《春色满怀,大人轻点宠》 第1章 第1章 “傅宁月,我爱的一直都是依依,你一个名声尽毁,水性杨花的浪荡女子,怎么配当我的正妻,你若想嫁到宋家,必须让依依当平妻,而且她当大,你当小!” “姐姐,要怪就怪你太蠢了,有宋家这么好的婚事,你却不珍惜,将自己的名声弄得如此狼藉,啧啧啧,实在是叫我大快人心呢——” “傅宁月,我们家主子答应帮你报仇,不过是为了你父亲宁武侯手中的兵权而已,现在兵权到手,你也没有什么价值了,去死吧——” “不要!不要!” 一大片淋漓的鲜血和让人窒息的绝望瞬间桎梏住了傅宁月的呼吸,几乎让傅宁月喘息不过来。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却对上一张俊美又冷酷至极的脸。 斜飞入鬓的锐利双眉,眼型狭长的双眸,高挺的鼻梁,菲薄的双唇,一张脸真真矜贵清俊,又叫傅宁月瑟瑟发抖! 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 更让傅宁月浑身发抖的是,男人深邃双眸中跳跃的暗沉火光,那是赤裸裸的欲望。 “不要?这可由不得你。”男人声音沉哑,目光如墨地落在傅宁月的脸上,忽然张口,直接咬住了傅宁月的因为挣扎而突出的锁骨上,然后撕拉一声,直接粗暴蛮横地撕开了她的衣裳。 傅宁月双眸蓦然瞪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重生了! 重生到了上辈子名声尽毁那一日! 那一日,她被自己的堂妹算计,喝了加料的汤药,一觉醒来,就在青楼中,浑身青紫,遭人凌辱。 堂妹借口她被贼人掳走,带着未婚夫还有未来婆家等人来捉了个正着! 就因为如此,她名声尽丧,虽然父亲极力将此事压了下去,但是还是传开了。 婆家想要退婚,这个时候,未婚夫提出,要娶堂妹作为平妻。 因为自己的处境,所以傅宁月答应了。 然而,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嫁进宋家之后,她才知道,堂妹跟丈夫早就勾搭在一起,在宋家几年,她受尽屈辱,被生生流掉了两个孩子,最后终身不育。 傅宁月不甘受辱,想要离开宋家,最后投靠了五皇子妃。 然而,她将对方当成好友,对方却只是为了她父亲的兵权,拿到兵权之后,又将她一脚踹开,最后让她惨死在五皇子的政敌手中—— 傅宁月从上辈子的悲惨回忆中猛地回过神来。 傅宁月眼眶一热,涌出眼泪来。 为什么? 老天爷既然要让她重生,为何不能让她重生的快一步? 为何要让她重生在此时此刻? 傅宁月又急又气,直接张嘴,在男人的肩膀上用尽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 男人因为被咬,清醒了些许。 他伸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掐住了傅宁月的下颌,幽暗如墨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傅宁月的脸上。 傅宁月一双杏眼长得极为好看,此时含着眼泪,愤怒地瞪着他。 四目相对中,两人的目光都有些错愕。 男人极为好看的双眸染了几分怜惜,泛红的眼尾更是有些错愕。 “想不到你是头一次。”他声音沉哑,带着男人独有的磁性。 这样的话,让傅宁月更是羞愤欲死。 她刚要张口,男人却突然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傅宁月惶恐地瞪大了双眸,而是因为男人的身份!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夺了她清白的男人,竟然是宋邀云上辈子的顶头上司,赫赫有名,传闻中铁血手段,阴沉不定,却断案入神的大理寺卿,当今天子的宠臣——顾南钰! 传闻这位大理寺卿容貌出尘绝世,却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年过二十六了,还是孑然一身! 如今看来,这传闻也是不可尽信的! 什么不近女色,竟然连青楼这种见不得人的地方他都来。 傅宁月最后昏睡过去了,还是顾南钰穿衣裳的声音将她惊醒了。 傅宁月猛地睁开双眸后,正好看到顾南钰已经穿戴整齐,恢复了她以前远远看到过的,正人君子,冷漠端方的样子,而且看样子,他准备要走了。 他这么一走,等会傅雪依那个贱人就要带着宋家和爹娘他们过来了—— 到时候,她就会名声尽毁,重蹈覆辙上辈子的悲剧! 她不能让顾南钰就这样走了。 “你等等!”傅宁月当即声音沙哑地出声,就要去拉住顾南钰。然而,她双腿酸痛不已,根本就站不起来,激动之下,竟然整个人都滚到了床下。 而且,傅宁月忘了,她现在是一丝不挂的,而且身上青青紫紫的,满是暧昧的痕迹。 本来要走的顾南钰,见傅宁月就这样滚到了他的脚边,本来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眸又不着痕迹地暗沉了几分。 他从口袋中摸出来一张银票来,直接放在了桌面上,用茶杯压着。 “这里是一千两银票,足够你赎身,过完下半辈子了,今天你就当没有见过我。”顾南钰声音微冷地说道。 他提腿要转身离开,这种地方,除了查案,他向来不会来的,然而,这次查案居然出了纰漏和意外,被算计了—— 然而,顾南钰迈开双腿,却迈不动。 他当即紧促了英朗的眉心,低头一看,傅宁月竟然一手死死抱住了他的腿脚。 “一千两银子,你竟然还不满意?”顾南钰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冰冷的不耐烦。 第2章 第2章 “大人,我不是这里的姑娘,我是被算计的,我是宁武侯的嫡女,你要了我的身子,就这样走了,我一辈子就完了,求大人救我——”傅宁月拿捏了姿态,声音柔弱破碎地开口哀求道,双眸中又嗪着眼泪,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姿态。 男人嘛,哪怕再强硬冰冷的男人,不就喜欢女人这一套? 傅宁月觉得,顾南钰总归对她这具身子是有几分喜欢的,她矫揉造作,撒娇卖惨的,总要混过去,将这个局势给扭转了。 她如今衣裳都破了,又没有个侍女,总不能一个女子就这样从青楼出去—— 她得依靠顾南钰,别无他法。 然而,傅宁月想不到顾南钰却是个铁石心肠的,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冷声道:“我来这里找的是姑娘,一千两已经是天价了,你再不放手,我叫手下进来了。” 说着,他板着一张严肃冷峻的侧脸,生生将自己的腿脚从傅宁月的手中提了出来,还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傅宁月见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也豁出去了。 她猛地将桌面上的茶杯砸在地上,发出碰到一声巨响。 茶杯顿时四分五裂,傅宁月当即抄了一块瓷片,死死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此时,顾南钰已经走到了门口,将要开门。 “我不是要威胁大人对我负责,只是大人将我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我真是死路一条了,若是大人走出这门口,我就在这里抹了脖子算了,想必大人也是遭了算计,若是背后的人知道我为大人而死,大人恐怕也摘不清自己来!” 这话倒是让顾南钰成功顿住了脚步。 他微微回首,见傅宁月赤身裸体,双眸却拒绝不已地将瓷片抵在脖子上,握着瓷片的那只手因为用力,已经鲜血淋漓了。 一个纤瘦又柔弱的女子,眼神却坚定不已,看起来当真是存了死志了。 她说的不错,他今天来这里中药,绝非偶然,是有人故意算计。 她若是死在这里,背后的人定然要借题发挥的—— 顾南钰一双深邃暗沉的眸子流转了几番,这才将门打开了一道缝,看向了守在外头的下属,冷声吩咐道:“立刻去寻一身干净的女子衣裳过来。” 下属领命而去了。 片刻之后,傅宁月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裳,披着斗篷,坐进了顾南钰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傅宁月一直紧绷又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松懈下来。 只要不是被宋家人在青楼找到她—— 一切都可以挽回。 这一辈子,她定然要活出别样的人生来,绝不再受辱。 顾南钰一路无话,将傅宁月送到了傅家的后门。 临下车,傅宁月略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低声道:“谢大人,今日之事,我绝对会守口如瓶,不提半个字的。” 顾南钰没有回答她,见她下车后,这才策马离开。 不过,离开傅家后,顾南钰忽然掀起了车帘,看向了赶车的下属,声音微冷道:“宁武侯的嫡女,你去查查,可有婚配了。” 这话一出,下属的脸上都浮起了些许震惊的神色来,不过当即应道:“是,大人。” 这边,傅宁月回到宁武侯府后,当即回了自己的院子中。 此时,宁武侯府的人都被傅雪依大动干戈地带出去寻她了。 她今日本来是跟傅雪依一同去郊外的寺庙上香的,却在厢房就被迷晕了。 傅雪依谎称她被贼人带走,父母都急着去寻她,最后在青楼找到了—— 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傅宁月神色微冷,当即脱下身上的衣裳,然后给身体涂了粉,再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做完这一切,果不其然,听见了前院闹哄哄的声音。 “都怪我,我不应该走开,让姐姐被贼人掳走的,如今姐姐下落不明,这可怎么办才好,二叔,要不我们还是报官吧——”傅雪依哭得十分自责,看起来完全跟此事无关,要不然上辈子傅宁月也不能被她耍的团团转啊。 “不行,这种事情怎么能报官,若是报官,月儿的名声就败坏了,她眼看就要跟安远侯府结亲了,这个时候若是败坏了名声,这婚事就不保了,而且日后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会娶她?”宁武侯当即拧紧了眉心担忧道。 “二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关系到侄女的性命,你还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大伯当即担忧地跺了跺脚,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 “就是二弟,这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月儿,你还顾及什么名声,我听闻最近人贩子十分猖獗,若是耽误了时间,那人贩子出了城,还不知道要将月儿卖到什么地方去呢!”大伯母也是心急如焚,生怕晚一步,傅宁月的名声就保住了。 是啊,不报官,不将事情闹大,他们怎么能毁掉傅宁月的名声,好趁机将傅雪依嫁到安远侯府去当正妻呢?顺带霸占傅宁月的嫁妆,抢走傅宁月所有一切—— “这——”宁武侯还在犹豫。 这个时候,傅雪依哇的一声哭了出声,道:“二叔,你再犹豫,姐姐都不知道要遭遇什么事情了——她可是被贼人掳走的,那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失了身子事小,那要是丢了性命就事大了——” “妹妹还真是担心我呢,我还当真不知道,在妹妹的心里,竟然如此着急我的性命。”看够了戏,傅宁月这才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前院。 看到傅宁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眼前,傅雪依还有大伯,大伯母都是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眸,三双不怀好意的眼眸中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给傅宁月下了这么重的药,此时此刻,她应该在青楼中惨遭别人蹂躏,然后等着他们去青楼捉个正着啊。 她怎么会好端端出现在家中? 第3章 第3章 看到傅雪依和大伯夫妻那一副吞了苍蝇一般的神色,傅宁月心里头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姐姐,你不是被歹人掳走了吗?呜呜呜,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还是傅雪依先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故意就拉住傅宁月的手,实际是将她的袖子滑落下去,想要看看她手上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然而,让她失望了,傅宁月的手腕上白白净净的,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怎么会这样?傅雪依脸上的神色几乎要僵硬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傅宁月忽然猛地抬起手,直接在她的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左右开弓,干净利落,而且用尽了全力。 这两个耳光扇下去之后,傅雪依的脸上当即就红肿了起来,而且声音异常的清脆,将宁武侯都震了一下。 “月儿,你怎么能打你妹妹,她只是担心你,她做错了什么!那是歹人掳走你的,关你妹妹什么事?”大伯母见傅宁月竟然出手打了傅雪依,眼底当即浮起了不满,斥责起傅宁月来。 “就是,二弟,你这个女儿应该好好管教了,她怎么能无缘无故打依依,这要是嫁出去了,这样的脾气岂不是败坏我们傅家的名声。”大伯也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说教道。 傅宁月勾唇冷笑。 她上辈子真是眼瞎心盲,竟然没有看清楚这狼子野心的一家子。 “我不过是被大理寺的人临时带走协助顾大人办案了,哪里是被贼人掳走了?她是亲眼看见的吗?还要报官,如此处心积虑地败坏我的名声,我还没有问她是什么居心呢!”傅宁月目光冰冷地锁在了傅雪依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话一出,傅雪依脸上的神色当即肉眼可见地慌张了几分。 “你妹妹也是为了你好,听说山上有贼人出没,你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怎么没有一声交代,你该不会是说谎的吧?”大伯母当即蛮不讲理地说道。 他们计划得这么周全,怎么会出了差错? 难道是因为看到大理寺的人来办案,所以那几个人不敢出现掳走傅宁月吗? 怎么会刚刚好碰到大理寺查案? “就是,人家大理寺办案,要得上你一个小姑娘帮什么忙。真是胡说八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也不会说出去的。”大伯也满不在意地说道,似乎认定了傅宁月定然是出了什么差池的。 “听大伯母和大伯的话,似乎很希望我出了什么差池?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让你们失望了,我挺好的。”傅宁月冷声说道。 大伯母还想要反驳,这个时候,管家却脚步匆忙地进来了。 手里头还拿着一个贵重的箱子。 “侯爷,这是大理寺的人送过来了,说是给大姑娘的,感谢大姑娘今日帮忙查案的报酬。” 管家说着,将手中的紫檀木箱子双手递给了傅宁月。 什么? 大理寺居然真的找她帮忙了? 她什么时候跟大理寺的人搭上关系了? “怎么样?大伯和大伯母还有意见吗?”傅宁月双手接过来盒子,冷冷地睨了一眼大伯和大伯母,最后冷冷地落在了傅雪依的脸上。 她倒是想不到,顾南钰竟然会叫人送礼过来,倒是正好免了她的烦恼。 “以后有什么事情查清楚再说,不要乱说话,月儿明明没有遇到歹徒,你也没有亲眼看见,竟然就大张旗鼓,胡言乱语,害得我担心死了!”宁武侯刚才七魂都已经不见了六魄了,想不到是一场乌龙,当即有些不悦地看向了傅雪依。 傅雪依一张脸迅速肿了起来,但是此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咬了咬唇瓣,低声道:“我也是太过紧张,太过担心姐姐了,对不住——”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周密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为什么没有成功? 傅宁月那个贱人的运气为什么就这么好? 不行,她不能让傅宁月嫁给云哥哥,云哥哥是她的—— 傅雪依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了一抹狠辣之色。 这边,大伯一家三口离开后,傅宁月并没有离开,反而进了宁武侯的院子。 见傅宁月有话要说,宁武侯神色慎重,道:“月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宁月想到上辈子父亲为了他,连兵权都舍弃了,忍不住眼眶一红。 “爹,我想掌家。”傅宁月声音哽咽道。 宁武侯的爵位是自己拿军功拼起来的,他并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大房才是老夫人亲生的,而傅宁月的母亲又走得早,老夫人就借口让大伯母管教她,所以宁武侯的后宅一直都是大伯母把持着。 如此一来,傅雪依的吃穿用度比她这个正牌的侯府小姐都要好,以至于大房生出来贪念,不仅想要抢她的婚事,还要毒害她弟弟,好让父亲的爵位将来落在他们大房的头上—— “今日我与傅雪依去上香,遭她算计了,被歹人掳走,好在大理寺的顾大人在那边查案,女儿才得救。” “我昏迷中隐约听见傅雪依说着要如何败坏我的名声,还要借此机会作为平妻嫁到安远侯府。” “不仅如此,她还要毒害弟弟,让你的爵位落在大房的头上!” 宁武侯当即怒火中烧,拍案怒道:“岂有此理,这些年他们吃我的穿我的,竟然敢如此害你!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他做梦都想不到,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大哥,善良大方的大嫂,还有温柔听话的侄女,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第4章 第4章 “爹,莫要气坏的身子,女儿已有法子,只要得您首肯,我会将他们扫地出门!当务之急,您还是先派两个机灵的人守着小正,万万不能让大房的人得了空子。” 上辈子,大房是在傅雪依嫁到宋家去得宠之后才大着胆子对付弟弟的,但是傅宁月不能冒险,弟弟在郊外的书院求学,年纪又小,一定要保障他的安全。 宁武侯看着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的傅宁月,心里头百味陈杂,想到她差点遭遇不测,心里头更是愧疚万分。 “你想做什么便做吧,爹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苦了你......” “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爹不必愧疚,如今女儿要执掌中馈,劳烦爹爹想想法子。”傅宁月眸光闪过一瞬狠厉。 既然他们想要让自己名声尽失,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傅雪依尝尝自己上辈子尝到的恶果! 傅宁月心中有了计较。 这边,安远侯府的苍松苑。 顾南钰正在批奏公文。 突然窗子一响,一个下属轻车熟路地落在顾南钰的跟前。 “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宁武侯府的大姑娘已被许配给了咱们府上二房的公子宋邀云,不过二公子跟傅姑娘的堂妹有了首尾,这一次傅姑娘出现在青楼,其中就有二公子的手笔。” “二公子想叫大姑娘名声尽毁,好借机让她的堂妹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他好享齐人之福。” 听了下属的汇报,顾南钰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灰的颜色。 他公务繁忙,平日很少理会家中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同时安远侯府的人,他姓顾,而二房的宋邀云姓宋,那是因为顾南钰并不是大房的亲生儿子,而是大房的养子。 他跟宋家关系并不亲厚,不过他也无需宋家的爵位庇萌,年纪轻轻已经官至大理寺卿,府上的人都客气称呼他一声顾大人,而不是大公子。 “我知道了,你去宁武侯府上,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你先下去。”顾南钰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傅宁月双眸含泪,拿着瓷片的那一幕—— 这姑娘性格这般刚烈,若是知道了宋邀云的龌龊事,应当会退婚吧? 他拧了拧眉心,没留意,手中沾满了墨汁的笔尖忽然滴落了一粒浓厚的墨色在纸上。 这边,傅宁月回到房间后,招来了自己的丫鬟春喜,让她去打听一件事。 若是她没有记错,傅雪依和宋邀云这么着急要算计自己,是因为傅雪依肚子里头已经怀孕了。 她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然后让他们两个奸夫淫妇名声尽失! 遣退下人后,傅宁月这才进了浴桶,打算好好洗掉身上那些痕迹。 但是下午的情事实在太过激烈,她搓洗许久,身上的痕迹反倒越来越是清洗了。 傅宁月想到顾南钰那张冷沉俊美的脸,再想到上辈子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心里头不自觉地蓦然浮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她若想要报仇,她的对手可是五皇子和未来的皇妃! 单凭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但是若是她能够笼络住顾南钰—— 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因为顾南钰的身份可不光是大理寺卿和安远侯府的养子这么简单。 上辈子,她投靠了五皇妃之后,可是得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的! 傅宁月想得出身,围着单薄的睡衣就从浴桶出来了。 然而,她做梦都想不到,出来后,她的卧房中,居然多了一个人! 没错,是多了一个人,活生生的人! 而且来人还如同来了自己家一般,自己给自己斟茶,不紧不慢地喝了起来。 那闲适惬意的意态,那正襟危坐的模样,谁能想到他这是闯入了一个女子的闺房。 而且傅宁月现在穿着单薄的轻纱,将她曼妙玲珑的身段显露无遗。 她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男人的目光瞬间暗沉了几分。 傅宁月吓得想要尖叫,但是理智压制住了她的冲动,只能急忙披上外衣,声音磕磕碰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没错,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顾南钰。 顾南钰见她披上了外衣,目光这才不紧不慢地收了回来,将手中的一个小盒子递上去,道:“给你送东西。” 盒子打开,里头是一粒光泽柔润的药丸。 傅宁月的脸色瞬间涨红。 她差点忘了,得吃这个东西。 说起来,上辈子,她其实是怀上了。 最后,被傅雪依和宋邀云生生拿掉了,说是野种。 后面过了一年,她又怀了宋邀云的孩子,还是被他们生生拿掉了,从此不能再生育。 想到这种事情,傅宁月对着顾南钰忽然生出了一丝恨意来。 她当即拿起药丸,甚至不用水,直接生生咽下去了,眼眶有些微红,眼底流露出些许冰冷的恨意。 顾南钰被她眼底复杂的神色震慑了瞬间,这才微微动了动唇瓣,道:“还有一个消息想要告诉你,你未婚夫跟你堂妹已经珠胎暗结了,怎么处理看你,若要帮忙,也可开口。” 算他还有些良心。 不过,她倒真的需要他帮忙。 “三日后是我爹寿宴,我会邀请宋邀云过来,到时候,你能让他吃点你今天吃过的东西吗?”傅宁月看向了顾南钰,忽然开口道。 顾南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要给宋邀云吃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说,宋邀云也是我的兄弟。”顾南钰静默了一瞬,这才沉声道。 这是不肯了?那他刚才说什么? 然而,不等傅宁月下逐客令,他却忽然上前一步,凑近了傅宁月,低声道:“傅姑娘若要顾某残害手足,是不是再加点诚意?” 第5章 第5章 原来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好处? 那好说。 她本来就是想要讨好顾南钰,让他以后多多相助的。 傅宁月当即踮起脚尖,轻轻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温软湿润的唇瓣相碰,刹那间让顾南钰浑身紧绷。 他望着傅宁月的眼神也暗色染欲。 傅宁月已经站定到了他的跟前,手指落在他的身前,指尖轻轻打了个圈儿,笑问道:“顾大人,这诚意可是够了?” 她笑的艳丽无双而又魅惑至极。 顾南钰喉结上下滚落一下,低头望着她不断作乱的手,身子更是紧绷到极点。 傅宁月被他灼灼注视,脸皮也有些微臊。但她还是硬着头皮笑着道:“当然,这只是定金,若是大人真能满足了我所愿。那我将来也定能满足大人所愿。” 她手指蓦的停下,重重点了顾南钰的胸膛一下,笑道:“到时候大人想要对我做什么都行。” 这话就差直接明说他可以对她做那日青楼所做之事了! 顾南钰的脸蓦的臊热。 他赶忙离傅宁月远了些。 傅宁月微微错愕。 她这美人计失策了? 顾南钰此时却哑着嗓音开口:“好。” 他转头仓皇离开。 走到门槛处的时候,甚至还被绊倒,趔趄了下。 傅宁月:“......”原来是被她调戏的魂不守舍了? 敢情顾南钰还真吃她这套。 想到能和顾南钰联手,傅宁月的心情便颇为愉悦。 而这边的傅雪依却愁容满面的。 她匆匆离开宁武侯府,去了城南街头的成衣铺子。 这家成衣铺子是安远侯府大房产业。她和宋邀云以往便是在此处幽会的。 这会儿宋邀云已经在铺子的后院等着她。 傅雪依从成衣铺子的后门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便看到宋邀云正站在一处阁楼外。她加快脚步迎了上去,还未说话,泪水便已经先行落下。 “云哥哥——”她扑进了宋邀云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我们的计划失败了。傅宁月回来了,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甚至大理寺那边都给她做了证明,佐证她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 “云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我腹中的孩子眼看着就快要显怀了——” 宋邀云赶忙扶着她进屋,坐到了凳子上,抬手轻轻替她擦去眼泪,低声安慰道:“依依乖,你先别哭了。咱们再想想,肯定还会有其他法子的。” “可她经过这件事情肯定已经有了警觉。咱们想要再对付她,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傅雪依哭着道。 “这确实有点棘手了。”现在他们已经打草惊蛇,想要再毁了傅宁月已经有了难度。要怎么办? 宋邀云眸光沉沉。 傅雪依原本还等着他赶紧出主意,把傅宁月除掉的。可没想到,他竟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不会是心软了吧? 傅雪依哭的更大声了些,甚至使起了小性子来,赌气道:“要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的话,那就算了!” “大概是我们两个真的有缘无分吧!”傅雪依说着掏出帕子擦了擦泪,蓦的站了起来,一副决然的姿态往外走去,“我这便去落了这胎,成全你们两个!” “那怎么行?”宋邀云赶忙站起来,阔走两步,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低声道:“依依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又不是不知道。可眼下那傅宁月确实难除,不过若是能找个合适的时机,趁她不好防范的时候,让她被那些上流贵妇们当场捉奸成双了,那便是有人想要替她遮掩,也遮掩不过去了。” 这才对! 傅雪依破涕为笑:“果然还是云哥哥脑子聪慧。不过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她轻勾了唇角,眼底一抹志在必成的光芒,压低了声音道:“三日后就是宁武侯的六十寿宴。我母亲到时候会操持宴会,宴请各世家名门都过去。” “不若这样,云哥哥帮忙找个人送到我府上,我安排那人去纠缠姐姐。” 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傅宁月被那些贵妇小姐们发现和人厮混,便能彻底毁了名声,让宋家顺水推舟的退婚,还能让宁武侯对傅宁月失望,到时候这宁武侯府的东西还不都自然而然的成了她的? 想着,傅雪依嘴角的笑又灿烂了些。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这天是宁武侯六十岁寿辰。傅雪依的母亲早就邀请了所有能邀请到的所有人家。 整个宴会现场也布置的富丽堂皇的,瓜果碟盘更是丰盛之足,甚至还宴请到了京都最有名的喜剧班子来搭台唱戏。 这宴会还没开始,便已经是热闹非凡。 傅宁月来前院看了一圈,便冷笑着回了自己的芙蓉园。 这宴会的表面看着是确实是热闹繁华,可这私底下还不知道准备了些什么龌龊计策来对付她呢!不过这次她不会再上当的——顾南钰应该也安排好她要做的事儿了吧? 傅宁月难免还有些担心。 贴身婢女春喜这会儿走了进来。 春喜之前是跟着她一起去寺庙上香的,只是留在了山脚下,也被人迷昏了,扔在荒山上待了一天两夜,这才被她派人寻了回来。 春喜刚去了一趟厨房帮忙监督菜肴的制作,这会儿是来找傅宁月的。见傅宁月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她不觉有些着急。 “小姐!”她快走两步,站到了傅宁月的跟前,满脸不赞同的道:“小姐,今天可是侯爷的寿辰,你还真放心让大房的人全程操持着啊?您倒也不怕她们真故意出什么纰漏,想要害小姐和侯爷丢脸?” “到时候真丢了脸,那旁人也只会笑话咱们侯府的!” 经历了寺庙上香却被迷昏一事儿,春喜也长进了! 傅宁月有些欣慰。 春喜已经又摇晃了她的胳膊:“小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是,奴婢只是个奴婢,人微言轻的,但上次咱们都吃过一次大亏了,您真的不能再这么大意的了!” “大房那边真的没什么好人的。” 见她还要喋喋不休的说下去,傅宁月赶忙出声道:“我知道。” 她微微一笑,看着春喜道:“我就是想要借此机会让她们露出马脚的。” 第6章 第6章 “可这是侯爷的寿宴——”春喜瞪大了眼睛,“难道小姐舍得毁了侯爷的寿宴?” 傅宁月:“......”她忍不住抬手在春喜脑门上敲了一下:“谁说这会毁了父亲的寿宴?这要毁也毁的是旁人的名声!” 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不过看春喜这迷茫的模样,傅宁月还是把话说清楚了些:“我这是在想法拿回侯府的掌家权呢!”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见春喜还是一脸懵,傅宁月解释的更清楚了些:“总之,我就是要整一出大的,彻底断绝了大伯母她们以后还想要染指侯府产业的机会。懂了吗?” “懂了。”春喜揉了揉脑袋,笑眯眯的道:“反正小姐心里有数就好了。” “放心吧!”这春喜是个衷心的,嘴巴也严实。前世更是因她而被人杀死在了慈安寺的山脚下。傅宁月对春喜其实也是有几分歉意的。这一世,她便想对春喜好些。所以她也不介意对春喜多些耐心的解释。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她和京郊铸剑铺子的老板商量好了,要在今天巳时去取新铸造出来的流云剑。 这会子去,时间应该刚刚好。 “咱们先去给爹爹取生辰礼物。”傅宁月带了春喜直接离府。 两人路过前院的时候,恰好被傅雪依看到。 傅雪依唇角一勾,转头就去了后院柴房。 宋邀云已经把人送了过来。 傅雪依给了他一包东西,又附耳叮嘱了他几句,这才又重新去了前院帮忙。 这边,傅宁月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为避免落人口实,她是故意从后门进来的。 但即便是这样,两人刚进芙蓉园,春喜还是被大伯母身边的婢女以前院人手不够的理由强行拉走了。 而傅宁月则抱着剑盒独自进了屋。 刚走到桌子旁边,她便闻到一股脂粉香气。 这香气不像是她院子中的人身上的! 联想到刚才那名婢女的行为,傅宁月那还不知道,刚才那是大伯母故意派人来支走春喜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傅宁月蹑手蹑脚的想要先离开。 那人却突的走了出来:“大小姐是想现在就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吗?” 竟然是个男人! 傅宁月眼睛瞪大,急急刹住了脚步。 扭头,她看向了那人。 那人身材瘦削颀长,穿着她院子中一等婢女的衣服。即便是她出去了,这男人也绝对会大喊大叫的引了其他人来! 到时候大伯母肯定会说是她把人找来想要玩刺激的,说不定还会污蔑她早就和这人暗通款曲了! 不行! 她还真不能让府里的人发现她屋里有男人! 男人此时已经缓步朝傅宁月逼近过来。 傅宁月步步后退。 边退,她边想着脱身的可行之法。 此时男人猛的朝她扑了过来。 “大小姐不敢跑了吧?也不敢喊人了吧?那正好,我现在浑身难受,就需要你来给我缓解缓解——”男人说着还解开了衣衫,语气也越发轻浮起来:“来~小美人儿~” 傅宁月眼神一暗。 眼瞧着他就要来拉拽住她,傅宁月一躲,把目光投向了那把流云剑。 要不然她先用剑柄把人敲晕了再去找父亲处理此事? 说时迟那时快的,傅宁月在他朝她扑过来时,一个旋身躲过去,猫腰到了桌子的另一侧,伸手去拿剑盒。 男人跟了过去,想要就势把她压在桌子上。 然而还不等他碰触到她,窗边一声响。 傅宁月下意识的抬头,便见顾南钰从窗口跳了进来,随之,他在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了腰间缠绕着的软剑,二话不说捅进了那穿着婢女装的男人体内。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喷溅出来,直接溅了傅宁月满身满脸。 傅宁月都懵了! 她呆呆的望着那男人轰然倒地,又呆呆的看向顾南钰那阴冷至极的脸。 顾南钰正没事儿人似的收回了剑,擦拭两下,把那把软剑重新缠绕到了腰间。 傅宁月:“......”传言也并非完全不可信,这顾南钰确实是个嗜血狠辣的主儿! 全程,他都淡定至极,仿佛杀个人对他而言和杀只鸡也没什么区别。 顾南钰此刻已经蹙眉望向她,冷声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这边——” “我自己处理。”她赶忙接过了顾南钰的话头。 一言不发就杀人,他太狠了!傅宁月这会儿可不敢再麻烦他,太容易节外生枝了。 顾南钰轻点了点头,一闪身,从窗户飞了出去。 傅宁月轻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手指微微颤抖的,慌里慌张的把男人身上的婢女装剥下来,又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出去。 而此时的前院中,宾客满堂,异常热闹。 傅雪依的母亲刘茹正满脸笑容的迎着客人,时不时的寒暄两句。见宋邀云的母亲宋二夫人进来,她更是笑的眼角都有了褶子。 “哟哟哟——可算把宋二夫人您盼过来了!” “快请进,请进,到这边坐。”刘茹亲自引了宋二夫人坐到了最上首,最尊贵的座位之一。 宋二夫人轻点了点头,坐下。眸光落在眼前正对着的空座位时,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 那个座位应该是宁武侯千金傅宁月的座位! 可她人呢? 宋二夫人不动声色的朝四周望了一圈,见确实没有傅宁月的身影,这才蹙了眉问刘茹:“这么重要的场合,傅宁月人呢?” 她怎么不出来迎接她这个未来婆母? 宋二夫人脸上明显不悦。 刘茹赶忙赔着笑脸,压低了声音道:“二夫人你也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我到底也只是她的伯母,那能强制性的要求她做什么呢?” “这不,从准备这场宴会开始,我就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想让她帮着我操持些,也顺便学习些东西。想着等到时候她真嫁进了宋府,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只会给您添乱惹麻烦。可她不愿意呀!” “便是我今天早上亲自去找她,我都没找到她人。” 刘茹说着,便成了一脸愁容,道:“我只能让贴身婢女盯着了芙蓉园。等到她一回来,就赶紧把她请过来这边。” “可她不来,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甚至还把她院子里所有下人都派了出来干活儿——”刘茹摇了摇头,一脸无计可施的哀叹道:“我能怎么办呀?” 第7章 第7章 见宋二夫人只是黑着脸,却一言不发的,刘茹又继续拱火。 “这侯爷的生辰宴可是大事儿呀!” “也不知道我这侄女到底是在忙什么,怎么就比侯爷的寿宴还重要了呢?” 宋二夫人越听越怒,甚至都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处,一拍桌子大声道:“不懂事儿!太不懂事儿了!” 见有人朝这边望过来,她才勉强克制住了升腾起来的怒火,站了起来,低声道:“侯爷的生辰宴,本来就该是她家的人亲自操持的。这她家里没有主事儿的人,让你这个当伯母的帮忙操持着就算了,她怎的还如此不尊重你?” “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如何能行?她既是快要嫁入我安远侯府了!那本夫人便也有资格去教育她一番!” “走,跟本夫人一起过去瞧瞧去。我倒要瞧瞧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把院子里所有人都派了出来,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儿? 傅宁月这么蠢的吗? 若是这种蠢货,那她宋家可不愿意要! 这会儿有相熟的夫人见宋二夫人发了脾气,而傅家大夫人还满脸赔笑的模样,都迎了过来询问原因。 刘茹自然一五一十的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让一众人听得义愤填膺的,纷纷跟了过去。 刘茹心底大喜,面上却依旧一副忧愁模样的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芙蓉园。 芙蓉园里确实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下人。 众人径直走向堂屋门口。 还没等走近,屋里便陡然传出来一道沙哑的男音。 “再来一次,让我再来一次——” “不行,你赶紧起来——呀!”陡然拔高的尾音彰显着屋内的激烈。 这跟过来的贵妇人哪个不是人精似的?当下都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众人面面相觑。 刘茹已经故意装出一副受打击了的模样来,摇头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宁月之前和雪依一起上香不见了都没出事儿,没道理她会在自己院子里出事儿吧?她即便没有母亲教养,也不至于在今天给侯府抹黑吧?” “难不成是又被人胁迫了?”刘茹身边的贴身婢女适时说了一句,又赶忙捂着了嘴。 但大家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端倪。 “又?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傅宁月之前就闹出来过事儿?”宋二夫人问道。 刘茹的贴身婢女惨白着一张脸摇头不说话。 宋二夫人彻底冷了一张脸,怒声道:“说!” 刘茹的贴身婢女当即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傅宁月消失不见,他们误会是被歹人劫走,但最后却说是帮大理寺查案了的事儿说了一遍。 宋二夫人直接听笑了。 “呵!她那遇到的可能还真不是什么歹人!说不定就是故意和人约好了,想要在外边逍遥快活呢!” “不过是恰巧被大理寺的人看到了。大理寺的人怕也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会出面给一个说辞的罢了。” “我瞧呀,说不定她连大理寺的人都勾搭上了!” “要不然她今日为何会让所有下人都离开了,还说要在院子里做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找人来苟合的!” “这般水性杨花的浪荡做派,当真是让本夫人开了眼界!” 宋二夫人说着,一脚便踹开了堂屋的正门。 “咣当”的一声,屋内床榻上的两人被惊的一个机灵。 原本白花花的两具身体迅速拢上了被子,男人甚至还把女人往里侧推了推,保护女人的意图十分明显。 宋二夫人此刻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脑勺,但她看清楚了他下意识的替女人遮丑的动作,她早就已经怒火中烧了! “瞧见了吧?这哪儿是被胁迫?这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呢!这男人这下意识的保护可不像是作假的!” 宋二夫人说的极其大声。 其他人也都跟了进来。 众人自然也看清了屋内的情景。 刘茹看着那男人下意识的动作,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雪依让宋邀云送过来的男人还真可靠,竟然还知道这么做来误导大家! 这下子大家都认定这两人是情投意合才会情不自禁在府中行苟合之事的。别说她前面说的话没有一个人会再怀疑,便是傅宁月怕是也只能嫁给这个男人了! 啧啧——想想傅宁月以后只能和一个下贱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刘茹便险些笑出声来。 此时宋二夫人已经一把撩开了床榻上的被子:“躲什么躲?藏什么藏?傅宁月你既然敢做出这种丑事儿来,还怕大家伙来看——”她恼羞成怒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哽在了喉咙中。 她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夺过她被子,重新卷住自己和那女人脸蛋的男人,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有人已经大喊了起来:“呀!这不是宋公子吗?” “那里面那位——”不会真是傅宁月吗?难不成她们设计这么多,却反倒成全了这两人?刘茹这会儿有些接受不了,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她甚至都来不及想太多,上前便粗暴的把女人拉拽了出来。 时间刹那间静止。 刘茹僵在了当场,宋二夫人也黑着一张脸没说话。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傅宁月这会儿已经从外走了进来,远远的瞧见房门口围堵了很多人,她唇角一勾,故作懵懂的上前。 “各位长辈,大家都在这里干什么呢?” 刘茹听到她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已经疯了。 她推开拦着她道路的几个贵妇,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 刚跑出来,她就使劲推了傅宁月一把:“贱人!你个贱人!你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在你房里?” “傅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家小姐就该在里面吗?还是说今天这出大戏针对的本来就是我家小姐?”春喜刚才一直隐在人群最后面,提心吊胆的,这会儿见傅宁月完好无缺的现了身,她才长长松了口气,冲着刘茹硬刚了起来。 刘茹一噎,随即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怀疑视线,赶忙讪讪的道:“瞧你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个意思吗?” “我的意思是,宁月要是在房中的话,这两人又怎么会在她房中?更别提在她房中做那种事儿了!” 第8章 第8章 “就是——莫不是这事儿是大小姐做的局?”刘茹的贴身婢女也适时道。 傅宁月轻笑了起来:“我很早就去祠堂祭拜我母亲了,怎的有时间来做这种局?” “你说谎!你院子里都没人了,连贴身丫鬟都在外边忙活,谁能作证你就是去祠堂了,而不是出去晃荡了一圈,找人帮忙来布局害人了?” 刘茹咄咄逼人。 她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傅宁月,必须要把脏水都泼到她头上才好! 要不然雪依的名声毁了,她的名声再毁了,那他们大房就真的完了! 傅宁月又笑了一声,反问道:“可我院子里的所有下人不都是听从大伯母的安排才离开的吗?” 春喜适时朗声道:“就是!这宴会可是傅大夫人您全权操持的,即便咱们是芙蓉园的下人,也都是完全配合您的安排的呀!” “再说了,我确定我们家小姐今天就是去祠堂了。” 这岂非是在打脸她之前的说辞?让在场的贵妇们都觉得她就是个为了败坏侄女名声,而不惜编造谎言的骗子! 她不能让人这般误会! 刘茹明显有些急眼:“你胡说!你亲眼看到你家小姐去祠堂了吗?你没亲眼看到便是说谎!” 然而,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宁武侯却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他虎目一瞪,冲着刘茹就怒道:“大嫂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认定了我家宁月就是那种心狠手辣,会伤害姐妹的歹毒之人吗?” “我——”刘茹有些蒙圈了,宁武侯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不是应该还在祠堂中吗? 每次寿辰,他都会先去祠堂祭拜他已故的夫人的。 宁武侯这时候又冲着她怒声道:“一大早我们父女两个就去祠堂祭奠我夫人了!这会儿我们还心中难受着呢!你竟然就在这边红口白牙的污蔑我女儿?” “大嫂,我以往敬您,可不代表我能由着您这般伤害我女儿!” 宁武侯直接踏进了院子中,驳回了她之前的所有说辞。 这会儿众人望着刘茹的目光已经变了。 从最开始的同情,到后来的惊讶,再到如今的鄙夷——刘茹都不明白,宁武侯怎么就会替傅宁月圆谎? 但她知道,她这次输了! 此时傅雪依和宋邀云已经穿戴妥当,站了起来。 她慌忙拉拽着傅雪依想要离开。 有人却在此时惊叫出声。 “血!流血了!她流了好多的血!” 众人被吓了一跳。 这才注意到,傅雪依竟然流血了! 此时血水都已经浸透了裤管。 众人看得心中一凛。 宋邀云更是被吓得往后趔趄两步,重重栽倒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那模样,明显是吓坏了。 “这怎么会突然流了这么多血?” “就是啊,看着倒像是小产呢——”有人轻声嘀咕。 刘茹怒声反驳道:“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女儿就是来月事了!对,她就是来月事了!”刘茹拉拽着傅雪依的动作更重了些,语气也更加气急败坏的呵斥道:“走,赶紧跟我离开这儿!” “疼......”傅雪依这会儿却已经撑不住了。 她惨白着一张脸,双手紧紧按压在腹部上,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断断续续道:“母、母亲我真的好疼——”话音未落,她竟是双眼一闭,直接疼昏了过去。 “请大夫!赶紧去请大夫!”宁武侯这会儿也被唬了一跳,赶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刘茹还想着要保全傅雪依的名声,拦了一把,道:“二弟不用。真的不用——她这都是老毛病了,应该也是这几日太过操心才会晕过去的。我把她带回去,喂她多喝些红糖水,就没事儿了!” “那可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弃呢?傅宁月这会儿立马道:“依依妹妹都成这样了,实在不宜挪动。大伯母您还是赶紧让大夫过来瞧瞧吧!要不然真出了事儿,别说我和父亲心里过意不去,便是大伯母,您就真舍得吗?” “这——” 此时傅雪依身下已经汇聚了一大滩的血。 她也有些慌了。 父亲院里的人这会儿也已经带了大夫进来。 傅宁月连忙领了大夫到傅雪依身边。 大夫探了探脉,便蹙眉直言道:“是小产了——” “不、不是吧?”刘茹还想要挽回。 宋二夫人这会儿也懵了。她瞪了一眼宋邀云,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看向了还昏迷着的傅雪依。 蓦的,她疾步走到了大夫身边,疾言厉色的问道:“您所言可当真?她不是来月事了?而是小产?” “当真。” 大夫的话音刚刚落下,有经验丰富的贵妇便小声道:“这一瞧就是小产了,哪有月事来的这么厉害的?” “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傅大夫人教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这般恬不知耻呢!竟然和未来姐夫勾搭到一起了!” “可不是呢!亏得傅大夫人刚才还说谎话,让我们误会宁月小姐不懂礼数,没有家教呢!这如今瞧来,摆明了是她知道她女儿和宋家公子勾搭到了一起,才会故意想要往宁月小姐身上泼脏水的!” “只是没想到她没泼脏宁月小姐,倒是把她自己女儿搭了进去!” “真是可笑——” 刘茹:“......”真是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 她黑沉着一张脸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宁武侯这会儿已经听得头疼欲裂的,他高声唤了管家进来,让他帮忙送客,安抚众人。他则心疼的看向了傅宁月。 傅宁月表情淡淡,并没有多少伤悲。 宁武侯看得更加心疼:这丫头肯定是早就知道这两人的事情了! 想他这些年来,也自认为把她保护的很好了,却不想这才几天,就闹出了这两桩大事儿来! 这大房也欺人太甚了! 宁武侯走向了傅宁月,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头。 见他眼底满是愧疚和心疼,傅宁月冲他微微一笑:“父亲您不用担心我。” 她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本来只是想退了和宋邀云这门亲事的,倒是没想到宋邀云这么威武,竟然直接把傅雪依弄到了流产。 现在好了,她的名声保住了,还顺势毁了大房一房的名声,傅雪依和宋邀云的孩子还没了—— 一箭三雕! 简直让她太痛快了! 不过,该做戏还是要做做戏的。 第9章 第9章 傅宁月立马装出了委屈的模样来:“妹妹之前便说喜欢宋公子,可我以前只以为她是嘴上说说而已,倒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真的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 “既然妹妹和宋公子这般情投意合,我当姐姐的又怎能这般不识趣呢?” 她走到了宋二夫人跟前,直言道:“退婚吧!我和宋公子退婚。” “不是——宁月,这事儿还可以再商量商量的。”宋二夫人还想要挽回。 如今傅雪依名声尽毁,嫁给她儿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而傅宁月好歹是宁武侯千金,且有侯爷撑腰,这如何选择,傻子都知道! 但宁武侯却冷哼了一声,怒斥道:“不退婚还怎么着?难不成你们宋府还想着娶两位过门吗?” “想都不要想!”宁武侯冷声道:“我宁武侯的女儿,要嫁也只会嫁把她捧在掌心里的男人!这种还没成婚便想着沾花惹草的人,嫁了做什么?不嫁!宋二夫人您还是赶紧带着您儿子回去吧!” 宁武侯霸气赶人。 宋二夫人气的直接黑着脸,走到宋邀云身边,重重甩了他一耳光,斥责道:“逆子!瞧瞧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儿?还不赶紧跪下来给宁武侯磕头赔罪,认个不是?” “磕头赔罪是该赔罪,但这婚也必须得赶紧退了!”宁武侯直接命人把宋邀云的生辰贴拿了过来。 那是两人定亲之时互换的帖子。 如今还了宋家,便是退亲了。至于当初的定钱,宋邀云都这般对不起傅宁月了,自然留下来当做赔偿! 宋二夫人丢了脸,丢了婚事,还被宁武侯咬着错处扣下了当初的定亲礼。 这心里别提多恼恨了! 她气的拧着宋邀云的耳朵就离开了。 刘茹想要喊她问问傅雪依这事儿怎么处理,可唇瓣微张了张,她到底也没舍得去那张老脸。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傅家的人。 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望向了给傅雪依看诊的大夫。 大夫摸摸胡子,蹙着眉心站了起来,语调沉重道:“我先给小姐开两副药喝着吧!至于以后她还能不能再有孩子就看她的造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茹当即红了眼。她猛地冲过去拉拽住了大夫的胳膊,怒声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姐胞宫受损,以后极难再有身孕了!”这次大夫说的直白了些。 刘茹使劲摇了摇头,完全接受不了的大声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拉拽着大夫把他往傅雪依身边拽,怒声道:“你再看看!你再给她看看!你刚才肯定看错了!” “依依还这么年轻,她还没嫁人呢!”这若是被传出去以后再难有孕了,那她和宋家的婚事还能成吗? 想到宋二夫人临走前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的模样,刘茹便觉得这事儿悬了! 大夫已经被逼着又替傅雪依把了一下脉,冷声道:“我再看诊还是这种情况!傅大夫人若是不信任老夫的医术,那便另请贤明吧!” “不——”刘茹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宁武侯派人送了大夫出去。 扭头见刘茹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微拧了下眉心:“现在知道心疼了?早干什么去了?” “大嫂!我只知道你们贪慕虚荣,一心想要过好日子,便也由着你们,给了你们这许久的好生活!但我倒是不曾想,如今你们竟然连这种事儿都做出来了!” “设计歹人伤害宁月,还纵容你自己女儿抢宁月的未婚夫?失望!大嫂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宁武侯气恼的说两句,又勉强压了压脾性,软和了口气道:“雪依这丫头以后怕是得好好调养,好好教育了!既如此,想必大嫂也顾不上掌我侯府这份权了!” “还麻烦大嫂把我侯府的掌家印还回来吧!”宁武侯直接摊开了掌心。 刘茹嗫嚅着不想还。 宁武侯索性直接喊人:“派人去大嫂府中把掌家印找出来!” 这都相当于搜屋子了! 老夫人之前在戏台子底下听曲儿,即便注意到了刘茹这边的情况,也没担心,毕竟之前刘茹从来没让大房吃过亏。直到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离开了府上,她才惊觉到这事儿不对劲儿! 让人来打探了下,这才发现府中竟然出了惊天丑闻! 大房的傅雪依名声尽毁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落下了不孕之症?那以后她还能高嫁吗? 她不高嫁,大房以后不还得被二房压上一头? 老夫人到底是偏心大房的,这会儿刚进门来,便听到宁武侯这一声吩咐,她更是气的险些厥过去。 “我瞧谁敢去搜老大家的屋子!”老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进来,狠狠的拿拐杖头在地上点了几下,摆足了气势。 宁武侯的脾气压了压,恭恭敬敬的带着傅宁月走过去见了礼,这才又道:“母亲,您是不知道大嫂她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便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大嫂这些年来为你操持内宅之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倒好,就因为雪依抢了宁月丫头的男人,就要收了她的管家之权?” “你收了要给谁?你是准备续弦了?还是准备抬谁进府来了?”老夫人句句逼迫。 宁武侯被刺的心中难受,说话的语气也微微冲了些:“儿子既不会续弦,也不会抬妾!我这辈子就只守着宁月和阿正两个人过日子!” “但宁月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了,也该学着掌家了!毕竟她以后肯定是要嫁到高门大院中去的,早些学会掌家也免得她日后去了婆家被人糊弄嫌弃!”宁武侯越说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老夫人却听笑了:“笑话!这自古以来,哪有没出阁的姑娘家掌家的?” “可自古以来,也没规定姑娘家就不能替娘家人掌权吧?”宁武侯回怼。 老夫人被怼的一噎,索性让婢女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了下去,拿着拐杖指向了宁武侯道:“听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啊?宁武侯啊宁武侯,你是不是在这侯爷位子上待久了,便忘了母亲当年是怎么教诲你的了?” “宁月到底是个小辈啊!让她掌了家,那以后她在这家中还不得翻了天?” “让一个小辈踩在我们这些长辈头上作威作福的,宁武侯你觉得像话吗?”老夫人越说越觉得糟心。 她怎么都想不通,宁武侯不是个大老粗么,他怎么会突然想把掌家权给傅宁月了? 偏头看一眼傅宁月,见她垂眸顺眼,一句话不说,却也半点不见喜怒的模样,老夫人更是气的心肝直疼。 这般小小年纪就不喜怒于色的,可见是个内敛善忍的主儿! 说不定宁武侯就是被她撺掇着才想要给她管家权的! 第10章 第10章 想着,老夫人冷声道:“月丫头过来,你和祖母说说,你其实并不想掌家,对吧?” 笑话,她就想掌家! 傅宁月微微一笑,半点不失气度风雅,又语气恭敬的道:“回祖母的话,孙女倒是觉得自己现在挺适合管家的。” “毕竟大伯母家刚出了事儿,想来也是焦头烂额,分身乏术的。这若是继续让大伯母掌家,那肯定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呀!那以后侯府再闹出点笑话来,惹的各世家贵族都对我们敬而远之了,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少不得要牵连到孙女的婚事,牵连到我父亲的爵位的!父亲这爵位来的可不容易,祖母您也不想事儿闹大了,抵达上意,遭了上面人的厌弃吧?” 这话可是戳了老夫人的肺管子! 她现在享受到的这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这二儿子还是侯爷的基础上,这若是真闹得笑话多了,让闲言碎语传到了宫中,惹的龙颜大怒的,那—— 老夫人蹙紧了眉心。 但还是固执的道:“你大伯母掌不好家,那你一个黄毛丫头毫无经验的,更掌不好家了!不如这样,雪依送到我房中来,我亲自盯着她,教育她,也顺便把她的身体好了的。至于管家,还让你大伯母继续管着吧,她毕竟有经验,以后也肯定不会再弄出这种抹黑我傅家门楣之事儿了!” 她横了刘茹一眼。 刘茹赶忙挪了过来,跪在了老夫人跟前表示诚意道:“是是,儿媳以后一定更加严谨治家,帮二弟管好这侯府,再不会让人瞧了笑话的!” “自家的女儿管教成那样,还有脸说一定能帮我管理好后宅?”宁武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老夫人一梗,随即恼羞成怒的道:“总之,就这么说定了。” 老夫人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傅宁月微微蹙眉。难道就要让老夫人倚老卖老的把这事儿这么揭过去? 不行! 她得再想个办法。 门外适时传来一道响亮的女音。 “轻些,轻些,动作都轻些,把这些礼物都放到院子里来!”来人还没有现身,声音便先传进了芙蓉园中。 傅宁月听得心中一喜:帮忙的来了! 她急急的迎了出去。 便看到舅母杨氏正指挥着跟着过来的下人往院子里摆放礼物。 有金银珠宝,有锦衣绸缎,甚至还有一箱子御赐之物! 见大家伙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杨氏还笑眯眯的解释道:“按理来说我们来给侯爷祝寿,应该是把礼物都直接给了侯爷的。” “可我家老太太说了,必须把礼物都搬过来这芙蓉园。毕竟这男人啊,只顾着在外威风凛凛的,哪知道这内宅的龌龊算计呢?” 说话间,傅宁月已经跑到了杨氏的跟前。 杨氏笑眯眯的拉住了她,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好孩子,今天的事儿我们都已经听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放心,舅母还有你外祖母会给你主持这个公道的。” “这到底也是我傅家之事——”老夫人还想要叽叽歪歪,掌握主动权。 被搀扶着缓步过来的老太太已经朗声开口:“什么傅家事儿,杨家事儿的?老身现在就只知道我就剩下两个嫡亲的外甥,外甥女了!” “便是老身来给侯爷祝寿,也是看在我那已经逝去的女儿面上!” 说话间,杨家老太太已经被人搀扶着走进了院子中,冷眼望着傅老夫人道:“若是亲家真要把这两家的事儿掰扯个明明白白的话,那老身倒是有些话要说了!” 她斜眼睨了一眼还在地上跪着的刘茹,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我听说这些年都是她在替侯爷掌着内宅?这都已经成家立业的人了,怎的还能劳驾长嫂来替弟弟管家呢?便是不说我这些年送过来侯府的礼物,怕是平日里这掌家人也没少昧了这侯府的东西吧?要老身来帮忙清点清点吗?” 杨老太太是当今太后的堂妹,地位尊荣,言谈举止间更是给人以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尤其是她此刻故意拔高音量说话,更是震慑力十足的。 傅家老太太当即便软了身段,赔着笑脸道:“瞧亲家您说的这话。她替侯爷管着内宅,这一针一线都是有由头才拿出去的。怎么可能会无故昧了侯府的东西呢?大房不会这么做的。” “呵,是吗?”杨老太太冷笑一声。 傅宁月已经让人给她搬了一张凳子坐下。 她看向了刘茹身上的穿的绫罗绸缎:“没有昧了侯府的东西,她能这般不舍得放权?” “我、我没有不舍得,我就是担心——”刘茹还想要为自己辩驳。 杨老太太已经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儿吧!侯府的事儿就交由侯府里的人自己来处理!” “宁月这丫头想要掌家。”宁武侯适时道。 杨老太太赞许的点了点头:“就该这样。” “那就麻烦大嫂赶紧去把掌家印拿出来吧!”果然有些事儿还得靠这位位高权重的老岳母出马。宁武侯有了杨老太太的撑腰,当即便朝刘茹要起了掌家印。 刘茹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讪讪然的回屋去拿了掌家印出来,交给了傅宁月。 傅宁月巧笑嫣然的跟着宁武侯去陪外祖母和舅母去了。 刘茹让人把昏迷着的傅雪依带回了她的院子中,气的在院子里大发雷霆。 “气死我了!” “气死我了!” “这个傅宁月怎么这般难对付!现在好了,我自己名声坏了,女儿也流产了,还被夺走了管理侯府内宅的权限,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难不成我日后真要看着那个贱丫头的脸色过活吗?” “不行,绝对不行!”刘茹在房间里噼里啪啦的摔碎了几个花瓶,发泄出了心口处的那股郁结之气,这才脑子清醒了些,坐在床边沉吟了一阵。 随即,她让人叫了管家过来。 “管家这些年也没少捞到好处吧?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捞好处?” 管家自然连连应想,刘茹这才冷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过来,那本夫人告诉你一个法子。” “等杨老太太她们走了,你就让侯府上下所有的下人都罢工了!” “我倒要瞧瞧,到时候傅宁月那贱丫头会不会知难而退!” 第11章 第11章 “只怕不行。”管家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侯爷和老夫人那边,定然会有所察觉。” 老夫人万事以家族名声为重,就算偏心大房,也决计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刘茹皱了下眉,心道也是,便略作改动:“那就等着看她要干什么,再下手也不迟。” 管家唇角微勾,笑着点头。 傅宁月料到刘茹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她查账的时候,账房的几个管事商量好了,不论她问什么,一概答不知道。 只将账本丢给她,便准备回下房躲懒。 春喜一把将人拦下,气冲冲道:“放肆,大小姐奉侯爷的命掌管家,两位管事竟敢如此敷衍!” 一名管事拱了拱手,对着春喜呵呵一笑:“春喜姑娘,大小姐,我们都已经将账本交出去了,方才您说了,要亲自查帐,那自然就没有我等需要出力的了。” 另一名管事亦点头附和。 账房的其他几个伙计跟在两名管事身后,纷纷不敢吭声。 “你们——” “春喜。” 傅宁月淡淡开口,叫住了盛怒之中的小丫鬟:“两位管事既然闲着,就在这儿侯着吧,待会儿或许还有一些事,要麻烦两位。” 二人眼神交汇,有些不解。 傅宁月瞧了眼厚厚一沓的账本,翻了一下,发现大房账本的不在。 “怎么不见大伯父院里的。” 两房不曾分家,这吃喝住行自然都是在一块儿的。 黑衣管事上前笑着解释:“大夫人说了,大房支出是她们院里自己贴补的多,就不必麻烦大小姐审查了,也好叫您省省力。” 傅宁月睨了管事一眼,唇角漾开了一抹轻笑。 “大伯母这话说的可不妥当,这两房一体,她分的这般清楚,莫不是准备分家,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外头捕风捉影再传入今上的耳朵里,只怕会生事吧。” 管事一惊,下意识对视。 从前竟不知道大小姐的嘴皮子这般厉害。 傅宁月给春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掐着腰对旁边傻愣愣站着的小厮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大夫人把账本拿回来呀,耽搁了大小姐的事情,你们担待的起吗。” 小厮忙不迭应下,飞快的去了大房院里。 傅宁月满意的笑了笑。 别说,春喜这丫头从小脾气就不是个好的,也就是自己多次压着她。 如今看来,脾气暴躁点也有好处。 小厮去刘茹处拿账本的时候少不了挨一顿训斥,哪儿能轻易交出去,小厮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当即把傅宁月在账房处说的一番话复述了一遍。 气的刘茹把手里的茶盏都砸了。 “去,把账本给我拿来。” 傅宁月就坐在院子里,边吃蜜饯边喝清茶。 外头满院子的下人顶着大太阳低头站着,心中忐忑不安。 待小厮回来,殷勤的奉上账本,她不紧不慢的翻看起来。 本以为大小姐就是个软柿子,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好惹,连大夫人都拿她没法子。 看来以后侯府里的风象是要变了。 简单看完账簿,已经过去半个时辰,满院子的账房伙计和被太阳晒脸颊通红,额头直冒汗。 两个管事倒是十分自觉,寻了个树荫处乘凉,还让人给搬了小杌子坐下。 有茶水有凉风,好不意外。 “小姐你看。”春喜瞪眼。 傅宁月让她别急,随后问管事:“这账不对,府上这个学开支六百三十两,其中四百二十两有头有尾,剩下的二百一十两用来干什么了?” 管事不以为然,起身回道:“大小姐初次管家有所不知,许多开销都是不记名的,你就是问我等,我等也答不上来。” 傅宁月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放,含笑的目光略过二人,盛着寒意:“看来我接下来要问大伯母的账,你们还是不知道了。” 管事得意笑笑:“这是大夫人自己的账,我等下人哪儿敢过问。” 傅宁月点点头,没在问他们,看了眼被日头蒸的头晕眼花的伙计:“你们呢,有什么要说的么?” 伙计们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 “我明白了,春喜,叫方嬷嬷来吧。”傅宁月把茶水放下,毫不在意的开口。 “是。”春喜应下,高高兴兴去叫人。 方嬷嬷! 伙计和管事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不记得府里头有一位姓方的嬷嬷。 不多时,春喜带着二十名奴仆管事来了。 这些人正是傅宁月的舅母昨日来时给她留下的,就是为了给她撑腰用的。 其中领头的就是方嬷嬷和齐管事,他们是舅家的心腹,方嬷嬷擅长管理内宅琐事,而齐管事在舅家就是管账的。 剩下十几人皆是打小生长在杨家,签了死契的好手。 “大小姐。” 众人对着傅宁月齐齐行礼。 在账房管事和伙计疑惑的目光下,傅宁月摆摆手,语气依旧温和:“既然你们这些管账的问什么都不知道,想来是不适合在账房继续待下去了。”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其中一名管事不可置信打断她的话。 “大胆。” 话音刚落,一道风从傅宁月身边略过,不等所有人反应,耳边传来了“啪啪”两声巴掌响。 方嬷嬷撸起袖子,站在那名管事身前冷冷道:“大小姐说话,岂容你一个下人插嘴,你既是侯府下人,就该以主家为尊,谁允许你这样质问大小姐。” 管事被这两巴掌打懵了。 余下众人更是惊呆在原地。 春喜嘴角翘的老高,就差拍手叫好了。 管事捂着火辣辣的脸,神色难堪:“你是何人,竟敢打我,我可是侯府管事,你算什么东西?” “方嬷嬷替本小姐教训你,你既知道自己是侯府的人,就给我老老实实受着。” 傅宁月脸上笑意不改,让方嬷嬷退回来,随后继续道:“我刚刚说了,你们已经不适合在侯府待下去了,方嬷嬷,这里都是他们的身契都交给你,你看看打发他们到哪里合适。” 方嬷嬷屈膝应是。 听到这个处置,伙计们吓的直接跪了下去:“求大小姐开恩,小人知错了。” 两名管事却不甘心。 第12章 第12章 “大小姐真是好本事,我来侯府已经十五年有余,大小姐一句话就想将我发卖了,也不怕落个苛待下人的名声。” 这话显然是明晃晃的威胁。 可惜了,傅宁月不吃他这一套。 “你做不好事,却怪我这个主人苛待你,看来是大伯母从前待你们太好,以至于让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方嬷嬷,也不必将他们发卖了,送到乡下庄子上去吧。” 乡下的庄子! 两名管事恍若五雷轰顶,骤然跌坐在地上。 这还不如发卖出去呢。 他们有一身管账的好本事,要是卖去了别家,最次的都能当账房的老伙计,要是去了庄子上,岂不是只能做刷恭桶之类的脏活儿。 “大,大小姐,我们错了,还请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饶恕我们这一次。” 两人跪着爬到傅宁月面前,一下一下磕着头。 傅宁月没那么好的脾气,当下就让齐管事把人拖出去,剩下的伙计也都很快被发卖出去。 处理完这些事,傅宁月核对着账目。 每个月家里的银子都能莫名其妙的少二三百两,刘茹房里的开支却没有多少。 傅宁月当然不会信。 傅雪依成天打扮的那么精致,今天去这个首饰铺子逛,明天去那个水粉店里买东西,据她所知,光是买胭脂水粉的钱都不止一百两。 刘茹母家出身不高,当初嫁给大伯的时候左右也只带了一千两的嫁妆,其余首饰布料加起来也不过两千两银子。 大伯好赌她是知道的,之前有好几回,赌坊的人收不回钱,悄悄的找到府上,刘茹怕事情闹大,用自己的嫁妆填了。 很显然,她的钱是从府上捞的。 想必是没想过有朝一日管家权会落到她手里,所以连遮掩的功夫都没做。 真是蠢货。 傅宁月略一琢磨,交代齐管事:“从今天起,你带几个人来管账,除却正常开支,其余的能缩减尽量缩减,尤其是大房那边。” “是。” “刘氏嚣张惯了,家里的财权要是一直掌握在她手里,将来大小姐嫁了人,这侯府就是他们夫妇的天下了,今日,大小姐做的很好。”方嬷嬷看着年轻美貌的少女,毫不吝啬的夸赞着。 来此之前,夫人特意交代要处处贴心帮衬,说表小姐在侯府生活的艰难。 她做足了准备,没想到是自己小看了这位。 “这还不够。”傅宁月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前世的种种,暗暗攥紧了掌心:“这一家子狼子野心,我会让她们后悔从前做下的种种算计。” 方嬷嬷点头,神情严肃:“来日方长,大小姐不必着急。” 傅宁月处置了账房所有人的消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传遍了整个侯府。 谁也没想到大小姐掌家的第一天,就拿账房开刀,所有人都知道,账房的两位管事可是大夫人的心腹,她这么做,无异于拔了大夫人的爪牙。 意识到这一点,府中的下人人人自危,谁也不想步两位管事的后尘。 “贱人,我就知道,她想方设法的从我手中拿走管家权意图不轨,说什么我从中得了好处,自己还不是一管家就把账房处收为己用了。” 刘茹一挥手,打碎了两个杯盏,处在暴怒边缘的女人眉尖眼长,毫无半点贵妇形象。 一旁的傅家大老爷默默挪了下椅子,生怕刘茹殃及到自己。 他这般小动作却是一下子点燃了刘茹的怒意,她上前便攥住了他的衣袖,声色尖利:“你发什么愣啊,赶紧想想办法。” 傅长勋从她手里把衣袖拽回来,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那丫头一门独大,还有杨家的人撑腰,风口浪尖上,就别去触她眉头了。” “你这是什么话?” 刘茹气急败坏推了傅长勋一把:“依我看,现在雪依名声尽毁还不能有孕,是一定要嫁到宋家去的,如今傅宁月风头正盛,咱们不能让这门婚事退了。” 傅长勋冷哼了声:“你说不能退就不能退,你是傅宁月还是宋二夫人?况且这事就算闹到大理寺宋家也没理,还不是照样由傅宁月的意思来。” “所以啊,咱们得从傅宁月身上下手,只要她不退婚,到时候咱们再让雪依和她平起平坐嫁入宋家,既全了雪依的名声,又得了宋家助力,两全其美。” 傅长勋听到这话皱起眉,“你能说动她?” 开什么玩笑。 现在他们两房也就表面和气,其实就等同于撕破脸了,换做以前,傅宁月还能听她们几句话。 现在,想都不要想。 “自然不是我来。”刘茹眼中光影闪烁。 她转头去了傅雪依房里。 小产不过一天的傅雪依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刚从丫鬟口中听说了傅宁月的所作所为,一张惨白的脸竟被气的红润几分。 “娘,是真的吗,傅宁月那个贱人真的得了管家权,还把账房攥在手里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刘茹担心女儿身体。 “这么大的事,我哪儿能听不到。”傅雪依艰难起身,漆黑的瞳孔中迸发出令人心惊的恶意:“娘,我想了一整夜,我和宋邀云的恶事一定是她设计的,否则,应该出尽丑相的应当是她才对。” 刘茹何尝想不到这一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恨的咬牙切齿:“从前竟不知道,这死丫头不声不响的还有这样的好算计,真是我小看了她。” “外头现在是不是都在传我的事?”傅雪依咬着唇,艰涩的开口询问。 刘茹哪儿敢说真话,当即摇头:“怎么会,那日的事都是亲朋好友瞧见的,私下里商量好的,定然守口如瓶,怎么会传出去。” “那宋二夫人怎么说?” 一想到未来婆婆可能会将自己看做是水性杨花的浪荡女子,傅雪依便觉得羞愤难当。 这一切都是傅宁月那个贱人害的。 “她能说什么,你别担心这个了。”刘茹生怕女儿气急攻心,恢复的不好,忙招来丫鬟问:“去厨房让人做了雪燕送来,给雪依好好补补。” 丫鬟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第13章 第13章 见丫鬟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刘茹气道:“是聋了吗,还不快去!” 丫鬟心莲屈了屈膝,委屈解释:“先前奴婢去厨房问了,他们只说如今府中开支过盛,账房那边不给支银子。” 如今的账房,可是被大小姐握在手里的。 刘茹闻言大怒,“岂有此理,雪依如今身体正弱,府中又不是揭不开锅了,连血燕都喝不起,你亲自去账房处要,就说是我吩咐的。” 心莲得了话,立刻照做。 片刻过后,小丫鬟红着眼回来了:“夫人,账房那边说,咱们大房开支最多,若想要血燕,叫咱们自己掏腰包。” “什么!”刘茹陡然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冒着火星子:“这个傅宁月未免欺人太甚,才掌家就敢如此苛责我们大房,不行,我要去。” “娘。” 刘茹的话被傅雪依一声虚弱的喊打断。 “怎么了怎么了?”刘茹矮身坐了回去。 “现在不是纠结一碗血燕的时候,傅宁月如此嚣张,不过就是看我名声尽毁,所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定亲。” 尽管母亲不说,傅雪依还是能感觉的到,外头的流言必然是满天飞。 当日来的宾客位高权重者比比皆是,更别说小厮丫鬟不计其数。 傅雪依心乱如麻,如今的宋家于她而言已经不是一个婚约那么简单,而是这一辈子的救命稻草。 刘茹这才反应过来:“不错不错,我来就是为了和你商量这件事的,竟让那个小贱人给岔开了。” 院中微风簌簌,吹的枝头的花束摇曳不断,傅宁月就这么在长廊的太师椅下乘凉。 方嬷嬷缓缓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大小姐,方才听小厮说,刘氏带着贴身丫鬟悄悄从后门出去,奔了安远侯府的方向。” 傅宁月把遮在脸上的书取了下来:“看来是傅雪依等不及了。” 方嬷嬷点头:“昨日宁远侯府的二夫人明明答应了退婚一事,今日却没了消息,只怕是。” 这次的事,不仅仅是傅雪依没了名声,宋邀云的日子估计也不好过。 在外,他是清风如月般的侯门贵公子,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到他们家,奈何宋邀云早有婚约。 如今和未婚妻的亲妹偷情苟且以致女子流产,但凡是真正疼女儿的人家都不会乐意和这样的人结亲。 那些将女儿当做棋子一般送出去只为了往上爬的,只怕宋家也瞧不上,可不是要巴巴儿的抓着她不放。 “我父亲在书房吗?” “在。” “还得劳烦嬷嬷给我准备一碗冰酪,我送去给父亲解解暑。” 嬷嬷听出了她的意思,即刻下去准备。 提着冰酪进入书房,宁远侯紧锁的眉头在看到俏丽的女儿一瞬间转为笑意:“宁月怎么过来了,是不是管家不太应手,需要爹帮忙啊。” 傅宁月笑笑:“女儿哪有那么不中用,我是过来给爹送吃的。” 看到食盒里的东西,宁远侯大步走过去:“是冰酪啊,这东西太甜了。” 话是这么说,却不能辜负女儿的一片心意,接过就拿起勺子舀了一口。 冰冰甜甜,带着牛乳的鲜香,味道不错。 “爹。”傅宁月顺势坐下,两手撑着下巴,没等宁远侯吃完,佯装不经意问:“宋家还没人传消息来吗?” 一碗冰酪下肚,宁远侯正高兴,听到宋家的,脸色一下垮了下来:“还不曾,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有爹,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女儿想了一晚上,觉得宋家估计不会轻松退婚。” “为何这么说?” 宁远侯常年征战沙场,自然不懂后宅争斗里的弯弯绕绕。 傅宁月说出自己的担忧,还有老夫人的偏私。 她心里为自己的父亲不值。 明明是他撑起了侯府的一片天,老夫人却总想着将这爵位谋夺给大房。 宁远侯听完脸色难看。 宋邀云这样的女婿,他可不想要。 未成亲呢就勾三搭四的,平日里只懂得吟诗作画肩无二两肉,怎配的起他这如花似玉天仙般的闺女。 思来想去,他做出保证:“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就算你祖母怪罪下来,这侯府做主的人终究还是你父亲,况且,你祖母也也是要脸面的人。” 察觉到女儿对母亲的不满,宁远侯微叹口气,劝道:“你祖母这个人就是固执了些,心里还是有你这个孙女儿的,她的话,若是不好听,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傅宁月就知道他要这么说。 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顺着祖母了。 “女儿当然知道。”她笑吟吟的应下他的话,“说到底我和雪依都是祖母的孙女,祖母没道理会不顾我的后半生,想来若是大伯母或者宋家的人登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祖母定然不会听的。” “那是。”宁远侯不疑有他。 殊不知,傅宁月今日来,就是为了在他心中种下这根刺。 想要彻底绝了大房的路,老太太是最要紧的。 父亲愚孝,她得让他看清这一切。 ...... 安远侯府,刘茹在正厅等了又等,快一炷香时间过去,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宋二夫人。 刘茹心里有气,明知宋二夫人故意晾着自己还不能发火,憋闷了一瞬咧开笑脸迎上去:“宋二夫人。” 宋二夫人倒也没有太撂她的面子,亲亲热热的道:“傅夫人怎么有空过来了,如今天这般热,可要小心别中了暑气。” “还好,乘着轿子来的。”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刘茹隐晦提起了傅雪依和宋邀云的婚事。 “如今两个孩子的事情都闹开了,我就想着,倒不如,就顺势而为,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否则,这漫天的流言蜚语,你我两家都不好过不是。” 宋二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慢悠悠的端起茶盏轻啜一口。 刘茹就这么焦急的等着她回话。 直到茶水没了热乎气,宋二夫人才幽幽开口:“大夫人当真宠爱令千金。” 刘茹愣了下,没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没了不说,名声也毁尽,让我家邀云娶这样的女子进门为妻,不是落人笑柄吗。” 第14章 第14章 刘茹脸色一变:“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宋二夫人抿唇笑笑,颇为和气的看着她:“当然,你我两家这样的身份地位,这件事自然是要好好商量的。” 刘茹这才松口气,然而,宋二夫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气堵难堪。 “为妻恐怕是不行的,但是为妾,我们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这怎么能行!”刘茹声调拔高,不可思议的看着笑面虎似的宋二夫人:“我家雪依好歹也是侯府千金,你怎么能让她进府为妾,宋二夫人,她可是为了你家公子才落的这般下场的,你未免太过狠心了。” “这不是狠不狠心的事儿,夫人你心疼女儿,也得讲道理,我儿可是嫡出长子,傅雪依如今不能生养,难不成你们打算让我儿子这辈子无后吗?” 刘茹哪里不清楚,她就是捏住了傅雪依身子不行来说话。 “不成,你们家要如此折辱我家女儿,我就是闹到三法司,也要给我女儿一个公道。” 眼看着她刘茹油盐不进,宋二夫人语气也凉了几分:“夫人何必如此无理取闹,咱们当然也不是只有这条路能走。” 她打心眼儿里是瞧不上傅雪依这样浪荡的女子。 原本以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贵女,谁曾想私底下勾搭了自己儿子,还做尽了那档子事儿。 这不是将礼法教养都抛开到九霄云外去了。 相比之下,原本觉得没娘教的傅宁月倒是不错的儿媳人选了。 刘茹斜睨她一眼。 “反正雪依与宁月是姐妹,我看不如让她们同时进门,为平妻,这样既全你我两家的颜面,又能平息整件事,哪边都好做啊。” “可你家不是已经退婚?” “退婚?”宋二夫人笑笑,她昨天不过就是在大家伙面前装装样子,儿子的名声都坏了,这高门贵女的儿媳自然要抓紧了:“她们退了庚帖,我们可没退。” 刘茹陷入了沉默。 昨日宴会做局本就是为了让傅宁月丢了这门亲事,不曾想到头来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咬咬牙,在宋二夫人殷切的目光下答应下来:“好,平妻就平妻。” 总比不能进宋家门,从此之后配个贩夫走卒来的好。 宋二夫人满意笑了:“那傅宁月那边,就得劳烦夫人你多费费心了。” 刘茹皮笑肉不笑:“这是自然。” 待到侍女送刘茹离开,宋二夫人眼角的笑意彻底消失。 “夫人何必答应刘氏的这般要求,她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丑事,合该绞了头发送到尼姑庵去。” “此事邀云亦有错,若是他不管不顾,从此以后必会落下个心狠手辣的名声,宁远侯大房又是没脸没皮的,真闹去三法司,你以为邀云以后还能入仕?” 丫鬟恍然:“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刘茹离开二夫人的院子不久,一名小厮便去侯府的书房回了话。 安远侯正襟危坐,听完打发小厮离开后,漆黑的目光落在了桌前清贵俊逸的男子身上。 “我这个弟妹啊,心思倒深,南钰,昨日你在现场,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顾南钰微微抬眸,如玉一般冷峻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淡声道:“若是以侯府名声为重,二伯母的处理方式自然是好的。” 安远侯挑了挑眉:“若是以对错来论呢?” 顾南钰直言:“重罚宋邀云,与宁远侯府退婚。” “可惜了,我这个弟妹下不去这个手。” 安远侯将手中的信笺丢在一旁,眉心拧着,神色复杂。 他一生公正,最瞧不起背地里干的那些龌龊手段,更别提侄子竟与宴会主家的贵女暗中苟合这般不要脸的事。 安远侯的弟弟早逝,独留下宋邀云这一根独苗被二夫人捧在手心养大,所以这些年安远侯一直对宋二夫人诸多礼让,这次事情一出,他便找人想方设法的压住外头的传言。 “我原想着,让邀云将傅家的抬进房,这件事也算解决了,倒是不知,她还有这样的心思。” 安远侯长叹口气,自觉做不出宋二夫人那样的事。 顾南钰看出他的为难,湛黑的眸光轻敛,压住了眼底翻转的晦涩深意:“若是父亲为难,我倒是有一计。” 安远侯有些意外:“说来听听。” “宁远侯侯爷常年征战在外,军功赫赫,倘若他亲自求到今上跟前,想必今上会体贴。” “闹到陛下跟前,只怕......” “昨日的事情那样大,父亲难道觉得今上会不知?” “这倒也是。”安远侯泄力似的往椅子上一靠,“办法不错,可宁远侯那边谁去说。” 总不能让他们大房的人亲自去,否则二房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 顾南钰颔首:“父亲放心,我会安排。” “交给你,为父当然是放心的。”安远侯点点头,目光一寸寸从他身上掠过,转而挑起两分笑:“我看你似乎对宁远侯府的事情很上心。” 尤其他这个儿子平日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京中权贵的大小宴请一般都不会亲自到场。 昨日不仅亲自去了,还去瞧了热闹。 怪哉。 顾南钰面色不变:“事关两家亲事,我不好怠慢。” 安远侯似懂非懂,到底没再追问。 出了书房,顾南钰吩咐心腹侍卫:“想办法约宁远侯府大小姐出来。” “属下去约?”顾肆面露诧异。 主子不都亲自夜访傅小姐闺房了,怎么还让他过去,这多不好啊。 顾南钰蹙眉瞥了小侍卫一眼。 顾肆忙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办。” 小侍卫动作麻利,很快摸到侯府外院,想办法塞了个纸条给春喜。 一脸懵的春喜看清上面的内容一下子怔住了,赶忙捂在手心把纸条给了傅宁月。 “他要见我?” 傅宁月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俊郎又极近危险的脸。 莫名的,耳朵有些热。 春喜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古怪道:“这人可真奇怪,要见小姐难道不能光明正大的递了帖子过来吗,还偷偷摸摸的。” “偷偷摸摸?” “是啊,奴婢打算剪两枝花回来插瓶的,突然有个人从天而降,哗啦一下塞了个纸条到我手里,吓死人了。” 第15章 第15章 傅宁月如今当着管家权,不比从前刘茹当家,出门会个小姐妹还要从她那儿得到允许,十分自由。 两人在顾南钰指定的茶楼见了面。 茶楼偏僻,生意也不太好,大堂里两个伙计把几张桌子擦的噌亮,就是不见有茶客上门。 春喜忍不住蹙眉:“这里好冷清。” “冷清些好。”没人会注意到。 伙计一见她,笑呵呵的迎上来:“客官楼上雅间请。” 傅宁月微微挑眉。 这伙计认得自己,他是顾南钰的人,或许,这间茶楼也是顾南钰的。 想想也是,他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既然约在茶楼见面,想必已经做足了准备。 到了楼上,傅宁月在伙计的引路下到了最里间。 侍卫顾肆正坐在对面大堂。 “春喜,你留在外面。”傅宁月交代一句,推门进去。 春喜应是,乖乖巧巧的站在门口。 雅间里,顾南钰已经喝上了第二壶茶。 门开的瞬间,他抬眸看过去。 雪青色的衣裙衬的女子皮肤白皙,缠在腰间的禁步每一块都成色极好。 纤细的腰肢似乎不禁一握,让他忍不住联想到那天晚上,他也是禁锢着这一环腰。 顾南钰眸色暗了一瞬,握紧手中青花的茶盏顿在桌上:“来的这么迟。” 傅宁月笑着在对面坐下:“女子出门,自然是要麻烦一些的。” 开什么玩笑,她今天可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顾南钰位高权重,是她复仇必不可缺的一把助力,她当然得将这个人牢牢抓住。 哪怕是利用色相。 好在,自己这副皮囊,是他中意的。 顾南钰没有说话,轻啜了口茶水,压下嗓子里的微微干涩,说起正事。 傅宁月心道果然:“我就知道刘氏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宋二夫人也这么没脸没皮。” 她这话说的难听了些,还是当着人家亲侄儿的面。 不只是,顾南钰亲自过来告诉她,这就说明,他心里也没把宋家二房当回事。 “你有什么打算?”顾南钰问。 傅宁月喝了口茶,琢磨片刻后道:“刘氏不傻,她在我这儿讨不到好,一定会去求老太太。” “你家祖母。”顾南钰眉梢轻扬。 傅宁月不愿称那样的人为祖母,至少,私下里不用这般称呼。 “没错,老太太偏心大房不是一天两天,由她发话最合适不过,不过,我父亲不会答应。” 毕竟不是亲生的。 但,老太太最擅长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傅宁月也不确定,在这样极端的逼迫之下,父亲是否会妥协。 顾南钰给她指了一条路:“若是今上赐旨,恐怕没人敢有异议。” 傅宁月恍然,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 她弯了弯眉眼,笑的明媚又灿烂:“多谢大人提点,对了,大人可查到背后算计你之人了。” 说到底他们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她也该适当的表达一下关心。 顾南钰默了默,到底没告诉她。 傅宁月也不觉尴尬,反正顾南钰的性子就是这般喜怒无常。 不过,想到他的身份和将来要发生的事,傅宁月有些犹豫。 说了,怕顾南钰怀疑她的目的,一个不高兴,将她灭口怎么办。 不说,他将来迟早会知道。 两相权衡之下,傅宁月决定先不说。 暂时保命比较重要。 雅间里一阵沉默,傅宁月想起另外一件事:“听说五皇子即将捉拿要犯回城,到时候,顾大人应该会很忙吧。” 顾南钰声音淡淡:“你的消息倒灵通。” “父亲手握兵权,又得圣上信任,我都是从父亲处听来的。”她笑吟吟解释一句。 实则不然。 上辈子这个时候,嵇洲水患,以至于民不聊生,死伤无数,朝廷下发赈灾银十万两,派遣安抚司的人与户部侍郎一起运送,谁知到中途遇上一群强悍的劫匪,杀了人,劫了赈灾银。 圣上龙颜大怒,派遣五皇子前去剿匪。 历经两个月,五皇子顺利活捉了土匪头子回来复命,并且成功嫁祸三皇子。 事实上,整件事都是五皇子自导自演,安抚司的官员和户部侍郎也是死在了五皇子的刀下。 他的目的,就是吞下其中一半的赈灾银,又做了个假账本,将其和五万两雪花银偷偷的运送到了三皇子在城外的宅子里。 人赃并获,三皇子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剥夺爵位下了大狱。 是顾南钰最后帮助三皇子洗脱了冤屈,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之后。 顾南钰目光深远,唇角却带着一丝笑:“五皇子此番立下大功,陛下必会加以褒奖。” 傅宁月撇了下嘴点头,私下腹诽。 可不是要褒奖,差点儿就把太子之位赏给他了。 宋家,刘氏和他有仇,这个萧楚临又何尝不是。 她看着顾南钰,眼中光影灼灼:“倘若,此事有蹊跷呢?” 顾南钰是大理寺卿,最擅查案,傅宁月不信他一点儿异常都没察觉到。 顾南钰听着这话,眉尾下凝出两抹冷峭:“这些也都是令尊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知道顾南钰起疑,傅宁月也早想好借口:“是我自己觉得奇怪,那可是十万两白银,什么劫匪这么不要命,明知道朝廷丢了这笔银子会派兵绞杀,一帮土匪,怎么会是训练有素的兵士的对手。” 更别说拿了银子还不跑。 换做是她,拿了银子就赶紧跑,能跑到哪儿跑到哪儿。 “都是些亡命之徒,当然不会怕这些。”顾南钰不愿多说这些,但也没主动提要走。 傅宁月鼓了鼓腮帮子,觉得无聊,问起茶馆的事:“这间茶馆,是顾大人名下的吧。” “嗯。” “看着生意不大好的样子。”傅宁月随口道。 “安静些,适合谈事。” “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说一句,顾南钰就应一句,至于不想回答的,便闭口不言。 终于,伙计又进来添了一壶茶。 肚子胀胀,傅宁月问伙计:“有点心吗?” “这个,小店没有。” “好吧。” 傅宁月喝不下去了,待伙计离开后,起身道别。 见顾南钰起身,还以为他要送自己,客气道:“大人不必相送,让人瞧见不好。” 第16章 第16章 顾南钰睨她一眼,十分无情的道:“我也该回去了。” 傅宁月:“......” 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过,不能白费了她这一身的打扮。 “大人。” 待顾南钰走到门口,她快步上前,伸手勾住了男人的腰封。 顾南钰猛的停下脚步,傅宁月已经绕到了前面,结结实实的将门挡住了。 “大人,你忘了你的谢礼。” 她嫣然一笑,双手攀着顾南钰的肩头踮起脚尖在男人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离。 有了前面一次的经验,傅宁月对于调戏顾南钰这件事也算是手到擒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男人的耳尖倏的冒出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顾南钰身体一如上回那般僵硬,面上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堪堪低头,看着有些羞怯的少女,晦暗的颜色在眸底翻涌着。 傅宁月听到男人微重的呼吸声。 她迅速后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将门推开。 “顾大人,多谢你的提醒,我就先走了。” “傅宁月。” 顾南钰叫她的名字。 傅宁月身子一顿,心下不由的紧张起来。 门口的春喜和顾肆还未曾反应过来,傅宁月就被人拉了回去,手心一翻,房门就被关上。 砰! 关门的瞬间,傅宁月的后背被迫抵在了冰冷的墙上,中间隔着顾南钰的一只手。 “顾大人,这可是茶馆!”傅宁月声音紧了紧,双手不自觉抵在了心口,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 她好像把人给惹恼了。 顾南钰唇边漾起一抹肆意的笑,另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腰,手指却未曾用力。 “傅姑娘,这才是我想要的谢礼。” 话音刚落,冷冽的气息袭来,傅宁月睁大了眼睛,想要说话。 然而却不能。 因为她的嘴巴被堵住了。 他的唇瓣有些冷,呼吸是温热的,沿着绯色的双唇研磨辗转,尽可能的品尝着属于她的气息。 直到傅宁月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人。 仅仅是片刻的亲近,少女湛黑的眸光便蒙上了一层雾气氤氲,那双红唇更是泛着潋滟的光,微微喘息着,与身上雪青的颜色完全相悖。 那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碎,彻底吞入腹的冲动。 顾南钰心情颇好,将她耳畔落下的一缕碎发撩了上去,“傅姑娘,你的谢礼我很喜欢。” 傅宁月:“......” 狗男人之前脸红耳朵红的,果然都是装的。 平复了一下心情,傅宁月深吸口气,准备出去。 “你要这样出去?”顾南钰皱眉。 傅宁月不解:“怎么了?” “若是傅姑娘出去不怕人知道你在茶楼里做了什么,就随你。” 第17章 第17章 傅宁月一怔,意识到他说什么,伸手想抚唇,又觉得有些丢人。 这算是调戏不成反被调戏? 两人便又在雅间里又待了一盏茶时间,傅宁月才先一步离开。 顾肆正和茶楼里的伙计猜测两人在里面做什么,顾南钰叫了伙计过去。 “茶楼里为何没有点心。” 伙计:?? “大人,这,当初也是按照抿的意思,没有招做点心的师傅,怕就是怕生意好,做事不太方便。” 果然顾侍卫说的没错,大人和傅姑娘关系不一般啊。 想想如花似玉的傅姑娘,再看看自家俊美非凡的大人,伙计心中了然。 自古以来才子配佳人。 “找一个备着。” 顾南钰撂下这句话,带着侍卫离开。 伙计当即笑呵呵:“好嘞,小的知道,保管让傅姑娘吃着满意。” 顾南钰冷冷瞥了眼,小伙计立刻收了笑。 待顾南钰离开,伙计撇撇嘴。 怎么还口是心非呢。 大人都二十六了,该找媳妇儿了,况且,傅姑娘还是头一个能与大人相处起来的姑娘。 伙计用力擦着桌子,暗暗决定要找个好的点心师傅。 ...... 回到府里,傅宁月没来得及歇息,齐嬷嬷急匆匆迎了上来:“大小姐,刘氏去求了老夫人,不愿意与宋家退婚,这会儿老夫人正与侯爷闹呢。” “动作还真快。” 傅宁月抬脚往自己的院里去,想到自己在茶楼耽搁的时间,忍不住骂了顾南钰两句。 “大小姐,你不过去看看?”齐嬷嬷有些急。 春喜也着急:“万一侯爷受不住老夫人胡搅蛮缠,答应了怎么办,小姐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 “若是父亲真的答应,我过去也无济于事,如果她们问起来,就说我不舒服。” 齐嬷嬷见她这么冷静,忽然就不急了:“大小姐可是已经有办法了。” “嬷嬷,车到山前必有路,对了,等父亲与她们说完,请他过来一趟。” “是。” 正厅里,老夫人扶在桌案上,哭的昏天黑地。 “你这个不孝子,我一手将你养大,也不指望你有多孝顺我,可就这样一点小事你都不愿意答应我这个老婆子,逆子,难不成你要看着你的侄女儿孤独终老不成?” “是啊二弟,我平日里从不求你,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女儿落得这样的下场,宋家与咱们家正是门当户对,让他们姐妹俩侍奉同一个夫君,难道不比和其他夫人争抢要好吗?” 刘茹声泪涕下,拿着帕子一下又一下擦着眼泪,抽抽噎噎的道:“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家雪依对不住你家宁月,我也愿意退一步,让宁月先进门,雪依再后,这还不行吗?” 宁远侯唇角微抽,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脸黑了个彻底。 “大嫂这话也能说的出来,不怕贻笑大方,此事本就是雪依的错,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宁月委屈了你女儿似的。”他冷笑,看着咄咄逼人的母亲与刘氏,一阵悲凉。 亏得宁月之前还同他说愿意相信老太太会公正无私,如今看来,是他错了。 错的离谱。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绝对不会允许宁月嫁给宋邀云,你们要是想让雪依嫁过去,就随你的便,我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老太太指着她,手指发着颤:“没有宁月那一出,雪依定然能如愿嫁过去,我还需要同你商量,逆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眼里何曾有过我这个儿子。”宁远侯寒声反驳。 第18章 第18章 “你,你如今本事大了,得了圣上亲封的爵位,我这个母亲是管不住你了。”老太太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的扯着嗓子喊,完全没有官家女眷应有的仪态修养。 这爵位到底是宁远侯自己在战场上厮杀打拼回来的,老太太本身是农户出身,家里有些钱财嫁给了镇上的秀才,大房身上也是有功名的,只是随着年纪大了,再加上染上赌瘾,功名利禄就给舍弃到了身后。 宁远侯早些年被老太太夫妇收养,年轻时候有父亲庇护,日子也不错。 父亲去世后,他在家里日子越发难过,朝廷征兵时候毅然决定从军。 老太太和大房一开始还挺庆幸,家里没了个拖油瓶,每个月还能收到他从边疆寄来的军饷。 谁曾想,他立了军功,职位一天比一天高,回京之后又被圣上赐了府邸爵位,老太太母子二人的身份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 什么礼仪教养,对她而言,只要自己捞不到好处,才不管那劳什子东西。 宁远侯也狠了心,女儿昨日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老太太完全是将她的宝贝闺女往火坑里推。 他端坐在主位上,面色冷然,也下了狠心:“难道母亲不知,什么叫做出嫁从夫,夫死随子。” !!! 老太太和刘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俨然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你,你威胁我!” “母亲,这不是威胁,这是礼记中的话。” 老太太可不懂什么礼记,气急之下一把将桌子上的茶盏挥了出去,一咬牙,恶狠狠道:好啊,我可不管你什么礼记,今日之事若是不答应,我这个老婆子,就......就一柱子碰死在这里。” 刘茹听到这话,心中窃喜。 每次老太太寻死觅活,小叔子就拿她没办法了。 这次,恐怕也是如此。 只可惜,她想的太过理所当然。 料到老太太会来这一招,宁远侯眼眸微微眯着,凛凛寒光摄人,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拼杀出的肃杀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老太太莫名有些心怵。 “母亲,碰柱子是不会死的,但是会落个残疾。”宁远侯淡淡说着。 “你——”老太太一脸惊愕。 刘茹亦是傻眼。 小叔子今日莫不是吃错了药。 “侯爷,宫里来了旨意,传您进宫面圣呢。”门人匆匆来报,打断了老夫人的咒骂声。 “好,我这就收拾一番进宫,赶紧去准备马车。” “是。” 进宫之前,齐嬷嬷等在厅堂门口,领着人去见了傅宁月。 御书房,宋邀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贴地:“臣已经知错,还望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迎傅姑娘进门,从此之后,必不会薄待她。” 高座之上,景帝墨眉微拧,明黄色的龙袍加身,独属于帝王的威严压在众人心头,气氛一阵凝固。 关于宁远侯府家的热闹,作为一国之君,他早就听过了。 原来坊间那些话本子并不夸张,现实里真有这样的事。 一看景帝盯着宋邀云不作声,身侧的内侍首领周鑫就知道陛下最近肯定又看话本子了。 “咳咳。”他轻咳一声,提醒景帝。 第19章 第19章 景帝回了身,严肃道:“行了,起来吧。” “谢陛下。” “朕听闻,你与傅家女已经退婚,今日这是何意?” 宋邀云低头拱手:“臣自知有错,对不住傅家姑娘,但臣心里还是有傅家姑娘的,我二人青梅竹马十几年,臣不想因为这件事和她错过。” 景帝眉梢动了动。 这个宋邀云属实有些不厚道了啊,勾搭了未婚妻的妹妹,又放不下未婚妻。 啧,比不上话本子上的主人公啊。 “顾卿,此事你怎么看?”景帝将问题抛给了顾南钰。 “陛下已经宣召宁远侯进宫,臣以为,这件事需要问问苦主的意思。” 景帝满意点头:“不错,等宁远侯过来再议吧。” 宋邀云的脸色不大好看。 宁远侯一直不喜欢他,他是知道的。 这个顾南钰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帮他说话。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宁远侯匆匆到了,见到宋邀云也在,他当下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事,心里对宋家的厌恶更深了一层。 见了礼,景帝让他平身,询问这件事他的意见。 宁远侯很不客气的剜了宋邀云一眼,躬身道:“回禀陛下,既然宋公子与臣的侄女两情相悦情不自禁,臣愿意成全他们。” “侯爷。”宋邀云声色一紧,赶忙伏低做小的道歉:“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愿意用尽我的一生来弥补傅姑娘,这一辈子我都会对她好的,还请宁远侯给我这个机会。” 宁远侯哼了声:“那我那侄女,你预备怎么办,同时娶进门?” 宋邀云一下子噎住了。 答案是必然的没错,可是当着陛下的面儿,叫他如何应的出口。 “宋公子要是没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还是不要夸口了。”宁远侯不客气的嘲讽他一句,随即转头对景帝道:“陛下,臣在边关苦战多年,从不敢奢求陛下奖赏什么,但是这一次,臣希望陛下赐一道退婚圣旨给臣,也好全了两家的颜面。” “侯爷不可!”宋邀云有些激动。 “有何不可?”宁远侯面露凶光,仿佛宋邀云在多说一句,他就要动手似的。 “罢了,你对江山社稷有功,朕就准了你的请求。”景帝大手一挥,准了。 宁远侯大喜,忙跪下接旨:“臣,谢过陛下隆恩。” 一旁的宋邀云脸色难看。 “好了,朕与顾卿还有事要议,你们下去吧。” “是。” 相比宁远侯的高高兴兴,宋邀云就差没甩脸子了。 奈何在景帝面前,也只能心里想想。 宁远侯离宫之后就将圣旨带到了傅宁月面前,与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老太太听说今上下了旨让两家退婚,心里本就堵得慌,一个没喘过气直接撅了过去,病倒了。 宁远侯直接下令,让老太太静养,只让大夫出入,其他人一概不得叨扰。 这所谓的‘其他人’自然就是大房了。 第20章 第20章 傅宁月没想到,今上的退婚圣旨都下来了,宋邀云还是不死心,竟堵在了她出门的必经之路上。 “宁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你当真要舍弃了吗?” 宋邀云拦在傅宁月身前,看着一袭雪青色长裙,打扮精致的女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傅宁月看清他的神色,只觉得恶心。 她从前是不是被下了迷魂汤,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玩意儿。 傅雪依常穿粉色,打扮的也素净,她便以为宋邀云喜欢这种的,经常学她穿衣打扮,到最后把自己弄的不伦不类的。 如今重新做回自己,果然一身轻。 她忍着恶心道:“我们多年的情谊,在你和傅雪依情深意切的时候就已经被你给舍弃了,宋邀云,你好歹也是侯府公子,别再来找我了。” 她越过宋邀云就走。 “傅宁月!” 宋邀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逼近墙角。 “你干什么?” 傅宁月大惊,生怕周围有人瞧见。 “放开我家小姐。”春喜冲上来就要护着她,却被宋邀云身边的侍卫一把拦住。 “傅宁月,你怎么这么狠心,是不是早就打着要退婚的主意了,我和傅雪依的事不过就是个借口,看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怎么,准备出去会你的情人?” 他靠近少女白皙纤细的颈脖,一股淡淡的橙子香传入鼻息。 啪! 傅宁月不客气的一巴掌甩了上去,骤然挣脱他的束缚:“滚开!” 男女之间天生的力气悬殊却无法抵挡,傅宁月才转身,宋邀云就再次捉住她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 “你敢打我,傅宁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宋邀云彻底恼了,抬手就要还回去。 然而,手臂扬起在空中,关节处忽然一麻,再然后,就是钻心的疼。 “啊!” 他陡然松开手,怒骂一声:“谁?” “宋邀云,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道藏蓝色的身影。 顾南钰微眯着眼,点点寒光裹挟着锋利的冰刃,墨色翻涌着,似乎随时会冲出桎梏。 他缓缓踏步而来,斜阳的光辉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带起无尽的压迫感。 宋邀云面色一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大哥。” 看到顾南钰的瞬间,傅宁月松了口气。 春喜也在这时推开侍卫,跑到傅宁月身边确认她没事。 “圣上已经下旨赐婚,宋邀云,侯府什么时候教过你死缠烂打,对女子动粗。” “我,我不过是想要和她说两句话而已。” 哪怕是一府同宗,宋邀云也打心眼里挺怵顾南钰。 “可我看到的并非如此。”顾南钰声音沉沉,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是她动手在先。”宋邀云心里不服,露出半边印着五指的脸。 却听顾南钰冷笑一声:“这个时候你不在府里,反而跑到宁远侯府附近纠缠,傅姑娘打你,难道不是活该。” “就是。”春喜大着胆子附和:“真没想到宋公子是这样不要脸的人,明明是她与二小姐苟合,还想赖在我们小姐头上,顾大人,您真该好好管管了,难不成,安远侯府的礼教就是如此?” 傅宁月赶忙拉了春喜一把。 第21章 第21章 不过,瞧着宋邀云被骂的面色铁青的一张脸,心里还是痛快。 “你再说一遍!”宋邀云没想到一个小丫鬟也敢骂自己,顿时一阵羞恼。 顾南钰瞥了傅宁月一眼,斥道:“还不滚回去。” 这话是对着宋邀云说的。 宋邀云狠狠瞪了傅宁月一眼,到底不敢触顾南钰的霉头,带着侍卫快步离开。 待人走远了,傅宁月屈了屈膝:“多谢顾大人解围。” 顾南钰看到她手腕处的红痕,眸中的郁色加重:“姑娘家,若是没事就不要出门乱跑。” 傅宁月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服,明明是宋邀云找茬。 又听顾南钰道:“至于谢就不用了,你的谢礼,我自会讨要。” 傅宁月呼吸一窒,脑海中浮现出旖旎的画面,脸颊多了两分绯色,没好意思应:“若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顾大人自便。” “嗯。” 目送少女离开,顾南钰交代侍卫:“去取玉霜膏送到侯府,就说是歉礼。” 侍卫愣了下:“不若送到傅姑娘手上吧。” 这样傅姑娘不就知道是自家大人的心意了嘛。 顾南钰蹙了下眉:“你倒是对她很上心。” “啊,啊?”顾肆呆了呆,很快意识到不对,忙解释:“属下也是替大人着想。” “大人你想,您今日也算是英雄救美了,要是再贴心送上玉霜膏,傅姑娘一定会感动的,这一感动,说不定就变成心悦了呢。” 这才不枉费大人听说宋邀云来这个巷子口堵傅姑娘时匆匆赶过来啊。 干嘛非得以歉礼的名义要送到侯府,经管事的手,那不就不值钱了嘛。 当然,要是大人能亲自送过去就更好了。 不过对他们大人要求不能太高,一步一步来。 心悦? 顾南钰听到这个词,莫名觉得耳热。 对上小侍卫殷切的目光,他骤然冷下脸:“再废话,你去和顾玖换一换。” 顾肆立刻禁了声。 老玖现在还在马厩里铲马粪呢,一天天的臭烘烘,他才不要换。 傅宁月来到了城中的铺子里查帐,春喜则担忧的检查她的手腕。 “这个宋邀云下手也太狠了,都青一圈,这可怎么办?” “不碍事,也不疼。” 傅宁月拉下袖子,不甚在意。 春喜嘟囔起嘴巴,又狠狠骂了宋邀云几句:“这可多亏了顾大人,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小姐可就危险了,不过顾大人怎么会开口讨要谢礼呢。” 虽说这种事是该主动感谢,但若是由对方亲自提出来,就显的很奇怪。 更别说看顾大人那个样子,似乎还有指定的想要的东西。 春喜忍不住好奇:“小姐,顾大人说的谢礼是什么呀?” “咳咳咳——”傅宁月捧着茶水骤然呛到,春喜忙给她顺背。 “多嘴。” 春喜不解,她好像没说什么呀。 不过小姐不愿意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第22章 第22章 “小姐,夫人和侯爷两人的私产光是京城的铺面有二三十处,更别说京郊的山头和田铺了,这么多,咱们怎么看的过来。” 逐一排查起来也需得好几个月呢。 傅宁月不急不躁道:“咱们有的是时间,先从京城的铺子查起,至于那些庄子,自有齐管事和方嬷嬷处理。” 前世,舅舅一家为了救她,不惜与五皇子翻脸,最后被连坐,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即便如此,仍旧试图将她从深坑里拉出来。 这样的恩情在,傅宁月自然无条件的相信她们送来的人。 那几个田铺山头先前也没有在刘氏手里,都是宁远侯的人在亲自打理。 一方面,是给自己的手下人一份差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曾经为亡妻种了一山头的梅花,交给刘氏,他不放心。 不多时,掌柜的捧着一摞账本进来了。 “大小姐,这是账本。”掌柜的战战兢兢奉上。 傅宁月扫了他一眼,随即找出从今年年初开始的账翻看起来。 这间脂粉铺子年初的生意也还不错,赚的不多,但除却各种开销之外还能剩大概二百多两的纯利润,然而,从三月份到现在,急剧下滑,每个月的账目最后至多只能剩十多两银子。。 这里可是京城,丢个石头都能砸到官家的贵妇女眷,脂粉生意再差也不能只有这点儿。 一盒上好的口脂都要卖二两银子。 “怎么年初结束后,铺子里的生意这么差?”傅宁月皱眉。 她记得刚刚进铺子的时候就遇到了好几个相熟的贵女,她还打了招呼。 掌柜的眼神微闪低下头解释着:“大小姐有所不知,年初过后,这条街上又新开了一家脂粉铺子,价格比咱们便宜两成不说,满十两银子还送花子,我们的生意这才一落千丈。” 料想这位大小姐也不懂做生意,两句话必然能糊弄过去。 掌柜的暗暗琢磨,心里颇有成算。 然而,这个借口在傅宁月这儿却没用。 “春喜,把去年的账本找出来。” 有什么的人家在买胭脂水粉上不会在意便宜的几钱银子,她们更在意的是品质和效果。 这家铺子是老店,在街上开了十多年,年纪比傅宁月还大,生意再差,也不至于只有几两十几两银子的进账。 铺子开成这样,不如关门回家歇息,还浪费这心思做什么。 “是,小姐。” 一听傅宁月要看以前的账本,掌柜的手心直冒汗。 完,完了! 傅宁月没有错漏掌柜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继续翻看着账本。 “即便没有那家新开的铺子,进账为什么还是这么差?” 两年除却年初年底的时间段生意好一些,其他时间段都差的惊人。 “薛掌柜,侯府将生意交给你打理,这就是你的功绩?”傅宁月把账本丢在桌子上。 掌柜的听着心惊,眼珠子一转,迅速想到了借口:“回禀大小姐,这两年脂粉铺子的生意不景气,这人力,成本,都要钱,而且一年比一年贵,所以才......” 第23章 第23章 “照你这么说,这世界上就没人开店做生意了。” “一盒口脂二钱银子,进价五百文,人力一百文,粉白瓷的瓶子二百文,店面自家的不需要租金,抛开这些一份口脂也能卖一千两百文。” “上个月进了三十盒口脂,玉女桃花粉三十份,面脂眉墨三十份,妆粉三十份,只这些不包括发油黛粉,卖出去二十二盒口脂,玉女桃花粉十五份,光是这两样的利润就已经超过二十两银子。 你这账本上却没有记上数目,银钱也对不上,薛掌柜,我记得你替侯府办事已经有十年了吧。” 薛掌柜彻底呆住了。 她,她方才不是只瞥了两眼吗,这么多东西她就记住了还张口就来? 不是说这位大小姐根本不懂做生意么! 心慌意乱之间,少女那双清凌凌的眸子扫了过来,没来由的脊背发凉,‘扑通’便跪了下来。 “大小姐,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傅宁月的手落在了账本上。 “小的不明白大小姐在说什么。”掌柜的继续硬撑。 “也罢,你不说,我也不为难你,从今天开始,这间铺子就关门整顿吧。” 掌柜的一愣,都已经在心里想求饶的话了,听她这么一说,抬起脸问:“那,小的?” “掌柜的为侯府打拼多年,就先回家歇息吧,等什么时候铺子整理好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掌柜的猛然松了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庆幸的同时多了两分嘲笑。 什么侯府大小姐,说到底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只知道拿身份来唬人,就算看出问题了,不还是拿他没办法。 “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掌柜的慢走。” 目送薛掌柜离开,春喜捏紧了拳头:“小姐,咱们不如把这个姓薛的给绑了,打他一顿,还怕他不说清楚么。” 面对暴脾气的小丫鬟,傅宁月轻声笑笑:“不着急,这才是第一家呢,先别打草惊蛇。” 接下来,傅宁月花了半个月时间查了其中八个铺子的账目。 其中有六家的生意和脂粉铺子大同小异,若不是精通算账的,当真看不出其中做出的手脚。 她全部都勒令停业整顿。 傅宁月很庆幸前世在宋府的时候学了管家的本事,那时候她被婆母磋磨,宋邀云不喜,府里的下人都能欺负她,她和春喜的日子过的连一等丫鬟都不如。 为了赚银子养活自己,她典当了很多首饰让春喜以她的名义在外盘了一间铺子,在她身死之前,铺子的生意一直都很好。 这也是为什么,重生之后,她敢毫不犹豫的接过管家权,并且接手父母手下的所有产业。 刘茹听说了傅宁月的作为,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暗地里从小门出去见了几个人。 “你们的意思是说,傅宁月看出了账本里的不对劲儿?” “不仅如此,那账目她是看了一眼就张口就来,一字不差。” 几个掌柜排排坐,一个个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第24章 第24章 这哪儿是不懂做生意,这分明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这不可能!”刘茹想都不想就开口反驳,弟媳早死,从小傅宁月不算是精养着长大的,刨开弟媳娘家派来的人教的琴棋书画,这管家,看账本的本事,可从没人教给过她。 便是刘茹自己,也都是在成亲之后才慢慢学会的。 “一定有什么人在帮她。” “大夫人,和大小姐一块去查帐的除却她自己就剩她身边的丫鬟了,难不成,那个丫鬟会查帐?”薛掌柜疑惑道。 众人也纷纷摇头,这就更不可能了。 刘茹看着眼前的一帮老家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瞧瞧你们,做了十几二十多年的掌柜了,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那个账本,怎么就不处理好。” 一众掌柜无辜。 “当初是夫人您说不必多此一举的,再说,我们也尽力遮掩了,谁知道大小姐这么厉害。” “是啊,就是我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看一遍就记住那么多的账目。” “我要有这个本事啊,到现在也不至于只是一个书斋掌柜了。” 听着他们一字一句的夸着傅宁月,刘茹更气了。 “够了,找你们过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夸她的,你们确定,她查不出这件事的首尾吗?” 一众掌柜的沉默了。 “小的不敢欺瞒夫人,这件事,我们也没有把握,到底主动权掌握在大小姐那边,不过如今铺子已经停业整顿,依我看,大小姐应当是不会费那个心思去查了。” 另一名掌柜的闻言附和:“不错,若是要查,应该最初就开始查,而不是等到现在,关了好几家的铺子做赔本儿的买卖。” “是啊,大小姐还说关门歇业这段时间也会给伙计们发工钱的。” 刘茹听到这里,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不少。 若是这样,掌柜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如果是这样,我便安心了,各位掌柜的这么多年想必也从中落了不少好处,应该也不想要让傅宁月查明真相,咱们一直是一条绳上的,各位可不要忘了。” 她今天来就两个目的,一个是探听傅宁月的动向,另一个,就是敲打敲打这些人。 未免有哪个蠢货先倒戈相向,把她给卖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福至心灵的应了下来。 傅宁月整天在家中忙的昏天黑地,入了夜还在看账本,所幸这几十家铺子还有一半都是她母亲在时落下的人手,刘茹没能够插手进来。 要整改的铺子一共九家。 账目里的流水不清不楚,她心里不是没有主意,只是现在还缺证据。 刘茹管家七八年,这些铺子从她接手之后生意就大不如前。 实际上,不过是被她利用自己的管家权中饱私囊了,当然,那些铺子的掌柜暗地里也落下了不少油水,否则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的帮刘茹隐瞒。 目前最重要的是拿到证据。 窗外的蝉鸣声随着月光撒落越发的肆无忌惮,春喜悄声的走到窗前关窗,给她奉上一杯热茶。 “小姐,已经是亥时了,您总这么熬,眼睛会熬坏的。”春喜有些担忧。 第25章 第25章 傅宁月继续翻看下一页,毫不在意道:“等我把这个看完就睡了。” 这时候方嬷嬷见屋子里的烛光亮着,推门进来:“小姐,这账本什么时候都能看,不急于这一时,先歇着吧,赶明儿还要去魏国公府赴宴呢。” “魏国公府!”傅宁月有些恍惚,已然将五天之前收到的帖子给忘到脑后了。 方嬷嬷看着她熬红的双眼,不禁心疼,也不顾她的阻拦,把账本合上:“小姐都忙糊涂了,魏国公府的三公子明日冠礼,宴请了各家,侯爷要忙军中的事,小姐您是当家人,是一定要去的。” 傅宁月这才恍然。 如今老太太‘病重’,刘氏因为傅雪依的丑事无脸见人,整个侯府,只能由她出面。 傅宁月其实不太想去。 她与魏国公府的两位姑娘并不交好,傅雪依才是她们的手帕交。 奈何都在京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也不好不去。 “那贺礼?” 方嬷嬷和春喜对视一眼,笑了:“小姐果然是忙糊涂了,您不是订了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作为贺礼么。” 傅宁月在两人的监督下迅速洗漱好上床休息。 与此同时,安远侯府,顾南钰收到了飞鸽传书。 五皇子萧楚临已经到达侗县,最多还有两天的路程就能回京。 顾肆恰在此时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 “大人,属下跟着那王二一路到了缚春巷,她果然去了王婆子的地盘,里面人多眼杂,属下不敢跟的太紧,就回来了。” 缚春巷是风月地,上至达官显贵,下有布衣商贾,若得闲还有钱,就会去那儿逍遥。 上回顾南钰被设计下药,撞上傅宁月便是在缚春巷的一家青,楼。 “根据我们的人蹲点调查,那王婆子最近在京郊买了一处足有五百两银子的宅子,而那个王二,不久前是二夫人手底下的一名马夫。” 顾南钰原先就怀疑这次的事是二房的手笔。 大房没有亲子,按理来说,若是安远侯过身,这爵位一定是落到二房头上的。 不过之前,安远侯曾动过给顾南钰改姓认宗的心思,这就让二房的人坐不住了。 顾南钰本就在皇上面前得脸,二房就更忌惮了。 所以他们才想给顾南钰下药,按理来说,男人逛一逛缚春巷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他们给顾南钰安排的并非是普通妓子,而是几年前被抄家在逃通缉犯的工部尚书之女柳若。 谁曾想,事情远远超脱了他们的想象。 不仅没能拿到顾南钰的把柄,还让柳若给逃了。 书房内一阵寂静,唯有烛火炸开的声响。 黑色绣金的袍子被烛火照出了一层光晕,他一半的脸隐在了昏暗之中,眼角眉梢的线条无比锋利,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灼人的火光,明明是暖意,却令人脊背生寒。 “二房这般照顾,我自是要奉还一份大礼。” 黑暗之中,男人的声音毫无温度。 第26章 第26章 正值盛夏,魏国公府后花园的花开的正艳,贵女们三俩成群的聚在一起,含羞带怯的说着女儿家心事。 魏国公如今已年过六十,后院简单,与夫人恩爱异常,育有一子一女,可谓是京中富贵人家夫妻的典范。 当朝的魏皇后便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魏国公的儿子八年前出征北国,战死沙场,留下了两女一子在世。 今日行冠礼的正是年纪最小的三公子。 两位魏姑娘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 “我听说三公子行冠礼之后,不日就要启程去边疆了,如今战乱已平,要三公子过去做什么?” “是啊,边疆苦寒,好端端的不如在京城中待着。” 最让这群贵女不解的是,明明世子也是死在战场上的,怎么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还舍得让三公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魏云如坐在凉亭的最中间,笑着解释:“这是我国公府的家训,好男儿自当舍身为国,保护百姓,尽管如今山河统一,他也需要去历练一番。” 魏云意听到自家姐姐的解释,微微抬起了下巴,神色透出两分倨傲,“我阿弟可不同于那些只会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软脚虾似的。” “云意。”魏云如斥了妹妹一句,随即对众人露出一个歉疚的笑。 傅宁月到的时候,就见到凉亭那边围满了人,而主角,就是傅雪依的两位手帕交。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那不是宁远侯府的傅宁月么,她竟然真的来了!” 上次宁远侯府宴会被傅雪依和宋邀云闹到最后成了个笑话,宁远侯府丢了大人,傅宁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属于自己的未婚夫被堂妹给勾搭去了,这傅宁月得多差劲啊。 “要是我啊肯定躲起来这辈子不再见人了,我听说她还当众和宋二夫人提了退婚,这婚约一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未免太大胆了。” “什么大胆,我看她就是轻浮孟浪,傅雪依都能勾引自己的姐夫,傅宁月还能是什么好人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议论声此起彼伏,尽管刻意压低,傅宁月和春喜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些人怎么这样,明明做错事的人又不是小姐你。”春喜气的跺脚。 怎么他们小姐是受害者,到了这些人口中还成了和傅雪依一样的人了。 “不用理会,我们今日是来赴宴的。” 傅宁月早就想到这些人会说什么了,这个世道,对女子总要更苛刻些。 放眼全场所有人,就算提起宋邀云,至多也就调侃两句宋邀云风流。 魏云如在魏云意的提醒下看到了站在花园一角的傅宁月。 略一沉默后,她示意众人噤声,起身就要去迎。 魏云意直接拉住了她:“姐姐干嘛过去招待她,你忘了雪依如今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别理她就是了。” 魏云如睇了妹妹一眼,提醒道:“她与在座的各位不一样,她这次,是代表宁远侯府来的,可不是被长辈带来的。” 也就是说,今天这样的场面上,傅宁月的身份和在座各位的母亲一般重要。 作为主人家,魏云如自然不能怠慢了。 众人恍然。 经她这么一提醒,魏云意也反应过来了,尽管不情愿,还是跟着魏云如过去。 “傅大姑娘,许久不见。”魏云如走到她身前。 两人互相行了个平辈礼。 第27章 第27章 略寒暄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魏云如两姐妹便去了前厅。 傅宁月代表着宁远侯府,理应跟着去拜见。 大周民风算不得多开放,这样的宴会,自是要男女分开。 傅宁月刚进厅堂,热闹的气氛就凝窒下去。 原因无他,宋邀云刚好带着礼物来拜见老国公和夫人,一屋子的宾客,两人也算是打了个照面,原本喧闹的场景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有热闹可看了啊。 然而,傅宁月目光自宋邀云身上掠过,就跟没看见似的,径直朝着老国公和国公夫人走了过去。 “晚辈傅宁月,见过国公爷,国公夫人,今日家父事忙走不开,便由晚辈代为出席。”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视一眼,忙请人起身:“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令尊身体如何啊。” “托了国公爷的福,都很好。” 眼看着人家一点儿没在意,众人的目光唰一下看向了宋邀云。 有好奇,嘲笑,也有幸灾乐祸的。 有的人看热闹,有的人看门道。 宋邀云平日里在京中口碑很不错,谁能想到私下里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也是奇怪,未婚妻可是宁远侯府的嫡长女,其父亲手握重兵却深得陛下圣心,娶回了家不说自己,就是整个家族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这人倒好,亲手把这样的好亲事给毁了。 这不是有病嘛。 宋邀云感受到那些目光,只觉得脚底下仿佛长了刺一般。 藏在广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他狠狠剜了一眼与国公夫妇谈笑风生的女子,面对众人看好戏的表情,偏生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 宴席开始后,魏云如和国公夫人领着一众女客去用饭。 倒是有几个之前不怎么来往的贵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旁敲侧击的打探着家里对她婚事的安排。 傅宁月冷笑。 这是见她刚解除了婚约,想着从她这里拿到父亲兵权的支持。 她应的不胜其烦,干脆也不跟的太快,慢慢的往后落。 女客吃饭的地方要经过后花园。 一群小厮手里扛着棍棒行色匆匆,像是在找什么。 “这什么阵仗啊?”有一名夫人好奇问。 国公夫人笑笑:“前不久家中进了贼人,偷了些东西,所以这两日便让下人们紧密巡逻,免得再生事端。” 听到这个解释,众人也没起疑。 傅宁月一开始也没在意,直到一处花丛里露出一角满是污秽的衣摆。 “小姐!”春喜也看到了不远处有动静。 两人在人群最后面,前头的人走的快,根本没有注意。 “该不会是国公夫人说的那个贼吧。”春喜警惕起来,赶忙把傅宁月护到身后。 第28章 第28章 傅宁月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花丛里,那人仿佛察觉到了露出来的衣摆,迅速的伸手将其扯了回去。 傅宁月看清楚了,那只手纤细修长,上面还有残留的红色寇丹。 应该是个女子。 若是寻常小贼,手指不可能那样纤细,尽管那只手很脏,但形状却十分漂亮,还涂过寇丹。 最要紧的是,她透过斑驳的枝叶,看到了一双漆黑冰冷,被滔天恨意覆盖的眼睛。 她认得这双眼睛。 稍加思索后,她走上前,与魏云如道:“魏姑娘,方才我无意间脏了衣裙,不知道是否方便让我去换一身衣服来。” 一般而言,参加这样的宴会,她们都会带一身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魏云如亦没怀疑,立刻就吩咐贴身丫鬟领着傅宁月去换衣服。 待人走了,春喜以肚子疼为借口,支开了魏云如的贴身丫鬟。 傅宁月去了花园,那人果然还在。 柳若蹲在花丛里,手臂上被锋利的花枝扎出血痕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聚精会神的盯着前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前方,一群小厮们气急败坏的回到花园。 “这小贼到底跑哪儿去了,怎么一眨眼就没影了。” “赶紧找吧,今日客人这么多,国公爷可是下令了,不能让任何人毁了三公子的冠礼,要是抓不到这个小贼,咱们就都得挨板子。” “我记得,刚刚小贼就是在花园里跟丢的,人估计还在这儿,分开,分开找更快。” 听到这话,柳若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死死的捂住嘴巴,慢慢的往后退。 哗! 破了一角的衣服勾住了树枝,她稍稍扯了一下,树枝摇晃,打出了一阵声响。 小厮们立刻注意到了这边。 “在这儿!” 柳若瞪大眼睛,起身就要跑,一只白皙的手忽然落在了肩头。 领头的小厮举着烧火棍,手叉腰站在花丛前喊道:“小贼,终于让我抓到你了吧,赶紧给我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什么小贼?”傅宁月从后面移出来,板着脸:“本姑娘来你们国公府赴宴,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 “傅,傅姑娘!”小厮大惊,手里的烧火棍差点儿没掉下去。 一群人吓的急忙跪地:“小的们不知道是姑娘在此,还请姑娘恕罪。” 天杀的,这位大小姐不去赴宴,干站在花园里干什么。 傅宁月给出了解释:“我这正在等我的侍女回来,你们竟敢称我为贼?” 小厮腿都软了:“是小的们认错人了,轻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小的们。” 傅宁月挥挥手:“算了吧,你们退下就是。” 小厮们松了口气,急忙带着东西撤了下去。 等人走远,花园里没什么人,下人们都在两厅侯着,她把人拉回到自己换衣服的房间。 一直到屋里,柳若还很茫然。 完全不明白傅宁月怎么会帮自己。 第29章 第29章 两人虽是同一个阶层的,但却没什么交集,柳若的父亲是尚书,她世代都是读书人,骨子里都有一股清高,自然就看不上宁远侯这样的武将人家。 “你为什么救我?”柳若不解。 尚书府出事之后,先前的朋友们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父母和叔叔伯伯们被砍头,其他远亲一律被流放,她因为被母亲塞到了密道里才躲过一劫。 这些日子她一直藏在京城。 一方面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另一方面就是,她要为自己惨死的亲人报仇。 三年前,尚书府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而证据,是几封印着他父亲官印的密信还有府里搜罗出来的两个北国奸细。 这些,都是她这些日子在各处藏匿的时候查出来的。 而幕后主使,便是安远侯府的二夫人和她娘家。 今日她来,就是为了杀掉宋二夫人。 没想到,她才潜进来就被发现了。 傅宁月看着完全大变样的女子,无奈叹了口气。 柳若对她,有间接的救命之恩。 前世宋邀云设计夺了父亲兵权之后,就准备对她下手,结果柳若杀了宋邀云的母亲,宋邀听闻消息便无暇再顾及其他。 柳若最后死的凄惨,但她直到咽气都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 一个从前只会绣花弹琴的大小姐,蛰伏了六年只为报仇,这样的意志和勇气令她钦佩。 “你要杀宋二夫人。”傅宁月没有回答她的话, 柳若心头一惊,面露凶光:“你怎么知道?” 她的手已经摸到藏在衣袖里的匕首,这是她偷来的。 触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傅宁月笑笑:“你杀了我,就报不了仇了,柳姑娘,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你也要杀她!”柳若眨了眨眼,更为不解,“就为了宋邀云的事?” “当然不止这些,我知道你要为尚书府报仇,但是现在,你一动手就会暴露,到时候就算杀了她,你也逃不掉。” 柳若冷笑,“那又如何。” 仇人她能杀一个是一个,今天这个机会她等了三年,来此之前,她就已经存了死志。 “难道你不想将仇人都杀光,这样才痛快啊。” 柳若当然想,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杀一个宋夫人都没成功呢,何况其他人。 她凝着眸光看向傅宁月,发现自己一直被她的话牵着走。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父亲可是宁远侯,我当然知道。”傅宁月随口扯了个谎。 柳若眼睛亮了一下:“这么说,你们有我尚书府无辜的证据?” “没有,和你一样,只知道内情,并没有证据。” 柳若才升起的期待又落了下去。 “好了,时间紧迫,我不能待太久,柳姑娘,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跟着我?” 柳若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何况,她们目标一致,就等同于盟友。 柳若不可置信的睁大眼:“你可知道,我现在是通缉犯,你与我搅合到一起被人知道了,整个宁远侯府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只要你不是通缉犯柳若,不就行了。”傅宁月淡淡一笑。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柳若不相信有人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尤其是冒着这么大风险的情况下。 第30章 第30章 “你现在是通缉犯,又不是曾经的尚书府千金,我图你什么?” “可是——”柳若还有些犹豫。 有抄家灭族的事情在先,又独自一人在外面生活这么久,事实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柳姑娘,机会只此一次,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傅宁月淡淡一笑,起身欲走。 柳若挣扎了一瞬,在她快要推门离开的时候骤然出声:“好,我愿意。” 傅宁月停下脚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定了,等会儿我让春喜护送你出去,你躲在我的马车里即可。” “好。” 柳若也并不是全都信了傅宁月的话。 在她看来,即便自己落得了如今的下场,傅宁月都还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拉拢自己,就说明自己身上一定有可以利用的价值。 那她也正好借傅宁月的身份躲一躲。 若是跟着傅宁月,哪怕做一个烧火丫鬟,都比在外面做平头百姓接近宋家的机会要多。 外头,春喜已经等候多时。 魏云如身边的丫鬟早就等不及,被春喜打发走。 傅宁月低声交代了两句,春喜瞬间睁大了眼,有些紧张:“小姐,她可是......通缉犯啊。” 这么做不太好吧。 “我自有安排。” 春喜见她不愿多说,也没有再问,很快将一身破烂衣裳的柳若给带了出去。 柳若进来的时候是从后巷的一个破洞处爬进来的,出去,自然也是走这条路才不会引人注目。 虽然中间有不少小厮巡逻,好在春喜机灵都应付了过去。 傅宁月在宴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看到春喜回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是定了。 男客这边,宋邀云被几个对头言语调侃了一番,脸色彻底黑了。 “我说宋公子,你怎么不喝酒啊,方才小弟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可不要在意,来来来,喝酒喝酒。” 到底是在国公府的宴会上,宋邀云怎么好闹事,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 “怎么会,来,给我满上。” 几杯酒下肚,宋邀云忽然觉得胸口下,腹火烧的一般厉害。 可他的酒量向来很好。 “宋公子,今天这是怎么了,不过才三杯你怎么就不行了。” “就是啊,以往宋公子酒量在我们之中可是最好的,难不成是近来温柔乡里待的太久,懈怠了。”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酒意上头,再听到这样的奚落,宋邀云哪里能忍得住,啪的一声拍响了桌子。 一众宾客听到这声纷纷转头看向他。 与他同桌的年轻公子们纷纷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来。 素日里受了宋邀云的气不少,上回他出丑没能亲眼看到,这回宋邀云要是敢在魏国公府耍酒疯闹事儿,那才是真的热闹。 就在这时,宋邀云的贴身小厮忽然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 满腔怒火的宋邀云当即怔愣住,转头问小厮:“当真?” 小厮点头:“千真万确。” 第31章 第31章 宋邀云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耐烦:“这种时候不好好的在家里待着又出来做什么幺蛾子。” “公子还是去看看吧。”小厮劝道。 宋邀云扫了一眼身侧看好戏的几人,自觉再待下去也是没趣,干脆同魏国公告了辞,匆匆离开。 与他同桌饮酒的众人:“......” “怎么走了?” “不知道,你方才听到那个小厮说什么了没?” “不曾,应当是什么急事,真是可惜,原本还想看一出好戏的。” ...... 宋邀云出了魏国公府,并没有回侯府,而是径直去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小厮娴熟懂事的上前引开伙计,宋邀云直接上楼,敲响了最里间的天字房。 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在家卧床休息了不过二十日的傅雪依。 “云哥哥。” 傅雪依眼眸婉转,水雾朦胧,直接扑进了宋邀云的怀里,“云哥哥,咱们的孩子没了。” 女子的声音娇嗔柔弱,透着无尽的委屈自责。 宋邀云本来一肚子火气,听到这句话,刚准备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依依乖,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他赶忙将房门关上,未免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他们俩,“你怎么不在家休息,这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他与母亲打听过,女子小产至少也要休息一个月,与寻常足月的妇人生产是一样的,这样才能恢复好身子。 听到‘还有孩子’这样的话,傅雪依的眼泪彻底绷不住了,断了线似的大颗大颗往下落。 母亲告诉她,这次小产,她已经伤了身子,日后很可能再也没法儿有孩子了。 不过好在母亲给她寻到了一种神药,据说长期服用一个月就能将身体恢复好,还能助孕。 她已经吃了七八日了。 至于月子,有这个神药,不坐也罢。 “我太想云哥哥了。”傅雪依抬头,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她生的娇美,与宋邀云相处的这段日子,也早就清楚怎样才能拿捏宋邀云的心思。 “云哥哥,这段时间雪依给你写了信,你为何不曾回信,可是已经恼了我?” “当然不是。” 美人在怀,如此惹人怜惜,方才又喝了酒,宋邀云早就心猿意马,即便傅雪依说的没错,他也不会承认。 “那云哥哥为何不理我?” “不是不理,是要避嫌,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情母亲是彻底恼了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说好话的,争取让你早日进门。” “我还以为云哥哥生我的气,早就将我忘了。” 傅雪依勾住了他的胳膊,看清了男人眼中升腾的欲,火,眸中盈着眼泪却笑问:“云哥哥真的会娶我进门吗?” “当然。”宋邀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对傅雪依并非毫无感情,若是之前,他的毫不犹豫是百分百的,可是现在,他只想先稳住她。 他可是侯府的公子,待日后承袭爵位,总不能让一个名声有瑕,生不出嫡子的女人做侯夫人。 “那雪依就放心了。”她微微一笑,主动献上自己的唇。 宋邀云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榻,眼底是温柔似水的笑意。 第32章 第32章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随着五皇子声势浩大的带着罪犯回京,宁远侯高高兴兴下了早朝。 傅宁月正要出门查铺子,撞见笑的合不拢嘴的父亲,好奇问:“父亲怎么这么高兴。” 宁远侯摸着下巴道:“你二哥明日回来了。” 傅宁月一惊:“父亲说的是厉长峥!” “是啊,你二哥这一走就是半年,如今终于回来了,信上说,他找到了你大哥的踪迹。” “是吗,那果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傅宁月淡淡笑着,心底却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她是独生女,并没有亲兄长。 两位哥哥都是义兄。 大哥姜执栩是宁远侯手下一名副将的儿子,那名副将早年战死沙场,留下一个独子三岁有余,比傅宁月大上两岁,宁远侯不忍心让他流落在外,就将其收为了自己的义子。 二哥厉长峥是九岁那年,宁远侯在边境捡到的孩子。 他的父母被附近的流寇所杀,厉长峥自己也被北国的士兵抓回去做俘虏,折磨了两年,是宁远侯收复了城池才将人从北国人手中救了回来。 那个时候,厉长峥已经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瘦的皮包骨一般,更是累出了一身病,咳血不断,是宁远侯让大夫悉心照顾,用了许多名贵草药才将人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九岁的厉长峥懂的知恩图报,决定跟着宁远侯,哪怕给他端茶倒水。 军营里的汉子们也都喜欢这个小家伙。 宁远侯便想,反正都有了姜执栩这个义子,再收一个也不是不行。 于是乎,厉长峥就成了侯府的二公子。 和姜执栩一样,两人并未入族谱。 毕竟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想丢弃了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名字。 两个义子,姜执栩擅排兵布阵,厉长峥擅审讯查问,二人各司其职,是宁远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前世,傅宁月也是这样想的。 他讨厌不苟言笑,整天木着一张脸的大哥,更亲近温雅和善的二哥厉长峥。 可正是因为她的这份信任,使的用性命保护他的大哥惨死,父亲的兵权被夺。 厉长峥则成了五皇子的幕僚。 眼睁睁看着大哥为了救她被万箭穿心,她才知道,厉长峥早在她嫁给宋邀云时,就已经是五皇子的人了。 思及此,傅宁月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这段时间真是忙坏了,把这号人物都给忘了。 宁远侯还自顾自的在说厉长峥的事,察觉到自家宝贝女儿的情绪有恙,关切的问:“怎么了月儿,脸色不太好,莫不是这段时间铺子的事情太多,累着你了。” “我都说了,铺子的事情不着急,慢慢来,不是有方嬷嬷齐管事帮忙,你就全权交给他们为父也是放心的,做不来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印象中的女儿一直没有接触过任何生意事,有哪里应付不过来属实正常。 “父亲放心,女儿应付的来。”傅宁月恢复笑容,上前挨着他问:“女儿只是听说二哥有大哥的消息,太高兴了,大哥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姜执栩,宁远侯也是重重叹了口气:“希望长峥这次能顺利吧,已经半年过去了,你大哥他——” 第33章 第33章 说到最后,他声音艰涩,尤为难受。 半年前,他巡查边境启程回京,不少北国奸细埋伏在山林间刺杀,姜执栩为了救他,独自引走刺客,最后身受重伤下落不明。 厉长峥自请带人外出寻找,这半年来线索断了又来,来了又断,还是没找到姜执栩。 宁远侯仍怀着希望。 至少,没有见到姜执栩的尸体,他就可能还活着。 看着愧疚的父亲,傅宁月心里也不好受,可有些事情,她没法儿说,只能宽慰:“父亲,你放心吧,大哥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并不是托假。 按照前世的时间来看,厉长峥这次回来,就会带大哥回来。 那些刺客,就是他设下的,他们原本就是要杀姜执栩的,为了不让人起疑,才将矛头对准宁远侯,假装是北国的奸细所为。 只是他没想到,姜执栩没死,被出巡在外的巡抚所救,还受伤失忆了。 不仅过往的事情忘的一清二楚,连一身的好功夫都不知道怎么去用。 这让追杀了姜执栩物流的厉长峥不安。 所幸,经过他的几次试探,姜执栩的的确确失忆了没错,完全不是装的,故而他才敢安心的把人带回来。 傅宁月知道厉长峥要杀姜执栩是因为他找到了能证明厉长峥与五皇子勾结贪污军饷的证据。 一旦这件事暴露,厉长峥就只有死路一条,五皇子也脱不了干系,两人这才铤而走险。 这件事,是姜执栩恢复记忆后告诉的父亲。 可惜为时已晚,厉长峥和五皇子已经从宁远侯手中拿到了兵权,整个侯府都被二人掌控,再无转圜的余地。 傅宁月眯了眯眼睛,以笑压住了浮动的冰寒戾气。 宁远侯望着笑颜如花的女儿,缓和了一些,怅然道:“但愿如此,若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实在对不住九泉之下的姜兄啊。” “二哥这么厉害,是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你从小就黏你二哥,也不枉你二哥疼你一场。” “那不是因为二哥好说话嘛。”傅宁月扯着父亲的手臂撒娇。 一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带着目的蛰伏在侯府,为了兵权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可不是好说话。 “你大哥待你也好,不见你从前主动寻你大哥说话。” “还不是因为大哥整天板着脸,也不说话,吓人的很。”想起姜执栩,傅宁月鼻子有些酸。 有些人总喜欢把心思深深藏着。 比如大哥,明明把她当亲生妹妹一样疼爱,却从来不表露出来。 “父亲放心,大哥以后回来了,女儿一定多多和他说话。” “那就好,我的宁月长大了,也知道疼人了。”宁远侯颇为欣慰。 “当然了,女儿都十七了。” 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像前世那样任性妄为,岂不是浪费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34章 第34章 萧楚临羁押回京的匪徒有两名,其余罪众早在剿匪的时候就被他命人杀了个干净。 这两人正是桑家寨劫了赈灾银的两位当家。 与前世不同,这次,审理两名匪徒的事情没有由刑部调查,而是落到了大理寺卿顾南钰的头上。 对于景帝的调派,萧楚临虽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 景帝拍板做了决定,瞥一眼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的儿子,道:“既如此,老五,你就去给你母妃请安吧,你走的这些日子,她很想你。” “是,儿臣先行告退。” 大步流星出了御书房,萧楚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面上的温良褪去,暗沉的眸子看向房门紧闭的御书房,若有所思。 刑部尚书石英身子健朗,四十岁有余,正是壮年,怎么会感染风寒,短短两天时间就病的起不来床? 这个顾南钰真是越发的难缠了,年纪轻轻就能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还能得父皇信任从不疑心。 心机手段当真不是常人能及。 若是能拉拢过来的话,必然是一大助力。 这个念头萧楚临自然不是第一回有,只不过从未付诸过行动。 但是今天,见识到了顾南钰三两句就能左右景帝的心思,萧楚临才是彻底下定决心。 “殿下,淑妃娘娘正等着您呢。”太监低声提醒。 萧楚临回神,想到孤零零的母亲淑妃,与太监去了后宫。 御书房里,景帝看着淡墨冷峻的年轻人,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仿佛与记忆中的那双眉眼重叠了。 还是外头周鑫禀报晋王求见,才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父皇,父皇!” 人未到声先至。 一袭黄色蟒袍,眉眼粗犷却不失俊郎的男子推门而入。 晋王是皇后所生的三皇子。 看到顾南钰,萧楚殷佯装意外,“顾大人也在啊。” “晋王殿下。”顾南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景帝眉头皱了起来,毫不掩饰对儿子的嫌弃:“整日粗行莽撞,看你像什么样子。” “儿臣这不是听说老五回来了,特意过来看看,他人呢,怎么不在啊。” 萧楚殷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萧楚临。 提起这个景帝就来气,再次数落起自己的嫡子来:“你还有脸提,这两日除却早朝朕就没见你出现过,说,是不是又去哪里胡混了?!” “儿臣不敢。”萧楚殷忙低下头,掩下心虚解释道:“下个月母后的生辰就要到了,母后一到夏日子里就总是胃口不好,儿臣特意让人去江南请了名厨过来......” “算你有点儿孝心。”景帝脸色缓和了几分,还有些话要交代萧楚殷,自是不好留顾南钰。 顾南钰心领神会:“若无其他的事,臣便告退。” “顾大人先别急着走,本王还有事想请教。”心大的萧楚殷开口拦人。 景帝:“......” 顾南钰脚步一顿,就听萧楚殷揖手对景帝道:“父皇,既然老五不在,儿臣也下去了。” “滚出去。” 第35章 第35章 景帝中气十足的吼出声,若非顾忌帝王威仪,他非要过去给他两脚不可。 萧楚殷连忙跟着顾南钰离开。 景帝叹了口气,他正值不惑之年,身强力健,然而年岁上来了,朝堂上的群臣也开始提立太子的事。 他有九个孩子,三个儿子五个女儿。 唯有晋王是中宫嫡出今年二十一,老五今年二十,算起来,早就该封爵位了。 老九今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小子。 一些大臣主张立长立嫡,也有大臣主张贤德有能者方可治理天下。 老三虽没什么坏心,但做事莽撞,只顾着死理儿,至于老五心思太深,做事颇有些狠辣。 两个年纪大的儿子各有优点,却都不适合坐在他这个位置上。 若是......若是老大还在的话,他就不必这么纠结了。 想起早就已经被歹人所害的嫡长子,景帝闭了闭眼,心头微痛。 当朝皇后乃是继后,先皇后乃是与景帝伉俪情深,共同打拼过天下的奇女子。 可惜天有不公,二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炎热的夏天,他们外出巡游,遭到歹人迫害,先皇后为了救景帝被歹人杀害,年仅三岁的萧楚瑾跌落山崖,尸骨无存。 回到京城后,景帝就病了一场,险些动摇国本。 后来在大臣与太后的劝说下,才又立了新后,也就是现在的魏国公之女。 书房窗外可见的一片天是清透的蓝,花丛枝叶上蝉声凝成了一片声浪。 感受到景帝的沉重哀痛,周鑫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陛下这是又想起了孝文德皇后。 他伺候过这位皇后,即便是二十多年后再想起来,孝文德皇后的传奇事迹仍旧会令人惊叹。 另一边跟着顾南钰离宫的萧楚殷先前从周鑫口中打听到了景帝将匪寇的事交给顾南钰处理的决定。 “顾大人,听老五说,十万两文银才追回一半,另一半去了何处,这些匪寇就没交代?” 身为皇子,萧楚殷对那个位置当然是有想法的。 萧楚临这次斩获了这么大的功劳,萧楚殷原本还在愁他手上功利都压过自己的这个嫡子了,结果景帝却连一点儿赏赐都没给萧楚临。 这让萧楚殷看到了希望。 或许,父皇是不满他这一会办事没办妥,迁怒也说不定。 五万两银子啊,他一个皇子手底下所有的私产卖了,都不一定能凑出这么多银子来。 穷的很。 顾南钰继续往前走,墨色的衣角几乎冲破燥热的气息。 “这件事还需要查证,殿下不必着急。” “我不急。”眼看心思被戳破,萧楚殷轻咳了一声,“本王不过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匪寇这么大胆,敢劫官银。” 顾南钰声色平静:“亡命之徒,没什么不敢的。” “也是,呵呵。”萧楚殷面上有些挂不住。 这个顾南钰,嘴巴是真紧,什么话都问不出来。 到了宫门口,萧楚殷也没好再自讨没趣,揖手同他道别。 顾南钰坐上回府的马车,这时顾肆悄然无声的出现在马车旁,掀开帘子低声道:“大人,傅姑娘出事儿了。” 第36章 第36章 关了大半个月酒楼经过一番休整之后重新开张,傅宁月作为酒楼东家,多少要过来看看开张第一日生意如何。 先前从魏国公父赴宴回来,她便让柳若扮成自己的丫鬟与春喜一样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平日里出门自是不方便带她。 酒楼开张,柳若也酌情提了一些建议。 只是傅宁月没想到,开张第一天就有人来闹事儿。 “东家,我男人也是在酒楼上工时被烧伤的,这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儿,我一个妇道人家要如何讨生活,还请东家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孤儿老小,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大街上,妇人带着俩孩子跪在酒楼门口直直磕头,身侧架子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男子,男子上半身赤裸,严重的烧伤,整张脸的皮肤都皱巴黏勾在了一起,实在骇人。 围观的百姓们瞧着这一幕,纷纷觉得可怜帮她说话。 “这不是老蒋家的娘子吗,说起来也是可怜,蒋二原本在这家酒楼做事的,上个月出意外被烧伤来着,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伤成这样了,还能活下来吗?” “难说啊,这天儿这么热,你没瞧见伤口都化脓了吗,要是不花钱治,不出三五天,这汉子就得没命。” 本来烧伤就不好治,更别说这么严重的程度了。 他们也只瞧见了上半身,布巾遮住的下半身估摸着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东家也太狠心了,怎么说也是在酒楼做事受的伤,多少赔点钱,不然这一家老小怎么活啊。” “你们不知道吧。”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吊起了大家伙儿的胃口:“我家有个亲戚在这家酒楼做事儿,这蒋二一出事,酒楼就关门了,就是不想赔钱。” 众人一阵哗然。 “这也太黑心了,什么东家啊这是,依我看,蒋二娘子应该去京兆府去敲鼓告状。” 好歹也是人命官司。 “告状也没法子,人酒楼的东家可有来头呢。” “有来头也不能草菅人命啊。”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 杨掌柜听完这些话,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怒斥那些人:“什么草菅人命,胡说什么,这蒋二与我们东家并没半点关系,我们东家已经换人了,这事儿与咱们没关系,你快点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酒楼原本的掌柜姓王,是刘茹的人,现在的这位掌柜则是原本管理傅宁月母亲名下庄子的一个管事,傅宁月见他做事勤恳本分,又颇有头脑,就将人提到京城来做事。 “呦,现在出事儿了就说东家换人了,你们这些生意人不要太黑心,会遭报应的。” “可不是,蒋二娘子都这么可怜了,竟也没有一点儿同情心,真是世风日下。” 蒋二娘子听着众人的帮腔,趁热打铁带着俩孩子往前爬了两步:“掌柜的,求求您行行好,我不求您赏我多少,只求你给我一些医药费,让我们一家老小有个盼头就成。” 杨掌柜是个认死理儿的,况且东家交代过,从前酒楼里有什么事儿都过去了。 何况酒楼开张就赔钱,这也太晦气了。 这冤枉钱不能给。 “你们还冷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我弄走。”掌柜的迅速指挥铺子里的伙计。 不远处的马车里,傅宁月听着春喜打听来的事情经过。 “小姐,依奴婢看,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既然烧伤了这么多日,为何今日才来,距离这蒋二被烧伤应该已经有一个月了。 蒋二娘子说家里穷,揭不开锅,按理该早就找上门来,偏等到今天,这期间蒋二找大夫看诊的钱又是从何而来? 第37章 第37章 傅宁月如何看不出其中的问题。 略一沉默,她挑开门帘下车。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春喜一惊,“这件事让掌柜的处理,给了银子打发就是,您何必亲自出面与这样的人纠缠。” 小姐本就因为退婚一事受到议论,若再惹进这样的风波里。 光是想想,春喜见便急的眉毛倒竖。 傅宁月提着裙摆:“这本就是冲我来的。” “啊?”春喜不解。 “快看,是酒楼的东家!” 一个年轻人忽然指着傅宁月出声道。 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自觉的的让出一条道来。 “这就是酒楼东家啊,看着好年轻。” “这派头,像是官家小姐呢,难怪啊。” 人群议论纷纷,春喜板着脸凶巴巴的给自家小姐造势。 杨掌柜看到傅宁月竟然过来了,顿时上前迎接:“东家,您怎么过来了,我这儿刚要让伙计把人给请走呢。” “不必了,去请京兆府的人过来一趟。”傅宁月站在酒楼前,毫不畏惧众人的探究审视。 掌柜的愣住了。 看热闹的也愣住了。 请京兆府的人过来?他们莫不是听错了吧。 酒楼是过错方啊,竟还有胆子请官府的人! 蒋二娘子也露出不解的神色,不过只是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后背。 两个孩子会意,冲上前就要去拽傅宁月的裙摆,被眼疾手快的春喜和掌柜一把拦下。 “姑娘,姑娘——” 蒋二娘子哭着上前,指着自家半死不活的男人道:“我相公是为酒楼做事受的伤啊,您不能坐视不理啊,姑娘。” “你相公受伤时,我还不是这个酒楼的东家,这事你不该找我。”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推卸责任,你这酒楼的名字都没变,怎么会不是你家。”蒋二娘子声嘶力竭控诉着,又把两个孩子召了回去。 “姑娘是怕名声有瑕,刻意找的借口吧。” 见了傅宁月,方才还楚楚可怜的妇人一改姿态,字字句句都在指她的错,尤为难缠。 “你想让我们担责任,好,那我问你,你相公是何时受的伤?” “就在甲午后两日。” “那应该有一个月时间了。”傅宁月淡定道。 “不错,若非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我相公说不准都能下榻了。”梁二娘子指着担架上的蒋二,眼泪又掉了下来。 “既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为何你相公的伤却没有半分好转,你没带他去看大夫?” “自然看了。”蒋二娘子反驳。 第38章 第38章 “既看了,为何伤口没有上药,也不见好转?” 傅宁月这一问,着实将蒋二娘子给问住了,不过她也很快就想到了借口。 “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家家穷,这看伤开药的钱实在太多,我们哪里治的起,没治两天就抓不起药了,这才耽搁到了现在。” 傅宁月依旧镇定:“治不起伤,又为何今日才来,这么重的伤,耽搁两三日,就会没命吧。” 蒋二娘子倏然抬头,泪汪汪的看着她:“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能咒我家相公,我见你一个姑娘家这般体面气派,怎么心肠如此狠毒。” “就是啊,这酒楼东家也忒狠了些,哪儿有当着人家里的面儿就咒人家的。” “可酒楼东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烧伤的地儿这么大这么重,她这才治两天没钱了,也不来找人,隔了这么多天才过来,着实怪的很。” 眼看着方才还站在自己这边的群众这会儿都被傅宁月的话给带了过去,蒋二娘子不禁有些着急,眼珠子一转狠狠的掐了自家老二大腿一把。 五六岁的娃娃被这么一掐,立刻哇哇大哭。 蒋二娘子心疼的把人搂进了怀里,出声安慰:“幺儿不哭,娘在这儿呢,爹爹也会好的,不哭不哭。” “小姐,我看这妇人就是来讹人的。”春喜手叉着腰。 妇人这时候拉着两个孩子哭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时候,一直给众人引导的那名男子又开口了:“我说这酒楼东家这么有钱,就赔人家点儿银子算了,这还是侯府的千金呢,莫不是想仗着身份欺负人家老百姓。” “侯府的千金啊,难怪这般猖狂,我看啊,蒋二娘子这回是别想拿到钱了。” “可不是,这些王公贵族啊哪儿会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 听到傅宁月的身份,议论声低了一瞬,又炸开。 俗话说得好,法不责众。 怕当然是怕的,只是他们这么多人只看个热闹,还能将他们都抓去了不成。 殊不知,傅宁月等的就是这人开口。 下一瞬,她就给后头的杨掌柜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悄摸着带着两个人从后门出去,混进了人群里。 傅宁月再度看向蒋二娘子:“既然蒋二娘子口口声声说是我们酒楼的过失,那我便请大夫来看一看,这蒋二的伤势到底有多久了。” 蒋二娘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了一瞬。 请大夫来把脉,那不就露馅儿了么,这可不行! 然而,她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傅宁月没有错漏蒋二娘子眼中的情绪,不急不慢的让春喜去不远处的医馆请大夫过来。 从最开始,她就知道这场闹剧是针对自己的。 至于幕后主使,除却府里那位大伯娘也没有其他人了。 她原本想快点解决,偏偏人群里不分青红皂白帮着蒋二娘子腔的男子一而再再而三,且那模样分明有些眼熟。 是以,她干脆就等一等。 事实证明,傅宁月想的没错。 杨掌柜也是个聪明人,以刘茹为借口让伙计把人引到了远处,随后直接上麻袋给人套着打晕,悄无声息给扛到了酒楼柴房。 酒楼门口,大夫和京兆府的人接连而至。 “什么人在这里聚众闹事!”领头的男子呵声斥责围观的百姓。 蒋二娘子看到这架势,彻底慌了。 第39章 第39章 大夫则依照春喜的话,上前去查看蒋二的伤势。 “你要干什么?”蒋二娘子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春喜眼疾手快,扯着她的衣袖把人往后拽:“我说你拦着大夫干什么,不是说你家相公命不久矣,我们小姐好心找了大夫给你医治,你怎么还拦着呢。”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伙儿的,你赶紧放开我要是我相公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一定饶不了你们!” 春喜从小养在侯府,会两下拳脚,蒋二娘子哪里是她的对手,愤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俩娃娃一看娘亲被欺负,哪儿能坐视不管,当即冲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 京兆府的人自然知道傅宁月是安远侯府的千金,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看这妇人的表现,一下就猜出来了。 这妇人十有八九是来讹人的。 这边,大夫把完脉,眉头锁的紧紧,低头去查看汉子脸上,头上的伤。 手才碰到一块儿伤口处,黏糊糊湿哒哒的东西掉了下来。 看热闹的百姓们霎时间瞪大了眼睛。 这,肉还是皮都掉下来了! 委实瘆得慌。 大夫却捻了捻手指,又凑近一闻。 “钱大夫,这人伤势到底如何?”傅宁月上前一步问。 几名官兵也凑了上去。 钱大夫低头瞥了眼闭着眼昏迷的男子,道:“这外表根本不是烧伤啊,是和了血水的面粉贴合在的身上,都是假的。” 什么,伤口还能掺假! 众人愣住了。 躺在担架上的男子身体也是明显的一僵。 傅宁月想过这人的烧伤可能有问题,毕竟这么严重程度的烧伤都没治,一个月下来人还能活着,太过匪夷所思。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们果然是一伙儿的,我相公都伤成了这样,你们竟然还在这儿胡说八道,老大,幺儿,走,咱们回家。” 蒋二娘子知道装不下去了,寻个借口就要带着男人跑。 几名官兵直接把人拦住。 “杨掌柜。”傅宁月叫来掌柜,吩咐两名伙计去查看男人的‘伤势。’ 伙计们摩拳擦掌,蹲下身就开始动手。 男子‘唰’的一声坐了起来。 全场哗然。 “这,这不是蒋二啊!”有认识蒋二的年轻人惊声道。 太阳大,面粉的湿度也早就被蒸干了许多,这会儿他陡然坐起来,血水和的面自然就从脸皮上脱落了下来,露出男子原本的容貌。 他下了担架就要跑。 官兵哪里会让他得逞,举起手中的砍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蒋二娘子眼看事情败露,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傅宁月屈了屈膝:“几位大人,这两人联合起来讹我酒楼,毁我名声,还请大人还我一个公道。” 第40章 第40章 “傅姑娘放心,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领头的官兵拍着胸脯道,“行了,都押回去,带给大人审问。” “娘,娘,你们不要带走我娘,你们这些坏人!” 蒋二娘子的两个小娃娃扒着她的腿不放。 官兵可不会管这些,直接把蒋二娘子和假装受伤的男人一块抓走。 两个孩子追了一会儿,对着官兵们又打又啃,最后把官兵惹恼了,直接把他们也抓了进去。 傅宁月看着哭闹的孩子,心下有些不忍,但什么也没说。 她没那么好心以德报怨去帮这两个孩子。 看热闹的人眼见事情结束,瞬间作鸟兽散。 想想刚刚还指着人年轻东家的鼻子骂,众人不禁觉得惭愧。 不远处的马车上,顾南钰与侍卫赶到时官兵已经将闹事儿的人领走了。 隔着人群,他看到了傅宁月的从容与镇定,莫名的想到了那日少女扯着他的衣角,眼泪簌簌而落的模样。 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傅宁月似乎是个很多变的女子。 顾南钰得出结论。 他眼里映着少女的身影,眉梢的冷冽不知不觉间悄悄融化。 顾肆看着自家大人视线不移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就来迟了呢。 这么好的英雄救美的机会,怎么就来迟了呢。 小侍卫不解,并且有些懊恼。 这俩骗子也是,太不中用了,怎么就没坚持到他们大人过来呢。 顾南钰可不知道侍卫的烦恼,放下车帘,淡声吩咐:“回府。” 顾肆还想挣扎:“这就回去了吗,大人,您要不要过去安慰安慰傅姑娘?” 傅姑娘再厉害,女孩子家遇到这种事难免心情不快。 大人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可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 顾南钰眉头一皱,冷眼睨了侍卫一下。 顾肆嘿嘿一笑,忙低下头。 “回去。” 顾南钰不再理会。 至于顾肆说的安慰,他并不觉得傅宁月需要自己的安慰。 等他送的大礼奉上,她自然会高兴的。 “好嘞。”顾肆应下,忙架着马车离开。 走了一半儿,马车里的人忽然出声:“去京兆府。” 顾肆微怔,反应过来后,将马车架的飞快。 他就知道,大人嘴硬。 尽管蒋二娘子和男子骗子的身份被揭开,酒楼里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影响。 傅宁月与春喜来到了柴房。 汉子手脚都被拇指粗细的麻绳绑住了,掌柜的还是不放心,让两个年轻力壮的伙计守在旁边,防止这汉子伤人。 春喜上前扯下汉子口中塞的布巾,凶巴巴的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们家小姐过不去?” 第41章 第41章 汉子大口喘着气,没承认:“什么和你过不去,我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看热闹还不允许人说话了,你们还有王法没有!” 傅宁月:“翻开他的手。” 伙计得令,立刻上前把人抓过来,将背后的那只手弄出来给傅宁月看。 汉子的虎口,掌心,还有下半掌都有绳索场面摩擦产生的老茧。 这是经常驾车的车夫才会有的痕迹。 傅宁月心道果然。 “你是我大伯母院儿里的车夫,徐三。”她精准的念出了汉子的名字。 徐三睁大了眼,听她叫出自己的名字,连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 傅宁月沉下脸,语气冷然:“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居然还能死而复生,看来我这个大伯母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三年前,刘茹乘车前往郊外寺庙上香祈福,中途下了大雨,马车还翻了,当时驾车的人就是徐三,事后刘茹得救,徐三下落不明,最找了几天没找到,对外就称死了。 出意外死了一个车夫,并不是多引人注意的事。 何况刘茹掩饰的那样好。 傅宁月之所以记得徐三,是因为见过徐三从刘茹的院子里偷跑出来过,当时她年纪还小,只当是家里出了贼,禀报了父亲之后就没在意。 “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赶紧放了我。” 秘密被揭开,徐三心头升起强烈的不安,开始愤力的挣扎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的秘密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知晓,假死的事只有他和夫人知道,怎么会走漏风声? 就在这时,一个绣着花儿的荷包从徐三的袖子里掉下来。 春喜直接把荷包捡起来,徐三见到她手里的东西,下意识扑捏袖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他骤然拔高了声音:“还给我!” 春喜当然不会理她,把荷包递给了傅宁月。 上面的绣花样式歪歪扭扭,针角也并不精致,像是半大年纪的孩童绣的,不过从叶子可以判断是石斛兰。 傅宁月捏着荷包,唇角弯了弯。 “这是你女儿绣的吧。” 若是情人,必然会绣对鸳鸯或是旁的美好寓意的花,这石斛兰向来是奉送长辈,有尊敬爱护的意思。 再加上这针角,足以判断出是徐三的女儿。能一直带在身上,说明他对女儿很重视。 她还以为徐三一无所有,查起来麻烦,既有了软肋,一切就简单多了。 “我没有女儿。”徐三嘴硬。 傅宁月可不会信:“春喜,去拿着这个荷包,从绣布到丝线的样式一个个查,看是出自哪家铺子,再去查他们的客人。” “是,奴婢这就去。” 一听这话,徐三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嘶吼道:“你想干什么,我女儿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找她,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你冲我来!” 傅宁月叫住了春喜,望着歇斯底里的男人笑了:“那就把你这么多年跟着刘茹做的事都说一遍吧。” 徐三咽了咽口水,姿态悠闲的少女低着头,笑颜如花的盯着自己。 明明是那样高贵优雅的世家小姐,却令徐三感到惊惧可怕。 从前的大小姐,明明不是这样的。 徐三不想背叛刘茹,奈何又不想牵连女儿,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些年,刘茹从各个铺子敛来的财物都是由徐三帮忙暗中保管销赃,他那里还藏着一个账本,上面记录了刘茹管家几年来自己偷偷落下的所有东西。 傅宁月有些不解:“她为何会这么信任你?” 第42章 第42章 徐三的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沙哑:“大夫人曾救过我女儿的命。” 若非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帮着大夫人做了这么多年违心的事。 收敛钱财不止,为了保守秘密还杀了曾不愿伙同合作的掌柜灭口。 他做的孽太多,可救命之恩舍不掉。 女儿和恩人,他还是只能选女儿。 傅宁月了然。 徐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步一步匍匐着过去拉扯傅宁月的衣裙:“大小姐,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可以认罪,我也可以坐牢,求你别去找我的女儿。” 伙计见状,一把将人扯了过去。 傅宁月看着徐三,一时间五味杂陈。 “如果你帮我揭举大夫人,我就会保你女儿平安。” 徐三神色怔愣,攥紧拳头盯着傅宁月,许久后才道:“大小姐此话当真?”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按照傅宁月的话去揭发大夫人,未来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大夫人不会放过他,而他自己身上又背着人命官司。 “自然,我没必要去对付你的女儿。”傅宁月点头,为了让徐三安心,寻思片刻后道:“我可以给你女儿五百两银子,安排你们再见一面,你亲自指一条路让她离开,我绝不插手。” 徐三这些年走南闯北,逃离京城,到什么地方最安全,他应当很清楚。 果然,一听这话,徐三安心不少。 他深吸口气,苦涩一笑:“多谢大小姐。”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徐三抿了下唇,尽管知道背弃旧主大逆不道,但这么多年这样隐姓埋名的日子他也过够了,不如早些托生。 “我在京郊有一栋两进的宅子,那里有一本账簿,上面记录了这么多年以来,大夫人所有的开支进项,包括从各个铺子里收敛的财物。” 他做这些,也是因为不放心大夫人。 刘茹心狠手辣,之前就让他帮忙灭口了好几个人,焉知她日后不会对自己下手。 这个账簿,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后路。 傅宁月让人按照徐三给的地址去取账本,又安排春喜去找徐三的女儿。 拿到账本之后,看着上面的数字,傅宁月冷冷笑了。 刘茹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仅仅是近两年来,就从中抽取了一万六千两银子。 春喜哼声道:“小姐,咱们现在都拿到证据了,不如直接去找老妇人对峙,看大房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次,小丫鬟倒是真和傅宁月想到一块儿去了。 正好今日,历长峥也回来了。 回到府里时,正好撞见出门去寻她的方嬷嬷:“小姐,二公子把大公子找回来了,侯爷刚发了话,让我去寻您呢。” 方嬷嬷才来府里不久,对于历长峥和姜执栩并不了解,只从下人口中打探到,傅宁月更亲近二哥历长峥一些。 傅宁月微微松口气,没有变故就好。 方嬷嬷话说完,才看到春喜后头的两个伙计绑着个脸生的汉子:“小姐,这是?” “劳烦嬷嬷帮我看着人,他有大用处。” 嬷嬷不疑有他应下了。 正厅中,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人生的极为俊美,宽肩窄腰,身躯高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偏生他神色拘谨,面对言语关切的宁远侯显的极为局促。 第43章 第43章 “多谢,多谢侯爷关心,晚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大哥,你该叫义父。”另一侧的历长峥温声提醒着。 姜执栩沉默一瞬,改了称呼:“义父。” 宁远侯长叹口气,压下了心头的酸涩,连声道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宁月一大早就出去查铺子去了,要是知道你们回来一定开心坏了。” 说起来也奇怪,姜执栩这孩子从前是冷淡不爱说话的性子,怎么失个忆连带着性子也变了。 历长峥皱起眉:“听说小妹与宋家退婚了,我这些天一直在外,对京城里的消息一知半解,父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宋家那个小子。”提起宋邀云一大家子,宁远侯便气不打一处来:“他与你堂妹在侯府设宴之日,与那人......” 后头的话,宁远侯只觉得难堪,怎么也说不出口。 “总而言之,莫再提起宋家,哪怕你妹妹不嫁人,也不能送到那样的虎狼窝去,反正咱们侯府养得起她。” 历长峥还想说什么,见宁远侯这般气愤,到底没有开口。 “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宁远侯看向二人身后。 历长峥与姜执栩同时转身。 “小妹回来了。”历长峥笑容晏晏。 姜执栩则遥遥望着走近的少女,心底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大哥回来了。” 傅宁月提着裙摆,看到厅里长身玉立的男子,眼眶一下子红了。 时隔两世,她终于又见到大哥了。 “听说大哥受伤了,有没有找大夫看啊,这段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傅宁月上下检查着青年的身躯,见他面色红润,伤势痊愈,总算是安心不少。 前世,大哥伤的是脑子,心口更是中了两箭。 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历长峥迎着上前的脚步一顿,唇角的笑意在瞬间凝固起来。 面对少女的担忧,短暂的凝滞之后,姜执栩扯开抹笑:“我没事,小妹不必担心。” 傅宁月微微睁大了眼。 姜执栩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大哥与之前似乎不大一样。” 失忆一场,大哥好像不一样了。 傅宁月这样想。 “二弟也说我与从前不一样。”姜执栩低下头,有些无措,“我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宁月笑道:“大哥以前待人冷冰冰的,很严厉,十天半个月也不见笑一次,人人都说,大哥是侯府的冷面罗刹呢。” 冷面罗刹其实是她和春喜私底下听下人说的,一开始还挺生气,觉得下人逾越,后来仔细想想,好像的确如此。 “冷面罗刹。” 听着这个称呼,姜执栩嘴角一抽,笑的无奈。 “看来我以前很不招人喜欢。” “倒也没有。” 两人有说有笑,俨然将历长峥给晾在了一边。 历长峥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第44章 第44章 想来应当是大哥失踪太久,小妹担心,这才忽略了他。 历长峥暗暗宽慰自己。 待到和姜执栩说完,傅宁月才想起来历长峥似的,忍着心里的恶心笑吟吟叫了声“二哥。” 历长峥狼子野心,这时候还不能撕破脸皮。 见她终于想起自己,历长峥道:“许久不见,小妹似乎瘦了不少。” “是吗,我看二哥才是又黑又瘦,这段时间找大哥真是辛苦了。” “应该的。” 寒暄了一阵,傅宁月步入正题。 “父亲,大哥二哥,我想分家。” 正厅里安静了一瞬。 “你想做什么?”宁远侯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 历长峥亦是不可思议的看着许久不见的妹妹。 唯有姜执栩安静站着,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感觉,小妹这么说,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分家。”傅宁月重复了一遍。 “小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祖母听见了,只怕又要罚你。” 历长峥第一个念头就是傅宁月在耍脾气了。 她和大房那边一直没有相处好。 他与宋邀云有合作在先,若是与大房分家,傅雪依那边必然要不依不饶。 届时,他也会有麻烦。 傅宁月不以为然,拿出春喜手中的账本:“二哥怎么不听听我接下来说什么,这么急着否定我做什么。” 宁远侯沉声问:“宁月,到底怎么回事。” 他没有急着拒绝女儿的提议。 若非是养育之恩在,这些年,他绝对不会听老夫人的话管大房一分一毫。 倘若女儿真的有足以分家的理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没道理不支持。 “父亲看看这个账本吧,另外,方嬷嬷。”她把人叫进来。 方嬷嬷领着两名小厮将徐三提进来。 傅宁月:“这些年,大伯母仗着管家,短短两年时间就搜刮了一万六千两银子,手上还沾了人命,今日女儿去酒楼,还有两个骗子跑到酒楼去闹事儿,女儿怀疑。也是大伯母的手笔。” “还有骗子去闹事儿!”宁远侯一下子火了:“宁月,你没有受伤吧,京城里巡逻的都是干什么吃的,有人闹事儿竟也不管管。” 看来明天上早朝有事情做了。 历长峥同样不放心:“小妹,你以后不要一个人出府去,二哥给你拨两个侍卫,你带在身边,也好有个保障。” “不用,我已经处理好了,再说二哥的人都是在战场上拼杀的,来保护我一个姑娘家只怕大材小用了,我少出门就是了。” 历长峥的人,她可不敢要。 “也好。” 宁远侯翻看着账本,越看越生气。 这一万六千两银子去了哪儿,不用想也知道,只怕有大半都到了他那个不成器的大哥手里,变成了赌资送出去了。 宁远侯强镇下心里的火气,目光锐利看向徐三:“你方才说的人命,又是怎么回事?” 徐三看了傅宁月一眼,得到对方的允许后,才老老实实开口。 “四年前鸿云当铺的掌柜因不愿和大夫人同流合污,准备到府上告发,大夫人便找到小人将掌柜的灭口。” “两年前昌隆茶馆的掌柜嫌钱分的少,向大夫人索要更多分红,大夫人不同意,他便以大夫人贪银子为威胁让大夫人给他五千两银子,这人,也是小的灭口的,除此之外,还有三名伙计和一个账房。” 第45章 第45章 合计下来,他的手上共有六条人命。 几人听着,不寒而栗。 谁能想到一个后院妇人,看似菩萨心肠,实则心狠手辣,为了敛财视人命如草芥。 厅内一阵沉默。 “父亲您觉得,祖母知道这件事吗?”傅宁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宁远侯一窒,没有回话。 她想,大房敛财的事,老夫人可能是知道的。 人命官司就不一定了。 “义父,孩儿觉得,小妹说的对。”姜执栩抱拳,回程路上,他就已经从历长峥及手下众人的口中探听到了不少府里的消息。 大房表面待他们好。其实私底下很是刻薄。 再想想回府之后,下人说堂妹连小妹的未婚夫都不放过,二人明目张胆的纠缠。 这样的亲族,实在没有继续在一起的必要。 更别说,大伯还好赌了。 历长峥默了默,附和道:“义父,孩儿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他想说些什么挽救,奈何人证物证俱在。 此时开口,未免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宁远侯将账本拍在桌子上,对管家道:“去请大哥与大嫂过来。” 管家犹豫问:“那老夫人那边?” 分家一事,必然要过问老太太的。 “......也请过来。” “是。” 管家吩咐人去了老夫人院里,随后亲自去请了刘茹夫妇过来。 “什么,傅宁月要分家!”刘茹陡然站了起来,声色凌厉,“她一个小辈,怎么敢这样猖狂,老夫人那边呢,通知了吗?” 管家点头,心里同样也急。 他这些年可帮着大房干了不少事儿,这回处理了大房,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这个小贱人她怎么敢!”刘茹闭了闭眼,顿时坐立难安。 今日她在府里左等右等,本想听到傅宁月名声尽毁,酒楼关门的消息。 不曾想,等了半天,竟等到了这样的晴天霹雳! “老爷呢,快去把老爷找回来。” 家是万万分不得的。 一旦脱离了侯府,那他们大房就与普通老百姓无异,女儿的婚事,儿子的前程,岂不是都没指望了! 绝对不能分家! 傅雪依听到消息匆匆赶来,见下人面色急切的跑了出去,上来就抓住刘茹的手:“娘,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好好在屋子里歇着,到这儿来做什么,小心你的身子。” 迄今为止,傅雪依小产也才差不多一个月。 “我没事,娘,傅宁月又在闹什么?!”傅雪依紧拧着眉,心下不安。 “这个贱人要分家?” “她疯了不成?”傅雪依声音尖利,只觉得难以置信:“祖母不会答应的,二伯难道就这样任由她胡来?” 话音刚落,她瞥见刘茹紧张焦躁的神色,那种不安就更强烈了。 第46章 第46章 “娘,这家分不成,对不对?”傅雪依抓住刘茹的衣袖,对上她那双眸光闪烁的眼睛,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个傅宁月有什么本事分家,二伯答应,祖母也不会答应的。” 她迫切的想要从刘茹口中得到答案。 刘茹想到了自己今早派出去的徐三,到现在人都没有回来。 听说,傅宁月那个小贱人还从外头抓了一个汉子回来。 不会是...... 想到这里,刘茹呼吸都有些不稳。 看着她这般,傅雪依险些腿软,“娘,如果分家了,我还拿什么嫁到安远侯府,我的嫁妆呢,我的嫁妆又怎么办?” 没有侯府千金的身份,本就瞧不起她的宋二夫人只可能更不待见她。 “不怕不怕,有老夫人在,这家就分不得。”刘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半盏茶后,老夫人与大房的人都到了。 “分家,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将管家权交给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就算了,如今还由着她胡来,老二,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亲娘!” 这段时间待在院子里养病,不,或许说是被幽禁还差不多。 终于能出来了,老太太自然要好好撒一撒这段时间受的气。 刘茹在看到徐三的第一眼心就沉到了谷底。 在来此之前,她还心存侥幸。 傅郡,也就是傅宁月的大伯,老太太的亲儿子还完全不知情,一进屋,就对着傅宁月一通说教。 “你大哥二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你连让他们休息的时间都不肯,非要让这一家子围着你转,我倒看看,你安的什么心。” “大伯还是先坐吧。”傅宁月兀自喝茶,并未理会他语气中的刻薄。 “大哥,你是长辈。”宁远侯出声制止。 傅郡冷哼一声,带着刘茹落座。 考虑到傅雪依的身体原因,刘茹不想让她受刺激,便让她留在院子里休息。 一屋子的人到齐了,自然要宣布正事。 “分家,凭什么分家。”老太太第一个表示不同意。“傅宁月,你一个小辈,凭何提这样的要求。” 宁远侯看都没有看老太太一眼,“若是我提的呢。” “老二!” 老太太与傅郡同时出声。 宁远侯没说话,而是把账本拿了出来,“母亲,这账本,您可知道?” “什么账本?”老太太不明所以,示意嬷嬷拿过来看。 刘茹大惊,下意识看向徐三。 徐三则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待老太太看完账本,整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 不是因为这上面的账目进项太多,而是因为这账本的来处。 这么多年,把账交给大房管理,老太太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落些好处。 只是她没想到,老二会拿到证据。 毕竟他们是穷苦人家出身,这些家底都是老二在战场上拼命杀出来的,还有就是老二的娘家带来的嫁妆。 所以她想明目张胆的要也没法子。 第47章 第47章 “这账本,这账本。”老太太目光如炬,眼眸如刀似的剜过了傅宁月,又剜过宁远侯,最后落到了刘茹身上。 她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个替罪羊。 “刘氏,你就是这么管家的!” “娘,我也是有苦衷的娘——”刘茹当即就跪了下来,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她知道老太太死要面子,不会替自己说话,这贪了银墨的罪名只能由自己承担,要是推脱给老太太,这死老婆子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等着自己。 更何况,她也没证据不是。 “什么苦衷,啊,我把管家权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倒好,两年就贪了这么多,前几年呢,前几年又给你落了多少好处,啊,这银子你都用到哪儿去了?” 老太太也是人精儿,在这儿点刘茹。 现成的一个借口摆在这儿,希望刘氏不要那么蠢才好。 刘茹还没有蠢到连老太太的暗示都听不懂。 “娘,这些年老爷在赌场欠了银子你也是知道的,这个月三百,那个月五百,我自己的嫁妆本就没有多少,往里头填了几回也是无用。” “老爷他每次都说不赌了,结果要债的一次次上门,他债台高筑,我也是没法子啊,娘,二弟,二弟你大哥好赌你是知道的啊。” 刘茹声泪涕下,三两句就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了傅郡身上。 一旁的傅郡脸色不大好看,几次要拉着刘茹起来,都是无用。 他没有辩解,因为刘茹说的也的确没错。 傅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外头借过了多少钱,刘茹拿铺子里的钱去抵债,他也知道。 不过是装聋作哑而已。 “那几条人命,大伯母又该怎么解释?”傅宁月淡声提醒,实在看不下两人继续做戏。 旁的不说,这老太太的演技当真是不一般的好。再年轻个几岁,都能去戏台班子做台柱子了。 “我,我不知道,什么人命,与我有什么关系?” 贪了银子可以承认,杀人的事,她绝对不能承认。 “什么,杀人!”傅郡愕然。 老太太也惊了。 怎么还牵扯上了人命。 几道目光注视下来,刘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她转向傅宁月,姿态放的极低,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宁月,你不能为了和我们大房分家,就这般污蔑我啊。” “大伯母这话不对,不是我污蔑你,是徐三说的呀,他不是你的人么。”傅宁月一脸无辜。 刘茹看向徐三。 徐三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继续装死下去了,只好道:“大夫人,您让我杀的掌柜,账房还有伙计,难不成您都忘了?” 刘茹当然不会忘。 只是她不会承认而已。 “徐三,我只让你帮我管账,我可没让你杀人,这些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傅宁月,你想买通他来污蔑也是不是,我已经把管家权交给你了,你还想如何?” 早就料到她会反咬一口,傅宁月并不着急。 徐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大夫人莫不是忘了,你有时候不方便与我见面,就让人传了信纸给我。” 老夫人浑身发抖:“还有证据!” 她这样可不被刘茹气的,而是蠢的。 第48章 第48章 做事竟然这样不小心,这么重要的证据都被拿到了手里,她当初怎么就选了刘茹来做自己的大儿媳。 老太太一阵后悔。 刘茹心里慌的不行,看着徐三手里揣着的几封信,冲上去就要将其夺下来销毁。 一只手却快她一步。 是姜执栩。 “执栩,给我。”傅郡伸出手,一张还算秀气的脸黑了个彻底。 他实在难以想象,平日里温柔小意的妻子会指使手底下的人去杀人。 哪怕刘茹有时候情绪不稳,和他有两句拌嘴争执,他心里对刘茹的印象始终是十多年前,在屏风后见了他一面,便含羞带怯的小姑娘。 姜执栩看向傅宁月,见她点头,这才把信递过去。 “老爷!”刘茹声嘶力竭。 杀人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就彻底完了。 傅郡没理会,看清上面的字迹,眼角眉梢都开始扭曲。 如遭雷击。 这封信里,字字句句都透着写信者的狠辣阴毒,若非字迹是他所熟知的,傅郡当真要怀疑这封信的真假。 他的枕边人,竟是这样一个阴毒无情的女子。 “刘氏,你竟敢害人性命!” 刘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对上傅郡深恶痛绝的眼神,一颗心骤然被刺痛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 傅郡又恼又心惊:“怎么,你害人性命,我还说不得你吗?” 若是可以的话,他都想将这个狠毒妇人给休了! “你?在场的任何人都比你有资格说我!”刘茹站了起来,抹干净眼泪,声音冷的可怕:“若不是为了你,我又何必要去做这些,你如今还嫌弃上我了,傅郡,我当初嫁给你,是我瞎了眼!” “你,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好赌成性,亲生女儿如今都被毁了,你还成天出去喝酒赌钱,每天把侯府侯府挂在嘴边,你怎么不出去瞧瞧,没有这侯府支撑,谁瞧得起你。” “贱妇,你再说一遍。” 傅郡丢了面子,冲过去就要掐她。 “够了。”老太太重重拍桌,阻止了这一场闹剧。 夫妻俩这才安静下来。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是无用,左右那些人家也不知道,这件事就过去吧,老二,你觉得如何,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咱们侯府的名声。” 老太太不愿意追究。 傅宁月抬眸瞥了她一眼。 “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宁远侯可不会被她和稀泥给糊弄过去。 “二弟,你的意思是,非要我死了才行是吗?” 不过是死了几个伙计下人而已,凭什么让她去赔命。 刘茹不甘心的想。 还不等旁人说话,她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赔命,今日我就撞死在这里。” “刘氏!”老太太急的站起来,慌忙指挥大儿子:“还不快把人拦住。” 傅宁月觉得好笑,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是又开始了。 “大伯别拦,大伯母就这么死了这件事就能过去,如若不然,咱们侯府被人抓着这样的把柄,日后可怎么办,况且,大伯母这般疼爱雪依妹妹想来也是不愿影响她嫁人的。” “要是有个杀人犯的母亲,别说京城中的勋贵人家了,就算是杀猪种菜的寻常百姓家,只怕也是......” 她刻意刺激着大伯父。 第49章 第49章 傅郡还真就犹豫了。 老太太这会儿也沉默了,忽然觉得这死丫头说的很有道理。 侯府出了个杀人犯儿媳!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口难受。 刘茹这会儿可是恨死傅宁月了,她本意是装装样子。让人来拦,没成想傅郡这个杀千刀的这么没良心。 这会儿她赶鸭子上架,不撞也不成了。 临到柱子前头,她脚底下一软,直直晕了过去。 老夫人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看着四仰八倒在地上的妇人,知道她是装的也不好拆穿,让人把她给扶了下去。 “既然老大媳妇受惊没法儿再议,这件事就......” 老太太再次打算糊弄过去。 可惜,傅宁月不会让她如愿。 “祖母,这分家的事还没处理呢,毕竟这铺子都是我父亲名下和我母亲的嫁妆,大伯母动了我们这么多银子,我日后可怎么办?” 她垂下眉眼,“再说了,父亲在官场也要应酬,我说上回我连买套新头面的钱都没有,祖母,你若是不为我们做主,孙女就只去敲鼓告状了。” 老太太深吸口气,恨不能上去撕了她这张嘴。 “那你想如何,一大家子分开,各立门户,你就满意了?” “是啊宁月,分家不是小事,可不能意气用事。”傅郡帮腔。 傅宁月叹口气:“不分家倒也不是不行。” 宁远侯:??? 姜执栩:??? 历长峥:??? 这小丫头到底想干什么,怎么又不分家了。 老太太和傅郡对视一眼,忙接话茬儿:“你说,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就是。” 傅宁月善解人意的笑道:“若是不分家的话,大伯父与大伯母怎么说也要将这么多年来从我们房里克扣的,从铺子里克扣的银子都还来吧。” 母子俩心神一震。 还来,他们哪儿来的银子还? 见二人为难,傅宁月又道:“大伯母与大伯父要是没钱的话,不如祖母贴一些吧。” 老太太神色僵硬,差点儿骂出口。 这死丫头说什么混账话呢,她的钱都是要自己留着傍身的。 宁远侯父子三人听到这儿只想笑。 就说嘛,她先提出的分家,怎么可能就突然妥协了,果然是她们想多了。 “怎么,不分家也不想还钱啊,你们这就太欺负人了吧。” 傅郡看向自己的母亲。 他不想分家啊,若是母亲能贴一些银子,他们凑一凑,这银子说不准真能还上。 然而,老太太却低头喝茶,恍若未察。 她哪里不知道儿子想的什么,也正是因此,这钱就更给不得了。 老婆子还没死呢,就惦记上她的钱了,真到了临死时候,岂不是棺材本都被他们算计没了。 傅宁月静静看着俩人,暗暗勾唇。 这母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自私。 只怕是忘了,这银子原本就不是他们的,偷东西偷习惯了,交还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吧。 第50章 第50章 母子俩就这样僵持着,似乎在等谁先坐不住。 傅宁月淡淡喝茶,也没说话,反正今天这件事没个结果谁也别想走。 厅堂内的气氛一时间凝固。 一杯茶接一杯茶下肚,终究是傅郡先熬不住了。 他虽然身上没什么官爵,但也要脸面,老太太不愿意补贴,他这样生生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干脆点。 思及此,他心一横,咬牙道:“那就分家。” 左右赌债已经还了,之前老二升官给了他这个当哥的几间铺子,省吃俭用的,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傅郡想的很好,却完全忘了自己的赌瘾。 见他拍板,老太太自然也没话可说。反正她自己的荷包捂住了就成。 确定分家,接下来就是将家里的田产铺子一干财产仔细分开。 家里一半的铺面都是傅宁月母亲带来的嫁妆,这一份是分不出去的。 余下的一半,是宁远侯自己挣来的,除非人家愿意给,否则也轮不上旁人,更别说他们之前暗地里扣下的那些。 最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还在傅宁月手里的不动,原先给了大房的三间铺子也没要回来,就当是全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 签了阄书,两人各执一份,这家就是彻底分了。 到了赡养老太太这一层,宁远侯和傅郡又有了新的分歧。 于情于理,老太太不是宁远侯的亲生母亲,这钱也给了,房也给了,老太太合该让大房照料。 对此,傅郡也是喜闻乐见。 他这个老娘手里肯定还攥着不少银子呢,眼瞅着是没有几年能活了,可万万不能便宜了二房去。 宁远侯愿意继续赡养老太太,但并不想继续和老太太一个屋檐下,只是身在官场,很多场面事不得不应付下。 何况他身居高位,又得景帝信任,多少双眼睛看着,真要是不管老太太了,不知道落下多少话柄。 “二弟,你官场事多,如何能照顾的了母亲,所以母亲还是跟着我们一起住比较方便。”傅郡一脸的冠冕堂皇。 “侯府这么多奴仆丫鬟,还怕照顾不好母亲,大哥多虑了。”宁远侯毫不相让。 听着两个儿子你争我夺,老太太心里不是滋味儿。 两个儿子,没一个真心待她的,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好了,别吵了,我就跟着老二过。”生气归生气,老太太又不傻,在侯府的日子可比在外头和老大过日子强多了。 “母亲!”傅郡急了。 “行了,又不是日后见不着。”老太太没好气,“就这么着吧,老二。” “如此最好不过了。”宁远侯点点头。 老太太板着脸,看向一旁事不关己的女子,冷声问:“宁月,你没意见吧?” “祖母怎么这么说,祖母想跟着谁就跟着谁,孙女怎么敢有意见。”傅宁月乖巧笑笑。 老太太冷哼,挥挥手,准备散了。 傅宁月放下茶盏,提醒道:“祖母,大伯,事情还没结呢。” “还有什么事?” 二人异口同声,目光凛凛,恨不得把傅宁月给吃了似的。 “大伯,大伯母身上背着的人命还没处理呢。” 第51章 第51章 傅郡睁大眼,“你大伯母人都已经晕了,眼下又没外人知晓,这件事何不就这么过去。” “我们过得去,旁人只怕过不去。” 傅郡微凝:“什么意思?” “大伯不管铺子不知道,今日已经有人来我铺子闹了,估计再不久,大伯母的勾当就要被昭告天下了,要是不及时处理,只怕......” 她话没有说完,傅郡心里明镜儿似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分家的缘由。 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 刘茹做的事公之于众,朝堂上,百姓们再疑惑,顶多就是议论两句,说不出别的来。 果然,这话一出,傅郡的脸都白了,袖子一甩,就回院子里料理刘茹。 “闹也闹够了,扶我回去歇着吧。”老太太伸手,由老嬷嬷搀扶着回院里休息。 “宁月,来,你收着。”宁远侯将阄书交给傅宁月,“如今得偿所愿了,从此以后,这家里可就交给你了。” 收了契约,傅宁月仰头,笑意深切:“父亲放心,女儿一定把家管好,不让父亲和两位兄长有后顾之忧。” “小妹长大了。”历长峥伸手,欲拍她的脑袋。 傅宁月不动声色躲了过去。 历长峥手底下落了空,眼底的深沉之色更浓。 姜执栩心思细,一眼就看出了傅宁月对历长峥有意无意的疏远。 “小妹,这个徐三怎么办?”历长峥指着角落里还跪着的汉子。 傅宁月想了想,面露纠结:“我还没想好,二哥有什么好主意吗?” “若是将人放了,日后难免多生事端,我看不如。” 历长峥五指收拢,眸中蕴出一片杀意。 傅宁月轻笑,佯装没懂他的意思:“我看不如就关起来吧,二哥找人看着,如何?” 历长峥想杀人灭口,无非是为了保二房。 这是为了宋家爱屋及乌? “何必多此一举,总归这人与大伯母都是一伙儿的,小妹不是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吗?”历长峥又不明白傅宁月的意思了。 “是啊,可二哥又不是苦主,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好啦不说了,我还要去查账,大哥二哥你们去忙吧,我也先走了。” 徐三不能死。 放到任何一处她都不放心,历长峥是用惯了杀人手段的,他要是想动手,神不知鬼不觉,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人交由历长峥收押,他或许会动手,但绝对不会这么快,少说也要等上几天,才不会引人怀疑。 而这几天时间,足够她安排好一切。 历长峥无奈,只能让人押着徐三下去。 到了外院,历长峥才问宁远侯:“义父,出去一趟回来,小妹似乎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是啊。”宁远侯想到越发懂事乖巧的女儿,心里倍感欣慰:“比以前懂事了很多,也知道替咱们分忧了。” 历长峥默了默。 他想问的不是这些。 他又问:“义父,那堂妹那边?” 第52章 第52章 闺阁女子的名声就是命。 堂妹与宋邀云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被撞见了,宋家不娶,家里也不做任何表示。 换做其他人家,估计早就铰了头发被送去尼姑庵庵,要不就直接打死在家里,好歹有个好名声。 宁远侯摆摆手,“他们家的事,我素来是不爱管的,也管不着。” 傅雪依再怎么不好也不是他闺女,只要不碍着她闺女,什么都好说。 “现在家都分了,你大伯一家也就这两日就会搬出去,更与咱们无关了。” 历长峥微微蹙眉,“话虽如此,到底是一个府上的,堂妹如此,岂不是连累小妹的名声。” “名声啊,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咱们知道你妹妹什么人就是了。” 宁远侯不愿再多说有关于大房的事,话锋一转,问起神机营的事。 神机营隶属禁卫军的一部分,宁远侯回京之后,景帝就将神机营交由宁远侯管理。 如今两个义子都回来了,是时候给他这个老父亲分分忧了。 转眼便是第二日下午,傅宁月才吃过饭在自己院子里晒太阳,方嬷嬷忽然来报。 “大老爷一家离开之后,分了两路,我去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大夫人是被绑进了马车里,由四五个老妈子看着送去城外的宅子里的。” 傅郡此举,分明是已经弃了刘茹。 想想也是,这些男人多数重自己的面子前程,有会威胁到自己的祸害,哪怕是多年的枕边人,也不会心慈手软。 要不是刘茹还为大房生了一儿一女,指不定就会被休还娘家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 “二小姐这两日总悄默默的从后门往外跑,与宋公子私会。” 这件事方嬷嬷只撞见过一次,只是看她那么娴熟,肯定不止一回,就找人问了。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个不必理,嬷嬷,我让你帮我找的人找到了吗?” 方嬷嬷摇摇头:“找了七八日了,只在缚春巷见过一回,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会不会是,那个王二察觉到哪里不对,悄摸的跑了。” “小姐,这个王二是个地痞流氓一样的人,您找他做什么啊?” 傅宁月摇了摇头,没解释:“嬷嬷尽心帮我找吧,这人很重要。” 王二是宋邀云养在外头的小厮,专门干那种见不得光的事,就和徐三是一个作用。 “小姐吩咐,我自然是尽心的,只是这王二不见人影,要么跑了,要么就躲在缚春巷里,不好找啊。” 方嬷嬷也并非是推脱,缚春巷里都是青楼妓馆,鱼龙混杂,找起来实在麻烦。 “他去的是哪一家?”傅宁月问。 嬷嬷愣了下:“是缚春巷靠近北湖那一家,叫做人间欢的,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傅宁月摇摇头:“没什么。” 没记错的话,被下药那日,她就是在人间欢。 难不成,宋家还做了青楼妓馆这样的生意? “这等不入眼的脏东西小姐还是不要管,我一定把这个王二找出来。” “有嬷嬷在,我当然是放心的。” 入夜,星辰满天。 傅宁月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让春喜买的两套男装。 “小姐,咱们真要去缚春巷啊!” 第53章 第53章 春喜站在旁边,帮她换上男装,一边胆战心惊,一边跃跃欲试。 听说那个地方就是金银窝呢,是上京城最好玩儿的地方,除了风月事之外,还有很多其他有意思的事儿。 “你也去换上吧,快点,别让嬷嬷听见了。” 傅宁月勾粗了眉毛,打出棱角,用粉把白皙的脸色往暗了扑,显的粗犷不修边幅,还专门在鞋底儿肩膀处缝了垫子,一下高了不少。 若非是眼熟的绝对看不出她是个姑娘。 看着‘焕然一新’的姑娘,春喜惊呆了。 “小姐你可真厉害。” 就是她站在小姐面前,乍一看也认不出是自家主子呢。 傅宁月帮小丫鬟装扮了一下,主仆两人从官家小姐把自己打扮成了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公子哥儿,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两人才出门,直直撞上起夜的柳若。 眼看着两面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院子里,她下意识想要尖叫。 “是我。”傅宁月及时出声。 柳若下意识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目全非的主仆俩,试探着问:“傅姑娘?” 皎皎月光下,竟不是姿容昳丽的美貌女子。 傅宁月点点头。 柳若回过神来,从眼前‘男子’的眉眼处看出了几分熟悉感,好奇不止:“你深更半夜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权当没看见我。” “这时候出去?”柳若眉头拧紧。 穿着男装大半夜出去,这时候上京城做生意的似乎只有——缚春巷了。 想到这儿,柳若也就问了出来。 傅宁月惊叹于柳若的洞察力,小声道:“我很快就回了。” “你疯了,缚春巷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做什么?” 即便是柳若自己,在外漂泊这么久,好几次都听快要饿死了,也没想着去缚春巷讨饭吃。 “我去找人。” “那我和你一块儿去。”柳若不太放心,“你带个春喜有什么用,我会两下拳脚,真遇到什么事,还能保护你。” 柳若说这话是真心的,毕竟傅宁月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之处,还承诺会报复宋府, 于情于理,她都要保傅宁月无虞。 春喜:“......” 柳姑娘抢活儿就抢活儿,怎么还踩自己一脚呢。 “不用,你在府里帮我看着点。” 柳若拦不住傅宁月,只好待在房里心情焦灼的等她回来。 来到缚春巷,不比外头的昏暗冷清,周围灯火通明,水船荡漾着,酒水与脂粉香混在一起,满眼看着都是纸醉金迷的场景。 算上前世,这是傅宁月第三次来这儿。 春喜揪着她的衣袖,虽然兴奋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呦,公子脸生呢,进来瞧瞧啊,咱们人间欢的花魁媚娘子今日可是要登台唱曲儿的。”一个姑娘把帕子抛到了傅宁月跟前。 恰恰是人间欢的姑娘。 她穿的清凉,也幸亏是夏日里,换了秋冬天,铁定要感染风寒的。 第54章 第54章 媚娘子!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傅宁月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重生前。 被囚禁于宋府那段时间,这位媚娘子曾去看过她。 媚娘子全名林媚娘,乃是神医的徒弟,本该逍遥江湖之中,因遭遇神医的仇家追杀,机缘巧合之下被五皇子萧楚临所救,几经相处心生爱慕后毅然决定支持他夺位。 林媚娘去寻她,也是为了让她劝说自己的父亲宁远侯放弃兵权。 她没有答应,后来,就被林媚娘喂下了五服散,每到夜里,便痛的生不如死。 没想到,这个时候林媚娘就已经跟在萧楚临身边了。 “公子,咱们不进去吗?”见傅宁月不说话,春喜小声问。 傅宁月扬了扬唇,展开手中绘了竹叶的扇子,一副风流做派:“进,怎么不进,都说缚春巷的人间欢名副其实,本公子今天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公子里面请,瞧着公子不像熟客,要不奴家陪着你如何?” 那名穿着清凉的姑娘贴上来。 傅宁月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桂花香,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笑道:“本公子瞧你就不错,就你陪着我吧。” 说罢,她掏出一个银锭子递过去:“上两壶好酒。” 姑娘听了瞬间心花怒放:“公子真会说话,奴家这就让人为你准备。” 春喜跟在后头看傻了眼。 小姐,这真是是头一回来嘛!瞧着像是这烟花场子里的熟客呢。 女子叫艳华,给傅宁月安排了个离看台近的位置,乐呵呵的端来了酒水。 傅宁月闻了一下,便皱眉:“这酒太烈,只怕对姑娘的身子不好,换壶果酒来吧。” 艳华眨了眨眼,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入身缚春巷七年,十四岁就开始接客到如今已经三年,还是头一回有客人这么关心自己。 寻常男子或许会体贴女子,但到了缚春巷就是寻欢作乐的,从来不委屈自己,更别说,男人喝果酒会被人笑话。 “艳华姑娘,若是这儿没有果酒,也就罢了。” 傅宁月并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寻个借口跟艳华套近,再能方便自己。 毕竟她酒量实在一般。 到了艳华这里,完完全全多了另外一层意思。 “有的,奴家这就去给您拿。” 说着,艳华快步去了屋外,找来小厮将酒水换了。 看台下,穿着秀丽衣裙的女子缓缓上台,手中抱着琵琶,安静坐在矮凳上。 “是媚娘子!”看客之中,有人惊呼出声。 女子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真真是一副极好的容貌。 橙黄色的灯火摇曳,把裙摆映上了花瓣一般的倒影,实在漂亮。 满屋都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等着女子动手。 紫纱下一双纤纤玉手抚上弦,指尖轻动,悠扬婉转,令人心动。 听着曲儿,喝着酒,身边还有美人捶腿,生活真是好有滋味儿。 傅宁月享受着,不禁有些感慨。 难怪那些男人喜欢来这儿,她不是男人,都觉得这地方真是好。 什么烦恼都没有。 “奴家还不曾知道,公子如何称呼?”艳华眼含春水,盈盈出声。 “我姓宁,单名一个阳字。” 第55章 第55章 取月相反的字,正好是阳。 “原来是宁公子,公子想来不是京城人士。” 身在缚春巷,最擅长的就是打探消息,京城中哪一户的富贵人家,哪一户有权势的人家姓甚名谁,她都知道。 “家住廊邶,此番过来时寻亲的。” “原来是这样。” 身上穿的衣料富贵,身边还有小厮伺候,出手又大方,想来是一位不差钱的贵公子。 “这人间欢果然名不虚传,媚娘子更是人间绝色。”傅宁月大笑一声,将杯子里的果酒一饮而尽。 艳华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往她身上靠了靠,柔声问:“媚娘子是人间绝色,那艳华呢?” “艳华姑娘温柔似水,不比媚娘子差。” 艳华这才高兴了,守在旁边给她剥葡萄吃。 春喜站在旁边,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敢肯定,姑娘决计不是头一回过来,肯定背着她悄摸着来过了。 春喜暗暗清了下嗓子,开始按着最开始筹备的话讲:“公子,小的听说,这媚娘子是清官人,是人间欢的王妈妈花重金从江南聘来的呢。” “是吗,这王妈妈还真不是一般人,怎么今日倒没瞧见。” 艳华接过话茬儿:“公子有所不知,咱们王妈妈前些日害了风寒,还歇着呢。” “这样啊,那艳华姑娘可要小心保重自身,莫要被传染了。” 艳华羞怯一笑,应了声是。 “春子,你去找小厮上两个下酒菜,光喝酒,没有下酒菜,本公子这肚子还空着呢。” 艳华把春喜拦了下来:“怎么敢劳烦公子的人,奴家去吩咐就好。” 傅宁月一把把人拉回来:“姑娘陪我听曲儿就好。” 让她出去,春喜还怎么去找人。 “是。” 艳华抿唇笑了。 几句话下来,傅宁月明显察觉到艳华待自己的态度比方才亲近了许多。 两人说说笑笑,好不亲热的模样。 丝毫不知,斜对面正有人盯着她。 因着给的银子多,看台上蒙了一层纱可以遮掩身份,只朦朦胧胧看得到人影,看不到容貌。 不过,在进这间隔房之前,顾南钰清清楚楚的看到傅宁月搂着个姑娘去了对面看台。 尽管容貌遮掩的很好,几乎看不出破绽,但顾南钰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或是说,光看一个背影,顾南钰就知道她是谁。 深更半夜的不休息,跑来缚春巷搂姑娘喝花酒,真是好的很! 后头的顾肆几乎能感觉到自家大人周身凝起的一层寒雾。 说来也怪,他眼力也不差,隔着一层纱都看不出对面看台上的人是谁,怎么大人就一眼看出来了。 傅姑娘也是,挺不一般。 侯府千金跑来逛花楼,啧,大人口味挺重啊。 长久的沉默过后,顾南钰目光不移:“去,看看她的丫鬟在做什么?” 顾肆掀开帘子,暗暗跟了上去。 没多久,春喜回了对面看台,顾肆也回来了。 “属下一路跟过去,发现春喜姑娘似乎在找什么人?” 第56章 第56章 是在找王二? 顾南钰默了默,想不出除却王二之外其他的人选。 偏偏这样也怪,她一个闺阁女儿,是怎么知道王二的。 顾肆自然也想到了王二,略一犹豫后问:“傅姑娘找的会不会是王二?” 可王二已经被大人关起来了啊,傅姑娘是迟了一步。 顾南钰语气莫名:“去请她过来。” 顾肆“啊?”了声后,反应过来,叫了伙计去请人。 他要是亲自过去,傅姑娘知道是大人,说不准,一个害怕,就不过来了。 伙计到看台侧面轻咳了声:“宁公子,对面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朋友,请您过去叙叙旧。” 艳华诧异:“叙旧!” 在花楼里叙旧,是什么朋友? 傅宁月也疑惑着,她宁阳这个名字是随口编的,哪儿有什么朋友。 望向对面看台。 轻纱拂动,什么也看不清。 “那位公子有没有说他叫什么?” 伙计道:“没有,不过他说,知道公子您要寻的谁,一定让您过去。” 傅宁月抿紧唇瓣,警惕起来。 知道她的目的,这个人是谁? 莫名的,她脑海里浮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矜贵冷淡的身影。 不会是他吧? “公子?”艳华疑惑的看向她,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人要是过去了,被对面的姑娘勾了魂儿,她今晚就得另寻客人了。 “姑娘等等,我去去就回。” 艳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在看台上等她回来。 由伙计领着到了对面看台,顾肆一露面,冲她点头,傅宁月就知道不好了。 真是顾南钰。 然而这时候回头跑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进屋。 春喜也认出了顾肆,心里惊奇。 原来声名在外的顾大人也会逛缚春巷啊。 顾肆瞥见小丫鬟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多了,琢磨了下,决定替自家大人解释一番。 不然这小丫头跑到傅姑娘面前胡说八道,大人的清白不保。 “咳咳,我们大人是过来查案的。” 春喜愣了下,左右看了看,才转向顾肆:“你在同我说话。” “自然。” 春喜眼珠子直转,“哦”了一声。 顾大人查不查案,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侍卫好生奇怪。 轻纱之内,顾南钰给她倒了杯酒,意味不明道:“傅姑娘真是好兴致,想来缚春巷的姑娘伺候的很不错。” 傅宁月:“......” 明明自己也是来逛花楼的,这人做什么阴阳怪气的。 她在对面坐下,接过酒,没喝。 “大人这里怎么没人伺候,要不我去叫两个姑娘过来,这人间欢的姑娘唱曲儿很是不错。” 男人嘛,寻欢作乐是常态,想来顾南钰也不例外。 这话一出,对面的男人却有些恼。 他微微黑了脸,哼道:“我是来查案的。” 顾南钰的解释令傅宁月会错了意:“是是是,顾大人放心,我绝不外传。” 与她说不清,顾南钰心里有些生气,面上倒不显:“你来找什么人?” 打扮成这样。 委实难看。 第57章 第57章 顾南钰心里补了一句,没当面说。 “王二。”傅宁月也没瞒着,总归他是要知道的,“这个王二,与宋邀云有些关系,之前我找人打听了,他躲在这缚春巷的人间欢有些日子了......” 傅宁月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顾南钰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姑娘家勾粗的眉毛和墨粉扫粗的棱角,纵然五官变化很大,依稀还是辨认的出原来的模样。 说到最后,傅宁月有些惆怅。 似乎在苦恼找不着人。 顾南钰弯了弯唇角,眉梢露出两分笑意:“不用找了,王二在我那里。” 傅宁月惊讶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觉得合乎情理。 “顾大人要是早说就好,我也不费这个力气了。”傅宁月松口气,往椅子上靠过去。 不知不觉,语气带了两分嗔怪。 顾南钰听着舒心,笑道:“傅姑娘也没和我说过。” “既然这样,那王二的事我就不操心了,顾大人知道就好。” “你不去看看王二?” “人已经在大人手里,该怎么审该怎么查,大人做主就行。” 论查案审人,她可比不过顾南钰。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傅宁月起身准备走。 她之前好不容易把自己拾掇的漂漂亮亮的,给顾南钰留了个好印象,今晚上算是全毁了。 再待下去,万一他以后想起自己的时候,全部这副丑样子怎么办。 顾南钰不知她想的是什么,余光轻瞥,对面看台上一道纤细身影正看着这边。 不用想,也知道是人间欢的姑娘在等她。 “回去搂姑娘?”他挑眉,有些不悦。 “大人这是什么话,我银子都花了,总该听曲儿听回本了。” 她那个银锭子十两重呢。 虽然现在管了家,手里有钱了,那也不能花的太过。 顾南钰忽然哭笑不得:“你是心疼银子?” 傅宁月不明所以:“当然。” 不然都是姑娘家,她能干什么? 先前打探过傅宁月在家中的处境,大房夫人刘茹管家的时候,她每个月能支配的银子并不多,穷是正常的。 但现在,不该如此。 “不是管了家,手头还不宽裕?” 说着叫来了外头的顾肆,让他把钱袋子拿出来。 拿到钱袋子,就放桌上推了过去。 顾肆眼睛都瞪圆了。 大人哪里学的哄姑娘的法子,这是突飞猛进了啊。 傅宁月看着钱袋子,面露不解:“大人给我这个做什么?” “不是缺钱花。” “我......还行。” ‘不缺钱’三个字到了嘴边还是吞了下去,他肯给银子说明心情还不错,至少没生气。 傅宁月瞄他一眼,发觉这人盯着自己。 “那就多谢大人慷慨。” 顾南钰想了想,添一句话:“若是不够,尽管开口。” 顾肆简直想拍掌叫好。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大人不日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傅宁月更意外了。 顾南钰是发了财,没处花,让她分担一下? 她手指尖触到钱袋上的束带,当着顾南钰的面解开,发现里面是银票。 银票面额是一百两,一共十张。 傅宁月愕然,这人出来逛个花楼,就随身携带这么多钱吗? 第58章 第58章 “是不够?”傅宁月的沉默令顾南钰皱眉,随即叫来顾肆。 “不是不是。”傅宁月出声阻拦:“够了,足够了。” 足足一千两银子,够她逛一百回人间欢了。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被认出来,多生事端。”顾南钰喝了口茶,下逐客令。 平白得了一千两银子,傅宁月心里高兴,笑呵呵说了声“好。” 临走前,顾南钰又道:“日后有什么事,可以差人去找我。” “那就多谢顾大人了,我断然不会客气的。”傅宁月答应下来,起身要走。 手里的钱袋子晃荡,似乎在提醒她。 犹豫了一瞬,她踱步返回。 顾南钰以为她还有事,抬眸看过去。 紧接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瞳孔中恍若砸入一颗石子的湖面,打破了平静许久的沉寂。 脸颊上落下一抹温热,少女身上有股子陌生的脂粉香,直直的往鼻息里面闯。 他从未在傅宁月身边闻到脂粉香,许是被人间欢的姑娘沾上的。 顾南钰只觉得耳热,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无息的萌生,在他的四肢经脉里流窜。 傅宁月退开,不寻常的心跳还没有恢复,低声道:“给大人的谢礼。” “......嗯。”顾南钰抿唇,目光轻抬,盯着那张明显更偏男子的脸,暗沉的颜色更深。 “那我就不打扰顾大人查案了。” 傅宁月说完这话,身体有些僵,因为手腕被攥住了。 身后的人轻轻一拉,她整个人往后倒入,跌入一个不算温暖的怀抱。 “顾大人!”傅宁月惊呼,想到上次茶楼他做的事。 他不会要在这儿? 然而,顾南钰将人稳住之后,却是抬手,冰凉的指尖在她眉骨处轻抚,“眉画出来了,不正常。” 她将眉尾多余的黛粉擦干净,一下一下,动作极其轻柔。 傅宁月觉得古怪。 传闻都说顾南钰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几次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人除了有些别扭之外,似乎没有那么可怕。 她定了定心,把脑子里那股奇奇怪怪的想法驱散,对他道谢。 待到傅宁月离开,顾南钰吩咐顾肆:“去跟着她。” “是。” 顾肆颔首,立刻跟上去。 大人难得有这么开窍的时候,作为属下,他可得好好替大人表现。 一定护送傅姑娘安全到府。 片刻过后,冷着一张脸的顾久回到看台:“大人,已经问过了,人间欢的老鸨根本不在这儿,自王二被抓之后,老鸨就收拾了金银细软悄悄离开,对外只说是养病,不见人。” 王二是宋二夫人的人,这人间欢的老鸨也姓王,再加上王二莫名消失,这老鸨闻声逃跑。 看来傅宁月说的没错,这人间欢与宋邀云关系不匪。 傅宁月离开之前,让人间欢的伙计去给艳华姑娘带了个话。 第59章 第59章 “什么,宁公子走了。”艳华捧着酒杯,失魂落魄,“他就没有说什么别的话?” 伙计摇了摇头:“这位公子走的匆忙,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第二日一早,已经分家出去的傅郡正打发刚买来的下人收拾新宅子,外头有队官差敲响了大门。 管事的开门将人迎进来,就听官差道:“你们主人家呢?” 看到是官差,管事哪儿敢多嘴,忙将人带去见傅郡。 “嫌犯刘茹,勾结骗子肆意构陷傅姑娘,傅大老爷,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傅郡险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换做之前,哪怕是提前两三日,他都绝对不会相信妻子会做出这种事。 然而,有刘氏买凶杀人在先,这种事似乎也并不奇怪了。 他深呼吸压下胸腔里那份怒意,冲官差笑道:“这位大人,我夫人如今已经去庄子里养病,这等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可否容我去同我家侄女问清楚。” 官差自然是会给傅郡这等面子。 自古以来,分家又不是断交,该来往还是来往。 侯府哪儿是他们这些吃官家饭的差役惹的起的。 打发走了官差之后,傅郡直奔侯府。 这会儿傅宁月刚让人熬好了参汤给姜执栩送过去,两人正在说话。 “大伯父这时候寻你做什么?”姜执栩不解。 傅宁月笑笑:“想来还是为了大伯母吧。” “大伯母?”姜执栩皱眉,仍旧不明所以:“大伯母不是已经被送走了,怎么还要为他来找你。” “大哥待会儿就知道了。”傅宁月把参汤放下,让春喜将人请到姜执栩院子里来。 傅郡心下忐忑,见了傅宁月,也没管她怎么在姜执栩院子里,脱口就问:“宁月,你大伯母的事又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勾结骗子肆意陷害,今日来了一队官差,给我听的稀里糊涂的。” “大伯父不知道吗,大伯母为了给我找不痛快,特意寻人在我那铺子开张的时候搞破坏。” “这......这其中也许是有什么误会吧。”傅郡干巴巴一笑,试图求情。 一旁的姜执栩听了个大概,表情严肃:“若是误会,官差应当不会去找大伯母,身为长辈,却这么不能容人,大伯父居然还来找小妹求情。” 他冷冷一笑,丝毫没给傅郡面子。 说到底,刘茹还是自食恶果。 傅郡神色黑了黑,霎时间觉得没脸,忍不住反驳:“怎么说也是你们大伯母,都是一家人,何必做的这么绝情,宁月,你是姑娘家,倘若为了自身狠心让你大伯母下狱,恐怕对你名声也不好。” 傅宁月闻言只觉得可笑:“大伯母做这件事的时候可否想到我们是一家人。” 傅郡顿时被她这话噎住。 “可,你大伯母已经被我送走了,堂堂官府贵眷下狱,对侯府也不好,就是你父亲知道了,也会......” “要是我父亲知道了,恐怕不会让大伯父进我侯府的门呢。”傅宁月含笑打断他的话。 “你!” 傅郡这样被下面子,当即恼了,“你就不怕我宣扬出去,外头落你一个心狠手辣的名声,我看这样,以后还有谁家敢娶你进门。” 傅宁月简直要被气笑了。 求人不成反威胁,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啊。 第60章 第60章 “我去寻你祖母。”傅郡拂袖离开。 他就不信,老太太发话,傅宁月还敢不遵从。 傅宁月笑笑,让春喜送傅郡出去。 “小妹,你不拦着?”见她无动于衷,姜执栩反而有些急了。 老太太要是想保刘茹,她们只怕也是反抗不得。 傅宁月撇撇嘴:“不见得祖母会保她呢,大哥,喝汤。” 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是不愿再多说,姜执栩也没有追问,捧着她递过来的参汤继续喝着。 与此同时,刚处理完神机营政务的历长峥回到府中,就听心腹来报,说是大老爷今一大早就气势汹汹的来找大姑娘。 “不知道和大姑娘说了什么,不欢而散,转头去找了老太太,但是出来的是脸色也不好。” 历长峥想到了酒楼一事。 回京之后,他就把近来发生的事打探了一遍。 想来是已经查出了刘茹是幕后主使,大伯父不愿自己的妻子背上这么个污名,这才来想办法求情。 刘茹好歹是为傅家添过男丁的,傅郡自己没什么上进心,可还指望着在莆阳书院读书的儿子能有大造化呢。 要是亲娘背上了这罪名,对他日后科考也不利。 也难怪大房这么火急火燎的了。 老太太是偏心大房,可她最爱的还是自己。 刘茹是她挑的儿媳妇,好几次让她没脸,要是能借这次的事让傅郡休妻最好,还能让傅郡重新再娶一个家世更好的。 到时候还能重新修葺两房的关系。 一举两得。 “大姑娘呢?” “还在大公子院儿里,听下人说,姑娘起早给大公子熬了参汤送过去。” 历长峥听了直皱眉,什么时候小妹和大哥的关系这么好了。 下属见他皱眉,也为他不平:“大小姐也真是的,公子您回来了这么久,也不见去寻你说说话,反而去找大公子。” 以前大小姐和他们公子关系是最好的,同大公子基本上说不到几句话。 历长峥凉凉睨了手下一眼:“大哥受伤失踪多日,小妹关心他是应该的。” 下属脸色一凛,低头认错:“是属下多嘴。” “你去东街的刘记买些蜜饯回来送过去。” 下属愣住了:“是送给大小姐还是大公子。” “......你觉得我大哥喜欢吃蜜饯?” 下属龇牙直后悔:“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就去。” 如傅宁月所料,傅郡没能在老太太那儿如愿,回到新宅之后大发雷霆。 傅雪依得到消息匆忙赶到厅堂,却被他拘着骂了一顿。 傅雪依觉得委屈,与傅郡吵了一架后直接出门,与宋邀云在客栈碰了面。 “小姐,这方子我找人看过了,是保胎的。”方嬷嬷手里捏着一张单方,神色复杂。 当初大夫不是断定傅雪依从此以后不能有孕了,怎么时间还不到两个月,就又怀上了? 傅宁月并不意外。 林媚娘是五皇子的人,五皇子与宋邀云又暗中往来。 第61章 第61章 有神医的徒弟医治,傅雪依想母凭子贵并非不可能。 “宋家都不允许二姑娘进门,她这么折腾是为什么呀。”即便春喜讨厌傅雪依,也觉得她这么拼了命不值得。 宋邀云要是真心喜欢傅雪依,不论她能不能生孩子,都会和家里抗争到底。 结果这个把月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足以说明宋邀云并非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方嬷嬷声音沉沉的提醒:“小姐,若是二姑娘嫁到了安远侯府,难保侯府不会为了二小姐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出手保大夫人。” 傅宁月捧着茶盏轻啜一口,望着窗外的满院芬芳,“那就让宋家不得不明哲保身,插不上手,嬷嬷,这件事还要麻烦你。” “姑娘且说,老奴我一定竭尽全力。” 方嬷嬷还以为是什么难事,面色更加严肃。 “不是什么大事,嬷嬷不必如此......”傅宁月低声交代下去。 方嬷嬷听完很是诧异。 “若是这么做的话,只怕会伤及大小姐自身。” “嬷嬷放心,我不会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剩下的,我另有筹划。” “那就好。”方嬷嬷放下心,转头想起一个人,“姑娘,那位阿若姑娘您要不要安排到别处去。” 自家小姐把人从外头领回来的当天,方嬷嬷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分明是被通缉的罪臣之女柳若。 小姐竟然胆儿大到把人领进家里来,要是让有心人发现,整个侯府都会被拖累的。 最开始,傅宁月把人安排在春喜一块儿,她就想说这件事。 后来大公子回来,又遇上分家,小姐忙的脚不沾地,她也就没寻到好时机,自己暗中盯着。 所幸柳若安分,顶着个丫鬟的名头平常都不怎么出门,只有晚上会到院子里简单活动,估摸着也是怕被发现。 “先不急,等我找到那个人。” 关于柳若的安排,傅宁月心中有数。 她自然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个炸药桶一直放在自家府里,实在太冒险。 傅宁月要找的人,正是一直追林媚娘的仇人林夏师。 这二人都是神医的徒弟,虽然是同姓,却并没有血缘关系。 她们都是神医捡来的徒弟。 林媚娘擅医,林夏师擅毒,最重要的是,他还有一个易容换脸的本事。 林夏师之所以追杀林媚娘,是因为神医的死。 神医手中有宝物金针,据说配合他独创的针灸之术能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地步。 按理来说,这金针应当是留给林媚娘才对。 神医却给了林夏师,又将可以制衡林夏师毒术的百解丹给了林媚娘。 大概是有让两人互相约束的意思。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林媚娘为了拿到金针,不惜将神医绑了以此威胁林夏师交出金针。 林夏师为了神医的安全不得不交出金针,神医却不想让金针落入心怀不轨的人手中,趁林媚娘不备,封了穴脉服毒自尽。 傅宁月寻找林夏师,一来是为了解决林媚娘,二来,就是为了帮柳若改头换面。 方嬷嬷知道她心有成算,没有再追问,将她吩咐的事情安排下去。 不日,才褪去众人视线的刘茹母女俩再次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62章 第62章 “真是活久见啊,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害亲侄女的事儿也干得出来,” “这有什么的,你们难道忘了之前,这个大房的姑娘还抢了人家侯府大小姐的未婚夫嘞,让那么多人撞见了呢。” “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要是我家姑娘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我肯定就给打死了,还容得她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难怪人宁远侯要跟这个大房分家,这不就是祸害么,没血缘不是亲兄弟啊,难怪呢。” 茶楼饭馆缚春巷,大房彻底成了众矢之的。 傅郡今早才出门,就被几个赌友奚落,一问才知道,原来不知是哪儿走漏了风声,竟将刘茹的事情给抖落了出去。 他面上无光,气冲冲回到家里,准备写休书。 事情已经压不住了,他这时候想什么办法都没用,让一个刘氏阻碍儿子女儿的前程,这是万万不能的。 然而,回家路上,他就被宋二老爷的人给请进了侯府。 “为妾!”傅郡拍桌而起,不敢置信的看着笑意温敦的宋二夫人和宋二老爷,“你们未免欺人太甚,时隔一个多月,才向我家提及亲事也就罢了,现在还这般羞辱——” “傅大老爷,话不是这么说的。”宋二爷笑笑,让下人给傅郡添茶,“当初,和咱们家订婚约的到底是侯府大姑娘,不是傅雪依。” “是啊,且不说因为这事儿我家邀云损失了名门世家的未婚妻,名声上也是有损,能娶傅雪依进门为妾,已经是仁至义尽。” 宋二夫人喝了口茶,淡淡说着,还不忘提醒傅郡:“大老爷可不要忘了,现在京城里到处传的谣言,何况,等时间久了,傅雪依的肚子也遮不住了。” 到时候,傅郡只会更加丢人。 这话,就带着威胁的意思了。 傅郡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突起,几乎快忍不住怒意。 见他不说话,宋二爷笑笑:“大老爷不妨想想清楚,是这虚名重要,还是解决目前的困境重要。” 一句话点醒了傅郡。 与此同时,正在客栈之中与宋邀云温存的傅雪依还沉浸在即将成为宋家二少夫人的美梦之中。 “云哥哥,你说给咱们的孩子取做什么名字好呀?” 宋邀云搂着人,温声笑了:“还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现在取名,未免太早了。” “云哥哥可以取两个啊,不过,我觉得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男孩儿,这两天,我特别喜欢吃酸食。” 酸儿辣女,她要是能为宋家一举诞下嫡长孙,从前的不光彩算什么,以后的位置只会越发稳固。 所以,明明嘴上没什么偏好,傅雪依仍旧刻意选择酸食,也算是心里安慰。 宋邀云心里说不上高兴,考虑到眼下的情况,还是应道:“我也喜欢男孩子。” 两人有说有笑,好不惬意。 直到侯府下人来报两方长辈谈话后的结果,傅雪依瞬间呆在原地。 妾室! 她吃了这么多苦,受尽了冷嘲热讽,到头来,竟然只博了一个妾室的位置! “云哥哥?”她眼底闪烁着泪光,抽噎着看向他:“你不是说,要迎我入府做正头的夫人么,为何如今变成了做妾?” 第63章 第63章 宋邀云有些受不住她这样委屈谴责的目光,走上前要将人揽入怀中,却被傅雪依一把推开。 “云哥哥,你说你不会负我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活在这个世上。”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搜寻,很快落在最近的墙壁,不管不顾掀开被子就冲过去。 宋邀云哪儿能任由她去寻死,把人给拦了下来。 “雪依你听我说,做妾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我又何尝没有同我的母亲提及这件事,只是如今你母亲沦落至此,我也没办法,你放心,只要你生下男丁,我就想办法抬你做正房。” “云哥哥说话可算数?”傅雪依也并非真的寻死,抬起湿漉漉的眸子看他。 “当然,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宋邀云见她听了进去,暗暗松口气。 傅雪依垂眸,并未完全相信他的话, 先前他还说要明媒正娶,这才多久,就由妻为妾了。 不过她不会在这个时候落宋邀云的面子。 “我自然是相信云哥哥的,云哥哥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她往宋邀云怀里一倒,雾蒙蒙的眼里一片冰冷寒。 她一定要生下男孩儿,谁也不能挡了自己的路。 刘茹的事情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迫于压力,傅郡加派了人手,从此以后不允许刘茹再出现在人前。 便是等于终身软禁。 三日之后,顶小花轿将傅雪依从侯府侧门抬了进去。 悄无声息,侯府也没有张扬,甚至没有宴请任何一个亲朋好友。 傅雪依曾幻想着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不曾想,现实偏差的这么大。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整天将心思都花费在了养胎上,生怕再像上一个孩子那样流了。 若是这个孩子再保不住,就算是神医亲自到场,她恐怕也无法继续生育。 傅宁月也没有再给傅郡施加压力,物极必反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不过,就这么轻松放过刘茹,自然不可能。 远在京郊的偏僻小院,刘茹靠在窗口,尽管身上的衣着还是如往日一般光鲜亮丽,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傅郡交代过这里的丫鬟婆子,要看紧了人,不能让她跑了,当然也不能叫外头的消息让她知道了。 刘茹疼子如命,要是知道傅郡为了聘礼与名声让傅雪依如侯府做妾,只怕拼了老命也不会让他好过。 又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一碗糙米饭,一碟子咸菜和两个做的稀碎的肉圆子。 与从前的山珍海味相比,这简直算不上真正的吃食。 刘茹一开始还不愿意动筷子,整天哭天抹泪的喊着要见傅郡,把婆子给弄生气之后饿了两天,不给吃不给喝的,如今,就是一碗馊饭,她也能吃的下去。 “夫人,用饭了。”婆子把饭菜端到屋里。 恍惚的刘茹回过神,发现今天送饭的婆子是个生面孔。 第64章 第64章 落魄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自知没有挑人的资格,什么也没说,过去吃饭。 婆子却恭恭敬敬上前,这让刘茹有了两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夫人倒是瘦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得为了小姐。” 刘茹怔了怔,随即听婆子道:“小姐让我同您说,她在安远侯府过的很好,让您不要太担心。” “你——”刘茹深吸口气,红了眼眶:“你是雪依派来的,她已经嫁进侯府了么?” 她喜极而泣。 自己苦点儿没什么,只要女儿能嫁得好就行。 婆子看着她,欲言又止:“夫人放心,小姐她,她挺好的。” 刘茹一把抓住了婆子的手,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雪依她是不是被婆家刁难了,还是说姑爷轻慢她,老爷就没有替她出头!” 婆子吞了口口水,心虚摇头:“没有没有,小姐过的很好。” 越是这样,刘茹才越不放心。 “你尽管告诉我就是,我好歹也是她的母亲,你既然是雪依的人,就该替她着想。” “可夫人您如今深陷囫囵,又如何能帮得了小姐。” 婆子话一出,刘茹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就知道,自己这个情况一定会累及女儿,傅郡又是个只知道赌的,如何能看顾好家里。 “雪依情况到底如何?” 婆子低下头,在刘茹眼神灼灼下终于开口:“小姐她嫁进了安远侯府没错,可,却是以妾室的身份被抬进去的。” “什么!” 刘茹身体晃了晃,骤然抓住了婆子的手,力道大的惊人。 “怎么会是妾室,雪依已经有孕,难道宋邀云舍得让她做妾,舍得让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 婆子疼的龇牙咧嘴:“夫人,这些老奴也不知道啊。” 刘茹反应过来,松开了婆子的手。 婆子继续道:“老奴只知道老爷被宋二老爷请去侯府说了会儿子话,这亲事就定了下来,不过我听小姐说,老爷似乎是拿了宋家一千两银子的聘礼。” 刘茹死死的攥紧手心。 她就知道这个见钱眼开的东西不是人,竟然拿女儿的前程做生意,这样的人怎么能算是父亲。 “不成,我要出去。” “不可啊夫人。”婆子大惊失色,声音也拔高了许多,“这院子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您是出不去的。” “我一定要出去。” 刘茹神情坚定。 她要去问问那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要将女儿推进这样的火坑之中。 婆子见状,沉默了一瞬,道:“若是夫人心意已决,老奴也豁出去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成。” 刘茹眯了眯眼睛,怒火已然将理智吞没,以至于她完全没有怀疑眼前婆子的身份。 婆子与刘茹商议完,出了院子,又匆匆回了京城,给傅宁月复命。 “大小姐放心,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刘氏没有丝毫的怀疑,只要您一句话,奴婢就能按您的吩咐把人弄出来。” 第65章 第65章 “园子里的人都打点妥当了?” 婆子低头,颇为自得:“都妥当了,手底下这些人都是有经验的,三两个人近不得身,趁黑把人带出来,绝对悄无声息。” 婆子是杨家那边的,一直是替杨家解决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事。 世家大族里,不能见光的事情几乎都有,杨家也不例外。 婆子的男人会几手功夫,捡回来许多乞儿养育成人,专门赚这些银子。 不过沾人命的事情他们不干,杨家也不会留这些话柄下来。 听着婆子的话,春喜嘴角直抽。 又不是干什么好事儿,这林婆子这么骄傲做什么。 傅宁月笑笑,让春喜给她递了个元宝:“难为林婆帮忙了,等这件事成了,另有重赏。” 林婆高高兴兴接过元宝,眼角的褶皱都深了很多:“谢大小姐赏赐,我老婆子一定尽心,大小姐保管放心,那什么时候?” 傅宁月想了想,微微一笑:“等明日早上吧。” 没记错的话,明日是十五,每个月这时候她这个大伯父就会宴请各路朋友。 被搅和的宴会,还丢了面子,少不得被嘲笑,傅郡还会给刘茹好脸? 打发走婆子,春喜显然有些兴奋,捧着刚切开的西瓜进屋:“小姐真是太聪明了,从前都是大房欺负咱们,现在咱们总算能出口气了。” 西瓜是今早放在井里镇过的,入口清甜凉爽,正适合这个时节吃。 先前得知傅雪依能嫁进安远侯府,春喜快气吐血了,好在是做妾,要是做大房夫人,她非得拿煤灰抹在她出嫁的轿子上才能解气呢。 “好了,不必再说,酒楼的生意如何?” 春喜撇撇嘴,一边吃着瓜,一边道:“还行吧,听掌柜的说比最开始好多了,阿若姑娘给的酿酒方子很好,如今很多客人都是冲着这桃花酒来的。” “你去把这瓜送点给她尝尝,现在天热,吃些瓜也能解渴。” “是,奴婢这就去。” 小丫鬟高高兴兴去厨房重新劈西瓜。 午后,傅宁月坐在廊庑下吹风,春喜又拎着个食盒进来,“小姐,二公子又差人来给您送蜜饯果子了,还是新做的甜香梅子,您要不要尝尝?” “又是刘记的?”傅宁月眼皮未抬。 “是啊,奴婢尝了,味道酸酸甜甜,比之前的青梅干好吃多了。” “你若喜欢,自己留着吃吧。” 春喜“啊”了一声,逐渐察觉到奇怪:“小姐是与二公子吵架了吗,怎么这两日二公子送来的吃食您尝都不尝一口?” 傅宁月睁了睁眼,声色平淡,听不出喜怒:“换口味了。” 对于她给出的解释春喜毫不怀疑。 “那小姐喜欢吃哪家的,奴婢给您买去,之前听大公子身边的人说,城东繁街新开了一家店,也是做蜜饯的,卖的桃脯口味一绝呢。” “不必出去买,等明日,咱们上街逛逛去。” 还有一场好戏,可不能错过。 春喜一听,顿时乐坏了:“好啊,小姐这几天忙的晕头转向,好久都没买新首饰新胭脂了。” 她可得把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叫京城那些眼瞎的知道,她们姑娘可不是没人要。 第66章 第66章 清皎的月色如纱幕下坠,将院子罩上一层朦胧。 守门的婆子抓着把瓜子蹲在台阶上唠嗑。 “你说大老爷一家是不是时运不济啊,三公子怎么就伤了脸了,岂不是要错过今年秋闱。” “可不是,要看秋闱在即,这伤了脸,一指长的刀疤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就算伤好了,也必然会落疤,我看三公子啊,是要在等三年喽。” 隔着一道门,刘茹心跳如鼓,死死的攥紧拳头。 熠儿十六岁便考上秀才,文采过人,书院师傅曾亲口说过,有前一次下场累积的经验,这一回若他发挥得当,乡试大概率能中举。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伤了脸! 婆子吐出瓜子儿皮,继续道:“不是说大小姐娘家有一种去疤良药,怎么大老爷不去求一求她呢。” 另一名守门婆子听到这话嗤笑出声:“那也要大老爷舍得那几间铺子啊。” 婆子没点名,另外一人却听懂了,露出恍然的神色。 刘茹面色一阵扭曲,几乎要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夺门而出。 这个傅郡,怎么敢! 为了银子坑害了女儿在先,现在又为了几间铺子不顾儿子的前程。 她的熠儿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却要因为不成器的父亲与乡试失之交臂,他不去赌会死不成! 此时此刻,刘茹对男人最后一丝的眷恋和期盼彻底被粉碎。 她绝对不会放任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两个时辰之前。 在院子里吹够了风的傅宁月正准备回屋歇息,外头一名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大小姐,不好了,三公子在书院借酒浇愁,摔倒碰伤了脸被送回来了!” 傅宁月闻言取下了罩在脸上的书。 夕阳的余晖正对着她的脸,有些刺眼,她不太确定的问:“你说的是傅熠?” 小厮点头:“是三公子没错,这会儿已经在老太太院儿里等大夫呢。” “他怎么会借酒浇愁?” 是因为傅郡刘茹夫妇? 小厮道:“听三公子身边的人说,是书院里有人说了大夫人心如蛇蝎,残害家人这样的话,三公子驳了两句后心情烦闷,便借酒浇愁,喝的太多醉酒,走路时又没在意磕到了台阶上,就,就伤了脸了。” 傅宁月心道果然,“伤的重吗?” “挺重的,小的仔细看了,从眉尾到脸颊,足足有四寸多长,还很深,流了不少血。” 伤得这么重。 傅宁月有些诧异,听小厮的形容,想来是短时间内恢复不好。 距离乡试就剩一个月多几天的时间,这样的伤口,定然是没办法彻底痊愈的。 啧,看来大房最后的指望如今也搁置了。 前世,傅熠这次乡试自然是考中了,第二年春闱又发挥的极好,二甲七名,算是前途无量了,如今看来,自己重生后的作为居然影响的这么广泛。 傅宁月并不关心大房的事,对于这个堂哥,更没什么好感。 第67章 第67章 当初父亲交出兵权之后,已经做了翰林院检讨的傅熠虽没有落井下石,但也享受尽了大房带来的便宜,被调去了礼部,连升两品。 而他的这份前程,是踩着他们父女的骨血升上去的。 是以他今生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也都是咎由自取。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重新躺下,准备把书放回脸上遮太阳。 大房倒霉,她十分乐见。 知道就行,懒得亲眼过去看。 再者,指不定什么时候大房或是老太太就找过来了。 院子里的小厮却没走,望着在廊庑下吹风的大小姐,小声道:“大小姐,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还说,要您将云霜膏的配方送过去。” 云霜膏的配方是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一,是疗伤圣药,恢复疤痕的奇药。 若是没有伤疤,就是每天用来匀面,长久下来,必能使肌肤吹弹可破,纯白无瑕。 唯一的缺点就是配方中的十九味药材,有大半都是千金难寻,一盒顶多能用三五回,用来匀面不太现实。 老太太想要云霜膏的配方,无外乎是为了傅熠的伤。 傅宁月笑了笑,很干脆:“你去回话,说我没有。” 小厮愣住了,不过到底是她院子里的人,肯定是要替自家主子着想:“大小姐,三公子好歹是您的兄长,这么说的话,老太太铁定不会罢休啊。” 春喜这时端着玉瓜从屋里出来,教他怎么回话:“笨,你就说,我们大小姐收拾嫁妆的时候给弄丢了。” 小厮“啊”了一声,“老太太应该不会信吧。” “你管她信或不信,不信也没法子了。” 小厮也只好照着这句话回。 “小姐,吃玉瓜吧,刚刚方嬷嬷送来的,可新鲜了。” 傅宁月没起,鼻尖里窜入玉瓜的清甜香,伸手捡了一块尝尝。 又甜又脆口,的确是好瓜。 “三公子可真倒霉啊,临到秋闱伤了脸,可真是。”春喜有些感慨,“小姐,你说这是不是因果报应啊。” 当父母的没做好事,这报应就降到儿女身上了。 “或许吧。”傅宁月放下瓜皮儿,想了想,吩咐春喜:“你再去把林婆找来。” 她原本还愁只是傅雪依的事不足以让刘茹豁出去,不想又出了傅熠的事。 一双儿女前程尽毁,刘茹如何能坐得住。 鸣鹿堂里,老太太听了小厮的回话,气的砸了两个杯盏。 “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丢,这个死丫头是糊弄我呢!” “娘,你可得帮熠儿啊,他这脸若是好不了,就要错过今年的秋闱了。” 傅郡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了,抓住老太太的袖子直嚎:“我就指着熠儿日后高中光耀门楣呢,可这次过去就要三年了,万一又出差错怎么办,娘,你可要帮我啊。” “我肯定帮你,只是傅宁月这个贱丫头,如今越发的不好掌控了。”老太太心里烦,“得想办法让她把云霜膏的配方交出来才成。” “那个什么云霜膏真的有用吗,就算拿到配方,配置出来也要时间吧,娘,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听他这么说,老太太有些不耐烦的摆开手。 第68章 第68章 “四五十的人了,怎么这么经不住事,云霜膏可是疗伤圣药,顶好的东西。” 说到此处,老太太颇为后悔。 当初刘氏掌家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东西弄到手,而不是存在傅宁月那个丫头手里。 即便这东西的配方价格昂贵,真要是做出来了,凭这样的功效,拿出去卖,价格翻倍,岂不是得赚得盆满钵满。 傅郡一抹眼泪,站起来:“她要是不给的话,我去问老二要。” “你给我站住,你还嫌跟老二一家闹得不够难堪吗?” 老太太急事把人叫住。 哪怕自己是老二名义上的母亲,这两天在府里的日子也并不算好过,院子里的下人被彻头彻尾的换干净不说吃穿用度更是大大缩减。 老大这个时候还要去找老二,岂不是不想让她这个老太婆有好日子过。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熠儿错过这次机会吧。” 错过一次就是三年。 人生哪儿来这么多三年,未免变故横生,还是早上官场为妙。 傅郡自己就是个秀才,哪里不知道时机的重要性。 想当年自己考上秀才,就是因为太高兴太自傲,跟着朋友浪荡了几年,所有的课业都落下了,再去考,就怎么也赶不上人家,从此以后就放弃走官场的路子了。 他可不希望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先让这个大夫看着吧,我已经让人出去寻能治疤的大夫了,且走且看吧。” 傅宁月这丫头贱的很,哪儿会那么轻易把配方交出来。 傅郡眉头紧锁,重重的叹口气,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傅郡原本想跟几个朋友说不去了,家中生事儿,哪儿还有心思喝酒赌钱。 不想,朋友差人来送信儿,今儿个赢一场筹码翻倍。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更何况,他心里烦闷,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内心纠结了一会儿,他妥协了。 总归等在府里也没用处,自己又不是大夫,说不准还能从这些朋友口中打探打探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快速的恢复好疤痕。 几人喝酒定在西市街上最大酒楼聚贤楼的天字一号房。 刘茹得了林婆的帮助,第一时间就往这处赶。 她倒是要好好对问对问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能弃一双儿女于不顾。 聚贤楼的对面刚好是侯府名下的胭脂铺,楼上设有雅间,傅宁月一早就在雅间等着了。 看到傅郡与几个赌友勾肩搭背的上楼,她端起茶盏,慢悠悠的品着。 希望刘茹不要让她失望才是。 林婆虽然帮刘茹出了园子,可一大早去送饭菜的婆子没见着人,立刻禀报给了园子里的管事。 主家送来的人逃了,管事吓得不行,立刻召集人手出去找。 刘茹在街上东躲西藏,生怕叫人发现,直到逼近聚贤楼,这份担心才褪去。 第69章 第69章 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压制的怒火与恨意。 若非缚春巷青天白日的都在休息,她便亲自去求了那位帮女儿医治好不孕身子的女神医给儿子开一副治疗伤疤的药来。 刚进聚贤楼,里头的伙计迎上来:“夫人眼生,不知是几位?” 刘茹出园子时换了身料子不错的衣裳,稍加打扮,除却快瘦脱相之外,姿态气韵还是有点儿从前侯府贵眷的影子的。 “我找傅郡傅大老爷。” 伙计一听来找人,当即问:“不知夫人与傅大老爷什么关系,他今日宴请了几个朋友,可都是男子。” “我是她夫人。”说罢,刘茹给了他一块碎银:“你告诉我,我自己去就行,你不必跟着。” “傅大老爷就在楼梯上去东边,天字一号房。” 得了银子,伙计欢天喜地,想着她既然是傅郡的夫人应当不会有事,那傅大老爷又没叫姑娘作陪,总不至于是来捉奸的,也就由着她去了。 傅郡正和几个朋友碰杯。 还没到晌午的时辰,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下肚,喉咙里一阵辛辣刺激,却盖不住心里的苦闷烦躁。 赌友看出了他的异常,几人对视一眼,由领头的问:“傅兄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莫不是再愁今日的赌局,怕赢不了。” 莆阳书院是封闭的,除却逢年过节,或是有事告假,院长是不会允许学生们私自离开。 傅熠被送回来的事也没有张扬,傅郡自然不会蠢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将大房再推到人前,早就跟知情人交代过要保密。 这会儿两杯酒下肚,又被奚落两句,哪儿忍得了,叹道:“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那个不中用的儿子啊,怕是没机会参加今年秋闱了。” 话一出口,惊的几个赌友瞬间清醒了不少。 京城中若说文人才子,傅熠必然是排的上号的,每年秋闱在即,赌坊里就会开设赌局,压这些学生谁能考得上,谁又考不上。 他们这些老赌鬼,也都下注了。 “为何参加不了啊?”几人不约而同问。 “这个混小子啊,呃,他,他不好好将心思放在读书上,竟私底下酗酒,结果酒醉站不稳,给摔了。” 傅郡一把将酒杯拍到桌上,语气愤懑,“眼看着就要进官场了,谁曾想他这么不争气——” 砰!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陡然被推开。 几个赌友被吓的激灵,抬头看向不请自来的人。 “嫂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看到刘茹,傅郡清醒了不少,紧紧的盯着她,语带警告:“谁允许你出来的,赶紧给我回去!” 刘茹没有听他的话,冲上去一把将桌上的酒水饭菜给扬了。 几个赌友立刻起身,不敢置信:“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傅郡也火了,站起身中气十足的吼出声:“我让你给我回去,刘氏,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回去?”刘茹目光凶恶,不带丝毫温度:“我回去了,好叫你把熠儿与雪依都给卖了,做你赌场上的赌资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了!” 她想的没错,这个男人根本没有心。 熠儿都伤了脸,他居然还有心思跟几个狐朋狗友吃饭喝酒! 第70章 第70章 傅郡被她说的恼火,又不想在几个赌友面前丢人,咬牙切齿的逼近:“刘氏,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回去再说!” 看守院子的婆子是饭桶废物不成,连刘氏都看不住。 刘茹冷笑,警惕的向后退:“回去再让你把我关起来么,你休想,我且问你,女儿儿子的前程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傅郡被她这么质问,脸上火辣辣的满是难堪。 回头睨一眼饭桌上的几个赌友,只见他们眼眸晶亮,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他皱了下眉,以眼神示意。 几个赌友面面相觑,思衬片刻后,还是起身出去雅间。 此时此刻,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傅郡趁着刘茹不注意,陡然抓住了她的手,气势汹汹就要把人带回家。 刘茹哪里肯罢休,疯了一般剧烈挣扎:“你放开我,你债台高筑,不惜用卖了自己儿子女儿的前程帮着还钱,现在还要杀我灭口不成!” “好歹也是宁远侯的兄长,有功名在身,娶我回家这么多年,只知道吃我的嫁妆,我是害了傅宁月不假,你难道就不曾参与其中吗。” 这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债台高筑,卖儿卖女,傅宁月! 一名酒客惊道:“不就是之前女儿抢了堂姐未婚夫那家人么!” “是不是前几日被抬进安远侯府做妾的那位。” “没错没错,就是那户人家,想想也是高官贵眷的亲属呢,内里竟也这样遭污秽,夫妻俩合起伙来害侄女,真是活久见。” 门口围起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每议论一句就如同针一般戳在傅郡心窝子上。 此时此刻,他恨不能拿毒药将刘氏给毒哑了。 曾经睡在一张床榻上的夫妻俩视线交汇,没有温情流转,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恨意和怨毒。 “刘氏,莫要在这儿丢人现眼,赶紧给我回去,你不顾及自身,难道也不在意雪依与熠儿了吗?” 他委实想不通,把家里的遭污事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两个孩子又有什么好处? 傅郡想把人扭送回去,然而刘茹这个样子肯定不会罢休。 想想要是夫妻俩当街打起来,傅郡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还有脸提两个孩子!”刘茹声音颤抖,如何听不出傅郡话里的威胁。 正是因此,她才能豁得出去。 让这京城的老百姓看看,宁远侯的兄长,老太太在意的亲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好叫他日后断了再拿一双儿女换银子的心思。 “雪依应该做的是正房夫人,你为何同意让她做妾,孩子的一辈子都让你给毁了,你这个杀千刀的,还有熠儿,秋闱在即,你竟眼睁睁放任他错失机会,你不去赌会死不成?” 刘茹说出这话,险些气到心堵。 “我什么时候去赌了,你胡说八道什么,无知妇人。”傅郡眼神微闪,即便心虚,也不敢表现出来,“雪依让你给教坏了,你还有脸赖我这个父亲,若不是你出了主意,她何至于坏了名声,若不是你傻到去害傅宁月,我们更不会分家!” “你凭什么把这些事都赖在我身上!” 事到如今,夫妻情断,刘茹自没什么好顾忌的,这么多年来的不满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有些时候,怒意上头,是管不住嘴的。 刘茹就是如此。 第71章 第71章 “我买凶杀人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欠下的债还不上,傅郡,你也是个秀才,你当真。” “住口!” 傅郡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疯妇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为何要住口,你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头上,傅郡,你这个黑心烂肺,我就是——” 说到后头,刘茹的理智回弦,一双眼睛睁大。 她说了什么! 围观的百姓觉得头皮发麻,已然惊呆了。 害自己的亲侄女还不止,竟然买凶杀人!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刘茹捂住了嘴巴,眸光掠过在场的众人,摇着头。 “不是的,我没有杀人,是我昏了头说错了,我没有杀人,都是胡话。” 事情是刘茹亲口说的,这会儿意识到不对否认,百姓们哪里还会信。 刘茹都快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口不择言,明明,她明明是来质问傅郡的,为什么到最后自己会失去理智。 就好像,脑子和嘴不受自己控制一般。 傅郡还想做些什么挽回,毕竟这疯妇要是真的因为买凶杀人下狱,熠儿才是真的没了前程。 律法严明,父母有罪者,皆不能继续参加科举,若是已经有功名在身的,多数还会被革去功名。 “让一让,都让一让,什么人在此喧哗闹事!” 一群官差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 刘茹心头一沉,惊恐不定的看向傅郡。 后者还算冷静,正要上前去打发走官差,一名穿长衫的年轻人道:“大人,这个妇人方才说她杀了人!” “不错不错,她亲口承认的。” 几个年轻人正是京城周边即将参与乡试的秀才们,年轻气盛,满腔正义,哪里会容许一个可能存在的杀人犯逍遥法外。 领头的官差一听还有人命官司,立刻就把人给抓住了。 至于傅郡自报家门,是宁远侯的长兄,官差们想了想,又把他给扣下了。 什么勋贵人家也不等藐视律法,这大兄弟也是蠢。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儿,他们也不敢徇私枉法啊。 罢了罢了,他们只负责抓人,审案就交给府尹大人操心吧。 傅郡和刘茹被押送到京兆府尹的事情很快传开了。 老太太听到消息,眼前一黑,差点儿厥过去,立刻叫人将正在巡营的宁远侯喊回来。 得知了事情经过,宁远侯看着着急上火的老太太,淡定的喝了口茶:“母亲急什么,若是大哥没错,府尹大人会查清的。” 当然,要不是无辜的话,就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你......你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大哥坐牢?”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大哥要是无辜,京兆府尹还能冤枉他,若不是无辜,我又有什么办法。” 第72章 第72章 傅宁月亲眼看完了一场好戏,回到府中,就去找了历长峥。 她有些日子没踏足这个院子了。 小厮瞧见他来,目露惊喜:“大小姐来了!” “二哥呢。” “二公子在练剑呢,小的这就去请。” “不必了,领我过去吧。” “是。” 小厮领着傅宁月去了后院。 院子里有栀子花的香气,随着剑锋四溢,她听到利刃入鞘的声音。 历长峥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布巾擦脸,瞧见她来,眉眼凝出一抹笑:“小妹怎么过来了。” “今天在街上看了出好戏,带了个西瓜给大哥。” 春喜捧着已经切好的新鲜西瓜奉上。 “我刚刚练过剑,正好渴了。”历长峥接过西瓜就吃起来。 二人在院子里的凉亭坐下。 “二哥还记得之前那个徐三吗,让大哥帮我收押的那个。” 历长峥吃瓜的动作一顿,点头道:“自然记得。” 他看着眼前美貌异常的少女,想到了从小厮口中听到的‘热闹’。 “二哥帮我把人送到京兆府吧。”傅宁月直接道。 历长峥眉心微跳,与她对视。 少女笑的明媚,没有丝毫心虚闪躲。 “小妹这是打算......”历长峥欲言又止。 “二哥知道就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答应分家这件事就不会再提。 可这是刘茹自己说的,就怪不得她了。 “所以,今早大伯母与大伯父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历长峥的眼里浮出惊讶。 大伯母场面养尊处优,庄子上的婆子人高马大,身强体健,怎么会让她逃出来。 若说没人从中推动,他不信。 更别说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杀人的秘密了。 除非是脑子有病,不想活了。 如今傅宁月自己承认,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二哥好像很惊讶。”傅宁月笑笑,“大伯母欺我至此,一次次的给我使绊子,傅雪依与宋邀云的事情被撞破之后,甚至反咬我一口,二哥觉得,我能咽的下这口气?” 历长峥沉默一瞬:“大伯一家做的的确太过。”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过顺水推舟而已,二哥,你不会说出去吧。” 傅宁月眸子盈盈,语气也软了两分。 这副模样,仿佛又是小时候总跟着他屁股后面要他买糖葫芦吃的小姑娘。 历长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不会,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会站在你这边。” 傅宁月顿时眉开眼笑:“那二哥就是答应了。” “答应答应。”历长峥无奈又宠溺的笑着:“不过义父那边,你告诉了他没有。” “父亲日理万机,就不需要操这份心了,二哥你最好了,你可别告诉他,不然父亲会训斥我的。” 她扯着历长峥的衣袖。 历长峥看着衣袖上的那只手,不由的扬唇:“父亲可舍不得训斥你,罢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你啊,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同我说,不要再一个人贸然行事。” 第73章 第73章 “我知道了,二哥放心就是。” “大哥呢,大哥知道这件事吗?”历长峥又想起了姜执栩。 他回来已经有个把月了,傅宁月一直在照顾姜执栩,忙到他的院子都没有来过。 今天还是回来之后的头一回。 傅宁月一脸莫名:“我告诉大哥干什么。” 历长峥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大哥尽快啊。” 临走前,傅宁月又嘱咐了一句。 历长峥咬下最后一口瓜,深远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素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收了回来。 “公子真要把徐三送过去?”身边的心腹侍卫担忧的问。 “不然?” “那宋公子那边只怕没法儿交代。” 历长峥拿帕子擦了擦嘴,嘲弄的笑了一声:“我需要跟他交代什么。” “可五皇子。” 历长峥凌厉的眼风扫了过去,侍卫立刻噤了声。 走出院子的傅宁月听下人来报,老太太又将她父亲叫了过去,其目的不言而喻。 春喜观察着自家小姐的脸色,愤愤不平:“老太太也真是,这种事情,侯爷怎么管啊。” 见傅宁月不说话,春喜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小声的问:“小姐,大夫人怎么会真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这种事说出来啊。” 起初小姐同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呢。 谁会自掘坟墓呀! 没想到大夫人会。 傅宁月瞥了小丫鬟一眼,很是无奈。 从前只知道春喜脾气火爆,现在才发觉她的话也很多。 刘茹为什么会当街说出这样的秘密,这还要归功于藏身在人间欢的媚娘子。 前世她与五皇子勾结,坏事做尽,曾为了将一名弹劾五皇子的言官治罪,特意让宋邀云在言官的饭菜中下药,使其在宫宴上怒火攻心,口不择言,失态于人前。 律法有不斩言官这一条,但那名言官还是被打了十个板子,革去官职,发配还乡。 林婆给刘茹的饭菜里,就加了这种药。 历长峥当天就将徐三送到了京兆府,再加上账本为证,人证物证俱在。 刘茹的罪,跑不了。 几个受害者的家人得到消息,在京兆府的门口哭的死去活来,话里话外连带着傅郡和一双儿女一起骂。 至于侯府。 人证物证是历长峥送过去的,他就代表了侯府。 如此大义灭亲之举,一开始还有人疑心是侯府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不得已为之,傅宁月早有准备,很快就将流言扭转。 本来就有她受害在先的原因,百姓们自然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无辜的。 傅郡并未参与杀人一案,正所谓‘亲亲相隐’便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刘茹被判问斩,徐三自然也逃不过,被判处绞刑,次日午门执行。 得知这个消息,老太太再也撑不住,一头撅了过去。 傅熠浑浑噩噩,还沉浸在伤脸不能参与科考的悲伤之中,忽然听闻恶耗,立刻找到了傅郡问清楚。 看着儿子脸上沾住的纱布,傅郡泪眼婆娑,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真是被你母亲给害惨了啊。” 傅熠直直呆愣在原地,头顶恍若有一道惊雷劈下。 他有一身才学本事,却再也不能科考了! 第74章 第74章 随着刘茹被斩首,尸首用草席裹了一烧,明明儿女双全,却连个祭拜的人没有。 消息传进了安远侯府,傅雪依大病了一场,肚子里的孩子险些没保住,据说宋邀云还因此重罚了伺候傅雪依的两个丫鬟。 “听说那两个丫鬟各自挨打了十个板子,被打的血肉模糊,估计没有个把月下不来床呢。” 春喜说着不知道哪儿听来的消息,手指灵活的给傅宁月挽了个随云髻,又开始在首饰匣子里挑选发饰。 “小姐戴这个赤金的彩云簪怎么样?” 傅宁月随她摆弄,“你拿主意就好。” 春喜又拿起另外一只发簪,“可奴婢觉得这个如意簪子也不错,寓意事事如意,正合咱们的心意。” “也行。” “小姐天生丽质,戴什么都好看,要不戴这个金累丝嵌宝石的发钗吧,倒是更配小姐您今日的衣裳。” 傅宁月:“......那就这个钗吧。” 小丫鬟将发钗没入发髻之中,看着镜子里娇俏美貌的主子,这下满意了。 “好了小姐,这下保管顾大人见了您都移不开眼。” 傅宁月扬了扬眉,看向春喜。 春喜嘿嘿一笑:“小姐不必害羞,奴婢跟着您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您的心思,顾大人虽然冷淡了一些,但好在长的俊,又位高权重,做侯府的姑爷倒也合适。” 最重要的一点,还能气死二小姐。 傅宁月这下是真没什么可说的了,让顾南钰做侯府的姑爷,亏得这丫头想的出来。 见自家小姐不说话,春喜更确定了。 小姐果然是对顾大人有意呢。 出了府,主仆二人一路往茶楼去。 茶楼一如既往的冷清,大堂里只零星三两个客人,伙计已经将桌子擦的噌亮,见傅宁月到了,立刻殷勤的迎上去:“傅姑娘终于来了,我们大人等候多时了。” 春喜睨了伙计一眼,心道这伙计还挺会来事儿的。 上了茶楼,依旧是上回的雅间。 顾南钰靠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杯茶,桌子上摆放着几碟子精致漂亮的点心,只看颜色便觉得十分可口。 傅宁月微挑眉梢,没记错的话,上次来时,这里是没有点心的。 顾南钰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金累丝宝石钗上,发髻是新的样式,衣裙似乎也是新的,隔着一张桌子,还能闻到点点香露的味道。 他轻啜茶水,压住唇角的弧度。 没记错的话,上一回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来见他就这么高兴,还要特意打扮一番? 睿智聪明的顾大人想到这里,心情更好了不少,主动提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 “听说作乱的匪寇在牢里自杀了。”傅宁月估摸着顾南钰见面要说起这件事,干脆主动挑起话题。 顾南钰要说的恰好是这件事。 “匪寇领头自杀前,留下了一封血书。”顾南钰淡淡接话。 傅宁月讶然,很快想到了顾南钰找她的缘由。 “这血书,与侯府有关?” 十万两赈灾银,本来就不是她该过问的事,顾南钰一直忙于这件事,忽然来找她,不可能只是为了喝茶吃点心。 “不错,他对犯下的所有罪供认不讳,绝口不提背后之人,却在信中提起了神机营一名把司官,经过调查,那名把司官与宁远侯爷的义子厉长峥关系亲近,正是他提拔上来的。” “所以有证据证明那名把司官与匪寇有关吗?” 第75章 第75章 “人已经被控制了,目前只有匪寇的血书为证。” 傅宁月皱起眉,据她所知,这件事与厉长峥扯不到一起去才对。 是她漏掉了什么? 顾南钰以为她是担心厉长峥,眼底划过两分不悦,还是宽慰一句:“你也不必太担心,即便有血书为证,也未必真与厉长峥有关。” “我不是担心他。”傅宁月摇摇头,“我在想,倘若有证据表明厉长峥与流寇有关,是不是会殃及我父亲和大哥。” 顾南钰微怔。 “你与你二哥的关系不是挺好。” 至少顾久查来的消息是这样的,两位义兄之中,傅宁月更亲近厉长峥。 傅宁月自嘲笑笑,“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顾南钰的目光深了深,漆黑的瞳孔中藏着探究与不解。 若是没了这层顾忌,那么厉长峥,他便能肆无忌惮的查了。 “顾大人,赈灾银被抢,会不会——” “小姐,有个徐姑娘想见您。” 傅宁月的话没说完,外头春喜的敲门声传了进来,“就是上回那个徐姑娘。” 春喜又提醒一句。 徐三的女儿? 傅宁月面色微变,起身出去。 “大人稍等,我去去就回。” 顾南钰颔首,没有阻拦。 徐莹站在廊上,看到傅宁月出来,眼泪簌簌而落:“傅姑娘,求傅姑娘收留我。” 她径直跪在地上。 幸而茶楼里没什么人,注意不到这边的动静。 春喜连忙把人搀扶起来:“徐莹姑娘,你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说吧,我们小姐不是给了你银子让你走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也正是傅宁月想问的事。 徐三与徐莹见面已经过去许久,她这时候应当已经到了徐三给她寻的安全地带才对。 徐莹露出一双满是血痕的手:“我出城时被一伙混混夺了钱财,若非我跑得快,只怕都回不来见傅姑娘了。” “所以你一直没有离开京城。”傅宁月警惕起来。 徐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仍旧是一副可怜模样:“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姑娘出府,傅姑娘,我想问一问,为何你——要这么害我爹!” 后头的话声转为愤怒冷厉,低头啜泣的少女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骤然往她身上扑过去。 匕首锋利,投射出窗外折射的光影,冰冷的锋芒从眼前闪过。 徐莹突如其来的动作令人措手不及。 “小姐小心!”春喜睁大眼,几乎来不及思考,挡在了傅宁月身前。 顾肆瞳孔一缩,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 然而那把匕首已经送到了傅宁月的心口处。 刺啦一声。 刀刃划过衣襟,将领口的衣服撕碎,腰间一只手轻轻落下,灵巧的带着她往旁边闪去。 待傅宁月反应过来,整个人都依偎在顾南钰的怀里。 第76章 第76章 匕首与茶杯碰撞,被打落在地。 茶水洒了一地,徐莹手腕一疼,虎口更是被震的出了血,她整个人顺着匕首落地的方向摔倒在地,惨叫出声。 她还想去捡地上的匕首。 顾肆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春喜惊魂未定,看着完好无损的人,吓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傅宁月察觉自己还被人抱着,直直的往后退,“多谢顾大人出手相救。” 顾南钰却没有松手,视线落在她衣服裂开的肩头,“我劝你别动。” 肩膀上的凉意提醒了傅宁月,她及时捂着破裂的衣服,没敢动弹。 一旁的顾肆目不斜视。 愤怒的小丫鬟确认傅宁月没事之后转头撸起衣袖,对着徐莹就是“啪啪”两巴掌。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小姐好心帮你,你竟然恩将仇报,想要害我家小姐。” 徐莹被她这毫不留情的两巴掌扇的嘴角出血,脖子微晃,擦出了两道血痕,若非顾肆及时动了手腕,徐莹只怕是要当场没命。 “春喜。”傅宁月叫停了小丫鬟,冷眼看着满含恨意的少女,“你要为你父亲报仇。” 徐莹扬起下巴,面露不甘:“可惜我还是慢了一步,若是我动作再快一些,此刻你已经是我的刀下亡魂。” “小贱人你再说一遍!”春喜气急,扬手打算再赏她两巴掌。 “春喜。” 听到主子的话,小丫鬟虽不情愿,还是听话的后退。 “你是大理寺的顾大人?!”徐莹这时认出了顾南钰的身份,嗤了声讥讽道:“都说大理寺卿断案如神,最是公正,没想到,顾大人也是会为了美色丢掉廉耻之人。” 将傅宁月认作杀父仇人,徐莹自然而然的看做两人狼狈为奸。 “杀了她。”顾南钰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徐莹的话而显出恼怒。 “等等。”傅宁月拦住下正要动手的顾肆。 顾南钰揽着傅宁月的手微松,薄唇扯出一抹凉薄的弧度:“若是不忍心,你可以闭眼。” “顾大人,我有话要和徐莹说。” 傅宁月坚持要留徐莹性命,顾南钰倒也没有和她拗着来,让顾肆收了剑,将人看住。 “你不要以为不杀我,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我爹被你蒙骗,上了绞刑架,我却不会。” 傅宁月身上多了一件外衣,是顾南钰的。 茶楼没有外人,她也没什么好顾及的。 “可惜你恨错了人,若是我死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为你父亲报仇。” 徐莹神色一顿,陡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害你父亲的人不是我,他拿了别人钱财,对无辜之人下手,受伤沾了四五条人命,难道律法不该杀?” “不可能。”徐莹失声惊叫:“我爹一向与人为善,不可能杀人的,是你们这些勋贵人家不择手段......” 傅宁月打断她的话:“你曾经生过一场大病,几乎病死,后来你父亲得了一位价值百金的药材才将你救回来,我说的有假。” 徐莹彻底忘了反应。 “你父亲只是一个侯府的车夫,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你可想过?” 徐莹神色恍惚,过往的一切浮出脑海。 她补身子的药材,足金打出来的小金锁,还有不计其数价格不菲的首饰。 第77章 第77章 父亲只说,他做事得力,侯府的主子赏的。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不会杀人,是你撒谎,他不会杀人的!” 傅宁月没有理会徐莹的歇斯底里,继而道:“他的东家是刘茹,也就是我的大伯母。” “那他还是替你们侯府做事,与你脱不了干系。” “可我与大伯母之间是仇,你父亲要害的人也有我,若非他答应供出大伯母,你以为我会替你安排后路?” 徐莹红了眼圈,犹不敢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傅宁月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当然,她也不会任由一个已经知道她和顾南钰关系不一般的人到处跑。 “还劳烦顾大人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 她没那么好心,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徐莹还没有想清楚,等她想清楚了,会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 顾南钰有些诧异,吩咐顾肆将徐莹关进大理寺的牢房。 待人走后,二人才重新进了雅间,春喜则去马车上取新的衣裙。 “我以为你要放了她。” “顾大人,我虽然不算多心狠手辣,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人。” 以德报怨,她做不来。 她会竭尽所能,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来报前世的仇,避免曾经的悲剧再次上演。 少女细长的墨眉轻扬,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他喃喃道:“那就好。” 一味的心软,只会坏事。 看来这小丫头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方才的事要多谢顾大人了。”傅宁月再次道谢。 实际上,傅宁月本就对徐莹忽然找来的目的存疑,她的手偷偷摸进怀里的时候,傅宁月就已经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那一刀,她自己也可以躲的过去。 只是春喜挡的太快,她必须要顾及这个小丫头,没想到顾南钰在屋里就已经察觉到了。 傅宁月望着神色淡淡的男人,浅薄的唇吐出一句她意想不到的话:“下次注意,莫要随意相信他人。” 她眨眨眼,还以为顾南钰又要提谢礼的事。 “我会注意。” 平心而论,顾南钰真真生了一副极好的相貌,若按照春喜的说法来,大约他是最符合侯府姑爷的标准的。 窗外有风,少女手捧着下巴,眉头轻蹙,不知再想些什么。 “在想什么?”好奇之下,顾南钰问出口。 傅宁月回神,意识到自己生出的念头,顿时大惊。 真是被春喜给带偏了。 她暗自己懊恼,面上却不显,随意的转移话题:“没什么,春喜怎么还不过来。” 说话间,春喜就抱着衣服上来了。 顾南钰起身,寻了个借口出去,给了她换衣裳的空间。 他人就站在廊上,离着雅间五步远,不过主仆家的说话声还是传进了耳朵里。 顾南钰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正要往远处走,就听小丫鬟提到了自己。 第78章 第78章 “小姐,顾大人可真好,方才要是没有顾大人在,奴婢都不敢想呢。” “我原本也能躲过去的,谁叫你扑过来。”傅宁月语气虽埋怨,看向小丫鬟的眼神却带着两分无奈和暖意。 春喜替她换下破裂的衣裳,小声嘟囔着:“小姐还说,你是我的主子,奴婢当然要保护主子,更何况,若没有小姐,奴婢小时候就已经被厨房的管事打死了。” 春喜年幼时候瘦的没个人形,半夜去厨房偷了两个冷馍,还没吃上两口就被管事的当场拿住,说要拿她杀鸡儆猴。 幸而傅宁月夜半时饿了去厨房叫人,看到这一幕将人给救了下来。 “小姐,以后你可千万要离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远一些,免得再有像徐莹这样恩将仇报的。”春喜语重心长。 “是是是。”傅宁月笑呵呵应着。 “顾大人就很好,小姐以后可以和顾大人多多来往。”提到未来姑爷,小丫鬟顿时眉开眼笑。 傅宁月嘴角抽了抽,佯装严厉:“多嘴,这种事如何能开玩笑。” 她和顾南钰来往,不过是当初双双被下药,有了肌肤之亲后的权宜之计罢了。 春喜撇撇嘴,声音也小了一些:“顾大人确实好嘛,小姐你不是也......” 傅宁月侧目睨了小丫鬟一眼。 感觉到自家主子的不悦,春喜识趣的闭上嘴巴。 “以后这些事不要再说,让人听去了,我和顾大人都不好过。” 她可以纵容春喜很多事,唯有一点不可以。 嘴上没了把门,是会惹祸的。 春喜点点头:“奴婢知错了,小姐别生气。” 傅宁月穿上外衣,将头发从衣服里面拨出来:“我不是生气,只是如今京城事多,父亲手握兵权,又得今上重视,与顾大人这样的人来往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嚼舌根。” 若非如此,她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连出府的时候只带春喜一个,还要在附近的巷子里兜转两圈。 “日后,不该说的话不许再说。” “是,奴婢一定谨记小姐叮嘱。”春喜认认真真应下来。 屋外,听到里面快步靠近的声音,顾南钰神情复杂后移两步。 傅宁月推门出来:“徐莹的事就麻烦顾大人了。” “嗯。” 离开茶楼之后,傅宁月回到府里,继续专心研究起赚钱的门道来。 整顿完铺子手里剩下的现银不过万余两,其中还包括顾南钰给她的银票。 又是几天不出门,傅宁月耳边的消息没断过。 管家婆似的春喜跟在方嬷嬷身边学了不少东西,每天耳听六路,比如今天街上卖猪最实惠的屠夫回到家抓到了妻子在家偷汉子,又鄙如哪家的官人去了缚春巷被家里的母老虎抓了个正着。 不过除却这些没用的八卦,还是有些可靠的消息。 厉长峥这两日被叫去了大理寺配合调查,手上职务被转交给闻人将军。 想来他也是大伤脑筋。 神机营副统领的职责可不是虚名,手握实权,厉长峥靠着宁远侯义子的身份争得了这个位置,就这么拱手相让,只怕是要怄死了。 厉长峥不高兴,傅宁月心情便好起来。 宁远侯几天没瞧见自家闺女出门,生怕她在家里闷的慌,与姜执栩一道去了她院子。 第79章 第79章 “侯爷,大公子。”春喜迎过去。 “姑娘呢?” “小姐在屋里看账本呢,这两日酒楼的生意好了不少,繁街上的布庄生意一直不好,小姐正考虑要不要关门歇业,换一个行当。” “一直在看?” “倒也不是都在看账本,小姐今日寻来了布庄的掌柜谈了一会儿,不过奴婢没有听懂。” “这么看也不怕把眼睛看坏了,当初也不该把事情都让她一个人来。”宁远侯拧起眉头,有些担忧。 姜执栩也心疼,不过他与宁远侯的想法不同。 “小妹多学一门本领也挺好的,累是累了些,我看她在兴头上,一时半会歇不下劲来,父亲也不必太过担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姑娘家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两人说着,春喜推开了书房的门:“小姐,侯爷与大公子过来了。” 傅宁月闻言起身:“父亲大哥怎么过来了,春喜,去把今天才做的桂花芡实糕端过来。” “是。” 春喜欢欢喜喜下去了。 宁远侯看着瘦了一圈的女儿,眉头皱成了‘川’字,“整天待在房里,怎么也不出去转转,是不是没钱了,没钱了就和爹说,爹有。” 说着,他就从身上摸出两张百两银票。 傅宁月没收:“父亲留着吧,我如今掌家,母亲的嫁妆又都在我手里,根本不缺银子。” “那也收着,改明儿带着春喜,去街上买两朵珠花,要不就裁两匹料子做身新衣裳。” 平日里在战场上挨了一刀都不会皱眉头的侯爷这会儿生怕姑娘在家闷着,一把将银票塞她手里,完全不容拒绝。 傅宁月哭笑不得,又不好不收。 “父亲,我也缺钱。” 一只手伸了过来。 是姜执栩。 高大俊美的男人说出这话时,毫不脸红心跳。 结果遭到了父亲大人的大白眼:“你要钱自己挣去,再过两年都而立了,媳妇都没找着,也好意思伸手要钱。” 宁远侯说着生起气,要不是这臭小子身体尚未好全,这会儿就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姜执栩默默收回手,一本正经道:“俗话说的好,先成家后立业,没有银子,哪家姑娘愿意跟我过苦日子。” 这话刚出口,宁远侯一记冷眼横了过去。 傅宁月看热闹不嫌弃事大:“大哥年纪大了,是该娶妻了,父亲不是早就给你置办了宅子,那里现在还缺一个女主人呢。” “小妹,你若再说,父亲就该踹我了。” 几人斗了两句嘴,气氛顿时欢快不少。 春喜端着一碟子桂花芡实糕进屋,另外还切好了一盘西瓜。 已经是夏末,西瓜再不吃,就该等明年了。 鲜甜的瓜入腹,十分解渴,傅宁月扫了眼父子二人,主动问起厉长峥:“父亲,二哥这两日怎么不在家?” 第80章 第80章 父子二人一阵沉默。 宁远侯想了想,先开口道:“是这样,这两日神机营事忙,你二哥抽不开身,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傅宁月咬了一口甜糯糯的点心,温声道:“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些话哄不住我。” 宁远侯与姜执栩对视一眼,无奈叹气,不好再诓骗她,将事情如实说了。 傅宁月面露错愕:“二哥怎么会和这些匪寇有关系,父亲你——” 意识到女儿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忙道:“侯府孑然一身,不会参与打的这些事里去,何况咱们也不缺钱。” 傅宁月点点头,又问:“那二哥呢。” 宁远侯轻轻蹙眉,心情有些沉重。 他并不是疑心这个义子,只是种种证据表明他与这次的赈灾银被劫案脱不了关系。 “小妹不必担心二弟,大理寺卿断案如神,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这话就有意思了。 傅宁月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姜执栩,展颜笑了:“也是,二哥若是无辜,必然不会受牵连,想来只是配合调查。” “你能想得开就好了。”姜执栩欣慰点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觉得奇怪,侯府上下的人都说小妹与二弟关系好,他却不觉得如此。 小妹与二弟不像是关系好,像暗地里结了仇似的。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 或许是他没看清楚状况也不一定,从前的许多事,他都记不起来了。 侍卫来报:“侯爷,宫里来人了,陛下要见您。” 宁远侯想到了什么,面色严肃起来:“本侯稍作整理,即刻就去,执栩,你随我进宫。” “是,义父。” 目送两人匆匆离开,傅宁月放下点心,叫来春喜,将银票递过去:“收起来吧。” “小姐明天不出去逛逛吗?”春喜笑问。 “不去了,明日休息,后日我要去庄子上。” “小姐是要去查账吗,方嬷嬷不是已经让人查清了账目,那些偷奸耍滑的人已经被赶走了。” “不是,庄子上的生意进向不太好,东边还有一块荒地没有开垦出来,我去看看,顺道寻人问问开垦出来能种些什么有用的。” 春喜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小姐还记不记得尤管事的儿子尤辉吗?” 傅宁月想了想,在脑海中寻到了与这个名字相符的一张脸。 尤辉三十出头,为人老实,是侯府的家生子。 春喜口中的尤管事则是几年前管理厨房的伙计的一个管事,因为得罪了老太太,挨了好几个板子被送到庄子上做苦活儿,这个尤辉就是尤管事的儿子。 之前方嬷嬷派人去庄子上查帐,听她提起过这个人。 尤辉的妻子比她小个五六岁,正是最好的年纪,模样标志即便做了多年的苦力活也不见辛苦,庄子上的管事见色起意,就想强占了他的妻子。 尤辉一家子抵死不从,管事更是开出了高价,没能得手之后召集了人手,将尤辉的腿打折了。 恰好方嬷嬷的人过去查帐,尤管事,如今已经不是管事的尤昌前来状告几名管事。 很快料理了那些个仗势欺人,色欲熏心的管事。 “有些印象,怎么了?” 春喜道:“奴婢之前问过嬷嬷,听说这个尤辉就是管园子种苗的一把好手,他家里虽清贫,一院子的花树却照顾的极好,这人应该可用。” 傅宁月了然,若是这样的话,倒真是省了他不少事。 “那你去跟方嬷嬷说一下,对了,尤辉的腿?” “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嬷嬷料理了那些管事后,就拨了银子让他去找大夫,那些银子足够他养伤了。” 第81章 第81章 “那就行。” ...... 宫里,宁远侯携义子面圣。 景帝居高临下,深黑的眼眸不见丝毫波澜:“宁远侯,这是你的另一个义子?” 姜执栩将头垂的更低。 与厉长峥不同,他是第一次进宫面圣。 “是,他是微臣战场上一名旧友之子。” 景帝眉头微挑不怒自威:“这么说来,他也是功臣之后了。” 宁远侯点头称是。 很快上方传来带着冷意的笑:“你倒是好眼光,收的义子一个比一个能干。” 就是在指厉长峥可能与匪寇勾结一事了。 宁远侯心头一凛,“微臣惭愧。” “你是功臣何来惭愧之说,朕宣你进宫,是想问问,对于赈灾银被劫一案,你怎么看?” 景帝的确信任宁远侯,但这份信任是有条件的。 宁远侯没有儿子,又对已经去世的发妻情深义重,身边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所以他才敢放心的将兵权交到他手上。 身为帝王,景帝对臣子后宅的动向自然无比清楚。 即便有两个义子,又不是亲生血脉,他挣再多的功绩也无用。 宁远侯深吸口气,道:“陛下不是已经将事情交由大理寺卿顾大人处理。” 他很清楚,景帝的话意在试探。 景帝笑了笑。 声音落在父子俩口中,却感受不到半点轻松。 “今日大理寺卿来报,那名把司官在牢中被毒死了。” 什么! 二人一惊。 景帝冷哼:“先是匪寇,后是把司官,朕竟不知道,朝堂上朕已经做不得主了,朕可是听说,那名把司官是与你那个义子关系不浅。” 宁远侯已经惊出了一身汗。 “回禀陛下,臣不敢替义子狡辩,但臣的义子不会做这种事。” 他将两个义子视如己出,厉长峥有野心,他也从不会阻拦,但这种抄家灭族的事,若是被他发现苗头,他绝不会容忍。 景帝审视着二人,淡淡道:“既如此,神机营副统领一职,就由你来顶上吧。” 姜执栩一愣。 景帝问:“你叫什么名字?” “微臣姜执栩。” “就你了。” “陛下!” 父子二人惊讶出声。 姜执栩顶着压力开口:“陛下,微臣前段时间遭歹人刺杀,重伤未愈,只怕难当大任。” “回陛下,臣的义子前段时间失踪,受伤失忆,唯恐有负陛下信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景帝眯着眸子:“朕意已决,怎么,你们要抗旨?” “臣,臣不敢。” 景帝满意了,大手一挥:“那便退下吧。” 第82章 第82章 出了御书房,外头的风一吹,汗湿的背却抵不过心底的冷意。 “义父,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若说不信任,却将原本属于历长峥的位置给了他,若说信任,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历长峥素来好胜,得知陛下的调任,只怕会生出芥蒂,难保不会以为是义父在陛下面前进言,才让他顶了这个神机营副统领一职。 宁远侯深吸口气,望着头顶碧蓝的天,神色怅然:“君心难测,圣上这是疑心咱们侯府了。” 将历长峥的职位交由姜执栩,或许是有信任在里面的,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圣上很清楚,这么做或多或少会引起这兄弟两之间的不愉快。 “义父,那二弟那里?” “等人回来了,我去跟他说,你先去神机营一趟。”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他们侯府只有受着的份。 二人走后没多久,顾南钰就被传召进宫,询问了一番这次赈灾银被劫案的具体情况。 顾南钰如实上报。 这名被毒杀的把司官上个月在老家购置了一套价值千两银子的大宅院。 一千二百两银子,是这名把司官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这银子的来历不言而喻。 “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赈灾银已经全数追回,正在回京的路上。” 景帝沉吟一声,做出了决断:“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顾南钰早有预料,对于景帝的安排并不吃惊。 景帝看着殿内安静的青年,景帝眸光微凝:“这段时间辛苦顾卿了。” “这是臣的职责。”他不冷不淡应一句。 景帝又在书房里与顾南钰谈了一会儿,期间五皇子来了一趟,没见着人便被打发回去。 回到宫里,五皇子屏退所有宫人,留下心腹:“父皇为什么不见我,你说,会不会是顾南钰查出了什么?” “殿下不必紧张,如今所有人证都已经死了,赈灾银也全部被追回,顾南钰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查不到咱们的头上来。” 五皇子还是不安,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抬手就灌了进去:“查不出证据是一回事,可父皇疑心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两天,父皇连母妃都不见。” 他的母亲是宠妃,皇后之下第一人,这么多年来再多年亲貌美的新人进宫,也不曾撼动母妃的地位。 自从赈灾银事一出,淑妃就被冷落。 这让萧楚临不得不担心。 侍卫见他如此,没有多说。 萧楚临坐立不安的想着:“或许不应该将那两个匪寇带回来,就地处决才是最好的,这次,咱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匪寇当然不是抢劫赈灾银的真凶,一切不过都是萧楚临让人假扮匪寇自导自演。 本想着把匪寇带回来,交由刑部,所有的事情便能顺理成章,靠着这十万两赈灾银,郴州的危机也能迎刃而解。 谁想到会出这么大的变故。 萧楚临懊悔不已。 没拿到赈灾银,一切白干不说,还在景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当真是一笔亏本亏死的买卖。 “郴州的事情先放一放,宋家那边,你去通个气......” 短暂的担忧过来,萧楚临稳住了心神。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这件事咬死,父皇就是有再多的怀疑,没有证据最后都只能是猜测。 第83章 第83章 他只需要收敛锋芒,静静等上一段时间,待风声过去了,再操心郴州的事。 只是萧楚临没想到,与顾南钰会过面的景帝会召他去淑妃的景福宫。 一路上,萧楚临想了许多事,又想着倘若景帝震怒,又该如何辩解。 景福宫殿内,宫人全部被遣了出去,淑妃跪在地上,脸色发白。 萧楚临只扫了一眼,心头一沉。 他跪了下来,神色镇定的看向高座上的帝王:“儿臣见过父皇,不知母妃犯了什么错,为何要......” “你不知?”景帝森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朕竟不知,你何时学会了演戏的本事,说,赈灾银一事,是否是你在背后捣鬼?” 景帝没有拐弯抹角,怒声质问。 萧楚临心道果然,额头抵在了冰冷的地砖上:“请父皇明鉴,儿臣绝对不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景帝冷笑,锐利的眸光落了下去。 萧楚临面上有震惊,有无措,就是不见慌乱和紧张。 可这些情绪又如何能骗的过当今帝王。 “是吗,你不会?” “儿臣断不敢这么胆大妄为!” 哗啦! 景帝抄起了手边的一封信笺直往萧楚临的脑袋上砸过去。 青年跪在地上,丝毫没敢躲。 不过一封轻飘飘的信笺砸在脑袋上也不疼。 他捡起来看了,整个人瞬间僵住。 这封信并非是什么关键的罪证,而是他与刑部侍郎的书信往来。 信是他的字迹,落款也是他所写。 萧楚临惊出了一背的冷汗,但很快就是庆幸。 他生性谨慎,所以从来不会与这些人在信笺商议大事,几乎都是口头来往。 毕竟这东西一但落入别人手中,就是把柄。 这封信上的内容,其实就是他与刑部侍郎的寒暄问好罢了。 顶多只能证明,他与朝臣往来密切。 “难怪朕将这件事交由大理寺处理,你颇有微词,真是朕的好儿子。”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只是与刑部侍郎投缘,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还请父皇明鉴!” 萧楚临直呼冤枉。 一旁的淑妃这时也开口替儿子解释。 “陛下,临儿对您绝对没有不敬之心,他只不过是立功心切,所以,所以才犯了您的忌讳,至于赈灾银的事,绝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们母子当真是一条心。”景帝冷冷道。 至于是不是萧楚临所为,他心里自有计较,让顾南钰不要再查,也不过是想要给这个儿子和皇家留一份体面。 皇家不能出这样的丑闻。 皇子贪了赈灾银,只是想想,景帝便觉得脸上无光。 “既然你们母子连心,朕便成全你们,从即日起,你与淑妃禁足,罚俸两年,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宫闱一步。” “陛下!”淑妃睁大眼,保养姣好的面容满是惶恐。 第84章 第84章 淑妃与五皇子被禁足,在朝野上下产生可不小的震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母子俩是做了什么事惹的景帝震怒。 当然,大多人都想当然的认为必然是与赈灾银被劫一案有关。 这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三皇子。 傅宁月从宁远侯口中得知这事时陷入了沉默。 倘若景帝是为了皇家颜面,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怎么前世轮到三皇子的时候却无动于衷。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她漏掉的信息?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这件事,老太太又派了身边得力的嬷嬷去请她。 傅宁月这会儿哪儿有功夫去应付老太太,直接回了忙,不见。 前世她受桎梏颇多,老太太作妖不断,且不说她们之间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即便有,这么多年的磋磨下来,也早就被磨干净了。 奇怪的是,换做平常,她回了一次,老太太必然会生气,绝对不会再来叫她第二次。 这次却坚持了四五回,一定要她去见。 老嬷嬷来回跑了好几趟,整个人累的气喘,傅宁月也被唠叨个不行,干脆起身去见一回。 她倒要看看这个老妖婆又想使什么幺蛾子。 “春喜,你去让尤辉在外面侯着,我去去就回。” “是,小姐。” 春喜召来一个小丫鬟去回话,随即便跟着自家小姐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被刘茹一事气的病了许久的老太太脸色并不好,她亲生的儿子没有出息就算了,这会儿因为自己挑选的儿媳妇,连孙子的前程都给断了,她的身子能好起来才怪。 这两日精神好了一些,到处张罗着想借着侯府的名头攀关系给尤辉谋一个好差事。 可惜,谁人不知道大房和宁远侯已经分家,看宁远侯对待大房态度就知道两家不和。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帮了也没用,说不准还会惹自己一身腥。 老太太处处碰壁,又不甘心叫大房从此没了前程,就把主意打到了傅宁月的婚事上来。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你妹妹她过几个月就要生了,作为姐姐却还没有定亲,这两日,我替你相看了一些人家。” 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傅宁月的脸色。 “相看人家?”傅宁月有些吃惊。 “你刚退了亲事,到底是雪依对不住你,你放心,祖母替你寻的人家必然不会差的,我挑了几家,你看看。” 有前车之鉴,老太太放软了语气,一副为小辈好的样子,给身边的嬷嬷使眼色。 很快,嬷嬷拍拍手,叫来几个丫鬟,将一幅幅画着年轻男子的画像展开在傅宁月身前。 “这其中翰林院常大人家的嫡长子学问很好,今年又要参加乡试,我打听过,不出意外,他定能上二甲,模样也挺好。” 这翰林院本不是什么高官厚禄的地方,都是清闲又辛苦的工程,老太太原本是看不上的,后来听傅郡说,科举考试榜上有名的学子们大多都是指派到翰林院之后,老太太才将其列入考虑之列。 更别说,这位王大人的儿子可是高中状元的热门人选了。 这是看中了人家关系人脉广阔了。 傅宁月端着茶杯,一言不发的听着老太太说话, “还有王尚书家的幼子,生了一副好相貌,虽说文墨不通,但胜在家底丰厚。” 第85章 第85章 这是看中人家的家底了。 “陈将军家的次子,武学过人,他们家只两个儿子,而且没有纳妾的规矩,你嫁过去,那就是独一份的宠爱。” 这是想把傅熠往军营里塞。 亏老太太想的出来,军营是什么地方,傅熠读书几十年,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秀才,到了军营只有吃苦的份儿。 “不过,我这个老婆子最看中的还是这个。”老太太一指最中间的画像。 画像上是一位才及弱冠的年轻男子,容貌俊美,衣着锦绣,恰好,傅宁月也认识。 她前段时间还去参加了人家的及冠礼。 这个年轻人正是魏国公父的嫡子。 “魏国公府与咱们家家世相当,他家里姐妹虽多,但都是与你一样年纪的小姑娘,想必也是能相处到一块儿去的,他们家老夫人也见过你,对你也是颇为满意的。” 她说的冠冕堂皇。 傅宁月微挑了下眉梢:“祖母与魏国公夫人见过了?” 老太太见她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估计她也瞧中了国公府的身份地位,便挺直了背脊。 “是啊,前日如寺庙上香的时候撞见了,还说什么时候有空,请你也过府做客呢,你若是没事明日就与祖母一同过去吧。”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容拒绝。 可惜,傅宁月偏偏就拒绝了。 “不麻烦祖母了,我不想去。” 老太太一怔,举着画像的一群下人也愣住了。 大小姐这话说的也太直接了,老太太脸色都黑了呢。 “那你说,你看中了哪家?”老太太压了压怒气问。 想着她应该是因为傅雪依的缘故,才对国公府没什么好感。 毕竟国公府的两个姑娘向来与傅雪依交好,她嫁过去可能受小姑子的气,不愿意也是正常。 傅宁月淡淡一笑,对上那张苍老的面孔:“祖母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不是不想与国公府见,是任何一家,都不想。” “一个姑娘家,难道还能不成亲?”老太太声音拔高,声音里有被下了面子的难堪。 傅宁月眨眨眼,一点儿不客气:“我若是不成亲,又如何?” “你——” 老太太被她这副嚣张气焰给气倒了,“荒唐,你不成亲,难道在家里做一辈子的老姑娘,不嫌丢人我侯府还嫌丢人呢,罢了,就由我做主,明日先与魏国公夫人见一面。” “那祖母自己去吧,我的亲事,轮不到您做主。” 她微微一笑,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把老太太气得够呛。 厅堂内一阵静默。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大小姐可真敢呀,竟然这么忤逆老太太。 “傅宁月,你再给我说一遍,我可是你的祖母,你竟敢与我这么说话?” 被捧惯了的老太太无法接受被一个小辈呛声,想想之前,这丫头胆子再大,也绝不敢忤逆她一句。 第86章 第86章 “真是反了天了,即便是你父亲,也不敢这么与我讲话!” 老太太气的急了,把桌子拍得砰砰作响。 下人们静若寒蝉。 “祖母再想摆架子,也要看清现实吧。”傅宁月将茶杯顿在桌上,“从前你偏心大伯一家我与父亲从来不多说什么,可如今大伯一家落魄,你却打起我亲事的主意,让我为三哥换个前程,祖母,凡事要有度。” “若是还想继续过这种清闲日子,就安分一些吧。” 女子嗓音温软,笑的也柔顺,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心凉。 老太太嘴唇发颤,不可置信道:“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傅宁月乖巧一笑:“祖母说笑了,孙女儿是为你好,毕竟现在,这侯府是我在掌家,祖母不也是因为大伯父无用,才在分家的时候,选择留在侯府的么。” 老太太捂着心口,只觉得喘不上来气儿。 “秦婆子。” 她白着脸,去唤身边的婆子,一副快不行的样子。 傅宁月笑了笑,“祖母身体不适就叫大夫吧,孙女在这儿帮不上忙,就先告退了。” 她离开了老太太的屋,脚还没踏出院们,身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茶盏碗碟碎了一地,一屋子的下人直接跪在地上。 “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当真是不将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秦婆子在一旁劝:“老太太何必与她生气,当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还老太太呢,你看看这满院子的人哪个把我当回事儿。” 骂了一会儿之后,老太太又想到和魏国公夫人商议好的事。 “原本是说好明日午后与魏国公夫人见一面的,如今看来,是要失约了,这个死丫头,我这么为她费心思,她竟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秦婆子默了默,大着胆子道:“其实老太太你也不必这么为大老爷操心,咱们安稳一些,侯爷和大小姐还是会好好的供着您到晚年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老爷一家靠不住。 偏偏老太太让浆糊迷了心。 老太太冷哼一声,压根没听进去:“我怎么没看出来他们有这个心,罢了,你明天起早,去给魏国公夫人说一声,就说我受了凉,起不来床,下回再见吧,想必他会体谅。” 她不会放过和魏国公攀关系的机会的。 当朝皇后和魏国公可是父女,虽说这三公子不日就要去边境历练,但现在四海升平,没有战乱,定了亲等两年就能嫁到国公府享福了。 若不是国公府亏空严重,急需大笔银子填补亏空,这样的好事儿哪儿能轮得到傅宁月! 王婆子不好驳主子的意思,只能照做。 斜阳散落,天际边弥漫着火红的光,照亮了大理寺府院的穹顶。 魏景之,也就是魏国公府世子家的三公子在大理寺挂了个闲职,这天早早的下衙,正好与顾南钰撞上。 “顾大人。” 青年抬手作揖。 夕阳下,两人欣长身姿下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魏景之态度恭敬。 第87章 第87章 青色的长衫直坠,束着发冠,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恍若春末时节长满生机杨树。 对面的男人一袭绯袍,橙黄色的暖光打在明艳的官服上,勾勒出一层淡淡光影,更显得矜贵冷清。 顾南钰点点头,随口道:“魏公子今日下衙的早。” 刚及弱冠的青年还并没有沾染世俗的圆滑,为人直爽利落,听到这话挠了挠头发,嘿嘿一笑:“家中长辈让我今日快些回去准备,明日与宁远侯府的大姑娘相看一番。” 青年没什么心眼,想到什么就说。 跟在顾南钰身后的大理寺丞与大理寺少卿听到这话都惊呆了。 这话也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会污了人家姑娘名声吧,这魏公子也不嫌害臊?! 顾南钰的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听说国公爷要送魏公子去边境,这时定亲,不怕耽搁人家?” 身后二人又是一惊。 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这些事来了? 魏景之眨了眨眼:“大人还是叫我的名字吧,或者景之也行,我是要去边境了,但是父母说可以先将亲事订下来,等我回来成亲即可。” “既是相看,景之还是慎言,让人听去了,对宁远侯府大姑娘名声不好。” 顾南钰十分自然的叫了他的名字。 魏景之恍然,“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顾南钰抬眼扫过天际,薄唇动了动,挑过两分笑意:“眼下天色还早,我与两位还有事情要忙,景之来大理寺也有半年了,不如一起过来看看。” “好啊。”魏景之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景之在此多谢大人了。” 他来大理寺这么多年,干的最多的事就是整理卷宗,正经的案子是一次也没碰上。 大理寺丞与大理寺少卿对视一眼,默默拉远了与前面两人的距离。 “大人今天是问了,魏景之都说要回去准备相看了,怎么还把人留下了?” “大约是觉得这个公子哥不务正业,想给他一些教训吧,谁让他不到下衙时间就要走。”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大人总不会闲得想要阻拦人家年轻男女相看吧。 这都是怨妇怨夫干的事儿。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魏云意得知家里人想撮合自家三哥和傅宁月,气冲冲闯进了世子夫人的院子。 “娘,你明知道我与傅宁月不和,怎么还要让三哥哥去娶她呢,她也配进我们国公府!” “云如,不要胡说。” 跟着过来没能拦下妹妹的口不择言,魏云如脸色有些难看。 “姐,你怎么总帮着傅宁月说话,难不成,你想让她嫁到咱们家来,你忘了雪依被她害成了什么样。” “住口。”世子夫人冷下脸,示意身边婆子将下人们遣退出去,“云意,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整日这般鲁莽冲动,哪里有世家姑娘的样子。” “娘——” “行了,这件事是我与你爹和你祖父祖母都商量过了,傅家现在如日中天,是最合适的儿媳人选,你就不要再说了。” 第88章 第88章 “京城那么多户人家,为什么一定得是她!”魏云意仍不明白,她没办法接受自己讨厌了那么多年的人成为自己的嫂子。 这样的话,以后自己见了傅宁月岂不是要恭恭敬敬叫她嫂子,一句重话都不能说。 这巨大的落差感让她如何能接受。 看着怒气冲冲的女儿,世子夫人明白,今天要是不和她说清楚,以后定然有的闹呢。 “你以为你现在过的好日子是哪里来的,如今咱们府上亏空的多,各个铺子的盈利都够不上填补的,更别说你姑母那边了,若是娶了傅宁月,咱们一来能得她的嫁妆,二来,还有宁远侯府支持,你堂哥日后大事也不愁。” 魏云意陷入了沉默。 府里日子越发困难,她不是感觉不到。 今年年初开始,就已经缩减用度了,她都好几个月没有裁制新衣了。 “云如,云意,母亲知道你们与傅宁月相处不好,但若是人家真的嫁过来,你们必须好好敬着,听见了么。” 世子夫人虽然没有与傅宁月相处过,但只见傅雪依在侯府设宴时与自己堂姐的未婚夫睡在了一张床上,就知道两个女儿从前夸过傅雪依的话都是假的。 没有哪个人家的好姑娘会不知廉耻到这种地步。 魏云如:“女儿知道了。” 魏云意撇撇嘴,只道:“她能不能嫁过来还不一定呢,三哥肯定瞧不上她。” “你三哥有什么瞧不上人家的,我昨日就同他说过了,你三哥一听,都高兴的找不着北了。” 世子夫人不赞同女儿的观点,她的三个儿子之中,幼子是最直爽的,说的不好听一些,有些缺心眼儿。 所幸这个儿子虽然喜欢长的漂亮的姑娘,从来不逛缚春巷那种地方,屋子里也没有通房妾室,干净的很。 魏云意翻了个白眼:“三哥还不是看着傅宁月长的好。” “长的好还不够,行了,你俩下去吧,我等你三哥回来。” “不是说明日相看?” “明日相看我也要交代一些话给他,你三哥是个武夫粗人,万一有哪儿做的不合适的,不好让人家看笑话。” 魏云意不服气:“母亲就这么喜欢傅宁月?” 感情她从前在母亲面前说的坏话都白说了。 “行了,我们下去吧,别打扰娘了。”魏云如拉着人出去。 姐妹俩走在园子里,魏云意生气的扯着路边的花枝叶子。 “姐姐,我看三哥是傻的,万一真瞧上了傅宁月,咱们可怎么办?” 魏云如笑笑:“你怎么不想想,万一人家傅姑娘瞧不上三哥呢。” 这些日子,魏云如陆陆续续想明白了许多事。 从前,她们姐妹俩大约也是被傅雪依给蒙骗了。 怎么看,傅家俩姐妹之间,值得深交的也不是傅雪依。 魏云意瞪大眼睛:“姐姐,你现在怎么也站在傅宁月那边了,她还瞧不上我三哥,她也配?” 听着妹妹的难听话,魏云如叹口气:“那你到底是想让她嫁过来,还是不想。” 这话问倒了魏云意。 “我不知道。” “云意,你就没想过,从前许多事,或许是咱们错了。”魏云如语重心长。 世子夫人在院子里筹备了许久,眼看着吃完晚膳,天都黑了个彻底,儿子还没回来,她差人去大理寺问了。 完全被案情吸引的魏景之哪里还顾得上这个,摆摆手,让小厮先回去。 扑朔迷离的案子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然而只听顾南钰两句话,重叠的迷雾一下子被拨开,一瞬间心神清明。 小厮屁颠屁颠回去报了。 “什么,他在查案?”世子夫人以为自己听岔了。 第89章 第89章 魏景之外大理寺快半年,美约其名历练,实际上整天都跟卷宗书册打交道,可以称得上混日子也不为过。 忽然用功起来了。 古怪的很。 “他都与谁在一块儿,大理寺少卿?” 小厮想了想,点头:“不止呢,还有大理寺卿顾大人和另外几位大人。” 听到大理寺卿的名号,世子夫人沉默。 这么说,并非这小子故意的。 “罢了,你下去吧。” 眼看着快亥时末,世子夫人实在撑不住睡下了。 窗外蝉鸣声窸窸窣窣,星空闪烁,顾南钰神情淡淡收起当下案件的卷宗,扫一眼同僚,道:“时辰不早了,先这样吧,明日再继续。” 大理寺丞打了个哈欠,心下松口气。 他都快困死了。 大理寺少卿拱拱手,与几人道别。 显然,他们都累了。 魏景之却不,“这就回去了,不是还没查清楚呢么,不如我们喝杯茶,吃点儿点心继续啊。” 众人嘴角抽了抽。 到底是年轻人精气神高,他们几个老骨头坐在卓案前大半日,骨头都坐酸了。 这小子纯属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几位大人先回去吧。”顾南钰发了话。 几人如蒙大赦,不等魏景之说话,匆匆忙忙走了。 魏景之想挽留,几个五十多的老大人脚步飞快,一眨眼没了影。 他撇撇嘴:“几位大人身体真好啊。” 健步如飞的。 顾南钰笑了笑:“该回去了。” 魏景之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那顾大人,景之就先告退了,明日再来叨扰。” 他还想看看这个案子最后的结果呢。 顾南钰抬眸,余光扫过青年兴致昂扬,漆黑的瞳孔映起烛火的光,却驱不散眼底的寒意。 “明日不是要与宁远侯府的人见面?” 魏景之恍然,一拍脑袋:“都把这事儿忘了,哎呀,我母亲还在家里等我呢,真是对不住顾大人,我就先走了。” “不急,我同你一道。” 魏国公府与安远侯府在一条路上。 “好。” 夜幕四合,街上几乎没什么人。 各自的侍卫小厮跟在两人身后。 夜里的风有些凉,魏景之还在想刚刚的案子,顾南钰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明日天气似乎不错,很适合上香祈福。” 魏景之看了看天,不疑有他:“是啊,清远寺求姻缘据说挺灵的,而且也不远,就算天气不好,也能及时赶回来。” 说起来,顾大人比他年长六岁,还没娶上媳妇儿呢。 第90章 第90章 已经是深夜,魏景之回到国公府就听这人说世子夫人院子里的灯已经熄了,他便没有过去打扰。 次日一大早,公鸡才打鸣,世子夫人就派人将儿子从床榻上叫起来。 魏云意破天荒起了个大早,等在他院子里。 待人洗漱好,提着裙摆迎上去:“三哥,你今日怎么穿的这么讲究。” 魏景之挠了挠头发,道:“娘给我准备的衣裳,不好看吗?” 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他平日里更喜欢穿玄色的,习武之人磕磕碰碰的,穿这种衣裳难免不耐脏。 不过今日破例一回也无妨。 “你一个大男人要这么好看干什么。”魏云意没好气,“还有这个玉佩,不是你冠礼的时候娘送的,平日里都舍不得戴,今日怎么拿出来。” “与姑娘家相看,自然要好好捯饬捯饬,行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要走了。” 魏云意翻了个白眼:“我算是看透你了三哥,原来你也是个好色的。” “胡说八道什么呢。”魏景之皱了下眉,语气微沉。 魏云意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之前你冠礼的时候傅宁月来过,你是不是就见她长的好。” 魏景之简直要被自家妹妹气笑了:“你这话说的不对,既是相看,品貌是第一要紧的,我捯饬的好,也是为了给人家姑娘留下好印象,我若是喜欢傅姑娘容貌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他不觉得喜欢漂亮姑娘有什么可耻的,至少他不会三心二意。 况且,他那天只匆匆瞥见了傅姑娘的背影,压根没瞧见正脸。 魏云意被他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这时世子夫人也到了,看见女儿的瞬间脸色不大好:“云意,你一大早到你三哥院子里闹腾什么?” “我就是来看看三哥嘛。”魏云意不服气,奈何当着她的面儿也不敢说什么,跺了跺脚,提着裙摆走了。 “这孩子,真是被宠坏了。”世子夫人摇摇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满意点头:“不错,这身打扮有精气神多了,以后少穿那些颜色重的。” 魏景之嘿嘿笑了笑,上前扶住世子夫人。 母子俩说了一会儿话后,正准备让下人准备马车前往清远寺,这时候侯府来了信儿。 “老太太病了!”世子夫人一惊:“怎么会突然病了,可有大碍?” 侯府的人道:“还好已经请了大夫来看,喝了药睡下,只是暂时不能下床,老太太命奴婢来给世子夫人通报一声......” “不妨事不妨事,老太太身体要紧。” 可惜是可惜的,只是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 侯府没个长辈把持,总不见得人家姑娘自己出门相看。 打发走侯府来人,世子夫人望着俊郎非凡的儿子,忍不住叹气:“还以为今日见了,没什么问题就能定下的。” 抛开母亲与儿子之间的亲情羁绊,世子夫人自信,儿子在京城一众年轻才俊之中是翘楚,应当能入侯府姑娘的眼。 “那正好,没事儿的话,我就去大理寺了。”魏景之觉得失落,到底没多大的情绪起伏。 世子夫人轻啧:“去什么大理寺啊,左右也没有其他事,你与我一道去清远寺。” “可是侯府老太太不是已经病了,咱们还去做什么?” 世子夫人没好气:“自然是去上香,求求菩萨能保佑你姻缘顺遂。” “那好吧。” 母子俩收拾收拾,去了清远寺。 与此同时,顾肆飞奔回大理寺。 第91章 第91章 “大人,侯府老太太病了,今日就没法儿与世子夫人见面了。” 顾南钰手里捧着书,神色难辨。 顾肆悄默默瞥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又道:“不过世子夫人还是带着魏公子去清远寺了,另外,傅姑娘也出了城,看路线是要去侯府名下的山头庄子。” 那片地方和清远寺正好在一个方向。 青年捧着书的关节微微泛白。 顾肆小声道:“说不准,两家会撞上呢。” 顾南钰抬了抬眼,薄唇吐露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滚出去。” “好嘞。” 顾肆撤的干净利落。 万里晴空,日头正好,马车在郊外的小路上轧下两道轱辘印记。 春喜掀开车帘,嘱咐外头的车夫:“老吕,慢一些吧,太颠了这条路。” 举着鞭子的车夫仰头应一声,慢慢勒紧了缰绳。 “小姐,这外头的风景还挺好看的,你快看,那边就是清远寺了。” 春喜指着环山的大路尽头,少说还要在坐上两刻钟呢。 傅宁月懒懒散散应了一声,后背靠在车壁没什么精神。 出城到清远寺的这条路,石子儿磕磕绊绊的,马车一路左摇右晃,她觉得自己没吐出来就算不错了。 春喜见她脸色不大好,从座下的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盘果子。 “小姐,吃个橘子吧。” 她细细剥开橘子,将果肉放在帕子上。 傅宁月捡起一两块儿吃了,眯着眼问:“还有多久到庄子上?” 春喜探头看了看,道:“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吧,小姐要是受不住,咱们下去走一会儿呀。” 傅宁月想了想,没拒绝。 车夫叫停了马儿,搬出小凳子放在车下,等着俩人安安稳稳下来,才又重新收起。 主仆俩在路上走了一会儿,那种憋闷难受的感觉终于是散开,刚好这段最颠簸的路也快到头,正准备上车,前头百米处却围了四五个人,还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儿没动。 春喜踮起脚尖也看不清什么状况,转而吩咐车夫:“前头怎么回事啊,老吕,你过去看看。” “哎,好。” 老吕跑过去查看情况,不多时折返回来。 “回禀小姐,是有人的马车坏在了半道上正在清理呢。” “啊!”春喜皱眉,“那咱们的马车还能过去吗?” “能,那些路人让一让就能过去了。” “那上车吧。” 傅宁月感觉好多了,与春喜坐上马车。 坏掉的马车正是国公府,世子夫人与魏景之乘坐的那一辆。 “娘,你坐这儿歇一歇,我去要一些水给您解解渴。” 天气虽不热,可站在太阳底下太久,还是觉得晒。 第92章 第92章 世子夫人抬手挡着太阳,将儿子也拉到树荫下:“这荒郊野外的,就是去清远寺也要走上不小的时间,还是等马车修好再说吧。” 她又对几个下人道:“你们也都去旁边躲躲太阳吧。” “谢夫人。” 魏景之以手挡着太阳,望向不远处的马车,“没事,我看那边有马车过来,想必他们车上会有水,我去买一些。” 世子夫人舔了舔干涩的唇,没有阻拦:“那也好,若是人家不方便,你也不要强求。” “我知道,娘你放心。” 魏景之站在了路边,对着行驶而来的马车招招手。 老吕一眼看到了扬手的青年,高声问马车里的主子:“小姐,前头有人拦车,许是坏了马车的那一家想请咱们帮忙。” 临近中午,太阳越发晒人。 傅宁月知道对方定然是想求助,没有急着拒绝:“看看他们要做什么。”同时给春喜递了个眼色。 小丫鬟接到目光,从另一边探出脑袋。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 春喜凑过去,声音压低:“小姐,看马车上的标志,应该是国公府家的。” 还真是巧呢,昨天老太太还说要跟国公府的三公子相看,今天就和国公府的人撞上了。 国公府平日里和侯府没什么交集,魏景之自然认不出侯府马车的标志。 树荫底下的世子夫人却认出来了。 魏景之站在马车窗的三步之外,温声道:“实在打扰,我与母亲前往清远寺,马车坏在这里,想问阁下买一些水,不知是否方便。” 说着,他奉上了钱袋子。 春喜看向傅宁月。 “一些水而已,公子客气了。” 得了傅宁月的话,春喜立刻拿出一壶干净的水。 林子里的风吹起另一边的车帘,几个下人蹲在地上,渴的直吞口水。 经历过一场生死,对该狠的人狠,但她也不介意多结一些善缘。 生死轮回,善恶有报,从前她是不信的。 重生一次,有些事,她不得不信。 “装些果子给她们吧。”傅宁月低声道。 听到马车里传出的话,魏景之一愣。 车夫将果子和水壶递过去。 “多谢姑娘。”接过东西,看清多了一袋果子,他直接将银子递给车夫。 车夫笑着拒绝,随后不轻不重打了马儿屁股一下,继续向前走。 魏景之忙将水壶递给世子夫人,留了两个青枣,将剩下的分给其余的下人。 下人们纷纷谢过。 “不必谢我,谢刚刚那位姑娘吧,娘,吃果子。” 世子夫人拿了一个,观察着儿子脸色,笑道:“是应该谢那位姑娘,方才她应该是看到了我们这些人,才又多给了这些果子。” 车帘被风吹起的时候,她可看见了。 是个年轻的姑娘。 侯府的马车,年轻的姑娘。 可不就是她相中的未来儿媳妇么。 “娘怎么知道?”魏景之不解。 世子夫人咬了一口果子,清甜解渴,“我看见了,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呢。” 第93章 第93章 魏景之点点头,给出评价,“那这个姑娘还真是心善。” 见儿子不为所动,世子夫人撇了撇嘴,拉着他到另一边:“你知不知道方才的马车是哪个府上的?” 青年摇头:“不知道啊,娘是要让我回府后去道谢吗?” 世子夫人眼前一黑,“谁要你去道谢啊。” 不过傻儿子提醒她了,是该道谢。 “既不去道谢,萍水相逢,我又如何知道马车上主人家的身份。” 世子夫人:“是侯府,宁远侯府。” 魏景之怔了怔。 宁远侯府,那不就是今天本要和他相看傅姑娘吗! “没想到这么巧,也不知道傅姑娘是要去哪儿,看样子不是往清远寺方向去的。”世子夫人语露可惜,又盈盈道:“傅姑娘还真是心善,若能得这样的儿媳妇,是我国公府的福气。” 或许是要相看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世子夫人的话,魏景之没来由的觉得脸热。 方才对那位无名姑娘的好感仿佛更加具体。 世子夫人可没错过儿子的表现,打趣儿道:“不过若是你不喜欢,我还能去收个干亲,这姑娘自小没个娘亲,大事无人操持,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也是可怜。” “娘——” 魏景之只是直爽。并不是傻,哪里听不出她的揶揄。 “行了,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就直接跟娘说,觉得人家姑娘如何?” 这小子要是敢说瞧不上,马车修好了就自己跑回去吧。 “挺,挺好的。”魏景之结结巴巴道。 这可把世子夫人乐开了花:“娘的眼光可不是盖的,傅姑娘既心善,又生得花容月貌,配你啊,够了。” “是吗。” 听到花容月貌,青年眼睛又是一亮,诚然道:“我没瞧见傅姑娘长什么样?” “什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这话其实有些违心。 毕竟她一开始看中的是侯府给她备着的嫁妆。 再者,看着儿子听到人家姑娘长的好时那神情,世子夫人拍了儿子一把:“娶妻重德不重色,你高兴什么。” 魏景之无辜:“那人人都喜欢漂亮的,娘当初要不是看着父亲长的俊,估计也不会嫁过来。” 怎么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呢。 “臭小子胡说什么!” “我错了。”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别跑,给我过来。” ...... 到了庄子上,傅宁月先是叫来了十多名管事,又见了尤辉。 “那块地已经找了人开始开垦,不过时间纠圆,杂草和树难以清理,至少也得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尤辉拿出账本奉上,受伤的腿还有些坡:“这是这段时间那块地的进项。” 山上树多,砍了卖也能剩不少银子,除却人力,其余没什么开支。 “那依你看,这块地用来种什么最好。” “若是大小姐不急,种一些槐树是不错的选择,但是那块地地势好,杂草长势也不错,也可以用来种草药。” 药材这东西价可不便宜。 每年那些庄户人家去山上采的野生草药,都能换不少钱。 只不过去哪里找会种草药的人,又成了问题。 第94章 第94章 庄子外头,一名农户神色疲惫,慌里慌张的跑了回来,时不时还回头看,身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 “关老哥,你咋回来了?” 路上撞见的农户瞧见他,忍不住问。 终于在路上看到人,姓关的农户松了口气,骤然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 那人这才察觉到异常,忙上前询问状况。 关农户指着后山,浑身发抖:“有,有怪物,山上有吃人的怪物,张哥和徐老二都已经被吃了,被吃了!” 管事们正围坐在堂屋外头的院子里喝茶,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人,低声在领头管事的耳边说了两句话,管事脸色大变。 “真的?” 农户点点头:“千真万确,老关头身上还有血,都快被吓死了。” “吃人的怪物,这怎么可能。”管事不敢置信,思索片刻后,迎着一群同僚的目光,将这件事报上去。 傅宁月正在听尤辉说他的计划,春喜就挑开帘子进来,又惊又疑的开口:“小姐,刚刚有农户来报,山头上有吃人的怪物已经吃了两个人了!” 傅宁月顿了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很快关农户被带了过来,当着所有管事的面儿,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他惊魂未定:“我和张哥和徐老二正在山上除草,张哥动作快,就往林子深处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前头传来了惨叫声,我和徐老二就过去看,结果就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还有一只手,肯定是张哥的。” 俩人害怕的不行,举起手里的镰刀就用来防身,随后就听到一阵野兽的嘶吼声,眼前一道庞大的黑影忽然窜了过去。 两人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撒丫就跑。 结果徐老二被一个树剁子绊倒了,关农户回头想去拽他,身后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徐老二往后拖。 地上拽出一道血痕,很快徐老二就消失了。 关农户只能拼命的往家跑。 “小姐,会不会是野狼老虎什么的?”春喜猜测着。 那片山长期没有人去,有野兽盘踞也很正常。 傅宁月和一众管事也是这么想的。 关农户却道:“肯定不是野兽,就是怪物,那东西速度特别快,即便是野狼也比不上。” 长年累月在山上做工,偶尔也能遇到一两只落到的野狼,那东西不论是体型还是速度,都赶不上他在山里遇到的那个。 “你不是说你没看清那是什么吗?”一名管事疑惑道。 关农户点头:“是没看清那东西什么样,但它还能攀到树上,黑乎乎的一团。” 他几乎不敢回忆当时的场景。 考虑到一众农户的安全,傅宁月让管事把各个地方的农户都叫回来,让尤辉的父亲尤管事拿着侯府的名帖去报官。 不论是怪物还是野兽,杀了人,总得调查清楚。 第95章 第95章 至于那两户受害者的人家,傅宁月自掏腰包,给了每户一百两银子,另外又让人给两户人家有劳动能力的妇人找了织布坊的活计。 京兆府接到报案时还没怎么在意,想着打发两队官差去山上把那野兽给处理了就好,一看名帖是侯府上的,当即重视起来。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北郊山头上有怪物的消息不胫而走,搞的人心惶惶,庄子上的农户几乎都不敢往山脚下靠,家家户户晚上关紧了房门,生怕那怪物下山吃人。 长此以往下去,开垦山头的事情必然要耽搁下来。 就在傅宁月想着要怎么安抚那些庄户人家的时候,国公府的帖子送到了府上。 国公府世子与世子夫人亲自上门拜访。 宁远侯摸着下巴,思索着国公府世子夫妻俩的目的。 “咱们侯府与国公府不过点头之交,他们突然上门来是做什么?” “侯爷一直忙着政务,怕是不知道,先前老太太与国公府夫人通过气,要给两家孩子相看。”一旁的许管家提醒道。 他原先是宁远侯提拔起来的管事,自从先前那名管事被傅宁月查出与大房一起贪了府上的银子,被打了二十个板子赶了出去。 这管家的位置就由他顶了上来。 想想之前那位管家被赶出去之后,婆娘带着孩子将家里的宅子都卖了,值钱的东西一盖卷走,那人没钱治病,成了乞丐,没多久就因为伤口发炎感染病死了。 许管事暗暗咂舌府上大小姐的手腕,同时又告诫自己一定要老实本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小姐,否则一定没什么好下场。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宁远侯诧异。 “想来是大小姐怕打扰您,老太太那边,又怕您拦着吧。”管事不自觉说话就偏向了傅宁月。 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叫现在主事儿的是大小姐呢。 宁远侯抿了下唇,有些不满意。 许管事想了想,后头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不多时,国公府世子携世子夫人到了。 双方寒暄一番,世子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随后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令爱,前几日我去清远寺上香,马车坏在了半路,多亏令爱出手相助,否则那样的日头,我怕是等不到马车修好,便要中暑了。” 世子亦点头:“是啊,多亏令爱送了这瓜果和水,今日我们夫妻俩也是特意好感谢她的,不知令爱可在。” 宁远侯一头雾水,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见闺女了。 人家话都说出来了,宁远侯自然不敢推脱,谦虚道:“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如何当的起二位的感谢,实在是折煞小女了。” “令爱心善,虽说是举手之劳,可不愿做的大有人在,况且,她还多给了不少分给赶车的小厮,有这样的善心实在难得,可见是侯爷平日里教得好。” 世子夫人一番话说的极为漂亮,更是将宁远侯也捧了起来。 “哪里哪里,世子夫人谬赞。”他看向许管家,“去请小姐过来一趟。” 管家会意,立刻退出厅堂去请人。 国公府世子又同宁远侯说起近两日京城传扬开的流言蜚语:“不知那北郊山头上,吃人的猛兽可抓到了没有?” 第96章 第96章 宁远侯皱眉:“还没有,京兆府的唐大人先后派了三队人马,也只找到了之前遇害的两名农户的尸体,现在山上也没人进出。” 世子夫人揪着帕子,猜测道:“外头都传是怪物呢,会不会。” “夫人。”世子无奈睇了她一眼。 宁远侯宁远侯郎声一笑:“这也的确是外头传的,不过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精怪蛇神,都是那些农户以讹传讹罢了。” 很快一道素白的身影踏入门槛。 看见女儿过来,宁远侯招招手:“来,快来见过国公府世子,与世子夫人。” 傅宁月屈了屈膝,在来的路上就听许管家说了他们登门拜访的事,因此,并不是很惊讶。 “侯爷见外了,宁月就叫我伯母即可。”看看傅宁月,世子夫人面上是最和善不过的笑。 世子点点头,以示附和。 宁远侯有些意外,就算是是宁月帮过世子夫人的小忙,他也和善的过了头。 他想到了管家说的话。 世子夫人不会真看中了闺女吧?! 当然,他闺女这么好,国公府能相中她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要是真把女儿嫁到国公府去,宁远侯就有些不乐意了。 且不说国公府家三个儿子,背后还是魏皇后,将来这皇位之争有的闹呢,女儿嫁过去,不就等同于他站在了三皇子那边。 还不止,宁远侯府的几个姑娘先前是和傅雪依交好,女儿嫁过去肯定要受小姑子的气。 不论是从哪方面看,国公府都不是好夫家的选择。 傅宁月不知道一瞬间父亲的脑海里想过这许多事,与世子夫妻俩问过好姑娘家,就站在了他身边。 世子夫人唤来了身边的婆子,拿出两只成色质地极好的玉镯。 “前两日林间相遇,还没来得及谢宁月出手帮忙,这对手镯,就算是伯母我的一点心意了。” 镯子翠玉,极为通透,一看便价值不菲。 傅宁月有些诧异,开口婉拒:“伯母言重了,一点小忙而已,这礼晚辈实在当不得。” “当得,怎么当不得,我就喜欢你这样心善的姑娘,收着吧,我都带来了,你总不好叫我往回拿。” 世子也附和妻子的话:“若是宁月不收,只怕夫人会不安。” “宁月,收着吧。”宁远侯乐的高兴。 他虽是武夫,却也看的出来,这镯子可贵着呢,配女儿正好。 至于国公府的人什么目的,以后再说,大不了,以后拿别的东西还不就成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傅宁月若再不收,反而有些扭捏。 她大大方方收下镯子,屈膝道谢。 礼也送到了,谢也谢过了,夫妻俩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宁远侯想着女儿在厅堂里怕她不自在,挥挥手,便道:“宁月啊,你先回去吧,为父同世子爷聊一聊。” 待傅宁月离开,世子淡定默了默下巴上的胡子,以眼神询问身侧的妻子。 夫妻俩眼神交汇,世子夫人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世子会意,喝了口茶同宁远侯笑呵呵提了一嘴:“侯爷,令爱的年纪也不小了吧。” 第97章 第97章 这话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宁远侯哪里听不出来,摩挲着手边的茶杯应道:“是不小了,不过我这个当爹的,看她怎么样都是小孩子。” 意思就是不着急成亲呢。 “是啊,长辈看孩子,都是如此。”世子夫人接过话茬儿,“宁月是个好孩子,我们夫妻俩瞧着都很喜欢,正巧我们家中还有幼子尚未婚配,侯爷您看若是将两个孩子凑成一对,可好?” 世子听到这话急的直咳嗽。 夫人也太着急了点。 世子夫人恍若未察,笑吟吟望过去。 宁远侯差点儿被茶水呛住,显然没想到世子夫人会这么直白的发问。 就说这夫妻俩来者不善。 “侯爷也不必急着答复,这样的事自然要好好考虑,若是得空,不如一起出门喝喝茶。”世子补了一句。 说是喝茶,其实意思就是要带儿子给他看看。 总要长辈先看过了,觉得满意,才好让两个孩子相看。 宁远侯没想过有朝一日带女儿相看的任务会落到自己头上,不过想想若是让老太太做主,倒不如自己把关。 他没有急着拒绝,含糊应了一声。 总要先看看女儿的意思。 这边几人也算相谈甚欢,还扶在床上的老太太从下人口中得知国公府登门拜访的消息,一下子精神了。 结果丫鬟只道:“世子与世子夫人是来见侯爷的。” “见老二?”老太太细长的眉皱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心道不妙:“这国公府莫不是想过河拆桥,将我甩出去。” 一旁的嬷嬷没好说话。 “不成,若是他们直接说成了亲事,老大那边就没机会了,不行,扶我起来,我要去前厅见一见。” “老太太别急,这会儿侯爷正在与他们说话,贸然过去,只怕不好。”嬷嬷劝道。 老太太不予理会:“不好什么,要是老大一家以后就这样了,才是真的不好,你快替我更衣。” 嬷嬷如何能驳他的命令,只好照做。 然而,等她收拾好了到前厅的时候世子与世子夫人刚好走了。 没能赶上趟,老太太脸色不太好,“老二,国公府来人你怎么不同我说。” 宁远侯:“国公府只来帖说要见我,没说要见母亲。” 老太太气堵:“那你也该同我说一声才是。” 面对老太太的无理取闹,宁远侯才不会像以前一样纵着:“母亲什么时候和国公府的人关系这么好了,还撮合宁月与国公府的幼子相看。” 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冷冷道:“我好歹是宁月的祖母,她退亲都这么久了,难不成要等她年纪一天天上来了,在家里做老姑娘嫁不出去。” “宁月是我的女儿,祖母做什么主也该同我商量。” “你整天忙于政务,我不是怕打扰你。” “我女儿的亲事怎么可能会打扰,不过母亲身体这么不好,还是不要操心这些了,宁月的亲事,我自有主意。” 老太太气的咬牙切齿:“怎么,如今我连这个主都当不得了,国公府有什么不好的,那可是皇帝的岳家。” 第98章 第98章 宁远侯可不管对方是谁的岳家,他只两个要求,一个是对女儿好,一个是女儿乐意。 老太太说起来没完,宁远侯不和她耽搁,寻了个借口就大喇喇离开,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在厅堂里气的又砸了两套茶盏。 世子与世子夫人回到府里,次子魏景邑从外头回来,到二人院子里请安。 “我今天早起的时候看见三弟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练拳,还特别高兴的样子,问了原因也不说,原来是父亲母亲要带他去相看啊。” “这孩子到了年纪,是该娶妻了。”世子夫人掩面轻笑,想来那臭小子是挺喜欢傅家姑娘。 也好,只要那小子喜欢,傅姑娘嫁进来,也不会太委屈。 “你三弟啊就是年轻,沉不住气,这会儿人呢?”世子笑问。 魏景邑道:“应该去上衙了,说是大理寺还有案子处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与顾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提到顾南钰,世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三弟说要与大理寺卿顾大人一块查案。” “他还会查案!”世子诧异,显然没想到儿子还有这样的技能。 当初送他去大理寺,不过是怕儿子跟兴安伯府的几个纨绔学坏了,因此也没求个正经职位。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看他兴头正盛,想必在大理寺干的挺开心。” “那就好,我还怕他整天无所事事,到时去了边境适应不来。” 国公府的男儿们只要过了冠礼,便要送去边境历练。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毕竟他们也是武将出身。 “父亲这趟去侯府,难道是已经定下来了。”魏景邑顺势坐下,随口问道。 “还没有,与宁远侯约好了下回休沐,带你三弟去给他瞧瞧,总要过了长辈那关,才好与人家姑娘见面。” 魏景邑喝了杯茶,又道:“我看小妹很不喜欢这个傅姑娘。” “她不喜欢有什么用,这丫头就是被你们宠坏了。”世子夫叹道。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魏景邑又说起北郊山的事。 “我刚从外头回来,看到两队官差匆匆回来,似乎那边又出人命了。” “怎么会,伤了官差?!” 魏景邑摇头:“是一农户,山脚下的农户在外耕种,被那怪物瞧见了,直接把人拖到山上,十几个农户上去救人,结果最后救回来的只有下半截身子,上半截身子,想来是被那个怪物给吃了。” 世子夫人捏紧帕子,惊讶不已:“真的是怪物啊。” “估计是,若是什么豺狼虎豹,十几个人怎么会救不下一个人来。” “这也太吓人了,日后咱们都不敢出山了。” 从前厅离开后,魏景邑吩咐手下人传了话出去。 心腹出了国公府,一路向北,拐了好几个弯之后进了安远侯府的后门。 片刻之后,心腹才又离开。 宋邀云亲眼看着对方平安离开,这才抬脚回到院儿里。 傅雪依正坐在凉亭下绣着肚子里孩子的虎头鞋,迎头看见宋邀云脸色不太好,对他扬了扬手:“云哥哥,快来看,我给虎头鞋上绣了两根花胡子,是不是特别好看。” 第99章 第99章 宋邀云快步走过去,扫了眼惊巧的虎头鞋,附和点头:“好看,依依你的手艺就是与寻常绣娘不一样。” 傅雪依微扬下巴,含羞带怯的扶在他身上:“云哥哥,你刚刚去做什么了,怎么瞧着不高兴?” 宋邀云搂过人,手落在她肩头摩挲着,犹豫片刻,才开口:“方才听人说起了你堂姐的事。” 堂姐? “云哥哥说的是傅宁月?” 那个贱人害了她母亲,又害了她兄长,也配被她唤作堂姐! “是啊,她好像和国公府的三公子瞧上了眼。”宋邀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国公府,云哥哥说的是皇后娘娘母家!”傅雪依声音提高了些, 宋邀云面上闪过凉意,“是啊,皇后娘娘的母家,我真是小瞧了你这个堂姐,难怪当初那么干脆的与我退婚,原来是另外攀上了高枝儿。” 对宋邀云而言,傅宁月好歹做了他十多年的未婚妻,即便有傅雪依的存在,他也一直将傅宁月视做自己的所有物。 两家退婚,对女子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他曾自信傅宁月绝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婆家,迟早有一天她一定会后悔,哭着来找自己。 没想到她转头就和国公府的三公子勾搭上了。 傅雪依低声笑笑:“到底是侯爷唯一的女儿,况且云哥哥也知道姐姐她什么性子,听说国公府的三小公子是个爽利直率的人,姐姐略施些手腕,想博得他的青睐,也不难,看来我们要恭喜姐姐了。” “这个贱人,只知道勾三搭四,想嫁到国公府,可没那么容易。”宋邀云握拳,唇角漾起一抹冷笑。 “云哥哥怎么这么说?” “最近北郊山上的事你听说了吗?”宋邀云轻轻环着身侧的人,将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 傅雪依顺势勾上她的脖子,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小心护着肚子。 “自然知道,只不过这种事,与她应该没关系吧?” “现在外头都闹疯了,北郊山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地盘,你不是说侯府现在是她掌家,出了这么多人命官司,她还能不受影响?” 还有好戏在后头呢。 傅雪依眨了眨眼,没太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毕竟人也不是傅宁月杀的。 不过他说什么,自己顺着就是了。 傅宁月从方嬷嬷口中得知北郊山的事,陷入了疑惑之中。 上辈子,可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京兆府的人怎么说?”她问春喜。 “已经组织了队伍上山抓那个怪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呢。” 傅宁月微微蹙眉,盯着眼前热腾腾的茶水,思绪流转,总觉得哪里不对。 倘若是怪物,总不可能是忽然出现的。 北郊山没有开垦之前,从来没有听过有怪物伤人的事。 偏偏派人开垦了不过五六日的时间,就已经有三个农户被袭击遇险。 要说是被打扰了清静才吃人也不太可能。 这怪物吃人的速度惊人,一看就并非素食动物。 第100章 第100章 春喜拿着扇子给她扇风,神色担忧:“小姐,依奴婢看,要不咱们就放弃那块地吧,按照这样的伤人速度,估计再过两天又有人遭殃了。” “这事有些实在,农户那边处理好了吗?” 她现在更在乎遇害的农户家属要怎么处理 春喜努了努嘴:“已经处理好啦,按照小姐之前给那两家人的补偿发了银子,一分没少。” “那就好,你这两日帮我盯着些京兆府那边的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放心吧小姐。”春喜拍着胸脯:“一直有人盯着呢。” 关于北郊山怪物的事,也并非只有傅宁月一个人操心,整天在大理寺的顾南钰也没少派人调查这件事。 顾久去了山上跑了好几趟,有一回都跟那个‘怪物’碰了个照面,偏偏落入了那些官差为了抓人设下的陷阱,让那个‘怪物’给跑了。 “顾大人,这北郊山怪物的事不是应该由京兆府那边处理吗,咱们大理寺还管这个?” 一直凑在顾南钰身边的魏景之听到顾久的禀报,忍不住好奇。 青年绯色官服红的灼眼,轻抬了眼看过来,却是与之相反的凉意。 偏生魏景之一点儿没发觉,仍咧着嘴笑着等他回答。 憨货! 傅宁月喜欢这样的? 顾南钰有些不信,那个小丫头挺聪明,国公府表面看着风光,内里却早就捉襟见肘,不用想也知道,是看中了傅宁月的嫁妆。 当初宁远侯成亲的时候,侯府的人的嫁妆用十里红妆来说一点也不过分。 至于顾南钰为什么知道这个。 上次给了傅宁月一千两银子,回去之后想着她不该缺钱,就让人查了。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钱给就给了,他也不在意就是。 魏景之可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过了一会儿就听眼前的青年道:“这世界上哪儿来的精怪之说,想必是有人作祟,既是案子,大理寺出手查问,也不算出格。” 魏景之恍然。 “顾大人,等后日,我想告假。” 想着前两日为案子等到半夜,母亲都等睡着了,魏景之心里很过意不去。 这回又是去见宁远侯,他不想在长辈那里落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我不是你的直属上司,不必同我说。” “我已经同岳大人说过了,想着这两日与顾大人相谈甚欢,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顾南钰眉目疏朗,却是微不可查的一蹙。 相谈甚欢? 这憨小子哪里看出来他甚欢了。 魏景之见他不说话,就主动解释起缘由:“其实是上回与傅姑娘相看未成,我父亲要带我先去见宁远侯。” “那祝你顺遂。”顾南钰淡淡道。 魏景之笑了:“那就借顾大人吉言。” 等魏景之走了,顾肆才进来,“大人,北郊山的农户们向傅姑娘请愿,说是求她不要继续开垦那块地。” “那些人不知道听信了哪儿的谣言,非说是傅姑娘开垦那块地触怒了山神,所以引来了报复。” 顾南钰冷下脸:“无稽之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那些农户集体罢了工,正在庄子上闹呢,大人,咱们不帮忙吗?” 这两日可真是急死他了。 前有狼,后有虎,偏生大人还无动于衷。 不说国公府的事吧,人家都相看上了,眼看着到手的媳妇儿要没,大人还和没事人一样。 虽说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吧,可大人要是将傅姑娘娶回家,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能跟着沾沾光。 第101章 第101章 说不准未来主母一高兴,就让手下那些待家的大丫头们跟他们的兄弟相看相看,也不至于一窝子都打光棍不是。 眼瞅着一个个好机会,发人生生是错过了,给他急的。 顾南钰唇角紧绷,一脸的不虞。 “你倒是闲得很,让你查的怪物,自己掉进陷阱,还操心别人。” 顾肆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笑道:“大人,那是失误。” 谁知道那些官差会设陷阱。 要不是注意力都被怪物吸引,他不至于掉进去,还差点儿闪了腰。 “再去探。” “......是,属下这就去。” 顾肆脚底抹油当下开溜。 夜色浓重,皎皎月色洒下一层薄雾落在院内。 傅宁月刚吹了灯,把春喜打发走歇下,关好的窗传来一阵声响。 她下意识摸到了枕头下剪刀,目光紧盯被挑动的窗栓。 外头有一道黑影。 窗户打开,昏暗的是线下,她看到一双漆黑冷清的眸子。 是顾南钰。 傅宁月松了口气,将剪刀放回去,匆匆穿好外裳,“顾大人怎么过来了。” 还是大半夜,有什么话不能明天去茶楼说么。 顾南钰熟稔跳下窗,一袭黑衣,更衬的面庞冷峻。 “有些要紧事。” 两人走到桌前,默契的没有点灯。 “什么事?” 傅宁月散着头发,洗漱过后身上还留有香露的味道,就这么相对而坐,一阵清香送来,顾南钰撇过头,桌下的手不自觉收拢。 “北郊山的农户,你打算怎么处理?” 平复好心情,他才转过头。 傅宁月讶然,没想到他的消息这么灵通,自己也不过是快近傍晚才知道的。 “说到底是怪物惹事,等那个所谓的怪物抓到了,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只怕不会那么轻松。” 傅宁月眉心微动。 顾南钰轻道:“那山上有些东西,早就不是你侯府能做主的了。” 傅宁月不解其意。 “我的人去查过,北郊山上有两个十分隐蔽的山洞,两边相互连接,往深处被人挖掘过,埋了不少兵刃在里面。” 傅宁月大惊,失声问:“是什么人?” 她柳眉轻蹙,两分困倦被这话惊的彻底散开,红唇紧抿,隔着黑夜寂静与他对视。 “目前还不知道。” “那那些兵刃呢?” “放心,已经被我的人给运走了。” 顾南钰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一旦那些兵器被发现,宁远侯大概就担个私藏兵器的罪名。 这就是谋反。 傅宁月听到这儿松了口气,细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尽是疑虑。 “所以说,这怪物也是那些人弄出来的,可是为什么? 第102章 第102章 轰隆隆! 傅宁月话刚说完,天边一道惊雷炸开,银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庞又很快暗了下去。 风声骤起,随之而来的是雨滴落下的声音。 “下雨了。”傅宁月一惊,裹好了外衣,去将窗户关紧。 这场雨来的又急又快,豆大的雨滴落到地面,屋檐,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是场暴风雨。 傅宁月重新坐了下来,顾南钰兀自倒了杯茶,继续刚刚的话题。 “那些东西,本不是为侯府准备的。” 傅宁月静静听着。 “根据山洞里的痕迹来看,里头应当是用来铸兵器的,那个山头多年荒废,若不是你忽然接手,找人开垦,这会儿他们应该还在。” “好歹是京城脚下,这些人竟然这么大胆!” 这么说来,那个所谓的怪物一来可以拖延他们转移的时间,二来还可以吸引注意力。 一石两鸟,当真是好计策。 “若是将那个怪物抓到呢,能不能问出幕后主使?” 黑暗之中,女子的眼睫微动,漆黑的眸子生出一点星光。 顾南钰面色不变的“嗯”了一声,转而又嘱咐:“这两日小心,北郊山那边,最好不要再去,我若有线索,会来告诉你。” 傅宁月沉默。 心里想问他是不是还会大半夜过来吓人。 不过这话到底没问出口。 片刻后,她视线一凝:“若是我亲自带人去北郊山呢。 对方制造北郊山的混乱,不过就是想要引起注意。 还有什么比她一个侯府千金亲自去混乱之地更加引人注目呢。 反正那些兵器都已经被顾南钰转移,她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想要抓那个怪物,犯不着以身犯险。”顾南钰猜出了她的心思。 傅宁月却摇头:“不仅仅是这个。” 两人这一聊,结束时已经是夜深。 雨一直没停,傅宁月白日里忙了许久,这会儿真是困了,一手撑着下巴,强抵着困意。 顾南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的声音惊住了傅宁月。 “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吧,我回去了。” 傅宁月恍恍惚惚点头,耳边又传来雨水,下意识开口:“下着大雨呢,顾大人如何回去?” 顾南钰脚步一顿,唇边扬起一抹笑。 傅宁月说完才察觉这话有些不对,很快红了耳尖。 这话说的好像她要留人过夜似的。 好在夜里黑,应该看不见。 可顾南钰什么人,习武多年,眼力好的出奇。 “......顾大人稍等。” 傅宁月拢了一下外衣,去了外寝,拿来了一把伞递给他:“路上风雨大,大人小心。” 伞是绿竹兰花的样式,一看就是女儿家用的。 顾南钰倒是一点儿没犹豫接过来,走到窗边。 傅宁月这时却打开了门。 “大人走门吧。” 这时候春喜都回去睡了,又没什么人,还爬窗就有些奇怪了。 顾南钰莫名冷了脸,握着兰花伞把窗户关上。 门只开了一扇,风卷着雨水吹进来,衣角都打湿了。 “不必送我,歇着吧。” 第103章 第103章 出了门,不等傅宁月开口,顾南钰就把门给拉上。 黑色的身影很快隐没在雨水和黑夜之中。 雨在第二天一早时停了,鸟儿停在枝头叽叽喳喳个不停,春喜去门口敲了几次门,也没听到回声。 “小姐这时候还没起?”方嬷嬷已经收拾好琐碎的事物,准备好了饭菜。 春喜摇头,一脸怪异:“也是奇怪,小姐昨日早早的就睡下了这会儿也该醒了啊,我都来叫了三回了。” 眼看着日上三竿,里头还没有动静。 方嬷嬷想了想,道:“或许是这两日因为北郊山的事情累着了,罢了,让小姐接着睡吧,等起了将饭菜热热。” 春喜点点头。 过了晌午没多久,傅宁月才艰难的睁开眼,起床洗漱。 春喜端来脸盆,忍不住笑:“小姐今日起的忒迟了,嬷嬷都来看过两回了呢。” 傅宁月擦干净脸,没接话茬儿。 这也不能怪她呀,谁让顾南钰大半夜跑过来,还说那么久。 她总不好赶人走吧。 洗漱好,傅宁月走到屋外,院子里都是泥泞树叶混合的味道,小路上还有水洼,可想而知昨夜那场雨下的多大。 “这场雨下的大,官差估计这两日上不了山了。” 她还真是幸运。 “是啊。也不知道那个怪物会不会出来伤人了,昨晚上那道雷怎么就没将怪物劈死呢。” “父亲在家吗?” “没有,侯爷吃完午饭便出去了,听看门的小厮说,是要出去会什么朋友。” 宁远侯出门会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国公府世子与魏景之。 “三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宁远侯上下打量着年轻人,给出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 平心而论,魏景之的相貌随了国公府世子,一家子端正清俊。 不过几句话聊下来,宁远侯就知道魏景之是个什么性子了。 心无城府,直率爽朗。 这样的放在寻常人家绝对是一个不错的女婿人选,偏偏他生在了国公府这样顶级勋贵人家。 没有城府实在算不得什么夸奖。 宁远侯丝毫不觉得自己多苛刻。 反正太会算计的不行,不会算计的也不行。 几人见面的这会儿,顾南钰已经按照昨日和傅宁月商量好的安排好一切。 顾肆一身泥泞的回到府上,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汇报境况。 到了书房门口,他话才说两句,余光瞥见书桌旁边的一把玉兰绿竹伞,一下子愣住了。 外头没下雨,大人拿来伞做什么。 还是一把姑娘家惯用样式的。 难不成是要送傅姑娘? 顾南钰察觉到小侍卫的目光,手中墨笔一落。 “脏。” 语气满是嫌弃。 顾肆嘴角一抽,大人这是过河拆桥。 奈何满心不甘,只能低头称是,委屈巴巴下去梳洗。 打发走了嘴碎的小侍卫,顾南钰叫来顾久:“审问的怎么样了?” 顾久道:“那人嘴硬,死活不肯说,不过属下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标记。” 顾久说着,呈上了一张绘着奇异图样的纸张。 图样上是一朵花,花的样式顾南钰从未见过。 “属下查了,这花名为顶冰花,多数生长在西疆雪山上。” 第104章 第104章 两人口中的犯人,正是不久前顾肆在北郊山上抓到的一名漏网之鱼。 想必是那些私铸兵器的人派那人回来处理剩下的事,不曾想让顾肆给撞见了,两人交手,最终犯人不敌顾肆被擒。 “西疆。”顾南钰默默念着这两个字,神色莫名。 “大人,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 西疆在边境,两国十多年前曾有过一战,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两国算是和平相处。 寻常人不会纹一朵顶冰花在心口,这种花少见,即便是西疆人真正亲眼见过的也少之又少,书籍上的有关记载也不多。 顾南钰不信这是巧合。 “继续查,厉长峥那边可以暂时收手。” 顾久有些惊讶:“大人的意思是,将人放了?” 因为赈灾银的案子,厉长峥作为嫌疑人被关进大理寺配合调查。 景帝之前说收手,顾南钰自然配合。 不过那短短几天之内,倒是让他挖到了不少其他的事情。 对此,景帝并不在意。 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打压一下宁远侯府,恩威并施,作为帝王,他向来用的得心应手。 “嗯。” 顾久虽不理解,但也照做。 厉长峥回到侯府的同天,傅宁月派出去的人总算是打探到了林夏师的动向。 这人不在别处,就在京城的客栈住着。 他这两日似乎打听到了林媚娘的线索,频繁出入缚春巷。 “小姐,这个林夏师离开客栈了,我去客栈问过伙计,听说他已经结了账不住了,不过离开的时候,去了缚春巷的方向。” 方嬷嬷如实禀报着。 “小姐,这个林夏师是不是要去找林媚娘报仇啊。” 傅宁月让方嬷嬷打听林夏师,就没瞒着他们林夏师的身份。 这师兄妹之间的仇,她们也是清楚的很。 方嬷嬷亦点头:“奴婢觉得春喜姑娘猜的应当没错,这几日他应该就是去人间欢踩点的,兴许今天就准备动手了。” 傅宁月算着日子,想着的确差不多。 前世她听林媚娘说过这件事,林夏师就是在这一年落到了他们手里的。 林夏师寻找林媚娘多年,她为了隐匿行踪,不惜入缚春巷做花魁娘子,这时候之所以将消息透漏出去,就是为了引林夏师上钩。 来个瓮中捉鳖。 有五皇子的人相助,林夏师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被捉。 他做了林媚娘三年的药人,后来不知怎么找到了机会,逃了出去,为此,林媚娘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甚至要拿她来顶替药人。 先前傅宁月就是不知道具体时间,这才一直让方嬷嬷打探他的消息。 如今看来,就是现在了。 方嬷嬷:“对了小姐,二公子回来了,要不要去见见?” “大理寺放人了?” 傅宁月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放人,不是顾南钰的作风啊。 “是啊,刚回来,这会儿正在与侯爷还有大公子说话呢,奴婢瞧着他心情不好。” 傅宁月轻笑:“被关了十来天,又被大哥顶了职位,能高兴的起来吗。” 嬷嬷抬眼,总觉得小姐有些幸灾乐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第105章 第105章 “算了,春喜,去准备两盘点心送过去,就说我今日不方便,不去见她了。” “是。” 春喜很快端了点心过去, 厉长峥与宁远侯说完话,应付完姜执栩,回到院里没有洗漱,而是在厅堂里等了一会儿, 本以为能等到傅宁月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身边的丫鬟。 “小姐说了,她这几日不方便,就不过来了,这是小姐让奴婢送来的点心。” 春喜按照傅宁月教的话一字一句说了。 厉长峥抿着唇,脸色微暗扯出了一抹笑:“既然如此,就让她不要过来,养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春喜咧嘴一笑:“奴婢会同小姐说的。” 小丫鬟走后,厉长峥捡起一块点心,目光阴沉,指尖的力道直接将点心碾成了碎。 心腹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声道:“这次回来,大小姐与公子似乎生分了不少。” 厉长峥神色阴戾的剜了心腹一眼。 这蠢货难不成以为他没发现。 所以是为什么? 厉长峥看着两盘精致可口的点心,心中充满了疑惑。 傍晚,缚春巷里灯盏亮了起来,脂粉与欢笑声充斥着一整条小巷,寻欢作乐的人勾肩搭背,一同走进了前头的妓馆。 “呦,公子是生面孔啊,要不要奴家陪您?” 一名姑娘将肩膀上的轻纱制的披帛丢了过来。 傅宁月丢了一个银锭子过去,娴熟的道:“我找艳华姑娘。” 一听是熟客,那姑娘收着银子往里头扯了一嗓子,很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摇着身姿走了过来。 一见傅宁月,女子的眼睛都亮了:“宁公子,奴家还以为您离开京城了。” “这两日有事,今日得闲,来听媚娘子唱曲儿。” “母家服侍您去上头。” “不必了,就在大堂吧,人多热闹。” 艳华自是不会说什么,招招手让伙计端来酒水点心,寻了个好位置陪着她坐下。 傅宁月的目光毫不掩饰在大堂里搜寻。 艳华坐在她身边,语气轻柔:“公子在看什么?” “今日人似乎不多。”傅宁月寻了个借口。 艳华轻笑:“还没到时间呢,公子若是再迟半个时辰过来,大堂里就没有能坐的位置了。” “原来如此。” 话是这么说,傅宁月却仍旧没有收回目光。 根据方嬷嬷说的,这会儿林夏师应该到了。 她见过林夏师的画像,那是个如月光华般俊美的青年,隐士在山中多年,无妻无儿无女,不问俗世。 不多时,就让她看到了今日的目标。 隔着看台,目光穿过身姿舞动的舞姬,一身墨金长袍的男子一手搂着个姑娘,修长的五指捏着酒杯,衣衫半敞,笑的享受又惬意,还是不是的勾着身边的姑娘的下巴亲上一口。 一看就是流连烟花柳巷的老手。 傅宁月:“......” 世外高人,不问俗事? 长相是与画像上一样的,可这行径,可一点儿都不像。 是她看错了,还是方嬷嬷认错了? 第106章 第106章 春喜也发现了看台对面的年轻人,小心翼翼扯了扯傅宁月的衣袖。 傅宁月:“看见了。” “这个林夏师怎么跟嬷嬷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春喜蹲下身坐在她旁边,看着左拥右抱的男子,一脸的惊悚。 这哪里是什么风度翩翩的世外高人,分明是个十足十的资深纨绔嘛。 “公子在看什么?”艳华这时候凑过来,软软的靠在傅宁月身上。 傅宁月不动声色避了避,状似随口问:“艳华姑娘可认得那位公子?” 艳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公子说的是夏公子啊,自然认得,这些日子她天天来,就为了等媚娘子登台唱曲儿呢。” 人间欢的媚娘子有个规矩,一个月只登台一次。 若是有哪位客人想听曲儿,则需要去掷台那边丢石筒。 这个规矩是媚娘子设立的,石筒不过三寸大小的孔,一共六个石子儿,距离近十步远,除非全部投进去,才能让媚娘子唱上一曲儿。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资本去投掷石筒的。 一个石子儿一百两,六个就是六百两。 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冒着花大钱还不一定能投进去的风险去听一个花娘唱曲儿,除非家境特别殷实的。 自媚娘子入人间欢以来,一共也就两个客人成功投掷石筒,让媚娘子额外陪着唱曲儿。 林夏师别看医术高明,钱袋子里却没多少银子。 石筒倒是能投进去,没有银子都是白瞎。 是以,他才等到了今日二十五。 大约是傅宁月这边看的久了,对面的青年明显察觉到她的目光。 穿过舞姬们摇曳的纱裙,林夏师扫了眼俊俏的小郎君,唇角微勾,举起了酒杯。 傅宁月微微一愣,也举起酒杯和他在半空中相碰。 “媚娘子来了!” 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紫衣罗裙的女子吸引。 林夏师也不例外。 烛火在漆黑的眼眸中晃动,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咯吱作响。 他死死克制着内心的怒火,将酒杯放下,掩盖了手背上爆起的青筋。 乐声响起,女子将面纱揭下,露出足以倾城的一张脸。 原本嘈杂的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女子指尖一跃而出的悠扬琴音。 待到一曲结束,媚娘子微微屈膝后在几个小厮的护送下离开,这时,转角投掷石筒处忽然响起一阵欢呼。 “中了,都中了,六个石筒都中了!” 林媚娘脚步一顿,骤然回过头,染着红色寇丹的指甲微微扣进了琴弦。 只见一个身穿黄衣的中年男子捧着凸起的肚子一步步走到她身前。 “这不是张老板么!” 有人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还真是。张老板每个月都来投石筒,今天终于中了,啧,要是被他家里的母老虎知道,他岂不是要遭殃!” 张老板是京城有名的商户,家财万贯不说,也很乐善好施,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好色了。 偏这样的人娶了个夜叉似的婆娘,张老板逛花楼,十次有七八次都是被他婆娘给逮回去的。 “媚娘子,请吧。” 林媚娘绞了下手帕,眼神下意识往看台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时候老鸨王妈妈得知了消息匆忙赶来:“实在对不住啊张老板,今日咱们媚娘子身体不适,不如改日吧。” “这怎么行,我可是花了六百两银子投石筒的,你们人间欢定下的规矩,该不会不想认吧。” 第107章 第107章 王妈妈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咱们媚娘子的确是不大舒服,规矩我们自然是认的,不如这样,咱们改为明日,如何?” 听到这话张老板笑了。 “今天身体不适,明天再出什么意外呢,我说你们人间欢是打算店大欺客不成?” 他家里可是有个母老虎,要是知道他又藏了这么多银子来投石筒回去还不把他打的下不来床。 到时候他还怎么来。 眼看着说不动张老板,林媚娘微微抿唇,笑着将王妈妈拉开:“罢了王妈妈,就今日吧。” 不过一首曲子的时间,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她都开口了,王妈妈自不好说什么,让人赶紧安排下去。 张老板乐呵呵跟着走了。 “张老板真是好福气啊,试了这么多回,还真让他给投中了。” 有人一脸的羡慕。 不过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瞧着吧,我估计不用多久,张老板的婆娘就该找来了。” 转眼堂内又恢复了方才的嘈杂。 待林媚娘个张老板离开之后,林夏师也起身跟了过去。 傅宁月起身,寻了个借口打发走艳华,让春喜在这儿等着,自己一个人上去。 “小姐,我陪着你吧!”春喜有些不放心。 “不用,人多眼杂。” “那好吧,小姐小姐。” 眼看着林媚娘与张老板进了一处厢房,林夏师看准了后头端酒水的伙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 他以手为刀,瞅准了伙计的脖子。 一只手却先他一步拉回了自己。 他反手一拧,还以为是谁偷袭,背后的人却一下子松开了手。 “林夏师。” 傅宁月叫出了他的名字,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推了他一把,把人拽进隔壁的厢房。 楼上的厢房是专门给那些寻欢作乐的客人用的。 越往里走,厢房便布置的越发精细,价格也越发高,林媚娘带张老板去的厢房,显然是最好的一间。 很快隔壁传出很低的琴音。 人间欢的媚娘子卖身不卖艺,所有人都知道。 “你是谁?” 进了屋,林夏师警惕的看着她。 “嘘!” 傅宁月让他噤声,随后耳朵贴着墙壁,听隔壁的动静。 林夏师皱眉:“偷听墙角,姑娘你这是什么爱好。” 这里可是青楼妓馆,男人们消遣的地方。 傅宁月侧过脸,有些吃惊。 他居然能看得出来。 林夏师耸了耸肩,笑道:“你的装扮还算不错,不过男女之间有着天生的不同。” 他是个大夫,看人这方面,比一般人要准的多。 话音刚落,隔壁的动静忽然没了,傅宁月听到杯盏落地的声音。 廊庑上有靠近的脚步声。 第108章 第108章 来的人还不少。 傅宁月一下子站直了,望向四周,随即在林夏师疑惑的目光下把窗户打开。 “来不及了,跳下去。” 林夏师扬了扬眉:“为何要跳,姑娘,你还没说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 时间紧迫,傅宁月催促着:“我知道你是来杀媚娘子的,只是她早就发现了你,今天,她是设局请君入瓮。” 林夏师眯了眯眸子:“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躲起来,待会儿再和你解释。” 隔壁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大概是察觉林夏师没有找过去,有些着急。 两三道人影站在了门口。 “有人吗?” 敲门声响起。 傅宁月一惊,指着窗口。 林夏师咬了咬牙,再三思索之下,只能选择相信她。 “有人吗?” 敲门声越发紧迫,就在他们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傅宁月一把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几个身形高大,面带凶煞的男子。 三人看到傅宁月的瞬间明显有些惊讶,也顾不上别的,直接闯进去在里面搜查起来。 “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领头的男子神色锐利。 傅宁月轻笑:“我在这里等姑娘啊,看不出来吗,你们是谁啊?” 另外两人见到搜查了一番,没有看到人,还不忘在窗口左右检查一遍,仍旧没有,对着领头男子摇了摇头。 “实在抱歉,楼里来了个小贼,怕伤到客人们,冒犯了。” “那可要赶紧把人给抓住啊,我们花钱来消遣的,别银子没花出去,被这小贼给偷了怎么办。” “公子放心。” 领头人赔了个笑,继续搜查下一个房间。 等人走了,傅宁月关上门,松口气的瞬间,身后的窗户再次打开。 林夏师身影一闪,回到屋内。 他收了先前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带着审视的光,问:“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不仅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的计划,更知道这是林媚娘做的局。 傅宁月坦白:“我是宁远侯府的大姑娘,傅宁月。” 林夏师多了两分不解。 侯门贵女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姑娘还真是不简单。”他叹了两声,坐在了一旁的床上。 门口一道人影走了过去。 是林媚娘。 林夏师骤然站起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今天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我知道你想报仇,可林媚娘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你根本不可能伤到她的。” 傅宁月拦在林夏师身前,尽可能的放低声音。 林夏师垂眸,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就知道林媚娘我非杀不可。” 师傅对他有再造之恩,林媚娘杀师夺宝,死一百遍也不为过。 “可若是没报得了仇,把自己搭进去,岂不是蠢。” 二人说话之间,林媚娘已经走远了。 第109章 第109章 他面色沉沉地吐出口浊气,终究还是把匕首放下了。 “京城的侯门贵女,都像你这般大胆吗?”他心里有郁气,忍不住出言泄气。 傅宁月很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若是没有我这样大胆的人,这会儿你已经被绑了做成林媚娘的药人了。” “林媚娘不是我的对手。” 无论是医还是毒,他都在林媚娘之上。 “你也不是那些高手的对手。” 五皇子看重林媚娘,派遣到她身边的都是顶尖的高手,林夏师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林夏师更郁闷了,盯着傅宁月,忽然想起来问:“你为什么救我?” “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傅宁月直接道:“听闻林公子有一绝活,能使人改头换面。” 林夏师哼笑了两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没有立刻答应,视线幽幽落在傅宁月身上:“若是我不答应呢。” 傅宁月转头看他:“我会立刻开门出去把人叫回来。” 林夏师:“......” 这小丫头不仅嘴巴厉害,脑子转的也挺快。 “罢了罢了,你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这点小事,我当然不会拒绝。” 他觑着面无表情的人,眉梢轻扬:“不过相比这个,我倒是更乐意以身相许呢。” 只看她男装时的模样,就知道这姑娘定然是个美人胚子。 傅宁月上下扫量他一眼,瞳孔漆黑如墨。 “需要我现在就把人叫回来吗。” 她算是真的见识了什么叫做“世外高人”了。 林夏师撇了撇嘴,捂着胸口一副受伤的姿态:“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姑娘这么较真做什么,说起来,我长的也不差吧。” 傅宁月深吸口气,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些。 “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离开吧。” 这会儿林媚娘一定让人把整个人间欢给包围了,林夏师想出去,怕是难。 “没关系,我可以用药。” 说着话,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几个小瓶子,里面都是他自己配置的毒药和迷药。 “怕是你还没下到人家的酒水里,就已经被抓了。” 林夏师恍恍惚惚点头,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你说怎么办啊,小恩人。” 傅宁月嫌弃的直皱眉,不过瞧着林夏师那张脸,她倒是有个很不错的法子。 “你让我打扮成姑娘?” 上一秒还笑吟吟调戏人的男子一下子跳了起来,“我说傅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我这样的身高体型,装扮成姑娘谁会信啊,更别说这花楼里的姑娘不可能出得去的。” “花楼里的姑娘出不去,花楼外的人却能进的来。” 林夏师拧着眉,实在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多时,傅宁月叫来了春喜,让她去通知那位张老板的妻子。 想来她到花楼里来捉鬼混的丈夫,肯定会带着不少人。 到时候,就可以趁乱混出去了。 于是乎,两刻钟后,人间欢的大堂里,带着七八个伙计,四五个丫鬟婆子的张夫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哎呦,张夫人,您怎么又来了?” 王妈妈迎上去,看到这架势,第一反应想哭。 又来了又来了,她就知这母夜叉肯定要来闹事儿。 偏偏人家是大财主,还不能得罪了。 “少废话,我们家那口子呢,竟然敢背着我藏私房钱,这个死鬼,看我今天不撕烂他的嘴!” 第110章 第110章 堂内一片混乱,张夫人一挥手,身后的婆子直接一拥而上,开始在各个房间搜查。 傅宁月看中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林夏师却相上了一个与自己身形相差无几的。 他把女装丢在一旁,准备对小厮下手。 “我直接装扮成男子出去不就成了,这女子的衣裳,还是留给花楼里的厨娘穿吧。” 傅宁月没拦着,只是静静在一旁等候。 待到林夏师把昏迷的扛着回来,换上他的衣裳,又在脸上抹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药粉。 原本俊逸的五官果然发生了变化,但也并不特别明显,仍旧能看出原本的影子。 他主动解释道:“身上只有这些东西,要想真的改头换面,还需要其他工具,走吧。” 换好衣服,林夏师把跟着张夫人来的小厮塞进了衣柜里。 傅宁月挑眉笑笑,示意他去看看楼下大堂门口。 林夏师不明所以。 抬眼去看,几乎每一个进出的客人都被要求停下来检查。 “这......” 傅宁月又指向门口拐角的姑娘:“看到那个穿绿衣服的了吗,那是林媚娘的心腹,你觉得,他会没见过你的样子。” 林夏师:“......” “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早点说。”林夏师的声音带了两分埋怨。 傅宁月耸耸肩,笑的无辜:“我说了,怕是也不信啊。” 林夏师咬了咬牙。 他十分怀疑这个丫头就是在报复他刚刚调戏她的事儿。 他愤愤然走回去,将方才那套女装给换上。 衣裳的颜色是沉闷的灰色,看起来并不惊细,但也不粗糙,一看就是那种做管事的婆子会穿的。 这时候春喜找了过来。 “公子,怎么还没好啊,外头都乱了,张夫人找不到他相公,这会儿正闹呢,酒水洒了一地,可热闹啦。” 小丫鬟看起来特别兴奋。 林夏师扯了扯嘴角。 傅宁月不正常,她的丫鬟也不正常。 “艳华呢,没引起她怀疑吧?”傅宁月打开门,让春喜进来。 “刚刚张夫人拿酒杯砸桌子的时候,艳华姑娘被伤到了手,这会儿去包扎了,小的就过来找你了,公子放心。”春喜很自然的将称呼改了。 傅宁月侧过身:“你来的正好,帮这位公子梳个发髻吧,就跟方嬷嬷的一样就好了。” 春喜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穿的不伦不类的俊美男子,忍不住笑了,“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林夏师被迫坐在了镜子前头,看着自己慢慢的“变成”一个四五十多岁的婆子。 春喜还很贴心的用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给林夏师化了个妆。 “你放心,春喜的手艺很好,我平时的妆发都是春喜帮我梳化的。”傅宁月安慰着坐立难安的林夏师。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春喜是把自己当小陶瓷人装扮。 这边春喜也不负众望,很快将林夏师彻底打扮成了一个年迈的婆子。 “公子记得不要做表情,不然脸上的粉就要掉下来了。” 大概是从男子变成女子,林夏师看着镜子里面目全非的自己感觉很陌生。 这种陌生并非是因为五官有什么变化,而是因为——太丑了! “好丑!”林夏师不客气的做出评价,斜眼看向了傅宁月。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 这就是你说的好手艺? 第111章 第111章 不等傅宁月开口,春喜便不服气的反驳:“我平时都是帮我们公子梳头发的,我们公子天生丽质,自然好打扮。” 林夏师深深皱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丑?” “小的可不敢。”春喜哼哼。 林夏师握了握拳。 想打人。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是张夫人带着一群婆子小厮上来了。 不等张夫人身边的婆子拍门,傅宁月就开门出去。 她还特意松垮了外头的衣裳,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怎么了这是,本公子花钱是出来消遣的,你们一次次过来敲门是想干什么,干脆把钱还我,下回都不来你家了。” 王妈妈忙不迭的赔礼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公子,实在是有突发状况。” 她眼神使劲儿往后瞥。 傅宁月往后看了眼,乐出声:“呦,哪家夫人啊这是。” 王妈妈赶忙“嘘”了一声:“公子,说不得说不得。” 张夫人往傅宁月房里看了眼,确定没有自家相公,直接奔到最里面一间。 林媚娘这会儿早就离开了。 她才不会留在房里和这样夜叉似的母老虎扯头花。 张夫人一脚踹开门,果然瞧见男人正晕乎乎的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你个不要脸的死鬼,果真又到这儿来消遣了。居然还骗我说是去同曾老板谈生意,你当我好糊弄不成,啊?” 她直接把桌子上的酒壶盖儿拿下来,将里头的酒水全倒在了张老板脸上。 被这么一刺激,张老板果然惊醒。 看到张夫人那张脸,整个人都被吓的激灵。 “夫人,夫人你怎么来了。” 他想爬起来,张夫人抬手就甩了巴掌过去。 啪啪啪! 左右开弓,看的众人心惊胆战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这一幕所吸引,已经装扮好的林夏师趁乱挤进了张夫人身后的嬷嬷队伍里,埋头弓腰,倒也不是那么突兀。 张家的嬷嬷看着突然挤进来的婆子,不由懵了。 “你是谁啊?” “我是新来的,府里老太太让我来看看情况。”林夏师掐着嗓子说话。 几个嬷嬷点头,倒也没怀疑。 屋子里,张老板很快被打的鼻青脸肿,张夫人尤不解气,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拽下床。 很快又是一阵哀嚎。 大堂里的人听着这个声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看,我就说吧,张老板肯定要倒霉。” 成功投掷石筒这样大的消息还不是眨眼传了出去,张夫人能忍? 那肯定忍不了。 傅宁月把衣服穿好,带着春喜先出去。 “公子怎么走了,我去给您叫姑娘来,您喜欢什么样儿的?”王妈妈出言挽留。 “不必了,没兴致。” 她淡淡摆手,与春喜一道出了人间欢。 张夫人一行人浩浩荡荡,身后还跟着刚穿好衣服的张老板。 第112章 第112章 到门口时,看门的几个把人拦了下来,扫一眼几个嬷嬷,最后去查那几个小厮。 傅宁月在不远处看着,呼吸微重。 人群中的林夏师也低着头,一颗心提了起来。 好在守门人没察觉异常,挥挥手让他们离开。 张老板跟在张夫人身后,听着她骂骂咧咧,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心里却在想今儿个真是亏大发了。 花了那么多银子投掷石筒,终于运气好中了这一回,结果曲儿没听到,喝酒喝醉了。 看母老虎这个样子,年把都没法儿自由了。 张老板心里苦。 林夏师默默放慢了脚步,随后趁着前头的人不注意,隐身形拐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等到这些人走远,他才把衣服给脱下来,用它们来擦干净脸上乱七八糟的粉末,顺带着把头发也扯了。 傅宁月把男子的衣裳丢过去。 林夏师瞥了他一眼,去了巷子深处,将衣服换上。 “好了,你说吧,要我给谁改头换面。”穿好衣服,他从巷子里走出来。 除却微微凌乱的头发,也算是恢复了先前翩翩公子的模样。 “一个朋友,跟我来吧。” 傅宁月转身。 林夏师跟上去。 月色冷峭,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 林夏师嗅了嗅手指尖的脂粉味,好奇问:“你要带我去侯府吗?” “嗯。” “我可告诉你,要是想彻底的改头换面,可需要不少东西,而且还要承担非人的痛苦,你那个朋友,能不能承受的住啊。”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是有,不过时间一到就需要换,不然的话即便是药材或是其他的覆在脸上,时间久了也会发臭发烂的。” “多久一换。” “若是你给的起银子,也有一次能坚持一个月的,若是你没那么多银子,我这儿也有能维持四五日的法子,若是想要长久的法子,一次少说要七八百两银子。” 傅宁月抿了抿唇,“还好,我不缺钱。” 林夏师默了默。 他缺。 几人一句走回到侯府,从后头的小门回到了院子里。 眼下夜色已深,况且要是易容,还需要去买药材,春喜给林夏师安排了一个房间,并且嘱咐他白日里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林夏师轻啧:“你们这是要把我关起来啊。” 知道他在说玩笑话,傅宁月也没理,回屋去睡觉。 殊不知,她方才与林夏师并肩回侯府的时候被从北郊山上回来的顾肆撞见了。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后头。 瞧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还很开心,尤其是那个男子长的还很俊,瞧着不像是一般人。 最重要的是,傅姑娘竟然把这个男人带回侯府了! 小侍卫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飞快跑回到侯府。 顾南钰这时候还没睡,在处理公文。 “大人,出大事儿了啊!” 第113章 第113章 他进了书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一旁的顾久默默退了出去,并且同情的看了一他一眼。 再这样下去,顾肆迟早要被打发去锅炉房烧火。 顾南钰不紧不慢抬了眼,语气微凉:“说。” 顾肆抖了抖沾了泥泞的衣摆,道:“我方才瞧见傅姑娘带了一个男人回侯府!” 书房内一阵静默。 顾南钰莫名冷了脸,就听小侍卫继续道:“那个男子长的还很俊。” 该不会是大人的情敌吧。 小侍卫想着,丝毫没察觉到男人握着公文的手骨节已经开始泛白。 “大人,您明儿个要不要约傅姑娘出来见一见。” 再这么干坐下去,媳妇儿跑了怎么办? “这么晚了,你在哪看到的。”顾南钰寒声问。 顾肆摸着下巴思索起来,脑海里闪过傅宁月身上的男装,当即道:“若是属下没猜错的话,傅姑娘应当是从缚春巷出来的,当时她身上还是穿的男装。” 上回和大人去缚春巷查案的时候,傅姑娘也是穿的男装,还搂着姑娘喝酒嘞。 顾肆感觉到周围有些冷。 再抬眼,男人脸上线条紧绷,湛黑恶眸子里似乎流淌着某种情绪。 “......下去。” 顾肆懵懵懂懂点头,出了书房,看到站在门口的顾久,把人拽到一边。 “老久啊,你说咱们大人这样的,放眼京城,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顾久疑惑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顾肆轻啧:“大人和傅姑娘啊,我刚刚回来的路上撞见了傅姑娘和一个男人在一块,还把那男人带回家了,你说咱们大人也不差,傅姑娘想什么呢。” 顾久嘴角直抽,忍不住道:“你操心的太多了。” “怎么是我操心太多呢,大人喜欢傅姑娘,我这是帮大人啊。” 顾久嫌弃的拉来两人距离:“你......哪里看出来大人喜欢傅姑娘了?” “我说你这个冬瓜脑袋什么时候能开窍啊。”顾肆睨着眼前的好兄弟,开始剖析自家大人这么多天来的反常举动。 “你看他什么时候对一个姑娘上心过,又帮她处理这个,处理那个的,还有那次,茶楼头一回见面,傅姑娘随口说茶楼里没点心,大人立刻就让估计给安排上了。” 这分明就是非常喜欢嘛。 “这就能说明喜欢?”顾久眉头皱的更深。 顾肆深吸口气:“算了,你当我没说。” 这呆瓜以后肯定是讨不到老婆了。 林夏师离开人间欢后不久,林媚娘就差人将整个花楼翻了个遍。 美鸣其约是抓偷东西的小贼,实则是在找林夏师。 “怎么会找不到,那么大一个人,难不成会凭空消失,找,继续给我找,他肯定还在这儿。” “已经翻找过两回了,再下去,只怕会惊动官差。” 林媚娘气堵,美眸盯着眼前的一群下属,深吸一口气才稳住情绪。 一名侍卫道:“林姑娘,你曾说过,这个林夏师有改头换面的本事,会不会,他变成别人逃出去了?” “不可能,就算是脸变了,身形声音也不会变兰秀不可能听不出来。” 兰秀便是她身边的侍女,之前差点儿死在林夏师手下的时候,就是兰秀奉了五皇子的命出手相助。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外头有人来报:“林姑娘,有一名伙计说,他可能见过林夏师。” 第114章 第114章 林媚娘半靠在软榻上,多情妩媚的眸子微眯,声音却凌厉:“把人给我带过来。” 不多时,伙计被带了进来。 看到人,林媚娘蹙眉:“你不是我们楼里的。” 伙计点点头,抬眼瞧见屋子里这么多人,个个凶神恶煞的难免有些慌。 “小的,小的是咱们张家的,与我们夫人一道过来找老爷的,不知怎的,就让人打晕了。” 他现在后颈还疼呢。 林媚娘眸色一凛,与身边的兰秀对视,随即问:“你可见到打晕你的人是谁?” 小厮老实摇头:“没看见,不过我晕倒前,看到一个特别俊俏的小公子,大概这么高。” 他比划了一下身高,到自己的鼻子处差不多。 小厮说完,穿黑衣的男子上前一步:“人就是在最里间倒数第二的屋子找到的,当时人就在姑娘隔壁。” 林媚娘咬了咬牙,语带讥讽:“没想到啊,向来独来独往的大师兄,如今竟也会找帮手了,去给我查,我倒要看看他的帮手是谁。” 事到如今,没什么不清楚的。 林夏师必然是混迹在张夫人带来的人里逃了,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歇在隔壁房的男子。 又是一阵乱糟糟过后,不出一炷香时辰,王妈妈就从几个姑娘口中问出了那名俊俏小公子是艳华的客人。 “你是说,这位宁公子吃喝了一杯酒,就离开了?”王妈妈定睛看着艳华。 后者点点头,“是,不过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身边的小厮一直留在大堂,大概两盏茶时辰,小厮也跟着离开了,他让我去取一些果酒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王妈妈讶然,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交代道:“若是这位宁公子下回还来,记得提前来报。” 艳华应声,转身要离开,没走两步又折返。 “妈妈,可是这位宁公子出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前开始,她便感觉到楼里暗处出现了许多陌生男子,个个穿黑衣,绷着脸,像是来者不善。 妈妈显然也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却并不惊讶。 王妈妈捏着帕子,挤出了一抹笑:“能出什么事啊,不过是今天打搅了客人歇息,怕他下回不来了,想着他下回要是还来,得好好的赔礼道歉呢。” “原来如此,妈妈放心,我已经记住了。”艳华松口气似的,退了出去。 待门关上,女子眉目间多了两分凝重。 混迹风月场所这么多年,她自认眼力还不错,妈妈方才说的,一看就是敷衍她的。 次日一早,傅宁月睡到自然醒,洗漱过后,叫醒了林夏师去了柳若处。 人间欢她是不打算再去了。 傅宁月很清楚,经过昨晚的事,人间欢的老妈子肯定会起疑心。 她要是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我说傅大小姐,这么大清早叫我起来做什么,就是苦力尚且要有休息的时间吧。” 林夏师倚在门框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这时,柳若把门打开。 林夏师险些因为惯力摔下去。 “傅姑娘!”柳若看到来人,再看看一旁的陌生男子,有些吃惊。 “方便进去说话吗?”傅宁月问。 “当然,请进。” 进了屋里,几人落座,傅宁月直接说明来意。 林夏师讶然:“这位就是神医的徒弟!” 第115章 第115章 林夏师轻挑眉梢,笑的惬意:“正是在下,姑娘。我可提前告诉你,若是想要永久的改头换面,必须要承受非人的痛苦,这种痛,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及万分之一。” 她伸手,指尖抚上了脸颊。 柳若默了默。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并不想做出任何改变。 可若是永远以这张脸示人,她就永远没办法出去见人。 连出家门都做不到,又何谈复仇。 傅宁月拍了拍她的手:“柳若姑娘,不必有负担,其他的法子也能行,我们府上不差钱。” 林夏师不乐意了:“傅姑娘体恤柳姑娘,也得体恤一下我吧,难不成让我每个月都要往京城来一趟。” “那你方才还出言警告做什么?”傅宁月凉凉道。 林夏师撇撇嘴,“这是我作为医师的责任。” “呵呵,你不说,我以为你没有。” 林夏师:“......” 小姑娘嘴巴挺毒。 “傅姑娘,多谢你的好意,我决定了,就用林医师说的,最永久的方法。” 便是剜心蚀骨的痛,她也得忍。 只要能复仇,让她去死都行。 “柳姑娘,你确定,这会很痛。” “别叫我柳姑娘了吧,叫我阿若,我大哥大姐从前都是这么叫我的。”柳若笑吟吟打断了她的话,漆黑的眼眸涌动着坚定的神色。 傅宁月默了默,没有再劝:“好,那你也别叫我傅姑娘了,叫我的名字吧。” 说到底,她只是提供一个选择给她。 她们都是一样的,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 柳若做出可决定,接下来就是搜集各种药材。 看着林夏师列出的三张单子,足足有六七十味药材,甚至有好几味价值千金,傅宁月忍不住有些怀疑。 “你是不是想趁机打劫?”她把最后一张单子拍了下来。 林夏师一顿:“你这是什么话,这可都是柳若姑娘需要的东西。” “是吗。”傅宁月清浅一笑:“那这上头的千机草也是用的上的?” 她以前喜欢看各种杂书,其中一本就记载过一些奇闻异录。 这千机草可是至毒的草药。 林夏师眨了眨眼,略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两声:“那应该,应该是我写错了,我看看。” 他伸手去接傅宁月手中的药材单子。 傅宁月没给她,淡淡说了一句:“就当是我付给你的诊金吧。” 林夏师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会尽快让人凑齐这些药材,至多三日,这几天,你不要到处乱跑,以免让人发现。” 五皇子虽被禁足,可他的眼线却并非吃素的。 或许她们不在意的某个拐角处就有他的人也说不定。 林夏师听她说要给自己买那些药材当诊金,心情好的不行,自然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的。 第116章 第116章 一直关注宁远侯府动向的顾南钰看着顾久送到面前的药材单子,心头生出一抹疑虑。 宁远侯府现在并没有药材生意,傅宁月却需要这么多药材。 这些东西加起来,至少也需要五千两银子。 莫不是,和那天带回去的男人有关? 他揉了揉眉心,约莫是这几天天气不大好,所以他也没有睡好。 眼皮下都多了两分乌青色。 北郊山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傅宁月倒是好心情,还有心思逛花楼。 想到此处,顾南钰的脸色就不由黑了几分。 顾久并不知道自家大人正在想有关于姑娘家的事,还以为他是被政务所扰,便没有打扰。 外头起了风,顾南钰没有继续看公文的心情,抬起头,想叫顾肆进来,结果看到了木头桩子似的顾久。 沉默了一瞬,他唤人进来。 “大人有什么吩咐?” “傅宁月这两日在做什么?”他沉沉问出了口。 说是没睡好,其实不尽然。 这两日夜间,他总是做梦。 梦里姑娘家声音温软,白净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梦里的场景几乎与那日在人间欢的场景重叠。 几次他被惊醒,都懊恼不已。 活了二十六年,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是个重色的人,所以身边连一个女子都没有,之前几次今上明里暗里跟他提赐婚的事,都被他以政务为由拒绝。 偏偏遇上了傅宁月这个例外。 顾久不以为然:“傅姑娘这两日在命人搜集药材单子上的药材。” 说完就没了声。 顾南钰等不到下文,冷冷问:“她没有出门,之前那个男人呢?” 顾久一怔,“这个,属下不知。” 顾南钰听罢,墨色的眉微拧不:“不是让你盯着她?” 顾久立刻请罪:“属下知错。” 他以为只需要向大人汇报这些重要的事就行。 至于傅姑娘今日有没有出门,身边有没有男人,这种小事并不需要在意。 顾久想起了顾肆的话。 难不成,他并非是胡说八道? 桌前的男人继续淡淡道:”去打听了回来报我。” “是。” 顾久很快消失在书房。 等人离开,顾南钰冷下脸,漆黑的瞳孔倒映着公文上的字,他的视线却并未落在上面。 窗外的光影透过来,打在他绯红的官服上,他微微向后一靠,透出几分漫不经心。 第117章 第117章 或许,盯人的活儿让顾肆干比较合适。 傅宁月好几天都没有大事,只等着药材搜集好,至于北郊山的事,顾南钰说让他处理,自己暂时不要过去。 她也乐得清闲,没事儿就躺在家里吃果子,春喜不知道在哪里得了两本有意思的话本,送来给她看。 对于上面的故事,傅宁月其实并不关心。 只不过总算是找到了打发时间的东西。 林夏师倒也真老实,说不出门就不出门,不过她总是能在院子里闻到一股清苦的味道,再然后就是一阵乒乒乓乓,想来是他又开始捣鼓什么药了。 “小姐,过几天就要立秋了,咱们要不要出城去放纸鸢,去年大公子给您做的纸鸢都在库房里落灰了呢。”春喜提议道。 实际上两位公子都做了纸鸢给小姐,换做之前,她一定只说二公子,不说大公子。 现在小姐明显和大公子亲近一些,她当然不会不识趣儿啦。 傅宁月一眼就看出了小丫鬟的心思:“我看是你在家坐不住了吧,怎么,天天出门采买,还觉得无趣?” 春喜撇撇嘴,娇声道:“奴婢这不是怕小姐在家里闷得慌吗,再说,好不容易空两天,小姐之前那么忙,也该出去玩玩儿了。” 傅宁月一听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往后像这样惬意自在的日子也不多了。 “那就等阿若好了,咱们一起出去,到时候叫上大哥,咱们还能去南门洞书院去瞧瞧阿弟。” 傅宁月没有亲弟,与两位义兄不同,穆笙并非是义子,也不是过继来的,是当初与宁远侯一起征战沙场的另外一位战友的儿子。 穆笙今年十三岁,五岁之前尚且有一位亲姐姐在世,可惜她的姐姐在议亲的时候生了场大病,撒手去了,宁远侯才把人接到府里养着。 在此之前,穆笙姐弟俩也是一直被侯府接济,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她们与傅宁月的关系也很好。 有人曾笑说,若是宁远侯的老战友都去了,只怕一整个侯府都养不下他接过来的义子了。 宁远侯对此嗤之以鼻。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若是连这点情义恶毒不顾,又如何放心的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他们。 提到穆笙,春喜也笑了:“是有些日子没见小公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没有,那到时候奴婢去准备一些桃干,小公子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啊,穆笙最喜欢吃这个了,记得买南街铺子那家,那家的好吃。” “小姐放心吧,奴婢都记着呢。”春喜说完,去屋子里拿了件大氅出来披在她身上:“现在风大,小姐当心着凉。” 傅宁月正要把大氅拉紧,骤然发现上面雪白的兔毛,动作一顿。 她把大氅退下来,“这是姜执栩前年打猎得来的那件吧。” 春喜点头:“是啊,那年二公子猎了不少野兔,才做成的这件大氅,姑娘一直很喜欢,而且这件大氅颜色最漂亮,雪白雪白的,很衬姑娘的皮肤。” “我现在不喜欢了,拿去烧了吧。” “啊?”春喜愣住了:“可是小姐不是一直很喜欢吗,而且这大氅皮毛很难得的。” 野兔的皮毛最紧实,尤其难得的是山上的野兔杂色的比较多,像这样白毛的很少见,更别说凑成一件大氅了。 “我现在喜欢兔子了,再穿着兔毛做的大氅心里难受。”傅宁月随便扯了个借口。 春喜面露奇怪,小姐什么时候喜欢的兔子,她竟不知道。 不过她还是听话的照做:“这样啊,那奴婢去把它烧了去。” “别叫人发现了,否则二哥那边不好回话。” 春喜点点下巴:“姑娘放心吧,我亲自拿去烧了,定然不会让人发现的。” 第118章 第118章 姜执栩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神机营的政务他从未接触过,一上来就顶了副统领的位置,这两日他都没有回府里休息。 相比较他,历长峥就显的悠闲多了。 宁远侯深知被顶了位置的历长峥心里不舒服,特意过去安慰了一番。 “长峥啊,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次毕竟是你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否则陛下不会疑心我们侯府,你大哥他......” “义父放心。”历长峥双手抱拳,打断了宁远侯的话,“道理孩儿还是明白的,这两日我也在反思,应当是我之前太粗心,才让骂人钻了空子。” 青年一句话就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一副被利用的样子。 宁远侯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中掩藏的审视,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放心,你是在我膝下长大的,有手段也有能力,等过一段时间,陛下把这件事淡忘了,为父就给你寻一个好差事。” “孩儿多谢义父。” “那你忙着吧,若是无事也不要整日闷在家里。”宁远侯眼神一扫,落在了拐角的酒坛子上。 职务被革,这孩子心高气傲,一时借酒消愁倒也能理解。 至于他这个义子口口声声说是无辜的,他并没有完全相信。 两个义子之中,历长峥做事最小心。 无端端的绝不会落下这样的把柄。 暂时不追究,不代表这件事就过去了,宁远侯心里已经有了一根刺。 只不过等待时机而已。 “你和你大哥年纪都不小了,什么时候给为父领一个儿媳妇回来,隔壁齐昌候家最小的儿子今年都添了个孙子。” 历长峥挑眉,有些意外,失笑道:“义父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宁远侯嘴角一抽:“我是忽然提起的么,我都提过七八回了,你大哥不当回事,你也不记在心上,照这样下去,为父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宁远侯这话说的并不违心。 他如今没有亲生子,指望的就是这么几个孩子。 想他今年四十而立了,眼看着孙子还没影,实在惆怅啊。 每次和几个老友在茶楼聚一聚的时候,听着他们各自夸着自己的孙儿孙女,就觉得心痛。 历长峥呵呵一笑:“孩儿如今还没有这个心思,况且,大哥还没有成亲,我这个做弟弟的,如何能抢在他前面。” 宁远侯只觉得眼前一黑:“少给我瞎胡扯,你这臭小子学会同我打太极了,也罢,待我给你大哥订好亲,我且瞧着你还能有什么借口。” “义父已经替大哥相看好人家了?” “......还没,等明日我就去打探打探。” “有义父亲自操持婚事,大哥必然不会多说。”历长峥轻笑。 宁远侯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嘴里连连骂了几句“臭小子”才罢休。 历长峥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起身出去。 心腹立刻跟上。 “不必跟着,我去看看小妹。” “是。” 第119章 第119章 心腹退了回去。 院子里,傅宁月吃着新鲜的果子,春喜在一旁嗑瓜子,还捧着个话本在看。 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姑娘公子身边的下人从小就是培养起来的,读书认字也是一样不差。 夏末初秋的风微凉,傅宁月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灰色的大氅,上面的皮毛柔软光亮,看起来像是全新的。 实则不然。 这是与历长峥那件大氅同年送到她手上的,是姜执栩打的猎物。 不过这么多年她都没穿过,放在箱子里一直放着。 “小姐,这个故事里的董姓公子也忒无耻了些,为了留下天上的仙女儿竟然把人家的衣服给偷了,这哪里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这分明就是拐子吗。” 春喜看到这里,气哄哄的把书拍在地上,“那家书斋的老板还同我说,这是拿着秀才书生们最爱看的话本儿,如今看来,这些秀才书生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宁月笑笑,捡起话本,看到上面写书人的名字,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又是天外客写的,这位叫天外客的人已经写出了五六册风靡的话本了,你先前看的化蝶,不也是这人写的。” 春喜鼓动着腮帮子,觉得奇怪:“可是化蝶不一样,里面的主人公虽然家境落魄,却为人正直,不像这个董姓的,就知道偷奸耍滑。” “大学是这些穷酸秀才们都想像这个董姓的书生一样,遇到天上的仙人,白得一个美貌无比又贴心温柔的妻子吧。” 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往回看。 是历长峥。 春喜屈膝行礼,傅宁月依旧躺着没动:“二哥怎么有空过来了,这两日政务不忙吗?” 历长峥神色一顿。 无形之中,仿佛有个刀子戳在了他心口。 话说出口之后,傅宁月仿佛才反应过来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真是对不住二哥,这两天被北郊山的事情烦忘了,二哥不要往心里去。” 历长峥目光往傅宁月身上一落,面上仍旧是笑着,心里却生出一抹怪异。 这种感觉从他带着姜执栩回来之后就有了,偏偏他又不知道具体怪在哪儿。 “无妨。”他摆摆手,兀自坐在了傅宁月对面,捡起春喜刚刚看的话本《天仙》翻开随意瞥了两眼。 “相比他之前写下的《化蝶》,这本书的满足了那些酸秀才的幻想,所以才卖的这么好,小妹也喜欢看话本?” “二公子,我们小姐不喜欢看这个,这个是我看的啦。”春喜直接把他手里的书抽走。 历长峥也没在意。 傅宁月向来对身边的丫鬟纵容。 “这两日你倒是也轻笑,铺子不忙了?” “不甚忙,今天也算是忙里偷闲,这两日天凉,大哥记得多添衣裳。” “说道添衣裳,你身上的这件大氅倒是眼生,怎么不披那件白兔毛的,可是不喜欢?” 他来的突然,问的也突然,春喜一下有些紧张。 傅宁月十分从容,随口道:“二哥忘了,那件大氅都穿了好几年,都旧了,我就让春喜收起来了。” “这样啊,那下回我去打猎,猎两只狐狸来给你做一件新的如何?” 第120章 第120章 “好啊。”傅宁月一口答应下来,转而又想起什么,笑道:“我之前听说有人用黑熊的皮毛做大氅么,二哥能猎到黑熊吗?” “黑熊?”历长峥诧异,迎着少女盈盈闪烁的目光,拒绝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是山上有的话,带几个人一起去猎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可是附近的山上,只怕没有。” 傅宁月露出可惜的表情:“既然这样的话,就不为难二哥了吧。” “小姐不如去问大公子吧。”春喜一下子就读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立刻接话道:“听说大公子去年猎过一头黑熊,这一定难不倒他。” 历长峥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这小丫鬟什么意思,说他不如姜执栩? 眼看着少女真就考虑起来,他脸上重新恢复了笑,“这样的事何必去麻烦大哥,大哥如今在神机营事忙,怕是没有这个功夫。” “这么说,二哥愿意去帮我猎黑熊了,什么时候!”傅宁月一点儿也没给他反悔的机会。 历长峥默了默,道:“回头我找人问问,至多半个月,给你猎一头回来,如何?” “二哥可要说话算话呀。” “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傅宁月忍着恶心点头:“我当然相信二哥,不过二哥要小心,黑熊多数都很魁梧,莫要伤了自己。” 若是让熊瞎子打断了腿,抓瞎了眼睛就最好不过了。 嘴上说着担心的话,傅宁月心里祈祷着哪头倒霉的熊瞎子弄死历长峥最好。 “放心,二哥的身手你还不知道么。” 说着,他伸手要去揉姑娘家的头发。 傅宁月直接护着自己的发髻:“二哥,我都长大了,你弄乱我的头发,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 历长峥讪讪收回手。 待人离开后,傅宁月抿唇,没有说话。 春喜凑过来:“小姐,你身上的这件大氅,就是黑熊的皮毛,是大公子去年猎的那头。” “我知道。” 历长峥的身手并比不过姜执栩,所以她才会突发奇想。 半月之期,历长峥若做不到,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毕竟年纪小,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性撒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林夏师需要的药材只剩一味便能全部集齐。 这最后一味药材最不可或缺,是其中的关键,恰巧京城的医馆就有。 偏偏对方不卖。 傅宁月没有办法,只好让春喜套好马车,带好足够的银两上门交涉。 若是店家的这个药材并非要自己入药,那就是价钱开的不够高。 她踹了三千两银票出门。 到了医馆,掌柜的瞧见来人是个姑娘,还有些意外。 他吩咐手下的伙计去跟背后的东家报信。 “姑娘稍等,请喝杯茶。” “多谢掌柜。”傅宁月也没有着急。 她让方嬷嬷打探了医馆背后的东家,却查不到任何消息。 想来对方的身份也不简单。 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很快伙计回来,附耳在掌柜的耳边说了两句。 掌柜的立刻道:“我们东家就来。” 第121章 第121章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年轻男子的身影映入眼中。 魏景之看到来人的瞬间,眼中划过一抹意外。 是宁远侯府的傅姑娘! 前几天她去铺子的时候,魏景之曾远远的看过一眼,所以才认得。 “魏公子?”傅宁月有些吃惊, 这医馆背后的东家竟是国公府。 “又见面了,傅姑娘。”魏景之微微一笑,伸手请她坐下,“没想到要买药材的竟然是傅姑娘。” 倒真是巧了。 青年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神情淡漠的少女,藏在广袖里的手不自觉一握。 傅宁月不太明白他这个“又见面了”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开门见山的问:“有一个朋友需要这味药材,不知道魏公子可否能割爱,价钱方面都好说。” 魏景之给她斟了杯茶。 傅宁月:“多谢。” “这药材并非是什么救命良药,冒昧一问,为何傅姑娘执意要买,可是你的那位朋友......” “只是为了治病罢了。”傅宁月没有多说。 魏景之自知刚刚的话有些冒犯,沉默了一瞬还是叫来掌柜。 药材的价格他早就从掌柜的口中听说过了,约莫在七百到一千两之间。 “不知姑娘愿意花多少银子买这棵药材?” “一千两。”傅宁月毫不含糊。 魏景之一惊。 他原本打算把药材卖个九百两就不错了,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把价封到了顶。 掌柜的也懵了。 要知道这位客人买东西这么干脆,出手还这么大方,他都不用禀报东家,自己就能做主了。 魏景之并非是做生意的,对眼前的姑娘又颇有好感,就这么让她以高价买回药材,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见魏景之不说话,傅宁月还以为是价格开低了,当即就加了一百两:“若是不够,那便再加一百两。” 春喜的帕子都捏紧了。 太黑了,太黑了。 这国公府的人心咋这么黑呢,一千两还不够。 方嬷嬷打听过了,若是去别的地方,七八百两银子就能买到手了。 这副财大气粗的架势真是吓到了魏景之,他当即摆手:“不不不,不是,一千两足够了,足够了,足够了,掌柜的,快去拿药材给傅姑娘。” 傅宁月动了动眉梢,神色微愕。 掌柜的也傻眼了,拼命的给自家公子使眼色。 哪儿有人加价还不要的呀。这败家公子快住口啊。 然而,魏景之一点儿也没有明白掌柜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林掌柜,去拿药材给傅姑娘啊。” 掌柜的泄了口气,认命了。 “傅姑娘,一千两,足够了。”魏景之道。 春喜闻言立刻拿出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生怕他反悔似的递了过去。 “那便多谢魏公子了。”傅宁月颔首,拿到了药材之后,就同他寒暄道别。 二人离开医馆,魏景之虽坐着没动,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 这边傅宁月才坐上马车,一块儿小石子落到了春喜脚底下。 她抬眼看过去,是顾南钰身边那个总冷着脸木头似的侍卫。 第122章 第122章 “小姐。”春喜掀开马车的帘布,小声道:“是顾大人身边的侍卫。” 傅宁月闻言看过去。 站在巷口的正是顾南钰身边的另一名侍卫。 似乎是叫顾久。 傅宁月的目光在四周扫了扫,恰好这时,顾久所处的上方是酒楼的雅间,一只修长的手推开了窗。 春喜眼尖,一下看到了他,惊喜道:“小姐,是顾大人。” “看见了。”傅宁月提起裙摆下马车,与春喜一道去了酒楼。 顾久依旧尽职尽责的观察四周的情况。 楼上,傅宁月推开门坐下就问:“大人怎么在这儿?” 平常若是见面,应该去他家的茶楼才对。 在这里太显眼,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恐怕不太好。 顾南钰神色淡淡,微暗的眼神自她绣金线堆叠的裙摆上略过,眉头微不可查的一蹙。 “方才与魏家的见过了。” 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答非所问的话,傅宁月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头称是:“需要一味药材,之前店家说要等东家来了定夺,没想到医馆的东家竟然是国公府。” 她一点儿也没瞒着,甚至面上看不出半分异常来,十分坦然。 顾南钰收回眼,心中的不快消散了两分。 又想想姓魏的小子看着傅宁月离开时的目光,深黑的瞳孔划过一抹郁色。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碧玉色的茶杯,顾南钰轻抬眸子,与她对视。 “魏家金玉其外,府邸亏空破多,你家老太太没安好心。” 傅宁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我知道。”她点头,“老太太想拿我和嫁妆投靠国公府以此来换取堂哥的前程。” 顾南钰脑海中划过一张苍老而又刻薄的脸,冷声笑了。 他与这位侯府老太太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两年前,宋邀云的冠礼宴上,老太太代表侯府来赴宴。 按理来说,两家有亲,家中两个孙女,要么都给带上,要么就带一个与人家定了亲的,也就是傅宁月。 偏生老太太带了大房生的女儿招摇,还为此闹出过笑话来。 如今想想,这老太太幸而不是傅宁月的亲祖母。 确定傅宁月眼睛没瞎,顾南钰心下不知怎么的反而松口气。 “你买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傅宁月默了默,犹豫片刻,还是将柳若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书手中茶杯不轻不重的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男人薄唇紧抿,眉心微拧。 令人下意识的紧张。 傅宁月赶忙撇清关系:“大人放心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好,不需......” “傅宁月。”顾南钰嗓音沉沉叫了她的名字。 “大人?”傅宁月愕然应了。 “你可知柳若是通缉犯,藏匿逃犯者,以同罪论处。” 顾南钰面色紧绷,清朗如玉的面上涌出复杂的神色。 一方面是觉得她太过胡闹,居然胆大到连通缉犯都敢收留。 另一方面则是震惊,震惊于她竟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一旦他告发,侯府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她这是......信任自己! 思来想去,顾南钰得出这个结论,冷峭的眉梢有可两分暖意。 傅宁月就这么看着他脸色一会儿难看一会儿缓和,笑呵呵斟了杯茶给她:“我有分寸的,大人放心就是。” 第123章 第123章 顾南钰攥住了她的手腕。 触手温热,与治疗的凉意交汇,他定睛看着眼前的少女。 傅宁月想挣脱。 奈何他的力气虽使的不大,却也不是她能随意挣脱的。 “为什么告诉我?” 心有疑惑,顾南钰没有委屈自己的道理,直接就问出口。 傅宁月瞳孔一缩,目光直直撞进那双寒潭一般深邃漆黑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傅宁月心神一颤,面对着他的询问,恍惚了许久才扯出了一抹笑:“自然是因为大人值得信任。” 顾南钰眯了眯眸子,眼中多了两分审视。 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是放松了些。 傅宁月趁机将手抽了回来,揉了揉微微发红的手腕,道:“大人多次出手帮助我,在宁月心里,大人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她好话不要钱似的直往外掏。 至于有几分真,有几分假,就留给顾南钰自己定夺吧。 “是么。”顾南钰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句。 “当然了。” 傅宁月回以微笑。 女子盈盈的眸子仿佛藏了星光。 脸颊的绯色,眼尖的笑意还有口中的话像是魔咒,萦绕在顾南钰心头,久久驱不散。 他又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些匪夷所思,令人不耻的梦。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南钰平静开口:“柳若的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除却大人与我,只一个春喜了。” “你的丫鬟可靠?” 傅宁月道:“我可以将我的性命托付给她。” 顾南钰眉峰微扬,显然有些意外。 或许,傅宁月并非是单纯的信任自己,她就是很容易相信别人。 自己是,那个小丫鬟也是。 “以后不要再告诉其他人,这个柳若,你也要小心一些。” 一个满城通缉令的情况下能安然逃脱这么多年的小姑娘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大人放心,我自有决断。” 听着她一口一个“大人”,顾南钰总觉得不大悦耳。 他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继而道:“不必叫我大人,叫我的名字即可。” “这......不大妥吧。”傅宁月有些犹豫,“若是让人听见了,只怕会误会。” 听见就听见了,他又何必在意那些人的目光。 这是顾南钰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迎着目光瞥见少女担忧的神色,面上的不悦就更浓了。 “怎么,与我扯上关系,让你觉得丢人?” 傅宁月当即摆手:“自然不是,可你我毕竟男女有别,直呼对方的名字恐怕会让人误会。” 顾南钰沉吟片刻,道:“私下里叫我的名字即可。” “顾南钰?”傅宁月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 得来的是对方一声平静应答。 他端起茶杯,将最后一点茶水一饮而尽。 喉咙里微微干涩,似乎有莫名的燥意上涌。 第124章 第124章 “喝茶。”傅宁月很有眼力见儿的为他添上一杯,决定礼尚往来:“那顾大,顾南钰你也叫我的名字吧。” 总是傅姑娘傅姑娘的叫,也挺奇怪。 至少,他们现在已经算得上盟友了不是么? “傅宁月。”顾南钰直接叫了一声。 “啊?” 对你们抬头。 顾南钰缓缓挪动身子,让出身侧的位置,“坐过来。” 他声音从容又冷淡,几乎听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傅宁月怔了怔,看清他眼中流转的情绪,捏了捏帕子,还是坐过去。 反正她们之间什么都做过了,没什么可怕的。 鼻间涌入一抹淡淡的清香,似乎还有一阵果子香,顾南钰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没等傅宁月反应过来,微凉的唇就覆了上去。 傅宁月的双手不自觉抵在胸口,仰头承认着男人的索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快没法儿呼吸了。 顾南钰才堪堪把人松开。 怀中的少女一双眸子氤氲,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似的,眨巴着眼睛难耐的喘息,看起来是很好欺负的样子。 与平日里优雅矜贵的世家女子大不相同。 “谢礼。” 顾南钰勾唇,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 傅宁月浑身没什么力气,总觉得刚刚顾南钰不像是在亲她,像是要把她给吃了似的。 二人休息了一会儿,傅宁月起身,擦了擦嫣红的唇,正准备道别,听身后的人幽幽道:“嫌弃我?” 傅宁月一惊:“没有!” 她就是单纯擦了擦嘴巴而已。 顾南钰靠在窗口,姿态惬意:“......你那日又去人间欢了?” 傅宁月没有否认,“去寻了一个人,只有这个人能帮柳若改头换面。” 顾南钰了然。 傅宁月口中的人,他应该知道。 应当是消失已久的神医徒弟,先前一直有传闻,神医有种秘术能令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神医已死,这本事自然就传给了他的徒儿。 若只是个医师,也就没大事了。 顾南钰的视线自她的唇上移开:“若是以后有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多谢。” 傅宁月屈膝。 离开茶楼的时候,傅宁月脚下步伐快了许多,春喜在后面跟着,还时不时的往回看。 “小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呀。”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楼上雅间,看着少女仓惶的身影,男人唇角的笑意更深。 顾久身边,顾肆猛的抓住了顾久的肩膀。 “干什么?”顾久皱眉,甩开某人的爪子。 顾肆激动的不行,又开始猛拍他的肩膀:“你看到了吗,傅姑娘她——” “看到了什么?”顾久不解。 顾肆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哑了火。 第125章 第125章 方才傅姑娘走的时候,嘴唇红的跟吃了辣椒似的。 大人干了什么! “看到没,大人喜欢傅姑娘。”顾肆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对着顾久得意洋洋。 谁让这个呆子一开始不相信他说的话来着。 顾久微默一瞬,“可侯府老太太不是已经很国公府老太太通了气,要给两家相看?” 顾肆摆摆手:“咱们大人才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放心吧,这俩人绝对成不了。” 与此同时,傅宁月回到府中不久,历长峥悄悄然出了府。 拐了七八个巷子之后,他停在一户人家面前,左顾右盼,确认后面没人跟着,这才抬手敲门。 不多时里面有个年轻小厮出来开门。 历长峥进了里屋,见到了正端坐在大堂上,大着肚子的女人。 “傅雪依?”历长峥有些意外,“宋邀云人呢?” 他接到密信,宋邀云说与他有事相商,所以才匆匆赶了过来。 傅雪依微微一笑:“二哥急什么,我和邀云哥哥夫妻一体,你见我,就等于见了她。”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这位二哥竟然私底下和宋佳有来往。 安远侯府二房早就是五皇子的人,傅雪依是知道的。 偏偏历长峥与宋邀云又几次秘密谋划着不知什么事情,不用细想,也知道这位二哥,十之八九也是五皇子的人。 “信是你写的?”历长峥愕然,随即就是冷笑:“好一个夫妻一体,若是也没记错的话,如今你还依旧是个妾室。” 傅雪依被戳到痛处,骤然捏紧了桌角。 “等我生下这个孩子,我就会是二房的当家主母了,好了二哥,我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今日叫你来,是有事相商。” “我与你你什么好说的。”历长峥起身就要走。 “是吗。”傅雪依淡定揉着帕子,笑道:“神机营副统领一职,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今上的意思吧?” 历长峥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眼看有效,傅雪依自信扬起了下巴:“二哥先坐。” 历长峥犹豫一瞬,坐了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道二哥你的野心,也知道你暗中支持五皇子,所以我今日来,是想助你一臂之力。” “助我?” 历长峥笑的讽刺,上下打量了傅雪依一眼,颇为不屑:“你还是多多操心自己为好。”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傅雪依脸色冷了两分,她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这会儿和他说了几句话就被戳好几回心窝子,没有甩脸子离开就不错了。 “我帮你,也等于帮我,神机营副统领一职你绝回不去了,但是你却可以顶替宁远侯的位置。” 厅堂里一阵静默。 历长峥脸色微变,嘲弄的笑了:“爵位可是要走亲自承袭的,我既不是傅家人,也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这话,说的未免可笑。” “我说的不是爵位,我说的是兵权。” !! 历长峥陡然看了过去,眼神如同两柄锐利的剑刺。 “二哥,其实你喜欢傅宁月,对吗?” “休要胡说!”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如今他和邀云哥哥都解除婚约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心意藏起来呢。” 傅雪依逐字逐句的说着,每一句话都直击历长峥心底。 “难道你真的甘心让自己喜欢的人嫁给别人?” 历长峥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住口,就算你已经嫁做人妇,这种事也并非你能多嘴的。” 第126章 第126章 男人面色恼怒,被戳中心事,望着傅雪依的一双眼睛里窜着一股火。 “二哥这是恼羞成怒了?”傅雪依嗤笑出声,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药包,“这东西,可使人情迷,二哥,可要把握住机会,若是你娶了二伯的女儿,那将来兵权,迟早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兵权从未上缴,今上也没有要收缴兵权的意思,可见对宁远侯的信任。 唯一的女儿是宁远侯的牵挂,所以,在傅雪依看来,谁娶了傅宁月,谁就有更多的机会掌握这十万兵权。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并非是虚的。 毕竟,要是有宁远侯推荐,机会总是多一些的。 历长峥冷笑,讥讽道:“你以为谁都与你一样,不知廉耻。” 傅雪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历长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是好心帮你,否则的话,你这样的白丁之身,这辈子也别想娶到她!” “与你无关。” 历长峥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傅雪依娇呵一声,“你当真不同我合作?” 历长峥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狠狠剜向了傅雪依,随后在她阴冷的目光下直接离开。 “什么东西,没有我们侯府,他现在还在街边乞食,亦或是早就死了!”傅雪依盯着逐渐远离的那道身影,不断的咒骂着。 “小姐当心一些。”身边的丫鬟开口劝着,“您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子。” 按理来说,她该称呼傅雪依为姨娘,只是傅雪依不喜欢这个称呼,便让她还像闺阁之中时称呼自己为小姐。 ‘姨娘’两个字只会让她想到自己这些天受到的所有屈辱。 “这个历长峥,简直是不将我放在眼里,现在傅宁月可是和国公府的三公子勾搭上了,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真是可笑!” 丫鬟默了默,随后发问:“小姐,其实奴婢不明白,若是傅宁月嫁给了二公子,日后二公子进军营,再掌握兵权,岂不是又要爬到咱们头上来了,您为什么要帮她?” “帮她?”傅雪依稳着自己的肚子站起身:“我可不是要帮她,我要的是让傅宁月身败名裂。” 要是傅宁月吃下这药,与历长峥做了那档子事,她再设计捉奸,到时候,傅宁月就会尝到她曾经所受到的冷嘲热讽。 历长峥可是五皇子的人,将来五皇子即位,这兵权还是不是由着他来还另说。 傅雪依想的完美,唯独没想到历长峥竟然会拒绝与她的合作。 这样的人,也配同她的邀云哥哥在五皇子面前平起平坐! 傅雪依心里怄的要死,思来想去仍旧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你找人盯着侯府那边,只要傅宁月出府,立刻来报。” 丫鬟点头称是。 历长峥快步离开,没有半点犹豫。 他没有想到傅雪依竟然查到了他的心思,竟然还敢提出那样的合作! 男人宽大衣袖下的两只手紧紧攥着,眼中闪烁着极尽危险的光。 心腹看着自家公子脸色铁青的回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立刻上前关切的询问。 第127章 第127章 “没事。”历长峥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转头问心腹:“大小姐呢?” 心腹皱了下来,道:“大小姐刚回府,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呢,二公子,要去看看?” “不必了。”历长峥负手,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侯府里公子与姑娘们的院子在东西两侧,傅宁月将药材交给林夏师,就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从艳阳高照,到日落西山,终于,林夏师一脚踹开门,对着外头的柳若道。 “成了,进来吧。” 傅宁月与柳若一齐进屋,春喜则在门口守着。 屋子里两张桌子,上面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有细长的小刀,薄如蝉翼的刀片,还有一比针角还要细的银针,各种刀具多达十二种。 旁边则是他已经准备好的各种药材,尽数捣碎成泥,剩下的便是他自身带来的药丸。 “把这个吃了。” 林夏师从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里倒出一颗灰色的药丸:“这东西是我师傅从一位姓华的师傅学来的,食之可在短时间内陷入昏迷,且浑身上下的感官都消失,不会感到任何的疼痛。” 柳若将药丸就着水吃了下去,按照林夏师的指示躺在了那张床上。 很快,眼前的影子就开始恍惚,旁边的帐幔与坐在侧边的人脸交叠。 柳若想眨眼,眼皮子却越发的沉重。 待到她彻底昏迷过去,林夏师把桌子往床边推了一下,对傅宁月道:“接下来,我要切开她的脸皮,将她的骨头做一些细微的调整......” 他没有有办法一个人完成这些事,傅宁月自然而然就来给他打下手。 毕竟,有关于柳若,还有改头换面的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林夏师将收浸泡在一盆酒水之中,随后又拿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刀片在酒水中浸泡后又在火上炙烤,这一步是为了消除上面的脏东西。 “待我取出骨头,将这片脸皮切下,你就要将这针递给我,一定要快,明白吗?” 傅宁月点头,心下有些紧张。 谁能想到,所谓的改头换面,是要切开脸皮,取下骨头,甚至是将切下来的骨头添到其他地方。 纵然重生过一回,傅宁月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若非林夏师是这项技术的传人,她当真要怀疑他是骗人的了。 当刀片在下颚处切开一道口子,鲜血不断的往下落,傅宁月迅速按照林夏师的指示将棉花抵在下面,防止血液流的太快太多。 晚霞的光辉彻底消失在天际边,屋子里的烛火发挥起了作用,灯光摇曳,林夏师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将另一边被割开的脸皮彻底缝合好。 接下来,就是包扎了。 纱布之下填上了药材,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后脑勺打了一个结。 “这就好了?”傅宁月恍若大梦初醒。 “嗯,短时间内她是不会醒的,这副药材是补血益气的,你去送饭厨房,明天早上,五碗水熬成一碗,让她服下。” 第128章 第128章 “三天内她都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一些汤汤水水,在她没有痊愈之前,我都会留在侯府照看。” “多谢了。” “不必谢,你给的诊金太多,我心里过意不去。”林夏师诚然道。 傅宁月洗干净满手的血,看着柳若那张已经高高肿起来的脸,觉得无比神奇。 “只是切开了骨头,便能彻底改变容貌吗?” 只是两边脸颊的骨头被切,只是会瘦一下脸吧。 “你大约是没看清楚,我将她的鼻梁处添了一些高度,两边的眼角也开了一些,脸上还多点了一颗痣,就算能看出相同,最多也就是五分而已。” “所以你方才在她脸上落下的黑色药水就是用来点痣用的!” “不错。” 傅宁月恍然。 “大概多久她能恢复如初?” “恢复的好的话,一个月即可。”林夏师将所有的工具都收拾了起来,缠在腰上,看着傅宁月直勾勾盯着柳若那张脸,问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你与这位柳姑娘也并非是什么至交好友,为什么一定要帮她!” 还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 “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更何况,我们俩人有相同的目标。” 林夏师眉头微挑,“救命之恩,那就难怪了。” 他不是个不识趣的人,说到这里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成了,我在这儿照看着,你走吧。”林夏师挥挥手,开始赶人。 “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 “放心吧,我可不会客气。” 傅宁月起身离开。 外头的春喜等可一个多时辰,终于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去问:“小姐小姐,如何了?” “等她醒了之后你就知道了,准备一些饭菜送到林医师的房里,另外这个,你拿去厨房,让他们明日早间,五碗水熬成一碗水送过来。” 春喜接过药材就吩咐下去。 次日一早,柳若是被疼醒的。 两颊的疼痛近乎剜心,甚至于眼睛都是疼的,她见发出声音都不敢,只能挥动两只双手。 “呦,你倒是醒的巧。”林夏端着厨房刚刚送来的汤药走过去,“别出声,微微张嘴,我把汤药给你喂进去。” 柳若听话的没有说话,不惨白的双唇微启,不多时,便感受到一阵温热清苦。 听说了柳若醒来的消息,傅宁月脚步轻轻地进门。 林夏师刚好将一碗汤药喂了个干净,“正好你来了,看看吧。” 他让出身子。 傅宁月垂眸看过去,却被床榻上的那张人脸吓了一激灵。 这是柳若! 她的脸肿胀的比昨日更甚,明明没有动过的嘴唇也是肿的,一双眼睛被蒙起来,只露出额头与下巴。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吓人了。 春喜捂着嘴巴才忍住没有惊叫出声。 她扯着傅宁月的衣袖,眼神惊恐的询问——小姐,这不会是柳若姑娘吧? 第129章 第129章 察觉到主仆俩惊疑的目光,林夏师主动解释道:“一开始都这样,过两天还会肿,四五天之后就会开始消减了,别看现在不好看,等她恢复了,说不准会比以前更漂亮。” “林医师,你确定?”春喜不太相信。 说实在,现在柳若姑娘这张脸,要不是因为她穿的衣服没变,她甚至都会怀疑这人是别人假扮的。 林夏师耸了耸肩:“大概吧。” 每个人的恢复程度都不一样,况且柳若先前也挺漂亮一小姑娘,能不能再漂亮些,他又不好发包票。 傅宁月走到窗边,握住了柳若的手。 “这两天你先休息,不要起身,我会吩咐人每日给你熬补气血的汤药。” 柳若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比划了三个字。 “谢谢你。” 傅宁月微微一笑:“不必谢,以后我还指望你帮我呢。” 她当然也不是多好心的人啦,帮柳若这一次,既是还前世的恩情,也是想让她为自己做事。 柳若在她手心写下了几个字——我会帮你。 几人在屋子里坐着,外头有人敲门:“大小姐,侯爷找您。” “这就来。” 傅宁月起身,嘱咐林夏师她离开时记得关上门除却她之外,谁也不要放进来。 “侯爷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您啊?”春喜不解。 相比其他有爵位的侯伯之家,宁远侯并不清闲,景帝给他安排了一堆要紧的差事,更别说有事还要帮着姜执栩商议神机营的事情。 这会儿刚下朝他就回来了,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傅宁月猜测着。 “宁月啊,来,过来坐。” 宁远侯坐在院子里的凉亭,手中还捧着今日从南街铺子买的蜜饯:“这是新出的桃果儿,为夫今日路过,顺手买了一些,我记得你小时候总爱与你三弟争抢这个。” 傅宁月落座,捡起一块儿吃了。 酸酸甜甜,还富有桃子的清香,很是不错。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父亲怎么突然说这个。” “路过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了,春喜啊,你去把这些收起来,留给你家小姐下回吃。” 说着,他将另一包丢到小丫鬟手里。 “去吧,回来时再去沏壶茶来。” “是。” 支走了春喜,傅宁月笑道:“父亲有话,不妨直说吧。” 宁远侯笑了笑:“知父莫若女啊,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找你主要是想问问,你觉得国公府如何?” 傅宁月微怔,想到上次国公府世子与世子夫人来拜访,这才了然。 “我以为父亲不喜欢国公府。” 她后来听春喜说过,父亲专门去老太太院里找了她不痛快,还放话,让老太太不要再插手她的婚事。 宁远侯抿了下唇,呵呵一笑:“原先的确是不大满意的,不过上回见了,那个年轻人的确不错,再者,世子与世子夫人同我说了,他们家没有纳妾的规矩,嫁过去没有后宅那些糟心的事儿,除却废些银子,倒是也不错。” 只不纳妾这一点,就强过京城九成九的人家了。 放眼京城所有勋贵,哪家的夫妻如老国公与国公世子这样恩爱,几十年都不曾互相红过脸,老国公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 听了这话,宁远侯就有些心动了。 第130章 第130章 试想一下,多少新婚情热的年轻夫妻在过了这段时间之后不是因为后宅的争斗而渐行渐远的。 没有妾室,便没那劳什子的争风吃醋,夫妻一体。 宁远侯此生只傅宁月的母亲一个人,已然情绪这样的感情弥足珍贵。 再想想国公府的小子也算是一表人才,比安远侯家的混账好了不知多少倍,也就没什么不乐意的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听听女儿的意见。 傅宁月微微讶然:“父亲知道国公府不记名声想要娶我进门的缘由。” 宁远侯呵呵一笑:“缺钱罢了,国公世子已然坦诚告诉我了。” 也正是因此,短暂的恼怒过后,宁远侯就冷静下来。 世子的坦诚相待让他震惊,偏偏他们侯府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当年媳妇嫁进来的时候带了多少嫁妆,这些年他东奔西走的外出征兆,陛下赏赐他的宅院,铺子,银钱也是不计其数。 府中开销并不大,哪怕被大房的人贪了一些,剩下的也是一笔算得上庞大的数目。 这些东西都是留给他的宝贝女儿的。 即便是嫁过去,填了国公府的亏空,也不过是十成其一罢了,凭此还能让国公府的人对女儿心存愧疚,让他们更不敢苛待女儿。 傅宁月看着笑意丝毫不减的父亲,大概能猜到他什么心思了。 “宁月,若是你觉得还可以,咱们两家就约个时间见一见,如何?”宁远侯眼含期待看着她。 “父亲,女儿还想在家多陪陪您。”傅宁月淡声说着。 宁远侯听着这话,虽然心有预料,多少还是觉得可惜。 他叹口气,又问:“当真不在考虑考虑?” 傅宁月失笑,反问:“父亲很希望女儿早早出嫁吗?” “当然不是。”宁远侯矢口否认,“若是能多留你两年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两年......罢了,你若是不愿就算了吧。” 眼看着各位皇子都大了,陛下如今的身体虽然还算健康,到底是不如壮年时,朝堂上渐渐有了立太子的声音。 自古以来,东宫之争血流成河,兄弟阋墙的戏码不知上演了多少。 哪怕是当今陛下,也是斗败了两位皇子之后,踩着他长兄的尸体登上的这个皇位。 他深受皇恩,三皇子五皇子都想拉拢他。 宁远侯很清楚,自己唯有保持中立,侯府的生活才能略安稳一些。 不嫁国公府倒也不错,毕竟国公府是三皇子外祖家,万一将来三皇子输了,谁嫁到国公府谁倒霉。 这一瞬间,宁远侯想了许多事。 “总觉得父亲巴不得我早些成亲。”傅宁月笑看着他。 “怎么会,你就是在侯府做一辈子姑娘,我才高兴呢。” 将她嫁出去,宁远侯想的是避祸。 想想将来不论是哪位皇子即位,他这个前朝宠臣大多没有好下场。 俗话说得好,祸不及出嫁女。 “行了,你不愿,我这就是回了国公府,日后你若是看上哪家少年郎,就同父亲说。” 傅宁月捡起一块儿蜜饯放入口中,淡淡笑道:“听父亲这么说,好像我是个女纨绔似的。” 第131章 第131章 宁远侯当即笑出了声。 父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姜执栩派人来请,宁远侯才离开。 与此同时的五皇子府上。 被禁足这些日子,萧楚临终究是有些坐不住了,秘密见了宋邀云。 两人在府中说了约半个时辰的话,日落西斜时,宋邀云才匆匆离开。 一直藏在暗处的男人见状,也闪身离开。 北郊山的事情愈演愈烈,这两日甚至有动物被野兽咬碎的尸体从上头丢下来,甚至于上山搜寻的官差都被吓着了。 就在这时,顾肆带着一队人马将人擒获。 穿着黑红袍子的男人被死死的按在地上,一张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涂成了墨绿色,那双漆黑的瞳孔也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双臂带着铁制的护甲和手套,指尖上有特殊处理,做成了野兽利爪的模样。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男人剧烈的挣扎着,沙哑的嗓音伴随着嘶吼声,如同野兽一般骇人。 这正是那些农户偶然能听见的怪物吼叫。 顾肆一脚踹在了男人的脖子上,轧着他的喉管一点点挪动,力道逐渐加大。 男人张大了嘴巴,呼吸困难使得她双目充血,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 “就知道是你在装神弄鬼,兄弟们,给我绑了带走。” 拇指粗的绳子很快将人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一行人浩浩荡荡将男人带下了山。 正往山上走的官差瞧见这一幕,纷纷停了下来,惊疑询问这人是谁。 顾肆高声道:“这人就是你们一直说的那个怪物啊。” 官差们大惊失色。 “这就是怪物,这不是一个人吗!” “你们快看他的手,这是用铁做的爪子,难怪那些动物尸体上都是野兽爪子的痕迹!” “这人装作怪物是为什么,难不成是为吃人?” “这人并不吃人,他将上山的农户杀害,那些被扯下来的四肢都被他存放在一处隐秘的洞穴之中。” 说着,顾肆提起了一个麻袋丢在众人面前。 麻袋打开,里面赫然是之前死在怪物手下的尸体残肢。 有农户上前,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黑布麻衣带补丁的断臂:“这,这是张哥的手啊,你们看,上面的补丁拐角还绣了朵花,这是张哥媳妇儿给她绣的,他不止一次跟哥几个炫耀过呢。” 农户们立刻忍着恶心害怕上前查看。 很快,老张的媳妇儿闻讯赶来,看着那只断掉的手臂,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农户们手忙脚乱的去请大夫。 “顾大人,这人就交给我们吧。”领头官差对着顾肆作揖。 顾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是我们大理寺的人抓到的,自然要交给我们顾大人。” “可是......这案子隶属于我们京兆府啊。”官差为难道:“顾大人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人了。” “这不是我们要为难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是人抓到了,让你们京兆府的人带走,回头我们和大人也不好交差啊。” 第132章 第132章 “不如这样。”看着陷入为难的官差,顾肆提议:“你们同我一道去大理寺,届时我再问大人,是否能将这东西交给你们,这样也省的你们再跑一趟,如何?” “去大理寺,这怕是不好吧?” “若是这样也不行的话,我们就只能立刻把人带回去了。” 官差们面面相觑,短暂的商议过后,领头的官差答应了下来。 “那便如大人所说,咱们一块儿去大理寺。” 顾肆扬了扬嘴角:“这就对了,咱们走吧。” 人越多,回城路上才能引起更大的轰动,也能打背后一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顾肆就是这么想的。 如他所愿,回城路上,二十多个人抬着一个青面獠牙的男子入城,一路往大理寺去,百姓们觉得惊奇,一路跟着过去。 以至于到大理寺的时候,他们身后不只有京兆府的官差,还有上百名来看热闹的百姓。 有人问这东西是什么来历,得了顾肆吩咐的侍卫学着他的样子,大声的对众人解释说:“这就是北郊山上的怪物啊。” 不出意外的,遭到了百姓们的怀疑。 “不是说怪物身高两尺,力大无穷吗?” 怀疑声很快在侍卫的解答下消失殆尽。 京兆府得知自己的手下没抓到所谓的怪物,还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回去了,险些没气个倒仰。 “这些饭桶想要干什么,去大理寺抢人不成!” 京兆府尹捶着桌子,光是想想自己的手下都快十来天没抓着人,这大理寺的人不过几日就把人抓到手,便绿色的脸上没光。 “这顾南钰到底想干什么,怪物吃人的案子又不是在他的管辖范畴,又不是闲的没事儿非要来抢我京兆府的饭碗!” 一边喋喋不休,京兆府尹一边带着人往大理寺赶。 他到的时候,装扮成怪物的男人已经被绑上刑拘,身上的护甲都被卸下,一张绿脸也因为被泼水开始掉颜色。 最初的猩红色眼睛这时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男人被剥了个精光,只留了一条底裤在身上,男人的心口处,同样有一朵奇异花草的纹样,正是和上次见到的顶冰花。 “大人,京兆府尹来了。” 顾肆正准备审问男人的时候,下属忽然来报。 他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来的还真快。”他把手中的烙铁放下,出去迎接。 “顾侍卫!”瞧见来人,坐在大堂中的京兆府尹松了口气,目光越过他去看后面。 空空如也。 “怎么不见顾大人?”京兆府尹疑惑。 即便他的官职不如顾南钰高,也比不得他得陛下青眼,也不至于被这样轻怠。 顾肆抬手,不好意思的笑笑:“真是不巧,我们大人刚刚进宫去了,怎么,大人竟没瞧见?” “进宫!”京兆府尹瞬间如遭雷击,脑海中恍过一定朴素的马车。 他当时就觉得麻那辆马车眼熟,一心扑在了这件事上就没有在意。 如今看来,是自己错过了。 “不知顾大人进宫,所为何事?” 第133章 第133章 “自然是为了方才所抓的犯人,根据我们的调查,大人发现,那怪物与宁远侯府似乎有关。” “宁远侯?”京兆府尹又是一惊,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不错不错,北郊山是宁远侯府的地界,是与宁远侯有关。” 他们平日里就是负责京城的治安与老百姓的案子,如今这事儿涉及到了勋贵,还是最得陛下信任的臣子之一,京兆府就不合适再参与进去了。 “大人若是不着急的话,还请再等一等吧。”顾肆把人请进堂内。 京兆府尹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他不想掺和进去是一回事,不能自己主动推拒又是另外一回事。 反正大理寺想揽下这个又苦又累,还得罪人的差事,他何乐而不为呢。 宫里,顾南钰见到了景帝。 帝王高高在上,锐利的目光在他呈上的证据中一扫而过,声音冷厉:“这么说来,是有人盘踞在北郊山一带,秘密铸造兵器,意图谋反。” “臣最初听说怪物一事,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偶然遇见宁远侯府之女......” 顾南钰将事情精简着说了,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他和傅宁月如今的关系。 难得从顾南钰口中听到一个姑娘家的名字,景帝凝肃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意外之色。 “没想到顾卿竟与宁远侯的千金相识。” 宁远侯的女儿他知道,就是前不久在自家宴会上和未婚夫退婚的那个姑娘。 说起来这个姑娘怪惨的,遇上这样的未婚夫和堂妹。 对了,那个姑娘的未婚夫还是顾南钰的堂弟。 景帝的思绪飘远一瞬,很快又回归正轨。 “先前在侯府赴宴时,偶然相识。”顾南钰没有隐瞒最初侯府的事。 帝王手下眼线无数,只要有心,略差人问了就会知道他当初在宴会上帮傅宁月说话的事。 好在有查案的名头,景帝也想不了太多。 “北郊山的农户罢工,不知是听信了哪里的谣言说是宁远侯千金触动了山中神灵,这才导致几条人命被害,依臣看来,这些人是想借怪物一事将山中落下的兵器嫁祸于宁远侯府。” “宁远侯不知情?”景帝沉声问。 “臣听闻宁远侯爱女如命,若是此事是他所为,必然不会将爱女牵扯其中。” 景帝闻言没有说话。 宁远侯有多在意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 几年前每次出征,都会在他面前提一嘴,大约意思就是女儿年纪小,需要照顾,景帝为了安抚臣子的心,还赏赐了不少东西。 他也是唯一一个敢为了女儿在出征前到他面前要东西的臣子了。 也正是因此,景帝对宁远侯的爱女才多了两分关注。 “臣还在这人身上发现了与之前赈灾银被劫案的犯人身上一样的刺青纹样。” 景帝眉头紧锁:“你是说,顶冰花!” “正是。” 顶冰花唯有西疆才有,上次杀人灭口的真凶还没有查到,没想到又牵扯到了这上面。 砰! 景帝怒不可遏,直接下令:“,这些人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而再再而三的生事,顾卿,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审核查。” 第134章 第134章 随着景帝的一声令下,顾南钰领命出宫。 京兆府尹眼看着烫手山芋有人主动接了过去,乐的自在,笑吟吟就招呼着一众手下离开。 “大人,北郊山那边属下已经派人将其包围,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顾肆道。 山洞之中还有私自铸造兵器的人落下的一些零碎东西,先前案子到底不是在大理寺的名下,顾肆又在捉这个装神弄鬼之人,也就不好光明正大的做这些事。 顾南钰翻看着有关于西疆的卷宗,淡淡吩咐:“去给宁远侯知会一声,明日午后,本官到府上叨扰。” 小侍卫愣怔了一下,目露惊喜:“是,属下这就去说。” 顾肆脚步很快,瞬间便没了身影。 顾南钰听出他话音里的雀跃,微微蹙眉,将顾久找了过来:“你带人去将北郊山上的东西都搬回来,不许有遗漏。” 顾久恭声应下。 不多时,顾肆到了侯府,却从守门人的口中听说了宁远侯出门的消息。 “不知小哥可知道侯爷去了何处?” 守门人犹豫了一瞬,顾念顾肆是大理寺的人,便说了:“侯爷去了风雪茶楼。” “侯爷一个人去喝茶。”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既如此,烦请小哥待侯爷回来时说一声,明日午后我们大人有案子要查,届时还需要侯爷配合。”顾肆一边说着,一边惊叹于自家大人的心思缜密。 借着查案的心思,这就能光明正大的来侯府和傅姑娘见面接触了。 当真是厉害。 与此同时,宁远侯委婉回绝了国公府。 世子有些意外,同时也觉得遗憾,“看来是犬子与令千金没有缘分了。” 宁远侯叹了口气:“我家宁月前些日子退了婚,心情郁结,大约短时间内是不再考虑想婚姻大事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告诉国公府世子并非是针对他们一家。 世子对宁远侯的话感到吃惊。 他对女儿的纵容未免有些太过,自古以来,子女的婚姻大事都是以父母的话为准,傅宁月如今也到了年纪,宁远侯竟也允许她继续待字闺中,听话头的意思,哪怕是她老死闺中也不在意。 国公府世子心下觉得没规矩,面上轻轻笑道:“既如此,那也不敢强求。” 宁远侯也笑笑。 两个长辈自茶楼离开,国公府世子坐上马车回到了国公府。 世子夫人正在堂中焦急等着,看到人回来,立刻迎上去:“世子爷,如何了?” 其实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世子夫人内心的期待就褪去了大半。 “咱们还是再看看别家吧,宁远侯的意思,是她女儿不想嫁人了。” “不想嫁人!”世子夫人皱眉:“这怎么能行,宁远侯竟也同意?” 世子哼哼笑出声:“这宁远侯宠闺女是出了名儿的,怎么不同意。” 世子夫人闻言默了默,然后就是生气。 “也罢,咱们的儿子也是一表人才,她不愿意还是她的损失呢,多少人家想和咱们家攀亲戚,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第一个想到她这个退过亲的姑娘。” 第135章 第135章 儿子回来可是和她说了,今日在医馆与傅宁月碰上了。 世子没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想,或许这么一见面,傅宁月对儿子能生出两分好感来。 没成想等来的居然是对方的回绝。 “反正咱们景之又不是找不着媳妇的,非要找她。” “好了,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世子开口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世子夫人坐在桌边,手缴着帕子一脸不满:“儿子那儿,怎么办?” 傻小子明显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今日回来的时候就躲进书房里没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过她瞧的真切,儿子说起傅宁月时,那双眼睛都直放光,跟多少天没吃着肉的乞丐似的。 世子夫人此刻无比后悔,早知道当初这件事没敲定时就不应该跟儿子说。 免得他生出现在这般幻想。 世子长舒出口气,“我去说吧。” 等世子夫人去了魏景之的书房,魏如意与魏如云姐妹俩闻讯赶来,刚到大堂就缠着世子夫人询问魏景之的婚事。 “难不成现在三哥傅宁月还没有见过,这都过去多少天了。”魏云意拉着世子夫人的手臂,娇声询问。“是不是母亲改变心意了,觉得傅宁月配不上我三哥。” “云意,休要胡说。”魏云如忍不住呵斥小妹。 魏云意撇撇嘴,盈盈目光看向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只道:“宁远侯来了消息说,傅宁月不愿再谈婚姻之事,以后这事儿,你们也不要同你们三哥说了,免得戳他的心窝子难受。” 姐妹俩眨眨眼,有些不解。 “不成婚就不成婚啊。”魏云意心里高兴,想着日后不用和傅宁月假客套,还要被她压着一头了,同时又很奇怪:“三哥怎么会难受,他又不喜欢傅宁月。” 魏云意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三哥根本没见过傅宁月长什么样子。 世子夫人张了张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心思敏感的魏云如一下子察觉到不对:“娘,三哥与傅宁月见过,他喜欢傅宁月对不对?” “什么!”魏云意陡然站了起来。 “没有,没有的事。”生怕两个女儿多嘴,世子夫人忙开口:“又没有和人家说好,侯府也是正经人家,怎么会允许女儿私下里出来相见,你们别瞎猜。” 魏云如盯着世子夫人,没有说话。 魏云意却是信了两分。 生怕自己说漏嘴,世子夫人迅速找了个借口把两个女儿打发走。 出了厅堂,魏云如拉着妹妹的手到廊庑下,“不对劲,咱们去看看三哥。” “什么不对劲儿啊,姐,你说清楚,哪里不对劲?”魏云意快步跟上去。 到了魏景之的院子,只见父子俩正在院子里说话,小厮下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魏云如手指搭在唇中间,示意魏云意噤声。 二人趴在月门边儿上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可惜隔的远,她们听的并不清楚,可青年面上的失落却是瞧的十分真切。 “儿子知道了。”魏景之扯着嘴角,笑的有些牵强。 第136章 第136章 世子到底是心疼儿子的,思索了片刻后拍了拍他肩膀:“待日后,你娘会给你再寻一个好姑娘的。” 魏景之点了点头:“儿子知道。” 看着儿子这般落寞的样子,世子叹了口气:“行了,你歇着吧。” “爹慢走。” 目送世子离开,魏景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心口处那种被掏空抽离的感觉让他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 他还是头一次喜欢一个姑娘呢,没想到是无疾而终。 傅姑娘是因为先前的婚约出事,所以心里有阴影了吗? 魏景之这样想着,忽然生出去问一问的冲动。 可也只是瞬间罢了,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问人家姑娘。 望着院子里已经叶落凋零的大柳树,魏景之抿了下唇,弯腰捡起旁边的长剑,紧紧握着,在空中划过一抹凌厉的剑花。 外头的姐妹俩躲在了角落,等着世子离开才双双探出身子来。 魏云意一脸的惊愕:“三哥竟然喜欢傅宁月?!” 哪怕没有听清楚他们在里面说什么,可三哥一副伤心的不行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再结合方才母亲说的话,就知道爹到这儿来说了什么。 魏云如亦然如此:“三哥不是没见过傅宁月吗,难不成就只是听着她的名字,就喜欢上了。” “不可能,三哥才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他们见过了,这个傅宁月,竟然敢拒绝三哥,她算是什么东西,不行,我定然要好好去教训她,我们可是国公府,姑姑是当朝的皇后,她还有资格瞧不上咱们家里。” 魏云如忙把气势汹汹的妹妹拉住了:“你着急什么呀,人家可没说瞧不上,人家只是不想再谈婚事。” “我呸,女子到了年龄都是要嫁人的,她若是一开始就不愿,为什么不早说,非要拖到现在,我看她就是想耍着咱们三哥玩儿。” “你想太多了,傅姑娘才不会这么做。” “怎么不会,姐姐你仔细想一想,咱们平日里和她可是两句话都说不上的,难保她不是为了报复咱们,所以才将矛头对准了我们三哥。” 眼看着妹妹越说越离谱,魏云如无奈撇了撇嘴,“行了,你别瞎说了,我看三哥挺难受的,我去让厨房做两盘豌豆黄来,说不定三哥吃了心情会好些。” “我也去。”魏云意抬起脚步跟上,到底没有在姐姐面前多说,心里却做了个决定。 不论傅宁月怎么想的,这个贱人敢让三哥伤心,自己就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北郊山一事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震荡,景帝没有直说有关顶冰花的事。 明面儿上顾南钰是在追查暗地里私造兵器的人,暗地里还有奸细的事也没落下。 大臣们有关于这件事意见不同,在朝堂上争执不断。 宁远侯听的心惊肉跳的,着实没想到北郊山还有这样大的事。 陛下定然知道北郊山是他们家的地界儿,竟然都没有差人来问他,实在是奇怪。 他军功赫赫,又在今上跟前得脸,自然也少不了有人嫉妒眼红。 本来与宁远侯平起平坐的兴昌侯就是如此。 “宁远侯,北郊山可是你的地界儿,那块地的情况本侯听说了,多年未曾开垦,怎么刚有点动静便出了这样的事。”兴昌侯手中举着笏板,面无表情的发问。 窃窃私语的朝臣们一听这话禁了声,大殿上骤然安静下来。 第137章 第137章 宁远侯抬头,对上兴昌侯那双细长的眼,冷冷笑了:“兴昌侯这话说的有意思,这本就是我的地界儿,若是我想掩饰,又何必做这一出,难不成我是脑袋有病,自己揭露自己么。” 他话说的难听,一点儿也没给兴昌侯面子。 离得近的几位大臣听到这话,险些笑出声。 宁远侯说话一如既往的糙啊。 兴昌侯的脸都黑成了锅底:“谁知道你是不是贼喊捉贼。” 宁远侯能在朝堂得景帝多年信任不倒,自然也是有一番本事。 “兴昌侯莫不是有证据,要不拿出来给诸位同僚给陛下看看,咱们在这你争我说的,让人笑话。” 兴昌侯一噎,察觉到周遭汇聚过来的目光,狠狠的剜了宁远侯一眼。 他哪里有什么证据。 “我又不是大理寺,三法司的人,怎么会有证据。” 宁远侯恍然,状似不经意的道:“没有证据,这就是污蔑啊。” “宁远侯你——” “够了。” 景帝沉沉的开口打断了殿下的争执,“这件事朕已经交由大理寺处理,兴昌侯若是想参与进来,朕可以如你所愿。” 景帝显然是偏袒宁远侯。 若是换做别人,他大概不会这么说,偏偏是长期不受待见的兴昌侯。 他本就不喜欢这小老儿,糟老头子竟然还敢在朝堂上上蹿下跳的胡说八道。 景帝的不喜,自然是有原因的。 前年年底,快过年的时候,兴昌侯的大儿子在民间的缚春巷寻欢作乐,失手弄死了两个楼里的姑娘,他像是尝到甜头似的,每次去缚春巷都要弄出人命来。 原本这种腌臜事景帝是听一句都觉得脏了耳朵。 偏这小子不满足于那些花楼姑娘,开始对正经人家的姑娘暗下杀手。 就算是贫苦人家的女儿过不得几天好日子,也不能叫人随随便便给害了,哪怕是给纳进府做个通房丫头,也有命活。 就有两户不甘心被骗的人家去告状。 因而这事儿涉及勋贵,便交由大理寺处理。 众所周知,大理寺主事的顾南钰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身份而偏袒谁。 最后给兴昌侯的儿子判了个五马分尸。 当时正逢过年,发生这样的糟心事儿,景帝只觉得晦气,还罚了兴昌侯一年的俸禄。 没想到才又过一年,兴昌侯就把这事儿忘了。 帝王的威严扑面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兴昌侯恭下身,紧张的道:“臣不过是有所猜想罢了,并,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既没有,又何必在上朝时提出来,莫不是在戏耍朕!” 帝王的声音浑厚而又震慑,惊的兴昌侯直接跪了下来。 第138章 第138章 “陛下明鉴,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兴昌侯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众大臣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兴昌侯满脑门子都是不解和茫然,完全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引的陛下不满了,方才他说的话,更是没有犯什么忌讳。 少部分人感受到帝王的震怒,再看看兴昌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暗笑。 从前老侯爷在的时候,兴昌侯府也算是勋贵中的旺族,偏他是烂泥扶不上墙,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难不成看不出来陛下就是纯粹心情烦闷,正巧不受待见的他又撞上来了。 他不倒霉谁倒霉。 官场上混,没点儿眼力可不行。 气氛一时凝固,景帝沉默片刻,语气冰冷道:“朕看你是嫌一年的俸禄不够多,那便传旨下去,兴昌侯殿前失言,罚俸一年,禁足侯府三月不得出。” 兴昌侯只觉得脑门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 一年的俸禄本算不得什么,可禁足侯府三个月,不说憋闷死,从此以后在京城,他出个门都要被同僚笑话死。 然而,这是圣上口谕,谁敢不遵从。 “臣知罪领旨。” 他以额贴地,心里凉宁远侯骂的半死。 同样是侯爵,凭什么宁远侯就能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他自己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也就算了,现在冷板凳都快坐不上了。 临退下时,路过宁远侯,兴昌侯恶狠狠的横了一眼过去。 宁远侯面不改色,站的笔直。 兴昌侯因为得罪了宁远侯而被身上责备的消息自下朝之后就传了开来。 宁远侯深知这是景帝的掣肘,却也无可奈何。 魏云意趁着家中的人不注意,一大早就出了家门,在一处卖珠钗首饰的铺子专门等着。 她打听过了,若没有意外,平日里这个时候傅宁月就会从这家铺子路过。 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果不其然,宁远侯府的马车慢悠悠的从主仆二人面前路过,魏云意起身拉着丫鬟跟上去。 马车很快停在了一家医馆前头。 这两日柳若恢复的情况很好,已经能吃一些稍微硬一些的食物,傅宁月每天这个点出来并不是都用来采买药材,而是请了医馆的李大夫帮忙,让他去教一教山头上的农户如何种植药材。 李大夫一开始并不大乐意,直到傅宁月拿出了二百两银子,他瞬间乐的开怀。 若非是林夏师要照顾柳若,傅宁月也不会放弃手边这么个好用的人才不用,到外头来寻人。 今日她就是来验收成果的。 李大夫瞧见来人,一改平日里的孤高自傲,笑的无比谄媚:“傅姑娘来了,您快里面请。” 这可是财神爷,可不得好好供着。 没等傅宁月进屋,一道娇喝声在背后响起。 “傅宁月!” 魏云意的身影如一道风般快速跑上台阶,伸手就要去拽傅宁月的袖子。 春喜眼疾手快,快步挡在魏云意身前:“哪里来的疯妇,休要伤我家小姐!” 话落,她抬手就把人推了过去。 魏云意本意是想趁着傅宁月不注意将她拽倒,让她丢脸,没想到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给先推倒了。 第139章 第139章 所幸身后的小丫鬟扶的快,不然这会儿丢脸的就该是她了。 “大胆,你一个婢女竟敢对我动手!”站稳之后,魏云意恼怒不已:“小云。快点给我教训她。” 名唤小云的婢女点头称是,气势汹汹撸起衣袖走上前。 傅宁月看清了来人面貌。 “魏云意?” “你给我让开。”春喜不甘示弱,再次伸手,又将小云给推了下去。 两声惨叫声响起,小云被推向了魏云意,主仆二人瞬间跌做一团。 周遭不断地有路人驻足来看热闹。 因着傅宁月的马车停在门口,很快就有人认了出来。 “这是宁远侯府的大小姐吧,怎么了这是?” “像是在吵架,这位姑娘不知道是哪家府上的。” 魏云意丢了人,脸色涨红,直接把身侧的小云推了过去,三两步跨上台阶。 “傅宁月,你给我进来。” 已经够丢人的了,想想要是让这些多嘴多舌的贱命知道傅宁月瞧不上他们国公府,魏云意是一百个不乐意。 “我与魏姑娘应当没什么好说的。”傅宁月不为所动。 “你少给我装蒜。”魏云意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耍着人玩儿很高兴是不是,你要是不想丢脸的话,就跟我进屋说。” 傅宁月听的一头雾水,她最近连魏云意的面儿都没见过,何谈耍着人玩儿。 一旁的李大夫眼看着两尊大佛要吵架,默默的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我,我去给二位小姐倒茶。” “你有什么话,明说就是了。”傅宁月懒得和她掰扯,就站在门口没动。 “你......”魏云意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气的直跺脚。 “好,你不嫌丢人是吧,我且问你,你为何要耍我兄长?” “你兄长!”傅宁月惊了,恍惚过后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三公子?” 魏云意冷哼:“承认了是吧,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表面上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说什么无心婚事,背地里勾引我三哥,还。” “魏云意。”傅宁月寒声打断她的话,乌湛湛的眸子锋芒锐利:“我与三公子不过几面之缘,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便这样出口污蔑,但你若不能好好说话,我的婢女会教你。” 从前就是退让太过,才导致这些人得寸进尺。 国公府的千金又如何。 她也是侯府的千金,还是唯一的那一个。 说到底,她和魏云意年纪相仿,就是真动起手来没个轻重,也可以说成是年少不知。 更何况,她占理。 傅宁月如今只奉行一个道理,想要活的自在,就得豁得出去。 魏云意有些怔愣。 从前她们一群人待在一起,明里暗里的奚落傅宁月说了不知道多少,她从来都是不会为自己辩驳一句的。 今天不仅纵容丫鬟动手,还敢威胁她。 果然是仗着勾搭上三哥,有恃无恐了! 第140章 第140章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睁大了眼,耳朵都竖了起来,生怕那句话给听漏了。 “傅宁月,你以为你讨了三哥喜欢就能目中无人了,我告诉你,我三哥傻,我可不傻。” 大概是怒意上头失了智,再加上从前种种,魏云意便觉得就算傅宁月生气也只能干着急,不能拿她怎么样。 更何况她可是国公府的千金,她的姑姑是当朝皇后。 傅宁月一个侯府的姑娘,又不是公主郡主,能奈她何。 “我今日是来警告你的,你若是再敢对我三哥——啊!” 一句完整的话未说完,春喜的巴掌就已经落到她的脸上。 “小贱人,你敢打我!”魏云意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大眼睛盯着春喜,尤不敢相信。 春喜摩拳擦掌:“你出言羞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好脾气的不和你计较,偏你这张臭嘴不依不饶,不教训你教训谁。” 魏云意扭头看向傅宁月:“你就这样纵容你手底下的丫头?” 傅宁月神色镇定,“春喜,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魏云意黑着脸,刚想开口让傅宁月把这个丫鬟交给她,就听对面的人道。 “既是打人,下手就该利落些,免得让她再有那个功夫搬弄是非。” 魏云意彻底傻眼了。 外头围观的百姓们也愣了一下,着实没反应过来。 对上那双不可置信的目光,傅宁月微微一笑:“魏姑娘觉得挨了打不服气,也好,那咱们就公堂辩一辩,看看今日是谁挑事再先。” 春喜扬起了下巴,心里只一个念头——畅快! 小姐终于是反应过来了,从前就应该把这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一个一个的教训了,不然的话,哪儿还用受她们这么久的气啊。 “你......你。” 养尊处优久了,即便是小姐妹之间有过什么摩擦,魏云意向来都喜欢用身份压人。 如今遇到一个不怕事儿的,“你”了个半天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傅宁月叹了口气,听着外头乡亲们的低声议论,转而质问魏云意:“魏姑娘,我与你这么多久没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上来就污蔑我,坏我的名声,仔细想想,莫不是为了傅雪依。” “什么傅雪依,你不要胡说。” “你与我堂妹交好我知道,你想为她出气也也可以理解,可是,宋家的公子先前与我有婚约是事实,她与宋公子暗中苟且,甘愿进府为妾,也不是我造成的。” 傅宁月说着垂下眸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退婚也是为了成全她,你们还要我如何,莫不是,非要逼的我去死?” 魏云意张了张嘴,惊的说不出话来。 “你,你不要胡说,我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傅宁月从春喜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也罢,今日不说清楚看来是不能够了,春喜,我们回府,请父亲为我们讨个公道。” 魏云意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就要掉眼泪的人已经已经上了马车。 “小云,她是不是疯了,说什么胡话呢?”魏云意茫茫然,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141章 第141章 小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小姐,完了呀,若是傅宁月闹开,世子与夫人定然会惩罚我们的。” 小姐是主子,是千金,顶多训斥两句。 可就苦了她这个做丫鬟的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目送着马车离开,又看着魏云意携丫鬟离开,议论声逐渐扩大。 “原来是为了傅二姑娘出气的,怎么这侯府大姑娘过的这般艰难,这些小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就欺负她呀。”一个大娘叹道。 另一个婶子接过话茬儿,“我之前听说了,那不是看侯府的大姑娘从小没娘,侯爷征战在外,姑娘养奶伯娘膝下,你想想,不是亲生的,能养多精细。” “这侯府大房家的姑娘啊又是个心眼多的,你想啊,要是没心眼,能抢姐姐的未婚夫么。” “这也太欺负人了,侯府大姑娘也太可怜了,什么都没做,还要叫人扣这么大屎盆子在头上。” “可不是,要是我家姑娘这么被人欺负,我能心疼死。” 马车上,春喜兴奋的不行,“小姐,你真厉害,奴婢方才瞧见魏姑娘的脸色黑的跟砚台似的,真畅快,叫她平日里总欺负咱们。” 傅宁月淡定笑笑:“我原本不想同她计较,名声我不在乎,不代表能让她随意践踏。” 想想也难怪刘茹傅雪依从前总拿着这样装可怜的把戏,原来是真好用。 主仆二人回到府上,宁远侯也才回来不久。 傅宁月径直去了厅堂找人,由着春喜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 “岂有此理,国公府是欺我侯府无人不成,眼看着亲事结不上,便要毁你名声!” 宁远侯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宁月别怕,就算他们是国公府,咱们也不怕,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去,父亲这就去给你说理去。” 他立刻就召了管家过来,准备进宫。 “父亲别急。”傅宁月拦下人,“女儿虽觉得委屈,却不觉得这件事是国公府的人授意,世子与夫人心里再不满,也不会由着魏云意胡闹。” 傅宁月把事说到宁远侯面前,主要是想以此为例,打消他日后为自己说亲的打算。 真与国公府为敌,就有些不划算了。 “况且春喜打了魏云意一巴掌,也算是给女儿出气了,女儿只是气不过,气不过她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就寻女儿来撒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 她捏着帕子,两颊气鼓鼓。 宁远侯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还是替她委屈。 至于挨了一巴掌的魏云意,国公府的丫头那就是活该。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放心,父亲一定跟国公府的人好好说说,让她给你道歉。” 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宁远侯觉得女儿不哭不闹,想着她长大了,欣慰的同时心里又愧疚的不行。 如今看着她有了两分小姑娘家的闹性才觉得是正常的。 十六七岁的姑娘哪儿有不爱面子没脾气的。 傅宁月点点头,委屈的神色散了两分:“那就麻烦父亲了。” 第142章 第142章 宁远侯是疼女儿的,行动的特别快,直接就让管家套了马车,连中午饭也不吃了,直接杀上门去。 这边国公府里,魏云意才闹出这一场来,出去采买的嬷嬷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提着篮子就回了侯府将消息告知世子夫人。 如今老国公与国公夫人年迈,管家的事情自然是世子夫人来做。 “什么,这丫头竟去当街拦了傅宁月?!”世子夫人闻言,只觉得眼前一黑,“人呢,她人在何处?” 嬷嬷想了想道:“小姐应当已经回来了,不过瞧着还挨了打......” 嬷嬷将后来细细打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世子夫人闻言虽心疼女儿挨了打,但心里还是气的多。 她怎么也想不到捧在掌心里宠着的女儿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简直丢尽了国公府的脸。 “去把这个混账给我叫过来。” 嬷嬷应了一声,忙去叫人。 “这下可真是糟了,快快去叫世子爷过来。”世子夫人神色凝重。 倘若只是两个姑娘家拌嘴也就罢了。 偏偏后来还扯到了名声上去,连带着自己的儿子也被牵连进去。 他们不比寻常世家,国公府的一言一行也会影响宫里的皇后娘娘,更有甚者会影响到三皇子。 若是因此得罪了宁远侯,即便他不会主动去站队五皇子,也会对三皇子不利。 只是想想后果,世子夫人险些喘不过来气儿。 魏云意还不明所以,被叫到厅堂,迎面就是世子中气十足的呵声:“给我跪下。” “爹,为什么?” “为什么?”世子夫人一改往日的温柔,语气颇为严厉:“你说说,大清早出去,干了什么好事?” 魏云意心头一沉,下意识看向贴身丫鬟,以为是她告的状。 丫鬟吓的当场就跪下了。 世子爷脸色铁青:“你不必看她,现在满大街都把你去找人家麻烦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随便扯个人一问就知,混账,你可知道你闯大祸了!” 魏云意虽是心虚,听到父母满是责备的话仍是不解。 “我不过就是说了她两句罢了,傅宁月还动手打我呢,爹你为什么偏帮着别人,我的脸现在还疼呢。” 平日里被娇纵惯了的少女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情会有什么影响,反而觉得委屈。 “你那是活该,还不跪下。” 听到这话,意思到他是真的生了气,魏云意有些慌乱的去瞧自己的娘。 世子夫人别过脸,没有理会。 “你不跪是吧,来人啊,把她的腿给我打断了!” “爹!” 魏云意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魏云如与魏景之匆匆赶来,将魏云意护在身后:“爹,妹妹犯了什么错,你要打断她的腿!” 今日正是魏景之的休沐日。 “你自己说。”世子背着手道。 第143章 第143章 魏云意早就被吓得哭出声,断断续续的将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也不过是想为三哥出口恶气罢了,我有什么错,都怪那个贱人,若不是她装可怜,怎么会闹的人尽皆知。” 这话一出,魏云如与魏景之的脸色亦不好看。 等她说完埋怨的话,才发现刚刚还护着自己的兄长与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边。 “云意,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魏景之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人,可这会儿还是冷下脸来,“我与傅姑娘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帮着那个贱人说话!”魏云意更加委屈。 “够了,不必再说,将人给我绑了,送到侯府去给人家道歉,若是傅姑娘不原谅你,你也不必回来了。” “爹!” 魏云意睁大眼,“我们家可是国公府,我为什么要给她一个小小侯爵的女儿赔罪,我姑姑可是皇后娘娘。” 啪! 盛怒之下的世子想都没想直接打了她一巴掌,“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已经养成了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想想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女儿可能打着姑姑是皇后的幌子做了许多事,世子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怒火。 魏云意被打的摔倒在地上。 魏云如与魏景之忙把人搀扶起来。 “云意,你今日实在太过分。”魏景之责备了她一句。 即便对方不是心有好感的傅姑娘,换做其他人,魏景之同样会觉得愧疚。 人家姑娘什么都没做过,平白无故的要受她的冤枉,她还要这样执迷不悟。 今日小妹的一番话,说不准还会被人家姑娘误以为自己被拒绝后恼羞成怒,才纵容亲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厅堂里很快响起了魏云意哭天抢地的嚎声,外头的守门小厮匆忙来报:“世子,世子夫人,宁远侯来了,正站在门口,让您给个说法儿呢。” “还不快请进来。”世子脸色大变。 小厮露出为难的脸色:“宁远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群侍卫,非说要老国公亲自出去见他。” 世子狠狠的剜了魏云意一眼,立刻携世子夫人出去。 被兄妹俩搀扶起来的魏云意已经傻眼了。 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是说了傅宁月几句话,竟惹得宁远侯亲自上门来讨说法了。 不过就只是片刻,她便止住了哭声,理直气壮道:“宁远侯算什么,竟也敢点名让祖父祖母去见,不过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罢了,他也配。” “住口。” 魏景之与魏云如不约而同的呵斥出声。 青年漆黑的眸子仿佛染了霜:“不论如何,侯爷都是长辈,你怎敢如此羞辱。” 魏云如也道:“宁远侯可是得今上信任的人,即便是咱们国公府,也得罪不起,平日里说说笑笑也就罢了,你怎么想的,竟然敢找过去。” 她也不喜欢傅宁月,但自宁远侯从边境回来之后便从不将自己这份不喜外露。 从前傅宁月是个美人撑腰的孤女,可站在她不了。 凡事要有分寸。 厅堂里魏云意被训斥着,国公府大门口,宁远侯可一点儿也没和世子夫妻俩客气。 “我家宁月从小就是好脾气,可也容不得你们这样欺负,世子爷,这事儿怎么处理,你给个话吧。” 第144章 第144章 “侯爷可真是对不住,这件事我们夫妻俩并不知道,小女顽劣,被纵的太过,我这就让她给令爱道歉。” 世子抬眼扫过周遭除却宁远侯带来的人,还有一群围观的百姓,面上臊得慌。 谁能想到,他这个身份,这个年纪了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给人赔笑脸。 都是那个逆女! 可宁远侯这次来,不仅仅是要讨今天这件事的公道。 “道歉,只怕是道了歉,令爱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他冷笑。 世子抚了抚额上的汗:“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啊,小女一定。” 宁远侯面露不耐,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多说无用,请老国公出来一见吧。” “侯爷,我父亲年迈体衰,若有事,咱们进府细说如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国公府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世子将姿态放得极低,说到底是自家孩子犯了错,更何况对方还十分难缠。 宁远侯当然不会不给他面子,点点头算是应允了,转头吩咐手下人:“你们在此等着,本侯入去去就回。” 几个训练有素的兵点头,整齐划一的站成两排。 世子夫妻俩对视一眼,十分无奈。 眼下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更何况他们还不占理。 国公府提前吩咐了手下人让魏云如把魏云意带到院子里去。 想想逆女的倔脾气,要是当着宁远侯的面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真就是得罪彻底了。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进屋,宁远侯就自己先坐下了,开口就指责世子教女无方:“从前的事,本侯只当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没什么所谓,如今看来,你们家真是瞧我们家女儿好欺负啊,啊?” 宁远侯是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世子亦是在边境待过几年。 不过一个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出来的,一个是盯着勋贵名头去历练的,自然不一样。 几句话纠缠下来,国公世子还想把宁远侯绕进去,奈何宁远侯压根不上当。 这歉是非道不可的。 傅宁月才用过晚膳,就听人来报侯爷回来了。 和他一道过来的,还有魏云如和魏云意。 “傅姑娘,从前种种都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有大量,不计较我的过失。” 说这话时,魏云意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 显然和宁远侯预料得一样,极为不甘心。 傅宁月也不奢望这人能真的悔过,看着屈膝低头的少女,却没理,而是径直看向魏云如:“魏姑娘许久不见了。” 魏云如深知她是故意晾着自家妹妹,没说什么,淡淡笑了:“是许久不见了,想来是傅姑娘事忙,前段时间的赏花会也不见你来。” 其实就在六七天之前,魏云如特意给她递了帖子。 傅宁月眨了眨眼:“我不曾收到消息。” “怎会?”魏云如当即不解。 二人疑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余光瞥过低着头的妹妹,魏云如一下子明白了,忍着不满解释道:“或许是帖子弄混了,真是不好意思。” 第145章 第145章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受欢迎。” 这话说的直白,反而让魏云如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心里有些气妹妹的自作主张,又恼傅宁月的转变。 明明从前被人说什么都不会还嘴的人,这会儿像是在嘴巴上装了针包,说一句话非扎死人不可。 还好她素来稳重,情绪不易外露,面对傅宁月的话也只是从容的笑笑。 魏云如又将父母准备的歉礼送上,是一对缠金丝镶红宝石的钗子。 傅宁月收下了礼物,算是原谅了魏云意。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春喜把人送出去。 小丫鬟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远去的马车上传出了怒冲冲的尖叫和骂声。 她撇撇嘴,回去就把事情告知傅宁月。 “料想她也不会心甘情愿,不必理会,反正咱们得了好处,不是吗。” 她拿起金钗欣赏了两眼,让人收了起来。 “可魏云意向来待人刻薄,说不准下回见了您又要阴阳怪气的。” “短时间内,她应该是不敢了,也不仅是她,还有她那些所谓的朋友。” 她之所以麻烦自己的父亲上门,一来是要给魏云意一个教训,二来就是要杀鸡儆猴。 好让那些从前跟着傅雪依,魏云意身后欺负自己的人看看,和自己作对是划不来的。 大约,那些小姑娘们这儿会害怕着呢。 傅宁月想的没错,经此一事,连那些经常和魏云意来往的小姐妹们都和她生分了许多。 宁远侯可是连国公府都不怕的,不过是两人吵架拌嘴,竟还直接找上门,最重要的是,国公府还真就让魏云意去道歉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 论家世,肯定是比不过国公府的,再论家里的重视,肯定也比不过。 连带着那些大人也不安,私下里告诫自家的女儿,让他们安分一些,不要随便出去惹了人家。 这事儿传到傅雪依耳朵里的时候,大着个肚子的女人抬手将茶盏丢了出去。 碎瓷片炸开满地,滚烫的茶水都喷溅到了就近的丫鬟身上。 感受到主人家主任的怒火,丫鬟愣是一声不敢吭。 “这个蠢货,难怪被傅宁月牵着鼻子走。”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魏云意自己为自家人讨公道就算了,怎么将自己也扯了进去。 本来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其实,如今又被翻了出来,宋夫人刚刚还派了嬷嬷来训诫她。 “小姐莫生气,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你闭嘴,说来说去难道就只会这一句话么。”傅雪依正在气头上,哪怕是和自己一块儿嫁过来的侍女也被骂了两句,“我怎么能不气,看看那些刁民都说了什么,她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说了?” 丫鬟这下不说话了。 心里没忍住嘀咕起来。 说到底也是她自己不检点,和未来的姐夫勾搭,才落下了话柄。 “傅宁月这个贱人,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气死我了,她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她舒心的。” 傅雪依咒骂两句,想到了不久前得到的药,思索片刻后将屋子里的侍女遣退了出去,只留下贴身的婢女。 第146章 第146章 与魏云意的事也算是过去,午后不久,大理寺的几名官员就跟着顾南钰一块到了侯府。 一番寒暄过后,开始步入正题。 问了几个关于北郊山的事情之后,顾南钰淡声问:“不知傅姑娘可在府中?” 宁远侯一愣,警惕起来“这案子与小女怕是没有关系吧。” “侯爷放心,不过是问几句话罢了,不会为难傅姑娘。” 有了顾南钰的话,宁远侯放心了,招招手示意管家去请人过来。 管家走了一趟后回来,在宁远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宁远侯脸色微变。 顾南钰目光平静将这一幕看在眼中,随即就听宁远侯笑说:“小女刚刚出门去了,许是跟在他们逛街的,可能要等一会儿。” “不急。” 宁远侯亦点头,实际上心里急的不行。 若非厅堂里还有这么多大理寺的人,他这会儿就要冲出去把国公府的人一脚给踹飞出去。 不错,刚刚管家去了院子里,从方嬷嬷口中得知,国公府的三公子写了信约见自家大小姐。 宁远侯只当国公府的小子是来纠缠的,心里气的不行。 实则不然。 侯府的大门口,长而宽的路上这个点并没什么人,路边还卧着不知道哪家跑出来的花猫,被太阳晒的直打哈欠。 傅宁月本不想与国公府的人有什么纠缠,更别说是之前要与自己相看的年轻人。 考虑到医馆药材的事,思量再三,她还是出来了。 青年长身玉立,见了人握拳行了同辈礼。 傅宁月屈了屈膝:“不知三公子有什么要紧事?” 魏景之深吸口气,对上少女那双澄澈的眸子,一时紧张,准备了许久的话这会儿却都给忘了。 傅宁月皱了下眉,再问一句。 魏景之这才回过神,忙对着她抬手作揖:“真是对不住,傅姑娘,我是来替小妹赔罪的。” 他在家思索了很久,还是决定来同她说个清楚。 即便他没可能与侯府订亲,与她这样的姑娘亦没什么缘分,心里仍不愿可能被她误解。 傅宁月讶然,“不必了,魏姑娘已经来道过歉了。” 魏景之摇了摇头:“小妹言行无状,口无遮拦,从前的事,多谢傅姑娘你不同她计较,至于今日之事,我......我想说,并非是我所愿。” 傅宁月陷入迷茫,越说她越不明白了。 魏景之继续道:“我的意思是,并非是我让小妹找上傅姑娘的,还请你,不要误会。” 青年说到这里,耳尖热了热。 “我没误会。”傅宁月面上笑意不减,语气更多了疏离和冷淡。 她已过了及笄的年纪,自然清楚魏景之忽然跑过来同她说这些对自己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情是为了什么。 漆黑的眼睛扫过从青年耳尖蔓延至脸颊的绯色,对方仿佛察觉到她的打量,抬头看了过来,露出轻松的神色。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三公子也不必特意跑一趟。” 魏景之闻言,胸腔里的情绪仿佛一下子被压住了。 “若没有其他的事,三公子请回吧,若是让人知道了,对你我都不好。” 她声色平静,说出口的话不带任何温度。 第147章 第147章 魏景之勉强笑了笑:“那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揖了揖手,与之道别。 傅宁月进了府,魏景之也翻身上马,带着侍卫离开。 ‘恰好’出来寻茅房的顾肆与傅宁月迎面撞上,“呀,傅姑娘,有客人啊。” 傅宁月斜睨他一眼:“顾侍卫怎么在这儿。” 顾肆尴尬笑笑:“小的出来方便,一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话一出,顾肆自己都觉得奇怪。 “需要我带顾侍卫回去?” “不用不用。”顾肆忙摆手,“我们打人还等着我呢,属下先告辞。” 他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傅姑娘,我们大人还在那儿等着您呢。” “等我做什么?” “应当是有关北郊山的案子,想问问您,您别紧张,就是走个流程,除了我们打人,还有另几位一道过来的。” 傅宁月了然,“那随我来吧。” 顾肆立刻抬脚跟上。 这边从侯府离开的魏景之有些失魂落魄。 贴身的小厮兼侍卫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嘀咕:“公子,依属下说,您今天就不应该来。” 魏景之深深的睇了他一眼。 小厮不说话了,默默骑着马跟在他身侧。 主仆二人沉默了半晌,魏景之开口:“为何不该来?” 小厮无奈了,壮着胆子道::“您想想,人家姑娘才受了你妹子那样的羞辱,能对您有好感才怪了,您也别说二小姐上门道歉了,就二小姐那个脾气,只怕道歉也说不出两句好话来。” “我只是怕她误会。” 小厮撇撇嘴:“属下怎么看,人家压根不在意这件事儿啊。” 说一句不好听的,公子就是自作多情了。 魏景之被小厮说了这两句,心情更加憋闷了,一路上回国公府都没说话。 一个时辰后,该问的话问完了,大理寺的几位开始整理方才记录下来的供词。 宁远侯十分好奇,低声询问:“顾大人,这北郊山一案是不是?” “侯爷,许多事情,陛下不说,最好也别问。”顾南钰出声提醒。 宁远侯一下禁了声。 “傅姑娘。”他转头,看向一边静默不言的少女:“若无事的话,明日早上,来大理寺一趟吧。” 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同僚霎时间向顾南钰投去疑惑的目光。 宁远侯也急了,护在自家女儿身前:“顾大人,不是说,只问两句话即可得么。” 大理寺可都是男子,而且还关押了不少宗室出身的嫌犯,万一吓着他女儿怎么办。 “父亲别急,许是有其他的事情吧。”傅宁月开口安抚着心急的老父亲,“顾大人,不知要我去大理寺,所为何事?” “有两个人需要傅姑娘当面指认。”顾南钰从容不迫的说瞎话。 “那爹陪你一道去。”宁远侯不放心。“到时候等爹下衙。” 傅宁月无奈笑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有春喜陪着呢,大理寺诸位大人还能将女儿吃了不成。” 第148章 第148章 宁远侯终于同意让她明日过去一趟,等送走了大理寺的人就迫不及待问:“宁月啊,国公府的臭小子跑来找你做什么?” 莫不是还想旧事重提?! “没说什么,三公子是来替魏姑娘赔不是的。” “赔不是?”宁远侯愣住了。“她不是已经来道过歉了,这个魏景之还要凑什么热闹。” 话说到这里,看见自家女儿漂亮的一张脸,宁远侯仿佛明白了。 那臭小子怕不是心悦宁月吧。 这个猜测自心里生起,宁远侯忽然觉得畅快。 想他家宁月可是侯府千金,他的掌上明珠,有人心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正好气死今日那个来找麻烦的小姑娘。 “宁月啊,以后不要同这人有什么来往,咱们跟国公府可没什么交情。” 高兴归高兴,防范也是要防范的。 外头的臭小子都一个德行,说不准就是看中自家女儿天仙一样的美貌了。 看着态度大转弯的父亲,傅宁月笑了笑:“父亲放心,女儿本就不想与国公府有什么牵扯。” “那就行,回去歇着吧,没事儿去街上逛逛,买点儿胭脂首饰去。” 送走了如花似玉的女儿,宁远侯抬脚去了姜执栩处。 他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可配那个傻小子。 柳若的脸已经开始恢复,至少没有最初那么肿,依稀能辨别出五官的形状。 尽管不似之前秀丽,多了两分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略上挑。 她还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春若。 名字并没有什么来历,仔细深究起来,也不过是跟着春喜后面取了一个字,再加上自己原本的名字组合而成。 她现在,便是侯府大小姐的丫鬟,与春喜一样。 傅宁月早就找了管家,让她给春若弄好了籍契。 户部底下的官员查问,她也早早的就备好了说辞。 只说春若是家里一位早就去世的老奴仆之女,因为年幼被人贩子拐走了,前不久才寻回来,侯府感念老仆管理后宅得当,所以把人带回来。 户部的人当然不会细细的去查,很快就给她办好的籍契。 “要是想继续留在侯府,就只能是奴籍了。” 已经更名改姓的女子点了点头,“总比之前通缉犯要好,多谢你了,傅姑娘。” 春若真心道谢。 没有傅宁月,她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到现在。 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还让人家为自己花了几千两银子且到处奔波。 春若心里惭愧,暗暗发誓日后一定好好帮助傅宁月。 只要帮她报仇,莫说奴籍了,就是入贱籍她也在所不惜。 第二日,傅宁月去大理寺的时候,林夏师说什么也要跟着。 “我出去转转,这两日都在府里,给我憋坏了都,你放心,我易容成你的小厮跟着出去就行,绝不让人看出来。” 看着林夏师在自己的脸上贴了不知什么东西,很快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傅宁月才没有阻拦。 马车出了侯府,一直盯在暗处的线人忙回去报了傅雪依。 到了大理寺,顾肆早就等在门口,很殷勤的将人请到了自家大人办公的屋子。 林夏师与春喜本想跟着,被顾肆拦了下来。 “我们大人直说请傅姑娘一个人进去说话。” 林夏师听过顾南钰的名号,看向春喜,见小姑娘无动于衷这才罢休。 顾肆的目光也移到了他身上。 “春喜姑娘,这位小哥怎么没见过啊。” 第149章 第149章 从前傅姑娘出门可是从来不带小厮的。 “这是我们侯爷派给姑娘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了,春喜也学会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张口就来。 听到是宁远侯指派的,顾肆这才没追问。 宁远侯是武将,指派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保护傅姑娘也无可厚非,为了方便,装扮成小厮是最合适的。 春喜可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这么多内情,直接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等着自家小姐出来。 傅宁月一进屋,就被人压在空旷的书桌下亲吻。 安静的公廨里只听的到风声。 低声的喘息被男人尽数堵在口中,傅宁月只觉得腰碰在桌子上,硌得慌。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一只手伸了过来,揽住她的腰,直接将人抱进怀里。 随后竟坐在了椅子上,扣着她的后脑勺继续。 傅宁月整个人都坐在他大腿上,肩膀靠着他硬挺的胸膛。 炙热之下,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对方的心跳声。 或者是,自己的心跳声。 顾南钰吻的又凶又急,发泄似的,齿尖摩挲着她的唇...... 直到桌子上的书不知道怎么被碰的掉在地上,顾南钰才松开了人。 傅宁月喘着气靠在她身上,觉得不可思议。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顾南钰好像要把她给生吞了。 没等她缓过神来,揽着她腰的那只手收紧了。 “昨日,你去见了魏景之。” 傅宁月迷蒙的眼神清醒了两分,想到了昨天在自家府上“迷路”的顾肆。 “见了。”她没遮掩。 “说了什么。” 顾南钰看着她,乌湛湛的眸子泛着晦涩的光影,深邃而又危险。 傅宁月将两人的谈话尽数相告,说完了才后知后觉。 这位,别是吃醋了吧?! 想到这儿,她盯着顾南钰的脸,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这可是顾南钰,顶多是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盯上了,心里不舒服。 怎么会吃醋。 “你想嫁给他吗?” 男人冷不丁的问出这一句话。 傅宁月坐在他身上没动,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刚刚猜测的没错了。 “你嘴上说着不想嫁人,私底下却允许他的每一次靠近。”顾南钰一字一句的说着,轻轻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惊的傅宁月捂着脸,连回答都忘了,不可置信地抬头。 怎么还咬人呢。 男人又说话了。 “如果你想嫁人,嫁我吧。” 傅宁月怔住了。 顾南钰,想娶她? 她又眨了眨眼,仔细看着顾南钰这张脸,确认这张脸不是别人伪装的,忽地弯唇笑了。 “不需要。” 说着,她就要退出顾南钰的怀抱。 第150章 第150章 顾南钰的眸子陡然暗了下来,“不想嫁给我,你想嫁给谁?” 傅宁月整个人被他束缚的动弹不得。 她想挣脱,然而男女之间的悬殊的力气是天生的。 连手腕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许多,傅宁月皱起眉:“顾南钰?!” 这人是疯了吗,干嘛那么在意自己要嫁给谁。 顾南钰仍旧无动于衷,黑湛湛的瞳孔中泛着晦涩不明的光,重复着刚刚的话:“想嫁给谁?” 傅宁月沉默片刻后恢复了几分笑:“你干嘛这么在意我嫁给谁,是因为可怜我吗,顾大人?” 她叫着之前的称呼。 男人冷峻的面庞盛出几分寒意:“我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傅宁月盯着她,目光不动。 “并不是可怜你。”对上少女含着倔强的眼神,顾南钰认真的解释:“你与我什么都做过了,嫁给我,难道不合适?” 他说的一本正经。 傅宁月没来由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什么都说。 “还是说,你觉得姓魏得小子比我好。” 说着顾南钰低头,照着她的脸轻轻咬了一口。 傅宁月惊呆了,腾出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做什么?” 顾南钰只是等着她回答自己的问题,不过看她这副惊愕不已的表情,心情大好。 傅宁月拍了拍脸颊,目光变得怪异起来:“我今天可是在脸上擦了脂粉的。” 男人低沉的笑声传了出来,视线落在她的脸颊上。 “我这下不用出去见人了。” “挺好看的。”顾南钰由衷的赞了一句。 傅宁月瞪了他一眼,搓了搓脸颊,试图用手指将脂粉搓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嫁你,谁都不嫁,嫁你行了吧。”傅宁月没好气。 顾南钰这才满意了,又捧着人的脸亲了一下才把她放开。 傅宁月鼓着腮帮子,更气了。 这人亲的还是他刚刚咬的的地方,这下脂粉更不匀了。 “若是让外面的人看见我这幅样子,肯定会以为我和你做了什么。” 顾南钰坐在桌前,依旧端方有礼,一派矜贵冷清的样子。 顾南钰微微抿着唇,笑的浅淡。 俨然就是在说,瞧,我们本来什么都做过了。 傅宁月忍着恼意后知后觉,扬起下巴扫量着她,生出一个大胆且可能过于自信的猜测。 “顾大人,你是吃醋了吗?” 顾南钰眯了眯眼睛,面上闪过一丝疑惑,却没有不悦,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不错,他看到傅宁月与姓魏的小子待在一起很不高兴。 见顾南钰不说话,傅宁月摆了摆手,“我不过随口一说。” 想想也是,顾南钰会吃醋?这怎么可能。 总不能睡了一次,亲了几回,这个男人就喜欢上她了。 况且,喜欢又如何,都是些虚妄的东西。 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她自己分得清。 至于顾南钰。 她心头生出一股复杂的感觉。 应当是介于这两者之间吧。 就在傅宁月对着虚空整理自己的妆容时,听到了身后人的说话声。 “嗯。” 极淡的,不仔细都听不到的一声应答。 傅宁月陡然怔住了,动作僵硬的缓缓回头。 第151章 第151章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傅宁月的故意都有些停顿。 顾南钰轻笑着:“不是说要嫁给我,我不能吃醋吗?” !!! 傅宁月如遭雷击。 一定是她听错了。 或者是傅宁月酒喝多了。 可是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呢。 空气焦灼着,傅宁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你若是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声音有些不自然,几乎是逃也似的跑到了门口,猛的打开门。 林夏师,春喜与顾肆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傅宁月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的平和:“回府吧。” 春喜应了声,忙迎了上来。 傅宁月快步出了顾南钰的公廨,不曾想转头竟与捧着卷宗的魏景之对上了。 “傅,傅姑娘!”魏景之吃惊,“你怎么在这儿?” “有关北郊山的事来回了顾大人的话,天色不早了,告辞。” 傅宁月匆匆离开。 魏景之眨了眨眼,面露狐疑。 又往傅宁月来时的路上看了看,并无什么奇怪的地方,怎么好像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大人,傅姑娘好像受惊了。”顾肆悄默默进了屋。 顾南钰脑海中浮出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扬了扬。 不等他说话,魏景之就到了。 “顾大人,这是您交代属下整理的卷宗。” “放下吧。” 魏景之将卷宗交由顾肆,转身离开之际,忽的又回来,略有些踌躇的问:“顾大人,傅姑娘方才为何在这儿?” 顾肆睁大了眼。 魏公子你怎么敢的呀。 顾南钰抬了抬眼,方才还留有温和的神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魏景之恍若未查,还等着顾南钰回答。 “傅姑娘没同你说?” 魏景之:“说了,说是北郊山的案子,可她一个姑娘家应当不知道这些吧。” 魏景之是担心傅宁月。 一个闺阁姑娘,只带了一个丫鬟到大理寺来,万一被吓着了怎么办。 他在自己办公的公廨之中还时常听到牢里隐隐约约传出的受审犯人的惨叫声。 “这事并非你的公务范畴。” 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属下告退。”魏景之揖了揖手,只好作罢。 顾肆还一心八卦:“大人,属下瞧着,傅姑娘脸色不大好。” 大人到底和傅姑娘说了什么? 顾南钰冷冷看他一眼。 “属下告退。” 顾肆跑的飞快,临走前还把门给带上了。 顾南钰看着桌子上整理好的卷宗,蹲下身,将方才被傅宁月踢到地上的书给捡了起来。 傅宁月逃也似的出了大理寺,直到坐上马车,心情都还没有彻底平复。 “小姐,你怎么了?”春喜感觉到不对,“是不是顾大人说了什么,与咱们侯府有关吗?” “不是。” “那您怎么......”春喜还想再问,却眼尖的看到她脸颊处一块儿缺失的脂粉,若是在下面站着,有些距离,压根看不见。 可这会儿面对面坐着,就有些明显了。 第152章 第152章 “小姐,您这儿怎么缺了一块儿。”说着,春喜从身下的妆盒里掏出一盒妆粉,做势就要给她补上。 吓的傅宁月抬手挡在脸前,警惕道:“我自己来。” “哦。” 春喜把妆粉盒子递过去,连带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傅宁月看着镜子里的右脸,想着刚刚经过廊庑下有不少人,一边补着妆粉一边问春喜:“这边缺失的很明显么?” 平日里聚在一起的姑娘们哪怕是衣裙脏了泥巴点发现就算是有失脸面了。 傅宁月担心的却并不是这个。 偏偏是脸上这儿缺了一块,想到她方才与顾南钰一起做了什么,没来由的心虚。 春喜摇了摇头:“不是很明显,若不是我坐在小姐对面,都发现不了。” “那就好。”傅宁月松了口气,补好了妆粉,靠在车壁上不说话。 春喜忧心忡忡:“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从大理寺出来,您脸色就瞧着不怎么好。莫非是这案子对我侯府不利?” “不是,我就是在想北郊山的事。”她胡乱扯了个借口。 实则不然。 她心里乱糟糟的,顾南钰的那句话一直萦绕在心头,还有他那张坦然的笑脸,怎么也挥之不去。 重生后,许多事情她都能一笑了之,她本来也不甚在意自己与顾南钰最后会如何。 顶多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还从未想过嫁给顾南钰。 顾南钰这句话,让她再没了那点儿幻想。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真的想娶她? 说是假的,顾南钰的语态神色可不像,若说不是,她自己也不信。 傅宁月觉得自己快矛盾死了。 就好像大路走的好好的,前方忽然出现一处断崖,让她无法前进,想要后退,身后却是一张巨大的网。 马车轱辘压在了一个小石子儿上,稍一颠簸,车帘动荡,掀起来一角,傅宁月看到了一家茶楼。 “停下,我们去喝杯茶。” 她想静一静。 或许吃点儿点心能让她平复好心情。 车夫停了轿,主仆二人连带着小厮装扮的林夏师进了茶楼,要了一间雅室之后就静静等着。 在暗处不近不远跟着的男人瞧见这一幕,也跟着进了茶楼。 店小二见又来了客人,甩着抹布迎上去:“客官,喝点儿什么?” 男人拿出一个二两的银子递过去,露出歉然的笑:“真是不好意思,肚子有些不舒服,可否借茅房一用。” “当然可以,后面右拐,经过廊庑在厨房后头。” “多谢。” 男人循着路过去,却没有去茅房,而是径直去了厨房。 几个伙夫正在烧火煮茶。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了一身伙计的衣裳,看了下墙上挂着的单子,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将茶水端走,伙夫们也没在意。 傅宁月望着敞开的窗户,街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吆喝声不断,连带着讨价还价的声音,她也没觉得吵。 不多时,外头有人敲门。 是小厮端着茶点进来了。 一壶雨前龙井,一碟子松子百合酥,一碟子茯苓糕,还有一小碟用来解腻的山楂糖块儿。 第153章 第153章 “小姐快尝尝,奴婢刚刚问了,这山楂糖块儿是店家新出的,味道应该挺好的。” 春喜将装着山楂糖块儿的小碟子推过去。 傅宁月捡起一块儿吃了,紫红的糖块外面软糯,内里酥脆,像是放在锅里炒过的花生,入口酸甜,十分清爽。 林夏师坐在对面,伸手就去拿碟子里的百合酥,被春喜一巴掌给拍了过去。 “林医师,你得用筷子啊。”春喜把筷子放在他面前。 林夏师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拿着筷子夹起盘子里的糕点,待到糕点到手,还是用手抓。 “要不就说你们这些勋贵小姐矫情的很,这样巴掌大小的点心还要用筷子和木头小勺儿,不如直接用手吃。” 说着,还故意在春喜面前咬了一大口。 春喜不服气的辩驳:“我们小姐可是侯府的千金,从小到大学的体面规矩,若是像林医师一样,如此粗犷,只怕早就被人笑话死了。” “吃个饭还要规矩,真不习惯你们这些世家过的日子。”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 一块儿松子百合酥下了肚,有些腻的慌,他便端起茶盏清清口。 鼻息间的茶叶清香宜人,炖煮的刚刚好。 他轻轻嗅了一口,却在这些茶叶香里闻到了不属于其中的味道。 “别喝。”他叫停了对面的傅宁月。“这茶水里有东西。” 傅宁月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林夏师从腰封上拿出一根银针,在茶盏里搅和了两下,随后放在一块儿帕子上。 等银针擦过,留下一道茶渍后,他又在上面放了一些其他的药粉。 很快,茶渍干涸,落下一道粉色的痕迹。 几人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傅宁月寒声问。 林夏师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古怪:“这是催情药。” 雅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催情药?”傅宁月也惊了,她原本以为是什么毒药。 “看来有人想害你啊,傅姑娘。”林夏师将东西收起来,“我还以为是冲我来的呢,这种药呢,药力不算重,最开始只会让人昏迷,约莫半个时辰后,药效才彻底发作,届时,喝了这个药的人就会被药力彻底控制,失去自我,直到药的效力结束。” 现在的小姑娘可够毒的呀。 出手都不是杀人了,这是杀人诛心的法子。 春喜阴沉着脸:“小姐,会不会是......傅雪依。” 傅宁月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除了傅雪依,她不觉得还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 林夏师轻啧了声,他在京城日子不短,侯府的拿着热闹自然看了个清楚。 “你们姐妹间可真有意思,害人都是你来我往的。” “看来她还是没死心。”傅宁月盯着眼前的茶盏,眸光一转,有了主意。 ...... 雅室里没了动静。 男人贴耳在房门口好一会儿,确认里面几个人都昏迷,挥手迅速让身后的两人进去。 几人推门进去。 果不其然,里头三人都中了药,陷入了昏迷。 “把这个带走。”领头的男人指着傅宁月道。 第154章 第154章 就在男人的手即将碰到傅宁月的瞬间,对面趴在桌边的林夏师陡然抬手,手中撒出了一把粉末。 三人大惊,下意识伸手捂住口鼻。 林夏师见状勾唇,他研制出来的迷魂散即便是捂住了口鼻,只要触及皮肤,很快便会生效。 果不其然,三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甚至逃跑,强大的药效立刻发作,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干,几人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傅宁月与春喜淡定起身。 她们提前吃过了林夏师给的解药,根本不受迷魂散的影响。 “春喜,下去找两个人来,把人给我绑了。”傅宁月吩咐着。 春喜会意,立刻跑出了雅室,对着外头大喊:“你们店家掌柜的呢,赶紧来两个人,这里有人欲要谋害我们俩小姐。” 她嗓门儿不小,站在二楼堂上对着下头大喊,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几个伙计在掌柜的带领下匆匆赶到,看着倒地不起的三个男子有些吃惊。 “这人怎么还跟咱们穿的一样啊。”有伙计发现了这一点。 林夏师一脚将领头的男子踹的翻开脸,问众人:“这是你们茶楼里的伙计吗?” 看清了脸,众人又疑惑了。 “这人我们不认识啊,掌柜的,您新招的伙计吗?” 掌柜的摇头:“可别乱说,这人我也不认识,今儿个头一回见。” 春喜这时候拿了拇指粗的绳子回来,利落将人绑了。 掌柜的还没完全弄清楚状况,就听小丫鬟道:“我告诉你掌柜的,我们家小姐可是宁远侯府的千金,今天幸亏是我们发现了茶水里的东西,若是没有发现,你们就等着下大狱吧。” 掌柜的一听,腿都软了。 “竟然敢给我们小姐下毒,掌柜的,你该不会是幕后主使吧。” 春喜说着就拎起掌柜的衣领。 掌柜的脸色一白,慌忙摆手:“不敢不敢,姑娘何出此言啊,我与傅小姐无冤无仇,怎么可能在茶水里下毒谋害呢。” “那这人怎么会穿着你们茶楼里的衣裳呢。” 本着将事情闹大的心思,春喜步步紧逼,言辞犀利。 掌柜的好说歹说,才是勉强洗脱了嫌疑。 当然,即便傅宁月知道不是这会儿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这茶水,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掌柜的试探性的问出口。 就见傅宁月端起一杯茶,倒在了一旁摆着好看的兰花儿上。 沾了茶水的叶子一开始还没什么异常,片刻过后,叶子就开始泛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甚至另一边没有沾到的也没有逃过。 掌柜的傻眼了。 “这是什么东西,谁放的,竟然如此歹毒。” 不说这位小姐身份尊贵,是侯府的千金,就是寻常的客人在他们茶楼喝了茶水被毒死了,他这个店都开不下去了。 晦气是一回事儿,以后哪儿还有客人敢上门来喝茶呀,都怕被毒死。 催情药非同小可,即便傅宁月没有真的喝下去,幕后黑手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改成毒药,免得外头那些人嚼舌根子。 第155章 第155章 反正这几个下毒的人都被自己掌握在手里,略动一些手腕审讯,就知道是谁了。 多亏了春喜的大嗓门儿,不过半个时辰,傅宁月在茶楼里遇上歹人下毒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宁远侯早早的就到了,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姜执栩与历长峥。 “宁月,你怎么样,有事没有?” 三人上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她一边,确认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随后矛头齐齐指向了掌柜的。 “来人,都给我带走。”宁远侯大手一挥,直接下令。 掌柜的和几个无辜伙计仓惶的跪了下来。 “侯爷,草民是无辜的呀,这些下毒的歹人与草民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还请侯爷明察。” “侯爷,草民们就只是在茶楼里谋个生计,怎么可能下毒谋杀傅小姐呢,草民们冤枉啊。” 一时间,哀嚎求饶声不断。 然而,宁远侯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她可不管这些。 只要是可能伤害她女儿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义父,依我之见,还是查清楚再收押也不迟,若是都给抓走,只怕难以服众。”姜执栩提议道。 历长峥也开口附和:“大哥说的不错,这件事涉及到小妹安危,不如就交给我来查,定然能叫这几个凶手开口。” 历长峥从前与宁远侯在军营中时,是专门负责审讯犯人的。 他有的是折磨人的手腕。 宁远侯则是看向了傅宁月:“宁月啊,你说,你想如何?” “那就依两位哥哥所言吧,这些人,或许是有无辜的,咱们不能平白无故冤枉了人。” 闻言,宁远侯才作罢。 “也罢,既如此,从即日起你这茶楼也不必开了,什么时候查明真相,你们这儿的人若是无辜的,就什么时候再开。” 掌柜的骤然松了口气,忙低头道谢。 不开就不开吧,留有一条小命也是好的,反正出侧这档子事儿,短时间内肯定是没人敢再上门了,不如回家好好歇息,压压惊。 宁远侯的人很快将三个歹人浩浩荡荡的带走了。 京兆府的人恰巧在楼下与人碰上了。 还是那几个眼熟的官差,得了命令时他们心里生出了同样的念头。 这宁远侯府的事情可真不少。 “这件事事关我女儿安危,就不必府尹大人费心了。” 宁远侯一句话,把事儿揽了下来。 官差们面露难色:“侯爷,您看在京城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们要是不管也说不过去,况且,您要是动用私刑的话......” 宁远侯一个冷眼刀子划了过去:“怎么,我女儿是受害者,我这个当爹的想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还成了罪过不成,你放心,这几个人不会叫他们死了。” 他清楚义子的手段,生不如死,才是最叫人痛苦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官差们还能说什么,只好应下回去跟大人复命。 京兆府尹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带着人亲自前往宁远侯府。 结果说了不到半盏茶功夫的话,就让人给赶出来了。 第156章 第156章 他拍拍身上的官服,眉头紧锁。 “大人,这宁远侯什么意思,本来案子就应该归属咱们查,他这样也太过了,难不成是仗着受今上重用就能目中无人了!” 手下的人忿忿不平说着。 京兆府尹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袋上:“胡说八道什么,你敢嚼他的舌根子,小心你的舌头。” 有人上赶着把苦差事揽下,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还不满意。 被说两句怎么了,他一没爵位,二不受重用,三又不得今上的青眼,人家客客气气跟你喝两杯茶,尊称一句大人就很黑面子了。 京兆府尹十分有自知之明。 这京城可是天子脚下,随便一个枝头掉下来可能就会砸到个四五品的官,更别说无数勋贵皇室宗亲了。 再者,人家都暗示了,这事儿他掺和不进去。 掺和进去是要倒霉的。 那他还巴巴儿的黏上去,傻了不成。 “不许多嘴,再让本官听到你说这些话,你也不必来上衙了。”教训完手下人,京兆府尹掸了掸官服,上了马车:“回衙门去。” 手下人禁了声,满脸的疑惑。 侯府之中,院子里传出了骇人的惨叫声。 宁远侯为了杀鸡儆猴,也没叫历长峥把人带下去,就在院子里开始动刑。 历长峥审人,自有他的一套工具。 一套用鹿皮制成的套,里头放满了三十六样各式各样的刀具,针,还有匕首。 每一个工具都能在人不同的身体部位留下最痛苦的伤痕。 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到庭院之中观刑。 姜执栩,傅宁月,甚至老太太身边的嬷嬷都给叫了过来。 宁远侯本意是想让老太太亲眼看看,考虑到她上了年纪,真要给吓出个好歹来也麻烦,到底还是放了她一回,只叫了下人来。 历长峥抽出最中间一个手指长的小刀,阳光下利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而刀刃处却并不平整。 仔细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倒刺儿,甚至有两处是相对着的弯钩,只要从皮肤上轻轻划拉那么一刀,连皮带肉都会扯下来。 偏偏中间还留着血肉粘连,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儿烂肉连着筋,血肉模糊。 三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无法动弹。 历长峥走到中间,掰正了男人的脸,将小刀放在他脸颊处。 热烈阳光下,刀锋贴着脸,冷意袭人。 “你若是乖乖说了幕后主使,也不必受这样的罪,我这一刀下去,连皮带肉,你可要想好了。” 男人的声音阴测测的,唇角却挂着笑。 被审的人哆嗦了一下,眼睛下斜盯着那把小刀,心里直发怵却还是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幕后主使,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侯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呵。” 伴随着一声轻笑,小刀一下子扎进了他的手臂连接肩膀的地方。 第157章 第157章 “啊啊啊,啊——” 参见声顿时惊起了不远处竹林里的一群鸟儿。 小刀慢慢下滑,带起一阵皮肉,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一群下人们听的心神发颤,忍不住闭上眼。 姜执栩和宁远侯第一时间去看傅宁月。 本以为会吓到的少女看着这一幕目不转睛,面上甚至没有一点表情浮动。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是忍不住关心:“宁月,你若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吧,这样的场景若是看的多么,晚上会做噩梦的。” 面对二人的关心,傅宁月淡定一笑:“没事儿,我不怕,我就是要亲口听听,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害我。” “你大哥他向来是审人的好手,有他在你就放心吧,先回去吧,等有了结果,我再找人跟你说。” “不必了父亲,我不会害怕的,我已经长大了,难不成,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躲在哥哥与父亲身后么。” 傅宁月抬起脸,一字一句说着,神色无比认真。 二人一下子愣住了。 “我没有害人之心,别人却要害我,若是畏头畏首,什么事情都经不住,今天没有让那些人得手,日后也逃不过的。” 少女眉目清丽,瞳孔中涌动着澄澈的光影,平日里在他们眼中最温和乖巧的少女,如今仿佛隐约长出了锋芒。 二人心里是既欣慰又心疼。 “那好,你要看就看吧,只要觉得不舒服就回去,有我跟你大哥在呢。”宁远侯面上挤出一抹笑,心底里却不怎么舒服。 女儿说的没错。 他们能护她到几时。 他总有一天会老,至于几个义子,一个已经开始有异心,另外一个连从前的事儿都记不住了,至于书院里那个并非义子的小子,如今还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更靠不住了。 “父亲放心,女儿受得住。”傅宁月笑吟吟答了一句。 死都死过一次了,她还怕这个。 审问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让这些丫鬟下人把院子里的事情传出去才是她的目的所在。 很快,傅雪依就会知道,历长峥亲自动手审问的事。 这件事迟早瞒不住。 届时,为了宋邀云,也为了更好的辅佐五皇子,谁知道历长峥会怎么做。 她要让父亲彻底看清这个白眼儿狼的真面目! 院子里凄厉的惨叫声还在继续,历长峥身上玄色的袍子在太阳底下都映出了鲜红的颜色。 与此同时的安远侯府,得知排出去的人非但没有得手,还叫人给绑了回去,傅雪依有些慌了。 “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还冷着做什么,快点儿去打探打探,侯府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这会儿侯府都已经戒严了,奴婢刚刚才听外头的人说,京兆府尹大人去了侯府,本意是要查这事儿,结果在侯府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看样子是不打算管了,要不您还是将这件事告诉公子吧,或许公子能替您想个主意。” 话音刚落,一个茶盏就对着她飞了过来。 丫鬟惊险躲过,就听她恶狠狠的说道:“若是告诉了公子,你我还有好日子过,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在这儿废话什么。” 第158章 第158章 隔着老远的廊庑下都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儿,满庭院站着的下人有胆子小的这会儿都被吓晕,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宁远侯发了话,什么时候历长峥审结束了,他们才能离开。 最开始受刑的男人这会因为失血过多,脸色煞白,眼看着历长峥又换了一个刑具,甚至是在盐水里头沾了沾。 男人甚至感觉到自己心都开始发颤。 就在那柄刑具即将落在自己胸口的瞬间,他大呼一声:“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历长峥勾了勾唇。 男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确定他把刑具放下,才是放心了。 没上刑之前,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撑过去,可当这些东西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是高估了自己。 他现在甚至感觉浑身上下的肉都像手臂上那块儿一样在风里晃荡,随时都会掉下来。 “早点说也能免除些皮肉之苦,何必如此。”历长峥冷笑,“说,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长什么样我并不清楚,但她是从桐花巷子那边过来的。” 历长峥闻言蹙眉。 据他所知,桐花巷子那边有三户人家,都是达官显贵。 宁远侯与姜执栩这会儿也走了过来。 “桐花巷那边住着的是兵部尚书李家,安远侯府宋家和将军府郑家。” 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安远侯府里的人——傅雪依。 历长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想到了傅雪依说的话。 结合今日下药的事,难保不是傅雪依恼羞成怒,为了报仇有意为之。 “那婆子长什么样?”宁远侯厉声问。 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道:“不,不知道,她头上带着惟帽瞧不见长相。” “你敢糊弄我!”历长峥再次拿起了方才的刑具。 男人大惊失色,“我没有,我没有,我们几个都没见过那婆子,她只给了我们银子和药,让我们对傅姑娘动手,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男人无比后悔。 就不该为了这点儿银子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儿,果然是遭报应了。 “银子呢?”姜执栩问。 “在,在我贴身的里衣里面缝着,是两张二百两的银票,她说,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三百两银子。” 历长峥闻言将男人衣服里面藏着的二百两银票掏了出来,交给宁远侯。 宁远侯面色沉沉,凝起的眸子里带起无尽的寒意:“去查,把这个婆子给我查出来,本侯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害我闺女。” “是。” “等一等。” 历长峥刚刚应下,傅宁月便起身过来。 三人注视着她,就听少女缓缓道:“你与那个嬷嬷见过几回?” 第159章 第159章 男人想了想,答道:“两,两回。” “她身上穿的衣服布料是什么样式,你可记得?” “记得,记得,我是前后两日见的她,这婆子都是穿的鸦青暗纹的布料,暗纹是祥云的纹样,对了,她手上还带着个缠金丝的镯子,看起来很富贵。” 男人先前是街头混迹的,看人这方面有些本事。 也正是因此,才能清楚的记下那个老嬷嬷的衣裳首饰。 “我一开始瞧着她的穿着,还以为是个普通门户家出来,后来看见她手上的缠金丝镯,想着她应该是哪户人家管事的。” 寻常家里的主母再有钱为了体面也会选择戴翡翠,或者是玉质的镯子,戴着金镯,出门让人瞧见了,只会被笑话满身的铜臭气。 只有管家的婆子嬷嬷这样的人才会戴,既彰显了身份,又不会突兀。 多数人家的管事婆子都会戴这样式的。 “缠金丝的镯子是什么样式?”傅宁月又问。 历长峥等人面面相觑,听到此处才恍然。 到底是女儿家心细,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衣裳布料,首饰样式这样的东西一般来说很少会配的一模一样。 “我记不大清了,不过上面也还是有凿出来的金丝祥云。” 男人记得清楚。 因为他当时瞧上了这个镯子,本想使个法子弄到手,奈何对方开口就是几百两,这才吓的他收了心。 “看来这个老嬷嬷很喜欢祥云的纹样。”傅宁月笑了笑,转头看向三人,“父亲,您可记得雪依妹妹身边荆嬷嬷,她平日里,基本上都是这个打扮。” 宁远侯仔细想了想,摇头:“倒是没注意过。” 他堂堂一个侯爷,怎么可能注意一个下人每天打扮成什么样。 “不记得也没关系。”傅宁月淡定扫了历长峥一眼,又问那人:“你既然注意到那个嬷嬷手上的镯子,想必也看到了那个嬷嬷的手,她的手上,可有什么伤疤。” 荆嬷嬷曾是刘茹的心腹,先前有一回不知什么事情没办成,被刘茹骂了一顿,拿茶盏砸过去,她伸手去挡,就在手上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疤痕。 年岁经久,人年纪大了,这样深的伤疤并不容易愈合,几年下来,还是能看出有疤痕的存在。 男人陡然反应了过来:“是有一道疤,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很长,从虎口到手腕,大概三四寸的长度。” 历长峥眸色微变。 得到答案,傅宁月抬头:父亲,看来,是雪依妹妹要害我。” 宁远侯有些愕然,再然后就是愤怒:“岂有此理,这个傅雪依竟贼心不改,看来是不好留了,老二,你给我去把傅郡找过来。” 他已经饶过大房一回,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心软了。 历长峥本想说什么,不过犹豫了一瞬,傅宁月便开口:“二哥可是觉得我的推断有哪里不对?” 历长峥沉吟片刻,低声道:“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挑拨两府之间的关系。” 姜执栩微微蹙眉,对历长峥的反应生出几分不悦:“不见得,傅雪依从小便看不惯小妹,刘氏更是几次三番出手陷害,谁知道傅雪依不是想替刘氏报仇。” 历长峥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压了下去。 这段时间他明显感觉到义父对自己的重视大不如前。 或许是因为赈灾银一案使得他心生芥蒂。 第160章 第160章 这时候,还是要小心为上。 “老二,你去把傅郡叫过来,看看他教的好女儿,另外,老大,你去把京兆府尹给我请过来。” 兄弟二人应了声,立刻出去。 宁远侯抬了抬手,将一院子的下人遣散。 提提心吊胆的下人们松了口气,几乎是四散而逃。 出了庭院,依旧惊魂未定。 “听二公子与大姑娘的意思,是二小姐给大小姐下了毒药啊。” “二小姐莫不是打算给大夫人报仇,可本就是大夫人害人在先,自家姐妹竟也能下这样的手,平日里瞧着二小姐多和善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恶毒。” 下人们议论不止。 “你们也不想想大夫人和大老爷是什么样的,俗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这歹竹还能出好笋?” “这大小姐也忒倒霉了,先前让大夫人害,如今又让大夫人的女儿害,这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不成。” “胡说什么呢!” 一群人正说着,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忽然出现。 众人慌忙噤声。 “再让我听见你们嚼舌根子,都打发了去刷恭桶。” 一群丫鬟小厮面面相觑,乖巧应下了。 嬷嬷这才满意离开。 等人走远,众人松了口气,对着她的背影直啐唾沫。 “她装什么,真以为如今的府里还是老太太当家做主呢,还想耍威风。” “就是,如今都是大小姐做主了,哪儿还有他们院里人说话的份,不过是仗着人老脸皮厚罢了。”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咱们做咱们的事,可别掺和进这样的事里。” 下人们很快散了, 姜执栩去请京兆府尹,可把人给气的不轻。 说好的用不上他,怎么这会儿又回来找了。 “这个宁远侯真是不厚道,怎么,他们查出来是谁了?” 一边整理衣裳,京兆府尹一边问外头的官差。 “听姜副统领的意思,只怕是他们自家人作祟。” 京兆府尹一听就明白了。 十之八九又是侯府大房惹的事儿。 先前那刘氏,可是他下令斩杀的。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今早上朝的时候他听说宋家再过一阵子要有喜事儿,就是那刘氏的女儿要临盆了,听宋家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儿。 这可是侯府的第一个孙辈,可不就是喜事儿。 这下好了,喜事儿没来,就要变祸事了。 气归气,这案子还得审。 “这事儿不能只我一个人掺和啊,大理寺也脱不了干系,怎么,顾南钰那边竟没动静?” 他平常就负责一些百姓们的案子,这回牵扯到的可是两个侯爵之家。 不是他故意要拉别人垫背,实在是这事儿就该大理寺管。 第161章 第161章 “似乎是没动静,想来陛下让大理寺倾尽全力查北郊山的案子,无暇分身吧。” 京兆府尹有些纠结,思虑再三,出了门与姜执栩碰面后才提了一嘴:“姜统领,大理寺的人可过去看过了?” 姜执栩失忆了不错,脑子却不笨,一下就听出了他是什么意思,笑道:“家父只说来找大人,并未吩咐去大理寺。” 京兆府尹撇了撇嘴,这宁远侯可真会使唤人。 感情他不是京兆府尹,是宁远侯的府尹才对。 人到侯府,傅郡也到了。 诚惶诚恐的坐着,心里已经将傅雪依骂了个半死。 查证的过程都已经听说了,自然需要召嫌疑人来一趟。 安远侯府里,傅雪依听着丫鬟打探来的消息,一颗心恍若在油锅里滚过似的难安。 “荆嬷嬷呢?” 丫鬟道:“已经遵从小姐的意思,让她离开京城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城。” 傅雪依想了想,眼中闪过杀意:“不能让人找到她......” 丫鬟听她说完,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了。 小姐竟要杀人灭口! “荆嬷嬷若是曝尸荒野,岂不是更引人怀疑。” “蠢货。”傅雪依睨了丫鬟一眼,道:“抢了她的随身行李,装成过路劫财的就行,即便他们怀疑又如何,到底是没有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就不能拿她如何。 相反,倘若被他们找到荆嬷嬷,荆嬷嬷受不住刑,把她供出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婆娘刻薄,夫婿就算体贴,遇上这样的事儿也不会立保他。 况且,她早就看清了宋邀云的秉性,只要不触及利益,自己就是他最在意的人,十个天仙也比不过,即便如此,利益在前,她就又什么都不是了。 丫鬟沉默了两秒,只得下去照做。 她拿着银票一步一步走在廊庑上,心情无比沉重。 荆嬷嬷可是大夫人的陪嫁,从小看着小姐长大,为小姐尽心尽力的,到头来也要被小姐抛弃,连性命都保不住。 有朝一日再到了这样的险境,难道小姐会保她不死? 丫鬟心里惴惴不安,此刻却没办法违抗她的命令。 然而还没出了月门,宋二夫人就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她急忙起身行礼。 “把她给我扣住了。”宋二夫人直接开口。 不等她反应,两个婆子就上来直接扣住了她的肩膀。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宋二夫人没有理会,带着她径直去了傅雪依的院子。 砰! 房门被婆子粗暴的打开,傅雪依还以为是她回来了,正要骂,转头瞥见是宋二夫人,忙起身行礼。 “不必了,我可受不起。”宋夫人冷脸斥了一句,不给傅雪依反应的时间,直接让人把丫鬟丢了过来。 “本来瞧着你可怜才允许我儿纳你进门,他说待你生下孙儿就给你扶正,我也没有二话,偏你心狠手辣实在不安分,如今竟还买凶杀人,傅雪依啊傅雪依,你也配做我宋家的儿媳!” 傅雪依被这一连串的话砸懵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强压下心头的纷乱,“娘,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什么买凶杀人,您是不是误会我了。” “住口,我儿会被你的伎俩迷住,我可不会。”宋二夫人嫌恶的躲开了她要伸过来的手,“如今侯府都来人了,你如此丢人,实在有辱门楣。” 她挥挥手,身后有嬷嬷端来匕首,白绫和一杯毒酒。 第162章 第162章 傅雪依呼吸一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她捂着肚子,声音僵硬。 宋二夫人冷笑:“何必装蒜,我们侯府绝对不能出一个杀人犯,幸亏你如今还未扶正了,你自己选个死法儿吧,这已经是我们侯府仁至义尽了。” “娘,我还怀着孩子呢,我肚子里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嫡长孙啊。”傅雪依慌乱不已的跪了下来,“娘,难道你想要让我一尸两命么,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能胡乱给我定罪的。” “什么都没做?” 听到这话,宋二夫人直接笑了:“无风不起浪,你真的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不成,那几个歹人都招了。” 招认? 傅雪依第一个念头就是不可能。 就算招认了找的也是荆嬷嬷,与她有什么干系。 “无论他们招了什么,都不是我,难不成他们亲口说是我不成?” 傅雪依抵死不认。 宋二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泪汪汪的女人,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反而嫌恶的从她手中拽回了自己的裤角。 “你该庆幸这会儿还没有大理寺的人过来把你带走,你一死,这件事就算了了,好歹能保全你自己和侯府的名声,若是被查出来,你以为还能继续过好日子?” 哪怕傅雪依是宁远侯府真正的千金,干出了这种事,她也绝对不会留这样一个儿媳祸害家里。 俗话说的好,妻贤夫祸少。 这还没有扶正呢,就幺蛾子不断。 宋二夫人无比后悔,当初就不应该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心软松了口,让她进了安远侯府的门。 傅雪依死死的咬着嘴唇,眼中盈出不甘心的泪水。 “不行,我不能死,娘,你怎么这么狠心,即便是律法也会对有孕妇人网开一面,您这是滥用私刑。” “哼,即便是我用了又如何,我这是清理门户,即便是三法司上门我照样有的辩,来人啊,把她给我押住了。” 傅雪依惊恐后退。 几个粗使婆子直接上前,轻松将她钳制。 宋二夫人直接在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的吩咐下去:“她不选,就由我这个做婆婆的来选,去把那杯毒酒端过来。” 毒酒省事,一杯下肚,连带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能轻松去除。 宋二夫人想到此处,捏紧了帕子。 傅雪依看着越来越近的酒杯,剧烈的挣扎起来。 她不能死,她怎么能死呢。 好不容易斗过了傅宁月嫁到安远侯府,与邀云哥哥在一起,为了她母亲都被斩首了,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叫她如何甘心。 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宁远侯府的人,我大伯父是宁远侯,你们想杀我,就不怕宁远侯府上门来问事吗?” “现在想起来宁远侯了,当初你勾搭我儿,欺辱傅宁月的时,可曾想过有今天。”宋二夫人冷冷说着,心下一狠:“把酒给我灌进去。” 即便这是做孽的行径,她也要替儿子把这个祸害给除了。 就是可怜了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下辈子可要睁大眼睛找个好人家投胎,万万不要再遇上傅雪依这样的女人做母亲了。 第163章 第163章 宋二夫人口中默默念着佛经,企图以此来减少心中的罪恶。 “是。”婆子厉声应了。 眼看着毒酒就要送过来,一道凌厉的身影如风一般的闯了进来,一脚将端着毒酒的婆子给踹飞。 “你们在干什么?” 男子声音带着怒火,俊秀的五官因为眼前这一幕而扭曲起来。 屋子里的婆子愣了愣,“大,大公子。” 看到宋邀云忽然出现,婆子们手劲儿下意识放轻了。 傅雪依忙趁此机会扑进了他的怀里。 “邀云哥哥,娘要杀了我,她还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她哭的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心下骤然松了口气。 宋邀云将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没事儿了,我来了,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邀云对傅雪依到底是有几分真感情在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情不自禁的就与她在一处。 宋二夫人遣退了周遭的下人,才是呵道:“邀云,你可知她做了什么,买凶杀人,与她那个被处死的娘一个德行,这样的人,如何能继续在伺候你身边。” 宋邀云在回家的路上就听人说了这件事,虽恼怒傅雪依的鲁莽,却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雪依也是有苦衷的,娘,你就别为难她了,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即便你让她自尽,难不成宁远侯府就会罢休?” “我看你是被这个贱人迷晕了头了,自古以来,买凶杀人都是要处死的,你怎么还护着她?” “雪依是我去钟爱之人,我自然要护着她。”宋邀云面上一派诚挚,仿佛宋二夫人再说一句要杀了傅雪依的话,便要和她共赴黄泉似的。 在宋邀云看来,傅雪依今天做下的事,并非什么大事。 说到底,傅宁月如今好端端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人没死,又何必要谈报仇。 宋二夫人被他这话气的心绞痛,捂着心口恶声恶气的问:“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小贱人要把宁远侯府得罪狠了,宋邀云,你倒是真有本事啊。” 宋邀云深知自己的母亲并不喜欢傅雪依,今日拿捏到她的错处才想要迅速下手。 他无奈的道:“娘,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至于雪依,她还怀着孩子,你就别为难她了。” “若我今日一定要她死呢?” 闻言傅雪依身子更是一抖,水汪汪的眼睛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激的男人心里一软。 “那我誓死都会护着她。” 宋邀云眼神坚定,实则是知道自己的母亲不会因此与自己彻底撕破脸。 有所依仗,自然没了顾忌。 果不其然,宋二夫人狠狠一甩袖,骂了他一句,转身就带着一众下人离开。 临路过二人身侧时,又道:“你既这么有本事,就自己把外头的人摆平了吧。” “娘慢走。” 送走了宋二夫人,宋邀云松了口气,望向怀里楚楚可怜的人儿,轻声问。 第164章 第164章 “怎么回事,你对傅宁月动手,为何不同我讲?” 面对宋邀云的质问,傅雪依知道自己不能瞒下去了,抽抽噎噎的开口:“我也不过是想为我母亲报仇罢了,这几日你未在府里歇息,我日日夜夜都能梦到我娘。” 女人双肩轻颤,哭的不能自已,单薄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似的。 “邀云哥哥,我真的好恨啊,为什么害了我娘的人还能好端端的活下去,娘也是为了我,都是一家人,倘若她当初网开一面,我如今就还是有娘的人。” 她并没有嚎啕大哭,泪珠一滴一滴从眼眶中滚落,眼眶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与宋邀云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傅雪依很清楚要怎么做,怎么说会使得这个男人心软。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能从傅宁月手里抢走这个男人的关键。 没有男人会喜欢一块儿木头,傅宁月就是那块木头。 果不其然,见她如此,宋邀云更心疼了。 想着她还怀着自己的孩子,叹了口气:“也罢,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必然会竭尽全力来保你的,只不过,必要时,你可能得出面对傅宁月低头道歉。” 说到底,面子功夫要做足了。 傅雪依咬着嘴唇,即便心里不甘,也知道这是必须的,乖巧的答应下来。 二人想的太过理所当然,觉得傅宁月是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低个头,赔个礼,就能解决了。 宋邀云很快出面以傅雪依有孕,身体不适打发了京兆府尹派来的人。 随后亲自去了宁远侯府。 三个犯人被宁远侯吩咐关在了柴房之中,就瞪着姜执栩派出去的人把傅雪依身边那个嬷嬷找到。 自从在茶楼里绑住了这三人,傅宁月便让方嬷嬷找人盯着傅雪依那边。 原本是想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异动,谁知道就听安远侯府的下人说起了荆嬷嬷一大早回乡养老的事儿。 荆嬷嬷是刘茹留给傅雪依的陪嫁,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像这样的陪嫁老妈子要不然年老体衰,或是生了病,是绝记不会早早的离开主人家的。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得了消息傅宁月就让人去找这个荆嬷嬷。 再结合历长峥审问这三个犯人的事儿,略一思索就知道,傅雪依是怕事情败露之后把自己供出来,这才让荆嬷嬷早早的逃了。 届时,即便有这三人的口供,找不到荆嬷嬷,一切都不做数。 “小姐,只要咱们找到荆嬷嬷,这次,傅雪依就逃不掉了。”春喜端来果子,“真是吓死奴婢了,今天要是没有林医师在,小姐就危险了。” 傅宁月悠闲自在的躺在贵妃椅上,感受着秋风拂面,淡淡的应了一声。 春喜想了想,还是问:“小姐,为什么咱们不把林医师留下来啊,有这样一位厉害的大夫在,以后就是有什么事儿咱们都不用怕了。” 最重要的是还能规避一些暗中隐藏的危险呢。 “你想留,人家可不想继续待下去。”傅雪依淡淡说了一句。 当初林夏师答应留下来帮助春若,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出手帮忙,一方面是因为她出钱买下了林夏师买不起的药材。 傅宁月并非是不想留林夏师在身边。 春喜鼓了鼓腮帮子,“可是这个林医师不是还要报仇呢吗,反正她也是要留在京城里的,在咱们府上,不比在外头安全多了。” “这话你就要去问他了。” 第165章 第165章 “问我什么?” 仍旧穿着小厮衣裳的林夏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主仆二人身侧,面上还是今晨的那副装扮,见桌子上有点心,很自觉的伸手抓了一块儿。 春喜直接拍了他一把:“林医师,您就不能用筷子。” 她递出筷子。 “你这个小丫头,事儿可真多,怎么,我手脏吗?” “咱们侯府的规矩就是如此,您用手抓了,咱们小姐还怎么吃啊。” 林夏师撇了撇嘴,老老实实用筷子夹了,再用手拿:“事儿可真多。” 他咬了一口点心,囫囵出声问:“你们主仆俩刚刚说什么呢?” 春喜觑了自家小姐一眼。 傅宁月撑着扶手坐起来,笑道:“春喜说,让我把你留在侯府,替我做事儿。” 林夏师轻啧了声,望向春喜:“留我,我说春喜,你该不会是暗暗的心悦我吧。” 春喜呆了呆,反应过来后很嫌弃的“咦”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却有什么都说了。 林夏师:“......” “其实也不是春喜这么想,我也这么想过。”傅宁月诚然道,“当然,若是你愿意,条件都好商量。” 林夏师舔了舔嘴唇,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若是我不愿意呢。” 傅宁月轻笑:“你随时可以走,我绝不强留。” “这么潇洒,我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你想留人的诚意啊,不然这样,你每个月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替你办事儿,如何?” 傅宁月凝着眸子看他。 林夏师虽是在笑,眼神却很认真:“我可不是在同你开玩笑,总而言之,我都是要留在京城的,如果你不怕因为我惹上林媚娘这个麻烦,我也不介意给人使唤。” “我既然敢去人间欢救你,又岂会怕林媚娘这个麻烦。” 二人相视一笑,福至心灵。 林夏师趁着春喜不注意,又捡起一块儿点心,被春喜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傅大小姐,从此以后,我就跟着您混了,您可得管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既然你要给我做事,什么时候去找林媚娘,也得听我的。”傅宁月提出要求。 林夏师想了想,答应下来:“随你,但你要确保,林媚娘必须死。” 傅宁月挑了挑眉,漆黑的眼底闪过凛冽的杀意:“你不杀她,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林夏师觉得奇怪,也没追问。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就发现这个小姑娘很神秘。 明明关于她的所有事都能打听出来,偏偏许多看着与她搭不上边界的事儿,傅宁月都知道,甚至还游刃有余的参与进去了。 这也是他答应留下来的原因。 第166章 第166章 “行啊,你这么大方,我给你做事也不亏,那我这从此以后,是不是也要跟着这丫头叫你大小姐。”林夏师话是这么说,姿态却一点儿也不见把自己当下人的意思。 直接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倒也不是他刻意嚣张,林夏师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性子,放荡不羁,随性自由。 傅宁月也没想束缚他。 林夏师是江湖中人,若是用皇城里这些贵眷府上的规矩来压着他,这人估计连银子都不会要,转身就走。 “你不必当自己是下人,不过有人在时,你必须以现在这幅面孔示人。”傅宁月提醒道。 毕竟他原本的那张脸,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林夏师吃完点心,咂巴了两下嘴唇点头:“这个你放心,我既然打算跟了你就不会害你,我仔细着呢。” “那就从下个月起,每个月这个时辰,我会让春喜拿一千两银子给你。” “为什么这个月不给?” 傅宁月淡定坐了起来,从旁边的桌子上捧起茶水轻啜,“我给你买的那些药材,只怕不止一千两吧。” 林夏师撇了撇嘴:“行吧,下个月就下个月,外头来人了,不跟你说了。” 他卷着衣袖,起身就走。 临走时,还不忘把桌子上的糕点连碟子一块儿端走。 春喜气堵:“林医师怎么这样,那可是小姐爱吃的。” 竟一块儿没留。 “行了,几块点心,他喜欢吃你就随他。” “奴婢就没见过这么爱吃甜食的男人,真是开了眼了。”春喜想着就有些后悔。 这个林医师是有才能,偏偏性子太肆意了些,一开始说的好好的不愿意留下,小姐开了一千两银子就同意了。 小丫鬟有些担心,忍不住问:“小姐,这个林医师为了钱留在咱们侯府,将来难保不会为了钱反水。” 傅宁月眨了眨眼,疑惑道:“你一开始不是希望我留下他吗?” 春喜语塞,满腔的矛盾:“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 傅宁月笑笑:“他一心为师傅报仇,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春喜,你觉得这样的人会为了钱出卖我?” 春喜顿时不说话了。 “行了,别担心了,去看看外面谁来了。”傅宁月还记着林夏师的话。 春喜起身,快步去外面,走到月门处,一道墨色修长的身形出现。 “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妹,她怎么了,是不是被今日的事吓到了。” 历长峥回院子里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就赶过来了。 印象里的小妹性情温和胆子也不大,看到街边有人斗殴都会被吓到,何况今日的血腥。 走进院儿里,看到站在廊庑下笑吟吟的少女,历长峥一时愣怔。 少女眉目如画,神情从容又安静,哪儿有半分被吓到的样子。 傅宁月弯唇:“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按照这个速度,刚刚历长峥在外头院子里,林夏师就听到了脚步声。 这个耳力,当真是好的过分。 “过来看看你,今日有没有被吓到?”历长峥走近了,见廊庑下还有个贵妃椅,就知道她刚刚又在院里吹风了。 第167章 第167章 “又不是鬼魅横行,二哥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呢,哪儿那么容易被吓到。” 历长峥深深的看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作假,心中反而觉得怪异,还是笑着道:“没有就好,春喜,去给小姐拿件披风来。”转头又教育起傅宁月来:“跟你说过多少次,天凉了要多添衣,你就喜欢坐在廊庑下吹风,什么时候着凉了,就知道听我的话了。” “哪儿有那么娇气啊,二哥怎么变的这么婆婆妈妈了,像院儿里的嬷嬷。” 历长峥一噎,“我若是你院儿里的嬷嬷,你就等着被唠叨吧。” 说笑了两句,历长峥就坐下,谈起正事:“我方才又去问了,听他们说,给你下的药并非毒药,而是......” 他没有说出来。 傅宁月扬了扬眉,神色不变:“是啊,所以二哥你是来给他们求情的吗?” “自然不是。” 听到她径直承认,历长峥心里窜起一股火。 这个傅雪依,竟然真的敢! 本以为没有答应她的合作请求,傅雪依多少会放弃收敛,没想到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她给宁月下药,成功之后想要做什么? 让那三个人...... 历长峥都不敢细想下去。 自年幼时入了侯府,第一眼见到这个叫傅宁月的小姑娘,情爱的滋味儿便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 这些年的兄妹相称,让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深深的埋了起来。 历长峥想,做她的哥哥,看着她一辈子开心就好。 至于与五皇子为伍,他自知是野心作祟,可他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义父如今是今上的宠臣。 史书上记,从没有哪一朝的宠臣能在新帝登基时继续从前的风光,能全身而退,告老还乡的都是少数。 义父不参与党争,日后无论哪一个皇子登基,侯府都落不着好。 他若是能助五皇子登基,日后即便侯府倒了也还有他,小妹就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人。 “二哥?” 傅宁月的声音将历长峥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二哥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若是真的查出来是傅雪依所为,你待如何?” “律法该如何,就如何?” 历长峥略一沉默,提醒道:“宋家二房也会被牵连,你也不在意?” 傅宁月闻言笑了:“我为什么要在意,人要害我,难道我要当没看见,二哥是觉得我傻。” 历长峥摇头,静默瞬后道:“只是怕你对宋家的余情未了。” 傅宁月眼里闪过嫌恶,更是毫不留情道:“我可是堂堂侯府千金,为何要自轻自贱,二哥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历长峥总觉得她说这话连带着自己也骂了,偏偏从她的话里没看出一点儿这个意思。 “二哥想必还不知道,我已经派人去找傅雪依身边的荆嬷嬷了?” 历长峥眉头一皱:“她不是在安远侯府。” “早在今天上午,傅雪依就让这个荆嬷嬷离开侯府了。” 第168章 第168章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院儿里的方嬷嬷出去采买的时候偶然听说来的。”傅宁月笑的无辜,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反问:“二哥的意思,是我故意派人盯着傅雪依?”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了,历长峥忙否认:“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从前竟不知道,二哥与傅雪依的关系竟这么好,今天审问时,还帮着她说话。” 傅宁月故意语气往冷了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没想到你能想的这么周全。”历长峥自知说错话,少女的气愤在他来看不过是姑娘家不如意耍小性子。 这么给自己甩脸色看反而让他觉得可爱极了。 “是二哥说错话了,二哥给你道歉。” 傅宁月看着那张笑脸,明明是真的将自己如亲妹妹看的哥哥,无论是眼神还是形容举止都挑不出一点异样来。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杀他兄长,父亲,弟弟,亲眼看着她被宋邀云所杀,而他自己则用一家人的死作为垫脚石,从此平步青云。 人心啊,有时候就是这样令人不捉摸不透。 她轻轻扯了扯唇角,算是原谅。 历长峥知道她这会儿心里不痛快,自己还有事,也就没有多留,同她告别之后就匆匆离开。 望着历长峥离开的背影,傅宁月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茶水放的久了,这会儿入口已经凉了。 她把消息透露给历长峥,想必他现在离开,就为了给宋邀云通风报信。 到时候,一定会有人半路截杀。 好二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历长峥没有离开侯府,而是在厅堂去见了宋邀云与他的父亲。 这边长辈说话,历长峥给宋邀云使了眼色,二人一同去了外面庭院。 不久前审问犯人时留下的血泊,这会儿已经比下人洗刷干净,看不出一点儿血色痕迹。 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却经久不散,直往人鼻腔里冲。 两人短暂的交谈过后,宋邀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历长峥,你别忘了,你与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都是为五皇子做事的人,你又何必——” 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历长峥的冷嗤:“你说错了,我与你从来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之前的事,我是看在五皇子的面儿上不与你多计较,你自己管不好自己的女人,还想替五皇子做事?” ...... 这边,傅宁月正注意着历长峥的动静,外头的守门人匆匆忙忙拎着一篮子的蜜饯来报,说是有个姓顾的年轻人送来的。 “姓顾?”春喜接过蜜饯盒子,有些意外的看向傅宁月。 据她所知,小姐认识的姓顾的,也就大理寺那位和他的侍卫了。 “是啊。”守门人点头,“那人说小姐在他们店里订了蜜饯,特意送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喜收下蜜饯盒子,打发走守门的小厮,打开盒子的瞬间,酸甜的清香气就扑了过来。 “小姐,是梅饼和蜂糖糕,没想到顾大人这么有心,您快尝尝。” 看着因为一盒子蜜饯就高兴的直咧嘴的小丫鬟,傅宁月有些无奈,她伸手在蜜饯盒子里扒了扒。 在小丫鬟震惊的目光下,从盒子底下找到一封信。 她露出果然的表情。 春喜惊呆了:“小姐,你怎么知道顾大人会在里面塞了信啊。” “你觉得顾南钰闲得慌没事儿给我送蜜饯?” 想到顾南钰,傅宁月又想起他说的话。 原本安稳的心境又有些纷乱起来。 第169章 第169章 她到现在都想不出顾南钰到底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定然是糊弄她的。 一定是这样! 春喜眨了眨眼,随后点头:“为什么不会,奴婢瞧着顾大人对小姐挺贴心的啊,不过也奇怪,顾大人直接送信过来就好,怎么还遮遮掩掩的啊。” 傅宁月想翻白眼儿了。 “你要是喜欢,都给你。”她把盒子推过去。 春喜嘿嘿笑了,又把盒子推回来:“这是顾大人送给小姐的,奴婢可不敢吃,奴婢去拿罐子把这些蜜饯装起来,这么多,不知道要吃多久呢。” 傅宁月:“......” 她打开信,顾南钰言简意赅,让她不要担心,傅雪依的事,他会帮自己。 傅宁月没来由的觉得脸颊热的慌。 依稀记得这厮好像说过,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来着。 等看完了信,傅宁月盯着上面的字迹,心绪不宁,直接胡乱揉了一把。 那封信很快被揉成一个团。 她抬手都要丢了,想想还是不行,把窗边的烛火点燃给烧了才罢休。 这样的小事她当然能处理,顾南钰担心太过了。 等信烧成了灰,轻轻一吹就落在地上,傅宁月坐回到桌子上,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莫名的烦躁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等春喜拿着两个陶罐进来,就见自家小姐拎着茶壶。 茶壶里都倒不出水了。 她看到拐角烧成灰的信,“小姐,您不给顾大人回信吗?” 虽然不知道顾大人信里说了什么,左不过肯定有关心小姐的话。 “有什么可回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春喜还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自家小姐绷着的脸,到底是没开口。 罢了,反正一切随小姐心意。 小姐要是不喜欢顾大人,肯定有她的理由。 春喜默默想着,把蜜饯装进了罐子里。 大理寺之中,天色渐晚,橙色的云霞将天际染成了另外的颜色,顾南钰看着手边堆积成山的卷宗,抬头问:“什么时辰了?” 顾肆道:“酉时了。” 酉时。 顾南钰微微起眸光,继续低头看卷宗。 不消片刻,顾肆又听他问:“侯府那边......有消息吗?” “大人说的是二老爷家的事?” 顾南钰眉头轻蹙。 顾肆后知后觉,忙道:“还没有。” 顾南钰眉头皱的更紧了。 信送出去已有一个半时辰,却不见有消息传回来。 “顾久人呢?” “顾久送完信就已经按照大人说的,回府上同侯爷复命去了。” 顾南钰交代给顾久两件事。 一件事是给傅宁月送信,另外一件事,便是去将宋邀云父子的事尽数告知安远侯。 第170章 第170章 顾肆看着自家大人微蹙的眉心,一下子想明白了。 大人这是等着傅姑娘回信呢。 小侍卫灵机一动,笑道:“说不定傅姑娘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小的去看看。” 说着,顾肆转身就要走。 没出公廨,身后顾南钰的声音再次响起:“回来。” “大人?”小侍卫面露疑惑。 “不必管。”顾南钰冷冷说着,捧着卷宗继续看起来。 不回就不回,顾肆这么紧着去催,倒显的他迫不及待似的。 顾肆眨了眨眼,不明白大人怎么就忽然生起气了。 基于之前几次,他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侯府之中,傅宁月思来想去,让春喜拿了信纸过来,到底还是没动笔。 她现在已经够乱的了,顾南钰还跑出来给她添乱。 春喜就在一旁看着,看着自家小姐提起笔又放下,放下又提起,似乎很纠结。 “小姐,您到底写不写啊。”天都要黑了呢。 傅宁月把笔放下,将宣纸往前面胡乱一推:“拿走拿走,日后顾南钰再送信来,也别告诉我了,烦人的很。” 春喜闻言忍不住笑了,“奴婢知道了,奴婢等会儿就去和守门的小厮说。” “......还是算了吧。” 春喜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小姐是与顾大人吵架了吗?”春喜问。 自上回见面之后,小姐便总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 傅宁月倒宁愿是吵架。 主仆二人正谈着心,宁远侯打发走了宋邀云父子,来了院子。 “父亲。”傅宁月起身相迎。 宁远侯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宋家的意思,是希望咱们能息事宁人,不过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明日一早,爹就上书陛下,参安远侯一个管家不严。” “父亲不可。” 傅宁月忙开口拦着,在宁远侯不解的目光下缓缓开口:“这件事与安远侯无关,父亲若是这么做,岂不是要得罪人。” 顾南钰是安远侯的养子,她们如今是合作关系,也算是朋友。 这么做,也就等于将顾南钰拖下水。 宁远侯:“怎么无关,他与宋邀云的爹可是亲兄弟,长兄如父。” “父亲。”傅宁月劝他:“总之不急,宋邀云想护着傅雪依,无非是因为眼下咱们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若是你我抓到证据,他们逃脱不掉。” 宁远侯沉吟片刻,只好妥协。 他已经从姜执栩的口中听说了傅宁月的计划。 “那个荆嬷嬷,可找到了?”宁远侯问。 傅宁月笑笑,拉着人坐下:“人找到了,不过还要等一等。” 想要让荆嬷嬷开口指认傅雪依,就要等着傅雪依的人对她下手。 第171章 第171章 杀人灭口。 荆嬷嬷知晓傅雪依的狠毒,才会帮着她指认对方。 宁远侯心思有些沉重,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围绕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这让他体会到了心酸和愧疚。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有件事,爹想跟你商量商量。” 宁远侯看着傅宁月,语重心长的道:“想来也是因为咱们侯府得今上重视,这些人就想着从此身上下手,我思来想去,不能让你整天一个人,是以,我让你大哥去营里挑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来保护你,你待如何?” 傅宁月怔了怔,有些意外。 “可是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士,来我身边做侍卫,岂不是大材小用。” 宁远侯闻言笑了:“他们是你爹我多年培养出来的心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何况上了战场,我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们,让他们来保护你,我很放心。” “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整日在营中也是无事,找点事做,多赚点银子糊口也是好事,你爹我也会付钱的。” 他可做不出叫人白干活不给钱的事儿来。 宁远侯的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傅宁月也不好反驳。 略一思索后,她道:“也不必太兴师动众,父亲给我找一个人就好了。” “就一个?”宁远侯皱眉。 他还想找七八十来个呢。 “前些日子女儿也在外头招进来一个小厮,他也会两手拳脚,所以用不上那么些人了。” 一听从外头招来的,宁远侯来了精神:“宁月啊这小厮是什么身家,哪里的人,今年多大了,可是清白人家,你可都调查过了,若是将坏人招进来可就不好了。” 面对老父亲的担心,傅宁月一下就想好了说辞:“父亲不必担心,大哥都替我调查过了,是清白人家,没什么危险。” 宁远侯顿了顿:“你大哥知道,那他怎么没跟我说?” 傅宁月从容笑笑:“或许是大哥太忙,忘了也说不定。” 她当然没说。 不过大哥若是听父亲说了,肯定会帮她圆这个谎的。 “这样啊,那行,他既然处理过了,爹也就放心了,你那个小厮人呢,叫出来,爹试试他的身手” 傅宁月有些意外,当即道:“爹,您可是侯爷,统领数十万将士,他哪里是你的对手,况且,他应当不敢跟您动手的,您就别吓人了。” 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些话,宁远侯笑吟吟的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不禁飘飘然。 “你说的也是,那就这样吧。” 总算是把老父亲给忽悠走,傅宁月松了口气。 林夏师的武功应当也是很厉害的,这两个人较量起来,她其实拿不准谁会赢。 可两个人一旦交手,父亲就会知道林夏师绝非常人。 到时候她说的话不就露馅儿了。 与此同时,城郊之外,天色渐晚,小路上一阵阵风吹过来,背后窜起瘆人的凉意。 或许是因为心虚,亦或是害怕,荆嬷嬷抓紧了手中的包袱。 终于在天黑之前看到了自家客栈,她立刻投身进去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 等到终于洗漱完可以睡下,躺在窗台上,荆嬷嬷也是包袱不离手。 窗外的天一片漆黑,窸窸窣窣的风声过后,飘起了小雨。 荆嬷嬷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并未睡着。 眼前似乎恍过一道明亮的光,她下意识睁开眼,就见一柄匕首锋利的刀刃扎了下来。 第172章 第172章 来不及尖叫,她下意识伸手去挡,却有人比她更快。 暗处一个拳头砸了下来,蒙面的黑衣人只能后退。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与自己身量相当的男子藏在角落。 二人很快打做一团。 荆嬷嬷颤颤巍巍的从床上爬起来,紧紧抱着包袱,看着打在一起的两个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惊声道。 “你为什么要杀我?” 蒙面的黑衣人并未开口,而是寻找机会,再次向他袭来。 身后的男人见状紧随其后,擒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荆嬷嬷仓惶逃窜之下伸手扒下了男人的面巾,昏暗的光影之下,她看清了黑衣人的脸。 “赵毅!” 她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赵毅瞳孔一缩,显然没想到会失手,也不管另一只被擒住的手,不要命似的朝着荆嬷嬷扎了过来。 后者躲闪不及,肩头挨了一下,惨叫声顿时响起。 男人见状暗道不好,一脚踹开黑衣人,抄起手表的烛台就往赵毅脑门上砸过去。 一声闷哼响起赵毅人头破血流,踉跄着向后倒去。 荆嬷嬷倒在地上,顺势踹了赵毅一脚,他身形不稳,倒在了窗台边上,忽然往后栽倒。 整个人直直的往下坠。 待男人追到窗边,往下看时,地上已经空无一人。 赵毅俨然已经逃远了。 男人自知这时不能追,立刻去查看荆嬷嬷的情况,给她喂下了一颗止血丹。 荆嬷嬷一开始不肯吃,捂着嘴巴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来救你的,难道你看不出是谁要杀你?” 荆嬷嬷另外一只手捂着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谁要杀她,她当然清楚了! 赵毅是姑爷的人,一定是小姐! 是傅雪依要杀她灭口! 荆嬷嬷恍恍惚惚,简直不敢相信,她是看着傅雪依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她都算是傅雪依的半个娘亲了。 她为刘氏母女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竟连安稳的回乡生活都不行。 当真是狠心。 “我是来救你的,把这个吃了。” 荆嬷嬷死死的盯着他,问:“你是谁?” 男人诚然道:“我是大小姐派来的。” 荆嬷嬷闻言恍然,立刻就将丹药吃了下去。 她很清楚谁要杀她,至于大小姐要救她的原因,荆嬷嬷也同样清楚。 次日一早,方嬷嬷便悄悄来报:“人已经带回来了,正往荣街的院子去。” 傅宁月对着铜镜,轻声问:“路上没有遇到旁人?” 方嬷嬷摇头:“没有,小姐放心,已经派了四个人一块儿跟着,都是会功夫的好手。” “知道了。” “那奴婢告退。” 待方嬷嬷离开后,傅宁月梳好了头,并未在府中多留,径直去了荣街的方向。 她在荣街那边买了个宅子,宅子不远处就是刑部的衙门,十分安全。 她没打算让人把荆嬷嬷弄回到侯府里。 毕竟这样不方便历长峥下手。 昨日她特意告诉历长峥手下人的行踪,便是为了诱他出手。 原以为今夜里就会有动静,没想到他这么沉得住气。 莫不是准备在京城动手? 第173章 第173章 傅宁月猜测着,很快让春喜套好了马车,前往荣街。 林夏师不请自来,直接大喇剌的跟着,甚至抢了马夫的工作。 眼看着自己的工作被一个年轻人取代,马夫有些担心:“你会驾车么,小姐身子弱,你......” “放心吧老头儿,我技术好着呢。”林夏师拽着缰绳笑道。 车夫老花:“......” 他只能看向春喜。 “老花,没事儿的,你回去歇着吧。” 老花有些惴惴不安。 要是日后小姐出行都不需要他了,他岂不是要另找活计养家糊口? 春喜心大,一点儿没察觉出来。 傅宁月挑开车帘,安抚老花:“以后驾车的活儿交给他就行,老花你去找齐管事,我会让他给你安排一个轻松的活儿,月钱照旧。” 老花是她打小就用的车夫,年轻时候就在侯府做事的,小时候总被二房刁难,有时候傅雪依不吃的点心她都吃不上,老花有时候会用自己的月钱偷偷去外面买一些回来给她。 老花无儿无女,就只一个十来岁,有些痴傻的小儿子等着他养活。 对自己好的人,傅宁月自然不会忘。 “多谢小姐。”老花瞬间安心了。 离了府,马车驶向荣街,结果半路上一颗小石子飞来,撞在车窗上。 傅宁月挑起窗帘,循着石子儿飞来的方向看去。 顾南钰正站在茶楼窗口,黑眸湛湛露出幽深的光,薄唇边挂着一抹浅笑,又是探究又是戏谑。 她看到对方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上来。 小石子儿还在脚底下躺着,傅宁月径直放下门帘,不等春喜开口,直接道:“继续走。” 马车继续前行。 茶楼上,看着没停的马车,顾南钰扬了扬眉梢,笑意凝固。 这是生气? 顾南钰想了想,没想明白。 他没等到回信都没生气,傅宁月倒生起气来了。 顾南钰紧抿着唇,冷下了脸,出了门对顾肆道:“回去。” 顾肆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跟上。 “大人,咱们不等傅姑娘了。” 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到自家大人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些。 出了茶楼,他发现门口没有人。 奇怪了,他刚刚明明看到宁远侯府的马车路过这里来着。 啊—— 看着大人冷冰冰的脸,顾肆好像有点明白了。 大人是不是和傅姑娘吵架了,不然昨日大人写信给傅姑娘,傅姑娘怎么没回信。 出了门,顾南钰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思索片刻后,黑眸里转过几分晦涩。 “去荣街。” 他撂下这句话,坐上马车。 顾肆明白,大人这是要去追傅姑娘。 这就对了,吵架是小事儿,重要的是怎么哄。 不多时,马车就追了上去。 林夏师耳力极好,即便马蹄声叮叮当当也能听见后头的声音。 离的不远不近,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顺路,还特意往旁边让了让,准备让他们先走。 结果后头的人却无动于衷。 他便对着车里的人喊:“后头有人跟着咱们,你们认识吗?” 傅宁月听着,掀起了车帘,往后看才发现驾车的人是顾肆。 第174章 第174章 春喜也从车窗里探出个脑袋,“小姐,是顾大人的马车。” 小丫鬟低呼出声。 傅宁月没好气的把她拽回来,“我看见了。” 春喜睁大眼睛:“小姐,那咱们怎么办。” “慌什么,他又不是来杀咱们的,让林夏师停车。” 春喜照做。 马车很快停在一个巷子口。 幸而这里并无多少人来往,两辆马车一停,又正好将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大人,傅姑娘下来了。”顾肆对着车里道。 顾南钰也下了马车,大步流星走过去。 林夏师对着傅宁月眨了眨眼睛,看好戏般的翘起二郎腿,甚至笑着问:“我倒是不知道,咱们的大小姐竟如此风流多......” “情”字没说出口,春喜就一把将人推进了马车里。 林夏师毫无防备,整个人踉倒下,发出一声惨叫。 傅宁月微微颔首:“顾大人,好久不见。” 听着她这声唤,顾南钰眉头微挑,眼里却是不悦:“不叫我的名字了?” 傅宁月莞尔一笑:“现在是在外面。” “你有急事?” 二人身形相对,头顶暖阳的光照下来,顾南钰的影子刚好将傅宁月笼罩其中。 “还好。” “那为何不见我?”顾南钰捶着眸子,平日里最冷峻的一张脸,似乎是因为太阳的光线而显的柔和许多。 若是仔细听,大概还会听出他话里暗藏的两分委屈。 傅宁月眨了眨眼,知道他是说刚刚过茶楼不入的事情,总不好说是因为上回的事情她心里乱,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 谁知道这人追上来了。 “不是不见,只是想把事情先处理了。”傅宁月是绝对不会承认她是故意躲着的。 顾南钰半眯着眸子,显然是不信。 好半晌,他轻笑:“我给你的信,可收到了?” 傅宁月点点头,随即又迎来他的询问:“那为何不见你回我。” “不过小事罢了,我想着你如今要处理北郊山的事,应该很忙,不便打扰。” 顾南钰眉眼间的神色微凝,自薄唇之间轻轻喟叹,仿佛是无奈。 “是因为那天我说的话?” 他说想娶她,就把人吓着了? 傅宁月舔了舔唇,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顾南钰知道自己大概是猜对了。 他看着少女的脸庞,缓缓上前,思虑片刻后用极轻的声音开口:“你是不愿?” 顾南钰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过最亲密的行径,男未婚,女未嫁。 傅宁月不嫁他该如何? 顾南钰想不明白。 沉默片刻,傅宁月抬头与他对视,声色幽幽:“顾大人为什么想娶我呢,是觉得你应该负责,还是喜欢上我了?” 这一世她从未想过嫁人。 即便是顾南钰。 他很好,可自己不信他。 哪怕她诚恳坦白了柳若的事,也不过是想要获取顾南钰的信任罢了。 傅宁月本以为自己的质问会得来对方的否认,却不想对方会说出令人震惊的答案。 “若我说是呢。” 青年白玉一般的脸庞上尽是认真,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惊疑不定的神情,却不见一丝戏谑与玩笑。 马车里,春喜瞪大了眼。 林夏师也没好到哪里去。 第175章 第175章 “你们家小姐还真是——” “嘘!” 春喜对着他噤声,哈着气道:“别说话。” 林夏师:“......” 傅宁月一时间忘了反应。 顾南钰说喜欢她! 喜欢她傅宁月? 片刻的静默之后,傅宁月回过神,望着男人温和的脸,淡淡道:“顾大人,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大仇未报,万事未定,她才不会去想这些事。 再者,顾南钰会喜欢她,大抵也是因为床上的二三事。 她这张脸生的还算不错,才学也不输其他人,男人嘛,总想娶一个门当户对,配的上自己的。 恰好自己符合这个标准,又恰好他不那么讨厌自己。 亦或是他说这些,就是为了哄自己与他在一块儿。 什么都有可能。 唯独真心,她不信,也不敢信。 顾南钰蹙眉:“你不信我。” “顾大人,你我对彼此了解有多少,你知道我的喜好,知道我所求吗,便说喜欢我,难道我不可以理解我,是因为这张脸,或者是。” 她踮起脚尖,凑近了,在他耳边落下两个字。 顾南钰瞳孔一缩,深黑眸中划过两分晦暗,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 活了这二十多年,头一回喜欢一个姑娘,心迹也表明了。 结果人家不信。 顾南钰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头一回遇到了什么叫做无措。 即便是遇到过棘手的案件,他也能想方设法的找到线索破解。 偏偏她是不信。 “傅宁月。”顾南钰叫她的名字,瞳孔的颜色渐渐深了。 傅宁月笑吟吟看着他。 没了前两日的烦恼,更多的是坦然。 她就不信,这人还能真的喜欢她。 定然是哄她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就在傅宁月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哄人的话时,顾南钰却俯下身,弯着唇,带着笑道:“你不信也没关系。” 他一开始也不信。 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要么就是禽兽。 每天夜里做那样令人不耻的梦就算了,前几日一闭上眼,就是女子美眸盈盈,声音可怜又娇软的喊他的名字。 那双素白的手臂还勾着他的脖子,似乎是邀请。 如今大概是确定了心意,那样的梦,倒是没再做过了。 “我还是想娶你,你不嫁我,也别想嫁给别人。” 他下颌紧绷,明明是难得的温和笑脸,说出口的话却不讲理。 傅宁月斜了他一眼,往后退:“我竟不知道,顾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也这般蛮不讲理。” 顾南钰依旧在笑:“若是讲理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傅宁月:“......” 这人是不是疯了,张口闭口嫁不嫁的。 “看,既然讲理你也不愿,我为何还要讲理。” 傅宁月简直说不出话来,实在难以想象,他是以什么样的心境,这般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的。 见她不说话,顾南钰低下头,下巴微倾,以商量的语气问。 “要不要给我谢礼?” 傅宁月:??? 第176章 第176章 惊的直往后退,视线越过身前的人往马车里看。 两个脑袋迅速收了回去。 “没有。”她气呼呼道。 顾南钰失望叹出口气,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竟这般狠心啊,也罢,那便等北郊山的事情结束,我在讨要也不迟。” 狠心:??? 傅宁月看顾南钰的眼神毫无遮掩,结结实实的一句话——你肯定疯了。 “不打扰你了,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顾南钰抬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原本梳好的发髻,被他这么一捣鼓,乱了两分。 傅宁月皱眉,瞪他一眼随后整理自己的发髻。 身前男人又恢复先前的一派矜贵慵懒:“我走了,下回见。” 傅宁月没说话,盯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匪夷所思。 顾南钰是不是让鬼上身了。 太可怕了! 这边看完全程的顾肆捶胸顿足,高兴的直跳脚。 苍天啊,大地啊,大人真是太给力了。 要是顾久在就好了,那个木头看到这一幕定然要把下巴都惊掉了。 “大人,咱们不等傅姑娘吗?” 既表白了心意,那接下来就是要好好讨人家姑娘欢心了啊,这会儿走了,傅姑娘会觉得大人是在说胡话吧。 “回去吧。” 顾南钰上了马车。 他想过同傅宁月说了心意后她会有什么反应,惊讶是必然的。 只是没想过,她会不信。 小姑娘戒备心真是强的过分。 目送顾南钰的马车离开,傅宁月整理了一下额发,才是抬脚上了马车。 林夏师与春喜却丝毫不动。 “小姐,顾大人说喜欢你!”春喜睁大眼睛,她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那可是大理寺卿顾大人啊,京城中多少贵女芳心暗许他都不为所动,几次三番的向自家小姐示好。 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你傻了,他的话也信。”傅宁月靠在车窗上,没理会叽里呱啦的小丫鬟。 林夏师不以为意:“为何不信,我看顾南钰挺真诚的,没想到你还挺厉害,连顾南钰都拜倒在你的风采之下了。” 这一瞬间,林夏师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他自诩风流,在江湖上这些年红颜知己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对情爱的事向来肆意,并不觉得有什么羞于启齿的。 傅宁月直接翻了个白眼:“行了,我们今天出来还有正事儿,讨论这个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呀小姐,你想,顾大人可是安远侯的养子,陛下面前的红人呢,您要是嫁给了顾大人,傅雪依和宋邀云定然会气的七窍生烟了。” 春喜最见不得的就是那对狗男女趾高气扬的样子。 傅宁月嫌弃皱眉:“什么嫁不嫁的,还有,你这哪里来的奇怪的胜负欲。” 林夏师插嘴道:“我觉得春喜说的对,你不是看不惯那对狗男女呢,嫁给顾南钰气死他们,多好。” 傅宁月:“......行了,都闭嘴吧,驾你的车去。” 她十分无情的把林夏师推了出去,并且以眼神警告春喜别再乱说。 第177章 第177章 小丫鬟瘪了瘪嘴,只好禁声。 小路颠簸,傅宁月有心把顾南钰刚刚说的话抛之脑后,然而,越是想这么做,那几句话就跟打了烙印似的挥之不去。 她心里烦,干脆掀起马车里的果匣子,拿出蜜饯一块一块的往嘴里送。 两府的马车错在,相对而行。 傅宁月并不知道,方才那一幕,被早就藏在了隔院的历长峥听了个一清二楚。 如傅宁月所想,历长峥是来找荆嬷嬷的。 不过他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防止有人对荆嬷嬷下手。 傅宁月算准了历长峥与五皇子的关系,却唯独不知道,历长峥心悦她。 待马车离谱,历长峥从院子里出来,周身的气息冰冷,眼里的目光更是阴测测的看着顾南钰离开的方向。 他竟是不知道,向来乖巧温柔的妹妹与大理寺卿这么熟。 听方才二人说话的语气姿态,就知道二人认识的日子不短。 顾南钰想娶她! 呵,若是别人也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青年眼底窜起一股无名火,郁郁之色逐渐将所有的情绪压了下去。 他回到侯府,思来想去,直接去了书房。 姜执栩与宁远侯正在谈事。 进了屋,他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说明来意。 “你......想求娶宁月?”有那么一瞬间,宁远侯希望自己听错了。 历长峥跪在地上,背脊挺的笔直,“孩儿心悦宁月已久,希望义父成全。” 姜执栩看着他,神色复杂。 “你先起来。”宁远侯抬了抬手。 历长峥没有犹豫,径直起身。 短暂的沉默之后,宁远侯以审视的目光看过去,“你说你心悦宁月已久,为何现在才说?” 早就料到宁远侯回这么问,历长峥自然而然的答道:“从前宁月走婚约在身,孩儿只能将心意藏在心里,如今宁月与宋邀云早就断开,孩儿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这个解释也合理。 不过宁远侯却并不觉得事情如表面这么简单。 傅宁月与宋邀云的事已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他既有这个心思,早早就该说了,偏等到现在。 而且,一大清早出去了一趟后就急吼吼的回来求娶,实在奇怪。 历长峥也清楚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他应该暗中谋划,得让义父重新相信他再提这件事。 可有一个顾南钰再前,他又如何能够继续等下去。 傅雪依说的没错,他不会甘心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宁远侯沉吟片刻,道:“你的心思,宁月可知道。” “孩儿不曾告诉他。” “那就好,你也知道,她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并不想提嫁人的事,这件事,为父只怕无法轻易答应。” 历长峥低头:“孩儿知道,不过孩儿还是想请义父考虑考虑。” 与其让小妹嫁给别人,不如选他,知根知底。 “为父会考虑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不要同宁月说。” “孩儿知道,那孩儿先告退了。” 历长峥识趣的没有多留。 待人离开后,宁远侯坐在椅子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实话,义子的心思,是他从未想过的。 第178章 第178章 目送历长峥离开,宁远侯深深叹口气。 说实在的,他从前就没想过将女儿嫁给任何一个义子,说到底,他们也是有兄妹之名的。 更别说是老二了,他心思多,做事也狠,从不留余地。 将女儿嫁给他,宁远侯不敢想。 “义父,你要应允二弟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姜执栩忽然开口。 宁远侯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个老大。 他微顿,带着审视的目光从上至下扫量过这个义子。 并不是他偏心,两相比较之下,他更愿意将女儿嫁给老大这样温和的人,心思不多,常知足。 姜执栩眯了眯眸子,下意识后退。 总觉得义父拉他的眼神好奇怪。 “老大啊。”宁远侯叫了他一声。 姜执栩抬头看过去:“义父,有事?” 宁远侯轻咳一声,呵呵笑了笑,试探性的问:“你觉得,宁月如何?” 姜执栩还没反应过来宁远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答:“小妹很好啊。” 义父怎么忽然这么问。 “很好啊,那若是我将她托付给你,你觉得如何?” “义父!” 姜执栩神色一僵,睁大了眼睛,“义父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他现在知道义父老他的眼神为什么很奇怪了。 这是要吓死他吗? 宁远侯没说话,依旧在笑,等着他的回答。 姜执栩低下了头,思考了许久后才道:“小妹自然很好,不过......不过孩儿只拿她当妹妹,从来没有耍得心思。” 只拿她当妹妹? 听到这个回答,宁远侯没来由得有些失落。 不过他从来也不是勉强的人,况且他方才也就是一时兴起才会这么问的。 倘若真将宁月许配给了老大,老二这段时间因为神机营副统领一职被老大给顶了本就憋闷,再出了这档子事,侯府只怕永远没有安宁之日了。 “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这小子,都快三十了,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老二是开窍了,偏偏看上的是他闺女。 宁远侯心里不大爽快。 姜执栩可算是松了口气,挠了挠头发,干巴巴的道:“孩儿现在还不着急呢。” 宁远侯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忽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这臭小子什么意思,宁远侯的女儿是什么洪水猛兽么,还暗自庆幸。 这一瞬间,姜执栩发现了义父似乎有些生气。 还没等他开口问,就听宁远侯道:“你二弟与宁月的事情,你怎么看?” 姜执栩想了想,诚然道:“孩儿哭的,两人不足以相配,无关身份,只是不适合。” 在他心里,小妹是特别好的姑娘,这样好的姑娘就应该配一个全心全意,只喜欢她,会永远对她好的人。 二弟喜欢小妹或许是真的,但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又能承担的起多少。 姜执栩不傻,尽管从前的记忆消失殆尽,这段时间他也看出来了,历长峥是个极有心机城府的人。 他有野心,这份心机城府也配的上他的野心。 可若是为了这份野心抛弃了身边的人,那就是不耻。 第179章 第179章 赈灾银一事尽管他已经脱身,但帝王的惩戒,义父的怀疑,显然说明了一切。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简单。 宁远侯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惆怅。 就算是义子,也在身边养了十多年了,怎么会没有感情。 若是回绝了他的请求,只怕府里短时间内不得安宁了。 宁远侯思来想去。也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傅宁月,免得让她心烦。 傅宁月回到府中的同时,也拿到了荆嬷嬷的供词。 她将得来的证据交给宁远侯,不曾想,才往院子里回,到月门处,菡萏院三个大字下,远远瞧见等着他的人。 是历长峥。 傅宁月原本还满心好奇,她故意将荆嬷嬷的事情透露给历长峥,就是等着他动手,好揭穿他的真面目。 结果这人没来。 驱散心头的疑惑,傅宁月换上笑脸迎过去:“二哥怎么有空过来。” 历长峥眼底溢出一抹笑,想到不久之前向义父提出的请求,心中不由多了两分期待。 他想,义父大概率会同意他的求娶。 到那时,他与宁月就是夫妻了。 “来看看你,我今日去了集市,正好路过荣街。”历长峥淡淡说着,观察着傅宁月的脸色。 后者果然皱眉。 傅宁月捏了捏帕子,看着历长峥似笑非笑的一张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看见了? 既然已经跟到了荣街,那必定是看见了。 “二哥也去荣街啊,怎么不和我说,正好能和你一块儿过去呢。” 尽管心中有所猜测,傅宁月也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抬脚就进了院子。 春喜紧随其后。 见她没有否认,历长峥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到底没有表现出来,面不改色的道:“你去荣街做了什么,我怎么看到了安远侯府的马车?” 果然看见了。 傅宁月倏然抬起头,白净的面上是最坦然不过的笑容:“大哥不认识安远侯府的马车吗,是大理寺的顾大人啊。” 少女的坦诚是历长峥没想到的。 他继续问:“他怎么找上你了?” 傅宁月撇了撇嘴,心中不禁冷笑。 他明明看见了,想必也听的一清二楚,这会儿竟然还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过来试探。 是想做什么,想知道她与顾南钰是否真的有情,还是想知道她与顾南钰是怎么认识的? “二哥干嘛说这个啊,难道你与顾大人不对付?” “这当然没有,我上次听义父说这位顾大人点名让你去大理寺有事商量,又见他在大街上找你,怕你有危险。” 他冠冕堂皇的说着,半点儿也不觉得这份说辞有什么问题。 倘若是之前的傅宁月,一定不会觉得他的话术有什么问题。 毕竟,傅宁月从前对他深信不疑。 可惜,现如今的她早就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 她坐在了就近的亭子里,打发春喜去沏茶。 “怎么会,顾大人又不是坏人,倒是二哥你,今日好奇怪,总提顾大人,你不是说要给我做一件新的大氅么,这时间都快到了,二哥,你该不会想反悔吧。” 第180章 第180章 历长峥这时才想起这件事,脸色明显的有些僵硬。 傅宁月笑笑,“哎,二哥果然是忘了,我就知道,二哥还拿我当小孩子哄呢,连这个都能忘了。” “......不是,我。” “算了。”傅宁月打断历长峥的话,起身往屋子里走,“随便二哥怎么说吧,我累了,要休息了,二哥回去吧。” 她耍起了大小姐的脾气。 换做从前,她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闹,可现在不一样了啊。 就是要折腾历长峥。 不过眼下她只是想把人打发了。 历长峥见她头也不回,只能作罢,也没把她的突然发脾气往借口遮阳这方面想。 春喜沏茶回来,看见院子里的历长峥,忍不住道:“二公子我们小姐呢?” 历长峥叹口气:“大约是生我的气了,你去同他说说,我这就去给他猎猎物回来做大氅,让她别生气了。” 春喜应了下来,送历长峥出去。 傅宁月就站在窗户口,看着历长峥离开,眸色沉了下去。 他竟然看见了,难怪言语之间总是揪着顾南钰不放,想必也是听到了顾南钰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可真是够麻烦的。 让历长峥知道了倒还好,怕就怕这人透露给宋邀云或是五皇子。 届时,他们知道自己与顾南钰有这等子关系。说不定会以为是父亲与顾南钰是一边儿的,针对侯府。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姐,二公子走了。”春喜端着刚刚沏好的热茶进来。 傅宁月弯了弯唇,笑意不达眼底,正要开口让春喜去叫林夏师,小丫鬟就小跑着到她身边,一脸的着急。 “不干了小姐,奴婢听到一桩大事,好像刚刚二公子去侯爷面前,请侯爷让你嫁给他呢。” 这话一出,傅宁月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春喜“哎呀”了一声,忙又重复了一遍。 窗外阵阵秋风掠过,傅宁月只觉得从头到脚是彻骨的凉意。 历长峥竟然想娶她! 她今日是捅了什么被求娶的窝不成,先是顾南钰,又是历长峥! 这些人都被邪祟上身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万一侯爷答应了怎么办。” 小丫鬟很清楚自家小姐站在无心嫁人,连大理寺的顾南钰顾大人都给拒绝了,何况是她现在厌恶至极的历长峥。 在春喜的忧心忡忡之下,傅宁月回了身,细长素白的手指攥着,神色漠然。 是因为听到了顾南钰与她说的话! 没错,定然是因为这个。 傅宁月走到桌边坐下,春喜很快给她倒杯茶。 她直接喝了个干净,放缓了呼吸:“历长峥是因为听到了顾南钰和我说的话,才会同父亲说要求娶我的。” 倘若不是历长峥来了这一趟,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她还真没这么快想明白。 春喜恍然:“小姐的意思是,二公子是怕侯爷与顾大人联手。” 傅宁月点了点头后又沉默。 她是这么想的没错,可心底却总觉得还有另外一层缘由。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那个念头一闪而过,速度快的她几乎捕捉不到。 第181章 第181章 “你是从何处听来的?”缓和了心神,傅宁月看了眼春喜。 她刚刚不是让她沏茶去了。 春喜这才道:“奴婢去找茶叶,发现没有小姐爱喝的雨前龙井了,想着大公子那儿肯定还有,就过去要点,结果就听大公子说了这些。” “大哥还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春喜:“大公子说,今日他抽不开身来找小姐,等把手头的事平了一定来找小姐,应该是想要商议如何平息这件事的。” “也是奇怪,怎地侯爷也不同小姐说啊。”春喜皱眉。 “父亲应该是怕我烦心。” 傅宁月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并不会同意历长峥的求娶。 他应该是在想方设法的断了历长峥的心思,只是一时找不到什么法子,才隐瞒了下来。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春喜有些不安,“就算侯爷不答应,以二公子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呢。” “那就不要给他机会。”傅宁月淡声说着。 春喜不解。 “去把林夏师叫过来。” 春喜“哦”了一声,走到门口后知后觉,惊呼出声。 小姐这是要杀了二公子吗? 春喜捂了捂心口,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凉意袭来。 傅宁月的确是想杀了历长峥。 其一,她与顾南钰的事情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其二,求娶不成,就像春喜说的,历长峥不会善罢甘休。 她也不指望着让大哥与父亲看清这人的真面目了,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就是有些可惜,还有不少事情。她想从历长峥口中翘出来呢。 不多时,林夏师与春喜到了。 青年一进屋,就很自觉的找了个地方坐下,“找我有事吗,大小姐?” “我想杀一个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傅宁月提出自己的要求。 林夏师看着她,默默的坐正了身体,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他不免有些好奇,“傅大小姐,你要杀谁啊?” “历长峥。”傅宁月也没隐瞒。 林夏师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幸而抓住了桌角,这才稳住了身子。 春喜在一旁,很嫌弃的往后退。 就说江湖上的传言不可尽信。 之前人人都传,神医的徒儿多么的俊朗无双,光风霁月,把人传的像世外桃源的仙人一样。 再看看眼前这个,谣言真是害死人。 “啧,你要杀你二哥,你那个侯爷爹知道吗?” “不知道,我需要你给我配置一种毒药,即便是死后呢不会让人发觉中毒的药。” 林夏师皱眉:“你还真是一点儿不客气,够看得起我的。” “我知道你配的出来。” 林媚娘能做到的事,林夏师肯定也不例外。 林夏师:“可以是可以,但是我需要材料和时间,而且,就算我成功配置出来了,你准备让谁去给历长峥下毒,不是我说,你怎么就突然要杀他了?” 他有些捉摸不透这些姑娘家的心思。 傅宁月微微蹙眉:“我出钱,你替我做事,不要这么多话。” 第182章 第182章 “知道了,大小姐。”林夏师倒是乖乖的应下了,起了身又道:“其实你想杀厉长峥,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我有的是法子能让他悄无声息的去死。” 他从小跟着师傅到处行走,见过师傅如何救人,自然也见过师傅如何杀人。 傅宁月一笑:“比如?” “失足坠崖,染病中风,多的是法子能让人不起疑心的,若是下毒,事发突然,就算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别人也不会信他是自然死亡。” “不用,我不需要顾忌这么多。” 厉长峥要是死了,她们一家就是受害者。 大约不会有人会去猜是她下的杀手,更不会有人疑心侯府。 林夏师也不过提个建议,听到这话也就点点头:“那行,药我下午拿给你。” “好。” 交代完林夏师,接下来就该处理荆嬷嬷了。 宋邀云父子想要私下和解,宁远侯可不会同意,坚持要两家对簿公堂。 这让前不久才因为宋邀云和傅雪依的事闹了笑话才停歇的安远侯府再次成为京城百姓的视线中心。 “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当娘的害人,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安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景帝的耳朵里。 “又是宁远侯?” 景帝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身边的内侍,起了好奇心:“说说怎么回事。” 周鑫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 景帝听的津津有味,奈何帝王的身份让他不能随意的发表心里的想法,只是板着脸斥一句:“真是不像话,堂堂公爵侯府里竟然闹出这样的事儿,安远侯呢,他是如何教导家中的子嗣的?” 话说回来,宁远侯的这个女儿还真是够倒霉的。 这故事比他在话本子里看过的恩怨情仇还要精彩呢。 周鑫一听这话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低声道:“回陛下,那宋邀云并非是安远侯的儿子,而是安远侯府二房的长子。” “哦,是宋濂啊。”景帝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想起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安远侯还是世子的时候经常入宫,作为伴读陪在还是皇子的景帝身侧,偶尔身边会带一个小不点进宫,就是宋濂。 那个时候几人年纪还小,哪里看得出几十年后,他是个连家里子嗣都无力约束之人。 “传朕旨意,让安远侯尽快出面处理此事,京城之中,竟有官眷如此生事,成何体统?” 景帝很生气。 第183章 第183章 京城中百姓们可闲得很,就喜欢盯着这些勋贵人家的后宅,这事儿要是传扬开来,安远侯府没脸事小,扰乱京城风气,带坏了百姓怎么办。 连这些侯爵人家都这样乱糟糟,百姓们岂不是会觉得他这个皇帝做的不够好,连文武百官都约束不好。 景帝这一瞬间想了许多,见周鑫要走,连忙补了一句:“若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就不要上朝了。” 周鑫毕恭毕敬的点头,道了一句是。 景帝的口谕很快传到了安远侯府,一家子在厅堂中接旨,听完内侍的话,傅雪依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跌坐在地上。 宋邀云父子脸色铁青,显然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惊动圣上,一屋子的人,大概只有宋二夫人是喜忧参半。 总算是能让儿子拜托那个狐狸精了,有今上口谕,想来这父子俩也不会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心软, 安远侯送走了内侍,扫了一眼众人,沉沉开口问:“二弟,这事连今上都知道了,你要如何处理?” “大哥,今上为何如此偏袒宁远侯?”宋濂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为自己鸣不平。 听到这话,安远侯只觉得眼前一黑,恨铁不成钢:“你这话要是传到了今上的耳朵里,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当初我便不同意让邀云抬那个女人进府,你们父子坚持,如今她生了事,连今上都惊动了,你却还要推卸责任。” 安远侯一直是知道这个弟弟是不堪大用的,暗地里觊觎他的爵位,又没有足够匹配他的野心手段心机,若是让他坐上了自己的位置,这侯府不出半年,就得让他败个精光。 宋濂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宋二夫人拉出了。 “老爷,大哥说的不错,事到如今,你难道还要由着邀云继续护着那个女人,你是想让他彻底断了前程吗?” 宋濂看着夫人那张担心的脸,尽管知道她巴不得傅雪依死,这会儿却也不好反驳什么了。 他倒也不是非要护着傅雪依,这个女人死就死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宋濂的孙儿,二房的第一个孙儿。 老大这些年稳坐爵位,膝下一个养子一个亲儿子,养子不论如何也不可能继承爵位,至于亲子,成亲四年都无所出,要是傅雪依这一胎是个孙儿,将来老大出事儿,他儿子没子嗣继承,这侯府就是他们二房的囊中之物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宁远侯的风险护着傅雪依这个晦气鬼。 傅雪依已然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揪着宋邀云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邀云哥哥,你说过你会护着我的,我若是出事不打紧,咱们的孩子怎么办?” 宋邀云将人护在了怀里,眉头紧拧,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个时辰后,宋濂与其夫人亲自登门,带着一大箱子的歉礼。 “犬子的侍妾不懂事,妄图构害令爱,是我管教不严,犬子我们已经教训过了,至于那个侍妾,她如今腹中怀有我宋家的子嗣,实在不好严惩。” “这么说,我女儿的事就这么算了?”宁远侯冷冷回一句。 “自然不是。”宋濂忙道:“我们夫妻商量过了,只待傅雪依产子之后,便将人送到庄子上任由她自生自灭,从此以后哪怕死了,也不能再入我侯府的门,侯爷,您看如何?” 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被主家休弃,去了庄子上受到的就只有折磨。 若是如此,傅雪依的后半辈子怕是要过的生不如死了。 宁远侯脸色缓和了两分,对这个惩罚还算是满意,不过这件事的受害者到底不是她,而是他的宝贝女儿。 第184章 第184章 于是乎,当着宋濂夫妻二人的面,宁远侯吩咐管家去问傅宁月的意思。 宋濂夫妻俩险些没能维持住笑脸。 都说宁远侯是护犊子的,今儿个算是领教了。 天色渐晚,听了管家说明来意,傅宁月笑着点点头:“我没什么意见,你去同父亲说吧。” “是。” 管家匆匆退了出去。 春喜在一旁哼哼,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宋家这几个图什么呀,拖来拖去的到最后还不是要把傅雪依弄走,要是一开始有这个觉悟不就行了,这样今上就不会知道了。” “随便她,不过傅雪依不是个安安分分等着处置的人,宋邀云只怕也不会轻易放手。” 说实在的,不论前世今生,她都有些看不透这两狗男女对对方的感情。 利用多的话,到了关键时刻,二人又总会护着对方,若是感情更胜一筹的话,偏两人又是谋算对方多一些。 春喜一听警惕起来:“那怎么办,总不能到时候他们又反悔不乐意了吧,这事儿今上可都是知道的。” “今上知道又如何,女子怀胎十月才会生产,你怎知中途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宋邀云在此期间立了功,以此请求,又当如何?” 世事无常,傅宁月早体会过了。 春喜皱着眉,正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目光紧紧的盯着傅宁月道:“小姐你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经过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之后,她便发现了。 小姐仿佛对许多事都有多一手的准备。 想来现在也不例外。 傅宁月拍了拍小丫鬟肩膀:“不错,终于聪明了一会儿。” 春喜撇嘴:“奴婢不笨的好不好,小姐,您到底有什么法子啊,说来听听。” 面对好奇不止的小丫鬟,傅宁月也不瞒着,反正这件事也需要她和方嬷嬷去做。 “宋二夫人娘家兄长有三个女儿,最小的那个今年也十七了,早就及笄该议亲了,却一直拖着,你可还记得?” “记得,好像是叫乔秀玉。” 因着两家婚约的缘由,傅宁月之前也是见过宋二夫人家的几个表姑娘的。 另外两位都还好,偏乔秀玉每每见了她都阴阳怪气的,当着人多的面儿倒是笑吟吟,私底下横眉冷对,好像傅宁月欠了她几百两银子似的。 从前傅宁月不明白,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这位表姑娘,所以还总想着法儿的去同她说话。 重活一世她才明白,这位表姑娘是心悦她的表哥宋邀云。 前世她如愿嫁给宋邀云,不出半年,这个乔秀玉就以被其母送到了宋府,那时的她还是宋邀云的妻子,傅雪依就许诺给乔秀玉做宋邀云妾室的身份,与她联手,一次又一次的陷害自己。 现在距离乔秀玉进安远侯府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今做妾的事傅雪依自己,乔秀玉有着做宋邀云正房夫人的机会,想来绝不会任由傅雪依将她踩在脚底下。 春喜听完恍然:“小姐,您的意思是,这个表姑娘喜欢宋邀云?” “是啊。” 第185章 第185章 春喜当即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真不明白这个宋邀云哪里好了,不过就是有个不错的出生,说起来他又不是安远侯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多人喜欢。” 从前宋邀云可能成为小姐的姑爷,春喜自然是觉得哪哪儿都好。 如今小姐厌恶这人,春喜自然就跟着讨厌了他起来,只是想想宋邀云,就觉得哪哪儿都配不上自家小姐。 傅宁月闻言耸了耸肩,也觉得好笑,附和道:“谁知道呢。” 她自己以前不就是眼瞎吗。 “春喜,这件事得让方嬷嬷找人来做,你......” 傅宁月轻声交代下去。 不论宋邀云对傅雪依的情是真是假,傅宁月都要早做准备。 乔秀玉出身不低,颇有姿色,还是与宋邀云自小就相识,既然宋邀云后来真的纳了她为妾,就说明宋邀云对她即便没有傅宁月那样的深情厚谊,多少也是喜欢的。 后宅的纷争她早就体会过了,傅雪依和乔秀玉一个也算不得好。 如今,就让她们俩去斗个你死我活好了。 乔家远在京城之外三百里的隆城,乔秀玉心爱宋邀云多年,若是知道自己有这个机会,定然不会错过。 而她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将消息透露给乔秀玉,让她以为宋邀云对她也有两分情谊。 总之,只要乔秀玉有这个心思,就会想方设法的来京城寻宋邀云。 届时,对傅雪依多有厌恶的宋二夫人想必也不会拒绝。 一边是她讨厌的,差点儿耽搁了儿子前程的女人,一边是娘家乖巧懂事的的甥女。 啧,这么看来的话,傅雪依处境不妙了啊。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找好了人。”春喜跃跃欲试。 总归只要是能让傅雪依倒霉的事儿,春喜就很高兴。 小丫鬟有些兴奋的去寻了方嬷嬷。 前厅之中,宋濂夫妻受了气,还得笑呵呵的离开,出了侯府,脸色当即就垮了下来。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走出一段距离,门人都能听到马车里传出的叫骂声。 “我就说了傅雪依不是个好的,这样的扫把星就不配进我们侯府,偏你们爷俩儿鬼迷了心窍似的,你瞧瞧,你瞧瞧,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 宋二夫人是个泼辣的性子,一下下打着宋濂的胳膊根本没客气。 宋濂躲闪了两下,自知理亏,不敢反驳什么,只是想着现在是在外头,不得不劝两句。 “夫人息怒,反正这件事都已经了结了,你也别在忧心了,我知道是我错了,可这还是在外头呢,你小声些,免得让别人听了去。” 他这么大一个人,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一听这话,宋二夫人火气儿更大,直接上手揪他的耳朵:“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要脸,你要是要脸的话就不会伙同儿子护着那个小贱人了,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不堪用的。” 宋二夫人婚后后悔过无数次嫁了个这样的窝囊废,也亏的儿子懂事,让她心里能平衡不少。 第186章 第186章 初秋的光照耀在脸上依旧暖洋洋的,眼看着秋闱将要到了,傅宁月决定等一切事情处理完了就去书院瞧瞧许久不见的三弟。 林夏师将制好的毒药交给她。 “你确定不需要我动手,到时候厉长峥要是死了,谁在他身边谁倒霉。” 还是头一次替人办事儿,林夏师尽可能的想要把事情铺的全面一些。 “不用,任何人下手都没有我来的方便,厉长峥对我......不会设防,而且就算是我被怀疑了,父亲和大哥也会替我遮掩的。” 傅宁月接过了白色的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透明的恍若清水一般。 林夏师点了点头:“行吧,你要是执意这么做,我也不好拦着你,不过最好让我和你一块儿去,但凡有什么其他的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我想过了,你要亲自动手,也得遮掩一下,我便在里面加了点东西,减缓了毒药发作的时间,大概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并且会造成心悸骤停的现象,不会有人发觉是被毒杀的。” “好,多谢了。” 傍晚的天际边被一道赤橙色的云霞覆盖,预示着第二日的好天气。 傅宁月静静坐在院子里,终于等来了春喜。 “小姐小姐,二公子打猎回来了。” 傅宁月眉角动了动,他还真去打猎了。 “我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我与林夏师过去一趟。” “小姐。” 春喜骤然拦在了傅宁月前头,犹豫着问:“当真要杀了二公子吗?” 傅宁月知道这小丫鬟是害怕,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春喜,你觉得你家小姐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春喜摇头:“我从不觉得小姐是这样的人,不过就算小姐是,奴婢也跟定了小姐了,只是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杀了二公子。” 换做是其他任何人,她都不会有这个疑惑。 哪怕自从二公子这回回来之后小姐对他的态度不似从前亲近,春喜也从来没想过两人会到这种地步。 他们之前可是没有血缘,胜似血缘的兄妹。 春喜只是不想自家小姐因为这个意外,日后陷入无尽的后悔与折磨之中。 傅宁月深吸口气,对林夏师使了个眼神,让他到外面等自己。 林夏师耸了耸肩:“快点。”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傅宁月道:“你大概也很奇怪,为什么这次厉长峥回来之后,我便处处疏远他吧。” 春喜点了点头。 “因为他背地里已经投靠了五皇子,之前的赈灾银一事就有他的参与,不仅如此,他与宋邀云更是暗中往来许久,甚至连大哥之前的失踪,都是因为他。” 春喜一脸骇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小姐:“这些,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机缘巧合。” 傅宁月没法儿说是自己重活了一回,若是这么说了,春喜这丫头说不定会以为她中了邪。 春喜心绪难安,显然一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事。 但说到底,她最心疼的还是自家小姐。 “小姐,我来吧。”春喜神色坚定的开口。 傅宁月有一瞬间的疑惑,就听小丫鬟道:“既是要杀了厉长峥,不如奴婢来做,这样的话,即便东窗事发,也有奴婢顶着。” 春喜自小跟着傅宁月,尽管只是口头这么一说,没有任何证据,仍旧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第187章 第187章 说着,她端起了桌子上的那盘子下了掺了毒药的点心。 傅宁月见状不禁弯唇:“不必,这件事,必须我亲自来,你在院子里守着,等我成功回来就是了。” “可是小姐。” “春喜。” 傅宁月定定的看着她:“你不信我吗?” “信。” “那便等着你家小姐我成功回来。” “好,那奴婢等着。” 春喜到底是将点心盘子放回到了食盒儿里。 傅宁月拍了拍小丫鬟肩膀,提着食盒儿离开。 很快到了厉长峥的院子,上山打猎的厉长峥身上都是霜水泥泞,手里还抓着一只半死不活的猎物正在腿皮。 场面一度血腥。 “二公子,大小姐来了。”心腹迅速来报。 厉长峥一愣,有些意外:“宁月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心腹:“大小姐还提着一个食盒儿,想必是来送东西给公子的,您要不要洗漱一番?” 心腹视线上下移动,提醒着满心污秽的厉长峥。 “快去打水,我先洗个手换身衣裳。” 若只是泥水还好,偏偏这一身血腥味儿混着汗水,实在臭的厉害,他自己闻着都不舒服。 傅宁月进了院子里,听下人说厉长峥去洗漱,便去最中心的亭子里坐着。 林夏师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目光自长廊下的血水上划过。 “二哥刚刚在干什么?”傅宁月随口问。 小厮道:“今日二公子去打了猎,想着给大小姐重新做一件大氅,这不是回来就想趁着手脏的时候将皮给剥了。” 傅宁月笑笑:“是吗,二哥手脚可真快。” 小厮知道自家公子的心思,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说自家公子的好话:“咱们二公子对小姐您自然是最好的,换做旁人可不会有这样的贴心。” 傅宁月扯了扯唇角,没有接话。 不多时,厉长峥净了面,洗了手,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直奔凉亭。 “怎么有空过来二哥这里?” 傅宁月盈盈一笑,将食盒打开,端出里面新做的点心。 “知道二哥去打猎今日辛苦了,特意做了些点心来犒劳二哥呢。” “荷花酥啊。”看到层层叠叠的几块点心,厉长峥眼睛一亮。 他虽不喜欢吃甜食,但荷花酥香甜酥松,不似其他点心过甜,算是他独独喜欢的一种。 七块荷花酥累成了宝塔的形状,最上面一块还点了红心,看起来精致的很。 “是啊,知道二哥只喜欢吃荷花酥,所以只做了这个。”傅宁月把盘子推过去。 厉长峥捡起最上面的一块咬了一口,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只是想想她怕自己辛苦,特意做了点心送过来,厉长峥心里便有股隐秘的欢喜,他想,大概也是有与义父坦白了心思,所以最近这种念头愈发强烈了。 第188章 第188章 “味道不错,是你亲手做的吗?” 傅宁月听到这话不客气的笑了,顺手用筷子夹着下面的点心吃了一口,才道:“二哥觉得我会有这样的手艺,当然是春喜做的。” 厉长峥恍然,眼中划过一抹失落,“你那个丫鬟春喜啊,我知道,脾气不太好。” 有时候生起气来还指着他的鼻子斥过。 厉长峥也并非什么好脾气,能容忍下来,也完全是傅宁月的缘故。 待到两人成了亲,得想个法子将那个丫头发卖出去才是,免得影响了小妹。 傅宁月却不知道厉长峥心里想着什么,就着茶水,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 为了防止毒发之后有人查验,她只将毒药掺进了第一块上了红心的点心里,其他六块点心都是正常的。 个样子来,即便事后有人怀疑,找出了点心,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厉长峥大约是心情好,吃了一块点心没够,又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点心。 “二哥已经将猎物打齐全了吗,够做一件大氅的?” “还不够,我做了几个陷阱,打算明天上山再看看,毕竟兔子皮毛很小,想做一件大氅得多猎几只回来。” 明日还要上山!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这倒是给了她方便。 厉长峥要是意外死在山上,更加没人会怀疑是有人毒杀了。 目的达到,傅宁月也没有多留,借口天色不早便匆匆的离开。 厉长峥的视线追随着那道浅色的身影,直到人影消失,才舍得收回来。 “公子,这点心需要我给您收起来吗?” 厉长峥吃多了点心口干,将茶水一饮而尽后才道:“不必了,送到我卧房里,我去处理了猎物,再吃。” 心腹应一声是,立刻将点心端进了卧房。 夜幕四合,微风卷起初秋的落叶,隔着一道墙壁,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傅宁月有些难以入眠。 眼看着房里的烛火还没有熄,春喜推门进来:“小姐,您是不是睡不着。” 傅宁月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帐帽,对上了小丫鬟一双复杂的眼。 她平静的道:“大约是第一次杀人,心里有些难安。” 傅宁月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双手沾上第一回鲜血的原因是厉长峥。 往事历历在目,傅宁月也并非心软。 她不可能放任一个会害了他们所有人的祸害知道自己的秘密,并且还想娶她的人继续活着。 “小姐,奴婢陪着您。” “不必了,去取安眠香来,我想好好的睡一觉。” 春喜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拒绝,取了安眠香点上。 有药物的帮忙,总算不用在床上继续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烛火熄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傅傅宁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重生之前,厉长峥夺了父亲的兵权,将父亲软禁。 她以死相逼求了宋邀云许久,也没能得到他的同意回府见自己的父亲。 逼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去找傅雪依。 第189章 第189章 “好姐姐怎么想到了我啊,可是邀云哥哥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抗的。” 傅雪依坐在厅堂的最中间,一袭华衣锦绣,妆容精致,俨然没是被宋邀云捧在手心里娇养的。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眼神中没有过往的鄙夷,也没有怜悯,有的只是胜利者的嘲讽。 相比之下,衣衫褴褛的她瘦骨嶙峋,哪里还看得出当初嫁进来时的恣意。 “我求你了,让我见父亲一面,只要你愿意让我见父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父亲被软禁,大哥和弟弟都死在了厉长峥的手下,她必须要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完好无损才能够放心。 傅雪依拧了下眉,有些苦恼:“啧,就你如今的样子,能替我做什么呢?” 傅宁月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袖,低着头,等着傅雪依开口。 许久之后,头顶的声音传来,傅雪依似笑非笑道:“我想起来了,正好最近有个人让我很烦恼,你帮我解决了这个人,我就想办法让你去见大伯父,如何?” “好。”傅宁月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迎来的则是傅雪依毫不留情的讥笑。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侯府嫡女的威风啊,傅宁月啊傅宁月,你从前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傅雪依笑的畅快,玩着她染了寇丹的指甲道:“我要解决的这人啊,说起来你也认识,不对,如果只说是认识,只怕也不准确,应该是恨极了才对。” 傅宁月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她就从傅雪依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齐秀玉。” 傅宁月陡然抬头。 傅雪依扬着红唇:“你得想办法杀了她。” “......好,只要你说话算话。” “放心,还要看着你们父女耳根抱头痛哭呢,怎么会出尔反尔。” 傅雪依当初同意让齐秀玉成为宋邀云的妾室,也不过是为了联手将傅宁月彻底摧毁,如今目的达到了,她自然也不需要这个盟友来分点宋邀云对自己的宠爱。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和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 宋邀云是她的夫君,只能是她一个人的夫君。 梦里,画面一转,傅雪依手里握着一支金簪,金簪的肩头还在滴血。 她的身前是躺在地上,捂着流血的心口,眼睛睁大的齐秀玉。 金簪是从齐秀玉的发髻上拔下来的,这一下正中她的心口,齐秀玉是活不成的。 她迅速将金簪丢掉,抹干净手上的血,逃离了现场。 傅雪依果然如约,安排了与父亲的见面。 可这一见,竟然是永别。 傅雪依告诉宋邀云是她杀的齐秀玉,怒气冲冲的男人就提着剑冲到了地牢,当着她的面儿将父亲杀害。 迸溅到脸上的鲜血是滚烫的,这一瞬间,她仿佛感受到了心脏的破裂,撕心裂肺的痛。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倒下,眼前恍惚闪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大哥,有弟弟,春喜,还有父亲。 !!! 月色皎皎,帐幔中的人影陡然坐了起来。 第190章 第190章 守在外头廊庑下的春喜早就被她打发回去休息。 傅宁月深吸口气,掀开帐幔将架子上的外衣套上,推门出去。 初秋的夜微风轻拂,吹凉了额上的汗珠,望着漫天的繁星,她寻了个就近台阶坐了下来。 她开始梳理起前世今生的不同。 尤其是顾南钰。 想到这个人,傅宁月拢紧了身上的外衣,更觉烦闷。 与此同时,大理寺中,审问犯人到深夜的顾南钰从顾肆手中接过一方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上溅到的鲜血。 二人走出牢房,顾肆才道:“最近傅姑娘又命人购进了许多药材,并且还都是找了人借手采买的,这是所有的药材清单。” 顾肆将药材单子给顾南钰看。 顾南钰粗略的扫了一眼,他并不熟知药材,但其中有两位药材是他知道的,有些很强的毒性,一般人用不到。 “去找靠得住的医师问问,这个单子里有什么蹊跷,另外把那些人的嘴巴堵严实了。” “是,属下这就去做。” 出了大理寺,赶着黑夜,路过了前往宁远侯府的小巷。 第二日一早,厉长峥便同心腹去山上查看昨日设下的陷阱。 扬起的长鞭打在了马儿屁股上,剧烈的颠簸使的厉长峥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他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同行的下属见状,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厉长峥拘着缰绳,勒停了马儿,手放在了心口,深深呼吸几次,感觉身体上的异常减轻了不少,这才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后,主仆二人到了第一个陷阱处,看着上面陷下去的一块儿干草,厉长峥露出满意的笑容,把里面的兔子勾了上来。 兔子还剩下一口气,心腹想都没想,直接扭过它的脑袋,将其放在了身后的背篓之中。 检查完几个陷阱,头顶的太阳已经高高的挂了起来,不远处一抹褐色的影子闪过,厉长峥立刻弯弓搭箭。 一声惨叫过后,猎物倒在地上。 “是小鹿!” 厉长峥将箭矢从猎物身前拔了下来,看着贯穿腹部的伤口,轻叹了口气:“可惜了,刚刚应该用力小一些,还能给宁月做上一对鹿皮靴。” 心腹将猎物提起来,笑道:“公子的箭法精准,再猎一头不就好了。” 厉长峥没理会下属的拍马,让人将猎物提起来横在马背上,“再去上面看看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胸腔里仿佛抽搐一般,带起了剧烈的疼痛。 厉长峥闷哼一声,不自觉俯下身,神色痛苦的捂着心口。 “公子,你怎么了?”心腹察觉不对,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厉长峥脸色有些白,手背上更是青筋暴起,不过短短的瞬间,额上便浮出了豆大的汗珠。 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搅合一般。 ...... 傅宁月在侯府等着厉长峥的消息,出门跟着方嬷嬷采买的春喜却遇上了顾肆,等人回来就同傅宁月道:“小姐,顾大人说有要紧事要和你商量。” 傅宁月皱了下眉:“什么要紧事?” 第191章 第191章 她不太想去见这人,谁知道顾南钰会不会又说出一些令人无比震惊的话出来, 春喜摇头:“奴婢不知道呢,小姐,要是不见的话,需不需要奴婢出去回了。” 傅宁月沉默一瞬,还是答应了:“出去见见吧。” 顾南钰说有要紧事,总不会拿正经事来哄她。 二人在茶楼见了面,不同于之前的恣意轻松,傅宁月坐在顾南钰对面,看着他的眼神也多了两分警惕。 并不是怕他会做什么事,事实上,傅宁月倒宁愿这人就和之前一样,只想着同她讨“谢礼”就行,而不是总语出惊人,非要吓死她不可。 “尝尝厨房新做的蜜饯龙眼,都是用最新鲜的果子做的,这个是桂花栗粉糕,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顾南钰淡淡笑着,十分贴心的夹了点心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傅宁月眨巴眼,干巴巴一笑,无所适从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说,还是说说正事吧。”她就说顾南钰不正常。 顾南钰听她说话都结巴,唇角的笑意更深,“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你的人最近采买了大量的药材,其中有不少作用奇特,很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你派人盯着我?”傅宁月皱眉。 顾南钰神色依旧温和:“倒也不是,只是一直注意着你的动向,怕你有危险。” 傅宁月原本是有些生气,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她忍无可忍:“顾南钰,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顾南钰挑了挑眉:“我哪里不正常。” 傅宁月懊恼,再好的脾气这段时间被顾南钰“折磨”的也暴躁起来。 “你哪里都不正常。” 她到底是没多说什么,一时忿忿反驳了一句。 回应她的则是男人的笑声,再然后,就是对方那双充满诚挚的目光看了过来:“我从前没喜欢过别人,如果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说出来。” 傅宁月:??? 不是,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顾南钰看得出来她不想继续说这件事,便也没有继续说:“我派人盯着你是我不对,若你不喜欢,我会把人撤回来,不过今天约你出来,是想提醒你,这么大的药材量,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派了顾肆帮你扫尾,下次记得小心些。” 即便是下回还是忘了也没有关系,有他在,他会帮傅宁月扫除一切障碍。 傅宁月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后,她缓缓道:“谢谢。” 他已经找医师问过那张单子,上面绝大部分都是一些致命的毒草,其中尽管也有没有毒性的,但若是混在一起,只会让药效更强。 顾南钰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这些既然都是有毒的,想来是用做杀人。 至于杀的是谁,傅宁月不想说,他也不会逼问。 短暂的沉默过后,傅宁月想,还是要把厉长峥知道他们见面的事情说与顾南钰听。 顾南钰漠然一瞬,看向她:“你要杀厉长峥。” 傅宁月面无表情:“他今天就会死。” 第192章 第192章 “你应该告诉我。”顾南钰道。 让他来动手,比傅宁月自己动手方便的多。 傅宁月扯了扯唇,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倘若我每一件事都依附你,那岂不是成了拖油瓶。” 她是想借着顾南钰的势,但这不代表,她要做只会依靠别人的菟丝花。 顾南钰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宁月笑笑,拾起碟子里的点心吃着:“他会死的悄无声息,没有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她的决然凉薄令顾南钰有些吃惊,他轻叹一声,觉得稀奇。 “你与厉长峥从前,感情甚笃,这么痛快就能下杀手?” 这与她印象中的傅宁月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论她什么样子,在顾南钰眼里,都是好的。 傅宁月瞥他一眼,有些没好气:“少打趣,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和宋邀云的勾当,更何况,他还到父亲面前,说什么要娶我。” 傅宁月只觉得可笑。 对面的顾南钰闻言却是一怔,薄唇抿着,神色冷了下来:“他向宁远侯求娶你。” “大概是觉得我与你勾结在了一起,想拦着吧。”傅宁月不以为意道。 顾南钰弯了弯唇,黑湛湛的眸子里涌动着几乎压不住的戾气。 二人聊了一会儿,暮色将袭,傅宁月估算着时辰,厉长峥的死讯也该传回来了。 她起身与顾南钰道别。 对面的男子绷着的脸色化出一抹笑,视线灼灼:“那便回见。” 傅宁月提着裙摆,被顾南钰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 道了声“回见”便匆匆与春喜离开。 还没到门口,顾肆追了出来。 “这是我们大人让伙计装好的桂花栗粉糕,请姑娘你收下。” 春喜接了过来。 坐上了马车,傅宁月盯着春喜手里油纸包好的点心出神。 顾南钰还真是观察的细致入微,方才她不过是多吃了一块儿桂花栗粉糕,他便察觉到了。 啧,这人该不会真的! 想到眸中可能,傅宁月打了个激灵,猛的坐直了身子。 真是被顾南钰吓到了,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小姐,顾大人可真有心啊,这桂花栗粉糕听说只有江南才有,这个时节桂花正香,最适合吃这个了。” 听着小丫鬟夸顾南钰,傅宁月觉得好笑:“你又没去过江南,是怎么知道的。” 春喜撇撇嘴:“方嬷嬷去过江南,奴婢是听方嬷嬷说的,嬷嬷前两天还说得了空要给小姐做这个呢。” “你留着吃吧。”傅宁月点了把她的额头。 春喜摇头:“奴婢才不吃,这是顾大人送给小姐的,奴婢怎么能吃。” 这就等同于定情信物了吧。 傅宁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我家的还是顾家的。” 春喜咧嘴直笑:“奴婢当然是小姐这边的啦,不过奴婢瞧着,顾大人是真不错呀,长的好,家世好,待小姐也好,最重要的是他有钱还给小姐花呢,这样的姑爷打着灯笼都难找呀。” “还说你是我的丫鬟,我看你是收了顾南钰的银子吧,这么替她说话。” 第193章 第193章 “哪儿能啊,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不说就是了,可奴婢瞧着,小姐你心里乐着呢。” 春喜胆子大了,笑吟吟的出口调侃。 傅宁月脸一热,瞪眼道:“好啊,我看你是皮痒了,敢调戏你家小姐我来了,看我不教训你。” “啊啊啊,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快放过我吧。” 主仆二人在马车里闹腾起来。 最后春喜败下阵来,被傅宁月挠的直笑,笑着喘不过来气儿。 连带着那包点心也被两人压成了碎末。 “哎呀,可怜了顾大人的一片苦心。”捧着一袋子碎渣渣,春喜无辜的眨巴眼。 傅宁月毫不心虚:“碎了就碎了,一包点心而已。” 马车停了下来,刚下车,里头就有人来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快去看看吧,二公子出事儿了!” 傅宁月脸色一凛,尽管知道时辰差不多到了,这会儿亲口听到才觉得心安。 她面上惊慌,急忙问:“二哥怎么了?” 小厮领着路着路往里走:“小的也不知道,好像是二公子上山打猎,突发病症,一直觉得心绞痛,请了大夫看也束手无策,侯爷都拿了名帖去请太医了,太医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胡说,我二哥身体硬朗,正是壮年,定然是医师无用。” 说话间,到了厉长峥的院子。 宁远侯与姜执栩都到了。 “小妹,你总算是回来了,二弟他......”姜执栩看着傅宁月回来,担心的欲言又止。 傅宁月往床榻上看去,青年面色苍白,几乎看不出一丝血色,眉头紧皱,显然是极为痛苦。 让傅宁月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活着。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眼眶立刻红了:“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哥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姜执栩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句话也没说。 宁远侯站在一旁,神色沉重。 “太医说了,你二哥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傅宁月闻言大震,颇受打击的样子:“怎么会,二哥昨天还好好的,他说要给我猎几只兔子做大氅呢,一定有办法的,大夫呢,医师呢,为什么不在,他们为什么不替我二哥医治!” “宁月,你冷静一些,医师已经来过了。” 傅宁月泪眼婆娑的看向宁远侯,凄然道:“父亲,二哥会好的对不对。” 看着如此伤心的女儿,宁远侯心里更不好受了。 可他没办法做出任何承诺。 他是对这个养子有些微词,但这并不代表他想要这个而已死。 养了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的。 傅宁月拿帕子擦眼泪,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演技。 其实她一开始也哭不出来,要不是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拧着大腿,她才不会为这个白眼狼掉眼泪。 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厉长峥侧眸看着伤心的少女,声音极轻的叫了她的名字,像是有话要说。 一旁的下人立刻让出了位置。 傅宁月忍着恶心上前。 宁远侯见状,立刻遣散了一屋子的人。 第194章 第194章 宁远侯也无法接受厉长峥命不久矣的事实,然而孩子已经这样了,他这个做义父的还能有什么话说。 人之将死,或许他想要对宁月表明心意。 宁远侯当然不会拦着。 傅宁月还奇怪呢,不过转眼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自己和厉长峥两个人。 奄奄一息的男人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用尽力气扯出一抹笑:“宁月,我是不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话虽是询问,语气却很笃定。 他没什么力气说太多话,心里更觉得讽刺。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同义父表明心意,没想到命运弄人,想他还不到三十岁,有大号的抱负和志向都没有实现,甚至连亲口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表明心意。 厉长峥心有不甘。 思及此,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也仅仅是一瞬。 那个念头太模糊不清,大概是因为这副身体没有多少时间,他根本没办法迅速的捕捉。 对于厉长峥忽然换了对自己的称呼,傅宁月不禁皱眉。 男人张了张口,艰难的移动视线看向她,“宁月,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临死之前,我想同你说一件事。” 傅宁月擦干净脸上的落泪,将方才的伤心痛苦一一驱散,在厉长峥疑惑的目光下弯唇道:“二哥是想同我说,你与父亲求娶我为妻的事吗?” 厉长峥面露讶然。 “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二哥,其实很多事,我都知道。” “你......知道了?”厉长峥惊疑不定,内心莫名多了两分期待。 所以,自己的心意,她也明白吗? 傅宁月看着目露希翼的青年,讽刺道:“是啊,就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恶心,二哥,我们可是兄妹啊,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我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二哥,你为了你的前程,为了你的主子,连伦理都弃之不顾。” “不,不是这样的。” 厉长峥涩然开口,忿力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我从来没将你当成妹妹,年幼时与你初见,我便喜欢你。” 傅宁月彻底愣住了。 厉长峥眼前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才进侯府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夏天,才死了双亲的他见到了高大威武的宁远侯,他说,要接他去侯府,让他做他的义子。 面对满堂觊觎他父母留下的家产的亲戚,厉长峥清楚,必须要找一个最厉害的靠山。 宁远侯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所以他答应了,进了侯府,成为宁远侯的第二个义子,侯府的二公子。 除却下人丫鬟,来迎接她的还有一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她梳着双丫髻,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他从前养的那只小兔子。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义父告诉他,这是他的妹妹,以后让他保护这个妹妹。 从此之后,厉长峥的目光便再也没有从小姑娘身上移开,待长大了,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喜欢。 “你在说什么?”傅宁月极为不解。 厉长峥回了神,充满爱意的目光落在少女匪夷所思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温情的笑。 “我喜欢你,宁月,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想娶你。” 说完这句话,他又重新低下了头,“可惜,我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傅宁月的脸色逐渐趋于冰冷,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第195章 第195章 比厉长峥想要娶他还恶心,甚至可笑。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做出的每一件事,却都是对她不利的。 前世更是如此。 他被宋邀云夫妇囚禁杀害的时候,厉长峥可是亲眼所见。 这就是他的喜欢,未免太廉价了些。 “你当然不会有这个机会。”她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声色决然道:“看来杀了你也不算太冤枉,也不算太冒险,被你这样一个人喜欢,我大概是前几世做了什么恶孽吧。” 厉长峥睁大眼,不可置信:“你,你说你杀我?” 他缓缓抬手,捂住了绞痛不止的心口,浑身上下的血液这个时候也渐渐停止了循环。 他感到自己连抬头都有些力不从心。 傅宁月坐在了不远处的桌边,不愿再靠近他一点:“是啊,就是我,我要你死。” 厉长峥呼吸急促,猛烈的咳嗽起来,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为,为什么?” 傅宁月想了想,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品了一口,转头看向她。 “你下地狱去想吧。” 她可没那么好心,在他临死前还要为他解惑。 “宁,宁月,你说清楚,我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杀我?” 厉长峥双手撑着床榻试图下床与他对问,浑身上下泄了的力气让他手臂都撑不住,最后只能毫无形象的趴在床沿,死死的盯着他,不甘的质问。 傅宁月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直到他张着嘴巴,努力的想要呼吸,真真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她满意的放下了茶杯,脸一垮,又恢复最初的悲痛欲绝。 “二哥!” 傅宁月冲出了门,掩面哭泣。 宁远侯立刻把女儿揽进怀里,让姜执栩去看厉长峥的情况。 待厉长峥走过去,看着胸膛没有半点起伏的青年,忐忑的伸出手去探他鼻子下的脉搏,最后又去探他颈脖间的脉搏。 依旧很平静。 在宁远侯的注视下,他摇了摇头。 宁远侯闭了闭眼,努力的遏制着鼻间的酸涩,指挥管家:“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宁远侯府上下都笼罩着悲痛的气息。 白帆灯笼很快挂了上去,把路人都给惊住了。 “宁远侯府怎么忽然办丧事了,这是谁死了,莫不是侯。” 年轻人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长者抵了一把,胡说八道什么呢,当心让侯府的人听见了。” 两人很快匆匆过去。 侯府办丧事,宁远侯便立刻差人去宫里告假。 厉长峥突发急诊无药可治的消息不胫而走,起初也有人怀疑是不是有没什么内情,直到听说宫里的太医和皇城内的大夫都去诊断过了,流言才渐渐没了。 宁远侯十分悲痛,待三天丧期一过,便将厉长峥的牌位骨灰放回到了厉家的祠堂。 第196章 第196章 “姑娘,三公子来啦。”春喜将收在厨房里的蜜饯果子拿出来,正好撞见一人过来的穆笙。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清俊的眉眼间还未摆脱稚嫩,青长竹的衣袍衬的他越发挺拔,裹挟着文人的书卷气,透出几分温文尔雅来。 傅宁月喜欢在廊庑下吹风,哪怕是入了秋也不例外。 脸上挡着一把扇子,若是热了还能吹吹风。 “阿姐,你怎么又吹风,当心着凉。”穆笙上前将她面上的折扇取下。 傅宁月伸手入取,少年却扬手举的更高。 傅宁月只能收手,无奈的睇他:“小小年纪,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父亲都没你管的宽。” 少年微微耸肩,把折扇别在了腰间:“父亲若是不忙,肯定比我管的宽,阿姐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这么大人了,比我还像小孩子,今日是不是又吃凉的果子了。” 穆笙看到旁边小茶桌上的果子,伸手摸了下,立刻瞪眼:“还是放在井水里镇过的。” 傅宁月苦恼皱眉:“这些瓜果自然是要放在井水里镇过才好吃爽口,若是温温热热的,我还不如喝粥。” “春喜,把这些撤了。” 穆笙可不管她。 春喜笑呵呵应了,当下就把果子收了。 傅宁月知道赖不过穆笙,没好气问:“你什么时候回书院啊。” 穆笙气的笑了:“阿姐这是要赶我走吗。” 傅宁月不承认:“怎么会,阿姐这是关心你的学业,你看没有就好就是秋闱了,今年你不下场,三年后总是要下场的,不努力一些怎么能行。” 听她说的冠冕堂皇的,穆笙撇了撇嘴:“那也还有三年的时间呢,阿姐倒比我这个读书人还着急了。” “我是你姐,如何能不急。” “阿姐你就看我信不信你吧,反正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吃凉的,当心肚子疼。” 傅宁月深深叹口气:“我的好弟弟,你就放过你姐姐吧,我听你的这些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穆笙紧紧盯着他,略一思索,叫来春喜:“我最近在同窗那边新得了一册书卷,上面写的是一个很奇异的故事,你去拿来给阿姐瞧瞧。” 一听有好看的话本子,春喜二话不说就去了。 傅宁月睨了穆笙一眼,轻笑:“说吧,有什么事。” 穆笙知道她不喜欢看话本子,什么奇异故事,一般而言不会想着带来她看。 说这话,无非是想要将春喜支走。 穆笙抿了下唇,温声问:“今日父亲同我说,二哥在死之前几天,曾向父亲提出求娶阿姐为妻。” 傅宁月目光不变。 短暂的沉默过后,穆笙与她对视,问出一句话:“阿姐,二哥的死,与你有关吧。” 傅宁月凝起了眸光,并不惊慌,只道:“怎么会这么说。” 她这个弟弟,自小就心细过人,很是聪慧,南山洞书院的先生就曾亲口说过,倘若他今年就参加秋闱,即便上不了一榜单,二榜也能名列前茅。 就差没说他是个读书的奇才了。 第197章 第197章 南山洞书院的先生可是教出过三个状元,五个榜眼,甚至还做过当朝天子的先生。 若非是穆笙不想要太过激进,今年就会参加秋闱了。 “我这些天观察过,阿姐对二哥的死并不是很伤心,至少私底下,并不伤心。阿姐你从前与二哥的关系最好,二哥出事,阿姐你不可能无动于衷。” “尽管人前你表现的伤心,还称病在院里不出去,但你现在的状态,吃喝不愁,还有心思同我说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 傅宁月笑了:“你是在说我无情无义吗。” “没有,我想知道原因。” 傅宁月有些沉默。 “阿姐?” “阿笙,你安心读书就好,有些事情,不该你操心的。” 穆笙皱眉,有些不满:“阿姐,我已经十四岁了,已经过了春闱,不是七八岁的娃娃了,你莫要哄我。” “怎么是哄你,只是很多事情,阿姐没法儿解释。” 难道要让她和穆笙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前世他们都死了,所以她要先把厉长峥给弄死? 见傅宁月不愿说,穆笙干脆道:“阿姐是不是知道二哥与皇子的勾当了。” !!! 傅宁月一惊,扭头看他。 这样的反应,穆笙知道自己猜对了。 穆笙眉目微凛:“阿姐,该不会,二哥的死,是你动的手!” 傅宁月真是没想到,他连这个也猜的出。 她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带着怅然的笑意:“阿笙你太聪明了,这样显的阿姐很笨。” 穆笙没有说笑的心思,手撑着下巴思索起来:“仅仅是这样的话,应该不足以使阿姐对二哥下手,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你先告诉我,怎么就确定是我下的手。” 穆笙缓缓说出自己的推断。 “因为你院子里那个新来的,叫小夏的小厮,前天我来你院里,看他在园子里摆弄着几个花草,随口问了一句,他便同我介绍起草药的作用,我不过顺口举一反三,他竟然夸我聪明,说我与阿姐真不愧是姐弟。” 傅宁月:“......” 这坏事的林夏师。 “一个小厮,怎么敢这么对主子说话,还懂得这么多药理知识,听父亲说,二哥是突发心绞痛,可二哥身体一向康健,又是习武之人,身体不知道比你我好多少,什么样的急症这样猛烈,这就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动手,毕竟,话本子上就有写过,有些医术卓绝之人,能制出毒药,使人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傅宁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凭这些,你便断定是我?” “这些还不够吗,阿姐,到底为什么,我不是孩子了,我即便不姓傅,但侯爷一直都拿我做亲儿子,你与大哥也待我一样好,难道侯府有什么风雨,是我不能和你们一起经历的吗?” 傅宁月长长叹了口气,妥协了:“真是说不过你,人的确是我杀的,我有必须要动手的理由,可是现在,我不能说。” 第198章 第198章 少年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到底没有人心追问下去。 “阿姐,我是你弟弟,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知道啦。”傅宁月抬手揉了揉少年头发,“我家阿笙终于长大了呢。” “阿姐——”少年鼓动着腮帮子,佯装生气。 傅宁月笑的欢快,“看你整天老气横秋的,不像我弟弟,像大哥。” “阿姐你这话说给大哥听,大哥肯定不会这么认为。” “那是当然,大哥可不像你,管家婆似的。” 再次被调侃的少年有些语塞,纵然他读书的天分再高,对所有事的敏锐度也厉害的紧,到底也还是个少年,尤其对面的还是自己的姐姐。 “阿姐若是再这么称呼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傅宁月好笑的把他腰间别着的折扇取下:“生气就生气吧,这样才勉强有个你这年纪的孩子样。” “好啊,阿姐你还说,啧,或许我应该去找父亲和大哥,商议一下阿姐与大理寺顾大人的亲事。” !!! 傅宁月猛的取下折扇,神色震惊。 少年嘿嘿一笑,有着几分符合这个年纪的稚气:“阿姐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傅宁月半撑起身子,眯着眸子看他:“阿笙,我与顾大人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们不过是朋友。” “是吗,可外界传闻的顾大人冷漠无情,不近女色,怎的会差人来送蜜饯果子给阿姐。” “谁说的?” “你院里的小厮啊。” 傅宁月气堵,又是林夏师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穆笙观察着她的脸色,撑着下巴看她:“阿姐,我是不是要有姐夫了。” 傅宁月把她的脸掰过去,“想什么呢,都说了我和顾大人是朋友,往深了说,顶多是盟友,小小年纪怎么想的这么多,是不是有心悦的姑娘了?” “阿姐少蒙我,别想转移话题,顾大人那样的端方君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姑娘家这么好。” 提起顾南钰,少年眼里有了崇拜。 他们书院的先生说过,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他们所见过的最具才学之人。 书院中有大半的学生和他一样,把顾大人当作毕生目标。 想想若是顾大人成了自己的姐夫,少年眼里的光影更甚。 秋风微扫,晚霞的光辉落下,暮色将临。 傅宁月眨了眨眼,思考着穆笙方才说的话。 端方君子,指的是顾南钰? “你怕不是对顾南钰有什么误解。”她端起茶杯,慢慢的扯出一抹笑。 什么君子会逛花楼,还总想着从她这里讨谢礼啊。 “阿姐还说与顾大人不熟。” 傅宁月想了想,拍着他肩膀,一字一句道:“阿笙,你快回书院去吧。” 弟弟太聪明也是不好。 第199章 第199章 穆笙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干脆也就不问了,交代春喜一定不要让她再吃冷果子才离开。 待人走了,傅宁月气冲冲找到林夏师。 他还在院子里捣鼓着前几气种下的草药。 傅宁月瞪着人,不满道:“你都和我弟弟说什么了。” 她甚至怀疑林夏师再和穆笙聊几句,就能将自己的祖上十几代人的秘密都交代出去。 听大明星说完来意,林夏师却一脸无辜:“我也不想说的,是你弟弟太聪明,莫名其妙的我就被他的话饶了进去,最后不知觉就说出来了,我倒是想说,你这个弟弟,聪明的简直没有个人样儿。” 太精了。 傅宁月:“......” “你就不会说你不知道么,何必要同他说这些。” 林夏师耸了耸肩:“我现在知道了,以后见了他,绝对像老鼠躲猫似的,远远的离他三尺地。” 傅宁月哼了两声,不想和他说话。 太不靠谱了! 侯府里萦绕的沉重气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散去,安远侯府却是有些鸡犬不宁的预兆。 傅雪依的肚子越来越大,本就没办法和宋邀云同房,想想不久之后自己就要被送到庄子上,她想方设法的想要抓住宋邀云的心。 是以,她在自己陪嫁的丫鬟中挑了模样最好的准备送到宋邀云房里来为自己固宠,一方面防止宋邀云会被外头的小妖精勾走,另一方面,还能借丫鬟的口给自己说好话。 宋邀云有心护着她没错,可他头上双亲态度强硬,宋邀云就只能妥协。 傅雪依将所有的希望都加注在了宋邀云身上。 正交代着选中的丫鬟,外头忽然来了个人。 “小姐,夫人的娘家人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表姑娘。” 傅雪依心头一紧,听到这话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张令她极为厌恶的脸:“齐秀玉!” “是,奴婢打听过了,这位表姑娘似乎要在咱们府上落脚,听说是夫人的娘家舅舅希望她能为表姑娘找个好人家。” 傅雪依手中的茶盏险些都要捏碎了。 “这个贱人,竟然还死心不改,想着趁我不得势,要插足我与邀云哥哥之间,果真是下贱坯子。” 多年前傅雪依就认识齐秀玉,那时傅宁月与宋邀云才定下婚约不久,她们二人到安远侯府做客,齐秀玉也在。 她在花园里玩儿,远远的听到一阵哭声,走近了发现假山后面的齐秀玉和她的丫鬟。 她与丫鬟哭诉,为什么与宋邀云定亲的不是她,还抱怨自己的出身不高,若是侯府的姑娘,定亲的人就一定会是她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齐秀玉竟然还念着宋邀云。 “奴婢瞧着夫人直拉着表姑娘的手不放,只怕是不妙啊姑娘。”丫鬟面露担忧。 傅雪依抚着隆起的肚子,眼眸一转,很快想到了法子:“无妨,不过是各一个齐秀玉罢了,傅宁月与邀云哥哥定了亲都没抢过我,她一个四品官家的,才貌一般,还能与我争!” “小姐,那我?”原本被选中给宋邀云做通房的丫鬟犹豫着开口。 “你放心,我许你的自然会做到,如今齐秀玉来了,恰好能成全你我。” 她心中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 不多时,前厅来了人,二夫人派了嬷嬷来传她去见见娘家来的表姑娘。 第200章 第200章 傅雪依口中才貌一般的齐秀玉,实则也是个标志秀丽的姑娘,她的母亲是南方人,齐秀玉自小学着她母亲,即便不似傅雪依这般从小学着各种规矩长大的,身上一股温婉恬静也是浑然自成。 “雪依姐姐,又见面了。”齐秀玉对着傅雪依盈盈一拜。 傅雪依嘴角抽搐着,心中窜起一股火,这个贱人竟然称呼她为姐姐。 即便自己如今不是宋邀云的正方,她也该称呼自己为傅娘子,而不是姐姐。 “许久不见了,秀玉妹妹越发漂亮了,你这一来,京城里未成婚的公子们怕是要踏破咱们侯府的门槛儿了。” 齐秀玉又何曾会听不出其中的深意。 “自古以来,儿女成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玉还想等着姑姑替我挑一挑呢。” 这话就是在讽刺傅雪依了。 傅雪依咬牙,“娘眼光好,肯定不会亏待妹妹的。” 二人如同针尖对麦芒,一言一句谁也不愿意退让。 “好了,傅雪依,你去帮秀玉安排一下,我通知了邀云,让他早些回来,这孩子最疼秀玉,若是知道他来了,必然很高兴。” 齐秀玉微微扬起下巴,对着傅雪依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连姑姑都帮着她呢。 傅雪依笑着应下,没有发作,对着齐秀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后者客套道:“劳烦姐姐了。” “不麻烦,你是邀云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 “是啊,从前我便觉得雪依姐姐好相处,若是有朝一日,咱们真的能成为姐妹,是最好不过了。” “妹妹这话说的,咱们现在不就是姐妹么。” 帮着齐秀玉安排好房间,傅雪依回到房里,几番深呼吸,才忍着没把屋子里的摆设砸的粉碎。 “红绫,你过来。” 她叫来另外一名贴身丫鬟,也是她为宋邀云选好的通房。 “今日晚上,我就会和邀云哥哥提起这件事,你打扮的清秀一些,不要太过,邀云哥哥不喜欢人打扮的艳俗,届时我会给他多多喝些酒水,你在房门外等着就是。” “是。”红绫低声应下,两颊泛红。 “明日,我就要齐秀玉好看。” 她不是想着与要邀云哥哥在一起嘛,她偏要让这个贱人认清现实,邀云哥哥即便去睡一个丫鬟,也不会正眼瞧她。 ...... 五皇子府上,已经被禁足了许久的五皇子逐渐没了耐心,尤其是好不容易招揽来的厉长峥竟然在这期间暴毙而亡。 夜幕四合,一道黑影迅速在屋檐上掠过,躲过了巡逻的官差,迅速潜进里院。 寝屋的烛火还亮着。 侍卫很快敲门,低声道:“殿下,林姑娘来了。” 萧楚临闻言立刻起身,捡起外衣披上:“让她进来。” “殿下。” 林媚娘微微屈膝,对着里面的人行礼。 第201章 第201章 “媚娘,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生分。”萧楚临上前,亲自取下了她身上的黑色披风。 林媚娘莞尔一笑:“殿下,媚娘这次来,是想告诉殿下,北郊山的事,只怕要暴露了。” “怎么会,那人的妻儿都在我们手中,他不敢冒险。” 对此,萧楚临胸有成竹。 “殿下,凡事无绝对,何况,是顾南钰亲审,媚娘也是辗转许久才打探到,顾南钰已经私下派人前往赵松的老家了。” 赵松,就是当初在北郊山被俘的装神弄鬼的男子。 萧楚临脸色不太好,沉默许久,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若是如此的话,那许木也就留不得了。” 做这些事,萧楚临及其手下能被人认出来的从来不会亲自出面。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从来都是以书信来往,且从不会显出自己的身份。 林媚娘点点头:“我的意思,也是如此。” 许木是负责在北郊山造兵器的首领,也是那群人之中,唯一一个知道背后之人就是萧楚临的。 赵松既然松口,那么迟早有一天就会把许木供出来,许木一旦被抓,由顾南钰亲审,想要守住秘密,实在是难。 为今之计,只有杀了许木灭口,才有转机。 萧楚临心情沉重,十分懊恼的捶了一拳桌面。 “莫不是流年不利,先是本殿下被禁足,后又是北郊山被发现,厉长峥死了也就罢了,如今许木也留不得。” 这二人可是他手下数一数二的得力之人。 提起厉长峥,林媚娘道:“殿下,媚娘觉得,厉长峥的死,有些蹊跷。” 萧楚临凝眸看她。 屋子里点着熏香,枭枭烟丝升腾萦绕,气味宜人。 听完林媚娘的推断,萧楚临神色紧绷,“这么说,厉长峥的死是人为,而非暴毙。” 林媚娘颔首:“不错,媚娘自小跟着师傅,医术不比毒术,却也得了师傅真传,之前几个月,厉长峥受伤还是媚娘把了脉医治的,依照他那时的身体状况来看,绝对没有任何异常,哪怕是有急症,也会有先兆。” “再者就是,这天底下,也并非是没有能让人中毒看起来却像是得了不治之症的药,媚娘的师兄,前不久在人间欢逃走的林夏师,便会此术。” “可......若是你师兄所为,他与厉长峥有仇不成,为何要对他痛下杀手。”萧楚临不解。 这也是林媚娘想不明白的一点。 厉长峥与林夏师,二人连见都没见过,林夏师纵然恨她,但他们师兄妹之间的事,依照林夏师的性格,绝对不会殃及他人。 偏偏普天之下,这样的毒除却林夏师之外,只有一个人能配的出来,就是他们的师傅。 师傅已经死了。 “莫不是,这个林夏师藏身在了宁远侯府之中!”萧楚临猜测道。 厉长峥这些日子没怎么出门,毕竟他才被革职,整日都待在家里,他这个主子又被禁足,更是没有什么吩咐。 如此想来,林夏师想要下手,就只能潜入侯府,伺机而动。 “这样吧,你去通知宋邀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去侯府探查一番。” 从前萧楚临追杀林夏师是因为林媚娘,而现今,他又多了一个理由。 抱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思,萧楚临下了令。 第202章 第202章 转日是十五,春喜在菡萏院的厅堂接待了脂粉铺子的东家。 “这几样都是傅小姐常用的,小妇人还带了一些新品过来请傅小姐过目,其中的口脂加入了眯着果香,不同于以往的花香。” 脂粉铺子的董家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身边跟着个模样清秀,看着懂事的丫鬟。 春喜将放在陶瓷罐里的新口脂拿起来瞧了瞧,味道果然与以往不同,“这里头可是用的橙子香露?” 东家一笑:“姑娘好鼻子,这里头的确是用的橙子香露,另外这个是桃子香露,还不曾上市,只是送上门请各位小姐贵人瞧瞧。” 毕竟,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会没事儿日日出门,这衣裳料子,脂粉妆粉,都是定了日子让人上门的。 “其他的就按照从前的一样,另外,这两个口脂各拿一盒,你看看多少钱。” “好嘞,多谢姑娘照顾生意。”东家立刻眉开眼笑,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金算盘打了起来,“合计一百六十四两银子,侯府是老主顾了,抹个零头,一百六十两。 春喜闻言一顿:“为何这么贵,往日里顶多一百二十两,你这口脂要二十多两银子一盒吗?” 她怀疑这个掌柜想拿她当冤大头蒙。 东家立刻赔了笑脸:“小妇人哪儿敢蒙蔽姑娘啊,这口脂里香露的原材料可是从江南最好的作坊运过来的,除却材料成本,还有人工,运送,小妇人实在赚不到几个银子啊。” 江南距离京城少来回少说要两个月路程。 这么一想,一盒带香露的口脂二十多两也不贵了,何况这是京城最好的铺子。 可还是觉得亏。 “行吧。”春喜勉为其难的递出两张银票。 东家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让丫鬟找钱,状似不经意的问:“今日怎么不见傅小姐,这口脂不用试吗?” 春喜轻嗅了嗅口脂的香味,道:“我们小姐病了,不宜见人。” 东家恍然,叹了口气,接过话茬儿:“二公子英年早逝,傅小姐与公子兄妹情深,也是不易。” “是啊,我们姑娘统共就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没了哪个都会伤心的。” 东家呵呵一笑,听了这话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送走了脂粉铺子的人,春喜开开心心捧着买来的东西进屋。 她口中病在榻上的傅宁月面色红润,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生病的模样。 “小姐,今日送来的口脂里混了香露进去,您快试试,可好闻了。” 傅宁月接过其中桃花一样淡雅的颜色用手指沾了一些抹在手背上。 葱段似的指尖如玉,一点绯色粉嫩。 她低头闻了下,果然是不错的。 “上个月的还没有用完,你看看哪些需要的给我留下,我用不上的,你拿去和柳,不是,是春若分了吧。” “谢小姐,奴婢这就去。” 春喜欢天喜地的走了。 春若的脸已经不似先前那么肿胀,基本上和正常人无异,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彻底恢复。 第203章 第203章 脂粉铺子的东家离开侯府之后,身后的丫鬟便给了她一张银票。 “多谢东家帮忙,你我就此别过吧。” 白白得了一张百两银票,东家高兴的直咧嘴,同眼前的人道别。 小丫鬟走到无人处的拐角,将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另外一身衣裳,随后,直奔安远侯府复命。 “确定林夏师不在?”宋邀云看着低头的女子,不确定的问。 女子点头,“属下确定,没有在侯府见到公子给的画像上的男子,属下还与侯府的人暗中打听,整个侯府最近也没有生人出现。” 宋邀云眯了眯眸子,颔首:“你下去吧。” 女子很快退了出去。 林夏师不在侯府,是他躲藏的本事太厉害,还是五皇子与林媚娘的猜测是错的。 亦或是,他杀了厉长峥,便跑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短时间内,林夏师怕是不会再出现。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许木。 就在宋邀云思索着要如何不动声色的除掉许木,还能安抚自己人的时候,外头的侍卫敲响了房门。 “公子不好了,表姑娘去了傅娘子的院子,二人吵起来了。” 宋邀云闻言拧起眉心,莫名一阵烦躁。 不多时,他走出书房:“去看看怎么回事。” 傅雪依的院中,几个丫鬟死死的将前来闹事的齐秀玉给扣住。 齐秀玉瞪着眼,双目泛红,屈辱充斥在心头,让她无法遏制心中的怒火。 “傅雪依,我可是你们侯府的客人,不过到侯府第二日,你便如此待我,这就是侯府的待客之道吗?” 傅雪依捋过耳边落下的碎发,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侯府的待客之道的确不是如此,谁让你来找我的不痛快,难道你不是看在娘出门赴宴,所以才来找我的麻烦么。” 心思被戳破,齐秀玉没有感到丝毫的心虚,“是又如何,你让几个下人扣着我,有本事就杀了我,否则的话,等姑姑回来,我定会告你的状。” “你告去吧,到时候府上的人都会觉得,是你手伸的太长,仗着自己表姑娘的身份,欺负我,瞧不起我给邀云哥哥安排的通房。” 傅雪依心情颇好,这种将对手成功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她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了。 齐秀玉还是一如既往的蠢,经不得三言两语,随口一激,就落了她的套。 “你分明是故意的,你怀孕这么久,早不安排,晚不安排,偏等我来了安排,你就是故意想看我的笑话。” 话音刚落,傅雪依看到月门外逐渐靠近的身影。 她立刻耷拉下了眉眼,拧着帕子道:“表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给邀云哥哥安排通房,也是他同意的,怎的,竟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你即便不喜欢我,也要顾忌邀云哥哥啊。” 宋邀云一进院子看到的就是她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一路上过来心里的憋闷瞬间散了大半。 “依依,这是怎么回事?”抬脚跨入庭院时,他才看见被几个下人扣住的齐秀玉,“大胆,还不赶紧松手。” 第204章 第204章 几个丫鬟哪儿敢松手,下意识护看傅雪依。 傅雪依摆了摆手,窝进宋邀云怀里,柔声道:“松开吧。” “表哥,你终于来了!”看到宋邀云,齐秀玉立刻提着裙摆冲上去,一双眸子水盈盈,仿佛下一瞬就要落泪,惹人怜惜。 “你若是再不来,你的姨娘就要将我打杀在这里了。” 宋邀云闻言看向怀里的人。 “表姑娘一张嘴好生厉害,分明是你一大清早跑到我院子来闹,我不过出手自保,怎就成了要打杀你了。” 说话之间,她手落在了肚子上,生怕齐秀玉气恼了冲过来似的。 “你——” “表姑娘莫生气了。” 齐秀玉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的红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是奴婢的错,请表姑娘不要殃及我们小姐。” 看着跪地的红绫,齐秀玉瞪大了眼睛。 宋邀云更是不解:“到底是怎么回事,雪依,你来说。” “表哥,事情不是这样的——” 齐秀玉着急辩解的话在宋邀云微冷的目光下被打断。 显然,傅雪依和齐秀玉,他更愿意相信前者,更别说傅雪依该怀着他的孩子。 “大约是红绫从邀云哥哥你的院子里回来冲撞了表姑娘吧,她有些生气责问了红绫两句,我想着红绫昨晚伺候邀云哥哥辛苦,就让她先回去了,谁知道这时表姑娘又不高兴了,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我气不过,反驳两句,她就要动手打我。” “你胡说!” 齐秀玉一双眼睛都快喷火了,“分明是你的丫鬟在路上对我出言不逊,我教训两句,你偏要护着。” “够了。”宋邀云冷声斥了她一句。 “表哥?”齐秀玉眨巴着眼睛,委屈极了。 “红绫是雪依院里的人,还是她的陪嫁,她要护着也是理所应当,秀玉,雪依是你的嫂子,何况她又怀有身孕,你怎么能跑到她院子里来闹。” 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有所损失,宋邀云周身的气息微沉。 “她不过是一个妾室,凭什么让我叫她嫂子!” “齐秀玉。” 宋邀云是真的生了气,重重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阴测测的一张脸显然是极为不悦。 齐秀玉一怔,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表哥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吼她! 就要宋邀云开口请她离开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傅雪依开口了。 “邀云哥哥,别这样,想来秀玉妹妹也不是故意的,说到底,也是我没有管好府里的下人,你就不要和她置气了,免得让娘为难。” 她一番话说的颇为体贴周到,声音更是轻柔。 宋邀云心底的烦躁仿佛都被她的话给抚平了。 一瓶的齐秀玉直接忘了反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方才还对着她刻薄尖利,这会儿竟然又是一副小意温柔的样子。 这个贱人! “红绫,还不快给表姑娘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依依,这就不必了。”宋邀云抬手一挥,“你下去吧。” 第205章 第205章 红绫如蒙大赦,忙退了下去。 齐秀玉一抽一抽,没等宋邀云开口,便捂着脸跑开了。 宋邀云轻拍着傅雪依的背,柔声的安抚:“依依,让你受委屈了,表妹她从前也是个极懂事的,不想一别几年,竟也变的娇纵蛮横起来。” “邀云哥哥不要这么说,表姑娘想来是才和家人分别,心里不痛快,今日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提。” “你受委屈了。” 宋邀云垂下眸子,深深的叹口气。 其实他又如何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妹的心思,小姑娘情窦初开时,连自己的心意都不会隐藏,从前见了他多看一眼都是会脸红的。 今日的事,想必也是因为他与红绫的事。 越是这么想,齐秀玉在宋邀云心中娇纵善妒的形象就越发的深刻。 相比之下,他还是喜欢温柔体贴的傅雪依。 傅雪依与宋邀云说了一会儿话,一副完全没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与齐秀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太清楚宋邀云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 今日这事一过,她这么委曲求全,邀云哥哥对她会更加愧疚,对于她去庄子上的事,就会多一分打算。 还真是两全其美啊。 送走了宋邀云,傅雪依又打发人去给齐秀玉送了一些点心果子,美约其名为赔罪。 齐秀玉想都不想就把点心给打在地上。 当然,这番动静也是一点儿不差的传到了宋邀云的耳朵里。 午后,林二夫人回府也听说了这件事。 “秀玉当真这么做了?”二夫人听着下人的回报,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嬷嬷直点头:“不错,府里的下人都是这么说的,是表姑娘撞见了红绫,不知怎的就生了气,忽然就闹开了。” 二夫人捧着茶杯,神色复杂:“若是这样的话,那这门亲事,怕是成不得。” 她不喜欢傅雪依是真的,但对于她给儿子送通房的事倒无可厚非。 外甥女和儿子的婚事其实已经是她和娘家兄长心照不宣的事,之所以没有戳破,让她先在府里住着,一开始想让二人培养培养感情,分散一下儿子对傅雪依的注意,二来也是想等着傅雪依生了孩子再说。 总要等这晦气的事情过去了才能办喜事儿。 没成想耽搁一段时间,竟出了这等事。 嬷嬷附和道:“是啊,表姑娘如此善妒不容人,将来这庶长子在她膝下怕是过不得体面日子了。” “邀云这一辈子不可能不纳妾的,二人成了婚,她要是有孕,自然得安排其他人伺候,总不能叫我二房子嗣凋零,这事儿急不得。” “那夫人,今日这事儿,表姑娘那边?” “不必管。”这小丫头还敢同她甩脸子不成。 “是。” 院子里,还在等着姑姑派人来安抚自己的齐秀玉左等右等不见人来,不禁有些着急。 傍晚时分,春喜从外头匆匆忙忙回来,将听来的好消息说与傅宁月听。 “这事儿真是可惜,咱们没能亲眼瞧见。” “他这是后院失火了。”傅宁月轻笑。 “可不是,不过,这个表姑娘好像不是傅雪依的对手。” 第206章 第206章 “本就没指望她能做什么,只是看着傅雪依心堵,我开心罢了。” 这番话说的任性。 春喜不由的笑了:“小姐开心,我就开心。” “小姐,三公子来了。”春若提醒道。 几人抬眸看去,就见少年如挺拔的杨树一般走近。 傅宁月深深叹了口气,有些苦恼。 南山洞书院的先生给这小子放的假也忒久了,这都七八日了,怎的还不用回去念书吗? 当然,这话傅宁月可不会当着穆笙的面儿说出来,免得又让他唠叨。 可即便她不说,穆笙看着她怅然的神色已然看了出来,失笑道:“阿姐怎么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这般苦恼。” 傅宁月笑笑:“怎么会。” 穆笙眯着眼睛,就近坐下,仿佛猜透了傅宁月的心思似的,“我们先生说了,我向来勤学,从来不会落下功课,这次家中出了大事,我又不用参与秋闱,特意给我放了半个月的假。” 少年一边说着,还顺带夸了自己两句。 傅宁月满心都在他的最后一句话上。 半个月,也就是说,这小子还要在家继续待七八日。 傅宁月眨了眨眼,头顶碧蓝的天仿佛都被灰暗的颜色蒙蔽了。 南山洞书院的先生莫不是想躲懒。 “原来是这样,也是,你读书辛苦。” 苦恼归苦恼,高兴也是有的,只要她的好弟弟莫要在她耳朵边上继续唠叨,或是继续猜测她和顾南钰之间有什么就好。 “好像后日秋闱就开始了,阿姐,到时候咱们出城玩儿吧,带上侍卫,我们去放纸鸢。” 这秋风和煦的日子,最适合去郊外放纸鸢了。 傅宁月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 出去玩最能放松,到时候他应该不至于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转眼开考,穆笙早早的同宁远侯报备过去城外游玩的事,出于二人的安全考虑,宁远侯特意拨了两个侍卫过来。 加上原本暗中保护傅宁月的侍卫,阵仗就有些大了。 一辆马车都坐不下。 毕竟从侯府到城外还有一些距离,若是步行,必得要耽搁不少时辰。 两辆马车自侯府中出发。 傅宁月与穆笙一辆马车,随行的还有春喜。 驾车的则是老花。 原本驾车的是林夏师不假,考虑到林夏师嘴巴不严,傅宁月就勒令他不许出府。 穆笙眼睛毒辣,心思又转的快,防止他看出什么端倪,原本想带着春若一起,最后也没带。 秋日里的风景不比春日差,枝头泛黄的叶梢,遍地的草仍旧是青绿色,天高云淡,林子里划过一阵阵的微风,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节。 一路上,便有不少马车与他们同行。 第207章 第207章 看马车上的标志,多数都是认得的。 “那是威远伯府的马车,还有罗将军家的马车,小姐快看,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 春喜把半个脑袋探出窗口,细细数着前后的马车。 听到礼部尚书府,傅宁月微微扬眉:“不知道是不是和阿谷是同一个目的地,若是去的同一个地方,咱们还可以结伴而行。” 傅宁月与礼部尚书府的二姑娘林谷是好友,算是知心知意的手帕交。 当初宁远侯还不是侯爷的时候,就住在林谷家隔壁,两家是邻居,后来宁远侯立下战功,景帝赐了宅子,这才分开。 不过傅宁月与林谷一直有联系,这段时间因为事情多,倒是来往的少了。 再加上林谷的长姐几个月之前出了事,两边都不方便互相打扰。 春喜闻言再次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看来是不必了,林姑娘的马车转弯,好像失去寺庙祈福的,说起来,也不知道林大姑娘现如今如何了,身体好了没有。” “心病还须心药医,即便身上的伤好了,只怕心里的伤也难以治愈。”傅宁月提起此事,忍不住叹气。 林家两姐妹,都是好性子的人。 林谷的长姐林苑有一个未婚夫,名为秦玖,乃是与他门当户对的镇远将军府家的大公子,二人自找情投意合,这桩婚事亦是双方父母商议过后,知道儿女心悦对方才订下的。 偏偏天不遂人愿,四个月之前,恰好是傅宁月重生回来的前一个月。 林苑姐妹俩出门逛花会,不曾想林苑让一群歹人给盯上绑走,林谷也受了伤。 秦玖得知此事亲自带人出去救,没想到遭到了歹人的暗算,一箭射去,正中秦玖心口,当时的情况傅宁月不曾亲眼看到,但听林谷说。 秦玖就死在了林苑的眼前,温热的鲜血喷了她一脸。 少年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被歹人所害。 他们不过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林苑备受打击,被匆匆赶来的官差救下,人却有些恍惚,抱着秦树的逐渐冷却的尸体不撒手。 秦家并未对林家发难,而是查起了那些歹人的身份,这一查不得了,原来,那些歹人并非是要针对林家,而是秦家的仇人。 上一辈的陈年往事,镇远将军府上曾有过一名艳冠京城的侧室,那名侧室因得宠被镇远将军夫人嫉妒,怀胎五个月被镇远将军夫人污蔑与下人苟合,使的镇远将军震怒,一碗堕胎药打了她的孩子,又打了侧室十个板子发卖出去。 那侧室命大,竟得了人救助没死。 这么多年她怀恨在心,蛰伏京城就是为了报仇。 她本来是想通过玷污林苑来让秦家丢脸,再以林苑为筹码,让秦玖赴死,从而让镇远将军痛不欲生。 没想到秦玖会那么快得到消息来救人,她便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全部都给杀了。 歹人被抓,好一番审问才得知这样的内情。 镇远将军一气之下就想要休妻,念在她为将军府育有三子一女,是大功臣,族老们都不同意。 最后就在院子里设了佛堂,让她从此以后青灯古佛长伴。 而林家,秦玖已死,这桩婚事按理来说也作罢了。 林苑对秦玖用情至深,发愿还要做秦玖的妻,哪怕只是有个名分也行。 林家人哪里舍得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 第208章 第208章 直接就命人将她锁在了屋子里,不许吃喝。 林苑愣是这样僵持了三四日,险些饿死在房里,最后还是老太太舍不得孙女松了口,承诺给她两年时间。 倘若两年过去,她仍旧不能释怀,就随她折腾。 “林家大姑娘真是长情之人,可秦小将军已经死了,她这样折腾,又是何必呢?”春喜叹口气,只觉得老天爷不公。 为什么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呢。 这不是捉弄人么。 傅宁月自小和两姐妹相识,如何不知道秦玖的性子,同样惋惜。 “秦大哥是个好人,他们原本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的。” 重活这一世,她也想过,若是能早一些回来,她就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了。 穆笙淡淡道:“就林大姑娘愿意嫁给秦玖大哥,只怕秦家也不会同意。” “是啊。”春喜接了话。 傅宁月抿着唇,没再开口。 她想,再过两日或许可以约阿谷出来问问林苑姐姐的境况。 傅宁月同样希望她能从中走出来,秦玖再好,他们到底已经阴阳两隔了。 察觉到自家阿姐的心情有些沉重,穆笙挑起车帘,指着不远处道:“我们到了,阿姐,今日咱们就比比,谁放的纸鸢更高一些,如何?” “好啊,输了可不许耍赖皮,躺在地上打滚阿。” 一听这话,穆笙耳尖有些红,忍不住嘟囔:“我那时候年纪小,还没几岁呢,阿姐怎么还记到现在。” 他自己都一点儿没记住。 “不敢忘,当时你鼻涕眼泪抹我一脸。” 穆笙耳朵更红了。 说话间马车停了下来。 “好了,不逗你了。”傅宁月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心情好了不少:“到地方了,咱们下去吧。” 老花将马车前头的马儿栓住,随后将小杌子放在前头让几人踩着下来。 溪流潺潺,林间清风婉转,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打在脸上,不冷不热,很是舒服。 四下无人,傅宁月也不端着,大大伸了个懒腰:“这天气可真好啊,大哥要是一起来就好了。” “是啊,可惜大哥好忙,我总觉得他做了神机营副统领之后好像就没休息过。” 尽管穆笙只回来了七八日,也就是在厉长峥丧期那两天见过姜执栩,其他时间,基本上见不到人,也就是听下人第二天说姜执栩前一天晚上子时,丑时回的侯府。 “大哥不熟悉神机营的事物,这一开始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这边马车栓好,后头几个侍卫也下了马车,分别守在不同的地方,防止有什么危险。 傅宁月取出了新做的纸鸢。 穆笙看到纸鸢的形状,不由一愣。 “你这纸鸢......为何是螃蟹状的?!” 第209章 第209章 还是煮熟的红螃蟹,真是稀奇。 傅宁月小心翼翼捧着纸鸢,笑道:“这个时节最适合吃螃蟹了,纸鸢做成螃蟹的形状,有什么不妥的吗?” “倒也没什么不妥,不过阿姐,既然咱们要比赛,不如再定个彩头吧,如何?”穆笙提议道。 “好啊,若是我输了,我就给你一直想要的高阁凌空图。” 听了傅宁月这话,穆笙眼睛都亮了:“阿姐说的可是真的,莫要反悔啊。” “口气这么大,看来你是私底下偷偷练过如何放纸鸢了,不过若是你输了,接下来在家的这几日,不许再唠叨我,我做什么,你都不许教训我。” “好,一言为定。” 少年扬起下巴,眼中尽是自信。 傅宁月也不甘落后。 姐弟俩很快再青葱郁郁的草地上跑起来。 不多时,通红的螃蟹纸鸢就高高的挂了起来,与之不相上下的,是穆笙的燕子纸鸢。 二人互相较劲,一下下放着手里的线,很快抬头就看不到空中连着的那条线了。 春喜眯着眼睛惊呼:“小心些,不要挂到树上去了。” 东南风骤起,螃蟹纸鸢与燕子纸鸢险些缠到了一起。 嬉笑声充斥在林间。 与此同时,林间不远处的小阁楼里,一名年轻人站在凉亭下,手挡在了额头上仰起头,看着空中的两只纸鸢,立刻叫来同伴:“魏兄,崔兄,快来看,有人放纸鸢。” 正在阁楼里作画的几人闻言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天空。 魏景之眼力最好,一下就瞧出了通红的纸鸢是个什么形状:“这是谁放的,纸鸢竟是个烧熟的螃蟹,当真有意思。” 见过大雁形状的,也见过燕子形状的,甚至还有做了各种花朵形状的专门用来哄姑娘家的,螃蟹纸鸢,不,是熟螃蟹纸鸢,当真是头一回见。 “看这个方向,离我们不远,要不咱们去瞧瞧。”姓崔的男子提议道。 这话一出,另一名王姓男子立刻否决了:“怕是不好吧,若是姑娘家,咱们这么过去,岂不是唐突。” 崔姓年轻人摇头:“此言差矣,王兄,你仔细想想,哪个姑娘家放纸鸢不喜欢燕子,花朵,喜欢熟螃蟹的,十有八九是个少年。” 王姓年轻人被这话说服了。 想想也是,就算有姑娘放螃蟹纸鸢,也不会专门做一只熟螃蟹状的纸鸢。 “魏兄,你意下如何?” 魏景邑耸了耸肩:“闲来无事,结交一番,想必也十分有意思。” “那咱们这就过去吧,把他们请来一起玩儿,今日下午不是还要做烤肉,请他们尝尝,多交个朋友也是好的。”王姓年轻人天性欢脱,一下子想远了。 只凭这一只纸鸢就能猜到,这只纸鸢的主人也一定十分有意思。 阁楼里还有其他年轻人,多数都是和魏景之一样是勋贵人家的子弟,他们之中有的已经过了乡试,未及殿试,有了官位在身,好不容易靠着秋闱得了几日假放松,有的则是家里安排好了前程,根本不用愁。 至于剩下的,那就是出了名的纨绔了。 三人没同其他人声张,毕竟看纸鸢的数量只有两个,对方人不多。他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去,要是把人吓着了可怎么好。 顺着纸鸢的反方向,几人在林子里走着,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一棵大树旁。 第210章 第210章 “看这阵仗,想来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几人站在一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后头,悄默默观察着前头的境况。 因为有马车遮挡,他们只能听到人说话,压根看不清是什么人。 傅宁月拉扯着纸鸢线,手举着时间太长,她有些软劲儿。 春喜见状,忙上前给她扇风,还不忘鼓劲儿。 这边穆笙见她眉眼间露出的疲态,微叹口气,正打算认输,傅宁月便先开口了。 “我使不上劲儿了,你赢了。”她喘口气儿,将线轮往春喜手中一塞,提着裙摆去一旁休息,“我那幅图是你的了。” 穆笙扬了扬眉,慢悠悠的滚动线轮,“阿姐若是累了就歇会儿吧,车里有水和果子。” 傅宁月坐在小杌子上,拿着团扇直扇风。 春喜这时候将线轮捆好,交给侍卫清河,抬脚去马车里取水和果子。 树后的三人有些愣怔。 “是......是个姑娘啊?” 尽管没见着人,但女子的话声总能听出来。 崔姓年轻人有些踌躇的扯了扯衣袖,望向两个好友:“要不然,咱们走吧。” 王姓男子也挠挠头,神色有些尴尬:“这姑娘还,还挺有意思哈。” 魏景之站在旁边没动,神色有些僵硬。 这个声音尽管没有听过很多次,他却十分熟悉。 分明是宁远侯府傅姑娘的声音。 “咱们走吧,不便打扰。”反应过来,魏景之忙拉着两人离开。 原本以为是哪个有意思的同龄人,没想到居然是傅姑娘。 若是让人发现了,指不定会以为他们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崔公子与王公子连连点头,转身就走。 正在往马车里去的春喜还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离的最近的侍卫清河忽然察觉到什么,身影一动,一把扣住了春喜的肩头将他往后拉。 与此同时,另外两名侍卫也听到了动静。 腰间的长剑出鞘,剑风凌厉,直指三人咽喉。 魏景之是习武之人,见此情形就想要动手,再想想眼下的情况,硬生生给忍住了。 老花也从旁边跳了出来,伸长了脖子一瞧,竟是三个俊俏不凡的年轻人,看穿着,还是哪家的贵公子。 “你们是什么人?”清河冷着脸问。 锋利的剑刃距离三人的咽喉不过分毫,若非这三人身上没有武器,且没做出什么危险之举,方才冲过来的瞬间,他们就下手了结了这三人。 穆笙想也不想就拉着傅宁月护在身后。 “小姐,那边有人!”春喜站在原地,看着三个被侍卫抓住的大人,大惊:“好多登徒子!” 魏景之三人听到这话,面色涨红。 “我们不是登徒子。”三人齐声道。 傅宁月缓步上前。 穆笙:“阿姐别去,小心有危险。” “没事,不是有清河他们在。” 这边被三个侍卫拿剑指着,崔姓男子手中的折扇都吓的掉在了地上,慌里慌张的开口:“手下留情,我们没有恶意的。” 第211章 第211章 王姓男子就显的淡定许多,“我们只是路过。” 魏景之闭了闭眼,暗暗的骂了一句。 清河是宁远侯的亲卫之一,奉命保护小主子,对于这几个出现在林子里,身份不明的人存了极强的警惕心,当然不会因为他们简单的几句话就这么放过他们。 “你们是从阁楼那边来的。”清河看着几人身后的路,便猜到了他们的来处。 说是路过,实在勉强。 毕竟这前后左右只有他们来时的一条路。 魏景之暗暗叹口气,如实道:“我们在阁楼看到有人放纸鸢,觉得好奇,想过来交个朋友,无意冒犯。” “魏三公子!” 走近的傅宁月看到来人,面露愕然。 魏景之听到这个声音,有些窘迫,“傅姑娘。” 面对音乐的姑娘,魏景之更觉得不好意思,这样的情景,实在丢人。 傅姑娘定然会以为他是故意的吧。 穆笙有些诧异:“阿姐,你们认识?” 春喜看到清河剑下的人,撇了撇嘴,一下跳上马车去取水和果子。 姑娘与魏三公子何止是认识啊,差点儿就要定亲了呢。 傅宁月点点头,随后吩咐清河:“把剑放下,这是魏国公府的三公子。” 至于另外二人,她不认识,不过看穿着,也不是普通人。 三个侍卫这才将剑收了起来,默默后退,护在了两个小主子身后。 崔公子与王公子也是惊讶的看向魏景之。 魏景之神色羞赧,对着傅宁月揖手,决定解释一番:“实在不好意思,我与两位好友在阁楼中看到这边有人放纸鸢,觉得有趣,便过来瞧瞧,没想到是傅姑娘你,实在冒犯。” 另外两人听到这话也赶忙揖手:“冒犯了。” 傅宁月微微颔首,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过来。 估计是看到了她的红螃蟹纸鸢。 “无妨,我的侍卫没有伤到三位吧。” 见她不曾疑心,魏景之松口气,“并没有,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待三人离开,穆笙猜拉起她的衣袖问:“阿姐,你怎么会认识魏三。” “之前我管家的时候,恰好碰上了魏三公子的及冠礼,我便同父亲一起上门送了贺礼。”傅宁月随口道,至于这其中真正的原因,没必要说。 “原来是这样,我瞧着他看阿姐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穆笙诚然道。 如果只是相识一场,魏三方才不会那般紧张,毕竟清河他们已经退了下去。 尤其是,他与阿姐说话的时候,神色再如何的平静,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好像怕阿姐误会什么。 “大概是怕了清河他们吧,行了,咱们别管其他人了,吃果子吧,我都渴了。” “行。”穆笙也没有追问,总之他们两家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阿姐,你方才可输给我了,回家记着把图给我,不许赖账。” 傅宁月捶了捶发酸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可不是赖账的人。” 姐弟二人坐在潺潺的溪水旁,吃着果子,欣赏着眼前美景,好不惬意。 春喜奉命分了果子给老花和三个侍卫。 离开的几人走在林子里想着刚刚剑刃贴着脖子的场景,不禁心有余悸。 第212章 第212章 “真是吓死我了,差点交代在这里。”崔公子拍着胸脯,显然被吓的不轻。 “是啊,这几个侍卫好厉害的身手,我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到我面前了,不过魏兄,你怎么与那位姑娘认识啊,看起来还很熟的样子。” 说起这个,崔公子立刻竖起了耳朵听着。 魏景之本不愿多说傅宁月的事,一来这件事说出去也不光彩,二来也是最重要的,要是让人知道这事儿,怕是对傅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如今的世道风气也不算开放,对女子更是或许严谨。 想想要是不说,凭两位好友的八卦程度,指不定明日就将事情宣扬出去了。 “方才那位姑娘,是宁远侯府的大小姐。” 一听宁远侯府,两人打探的心思果然歇下了。 他们家世不错,崔公子的父亲乃是兵部侍郎,而王公子的父亲是武将,曾是魏国公的手下。 在京城中也就是说的过去的家世,与侯府这样爵位自然无法相比。 魏景之事国公府嫡子,两家相识,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宁远侯府的姑娘,倒是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崔公子一边走一边说着。 王公子也点头:“我以为这位傅姑娘是个凶悍霸道的主儿,没想到还,还挺善良温和的。” “凶悍霸道,王兄何出此言?”魏景之不解。 在他心里,傅姑娘就像是初春与深冬交接时融化的雪,待人冷淡疏离有着属于她自己的距离,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两个好友会做出这样的评价。 王公子与崔公子对视一眼,同样露出不解:“你不知道吗,之前宁远侯府二房夫人家的事,还有一些就是关乎人命的事,虽说傅姑娘占理,但是也有人觉得傅姑娘得理不饶人,仗着宁远侯的宠爱。” “胡说。” 魏景之想也不想厉声打断同伴的话,表情更是愤慨:“难不成有人欺她,她必须要默默承认,连反击都不行呢,这些人成天就知道以讹传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崔公子和王公子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给弄的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道:“你知道真相?” “是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好友即便是国公府的嫡子,从来也都不是以身份拿乔的那种人,这会儿突然帮起一个姑娘家说话来了,还见不得别人说她一点儿不好。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魏景之扯了扯唇角,加快了脚步:“我不过是见不得这些人胡说八道罢了,哪里激动了。” 崔公子乐了:“你还没有激动,看你刚刚的样子,好像要撸起衣袖打人了。” “话说回来,崔兄,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刚刚魏兄同傅姑娘说话的时候,你发现没,他特别的奇怪。” 这话真就是在胡说了,不过是纯粹想来诈魏景之的。 “胡说,我哪有。”魏景之有些慌,脚底下的步伐越来越快,远远的把两个好友甩在了身后。 二人紧赶慢赶跟了上去,对视一眼,心里有了猜测。 “魏兄,你莫不是,心悦傅姑娘不成?” 魏景之的耳尖一下子红了,“我不是,我没有,你们胡乱猜测,是想毁人名声不成。” 第213章 第213章 这就有恼羞成怒的嫌疑了。 崔公子追上去,笑着搂过好友的肩膀:“行了,不说了,我们不说了还不行,别生气啊。” 王公子也道:“话说回来,心悦便是心悦,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为何不让人上门提亲。” 魏景之一把将人推开,摇了摇头:“你们不懂。” 若不是傅姑娘愿意,就算是亲事订下,他也是不愿的。 王公子撇了撇嘴:“这有什么不懂的。” “行了,少胡说,今天的事不要宣扬出去,明白吗。” “这点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你就放心吧。” 哪怕魏景之不交代的话,这事他们也会守口如瓶,不为别的,就为傅姑娘那个护犊子的父亲。 宁远侯可不是好惹的主儿,满京城谁不知道,宁远侯的这个女儿就是真正的掌上明珠,谁碰伤一根头发都要跟人急的。 要是知道他们三个“登徒子。”当然他们不是,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 宁远侯说不准就打上门来了。 “话说回来,魏兄,你再过七八日就要去边境了,真不打算和傅姑娘定个亲,我瞧着傅姑娘貌美又温柔,万一被别人抢了先,你可是要没地方哭了。” 平日里,这种对世家闺女评头论足的行为自然会被嗤笑。 可眼下与好兄弟说,就没必要那么顾忌了。 魏景之听着好友的话,莫名有些不舒服:“不要再说傅姑娘了。难道你们还想被当做登徒子抓住。” 他不愿再说,二人也不好继续提。 晌午过后,傅宁月与穆笙吃了侍卫带来的烤肉,坐在草地上歇了一会儿,开始打道回府。 路上又遇上了林府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林谷自然也瞧见了好友,连忙让人停车。 “宁月,许久不见了。” 林谷一下车,便上前拉住了傅宁月的手。 许久不见,两姐妹站在树荫下,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听说了你伯母的事儿,没想到你在府里的事情这么不好过,可惜我之前不能出门,也不能帮到你。”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家里事情那么多,还是顾好自己最重要,你大姐她,怎么样了?” 林谷叹口气:“还是老样子,整天对着秦玖大哥的画像以泪洗面,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宁月,我真是怕,我怕阿姐等不到两年,自己就先。” “不会的,林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何况,秦玖大哥还在天上看着呢,他会保佑她的。” “这个世道当真是太乱了,我希望阿姐能想开点,给自己寻一个好归宿,毕竟秦玖大哥已经去了,宁月,你呢,你的亲事。” “我暂时还不想议亲呢,待在家里没什么不好的。” “我阿姐要是能有你想的这么开就好了,算了,不说她了,你们今日是出来玩儿的么。” 第214章 第214章 “是啊,我与阿笙一块儿出来放纸鸢,刚来的路上还看到你了,本想着同你打招呼,结果你先一步走了另一条路,没想到回来又碰上了。” 林谷遥遥望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年,忍不住笑:“你这个弟弟好像长高了不少,去年见到的时候,他只不过到你肩膀处。” “男孩子的个子蹿的要快一些,话说回来,你是去帮着林苑姐姐祈福的吗?” 林谷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还为了另外一件事。” 说到此处,林谷的面颊红了两分。 傅宁月有所猜测:“伯父与伯母已经开始帮你物色亲事了?” 林谷耳尖发热,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其实前些日子就已经相看过了,就差合八字那些流程了。” “是哪家的?”傅宁月好奇。 看林谷的样子,应该是挺满意。 “是大理寺卿副使徒家的长子,名叫祁炜,我父亲差人去打听了,这个祁炜是个很有才学的人,在京城翰林院陆大人家的私塾上课,听那里的先生说,以他的才学,只要不出意外,今年必能榜上有名。” “祁——炜!”傅宁月声色一紧。 林谷还未察觉什么,继续道:“是啊,他今年二十一,比我大一些,父亲说了,这门亲事两家长辈如今心里有数,只等着日放榜,便能换了文书定下。” 傅宁月微微攥着衣袖,面上维持着镇定。 这个祁炜,并非是什么好人。 前世她被宋邀云和傅雪依关在后院,不能随意出门,外头的热闹却没少从下人的口中听来。 祁炜不仅在秋闱中名列前茅,来年的春闱更是大放异彩,在殿试中更是表现出色,后又因为出色的容貌被称探花。 要知道,探花郎不仅代表着本人有些出色的才学,相貌更是陛下认定的好看,京城中多少勋贵人家盯着想同他定亲,门槛儿都给人家踏破了。 与这一世不同,和祁炜定亲的并非是礼部尚书府,而是国公府家的二小姐,魏云意。 魏云意纵然性子娇纵,相貌门第却不差,这段姻缘在人们眼中也是极好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两人成亲后大概半年,竟有一个貌美的妇人找上门,还带着已经能打酱油的一双儿女,说是祁炜的亲生子。 祁炜并未否认。 原来,这妇人曾是祁炜有一次出远门时受伤,救过他的恩人,名唤幺娘,是猎户家的女儿。 祁炜小腿受伤,休养了一个月有余才能下床走路,在这期间,与幺娘日久生情,情不自禁。 祁炜回京之后,就派人把幺娘接了回去,本想着给他名分,祁炜的娘却不愿有着大好前程的儿子娶一个没权没势的猎户女。 祁炜拗不过母亲,便只能暂时将人养在外头,时间一长,幺娘也就怀了孩子。 先有了个女儿,后又有了一个儿子。 想来这会儿,幺娘的儿子已经出生了。 养外室有了孩子还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祁炜将这母子三人接进府里,有什么好的都是紧着幺娘,不顾新婚妻子的感受日日留宿幺娘院里。 第215章 第215章 魏云意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国公府势大,祁炜也不敢得罪了,只能低声下气的求人回来。 魏云意顺势下了台阶,与祁炜又过了一段还称得上甜蜜的日子,不久后也怀了孩子。 不想这孩子被幺娘冲撞,不过四个月魏云意就小产,大夫来的不及时,魏云意就这么没了。 人走了不过几个月,祁炜就急匆匆的把幺娘抬为正妻,给了两个外室子嫡出的名分。 国公府可不是好糊弄的,派人暗中追查魏云意真正的死因,结果就发现,人是幺娘故意害死的,祁炜虽然没参与其中,但在魏云意死后也从下人口中问到了真相。 他非但没有惩治幺娘,反而想方设法的掩盖真相,一心护着幺娘。 国公府哪里肯,联合御使台参了祁炜一本。 不想祁炜竟暗中投靠了五皇子,几次纠缠,祁炜全身而退,只处死了幺娘一个。 傅宁月初听时,只觉得心惊。 祁炜心爱幺娘,不能给予正妻的位置,想要国公府的权势支持,娶了魏云意又不好好相待。 这就是个人渣! 魏云意是幺娘害死的不错,祁炜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可最后,祁炜却好端端的活着,当真是让人忿慨。 阿谷性子温和,从来不喜欢与人相争,要是嫁给了祁炜,只怕下场还不如魏云意。 让傅宁月不解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前世祁炜是在成为探花之后才开始议亲的,怎么这一世却提前了这么多! “宁月,宁月,你想什么呢?”林谷挽着她的胳膊晃了晃,将傅宁月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回神,看着好友,沉沉道:“阿谷,你知道这个祁炜是什么人吗?” 林谷皱眉:“父亲打探过,说他很不错,怎么了宁月?” 傅宁月深吸口气:“阿谷,若是我和你说,这门亲事不能成,你可信我?” 林谷一时怔住,直愣愣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信,你说话,我当然是信的。” 知道她心里奇怪,傅宁月主动说起缘由:“你若能嫁一个好的男子,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这个祁炜不行,你不知道,我那日在街上,亲眼看到祁炜与一名美貌的妇人举止亲密,还送她去脂粉铺子,那个妇人还大着肚子呢。” 亲眼见自然是没见到的,但事迹是真的,就不怕找不到这个祁炜的错处。 林谷倒吸一口凉气,绞着帕子道:“当真吗,他竟是这样的人,会不会,这个妇人是他家里的姐妹?” 毕竟再纨绔的子弟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带着自己外头养的人出来逛街。 “肯定不是,他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显然刻意遮掩,但我在脂粉铺子里看的真切,的的确确是他没错,你忘了,前不久我去过大理寺一趟,撞见过这个祁炜,肯定不会认错的。” 林谷神色有些挣扎,好友既这么说了,肯定不会是诓她的。 第216章 第216章 “那怎么办,宁月,我不要嫁给这样的人,未成婚便养外室,还有孩子了,我......我不要嫁。” 不论出身,不论相貌,哪个女子不愿意嫁一个品行出众的男子,即便两情相悦少之又少,后半辈子能琴瑟和鸣也是好的。 祁炜,显然不是林谷想要嫁的那种人。 他显然就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好色之徒。 林谷脸色苍白,已然乱了方寸。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如今两家都快合八字了,她突然跑过去说不愿嫁,父亲母亲必然会生气。 即便说明缘由,没有证据,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无理取闹。 林谷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更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宁月,我该怎么办,要不然,我和祖母说吧,她最疼我了,一定会跟父亲母亲说的。” 林谷想到了祖母,眼眸亮了一瞬又瞬间黯淡:“不行不行,祖母近来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不能拿这样的事情去打扰她,我,我该怎么办?” “不着急。”傅宁月一把握住好友的双手,语气温和:“阿谷,我会帮你的。” 林谷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好友的声音仿佛有种能安抚人心的魔力。 “你帮我,可是宁月,你家中事多,这样的事,只怕咱们这些姑娘家都不好插手。” 知道好友如今也不算过的太好,她一直依赖的二哥厉长峥才走了没多久,她不愿好友为了自己劳心劳神,更何况是这种事。 “我既然告诉你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傅宁月轻拍着她的背,前世林谷曾在他被宋邀云软禁时多番探望,若不是有她在,宋邀云顾忌尚书府,她也活不了那么久。 后来林谷还带来的丫鬟帮她逃跑,可惜没能成功,从那之后,宋邀云就有了借口再不让林谷登门。 这件事对别人而言或许有些麻烦,她不一样。 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祁炜这个外室的身份,查起来很方便。 林谷眨巴着雾蒙蒙的眼睛看着好友,瞳孔上的一层氤氲闪烁着珠光,“可是......” “这件事其实很好办,不过,我只这么说了你就相信我,难道不想要自己验证一下?” 林谷擦干净眼泪道:“可是你不会骗我啊。” 傅宁月噗嗤一笑:“阿谷,你真傻,以后可要学着聪明一些。” 林谷神色茫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说。 “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祁炜的这个外室,名叫幺娘,曾是猎户之女,他心里有这个猎户女,我还打听了,当初他可是跟他娘提了,想要迎这个猎户女进门的。” 林谷听的一愣一愣,最后问:“宁月,这些事,你怎么会想着顾打探。” 好奇怪,她要是遇上这个,肯定敬而远之了。 傅宁月神色淡定:“好奇啊,我当时想着祁炜不是没成婚吗,怎么与一个陌生女子同坐一辆马车,还搂搂抱抱的,就差人跟着了。” 林谷垂下眸子,耳尖一红。 她说的没错,人都有好奇心,换做是她,大概也想一探究竟。 但她不中用,胆子太小了。 “吗这么说的话,祁炜也算是一片痴心了。”林谷怅然道。 第217章 第217章 傅宁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就说你好骗,他若真的一片痴心,怎会甘愿让心爱的女子没名没分的给他生孩子,做外室,就应该和他娘抗争到底,给她名分才对。” 只是随口吵两句就妥协,说到底就是做个样子。 “是啊,你说的对,这个祁炜果真不是个好的。”林谷用力点头,紧紧的攥住了帕子,等着她说下去。 “你可能还不知道,她都不止一个孩子,还有个姑娘,已经两岁多了,满地的跑。” 林谷瞬间睁大了眼睛。 “未成婚,先有子,这可不是规矩人家该做出来的事,所以我想,等到哪天,这个祁炜再出门与幺娘幽会,我就差人通知你,到时候,你一定要把伯母带出来,亲眼瞧着,才好让她知道这个祁炜是什么样的人。” 林谷默默听着,抬眸看向傅宁月,眼里的泪光被取代。 此时此刻,好友的身影在她的眼里如同金樽一般放光,“宁月,你可真厉害。” “先别急着夸我。”这也是她临时想到的办法,“咱们得确定,伯母与伯父知道祁炜的品行之后不要祁家这个亲家。” “这个你放心,只要我爹娘知道祁炜真正的品行,他们绝不会让我嫁过去的。” 林谷很庆幸,她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 “不尽然,倘若祁家不愿丢掉这门好亲事,愿意退让,去母留子,你又当如何?” “啊?” 林谷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傅宁月直叹气:“阿谷,你当真不能这么下去了。” 从前她觉得好有天性纯真是很好的品格,如今看来,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遇到任何事都没办法处理,自己都乱了阵脚,有她在,有林谷的父母在可以撑腰。 倘若她以后出嫁了,会遇到更多的事,她又该如何? “宁月?” “从前我觉得林苑姐姐处事强硬,如今看来,你还不如和林苑姐姐学一学。”傅宁月说了这么一句,又回归正题:“我会有法子让他们一定不要这门婚约的,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你,你回家等我消息吧。” “好。” “记住了,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林苑姐姐也不行。”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那就行,你这几日最好都不要出门,我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的。” 说完这些事,耳根坐上马车,各自分别。 天已近黄昏。 傅宁月有些口干,取出水壶喝了好几口。 穆笙睨着她:“阿姐刚刚同林姑娘说了什么?” “姑娘家的事,你也要打听?” 穆笙轻笑:“应该不是吧,我方才看见林姑娘哭了,阿姐你和林姑娘是好友,不会无缘无故把人惹哭的。” 傅宁月两眼一闭不理会:“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唠叨,我累了,睡一会儿,你自便。” 第218章 第218章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在黄昏之前回到了侯府。 与此同时的顾南钰接到了魏国公府送来的帖子。 不仅仅是他,还有大理寺的另几位,凡是魏景之的上司同僚人手一帖。 “大人,魏国公府的答谢宴是在两日之后,那日当职,属下替您推了?”顾肆看完了帖子上的内容询问道。 魏景之将在不久之后启程前往边境,这一去,至少一两年,他在大理寺待了也有三年不止,魏国公是个人精,惯会做人的,以答谢宴的名义宴请了大理寺众人。 实则还是有拉拢的意思。 首当其冲就是顾南钰了,当然,魏国公对能拉拢顾南钰并不抱太大希望,这不是还有左右副使余下他人。 要是能得大理寺众人相助,三皇子未来夺嫡又能多一份筹码了。 顾南钰将帖子拿了过来细看,墨色的眉微敛,将帖子压在桌边一角:“当职也无妨,去一趟就是。” 顾肆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似乎又很合常理。 谁让魏三公子总想着傅姑娘,大人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这会儿对上的还是情敌,就更得加把劲儿了。 自家大人心思不爽,魏公子可不是要遭殃。 就是旷上一个月的差事,整个京城也无人敢到陛下面前参他。 得知顾南钰会来赴宴,魏国公一家着实惊到了。 老国公叫来了儿子又叫来了孙子,仔细盘问着孙儿在大理寺的差事职位当的如何。 魏景之不疑有他,只当是为着答谢宴的事才问这些,如实回答了。 “孙儿本就不曾担任什么重职,平日里做什么差事祖父应该也清楚,只是近来偶尔会去顾大人公廨处瞧一瞧北郊山的案子,顾大人对孙儿十分照拂......” “你还去问了北郊山的案子?”世子听到这儿脸色不大好:“你知不知道这个案子牵扯到什么人了,你还敢去问,胆子不小。” 魏景之一脸无辜:“孩儿不过是顺口问问,是您与祖父让我去大理寺挂闲职的。” “臭小子,你说什么?” “行了。”老国公睨了一眼儿子,又嘱咐孙儿:“如今你要去边境了,这样的事日后也能离的远些,景之,你要记着,咱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魏景之点头:“孙儿记住了,祖父放心。” “待答谢宴时,你要同你的父亲好好招待大理寺的同僚和你的上司,即便日后不在一起当职,也不能仗着自己出身而自觉高人一等。” 老国公循循善诱,魏景之将他说的一一记在心里。 转眼即是两日之后的答谢宴。 阵仗并不算太大,设了几桌宴席,老国公亲自下场,陪着这些人吃席,真真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 不过也有顾南钰在其中的缘由,倘若他不来,老国公便会想好借口,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世子和另外三个孙儿招待。 主桌上,老国公与世子携魏景之陪着顾南钰。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魏景邑从另一桌过来喊魏景之过去。 今日他毕竟是主角,少不得要给诸位来客们敬酒。 第219章 第219章 少年面颊微红,俨然已经是喝了不少,不过脚步仍旧坚挺:“顾大人,失陪一下。” 随即他便端着酒杯到一旁。 平日里也有几名和他相处的还算融洽的同僚表达出不舍之意。 “这一别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见面了,景之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是啊,如今虽然已经没了战乱,但边境到底不比咱们京城,一定要小心,等你回来了,我还请你吃九龙铺的酱牛舌。” “好啊,那可说定了,不过上回你说要请我,最后急吼吼的走了,银子还是我结的,等我回来,你该不会还让我结吧。” 魏景之也丝毫没有架子,同他们有说有笑。 “那肯定不会,都说了上次有事儿了,你结都结了,可不能赖账。” 邻桌笑声不断,老国公举起酒杯:“顾大人,还未来得及感谢大人对景之的提携照拂,这小子怕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顾南钰微扬唇角:“国公严重了,景之天资聪颖,是个可堪栽培之人。” 这样的评价听的国公府几人皆是一惊,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味。 “是顾大人过誉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他们只会觉得对方是想要攀附国公府,但这个人是顾南钰,就得另说了。 老国公心思千变万化,想着到底是孙儿真有这个才干,还是说顾南钰可能是接下了国公府的示好? 总觉得顾南钰没这个意思,孙儿也真就没这个才干。 “这还要多谢顾大人,这孩子回来也说了,近日来,他总去顾大人处叨扰,当真是......” 老国公不厌其烦的自说自话,等说完了,顾南钰才幽幽开口问:“不知景之这一去,是多久?” “按照我们国公府家训,最低两年。” “是啊,当年我可是在边境待了三年才回来的。”世子自然而然的接话,“现在的孩子娇气,若非他婚事未定,怎么也要让他多待一年。” 顾南钰露出恍然的神色,指尖捏着杯壁,若有所思:“边境苦寒,倒是也能磨一磨景之的性子,对他......也好。” 他欲言又止,话锋急转。 世子敏锐的听出了顾南钰言语中的异样,忙问:“可是我那三子在大理寺做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顾南钰淡淡一笑:“也没有。” “那是......” “并不是什么大事,景之如今年纪小,心浮气躁,按耐不住气性也是常有的事,去了边境可好好磨砺一番。” 祖孙三口越发听不懂顾南钰什么意思了。 看着三人热切的目光,顾南钰抿唇,许久后才无奈道:“这件事本轮不到我开口,只是他在大理寺挂职一日,就是我大理寺的部下,不知世子,可有意给景之寻一个门好亲事。” 三人一怔,更为不解。 顾南钰摇了摇头,许久后才接着道:“前几日,我命侍卫去京郊处取东西,路上遇见了景之还有另外两名年轻人躲在一户人家的马车后,似乎在窥探出来秋游的姑娘。” 第220章 第220章 他一语惊人。 老国公和世子以及长孙魏景盛直愣愣僵在原地。 还是魏景盛先反应过来,扯着僵硬的嘴角问:“顾大人,您是说,景之他在窥探......窥探人家姑娘。” 顾南钰眼中划过惋惜:“不错,我的侍卫认识三公子,不会认错,这孩子哪里都好,只这一点,所以,我今日来,就是想提醒国公与世子,三公子还年轻,长此以往下去,只怕会浪费了他一身好本事。” 青年眉眼微垂,清俊的面上看不出一丝虚情假意来。 世子听着这话,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杯盏:“这个混账东西,竟做出这样的丑事,我说他这几日怎么天天出去,原来竟做这样的勾当。” 尽管生气,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不想在这么多宾客面前闹出笑话。 “天天出去?”顾南钰愕然。 世子听他又重复这话,差点儿没两眼一黑,气的厥过去。 老国公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他本来以为还有希望拉拢顾南钰的,不然他也不会来赴宴,如今看来,人家醉翁之意根本不在酒。 分明是来提醒这个小混账做了丑事的。 老国公瞥一眼满身矜贵肃穆的年轻人,丝毫不怀疑他话里的可信度。 国公府与顾南钰无冤无仇,他没道理来编撰这样的话来污蔑,顾南钰又没法儿从中捞好处。 魏景盛也是这般想的,况且,这些日子,三弟的确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结合顾南钰说的话再看,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男子当如国公与世子这般,而不是整日纨绔行径。”顾南钰一字一句说着,挺拔的身躯俨然萦着凛凛正气,“说起来,也幸而那名姑娘身边有兄弟同行,又带了侍卫,驱走他们三人,这才罢休。” 世子深呼吸两口气,几乎快遏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在看老国公,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魏景盛虽疑惑,对顾南钰的话亦是深信不疑,忙安抚着左右手边的祖父和父亲。 许久过后,世子才道:“多谢顾大人提醒,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这小子。” “世子不必客气,唤我的名字就好。” 他弯了弯唇,一张俊秀清逸的脸尽是诚挚,更是叫世子羞愧:“你我年纪相仿,你也不必世子世子的叫了,也叫我的名字吧。” “顾老弟,多谢你提醒了,若不是你,我怕是还要被这小兔崽子蒙在鼓里。” 不过几句话时间,在世子心里,对于这个揭了儿子短的青年,他万分感激。 世子不像老国公,沉得住气,这会儿还是拼命克制着才没将儿子拉回来暴打一顿。 想想儿子要是真成了调戏姑娘的纨绔,听顾南钰的意思,对方还有侍卫,那肯定不是寻常人家,他真就要一头厥过去了。 他们魏家祖上还从未出过这样的混账。 “魏兄客气了,我是看景之是个可造之材,不愿看他自甘堕落才会前来相告。”顾南钰从容不迫说着,没一点儿告黑状的心虚:“几位不嫌我多嘴就好。” “怎么会。” 世子看着顾南钰,是越看越顺眼,转头睨了一眼儿子,黑洞洞的眼睛,像刀片似的剜了过去。 等客人走了,看他不打死这个混账的。 正与同僚喝酒的魏景之莫名感觉背后一凉,举着酒杯的手轻顿。 啧,大概是酒水喝多了。 老国公琢磨着还是开口:“还请问顾大人,可知道那姑娘是何人,也好让那个混账登门道歉。” 第221章 第221章 “依我之见并无这个必要,姑娘家名声是最重要的。” 老国公一想也是,只得作罢。 半个时辰后,宴席吃的差不多了,众人陆续散去。 老国公听说了孙子的事儿,这会儿受了刺激不大舒服,送了顾南钰出厅堂,就让人搀扶着坐下了。 世子与魏景盛送了人到门口。 魏景之还想凑上来说话,被父兄狠狠的瞪了一眼。 他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待到所有人都送走了,国公府大门一关,下人被遣退,世子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就往魏景之身上扫。 “爹,你这是做什么?” 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人看着迎头而来的扫帚,瞬间酒醒了大半,侧身躲了过去。 这一躲,世子火气更高。 “你这个小混账,还敢躲,我今日非得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我与你祖父日日劝告,你当年应得轻巧,转头就给忘了,啊,混账东西。” 世子追着魏景之跑。 魏景之听着话满头雾水,这一躲,就躲到了魏景盛身后:“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 魏景邑一脸茫然:“爹,三弟做错了什么事?” “做错了什么事,你自己问这个混账!” 世子到底快四十了,略显圆润的肚子又灌进了不少酒水,这会儿跑了几步没追上,有些累,拿扫帚杵着地气冲冲的指着他。 魏景之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啊。” 难不成他出门和好友秋游也有错么。 魏景盛冷着脸拂开他求救的手:“三弟,我且问你,前几日你说出门与好友游玩,可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魏景之皱眉,脑海中浮现出撞上傅宁月的事,眸子不禁睁大了。 难道说的是这个?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魏景盛心下一沉,看来顾大人果然没有胡说。 世子一看他不说话,更来气儿了,直直把扫帚朝他丢过来:“混账东西,你与崔家的,王家的一块儿暗中窥探人家姑娘,还敢做不敢当是不是。” 魏景邑:!!! “三弟,你,你窥探人家姑娘?” 魏景之这下连躲都没敢躲,任由扫帚打在肩头。 魏景邑尤不敢信:“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三弟不是这样的人。” “是不是你自己问他。” “三弟?” 魏景之握了握拳,脸色羞红:“爹,这其中有误会,并非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躲在人家后面,窥探人家姑娘,说。” 这会儿魏景盛与魏景邑都站在了世子身侧,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 第222章 第222章 魏景之有种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脑门上只差一个“冤”了。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那天我与崔郢还有还有王幸看到林子里有人在放纸鸢,还以为是男子,想着结交一番,没想到去了才发现是一个姑娘家,爹,孩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他赶忙解释了一番。 只不过,这样的解释太过苍白,漏洞百出。 哪怕这的确就是真相。 “既然看到了对方是姑娘,为何不早早的离去,反而躲在人家的马车后头暗中观察,你这不是窥探是什么?!”世子显然不信。 两个兄长双手环胸,脸色阴沉,显然也是不信。 魏景之张了张口,正要解释,忽的发现不对:“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连他站在傅姑娘的马车后头都知道,是谁说的? 想想方才在宴席上的那些同僚,魏景之摇了摇头,应当不是那些人,他从来没往外说过。 难不成是崔郢和王幸,可不应该啊。 世子冷哼一声,“你甭管谁说的,今日你既犯下大错,我便要好好的惩罚你,免得你日后误入歧途,毁坏了我国公府的名声。” “爹,你听孩儿解释,都是因为那只红色的螃蟹纸鸢?” 魏景之想后退,然而两个兄长已经一左一右的将人拦住,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你借口倒是多,我倒是忘了问了,是哪家的姑娘,这种事你又干过多少回?” 世子吩咐完管家拿来家法,想起来这茬儿。 “就这一次。”魏景之下意识的答完才发现不对劲,“我没做过。” 魏景之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 到底是谁跟他爹说的,这还明显的添油加醋,想害他吗不是。 世子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即便是听了,也觉得他的借口太过低级。 世子夫人听说丈夫动了大怒,赶忙过来询问情况,连带着两个妹妹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本来想为魏景之求情的,一听说他干了什么,母女三人的脸色颇为尴尬。 “三哥,你......你干了什么?”魏云如拿着帕子,眉头紧皱,简直不敢相信。 魏景之此刻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心思都没了。 “不是我。” 高大的青年否认一句,委屈的想哭。 他太冤枉了。 “三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魏云意拉着魏云如的手,“姐,我们走吧,三哥就是活该,真没想到他竟然干这种事,让爹打吧。” 身为年轻貌美的姑娘,魏云意光是想想如果有人暗中窥伺自己,就恶心的想吐。 魏云如看了眼气势汹汹的父亲,再看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的母亲,什么也没说,跟着魏云意走了。 妹妹说的不错,三哥是该打。 二人走远了。 “三哥平日里装的那么正经,私下里竟做这样的勾当,如今看来,他都配不上傅宁月。” 魏云如听着这话笑了:“你怎么还帮着傅姑娘说起话了。” 魏云意撇撇嘴:“谁说我是帮她了,我这是评理,傅宁月再讨人厌,做什么坏事儿至少光明正大的,哪儿像三哥啊,真是气死我了。” 第223章 第223章 “行了行了,三哥不日就要启程去边境了,历练两年回来,肯定会改的。” “但愿如此吧,我可不想三哥变的和那些纨绔公子哥儿一样。” 庭院里,管家很快取来了家法。 考虑到魏景之几天后就要离开,世子再生气也没有下太重的手,拿着荆条在他背上狠狠甩了两下便罢休。 魏景之一声不吭的受着,两下荆条实在算不得多重,他又自幼习武,这两下打下来,也不过是皮外伤。 世子丢了荆条,瞪着魏景之:“若不是你要去边境,我少不得要打断你的腿,老二,你跟管事的说,你三弟去边境的一切日用都缩减一半。” 他原本还是挺心疼儿子去边境的,所以日用的银子什么准备的还是挺足的。 站在看来,完全是多此一举。 这臭小子就该过苦日子。 魏景邑应了下来,一点儿不带同情的。 魏景之没法子,又解释不清楚,越解释还越乱,只能硬生生受着。 世子出完了气,转头要走,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回来,盯着他问:“那日和你去阁楼的还有谁家的小子?” 魏景之当即警惕起来:“只有孩儿一个人。” 世子冷笑:“一个人,怕是不止吧,来人,去叫长松过来。” 长松是魏景之的小厮,专门服侍他出行的一切。 一听他要叫小厮,魏景之哪里还不知道他打算问什么,只得认命。 从小厮口中问出了那日和魏景之同行的两家小子,世子又发出警告:“从此以后,你少跟这两人来往。” 这话魏景之没应。 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只是怒气上头的老父亲不信罢了。 世子拂袖离开,魏景盛和魏景邑也相继离开,只有世子夫人让身边的人上前将他搀扶起来,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说说你,前些日子让你相看人家又不愿意,如今自己去......” 她连“窥探姑娘”这几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实在不明白儿子有什么想不开的。 “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若是想成亲娶媳妇儿了,尽管跟娘说就是,娘给你挑好的呀。” 魏景之后背有些疼,听着世子夫人的唠叨,长长叹了口气:“娘,我真的没做,爹不听我解释。” 世子夫人睨他一眼:“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敢做就要敢当,怎么还矢口否认呢。” 说完这话,世子夫人也走了。 连带着搀扶他的两个下人也给撤走了。 魏景之:“......”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隔天,倒霉的魏景之发现有人比自己更加倒霉,就是他的两名好友。 二人同样不能出门,只能差家里的小厮彼此传话。 崔郢还好一些,家中的父母都讲理,听他说了事情的原委,并没怎么追究,只是让他这段时间静心在家,不允许出门。 说白了,也是不信。 至于王幸就倒霉了,他父亲是武将,从世子口中听到这话,差点儿没打死他。 第224章 第224章 这会儿两人都被禁足家中,没有个三五十天不允许出门。 魏景之只能向二人道歉。 两人又问这事儿世子是如何知道的,魏景之答不上来。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一头雾水呢。 这边顾南钰听着从国公府传来的消息,心情颇好,连晚饭都多喝了一碗粥。 顾肆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默默在心里为魏三公子点了一炷香。 他也真是可怜,怎么就惹到了他们大人呢。 第二日,顾南钰照常上衙审问,那名奸细终于肯说实话了。 “我也是听上面的人号令,我们的头儿叫许木,他并非是我们北疆人,至于你们说的他和谁见面,替谁做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个月月底,他雷打不动的都要出去一趟。” “他不是你们北疆人,为何你会听他命令。” 北疆人最是排外,倘若一个寻常男子娶了一个别国的姑娘回家,他定然会被嘲笑没本事,不仅如此,他们的族人还会把这名男子连同他的妻子都赶出一族的领地。 一般而言,被赶出家族的人都活不长久,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一起生活,卖东西也不会卖给他们,更有十分痛恶外来者的族人,会暗中加害二人。 这种事并非道听途说,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几年前就曾有一名北疆贵物与别国的女子相恋,不顾家族反对娶了这名女子回家。 不久之后他就被赶出家门,连带着妻子一起。 他们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欢迎他们,这名贵物就只能和妻子居住在深山老林之中,原以为能平静的过完这一生。 谁曾想,族中的长老认为他玷污了家族血统,勾结外族,便命人暗中刺杀,女子为了救她,死在了此刻的剑下。 最终男子杀了这些刺客,埋葬了爱人,暗中筹谋回去复仇。 一个月后,男子的族人死伤殆尽,唯有几个才出生不久的娃娃幸免于难。 这件事轰动一时,毕竟男子的家族是北疆的贵物,他这一动手,就是上百条人命,各国都有所耳闻。 男子抬起青紫的脸,口中鲜血直流,忍痛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不能说不是吧,许木就是个杂种,他是我们北疆女子与他人通婚生下的野种。” 一般而言,这样的情况莫说许木了,许木的父母都不能活下来。 许木却成长到了这个年纪,还是他们这一小群人的统领。 看来许木的父母身份不一般。 思及此,顾南钰问出口。 男人深吸口气,恶狠狠的道:“许木的母亲曾是我北疆的小公主。” 顾南钰微怔。 北疆小公主的事迹,他略有耳闻。 北疆与他们相邻,这几年来暗中试探不断,景帝自然不会放任,虽没有像北疆人这般明目张胆的潜入皇城与人勾结,但也派了不少暗探过去。 他们无意挑起战争,但至少要做足了准备,以免真到了那一天的时候被打的措手不及。 第225章 第225章 这位北疆小公主可并非凡人,据说五岁能作诗,六岁会作画,十二岁时便帮助北疆新王平定了国事内乱,被封做北疆的第一位女性王爷。 只不过,这位女王爷在十九岁选亲时忽然暴毙而亡,有传闻说,是北疆新王心存忌惮,觉得她功高震主,所以杀了她,也有人说,是从前引起内乱的那些人刺杀的她。 众说纷纭。 这样一位堪称天才的谋士,当初顾南钰听到她的死讯时还觉得惋惜。 不曾想,竟还有这样的秘辛。 看着顾南钰及他身后侍卫的表情,男人笑了笑:“很意外吗,世人都说,庆曙王是北疆的救世者,还有百姓曾称她为神者转世,可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一个贱人,一个勾结外人叛国的贱人罢了。” 他们那些人,也只有他知道许木的身份。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同样震惊。 高高在上,冰清玉洁宛若仙女一般纯净的小公主,庆曙王早就同人暗中苟且,怀有杂种。 若非是北疆王怕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有损皇室威严,命令所有知情人士守口如瓶,将这件事带到棺材里去,北疆的百姓哪里还会继续这样捧着一个死人。 “许木的父亲就是一个行商,说起来她的奸夫就是你们国家的一个普通行商,一个会点儿武功,满身铜臭味的男子。” 提起庆曙王,男子眼里尽是鄙夷。 “当初庆曙王以自己的性命才换了许木的一条生路,他能领我们做事,也不过是我我们的王心善罢了。” “你们在京城中,可还有什么据点?” 顾南钰没有那个心情继续听他说北疆皇室公主的婚事,冷冷的发问。 男子默了默,许久后道:“有,不过这会儿,肯定已经都撤走了,你们即便过去找,也找不到任何人。” ...... 宁远侯府中,傅宁月让方嬷嬷派出去的人找到了一条线索。 “回大小姐,您说的那个地方的确有人住,不过那人都是一个月才回来待一次,而且都会月底,顶多待到第二天早上就会离开,而且那人还会武功,小的不敢离近,就只能在院子巷口守着。” 一个月才去一回。 傅宁月扇着手中的扇子,语气平静的问:“你有见到其他人去过那个院子吗?” “小的不曾见到,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小的试图跟着他,但是对方的警惕心太高了,每次不过走出去百米远,小的就不敢再继续跟下去了。” “你做的很好。”傅宁月点点头,示意春喜看赏。 “不用再守着了,回去待命吧。” 手中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落下,男子满心欢喜的揣进了兜里道谢。 待人离开之后,傅宁月垂眸思索着,决定去见一见顾南钰。 她找人盯着的那块地方,就是前世出逃时曾路过的一处,那里头本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领头的人她在宋邀云的书房里见过画像。 男子看着不像是本地人,狭长上挑的眼睛深邃,鹰勾鼻,双唇锋利,似乎是北疆人。 那也是她逃出去最远的一次,不出两个时辰,就让宋邀云给抓了回去。 第226章 第226章 得知傅宁月要出门去大理寺,春若放下手头的活跟上:“姑娘,奴婢可以一起去吗?” 自从林夏师帮她换了一张脸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门。 如今身体已经痊愈,她正好想顶着如今的这张脸出门去,看看有没有人能将她认出来。 傅宁略一思索,答应了下来, 春若面露喜色:“多谢姑娘。” 曾经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如今完全放下了身段,适应起了丫鬟的身份。 她很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傅宁月,并非他人。 “你还别说,如今顾南钰接下了北郊山的案子,你们二人倒是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随时见面了。” 林夏师伸了个懒腰,跳上马车,勒紧了缰绳。 傅宁月不可以翻了个白眼:“我记得我每个月答应给你一千两银子,但你要这么碎嘴子下去,我就要扣钱了。”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烦人。 林夏师一怔,不干了:“怎么还带扣钱的,当初你招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当初也向我保证过会听我的话,迄今为止,你已经泄露了我不少事情。” 要不是从他嘴巴里套到话的是穆笙,傅宁月当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林夏师还想反驳,奈何这事儿实在理亏,气鼓鼓瞪她一眼,骂了一声:“越有钱越抠门儿。”随后扬起手中鞭子,一甩马儿屁股。 车子扬长而去。 傅宁月:“......” 车子很快到了大理寺的门口。 门人手中持着武器,面露警惕盯着停在门口的马车,眼看着车上下来一个貌美的姑娘,有些疑惑:“傅姑娘!” 傅宁月不久之前来过一趟大理寺,门人的记性不差,当即记了起来。 “劳烦小哥去通报一声,有关于北郊山的案子,我有些事情想同顾大人说。”傅宁月微微一笑,身后的春喜立刻递去一个小银锭子。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稍等片刻。”门人眉开眼笑,立刻进去报了。 傅宁月在门口静静等了一会儿,门人很快折返,后头还跟着顾肆。 “傅姑娘,请随我来。” 傅宁月携春喜和春若跟上,林夏师则待在门口看着马车。 林夏师嘴碎不错,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北郊山的案子麻烦归麻烦,却也给傅宁月和顾南钰的见面带来了便利。 到了顾南钰的公廨,顾肆打开门,请傅宁月进去。 春喜和春若还想跟着,被他拦在外头。 “大人只见傅姑娘一个人,二位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这两人要是进去了。大人还如何同傅姑娘谈情说爱,真是没眼力见儿。 小侍卫暗戳戳的想着。 “来了。”顾南钰看到来人,眉眼间的笑意温柔的几乎能掐出水来,很是贴心的为她斟上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傅宁月努力忽视他眼里灼热的光,开门见山道:“有个人,你应该会感兴趣。。” 顾南钰挑了挑眉,没点出她话里的怪异之处。 “繁街东边的第三条巷子,有个空置了许久的宅子,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有人过去一趟,那人应该和宋邀云有着某种联系。” 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不得而知。 反正涉及了宋邀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 第227章 第227章 那人的身手应当不错,方嬷嬷和齐管事手底下的几人虽然有些功夫,和这些人到底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只能来找顾南钰。 听她说出繁街的地址,顾南钰眉峰微扬,心中生出猜测:“你说的那个人,可是叫许木?” 地点和时间都对得上。 傅宁月摇了摇头:“那人的姓名,我不知道,但相貌我记得,我可以画出来。” 她从小也是请了师傅教授过琴棋书画的,虽说不如穆笙那般出色,但也能把人画出个七分相似。 “好。” 顾南钰闻言让出位置,准备好笔墨纸砚。 傅宁月站在他方才的位置上,为防止仔猪沾上墨汁,三两下将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小截白皙手臂。 顾南钰则是在一旁磨墨。 视线所至,除却她执笔的一双手,还有那一截白嫩嫩的手臂。 已经许久不曾做过的梦浮现在脑海之中。 梦里,这双手臂环着她的胳膊,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不做些别的什么,就已经将他迷的七荤八素。 顾南钰有时在想,自己或许与那些禽兽混账没什么区别。 傅宁月不曾察觉顾南钰在盯着自己看,仔细回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张画,很快落了笔。 顾南钰惊觉回神,收回放肆的目光。 大约是离的太近了,也可能是许久没见到傅宁月,即便自己低着头,女子身上花露的香味总往鼻子里钻。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顾南钰下颌紧绷,稳了稳心神,黑湛湛的眸子晃过挣扎,最后看向了那双素白漂亮的手。 她在染了寇丹,艳红的颜色与葱段一样纤细修长的手对比鲜明,说不出的漂亮。 不多时,一张人脸跃然纸上。 傅宁月低头,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有些惋惜的开口:“可惜我没有阿笙那样精湛的画技,也只能模仿个五六分像,不过应该能认出来。” 她让出位置。 顾南钰却未动,压下纷乱的思绪,去看桌上的画像。 “顾肆。” “属下在。” “去把这画像拿去给牢里的看看,是不是许木?” “是。” 顾肆进门就要去拿画像。 傅宁月忙开口:“小心一些,墨迹还没干。” 若是糊了,她就要重新画了。 顾肆小心翼翼的揭起画像,就这么一路捧着出去,等到出了顾南钰的公廨,墨迹也干的差不多了,他便将卷起来。 顾南钰拉来另一把椅子,笑问:“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并非是他刻意疑心,实在是这姑娘厉害的紧,悄无声息的就能打探到各路的事,连他手底下的人都赶不及。 傅宁月不好说缘由,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机缘巧合罢了,不过我看这人长相,倒是像北疆人,会不会......” 她欲言又止。 顾南钰动了动唇,她的机缘巧合还真就不少。 不过傅宁月不说,他也不会逼问就是了。 第228章 第228章 “这件事交给我。”顾南钰坐了下来,又拍拍自己原来的那把椅子,示意她坐。 傅宁月有些迟疑,青年却已经笑着伸手拉过她衣袖。 她也只好顺势坐下。 “像今天这样,很好。”顾南钰心下高兴。 傅宁月面露不解。 顾南钰道:“我说过,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可以来找我,所以,像今天这样,就很好。” 傅宁月不信他,所以对他的心意视若无睹。 他要做的,就是让她卸下对自己的防备。 今日她肯来找自己,就说明他在傅宁月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 傅宁月撇了撇嘴,至今还是没法儿适应他的转变。 想想人前不苟言笑,背地里把心里谋划玩的比谁都厉害的顾南钰见了她就笑的这样甜腻腻,好像山野里的大灰狼见了小白兔似的。 傅宁月的确不怎么信她,但既然是合作,她也不介意给这人一些甜头。 到底是要继续合作下去的。 她莞尔一笑,大着胆子伸手勾住男人的颈脖,双唇凑过去。 顾南钰眸光一晃,还未反应过来,唇枪便落下温温热热的一吻。 傅宁月并不懂怎么去亲吻,只凭着前几次的经验学顾南钰。 男人瞳孔里闪过晦暗的情绪,眼睛也不闭,就这么与她对视。 亲了两下,傅宁月就觉得脖子仰的酸,笑着退开问:“顾大人,我的谢礼。” 顾南钰胸膛里翻滚着异样的情绪,听到这话闭了闭眼,哑然开口:“谢谢。” 傅宁月:“......” 谢什么? 顾南钰说完两个字就后悔了,一手捉住她的手腕,一手揽住她的腰,轻轻松松把人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傅宁月面色一惊,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她怀里了。 应该说是,她就坐在了顾南钰的大腿上,整个人靠着他的胸膛。 四周充斥着男人身上冷冽的书墨香,耳边是他的心跳声,她两颊一红,想要挣扎,忽然察觉到一处硬挺,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与顾南钰什么都做过了,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顾南钰将头耷在她肩上,低沉的嗓音依旧是哑的,看着她一动不敢动的慌张模样,愉悦的笑出了声。 “还有谢礼吗?” 傅宁月虽不敢动,两手却抵着她胸膛,声色仓惶:“没,没有了,你赶紧放开。” 这里可是他的公廨,这人怎么就...... 傅宁月想不下去,耳尖红的几乎滴血。 顾南钰欣赏着她窘迫的样子,心里只觉得可爱极了,低头一口咬在她脸颊上。 傅宁月当即睁大眼,把他的脑袋推开了。 脸颊有些湿漉漉的,她就拿帕子擦。 “你是属狗的吗?”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人干什么不好,非要咬她的脸。 疼是不疼的,但把脂粉啃掉了,像上次一样,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也就是春喜心大,看不出什么。 可林夏师和春若可不一样。 “不是。”顾南钰很实诚的摇了摇头,见她一直擦脸,忍不住伸手去拉:“当心把脸擦红了,别人会更觉得奇怪。” 傅宁月恼的不行,撑着他心口就起身。 因为太急,这一下腰撞在了桌边,疼的她软了劲儿,又倒回顾南钰怀里。 第229章 第229章 “是不是撞疼了?”顾南钰蹙了蹙眉,低头去看她的伤势:“不知道你恼什么,咱们什么没做过。” 傅宁月大大翻了个白眼,心想他可真不害臊。 没成想,顾南钰更不害臊的还在后头。 那只温热的大手竟然去摸她的腰。 “你干什么?”她慌张去拦。 顾南钰一脸无辜:“不是撞疼了,我给你揉揉。” “不需要。” 傅宁月脸红的不行,这回不是羞的,真是气的。 她学聪明了,推开人小心翼翼起身。 顾南钰眨了眨眼,真就一副委屈样,还不忘关心她:“疼就说,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他再禽兽也不会在公廨里做这种事,明明是她想歪了。 傅宁月瞪他一眼,没好气:“我不疼,一点底也不疼。” 她算是发现了,别看顾南钰表面上生人勿近,不近女色,跟个光风霁月的谪仙人似的,其实也挺幼稚的。 睁着一双大眼睛想干什么,装可怜么。 傅宁月喝了两口已经冷掉的茶,等着胸腔里那股郁气散去。 男人笑吟吟看过来,“莫生气了,大不了,我让你咬回来不就成了。” 顾南钰凑过来,大有一副她咬一口绝不还嘴的意思。 他又生的俊,狭长的眸子弯着,笑意半分不遮掩,与平日里的顾大人大不相同。 湛黑幽邃的眸子光影细碎,恍若藏了漫天星辰。 傅宁月险些被这样一副精致昳丽的笑脸恍的花了眼。 回过神来,她不客气的一巴掌把人脸挪歪。 真是不讲道理,居然出卖色相引诱她! “我该走了,顾大人自忙吧。”她起身往外头走。 顾南钰眼里划过一抹失落,转瞬即逝,也没留人:“路上小心,这人有消息我会通知吗。” 他又恢复了最初一本正经的模样。 傅宁月淡淡“嗯”了一声,再推门时,面上也是没有任何异常。 春喜和春若跟着她出了大理寺。 和傅宁月想的一样,心粗的春喜一点儿异常也没发现,倒是春若,时不时的盯着她脸看。 傅宁月想到被顾南钰咬了一口,绞着帕子更气了。 上了马车,春若才道:“姑娘,您的珠花,掉了一个。” 傅宁月一惊,伸手去摸。 果然,出门时带了两个,现如今就只剩一个了。 “是呀,真少了一个。”春喜后知后觉。 她又在心里骂了顾南钰两句,语气从容:“不知道丢在哪儿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头再买就是。” 春喜叹口气:“真是可惜了,那对珠花上镶了宝石珠子,值不少钱呢。” 傅宁月:“......” 钱没了也就算了,她这张脸算是丢光了。 这边,主仆几个离开大理寺之后,顾肆从监牢里出来,带回了肯定的答案。 “那人交代了,画像上人就是许木。” 顾南钰心道果然,立刻吩咐顾肆准备下去,让人潜伏在繁街的附近,等待着月底的到来。 第230章 第230章 入夜,城外一百里,远在北郊山东边,一抹火光照亮了林子里的一小段路。 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衣,鹿皮制的腰封上追着两颗狼牙,脚踩一双黑靴,黑漆漆的瞳孔倒映着灼热的火光,面容堪称俊美妖冶,恍若是林间会诱惑人心的精怪。 这份能迷惑人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极致的危险。 “大人,我们不是要回北疆吗,为什么要回大戚的皇城?” “上头有令,让我们回皇城,杀了他。”许木声色冰冷的说着。 这个“他”,自然就是被顾南钰抓回到大理寺的奸细。 “可那是大理寺,戒备森严,又是顾南钰的地盘,我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可能攻进去的。” 这根本不是让他们去杀人灭口,而是让他们去自寻死路。 许木又何尝不知。 可这条命令,他不能违抗。 只有完成了北疆王交代的任务,他才能回到北疆,才能被自己的族人接待。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连最底层的奴仆都可以欺辱两分的“野种。” “可是——” “住口,若是怕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腰间的长刀出鞘,霎时间就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一丝血腥味弥漫在空中。 “属下不敢,属下愿追随大人。” ...... 距离月底不剩几日,方嬷嬷给傅宁月带来了消息。 她立刻出门,让春喜赶紧去礼部尚书府给林谷送消息。 已经焦急等了许久的林谷再见到春喜的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林姑娘快些出门吧,我们小姐就在那条街上等您呢,奴婢和您一块儿过去,给您指路。” “好,好,你随我来,我们一起去见我母亲。” 礼部尚书夫人同林谷两姐妹一样,是个极温婉的妇人,一听说女儿要出门逛逛,笑着道:“你若是想去就去吧,何必拉上娘,娘今日不想出门,你去吧。” “母亲,您就陪陪我吧,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听说街上新开了一家蜜饯果子的铺子,你陪女儿去尝一尝好不好。” 林夫人到底是疼女儿的,想着她也许久没有出门逛街了,任她磨了两下和她一块儿出门。 林谷心底里松了口气。 倘若母亲不愿出门,这件事才不好办了。 跟着春喜的指路,很快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 “怎么停了,是到了吗?”林夫人掀起帘子问。 外头的春喜忙给林谷使眼色。 “不是,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林谷探出脑袋,瞧见了傅宁月跟她说过的那家院子。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停在不远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要不咱们绕路走吧?”林夫人没有凑热闹的习惯,听着外头传来的争执吵闹,只觉得聒噪。 第231章 第231章 “可是从这里绕路要多走三条街呢,母亲,不若咱们下来走一会儿,反正没多远。” 林夫人略一思索,答应下来。 到底也就是两步路的距离。 母女二人刚刚下车,前头就传来汉子的粗吼声。 “我说你这个人讲点道理行不行,我们家闺女都让你撞成这样了,你给二两银子就想走啊,看你穿的挺体面的应该也是生在富贵人家,怎么一点儿也不将就,扣扣搜搜的,赶紧给钱。” 汉子身后还有个五六岁的姑娘,坐在地上直哭。 明明没什么伤,哭的这么大声十有八九是被吓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汉子就是来讹钱的。 林谷路过围观的人群,一眼看到了被汉子扯着衣袖不让走的祁炜。 她心下有些紧张,抬头环顾四周,搜寻傅宁月的身影。 春喜拽了一把她的衣袖,随后低低的惊呼出声:“呀,小姐,那不是祁炜祁公子吗?” 林谷实在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计划,只能顺势看过去。 林夫人听到这话,也顺着春喜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不其然,被汉子纠缠的年轻人,正是她看中的未来女婿。 “祁炜?”林夫人深深皱眉,没打算走了,反而向旁边的大娘打听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是这位年轻公子坐的马车没注意碰到了这汉子的闺女,吗小闺女就吓哭了,身上也没碰着,汉子就是想讹人钱财的,人家公子都给了二两银子了,他还不罢休。” “应该报官的呀。”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公子在掰扯什么。”旁边衣着朴素的妇人接过话儿,“这人可是个无赖头子,待会儿再把这个汉子惹着急了,冲进马车里伤了他的妻儿,有他哭的。” “妻儿,什么妻儿?”本想着出手帮忙的林夫人听到此处顿时变了脸色,“大姐,你说这个公子,有妻儿了?” “是啊。” 夫人接过话茬,转头。 春喜看清来人的模样,唇角弯了弯。 这不是方嬷嬷么,姑娘安排的也太细致了。 “那马车里头就是啊,这个公子可是好福气,娶了一个这么漂亮美貌的小娘子,闺女都三四岁了,还有个小娃娃抱在怀里,方才你是没看见,他把人当心肝儿似的护着,现在的年轻人这般疼妻子的可不多了。” 方嬷嬷谨记傅宁月的交代,一字一句都是在拱火。 “哎,这位姐姐,我看你穿的这么好,应该不是咱们这条街上的吧。” “啊,我不是。” 林大人恍恍惚惚的答了一句,脑子里恍若走一道惊雷劈开了,震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林谷紧紧的揪住了帕子,盯着与汉子周旋的祁炜,神色坚定。 之前不曾亲眼瞧见,如今看见了,她心下除了愤怒,还有恶心。 宁月说的不错,这个祁炜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明明有心上人,还想要借他家的权势往上爬,果真恶心。 方嬷嬷摸了一把发髻笑了:“难怪你不知道呢,这年轻人叫祁炜,就住在那家,跟我是一条街上的,别看他肩没二两肉,可疼媳妇儿了,经常出去做工赚钱养家,就是很少见他回来,毕竟要养这么多张嘴不是。” “他家的媳妇儿啊叫幺娘,闺女叫香香......” 方嬷嬷一字一句的说着,就差没把二人请到马车前头瞧了。 第232章 第232章 “祁炜竟然有妻儿!”跟在林夫人身侧的嬷嬷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望着最中间的祁炜,“夫人,这......” 林夫人看了一眼已经红了眼眶的女儿,仍不敢信:“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要去问个清楚。” 此时此刻,林夫人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拨开人群就要去与祁炜对问。 林谷忙将人拦着。 这时候,众人背后酒楼二楼的雅间窗户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汉子捏了一把拳头,直接拽着祁炜的衣服领子把人甩开了。 祁炜一个只会读书的书生,哪里抵得过方嬷嬷手底下会武的人,这一摔,震的他五脏六腑都是一颤。 “你要干什么?”祁炜再抬头时,汉子已经冲到了马车前头,一把扯下了门帘。 几声尖叫顿时响起,与之一起的还有不到一岁的小娃娃的哭声。 幺娘忙抱紧了两个孩子,惊恐的看着冲进来的汉子,还以为他要伤害他们。 谁知,汉子只是将他们扯开了,去翻马车上的钱财。 幺娘赶忙带着香香和儿子逃开了,这时祁炜也从地上爬起来,将三人护在了身后。 他只恨出门的时候没有多带两个小厮,因着是去幺娘的住处,他也怕被父母双亲发现,这事儿就只有贴身的小厮知道。 可小厮被他打发去找人来教训这个汉子了,这会儿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再看周遭这些看热闹的,一点儿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全都在看他的笑话。 祁炜并不知道,周遭围着的二三十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傅宁月早早安排来的,为的就是怕出现意外,好控制场面。 “幺娘,香香,你们没事儿吧,啊?” 幺娘摇头,泪花在眼中晃悠,好不可怜,看的祁炜心都快化了。 小姑娘则是躲进他的怀里,脆生生叫了一句“爹,我害怕。” 话一出口,幺娘便立刻捂住了香香的嘴巴。 祁炜交代过不允许孩子在外头叫他做爹,就是怕遇见什么熟人。可这会儿遇上汉子这么大一个麻烦,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林夫人在听到小女孩儿叫祁炜为爹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可曾听错,那孩子是不是叫他爹?”她询问这身边的嬷嬷。 嬷嬷脸色同样难看:“是,夫人没听错。这祁公子,真是高大的胆子,未成婚,就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明目张胆的将外头的女人带出来。” 只看那小姑娘的眉眼就知道,这孩子是祁炜的没错。 父女二人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谷儿?”林夫人担忧的看向女儿。 一直以为胆小的女儿这会儿却没有她想象中的害怕慌乱,反而握住她的手,“娘,祁炜这是骗婚!” 祁炜的双亲来府上表明结亲的心思时可是将儿子夸的天花乱坠的,还说他的院子里干净,没有通房,也没有暖床丫头,只一心读书。 现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不是骗婚是什么。。 “这祁家,真是好大的脸!”林夫人心中怒火翻涌着,恨不得立刻上前撕烂了祁炜那张脸。 第233章 第233章 短暂的冲动过后,理智回笼。 这桩婚事到底是没有摆到明面儿上来,在大庭广众下撕破脸,对女儿的名声也没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林夫人只能决定回府同老爷商量。 就在母女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不是大理寺卿副使家的公子祁炜吗?” 祁炜刚打算上前和汉子理论,听到这话的瞬间慌了,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是谁开的口。 “好像还真是,可是我记得祁家的公子没成亲呢吧,怎么就有妻儿了。” “肯定没有,我们家三姑婆是皇城最厉害的冰人,之前就接过祁家的活儿,要去哪家撮合相看来着,可也就是一两个月前,这孩子都得三四岁了吧。” “啧,莫不是,是他在外头养的人不成?” 听到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这本没什么,有钱人在外头养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很正常,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更是有数不清的妾室,还有通房丫头。 可弄出了孩子来,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幺娘也慌了:“相公,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银子丢了就丢了。” 她也想进祁府做正头的妇人,可是祁父祁母说了,正头娘子不过分,她就永远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连带着她的孩子都不能认祖归宗,有个好家世。 是以,她在放不下那样的荣华富贵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一定得等到祁炜娶了亲才能将这件事揭露。 祁炜回了神,再不甘愿也只能如此:“你都已经拿了钱,可以滚了吧。” 他恶狠狠的盯着汉子,倘若不是他非要讹自己的钱财,他又何至于会被认出来。 汉子呵呵一笑,把钱袋子一丢:“就这点儿银子也好意思出来逛,真是丢人。” 任务已经完成了,他要是再拿这些钱官府查到了一定会追究的。 说完这话,他直接抱着自家闺女就跑。 祁炜被他弄的一头雾水。 这人的目的就是要银子,怎的钱袋子到手了反而又不要了,眼下并非是苦恼这件事的时候,听着众人的议论,他听道不好,忙反驳:“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什么祁家的公子,我就是一个寻常的书生。” “你胡说,我见过祁家公子,你们长的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 祁炜看着说话的年轻书生,快要怄死了。 他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人。 年轻书生心里直笑,见肯定是没见过的,他也不是什么书生,只不过是应主子的吩咐换了身打扮,咬死他是祁家公子就成。 “你们认错了,我不叫祁炜,这个女人也不是我的妻子,她不过是我的妹妹罢了。” 这样的谎言太过拙劣,都不用傅宁月安排的人开口,就有街坊邻居说话了。 “你可真有意思,我就没见过幺娘家里去过其他男人,这孩子也叫你爹,怎的这会儿又不是了。” “公子,公子你没事儿吧!” 一道人影极速的冲进了人群,身后还跟着几个从府里叫回来的小厮。 第234章 第234章 “你们快,赶紧把那个汉子给我抓住送到官府去。” 祁炜脸色难看,恶狠狠盯着他,正要开口,小厮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还以为是祁炜被那汉子气的狠了,指着傻愣愣站在原地的几人后一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几个小厮:“抓谁啊,这也没人啊。” “给我住嘴。”祁炜抬手一巴掌甩在了小厮的脸上:“赶紧给我走。” 小厮捂着脸,还没清楚状况,就看自家公子甩袖离开。 幺娘怀里抱着儿子,牵着闺女,怯生生叫了一声“公子。” 出门在外,她自然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叫祁炜相公。 只不过,这会儿叫与不叫,都已经不重要了。 围观的群众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祁炜走远了,议论声才是炸开了。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祁家的那个公子吧,好像还有个才子之名呢,啧啧啧,这秋闱刚刚结束,就带着外头养的女人厮混,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是啊,还不敢承认呢,孩子都那么大了,这事儿要传出去的话,只怕没有哪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同他们祁家结亲家了。” “这就是个火坑啊,庶长女和庶长子都有了......”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林夫人死死的攥住了衣角,若非刚刚祁炜走的快,她定然要冲过去甩那个混账两巴掌。 这样的大事竟然瞒的这么死,老爷派人出去查都得没查出来 今日不是恰巧和女儿一道出门,他们整个尚书府岂不是就被他蒙蔽了。 “谷儿,咱们回府和你父亲说,这祁家简直混账。” 林谷立刻握住了林夫人的手,母女二人到了马车上,她按照春喜交代的话说着。 “母亲,祁炜的孩子都这样大了,难保祁夫人祁老爷不知道,女儿没什么其他的心思,只想寻一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这祁家这样恶心,若是抓着女儿不放,该怎么办?” 祁炜为追权,宁肯让心爱的女人无名无分跟着自己这么多年。 去母留子的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听过傅宁月的分析,这会儿怎么都得让母亲敲定心思和祁家断了。 林夫人听着女儿的话顿时心疼坏了,“谷儿你只管放心,这门亲事还没有挑明,祁家若敢纠缠,咱们礼部尚书府也不是吃素的,世间那么多好男儿,他又算什么东西。” 一想到险些让女儿同这样的人家定亲,林夫人便一阵恶心。 人心险恶,果真不假。 当初若不是看中祁炜的才学,想着他日后有岳家的提携,对女儿定然会细心呵护。 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一层。 “那父亲那边?”林谷眸光盈盈,可怜的紧 “这个你放心,你父亲向来是疼你的,他终究还是会护着你的。” “有娘亲的这几句话,女儿就放心了,若是让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女儿宁愿和大姐一样。” “住口。” 林夫人声色严肃许多,打断她的话。 “你可不要和你大姐一样想不开,听到没?” “是。” 第235章 第235章 见她乖巧应下了,林夫人才是放心。 想到两个女儿的亲事都如此坎坷,林夫人只觉得心绞痛。 莫不是这林家祖坟的风水不好,今年的磨难一茬接着一茬儿。 待到看热闹的人群散开,春喜和方嬷嬷一道上了酒楼的雅间复命。 方嬷嬷笑道:“今日祁炜回去,只怕日子不好过。” 春喜撇了撇嘴:“他就是活该,小姐你看到那个小姑娘多大了吧,都有三四岁了,祁炜今年不过二十,也就是说他十六七岁时就与这个幺娘在一起有孩子了,真是叫人不耻。” 傅宁月摆摆手,示意二人坐下。 “这还不够,方嬷嬷,你找两个人去街头......” 听完傅宁月的吩咐,方嬷嬷立刻点头:“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傅宁月端起茶水轻啜了一口。 雅间里的两扇窗被重新打开,秋风萧瑟带着凉意,连天色都没有刚出门时的晴朗。 “小姐,天都沉了,好像要下雨了。”春喜将窗户关上,“要不咱们就先回去吧。” 傅宁月起身要走,又想起什么,道:“去茶馆,我想吃点心。” 春喜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小姐说的是顾大人的那家茶馆。” 傅宁月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春喜捂着嘴笑两声,“那小姐要和奴婢一块儿去吗?” “去吧,反正没事。” 祁炜回到给幺娘置办的宅子里,抬起一脚将小厮给踹了出去。 “让你找两个人,怎么这么久!” 小厮捂着屁股吃痛求饶:“公子,小的冤枉啊,小的这一双腿都快跑断了,才紧赶慢赶着回到府里去叫人,这院子离咱们府上这么远,小的已经尽力了啊。” “你就不能跑快一点儿。”祁炜心里有气,不好对幺娘发作,只能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小厮身上。 小厮有苦说不出,只能受着。 “相公,都是我的错,要不我还是带着香香和儿子走吧,若是府里的人知道了,只怕公子。” “不可。”祁炜厉声打断她的话,抬眼看着泫然欲泣的心上人,略一叹气,将人揽入怀中,“幺娘,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你已经替我育有一儿一女,我怎么能再让你回去过那种苦日子。” “可是今日这事情一出,只怕夫人不会容我。” 想到祁炜那个刻薄严厉的母亲,幺娘便心有余悸。 当初若不是她极力反对,现如今她已是祁炜的正头夫人了,又如何能让那些人看自己的笑话。 祁炜眼眸一深,“无妨,我现在就回去同母亲再说这件事。” 祁炜很清楚,今日被当街撞见,想瞒住家里的双亲显然是不可能了。 至于还在议亲中的礼部尚书府,思来想去,他还是舍不得。 一来幺娘的身份的确不足以做他的正事,再者她没有娘家照拂,没法儿帮到她。 礼部尚书府的姑娘他见过,也打听过,模样好,性子也好,家世更是一等一的。 娶这样的女子入门,他面上有光的同时也定然能容的下幺娘。 第236章 第236章 去母留子,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他不会真的舍弃幺娘,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为自己生下了孩子,他怎么能无情无义。 安置好幺娘,祁炜稳了稳心神,带着一群小厮回府。 街上的消息早就传开了,祁父祁母从下人口中听到消息,险些没厥过去。 “这个混账,这个混账做了什么!”祁父盯着小厮,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祁夫人摇摇晃晃,就着椅子坐下来。 “回老爷,夫人,小的也是听外头的人传,说是公子在外养了外室,还有两个孩子!”小厮战战兢兢的说着。 祁夫人拍了拍胸口,看着盛怒之中的祁父,连忙去劝:“定然是谣传,我们炜儿一心读书,前两日才出贡院,都说考的极好,怎么会与女人厮混,定然是误会,老爷别生气,得赶紧让下人查清楚才是,可不能平白无故污了我儿清白。” 祁父一把挥开祁夫人,瞪着小厮稳:“你说,那个外室叫什么?” 小厮看了眼祁夫人,有些犹豫。 “说!” 小厮抖若筛糠,忙道:“小的打听了,那个女人好像叫幺娘。” 祁夫人听到这话,脸色骤变。 “幺娘,幺娘。”她口中念着这个名字,自然是记得当初祁炜年少时曾为了这个女人和家里吵了又吵。 “夫人,您没事儿吧。”一旁的嬷嬷见祁夫人神色恍惚,忙上前搀住人。 “这个贱人,竟还勾着炜儿不放,炜儿时鬼迷心窍了不成,一个山野村妇,也不是长的多美貌,怎么就把炜儿迷成这样!” “还不都是你惯的。”祁父怒道:“当初我就说让炜儿去书院念书,也好过自己在家里摸索,你非说书院辛苦,这下好了,让那个女人钻了空子。” “老爷,眼下不是追究是谁的责任,是要把这件事解决了,咱们家炜儿可都要和礼部尚书府的姑娘定亲了,这个关门出了这样的乱子,可怎么好。”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祁父心里更窝火:“你还好意思说,快快让人去将这个逆子给我找回来。” 小厮应了一声,刚出了厅堂,见到匆匆赶回来的人就跑了回来。 “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祁父脸色铁青。 祁炜刚刚到家,就从下人口中听说了双手大发雷霆的事。 他心下一沉,进了厅堂,袍子一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还敢回来,这个孽彰,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 从茶馆中提了点心出来,还没等上马车,豆大的雨滴像是从水盆中倒出来似的直直的往下撒。 春喜忙收回被雨滴打湿的脚:“小姐,下雨了,咱们今日没带伞,要不在这里避一避吧。” 不久之前还是晴朗的天这会儿彻底暗了下来,黑沉沉的云压了下来,瞧着无比压抑。 傅宁月扫了一眼天,心头有些不安:“去问小厮,有没有伞。” “可是小姐,就算是打了伞,这么大的雨,也会打湿衣裳的。” “没事儿,坐上马车就行了。” 门口杵着的林夏师把最后一口点心塞进嘴巴里,忍不住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不是你赶车是不是。” “小夏你怎么说话呢。”春喜瞪他一眼,又压低声音:“我们小姐可是一个月付给你一千两银子,你冒雨赶个车怎么了。” 林夏师撇了撇嘴,没回他的话而是看向傅宁月,等她回话。 第237章 第237章 说话的空档,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 “那就等等吧,雨小了再回去。” 茶馆的小厮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这话丢掉擦桌子的抹布,直接迎过来:“傅姑娘,楼上雅间没人,您可以过去歇歇。” 他可得好好招待未来的女主人。 林夏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堂,除了店家和小厮,也就他们了。 别说雅间了,大堂都没人。 外头躲雨的人都避开他们家,没一个人过来的。 傅宁月同两人上去等了等。 雨声窸窸窣窣,窗户关上都被拍得吱呀作响,动静大得吓人。 明明还没到晚上,屋子里都必须要点灯才能看见。 “这天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莫不是有什么异象?”春喜猜测着。 林夏师哼笑:“你还会看起天象来了。” “我猜一下嘛,你怎么这么多话。” “我多话还是你多话。” 傅宁月就这么听两人吵了一会儿,外头的雨声好像小了。 虽然还在下,但到底是能出门的程度。 天依旧暗着,林夏师打开窗,伸手去探外头的雨。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个男子行色匆匆,交头接耳说了两句,不知说呢什么,其中一人将匕首交给了另外一人。 林夏师皱了下眉,还未细想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就见方才拿匕首的男人对着后方招了招手,一时间七八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两边的巷子里窜了出来。 朝着茶馆而来。 “别出声。” 他沉着脸,耳朵贴着门去听外头的声音。 小厮笑着招呼几人:“不好意思,客官,咱们店打烊了,要喝茶,您明天请早。” “这么早就打烊了,我们兄弟几个路过此地,没带雨伞,想到贵店避避雨,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 小厮赔着笑:“实在不好意思,客官,这是规定。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个伙计啊。” 林夏师只听到这些,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打斗声和上楼的声音。 傅宁月蹙眉看他,“怎么了?” 林夏师心道不好,赶忙打开窗:“有人来了,好像是冲咱们来的,我把你们从窗口送出去。” 说罢,她一把抱起傅宁月,推开窗户,身影一动,二人就已经到了楼下。 他把傅宁月塞马车,随后上去接春喜。 他轻功极好,这么一来一回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再加上有风雨的遮掩,待春喜和傅宁月安稳坐到马车里。他拿起鞭子迅速在那儿屁股上甩了一下。 马车立刻扬长而去。 这一阵马蹄声引起了屋子里几个男子的注意,等他们追出来,马车已经跑远了。 领头人咬牙,吩咐与茶馆里小厮缠斗的众人道:“人跑了,赶紧追!” 第238章 第238章 马车冲破了黑夜的寂静,破开雨水直直的往前冲。 这场雨下的又急又大,天色又暗,七八个刺客在后面紧追不舍。 这些人的脚上的功夫极好,走了两条街竟也没将人甩开。 眼看着还有一条街就要到侯府了,林夏师手中鞭子一扬,甩在了马儿屁股上。 马车里,傅宁月的衣裳已经在跳下酒楼的时候被打湿,虽有些冷,但也抵不过心里的寒意。 到底是谁,要杀她? 还在皇城中动手,这样的明目张胆。 春喜紧紧的攥住了她的衣袖,一张小脸惨白。 然而,就在林夏师以为很快就安全的时候,旁边的屋檐上一道黑色的影子径直跳了下来,直接将马车的顶端劈开。 从天而降的刺客惊的二人不约而同惊叫出声,春喜被吓的不轻,因着马车坏了,险些后仰摔出去。 傅宁月及时扯了她一把春喜才站稳,可她自己却无处闪躲,扯从天而降的刺客抓了个正着。 眼看着冰冷的剑刃就要劈下来,林夏师一跃而起,拔出了腰间藏起来的匕首飞了出去。 刀刃碰撞发出争鸣的声响,趁着此刻没反应过来,林夏师一脚踹过来,随后与他鞭斗起来。 雨渐渐小了,几人的衣裳也湿的差不多。 马儿受了惊,还在往前跑,路过岔口没人引导,就这么错过了回家的路。 傅宁月瞅准机会,从打斗的二人间穿过去,“站稳。” 她叫了一声,随后紧紧勒住缰绳,马儿受到控制,忽然急停。 林夏师稳稳站住,而那个刺客没反应过来,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摔下去,手中的刀却插在了马车上,堪堪稳住。 砰! 林夏师飞身一脚,刺客的身影骤然飞出去几丈远。 “走。” 林夏师夺过了马儿的控制权,再次往前跑。 “小姐,后面好多人在追咱们。”春喜躲在坏掉的马车上瑟瑟发抖。 傅宁月将此刻插在马车上的长刀拔了出来,递给春喜,自己则是捡起了刚刚林夏师丢出来的匕首。 “拿好了,若是有人冲过来,你直接就砍。” 春喜恍恍惚惚的点头,死死的握着刀把。 此时此刻,傅宁月无比后悔没有带清河他们出来,本来想着揭穿祁炜不可太大张旗鼓,未免让人发现端倪,哪里会想到有人跑过来刺杀他。 马车很快拐进另外一条街,暗沉的夜色令人几乎看不清前头的路,林夏师眯了眯眼睛,确定前面还有好长一条路,再次提起傅宁月与春喜,跳下了马车,往就近的巷子里跑。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三人躲在巷子里的杂物堆后,借着电闪雷鸣,看到几个身影跟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林夏师深吸口气,看来是成了。 “这些人身手不凡,功夫却不是咱们大戚常用的招式。”林夏师说着拿过了春喜手中的长刀,接近刀把的地方镌刻着并不常见的花纹样式。 林夏师一眼就认出这是顶冰花,北疆独有的。 “是北疆人。他面色一沉,忍不住问:“我说你怎么还惹上了北疆人。” 傅宁月眨了眨眼,神色无辜:“我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北疆人。” 除却那天交给顾南钰的画像。 莫不是因为画像上的人? 第239章 第239章 “那他们为什么追杀你?”林夏师不解。 “说不准是来杀你的。”春喜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接了这么一句。 傅宁月道:“应该是冲我来的。” 那个刺客弄坏了马车,没有去寻林夏师,直接奔自己来,下的杀手。 “春喜,你先回侯府搬救兵,我带着你家小姐走另外一条路。” 那些人身手都是一等一的,马车没有人指引方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让那些人追上,他们肯定会折返回来。 必须兵分两路,不然的话被一窝端了岂不是倒霉。 “不成。”春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跟小姐分开。” 林夏师白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傻,人越多,目标就越大,更何况,你也不会武,多带你一个就是拖油瓶,你家小姐就多一分危险,知不知道。” “可是......” 傅宁月按住了春喜,雨夜中的声色透出凉意:“没什么可是,听他的。” 这里距离侯府还有一段路,刚刚马儿跑的太快了。 春喜只得妥协,“那我抄近路,小姐你要小心,林医师,我们家小姐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去吧。” 春喜点点头,踩着雨水拼命的往侯府跑。 不出林夏师所料,春喜才走出巷子,那些人就追了回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大约是看到春喜一个人,并没有追,而是在巷子附近搜寻起来。 林夏师护着人身体紧紧贴在墙上。 拐角处一柄长刀逐渐靠近。 林夏师对面也有脚步声。 傅宁月紧握匕首,与林夏师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在对方显露身形的瞬间瞅准颈脖的部位狠狠扎了进去。 脖子被贯穿,刺客瞪大眼睛,连发出声音的机会都没有。 鲜血顺着手腕滑进了傅宁月的臂弯,是温热的。 刺客手一松,长刀直直往下坠,林夏师及时返回,接住了刀,这才没有发出声音。 二人将尸体放倒,简单扯了草蒲盖上。 好在是雨夜,血腥味儿被盖住,所以并不明显。 二人悄默默的往东边去。 回侯府的路有些远,周围可能还有不少刺客,林夏师自己倒能应付,身边带着一个傅宁月就不行了。 傅宁月走在巷子里,看到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水缸是破的,坏了一半。 她忽然想起什么,上前仔细看,发现坏掉的一半有裂缝向外延伸,一共两道缝,与她记忆中的一样。 “怎么了?” 林夏师一边注意着周遭情况,一边问。 “这个水缸我见过,再往前穿过这个小巷就是安远侯府了。” 前世她成功从安远侯府逃出来的时候,就曾借助这个水缸遮掩过,所以,对这个水缸的记忆尤为清楚。 没想到这会儿这口大水缸就已经在了。 “我知道安远侯府的后门有一个洞,我们可以进去避一避。” 第240章 第240章 那个洞就是她出逃的关键,可惜最后被抓回去的时候,宋邀云得知有这么一个洞的存在,就让人将其填上了。 林夏师挑了挑眉:“狗洞?” “别管什么洞,能救命就行。” “有理,走吧。” 二人快步前行。 被傅宁月和林夏师二人反杀的两名刺客的尸体很快被他们的同伴发现。 许木掀开盖在二人身上的草蒲,又看看地上。 血渍一直往东延伸,断断续续的,应该是有人踩到了血,在雨夜中行走落下的印记。 “往东去了,继续追。”许木下令。 “老五和老六已经死了,杀一个小丫头不是咱们的任务,大人。” 剩下的几人之中有人不满发声。 他们回来,原本是打算将被顾南钰抓走的威胁除掉的。 许木冷眼看过去,黑沉的目光扫过余下几人:“该做什么事我说了算,若是不服,大可以回去请王解除我的职务,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得听我的。” 听到这话,那人只好噤声。 “现在,给我追,若是连一个小丫头都杀不死咱们也不用回北疆了。” 许木向来报复心重,京城部署的这一切是他两年的心血,却在一朝一夕之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给破坏了,他如何能甘心。 纵然这个姓傅的女人是误打误撞,他也不打算放过。 况且,若是能杀了景帝信任的臣子爱女,亦是一桩打击。 众人不敢违背许木的命令,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就在傅宁月与林夏师即将出小巷的瞬间,后头传来一道凌厉的背风。 林夏师神色微愕,拉着傅宁月一躲。 刀狠狠的砍在了旁边的墙壁上,深深嵌入。 林夏师举刀反抗,对傅宁月道:“你先走。” 傅宁月再看巷子里追出来的四五个人,深知自己留下来就是累赘,提着裙摆就跑。 “我去找人帮忙。” 她跑的再快,却同样抵不过常年练武还会轻功的几人。 才出了巷子,一只手伸了过来,一点儿不错的抓住了她的头发。 大力拉扯之下,傅宁月疼的头皮发麻,被拽的后仰。 “你敢杀了老五老六,臭娘儿们。” 说话之人将人拽住,长刀往傅宁月脖子上架,丝毫没注意到她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 刺客大约是想给同伴报仇,想慢慢折磨,并没有急着下死手,这就给了她机会,用尽全力抬脚揣在了刺客的脚背上,同时刺手反着刺了出去, 头皮一松,匕首扎进了刺客的腹部,他发出一声惨叫。 傅宁月头也没回,径直往前跑。 昏暗的环境下,她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树灌木后的洞,虽然不大,但足够容纳她进去。 没等她拨开灌木,许木抬手,对准了傅宁月,长刀划破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向着她飞来。 傅宁月这时恰好看到了那处洞口,弯下腰准备进去。 后背上一阵剧烈的刺痛,她疼的叫出了声,这一瞬间好像听到了皮肤被划破的声音。 第241章 第241章 刀钉在了墙上,距离她脑袋不过两寸的距离,傅宁月没有起身,就这么一下身上便没了力气,她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还有鲜血顺着肌肤的纹理往下坠。 好疼! 她要死了吗? 慢悠悠避开定在墙上的刀,她无力的靠着墙倒下来。 许木一步步靠近,拔下了墙上的刀。 林夏师这时候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心急火燎踹开缠身的人,想过去救她,另外几个又再次扑了上来。 傅宁月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死死的盯着来人。 这张脸她认识,正是她在宋邀云府上看到的,前不久临摹出来交给顾南钰的那张。 许木没有多话,砍了下去。 傅宁月本想拼死一搏,哪怕能伤到他一点也是好的,可举起的刀迟迟没有落下。 许木被一道极速而来的身影逼退。 傅宁月眼前有些模糊,她想可能是失血过多了。 “杀了他。” 是那个人在说话。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好像......好像是顾南钰。 她费力的想睁开眼睛,顾南钰弯下腰,如夜色般阴沉的脸色恍若覆上了一层寒霜。 他怎么也没想到茶馆里的小厮会冒雨来报,说是有人想要杀傅宁月。 顾南钰与顾肆还有顾久迅速去了茶馆,没有在那里看到人,追寻踪迹一路回到侯府附近,听到了傅宁月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弯腰将人打横抱起,手沾到一层黏腻,黑漆漆的眸子里暴戾的气息肆虐着翻涌,毫无克制,丝毫不见平日里的从容镇定。 少女的脸月色褪尽,变的苍白,不见平日的狡黠和羞涩。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扎着,刺痛不已。 有了顾肆和顾久的帮忙,林夏师顿时轻松许多。 许木捂着被震痛的,心口,隔着黑夜盯着顾南钰,不甘的下令:“撤。” 另外几个刺客听到这话,掉头就跑。 顾肆和顾久是得了顾南钰的话,一定要杀了这些人,直接追了出去。 林夏师虽然也想亲手杀了这些人,但眼下还是去查看傅宁月的伤势最重要。 顾南钰一路抱着傅宁月回到自己的院子,这时候园子里没人,他住的地方又清静偏僻,都是自己人,不会叫人发现。 待到把人放在床榻上,顾南钰才发现傅宁月已经陷入昏迷。 他立刻去找药箱,准备给他止血。 这时候林夏师也跟了过来,走到床边,喊了他一声,一边从怀里掏东西,一边交代顾南钰:“把她后背的衣服撕开,我要立刻给她止血,缝合伤口。” 那样长的一把刀划过去,又流了这么多血,伤口肯定小不了。 “好。” 知道林夏师是傅宁月的人,顾南钰没有怀疑,轻手轻脚将傅宁月翻了过来,撕开了她后背的衣裳。 少女光洁白皙的后背被鲜血染红,一道两指长的伤口几乎横过她整个右肩,深可见骨,显的无比狰狞。 顾南钰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发颤,他不敢想,如果自己迟来一步,傅宁月会怎样。 林夏师看着这样的伤口,眉头紧皱,“热水。” 顾南钰立刻叫来侍卫下去准备。 第242章 第242章 傅宁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守在屋子里的有春喜,林夏师,姜执栩还有宁远侯。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的陌生环境令她不由的警惕起来,试图站起身,手臂轻轻一动就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的她一颤。 “小姐,您醒啦。”春喜听到声音立刻醒了过来,“小姐您可不能动,小心伤口。” 小丫鬟的眼睛红彤彤的,一看就哭过。 姜执栩与宁远侯闻声赶来,看着已经清醒的傅宁月松了口气。 两个上过战场的大男人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女,眼里布满了血丝。 “醒了好啊,醒了好,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伤口疼?”宁远侯坐在床边,满目心疼。 傅宁月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父亲,我们在何处?” 这间卧房并不是她的,看周遭的摆设,冷清又简单,不像是姑娘家住的地方。 昏睡了一夜,傅宁月觉得脑袋沉沉,恍惚之间好像记得是顾南钰带人救了她。 “这是安远侯府,顾大人的住处,他外出处理事务回来,刚好撞见你们了,便好心的救了你,你伤在后背,不好挪动,他就将自己的卧房让了出来。” 宁远侯与顾南钰都是景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二人之间没什么过多的交集,但宁远侯一直都很欣赏顾南钰。 长的好,有能力,为人不矫矜自傲,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做上的,简直就是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就是有一点不好,二十六七了还不娶亲,再过二年就得和义长子一样,该没人要了。 经此一事,宁远侯对顾南钰除却欣赏之外,还有感激。 一个文臣,连武都不会,还冒险救了他女儿,如此恩情大义,便足够令他敬服。 虽说未出阁的女儿住在外男的房里不好,眼下是特殊时期,万一在挪动的过程中扯开了自家闺女的伤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还真是要感谢顾大人了。”傅宁月轻声说着,抿了抿干涩的唇。 姜执栩立刻转头去倒了杯热茶,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她。 宁远侯又道:“我与安远侯说过了,等过两天再接你回府养伤,你这个样子,是一点儿都不能动的。” 傅宁月没什么意见。 她现在除了说话的力气,连抬个手都费力,明明伤的是后背,她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痛。 “春喜跟着住在这里伺候,还有你院子里的那个叫春若的丫鬟,我打发她去给你煎药了,你说你这孩子,出门怎么不带侍卫。” 心疼过后,宁远侯难免责备两句。 他与夫人只两个亲生孩子,幼子早亡,女儿这段日子一波三折的,又是毒杀又是刺杀的。 倘若昨晚不是顾南钰出手相助,女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妻子。 傅宁月自知大意,乖巧的认错:“让父亲担心了,日后女儿不会了。” 看她这副样子,宁远侯叹了口气,后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鼻子止不住的发酸,他抬手揉了揉,背过身去催促:“春喜啊,你去催催,宁月都醒了,这汤药怎么还没煎好。” 第243章 第243章 “奴婢这就去。” 喂傅宁月喝完一杯茶,姜执栩才道:“昨日刺杀你的人已经被顾大人抓到了,此刻已经被移交刑部,父亲今早告假与我们一同陪着你,不过午饭前被今上传召进宫......” 景帝得知傅宁月被刺杀的事,还有些疑惑。 很不清楚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这么招人恨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人想要取她的性命。 顾南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景帝大为震惊,随后就是迁怒。 “朕还在这儿,这些北疆人实在猖狂,皇城之中便敢大肆行刺,当真可恶。” 发了火,在御书房骂了一通之后,景帝心里舒坦了一些,又质问顾南钰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查出这些北疆人与什么人勾结的,最后又让刑部的人和他一同探查,并且将那几个还活着的刺客移交到刑部。 而刺客头领许木,顾南钰并未上报,除却两个侍卫之外,他谁也没有说。 此时人正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暗房之中。 一交代下来后,景帝召来了执掌京城京兆府尹与巡捕五营统领一通臭骂。 伤了一个小姑娘事小,让世人疑心世道乱了,可就事大了。 毕竟是皇城,事情出了一茬又一茬儿,现在这些人猖狂到当街行刺了,不就是在宣告百姓,他这个帝王做的无能么。 景帝如何能忍。 偏偏北疆刺客的事还不能闹的人尽皆知,届时他这个皇帝面上无光,也闹的百姓不安。 只能让人接着暗地里查。 当然,身为帝王,一次又一次的被人这样打脸,景帝也不会甘休。 除此之外,他叫宁远侯进宫,赏赐了一些金银珍宝和补药,言辞间含着敲打,让他将这件事寻个借口糊弄过去。 宁远侯再不甘心,也不好忤逆当朝天子,也只好认了。 至于安远侯,宁远侯被叫进宫里敲打,安远侯这么一个老狐狸又如何揣测不到景帝的心思,早就吩咐下去,让府里下人闭紧嘴巴,低头做事。 顾南钰做事一向小心,昨日晚上就让人守起了院子,不准人进出。 二房宋邀云那边,也是得了安远侯的消息。 姜执栩让林夏师过来给她把脉。 “我倒是不知道你身边的这个小厮还会医术,似乎还有一身的好功夫。” 春喜昨天晚上回到府上哭哭啼啼的说她们遭到了刺杀,也多亏了小厮小夏才能拖延了时间。 那些北疆刺客的身手都挺厉害,人又多,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这个小厮居然能与这些人周旋,显然不是普通人。 傅宁月听到这话知道他疑惑,犹豫了片刻到底是没有坦白,皱着眉头道:“大哥,我饿了。” 姜执栩睇她一眼,也没有礼物追问,舍不得她饿着肚子,“我去让人给你做一些粥饭。” “谢谢大哥。” 然而,姜执栩才出门口,春喜和春若两个丫头就回来了。 第244章 第244章 二人两手空空,并且一脸气愤。 “怎么了,汤药呢?” “公子,这侯府的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让人打翻了春若给小姐煎的药,还倒打一耙说是春若没有放好,奴婢瞧的真真的,那人就是故意的。” 听到此处,姜执栩深深皱眉:“是什么人?” 春若描述着对方的长相:“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嬷嬷,一开始奴婢闹煎药,她还不让,奴婢把安远侯爷搬出来,她才把炉子交给奴婢使用,谁知道她转头就把罐子碰倒了。” 宁远侯这时听到外头几人的谈话声,推门一看,两个小丫鬟空手回来的:“汤药呢?” 春喜又气冲冲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宁远侯眉头一皱,脸都黑了:“岂有此理,安远侯怎么同我说的,这还没几天呢,府上的下人敢这么怠慢我儿,人在哪里,你即刻带本侯去。” “父亲,还是我去吧。”姜执栩拦下了盛怒之中的宁远侯,生怕他一个生气,把人家的厨房给砸了。 “好好教训教训这些不懂事的丫头,不然还以为是我们宁远侯府好欺负。” 话是这么说,宁远侯很清楚,一个小小的婆子绝不敢这么欺负主人家的客人。 这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安远侯府中,谁会跟她们过不去,谁会同他宝贝女儿过不去,答案显然不言而喻。 姜执栩也不傻,安抚好在气头上的父亲,便要带着春喜和春若去侯府厨房。 刚转身,就见到了迎面而来的顾南钰。 “姜公子,侯爷,怎么了?” 顾南钰刚刚从大理寺的暗牢之中马不停蹄的回来,未免怀疑,来之前还将沾满了血污的衣裳换了下来。 姜执栩与宁远侯对视一眼,正思考着要不要告诉顾南钰,宁远侯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推开。 “顾大人回来了。”宁远侯扯出一抹笑,“是这样,这两个丫头去给宁月煎药,贵府的下人似乎对宁远侯府的人心又不满,两宁月的汤药给打散了。” 顾南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面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与惊愕:“竟有这样的事!” 春喜是知道这位顾大人对自家小姐的心思的,也知道顾大人和自家小姐要瞒着,之前就没说,这会儿就把刚刚说过两边的情况分毫不差的又说了一遍。 “大人,我们小姐运气好才让您给救下了,那汤药我们可是按照吩咐熬了一个时辰,这会儿给打破了,又得让小姐再等两个时辰,这可怎么办呀?” 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小丫鬟这会儿抹起眼泪卖惨:“我们小姐从小就身子弱,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头来还要让这些人欺负,侯爷,大公子,我看不如咱们把小姐带回去吧,免得在这里给顾大人添麻烦,又让人不待见。” 宁远侯:“......” 姜执栩:“......” 顾南钰:“......” 春若什么性子他们清楚,这会儿哭天抹泪的,什么意思太明显了。 姜执栩嘴角抽了抽,心想春若的演技实在不怎么好。 宁远侯看在眼里,只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真是好样儿的,这样一番话下来,顾南钰再好的性子,也不得不整治整治那些放肆的下人了。 没错,在宁远侯看来,顾南钰性子温和,除了上朝和问案的表情严肃,余下的时辰成天笑脸不减,实在是个老好人,先前那些关于他的传言,十之八九都是假的。 “诸位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不知傅姑娘可醒了?” 第245章 第245章 “醒了醒了,顾大人放心,这会儿正等着喝药呢。”春喜迅速的接过话儿,语气里含着催促。 顾南钰松了口气,视线遥遥,望向屋里。 短暂的停顿后他道:“既如此,我也不便打扰,我这就去查问厨房的事。” 春喜:“我同大人一道去。” 二人走出了月门外,宁远侯甩了甩衣袖:“这顾南钰倒是真不错啊。” 姜执栩听着这话,不由的点头。 父子二人进屋。 与此同时,走出院子的春喜开始自己的猜测:“顾大人,一定是傅雪依,除了她之外这个侯府没有别人见不得我们小姐好,我们小姐都伤成这样了,她还不放过,顾大人可要好好的惩罚惩罚她。” 顾南钰没有理会聒噪的丫鬟,眼眸黑沉,透着冷意。 厨房里的伙夫下人瞧见顾南钰来,吃了一惊,连忙行礼。 管事讪笑着迎上来:“大公子怎么有空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其实看到他身后跟着的春喜,管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随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她们就是这些小鬼。 顾南钰冷眼扫了一圈:“今日谁打破了药罐子?” 下人们心头发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管事。 管事如实道:“是二房傅娘子身边的嬷嬷。” 顾南钰倒不意外,转身出了厨房站在小院里,吩咐顾肆:“把人叫过来,宋邀云也一起。” 一群下人们听的胆战心惊。 二公子这回可得倒霉了。 别看大公子不是侯爷的血脉,凭地位本事,大公子还是稳稳压所有人一头的。 这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侯爷不在,大公子就可当家做主。 与此同时,傅雪依院儿里,她正挺着一个大肚子教训嬷嬷。 “你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怎么这么蠢,这个时候去招惹傅宁月做什么?” 傅宁月恶狠狠盯着跪在地上的嬷嬷,若不是怕动了胎气,实在想亲自动手教训。 她讨厌傅宁月不假,巴不得她死也不假,现在是什么时候,傅宁月是侯府的客人,顾南钰亲自给弄进府的,何况她那个护短的大伯还有姜执栩都在。 这不是明摆着朝铁板上踢吗。 “姑娘,老奴也是想趁此机会给您出气啊,况且夫人又是死在了她的手里,老奴不过是......” “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下毒杀了她,没有那个本事,打坏她的药罐子做什么,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若是待会儿侯爷活着顾南钰回来查问,我是不会保你的,你自想法子救你自己吧。” 老嬷嬷闻言脸色煞白。 第246章 第246章 “姑娘,老奴都是为了你啊。”嬷嬷直直跪了下来,“还请姑娘看在老奴侍奉您多年的份儿上救老奴的命。” 傅雪依不耐烦的端起茶水轻啜一口,看着老嬷嬷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头,心中盘算着。 嬷嬷的确是她从娘家带出来的老人,若是就这么舍了实在可惜,况且她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让为自己做事的人心寒,日后不尽心尽力的帮自己怎么办? 可顾南钰是什么人,进府之后,不仅仅是婆婆交代过,宋邀云也曾让她小心顾南钰,千万不可得罪他。 为了一个嬷嬷惹的顾南钰不快,实在划不来。 傅宁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就在这时,门口的丫鬟急急忙忙来报:“娘子,大公子传话来,让您与公子立刻去见他。” 傅雪依面色一沉,抚着肚子道:“我如今怀有身孕出去多有不便公子呢,如何说的?” 丫鬟道:“公子还在二夫人那里,想来也是才得到消息。” “你去同大公子说,就说我怀有身孕,害口的厉害,不方便见他。” 这是傅雪依唯一想到能躲的过去的借口。 丫鬟有些犹豫,抬头见傅雪依脸色不好,到底没有劝什么。 她才走出院门准备按照傅雪依的话回了顾南钰,宋邀云便大步而来。 男人面无表情,脚下动作却快。 “她人呢?”宋邀云问门口行礼的小丫鬟。 “娘子在屋里。” “你不伺候着,这会儿出去做什么?”宋邀云语气中透着不悦。 丫鬟如实说了。 “不必去回,下去做你的事。”他冷冷斥一句,抬脚进屋。 彼时傅雪依正揉着眉心,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倘若顾南钰执意要落罪,她是舍弃嬷嬷还是另想办法救她。 顾南钰再心狠手辣,应当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要了嬷嬷的命吧。 屋门被推开了。 “依依,怎么回事,你院子里的下人怎么会惹到顾南钰?”宋邀云进了屋便开口问。 傅雪依一惊,连忙起身去迎:“邀云哥哥你怎么来了?” 宋邀云有心开罪,可傅雪依最懂他的心思,不动声色抚着隆起的肚子,再配上柔和无害的笑,很快就驱散了宋邀云心头汇聚的恼意。 气是消了,但该问的还得问。 “方才下人来报,你院子里的人打破了傅宁月的药罐子,可是真的?” 傅雪依叹口气,做出一副惭愧的表情:“是雪依统管下人不当,打破药罐子的正是我娘家的陪嫁嬷嬷,可嬷嬷也不是有心的,若非是春喜出言不逊。嬷嬷也不会出言教训,争执之间,无意打破了药罐子,她也不是无心的。” 三言两语之间,是非黑白便在她这里颠倒过来。 宋邀云顺着傅雪依的目光看向跪在一旁,脸色煞白的嬷嬷。 嬷嬷听到这话,就知道傅雪依要保自己,连忙爬着上前:“是,是老奴鲁莽了,请公子恕罪。” 第247章 第247章 宋邀云松了口气,惹事儿的不是自己人就最好。 “即便如此,你犯了错,顾南钰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宋邀云很清楚顾南钰有多么难缠。 明明对方与侯府的亲眷一点血缘都没有,外头捡来的义子,却比他这个宋家血脉还要受人重视。 宋邀云心里怵顾南钰并非一天两天。 年幼时他曾因为贪玩儿逃学,让顾南钰知道了,对方竟拿着藤条当着他父母的面儿甩在他臀部十下。 他的父母拦都拦不住。 挨了打之后,他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走路,反观顾南钰呢,一点儿事都没有。 若非顾南钰与他的大伯父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姓氏也没有继承下来,他有时候真的要忍不住怀疑他就是大伯父的亲儿子了。 “春喜那个丫头邀云哥哥是知道的,嘴巴很是厉害,怎么就允许她羞辱我的人,还不允许别人反驳,未免太霸道了,大公子当不至于这般护着一个小丫鬟吧。” “难不成他不看对错,只凭心情断事不成?” 傅雪依义愤填膺,毫不脸红。 宋邀云听着,心中自然也是不服。 偏偏对方是顾南钰,哪怕换个其他人,就是宁远侯,他都有的申辩。 “你不知道,许多事不好解释,顾南钰在侯府的地位仅次于大伯父,他若是开口惩治谁,即便是我与父亲母亲都不好开口求情。” 思来想去,宋邀云还是决定带着嬷嬷先去同傅宁月赔罪。 说到底傅宁月的事情都惊动了陛下,破了罐子是小,传了出去,会被认成是对陛下的决策不满。 厨房外院,宋邀云将嬷嬷提来,恭敬开口:“大哥,这便是打破了傅姑娘药罐子的嬷嬷了,她年纪大,手脚粗笨,不利索也是正常的,还请大哥。” 顾南钰眼神淡淡睨着他。 宋邀云心下一凉,下意识禁了声。 顾南钰轻嗤:“你房里的妾室呢,连下人都管教不好,莫不是没学过规矩。” “她如今怀有身孕,大着肚子不方便过来,我便让她在屋里休息了。” 宋邀云说着这话,感受着顾南钰落下的冰冷目光,胸腔里升出强烈的不甘。 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运气好成了大伯父的养子,反倒是让他二房这么一个正室嫡长子低声下气。 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到几时。 藏在广袖中的手紧紧握了握,许久后才松开。 “我记着你前不久又收了一个妾室,整日沉迷情事,二伯就是这样教你的,难怪院子里一团糟。” 顾南钰可不管他说什么,该骂就骂,一点儿也不带客气。 也不知傅宁月从前瞧上这玩意儿哪儿了。 他不解,也不等宋邀云辩驳,漫不经心的抬手轻挥:“顾肆,把人带下去给傅姑娘赔罪,另外,吩咐账房,二公子院里的吃穿用度减半,再找几个得力的,替二公子清理门户。” “是。” 顾肆应下。 “大哥?!”宋邀云一脸错愕,怎么也没想到顾南钰最后竟然发落到自己头上来了,“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大哥事务繁忙,就不劳烦你了。” 第248章 第248章 顾南钰微微蹙眉,低沉的嗓音透着不耐烦:“你若是能处理好,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怎么,可是不服?” 开玩笑,当然不服。 可这话他不能说。 宋邀云咬牙,笑的勉强:“不敢。” 顾南钰又道:“你那个妾室若再不安分,也不必等到生产,明日就去庄子上吧。” “不会。”宋邀云忙道:“我一定好好教训她,请大哥放心。” 顾南钰转过身,漆黑的瞳中映起点点冰寒:“但愿你能让我放心。” 宋邀云低着头,掌心紧握,骨节都泛了白。 待顾南钰走远了,他气的一脚将外头烧的正旺的炉子给踢翻。 迟早有一天,他要让顾南钰跌进泥里,让他尝尝任人践踏的滋味儿。 厨房的伙计们:“......” 顾肆将嬷嬷带走,直接让小厮在院子里摆上长凳,将人架在上面,十个板子狠狠的落下。 打到最后,嬷嬷的下半身血肉模糊,连黏着衣裳,奄奄一息,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侯府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再不敢轻易得罪宁远侯府的人,一时间连提都不敢再提。 大公子的手段也不是第一日才领教,除了侯爷,整个侯府,他连二老爷和二夫人都敢罚,她们这些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嬷嬷这下挨了十个板子,没了半条命,三两个月估计都没法儿下床走动。 得知这件事,傅雪依的脸黑成了锅底。 因为先前一直没和大房那边有什么交集,是以傅雪依知道要避讳顾南钰,却从来不知道顾南钰在安远侯府有着这样大的权利,打了嬷嬷也就算了,竟然还叫人将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拨出去一半儿,银子也缩减了一半儿。 凭什么管他们二房。 这段时间过的本就不如意的傅雪依这会儿又恨又愁,同宋邀云撒娇闹了许久,从宋邀云身上得了二百两银子才肯罢休。 隔壁院儿里,听说了顾南钰缩减了傅雪依和宋邀云的用度,齐秀玉心里无比畅快。 表哥是二房的嫡子,这点月例银子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她自然用不着心疼。 傅雪依就不一样了。 大着肚子,吃穿用度大不如前,还要担心被顾南钰提去训诫,日子定然不好过。 高兴之余,盘子里的点心都多吃了两块儿。 丫鬟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小姐这招可真是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傅雪依吃瘪,恐怕她永远也想不到,那老嬷嬷早就已经是咱们的人了。” 丫鬟的恭维在齐秀玉看来很是受用,她拿着帕子轻轻抚过发髻,笑颜如花无比开心:“这是当然,傅雪依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表哥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给我下套,我要是不给她回礼,岂不是对不起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是,傅雪依就是活该,终究还是因为她与傅宁月关系不好,所以没人会怀疑咱们。” 齐秀玉扬起嫣红的唇,神色倨傲:“她是自掘坟墓,明明有侯府这样好的靠山,硬生生让她给断了,自知没有后路还苛待下人,如果不是她成天克扣下人的月前,那老嬷嬷,也不会被我一百两银子就给买过来了。” 第249章 第249章 所以说啊,银子真是个好东西。 不论多衷心的仆人,价钱出的够高,就没有说不动的。 主仆二人高兴着,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齐秀玉眸光一闪:“谁?” 脚步声停在了屋门口,是一个脸生的小厮,看穿着,藏蓝色的袍子腰间束着青玉色的腰带,是大房院里下人的打扮。 “小的是大公子派来的,大公子命小的来告诉表姑娘,从今日起,您每天要去傅姑娘院门口跪上三个时辰,一直跪到傅姑娘伤势痊愈,能离府之时。” “你说什么!” 齐秀玉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急步走到门口,不可置信的问:“我可是你们侯府的客人,为何让我去跪傅宁月,你们大公子莫不是糊涂了!” 小厮淡定一笑:“表姑娘若只是安安稳稳在侯府度日,做您该做的,不做一个客人不该做的,我们公子自然不会要求您去跪着。” 言下之意很明显了。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么。 齐秀玉有些僵硬,捏着帕子对上小厮的笑脸,不免有些心虚。 顾南钰知道了,这怎么可能? “我可是二夫人娘家的表姑娘,你们大公子未免太霸道无理了些。” 她的确是做了,傅雪依也是她陷害的。 那天齐秀玉无意间撞见被傅雪依教训了的老嬷嬷,便起了收买的心思,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发放月例银子的时候,听下人说傅雪依故意扣下了几个贴身婢女的一半月钱,她就让侍女去试探。 没想到成了。 再后来,傅宁月就到府上来。 齐秀玉知道傅宁月与傅雪依不合,傅宁月受到了什么冷眼不公,所有人都会以为是傅雪依干的。 事情也的确如她想的一样。 可是齐秀玉万万没想到,顾南钰竟然能查到自己头上来! 她要是往傅宁月住的地方一跪,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齐秀玉自然不甘心。 小厮似乎是料想到她会这么说,面色不变的道:“我们大公子是侯府的主事,连二公子,二夫人二老爷都的对他言听计从,霸道又如何,无理又如何,表姑娘若是不服气,大可以去今上面前告我们大人的状。” 来这儿之前,顾肆侍卫就交代过了,不用给这位奸诈狡猾的表姑娘留什么面子。 他想把大公子当枪使,这道行还远远不够呢。 “你......你竟敢这么同我说话!”齐秀玉一脸愠色,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羞辱,指着小厮的手都在发颤:“你一个下人,仗着谁的势敢这么羞辱我,顾南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我倒要问一问,这就是他主家的待客之道吗?” 说着,她就要去寻人。 小厮半步没让,好脾气的提醒:“我们大公子忙着呢,没空见你,表姑娘,我劝你老实一些,自行过去赔罪,不若届时被我们这些小厮强押着过去,更是难看。” 第250章 第250章 齐秀玉身形一颤,险些跌倒在地:“你们敢!” 小厮轻笑,没有接话。 不过那笑就仿佛在说,他们定然是敢的。 齐秀玉脸色发白,也顾不得形象,推开小厮就往二夫人的院子里去:“我要让姑姑做主,你们休想这般折辱于我。” 她在家里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任凭傅宁月是什么侯府千金,她也不要去跪。 不过就是摔破了一个药罐子,难不成那药罐子是什么宝贝不成。 小厮这回没拦着,任由她去了。 齐秀玉已经到了二夫人的院子,不曾想被守门的丫鬟拦了下来。 “表姑娘,我们夫人身体不适,刚刚请了大夫来看,这会儿喝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您请明日再来说吧。” 齐秀玉瞪大了眼睛,脸色越发难看:“这才什么时辰,刚用过午膳不久罢了,姑姑就服了安神药睡下,莫不是不想见我?” 她也不是傻子,一盏茶之前还听说宋邀云在这里同姑姑说话。 怎么这点时间过去,大夫也看过了,安神药也熬好了。 定然是诓她的。 这般想着,齐秀玉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表姑娘说笑了,我们夫人的确身子不适,您这会儿要闯进去惊了夫人休息,只怕不好吧。”丫鬟一字一句说着。 齐秀玉深深瞪着丫鬟,犹豫许久,到底是没进去。 难不成真的要去跪着赔罪? 齐秀玉不愿,思来想去,便留在院子里等着。 小厮跟了过来,身后还有两人,径直入了院子,对着身后二人招手:“请表姑娘去傅姑娘住处。” “你们敢!”齐秀玉大惊失色,慌忙躲避。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让这些下人哪怕沾了手,都会被人说闲话的。 要是真的被押着过去,日后她还如何嫁人,怕是表哥也会嫌弃自己。 “姑姑,姑姑救我啊。” 情急之下,齐秀玉扑到了门口,拍打着二夫人的房门。 惊的丫鬟赶紧上前把人拦下了。 齐秀玉转身之际,左右两个小厮堵住了她的路。 “表姑娘还是老实些过去吧,真惹恼了我们公子,可就不仅仅是跪院子这么简单了,您难道不知道,我们大公子可是大理寺少卿。” 齐秀玉一顿,眼睛瞬间红了。 她当然知道顾南钰是大理寺少卿,小厮这话,显然是威胁。 她咬着唇,眼神几乎泣血:“我去就是了。” 临走前,她望着二夫人紧紧关闭的房门,眼中闪过凝结至深的怨毒。 这就是她的好姑姑,说什么她来了侯府之后就是座上宾,只要拿下表哥的心就能嫁进来。 到了这里她却没得过表哥一日的好脸色,还要被傅雪依耻笑,现如今,竟还要跪一个不相干的人,她的姑姑躲在房间里,连为她说一句话都不肯! 屋子里,二夫人的确没有吃安神药,更没有身体不适。 等这群人走了,丫鬟推门进去,屈了屈膝:“夫人,表姑娘已经走了。” 二夫人松了口气,回想着刚刚齐秀玉在外质问丫鬟的话,阴测测的骂出声:“这个蠢东西也是无用,一个傅雪依都对付不了,还想使这样的障眼法耍顾南钰,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夫人说的是,表姑娘还是太不懂事了。” “我就算是有心保她,这样一个无用之人要来做什么,惹恼了顾南钰,就是我儿也要受牵连。” 第251章 第251章 在二夫人心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抵得过儿子的分量。 ...... 书房之中,小厮将消息告诉顾肆,顾肆转述给顾南钰。 “人已经跪在傅姑娘院外了,有人记着时辰。” 顾南钰抬眼,视线透过打开的窗看向外头和煦的天儿,秋日记这会儿太阳并不是最热的。 “明日晌午之前就让她过去。” 早在去提那个摔了药罐子的嬷嬷之时,顾久就已经暗中查探起来。 傅雪依的手段他清楚,她现在处理艰难,不可能用这么明目张胆的手段针对傅宁月,这件事必有蹊跷。 查到是这个齐秀玉,他最初是想将人关进大理寺的。 栽赃陷害侯府亲眷,也足够她入狱了。 只是事关傅宁月,倘若齐秀玉多嘴说了些什么出来,会对她不利。 顾南钰就只能收敛一些。 据春喜所说,这个齐秀玉从前就对傅宁月多有厌恶不满,常常耍些手段。 今日,权当是为他出气了。 日落西斜,府上的人用过了晚膳,齐秀玉才一瘸一拐的起身,由丫鬟搀扶着回自己的院子。 她哭红了眼,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 顾南钰很好心的让人去请了大夫来看。 就此病了,岂不是要耽误第二日的罚跪。 宁远侯与姜执栩是男子,不方便留下来彻夜看顾傅宁月,况且他们还有公务要处理,早在晚饭前就回府去,为了防止外头有人说闲话,叫人注意到这些,父子二人同安远侯说好,这两日就不再来了。 顾南钰今日处理的事情他们很满意,有这样一个人护着傅宁月,他们也放心。 不过院子里还是留下了清河几个侍卫藏在暗中。 宁远侯是真的怕了。 夜幕四合,窗外星辰闪烁,傅宁月吃了一些清粥之后就安静躺着了。 汤药苦涩,她吃了两块儿蜜饯,甜味儿和苦味混着,她一时间睡不着。 后背上的伤口上了药,林夏师不愧是神医的徒弟,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 今日没见到顾南钰,还是挺让她意外的。 画像上的男子,为什么要刺杀她呢? 躺了一天,傅宁月还是没搞清楚这一点。 室内昏暗,唯有皎皎月光照出一束光影,一树枝叶的成了窗纸上的剪影,忽的一阵抖动。 窗栓竟从里面被打开。 傅宁月眨了眨眼,没来得及开口,一道修长的身影便从窗外跳了进来。 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顾南钰。 傅宁月:??? 这人怎么在自己家还爬窗,不是有门么? 触及她疑惑的目光,顾南钰看出她心中所想,轻手轻脚的两窗户关上,走到了床榻前。 “侯爷把你的侍卫留了下来,在外头看着,我若是走正门,他们只怕会即刻回去禀报。” 届时,他大约会被误会成登徒子。 第252章 第252章 等顾南钰走近了,傅宁月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袋纸包。 顾南钰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将油纸包放在桌上,“买了一些蜜饯果子,你家丫鬟说你爱吃。” 他想汤药太苦,傅宁月这人还娇气,大约会觉得难以下咽。 “要不要尝一块儿。”顾南钰说着去解油纸包。 “不用了,我已经漱过口,大晚上吃了这个睡觉,会得龋齿的。” 傅宁月说着,看向笑吟吟的人,心下有些复杂。 顾南钰之前说的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也好,那明日喝了汤药,再吃一块儿这个,就不会觉得苦了。” 顾南钰说着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笑问:“如何,伤口还疼吗?” 傅宁月摇头:“林夏师给的药擦过了,现下感觉不到疼了,还没来得及感谢你救我。” 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没想到顾南钰会出现。 若说心里除却感激之外,没半点其他的,那都是假的。 可万事未定,如今风波不平,她又怎么能去想这些。 男人衣衫上落下月色的光影,打出一片过分精致的轮廓,唇边笑意真切,“你若是真想感谢我,就早点好起来,我等着你的谢礼。” 顾南钰的话里分明带着戏谑的意味,傅宁月却能看得出来,这人不过是故意逗弄她。 她没有应,也没拒绝,转而说起刺客的事。 “追杀我的人,就是画像上的人。” 顾南钰颔首:“是他没错,这人叫许木,他的母亲是北那位名扬天下的小公主。” 傅宁月微怔,北疆小公主的名号她也是知道的。 “可是那位公主未成婚时便已经去世了,许木他?” “北疆排外,许木的父亲不是北疆人。” 傅宁月恍然,若是这样的话,事情就说的通了。 “你放心,许木在我这里,我会让他把该吐的都吐出来。” “我听父亲说,今上不是下令,让你把刺客移交刑部了吗?” 顾南钰嗓音温和,眼底于夜色的遮掩下掠过一抹寒意:“人被我扣下了,无人知晓。” 傅宁月错愕,声调微微扬起:“扣下了?!” 见她睁大眼,顾南钰扬唇:“刑部若是能查出来,他就该去三法司了。” 傅宁月抿了下唇,理事这么个理没错,可你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是不是不太妥。 不过,顾南钰这么做,莫不是为了自己? 傅宁月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对上顾南钰的眸子,没好意思问。 万一不是的话,说出来岂不是丢脸。 傅宁月平日里不是多要面子的人,但想想为这种事丢脸。 她忍不住脸热。 好在屋子里没点灯,顾南钰大抵也是瞧不见的。 “许木与宋邀云之间的联系不多,但北郊山一事无他脱不了干系,我想,你那个大哥,应当才是一直与许木暗中往来的人。” 许木嘴硬,他审问了一天,什么也没问出来。 不过在傅宁月说的那个院子,倒是搜到了几封已经被烧毁的信笺。 应当是匆忙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查看,那些信笺烧毁了大半,具体说了什么并不清楚,但其中一封上有个落款字为“峥”。 第253章 第253章 “厉长峥与宋邀云都在替五皇子做事,宋邀云比不得厉长峥得力,北郊山又是我们侯府的地界,也难怪与许木等人联系的人是他了。” 傅宁月唯一不解的是,前世宋邀云为何会在书房中绘许木的画像? “仅凭这样的猜测根本无法定他们的罪,若是能找到关键的证据,便能定五皇子的罪。” 傅宁月可没忘,前世侯府的落败全部都是因为五皇子的野心。 宋邀云娶他,是为了兵权。 顾南钰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眸光微闪,心中有所察觉,但什么都没说:“一切交给我,你好好养伤就是。” 傅宁月古怪瞥他一眼。 “什么?” 他口中的“一切”指的是什么? 顾南钰与她对视,“你想做的,我会帮你,我早就说过了。”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傅宁月又惊又疑。 顾南钰神色自若一字一句道出她所想:“不过就是扳倒一个萧楚临和宋邀云罢了。” 他说的轻松,仿佛这两个人是什么阿猫阿狗。 傅宁月知道顾南钰素来有成算,亲耳听到他如此轻易揣测出自己的心思,还是不免惊讶。 知道宋邀云并不稀奇。 “你为何会觉得我想拉五皇子下马?” 见她严肃发问,顾南钰答的也认真:“宋邀云替五皇子做事,厉长峥也是,你所做的一切看似针对这二人,实则处处与五皇子过不去,我猜的可对?” 傅宁月沉默的看着他。 “你当真愿意帮我?”自己想做未做的都让这人给看了个透彻,事到如今,傅宁月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顾南钰与她无亲无故,为了两句喜欢,便要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历经前世的一切,傅宁月没法儿这般轻易相信他。 有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矛盾。 后者俯下身,将被角给掖好:“你什么都不用说,也不必担心我,反正大理寺的差事做着无趣,权当是解闷儿了。” 傅宁月:“......” 好嚣张的态度,她倒宁愿是顾南钰看不惯这人。 顾南钰垂眸,嗓音低沉:“你只管信我就是,若是不信......也无碍。” 傅宁月没说话。 顾南钰也没强求,外头的顾久已经在敲窗了,想来清河他们很快就会绕回来。 之所以能避开那几人翻窗进来,还是顾肆把他们引开。 “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你也早些休息。” 得了这句话,顾南钰心情好了不少,笑意潋滟着点头,很快翻窗出去。 这一夜,傅宁月没睡好。 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顾南钰的几句话。 顾南钰太聪明了,手段也太厉害。和这样的人合作共事既是幸运,也是危险。 傅宁月没有过河拆桥的打算,只是接下来如何与顾南钰相处,成了她心里的难题。 第二日一早,春喜敲了敲门,得到傅宁月的应后端着洗漱的水进去。 一到屋里就看到桌上摆着的油纸包。 第254章 第254章 还是小姐最爱吃的那家,小丫鬟惊奇问道:“小姐,这是哪儿来的啊?” 傅宁月转过头,看着春喜手里的油纸包,敛起眉道:“大概是昨天大哥落下的吧。” 春喜嘴碎,让她知道是顾南钰大半夜翻窗送来的,指不定要调侃她两句。 “是吗,我记得昨日伺候小姐用过晚膳,我就把屋子里清扫干净了呀,是我错漏了吗。”春喜挠挠头发,想不起来。 傅宁月如今不能动弹,春喜就帮着她净面洗漱。 春若不多时端来了熬煮好的汤药。 黑乎乎的药汤装在了白玉的碗里,光是闻着春喜就苦的喉咙发涩。 傅宁月嗜甜,这苦的要命的汤药下肚,实在难受,昨日刚醒时脑子还昏昏涨涨,没怎么觉着,这会儿有所好转,只觉得难以下咽。 不得不说,顾南钰的蜜饯真是送的很急事。 闭着眼喝完药,她就让春喜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把蜜饯压压苦。 大约是甜味儿刺激出来的,她总觉得今天的汤药比昨天更苦。 “今日的汤药怎么比昨日还苦一些?”她直接问出来。 春喜笑了:“小姐真是好舌头,这都能尝出来,小夏说了,今日的用药比昨日重了些,昨日小姐才醒,不好用的太重,怕您身子受不了。” 药是她和春若两个人一大早起来去熬的,整整两大包药材,一罐子的水最后熬出了这么一碗,能不苦吗。 “他人呢?” “小姐说小夏啊,他去找什么草药去了,据说能去疤,而且不留痕迹呢,这也得多亏了顾南钰顾大人,是他跟小夏说咱们姑娘家爱美,落了疤不好看,小夏才想起来这茬儿的。” 对这个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姑爷的青年,春喜怎么想怎么满意。 小姐美貌无双,才气过人,身份又高贵,可不就得配顾大人这样的。 春若很少会说话,这会儿听了春喜这么一说,也附和:“顾大人待小姐是真好。” 傅宁月:“别说了。” 她声音有些闷闷的。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到底没再说。 傅宁月心里乱糟糟的,比上次顾南钰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还乱。 很快到了晌午,厨房里开始准备午膳,齐秀玉则带着满腔怨恨再次跪到了院门口。 昨天就已经跪了三个时辰,她的一双膝盖都肿了,原以为顾南钰叫大夫进府到底也还是顾忌她是侯府客人,应当不会让她再过来,谁能想到他只是怕耽搁了第二天的罚跪! 这还是人么? 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只腿痛的她睡不着,喝了安神药才勉强入睡。 结果大早上就听顾南钰院儿里的小厮来报,让她顶着中午的太阳来跪。 齐秀玉从未觉得这样丢脸,气的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去,那小厮竟开口威胁,要是不听话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世家贵女最要的就是脸面,她的命门算是实实在在的被捏住了。 秋日里的太阳算不得多毒辣,一跪三个时辰到底是难受得紧。 第255章 第255章 汗珠不断的从额上往下落,她紧紧捏着帕子,心里骂了傅宁月与顾南钰无数次。 跪了差不多才半个时辰,就已经有不少下人从院门口路过,齐秀玉一张脸涨红,羞愤欲死。 她只能祈祷侯府家风严谨,这些下人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外说才好。 “呀,表姑娘怎么这个时辰就来了。” 齐秀玉紧紧皱眉,这个声音她哪里会不认得,分明就是傅雪依院儿里那个贱人的声音——红绫。 她伺候了宋邀云不到十日,虽然还没有抬妾室,但傅雪依为了表示诚意,还给红绫配了两个丫鬟伺候着,给足了她的面子。 齐秀玉挺直了背脊,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红绫本就生的娇俏,不然也不会被傅雪依选中送去伺候宋邀云,这会儿打扮起来,论样貌也不比齐秀玉差。 “这会儿太阳正晒呢,表姑娘细皮嫩肉的,怕是受不住啊,大公子也真是,怎么就一点儿不给表姑娘留脸面呢。” 这段时间红绫没少被齐秀玉讥讽,今天一早得了傅雪依的话,早等着过来奚落嘲笑齐秀玉了,自然是不遗余力。 齐秀玉抬头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少得意,我再怎么不是也是正经的世家女子,你一个低贱的通房丫鬟,也配笑话我!” 红绫哼笑着:“是,我是低贱,世上身份尊贵者大有人在,与侯府的嫡出姑娘相比,表姑娘你不是也什么都不算么。” 这话显然是戳中了齐秀玉的心窝子。若不是旁边丫鬟拦着,她定直接跳起狠狠的扇红绫两巴掌。 “要说侯府的姑娘就是金贵,连我们大公子都要敬着,哎,也不知道表姑娘要在这里跪到几时,听说傅姑娘伤的极重呢?” 屋子里,傅宁月隐隐约约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似乎还起了争执。 “春喜,外头有人吗?” 声音太小,她没怎么听清。 春喜去外头看了一眼,见齐秀玉正与春喜说话,回来报了。 傅宁月面露疑惑:“齐秀玉为何要跪在院子外头?” 春喜愣了一下,望向另一边:“春若没和姑娘说吗,顾大人为了给您出气,惩治了那个打破药罐子的嬷嬷,又查出了幕后主使,这人就是齐秀玉,所以就让她一直跪在院子里给您赔罪嘞。” 春若一脸无辜:“我以为春喜会说的。” 春喜顿时哭笑不得:“我以为你会说的。” 傅宁月一听,说不出话了。 顾南钰行事,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齐秀玉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客人,他竟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春喜道:“看吧,奴婢都说了,顾大人待小姐您真是一等一的好啊,听说这个齐秀玉还去求了二夫人,结果二夫人称病,闭门不见,一看就是怕了顾大人呢。” “春喜,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傅宁月面无表情的说了这么一句,在小丫鬟茫然的目光下缓缓道:“这么帮着旁人说话,莫不是把你家小姐给卖了?” “哪儿有啊,奴婢实话实说嘛。” 傅宁月看她。 小丫鬟老实了,竖起四根手指:“奴婢以后不说了,奴婢保证。” 第256章 第256章 京城这几日风波暗涌,萧楚临的日子更是不好过。 这秋闱都已经过了,开春便要再开考,景帝却还没有想起来他这个儿子。 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让老三那个蠢货占尽了风头。 偏偏在他思索如何破局的紧要关头,许木这个蠢货没有按照他说的回京城来,反而去杀一个小姑娘? 许木的脑子是被浆糊糊住了不成。 萧楚临本不是轻易心浮气躁,控制不住脾气的人,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在犯冲。 如今许木踪迹全无,他的手下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他不得已趁着黑夜偷偷传了宋邀云相见。 已经是夜半三更。 宋邀云悄无声息的潜入府中,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五皇子找他是为了什么? 先前厉长峥死的时候他还在想,五皇子失去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日后的路恐怕会走的更难,他并不是惋惜厉长峥的命,只不过他也是替五皇子做事的,厉长峥也算是盟友了。 然而,时间一久,他就发现厉长峥的死对自己而言是有利的。 从前五皇子重用厉长峥,是以,赈灾银和北疆人,都是厉长峥在运作,他不过起个从旁协助的作用,而现在,他顶替了厉长峥的位置。 将来五皇子成功夺嫡称帝,他就是帝王之下的第一人。 见宋邀云来,萧楚临便迫不及待问:“许木人现在在哪里?” 宋邀云如实道:“我正在查,从目前打探出来的消息看,他应该还在京城,没有走。” 萧楚临低低骂了一声:“他到底为什么非要去杀那个傅宁月,她不是你之前的未婚妻吗,这二人之间难不成有什么过节?” 他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宋邀云默了默,猜测道:“大约是因为北郊山的事有傅宁月参与其中,他心里气不过吧。” 不得不说,宋邀云猜测的相当接近了。 萧楚临听到这话嗤笑了声:“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为了这点儿心气就要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还失败了,这个许木,难怪不被北疆重视。” “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人在全程搜捕,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找到他。” “找他的人不止你一个,必须赶在刑部和大理寺之前。” 萧楚临原本将许木召回来就是要杀他灭口,只是没想到许木竟然会不听他的命令。 ...... 不知道过去几日,傅宁月已经能下床了。 每天晌午之前,她都会起来走两步,否则整天瘫在床上,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僵住了。 齐秀玉还是会跪在她现在住的院子前。 看着齐秀玉遭殃,傅宁月也乐的。 无论是傅雪依,还是齐秀玉,都是她的仇人。 这两日春喜时不时的找上侯府的下人说话,从她们的言谈之间打探到了齐秀玉进侯府之后发生的事。 两站比较之下,还是傅雪依更甚一筹。 她清楚二夫人把齐秀玉接过来时为了什么,是以在齐秀玉之前就给宋邀云安排了通房,笼络住了男人的心思,还能借力打力,让齐秀玉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 实在是好计策。 “奴婢打听过了,好像这几天二夫人都不怎么乐意见这个齐秀玉,那天她去求二夫人帮自己到顾大人面前说说话,二夫人都闭门不见呢,看来她是斗不过傅雪依了,小姐,我们要不要另外想法子。” “不用了。” 第257章 第257章 傅宁月由春若搀扶着站在窗口,苍白的脸色较之前几日已经红润了不少。 傅雪依个齐秀玉之间不论是谁输谁赢,她都能坐收渔翁之利。 前世这两人勾结,一次一次的陷害她。 不知道这一世互相针对算计,又是何种感受。 春喜闻言,听话的点了点头。 快到了吃午饭的时辰,厨房的人按照林夏师交代的,做的菜式都清淡,不会太油腻。 傅宁月看着一桌子清汤寡水的东西,连吃了这么多天,嘴巴淡的很,不免觉得无趣。 “不能让厨房做一些其他的菜式吗,我想吃些别的。” 春喜一下看出了她的心思:“小姐是想吃辣的吧,再等几日嘛,小夏说了,在伤口没好之前,小姐就按照这些吃吧。” 傅宁月幽幽叹了口气,捡起筷子,到底是没夹菜。 “姑娘,不可任性。”春若承担起布菜的职业,将清蒸鱼肉的刺剔干净,夹进了她的碗里。 “辣的不行,咸的总行吧。”傅宁月打着商量。 春喜和春若:“不行。” 傅宁月:“......” 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小姐就别想了,您后背的伤口都还没愈合,愈合了也还要好久时间才能消除疤痕,难道您想在后背上留下这么大一块儿伤疤吗?” 女子都是爱美的,傅宁月也不例外。 尽管没照过镜子,但听春喜和春若的形容,她也知道这伤一定小不了。 两个小丫鬟正唠叨着,外头传来的男子的声音。 “不知傅姑娘可方便,我们公子来给姑娘送蟹了。” 春喜和春若抬头看去,“是顾大人。” 傅宁月眉心微不可查皱了一下,自从那天顾南钰大半夜翻窗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人了。 说实话,她还不是特别想见顾南钰。 总觉得见了面会很奇怪。 见傅宁月不说话,春若提醒道:“姑娘,顾大人在外头?” 春喜:“小姐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 “不用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傅宁月回了神。 不多时,顾南钰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这个世界吃蟹正好,你这几天吃的都清淡,我叫人去买了一品居的香辣蟹,给你改改口。” 话音刚落,食盒被打开,蟹香混着辣椒的味道飘了出来,傅宁月眸光一亮。 其实,春喜和春若说的也没错,顾南钰对她真的挺好的。 傅宁月很不想承认自己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春若却不赞同道:“顾大人,我们姑娘伤还没好,不适合吃这样的辛辣之物,您还是拿回去吧。” 傅宁月忙道:“没事儿,我少吃一些也无妨的。” 第258章 第258章 她赶紧对着顾南钰使眼色。 顾南钰心领神会,一本正经道:“我买多,给她吃两只就好,这蟹再肥美,也不能管饱,况且我让人少放了辣,也问过小夏了,偶尔吃上一顿,也无妨。” 一盘蟹一共八只,傅宁月吃两只,剩下的她不能吃,自然由两个小丫鬟解决。 傅宁月顿时面露喜色,两只也不错了。 春喜和春若还想说什么,一听林夏师也同意,这才不吱声儿了。 顾南钰将食盒放下,深深的看了傅宁月一眼,才离开。 哪怕是在自己的府上,他也要注意傅宁月的名声,虽然很想同她一桌用膳,然而,规矩不可破。 何况府上还有二房虎视眈眈。 待顾南钰走了,春喜已经将蟹给拆开,白花花的蟹肉全部挑了出来放入碗中,混着蟹黄,还有不是特别浓烈的香辣气息,光是闻着,就叫人食欲大振。 春喜答应傅宁月不再在她的面前夸奖未来姑爷,这会儿却又有些心痒痒。 瞧瞧顾大人待小姐多好呀,知道她吃这些清淡的没什么食欲,特意亲自去买的香辣蟹,还问过大夫能不能吃,为了让小姐吃上两口,还拿其他几只蟹来贿赂他们。 可真不容易。 小丫鬟在心里说了这么两句过过瘾,又认真的拆解另外一只蟹。 这顿饭是傅宁月几天以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顿。 大概再有两日,她就能回宁远侯府了。 吃过饭不久,林夏师捧着个白色的小瓷瓶从外头回来,脸上还有黑乎乎的像是锅灰一样的东西。 “你这是去哪儿了?”傅宁月半靠在床上,看着像是逃荒来的人,有些吃惊。 林夏师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把不过一指高的小白色的瓷瓶递过去,“这是上好的去疤药膏,我在里面加了不少好东西,绝对比市面上任何一种去疤药物都要好,你到时候伤口愈合了用这个就行。” 傅宁月接过瓷瓶,听出了他的话音,笑道:“多谢你了,这个月给你加钱。” 林夏师哼哼两声:“这是应该的,我累死累活的。这几天都在忙着制这个药膏,那个顾南钰还催,你的伤又不是明天就好了,催我有什么用啊,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把我当骡子使唤呢,害得我今天差点儿摔锅炉里面被烧熟了。” 傅宁月诧异:“所以你这一身灰,是掉进锅炉里的?!” “不然呢,我还能跑去挖煤不成。”林夏师很想把身上的灰掸了,考虑到傅宁月,到底是没动手:“我回去收拾收拾,若是顾南钰再找我,你记得跟他说,我东西已经给你了。” “好,真是辛苦你了,林医师。” “知道就好。”林夏师摆摆手:“走了。” 目送林夏师离开,傅宁月捧着小瓷瓶仔细端详着,脑海中浮现出林夏师刚刚说的话。 这药,竟是顾南钰找林夏师做的。 她垂下眸子,握着冰凉的瓷瓶,沉寂了许久的心湖仿佛在这一刻泛出了波澜。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顾南钰离开院子之后,在书房见了安远侯。 他笑呵呵的看着面容俊郎严肃的青年:“去看了傅姑娘?” “嗯。” 顾南钰神色不变的应一句。 安远侯撇撇嘴,笑的戏谑:“你对这个傅姑娘倒是上心,听人说,还专程跑去了一品居给她买香辣蟹。” 第259章 第259章 他与养子的关系与亲生父子无异,可有时候嘴馋了,也没见他能念着自己给这个爹买份香辣蟹。 很显然,儿子对宁远侯的这个闺女不一般。 顾南钰也坦然,让安远侯察觉了端倪也丝毫不慌,姿态从容,眉眼更是透出两分肆意:“我救的人,自然不能亏待了。” 安远侯眉头一挑,惊了惊。 这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呀。 许久后,他才缓过神,盯着顾南钰许久,觉得不可置信:“你可是认真的?” 像养子这样年纪的,许多人家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把他带到膝下养着的时候,安远侯就发现了,这孩子不知疼与人来往,喜欢独处。 年纪大些的时候,约莫十七八岁,他长的好,又才名远扬,早早入仕为官,不知道有多少小娘子背后倾心,这其中,自然也有大胆的当着他的面儿表明心迹。 不过最后却叫顾南钰三言两语给说哭了。 也有府里的丫鬟胆大包天爬床的,最后差点儿没让顾南钰下令打死。 这让本来还想早早抱孙子的安远侯感到未免渺茫,甚至有些怀疑顾南钰是不是喜好与常人不同。 结果就发现,他七情六欲之中,唯有情爱的一事像是早早的被抽除了,男女都一样,统统没那个心思。 如今他却透露出了对一个姑娘有意的心思,安远侯如何不惊。 他还想,这孩子日后指不定会孤独终老。 没成想,这会儿开窍了。 再想想宁远侯的宝贝闺女,模样真真是一等一的,顾南钰大抵是他见过相貌最出色的了,那姑娘往顾南钰身边一站,竟也毫不逊色。 莫不是他喜欢和自己一样容貌出色的? 安远侯开始胡思乱想。 顾南钰平静道:“这种事,如何不认真?” 安远侯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霎时间眉开眼笑,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难怪啊,他先前会去救宁远侯的宝贝女儿,原来是心悦人家。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向来嫌麻烦的顾南钰怎么就乐意蹚这趟浑水,还把人带回到自己院子里休养。 他可是极爱干净的人,允许女子沾染自己的东西,实在惊奇。 知子莫若父,安远侯可不认为他是多心善的人。 “这个傅姑娘是挺不错,长的也好,家世也与你相配,你要是真有这个意思,我明日就请冰人上门,替你......” “不必。” 顾南钰淡淡打断安远侯。 “为何,你不是说,是认真的?”安远侯不解。 虽说男子可三妻四妾,但既谈情,他可容不得自己的儿子是始乱终弃,胡作非为的人。 “是,但这件事,我自有打算,父亲就别插手了。” 他想要的,是傅宁月的心甘情愿。 安远侯闻言也只得作罢:“成吧,你自己做主就是。” 第260章 第260章 封闭昏暗的监牢之中,唯有烛火的光隐隐约约能照亮屋里。 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许木耷拉着脑袋,浑身上下不见什么带血的伤,然而原先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却在此刻变的黯淡无光,恍若三魂丢了七魄似的。 顾肆走到前头,一把薅起许木的头发,把碗里黑乎乎的药水强行灌了进去。 隔着一道铁栅栏,顾南钰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不多时,许木嘶哑着出声,五脏六腑被啃食一般的痛令他剧烈挣扎起来。 嗓子亦是像火烧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顾南钰身为大理寺卿,审问人的功夫却也不差,不过他向来不止步于皮肉上的痛苦,何况是许木这样的硬骨头。 这药是他早些年闲来无事从一本医书古籍上找到的,具体叫什么名字他不记得了,是能解毒之物,不过若是没有中毒的人服用下去,一个时辰内,就会感受到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若是药效下的重了一些,浑身的骨头甚至能被药力冰封亦或是灼烧,最后从内里开始腐烂。 而服用这药物之人,则会在药力的支撑下,活到最后一刻,直到五脏六腑彻底腐烂。 药效发作的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后,许木感觉到浑身的骨头开始酥痒起来,他难耐的靠着木架子挪动,试图缓解那种蚀骨的刺痛感。 然而,不过片刻,他便感觉到手指僵硬,无法动弹。 冷,冷的他直哆嗦。 “你......给我吃了什么?”许木死死的盯着栅栏在的青年,被顾南钰用非常手段折磨了这些天,眼里早就没了当初的坚毅,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人的恐惧和身体不明痛苦的恐慌。 顾南钰静坐在藤椅上,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 “啊啊啊啊!” 惨叫声低低的响起,断断续续,许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僵成了冰块,他想去动,却发现另外两只手指也逐渐开始发冷,尽管皮肤表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清楚的感觉到那股寒意窜流在经脉之中,最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股脑儿的往一个方向冲。 顾肆看着许木僵硬的手指头,道:“最多半个时辰,你左边的那几个手指,我只需要用上夹菜的力道,就会因为被冻住而轻易敲掉,一个时辰之后,你左边的身躯夜会彻底僵硬,然后冰火冲撞,腐烂开始从里面的血肉蔓延,最后是五脏六腑和脑子。” 许木深呼吸:“这是什么东西?” 顾肆:“毒药啊。” “放心,在你的大脑没烂掉之前,你是不会死的,这药力再强,也不会在几天之内就让你整个人腐烂,你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大概能撑五六个月之久。” 药力总是要逐渐渗透进去的。 听了这话,许木吞了口口水。 身体四肢传来的异样疼痛令他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侍卫的话。 “杀了我,若是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耍这种剂量算什么东西!” 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做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长达几个月。 死有全尸,也算是留有体面。 顾肆笑了:“想死哪儿那么容易啊,等到五六个月时间差不多了啊,我们家大人会救你的,你听说过,人彘吗?” 许木脸色一白。 第261章 第261章 相传这是一种极为残忍的刑法,要将受刑者的四肢剁掉,割掉喉咙,灌进哑药,将其放入瓦罐之中,也有人会挖掉受刑者的眼睛和耳朵,甚至有的还会剃光头发和眉毛。 这一番操作下来,受刑者极为痛苦,却不会死,往后余生都要存活在瓦罐之中。 顾肆继续道:“我们大人心善,你这般嘴硬我们问不出什么也没用,到时候再把你交还给北疆王,也算是让你重回故土了。” 好一个心善,好一个重回故土! 若非浑身上下疼的无法动弹,许木此刻当真要咬舌自尽,也绝不受此羞辱。 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她有个不知廉耻的母亲,让他从出生以来就背负着“杂种,”“野种”的名头,他接下与大戚国人合作的任务,也不过是想要摘掉这个名头,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清楚。 他若是成了人彘,再被送回到北疆,此生怕是再难翻身,届时他不仅仅是野种,北疆那些人大抵连把他当人都不能够。 许木咬着牙,双目几乎充血。 都说大戚皇朝官员人才尽出,大理寺少卿顾南钰首当其冲。 谁人能想到人前看似光风霁月,如谪仙般的男子背地里是这样的心狠手辣,残忍可怖! “大戚的顾南钰,果真厉害!” 隔着栅栏,许木看向顾南钰。 顾南钰适才轻飘飘的抬眸,眼神中不带丝毫温度:“过奖。” 许木在意身份,在意北疆人如何对他,说到底,此生所求不过一个“体面。” 他想要,顾南钰偏偏不给。 这种最在意的东西被人随意摧毁碾碎的感觉,如何能好受,有的时候,甚至比身体受到的伤害更加令人崩溃。 许木闭上了眼睛:“我告诉你,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只一点,你要给我解药,放我自由。” “好。”顾南钰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许木半信半疑:“说话算话?” 顾南钰轻嗤:“自然。” 许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自己知道的一切缓缓说了出来。 从厉长峥,再到五皇子,还有北郊山铸造兵器一事,以及剩下的人逃到了什么地方,一字不落。 说到后面,他梗着脖子,张大嘴巴却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肆很自觉的把解药给许木灌了进去。 片刻之后,察觉到身体里的痛处逐渐消退,许木松了口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 言下之意,你该放我离开了。 “还有一件事。”顾南钰寒声道:“你为什么要杀傅宁月?” 许木一顿,想到了那个被顾南钰救走的可恶少女,有些古怪道:“她几次三番的坏我好事,我杀她,不过是为了泄愤。” 实在是朴素简单的理由。 第262章 第262章 一旁的顾肆脸色一变,下意识去看顾南钰。 后者神色不变的吩咐:“顾肆,放他走。” 他眼底酝酿着风暴,说出口的声音依旧清浅,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许木提着的心落了落,倒是没想到顾南钰会这般守信。 “你们大戚人讲究义气,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顾南钰不曾理会,起身离开,回去公廨。 许木倒是也没有完全放弃警戒心,换上了大理寺院里侍卫的衣裳,跟在了顾肆身后,一路从小路上走,绕到了后院,从小门离开。 直到顾肆打开门,自己站在门口不动,示意许木离开,他仍旧有种恍然的感觉。 许木看了一眼顾肆,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里。 暗箭伤人的事情他见过太多,谁知道顾肆会不会在他离开之后放冷箭。 奈何巷子幽深,他一路跑,险些没找到出去的路。 终于他拐了个弯,看到了街上的人来人往。 回头看一眼,没人跟着,许木松了口气,准备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当街穿着大理寺侍卫的衣裳,着实太过惹眼。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凌厉的箭矢袭来,他顿时感觉到后背一凉,耳尖动了动,迅速往旁边一闪。 铮—— 箭矢径直没入墙上的砖石之中。 许木面色骤变,侧身寻找掩体,抬头之际看到了屋檐上站着的人。 然而,还没等他找好地方躲避,一只箭矢破空而来,正中眉心。 许木睁大眼睛,箭矢贯穿整个脑袋,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整个人应声倒地。 顾玖对着对面街屋檐上的人招招手,后者会意,立刻销声匿迹。 他跳下屋檐,走到许木身前,把人拖着往大理寺走。 不多时,门人看见顾肆就这么大喇剌的拖着一个尸体回来,差点儿没惊的腿软。 “顾侍卫,您这是?” 门人看着他后头的侍卫,一支箭矢正中眉心,眼睛瞪的老大,看起来是死不瞑目的样子,实在吓人。 “这人是在逃嫌犯,不知道哪里偷了我们大理寺侍卫的衣裳,想来是打算潜入大理寺,被我发觉了。” 门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顾侍卫快待进来吧。” 这要是哪个老百姓路过了瞧见这一幕还不得吓死。 顾肆拖着许木的尸体进到了厅堂。 顾南钰“听闻”消息,立刻与另外一位副使前来。 大理寺中本来有两位副使,另外一位姓祁的副使这两日家中出了事,告假在家。 顾玖将方才的话同顾南钰又说了一遍。 副使上前,将倒地不起的许木扒拉开,露出一张已经失去了血色的脸。 “大人,您看?”副使让出位置。 第263章 第263章 顾南钰上前一步,仔细端详了之后,面露惊愕:“这人就是那天晚上行刺傅姑娘的刺客首领,顾玖,你在何处抓到的人,为何不留活口?” 顾玖道:“属下在大理寺附近的巷子发现的,届时这人正准备潜入大理寺之中,被属下发现,试图危害百姓来拖慢属下的脚步,属下不得已才杀了他。” 副使闻言,顿时露出可惜的神色:“顾侍卫,不是我说你,你下手应该轻一些,这下好了,人死了,还到什么地方去查呀。” “是属下失职。” 顾南钰:“人已经死了,留着也是无用,送到刑部吧,或许他们还能查出什么线索。” 许木伤了傅宁月,顾南钰已然不可能放他一条生路。 留人活口,当然还是不能。 若是方才就这么把人送到刑部,许木必然会说在监牢里的事,大理寺暗中的监牢是他命人建造,泄露了出去免不了一顿麻烦。 总归凭着许木一张嘴,将人交出去,也是证据不足。 五皇子大可以说是许木随意攀咬一口,想要拉人下水,便能轻松摘除自身的嫌疑。 既是这样的无用之人,养着没必要,留着麻烦,倒不如杀了。 他要为傅宁月报仇。 至于和许木的约定,他并未不曾遵守。 顾南钰说,放许木自由,也的确放了,但他没说,事后不会杀他。 许木自己蠢,怪不得旁人。 副使听到顾南钰的话,嘴角抽了抽,笑呵呵开口:“大人,把一个死人送到刑部,只怕不合适吧,再者,万一刑部问起来这人为什么死了,咱们也不好说。” 顾南钰坐回主位上,一身大红的官服衬的他五官俊美昳丽,活像个妖孽。 “今上有令,要将所有刺客交给刑部,这人虽死,身份却无法改变,本官不得违抗今上的命令。” 他掀起眼帘,又道:“再者,这人危及百姓安危,两相比较之下,难不成王大人觉得百姓的安危可不顾?” 副使当即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怕刑部那边难缠罢了。” 顾南钰挑了挑眉,唇角扬起笑,透着轻蔑:“若是有什么不妥,让他们来找我。” 这样的态度,实在张狂。 副使王大人抿了下唇,哪儿还敢说什么。 这可真是附和顾大人一惯的作风啊,不过想想也是。 就算是顾南钰亲自把这具尸体丢到刑部大门口,刑部的人恐怕也不敢说什么。 他咸吃萝卜淡操什么心。 许木的尸体很快被送到了大理寺,顾南钰并没有让人刻意封锁消息,关于许木的死传到众人耳朵里的时候,顾玖已经悄无声息的带上了一队人马,装扮成老百姓的样子出了城,一路向西。 那个方向,是先前与许木一起在北郊山铸造兵器的那些人的据点。 萧楚临得知许木的死,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没想到顾南钰的人竟会失手杀了许木,倒是难得见他也有失算的时候。” 萧楚临半卧在床榻上,身上只穿一件亵渎衣,露出大片的胸膛,另外一边,还躺着个容貌娇媚,温柔乡意的女子。 女子正是萧楚临的皇子妃陆芝。 “我就说殿下忧心了吧,如今得了消息,殿下也能安心了。”陆芝往萧楚临的怀里靠了靠,俏丽的面色微红,显然是才凌厉过一场情事。 萧楚临放松一笑:“是安心了不少,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第264章 第264章 秋闱放榜这一天,傅宁月已经不需要人搀扶着就能下地走动了。 宁远侯想着日子差不多,就安排了马车,将人接回来。 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软垫,就连车壁上都用软垫封了一层,这样能避免颠簸时无意间撞到。 春喜和春若在收拾东西,宁远侯与姜执栩则备了厚礼以表谢意。 两家的父子各坐在一边,主要是宁远侯与安远侯在说话,姜执栩个顾南钰偶尔附和上一句。 此情此景若叫人看见还是挺有意思的,两位大人物都是侯爷,而他们身后的儿子也都不是亲生的。 “这段时间当真要感谢安远侯与顾大人对小女的照顾了,我家宁月娇气,恐怕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安远侯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顾南钰,随后笑呵呵的应道:“哪里哪里,宁远侯言重了,孩子们之间互相帮助,这也是应当的,也不必对南钰这般客气,仔细说起来,你也是他的长辈。” 说罢,他对着顾南钰使眼色。 顾南钰很配合的开口:“傅叔言重了,叫我的名字即可。” 这一副听话懂事的后辈形象,令原本对他印象就很好的宁远侯更是深了许多。 宁远侯笑呵呵,也是半推半就的称呼上贤侄两个字。 “我家的小子要是有贤侄这般能干啊,也不至于让我多操心这些了。” 说着,宁远侯瞪了姜执栩一眼。 姜执栩:“???” 他好像什么也没干吧。 安远侯客气道:“侯爷谦虚了,贤侄也很好,你就是对晚辈也不要太严苛了,放眼京城,谁这般年纪轻轻的就能坐上神机营副统领一职,实在少有啊。” 两家长辈互相吹嘘了一番,不知是谁先提的,竟说到了娶妻这上头来。 宁远侯又是盯着姜执栩一阵教训:“谁家的好人像他,都快三十了,也不打算娶妻,我看他再拖下去,日后也不必成亲了,守着他那把破剑过去吧。” 光是想想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家孙子孙女儿都满地跑了,自家的这个,跟和尚一般,宁远侯便觉得两眼一抹黑。 安远侯轻啜了口茶,眼底藏着笑意。 他太懂宁远侯如今的心思了,想他几天之前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好在臭小子开窍了。 得意归得意,要是这会儿就戳破了窗户纸可不好。 安远侯安慰道:“侯爷不能这样想,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或许他的姻缘不在这个时候,咱们也不能强求,随他们去吧。” 宁远侯闻言又瞪了姜执栩一眼。 随他去,是万万不可的。 不论是谁家的孩子,他也不能让人断了后不是,何况姜执栩还是战友的孩子。 他绝对不能看着这臭小子把姜家的香火断了。 想都不要想! 感受到老父亲的怒火,姜执栩默默的低头喝茶。 早知道他就不来厅堂,去后院看看小妹了,也不至于被这般耳提面命的骂。 这般想着,姜执栩悄默默看了顾南钰一眼。 相比之下,顾南钰就淡定从容的多,仿佛两位长辈口中不娶妻,不争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真不愧是顾大人啊。 这边院子里,春喜和春若收拾好东西,将傅宁月请上了马车。 第265章 第265章 春喜一手撑在马车座上,掌心瞬间陷了下去,软乎的不行。 “侯爷与大公子真是太用心了,这下小姐就不用怕马车颠簸了。” 没上车之前,春喜还挺担心回家途中出什么意外的。 这会儿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林夏师这会儿从窗口探出个脑袋来:“大小姐,我就一个人先回去了,侯爷有令,让大公子驾车。” 大概是怕他太鲁莽,让这位大小姐磕着碰着了。 见过宠女儿的,这般把人当糖娃娃怕脆了化了的还是少见啊。 “你去吧。”傅宁月应一句。 林夏师很快就骑上了姜执栩从宁远侯府骑来的马儿消失不见。 “那奴婢这就去同侯爷说,咱们该出发了。” 这会儿回侯府,到家的时候刚刚好赶得上用午膳。 春喜跑进去回话,春若则在马车外头侯着。 马车停在了后门处,离傅宁月住的地方近,出去巷子再拐个弯儿就能到上次傅宁月被刺杀的地方。 不多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傅宁月以为是春喜:“你们俩都上来吧,外头晒,不必站着等了。” 春若这时候靠近马车:“小姐,是顾大人。” 顾南钰! 傅宁月慢悠悠的伸手去掀车帘。 顾南钰神色如常,不见平日里丝毫的温和笑意,反而是冷着一张脸。 待到走近了,还是那副模样。 开口说话,声音却比脸色要暖许多:“回去之后也要好好休养,日后出门,不要忘记带上侍卫。” 傅宁月无奈:“知道了,不会忘。” 这样大的一个教训,除非她出门连脑子都忘带了。 顾南钰看着少女已然恢复正常的脸色,沉默许久后,道:“路上小心。” “嗯。” 顾南钰抿唇,微微颔首,道了别,转身离去。 傅宁月盯着他的背影,唇角绽出一抹轻笑。 春若却奇怪。 顾南钰专程跑过来一趟,不同小姐依依惜别,就说这两句就走了? 春若从前没同什么男子接触过,还没到定亲的年纪就已经家破人亡,虽说不怎么清楚男女之情,但应当不是顾南钰这样的吧。 难怪他迄今为止还没讨得傅宁月的喜欢。 春若想着,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顾南钰走了没多久,脸色不大愉快的宁远侯就与浑身透着无辜茫然气息的姜执栩走了出来。 “宁月啊,马车坐着可觉得哪里不舒服?”隔着门帘,尽管没看到里面闺女的脸,老侯爷的脸都笑的快挤出褶子来,“若是不舒服你同爹说,爹让你大哥再给你弄两床软垫来。” 傅宁月掀开帘子:“父亲,已经很软了,不必麻烦大哥了,咱们回去吧。” “行,我们这就回去。”宁远侯笑呵呵答了一句,转头凶巴巴瞅了姜执栩一眼:“混小子还傻愣着干什么,驾车去,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一把老骨头驾马车不成?” 第266章 第266章 姜执栩:“......” 以后不和父亲一道出来了,这是无辜被迁怒。 “知道了。” 他闷闷应一声,迅速指挥两个小丫鬟上车,老老实实的跳上去勒住缰绳。 宁远侯哼哼了一声,坐上后头的马车。 骑马自然还是能骑的,可骑马哪儿有坐马车舒坦啊。 傅宁月终于离府,得知这个消息的齐秀玉狠狠的松了口气。 “小姐快别扎了,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奴婢看您的膝盖都肿了,还是好好休息吧,今日好不容易得歇呢。” 丫鬟端来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把布巾打湿,随后轻轻的在她红肿的膝盖上面敷着。 齐秀玉手中攥着个很小的人偶娃娃,上头还写上了生辰八字。 她手中捻着一根针,一下一下的往上扎,恨不得能以此要了傅宁月的命。 没错,小人上头的生辰八字是她费了力气打探来的。 宁远侯府每年都会为傅宁月举办生辰宴,只要银子给够了,自然好打听。 “这个贱人害我至此,我就是扎死她了也活该,从小到大,哪怕是在家里,我也没让人这般羞辱过,本来以为到了侯府,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这儿的女主人,谁知道会是这样。” 不说此时此刻,第一天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儿跪在地上时,她就已经后悔了。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过来。 如今被表哥厌弃,姑姑不重视,她在整个侯府就是一个笑话的存在。 “嘘。”丫鬟连忙提醒她禁声儿,“小姐当心让侯府的人听到,传到夫人耳朵里,到时候只怕咱们更加难过。” 齐秀玉却是梗着脖子道:“我怕什么,我都成了笑话我怕什么,姑母不把我当人看,我还在在意他做什么,等我的腿好了,回到家我就要同母亲说这件事。” 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待出了侯府,她只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姑姑。 齐秀玉当真是被气坏了。 殊不知,她现在做的一切都被傅雪依派来的人看了个正着。 “巫蛊小人?”傅雪依听到吓人的禀报,神色一紧,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可知道她诅咒的是谁?” 丫鬟道:“奴婢偷偷摸摸的去瞧了,上头的生辰六月十九,奴婢仔细核对过了,不是夫人也不是小姐的,更不是大公子的。” 听到六月十九,傅雪依一时怔住,抬头问丫鬟:“你确定是六月十九?” “奴婢确定,的确是六月十九没错。” 傅雪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笑的开怀:“这个齐秀玉,还真是自寻死路。”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蠢,傅雪依实在不明白,二夫人当初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让宋邀云娶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女人坐正房。 “你去告诉魏嬷嬷,就说表姑娘在屋子里藏了巫蛊小人,用来诅咒表哥的,快去。” 丫鬟当即知道了她的意思,忙去禀了二夫人。 傅雪依思索片刻,又叫来贴身侍女,“去找两个人,把消息传到大伯父耳朵里去。” 安远侯若是知道二夫人留了这么一个毒妇在家里,恐怕会立刻叫人把齐秀玉赶走。 就是不知道顾南钰知道了会如何。 他这人眼里向来容不得一点儿沙子,齐秀玉之所以会想办法诅咒傅宁月,说到底也是有他的缘由。 第267章 第267章 顾南钰绝对不会轻易放过齐秀玉这个贱人。 二夫人得知齐秀玉竟做了一个无辜小人诅咒自己的儿子,当即大怒,带着七八个下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齐秀玉如今住的院子。 齐秀玉听到二夫人带人过来,立刻叫丫鬟把吃食给撤了下去,窝在了被子里,一副无比虚弱的模样。 砰! 房门直接被嬷嬷推开,二夫人神色阴沉的踏了进来。 丫鬟忙上前:“夫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姑娘身体不适,正休息着呢——啊!” 话才说完,二夫人身侧的嬷嬷一巴掌将丫鬟扇到了一边:“大胆奴婢,我们夫人是表姑娘的姑母,也有你训诫的份儿。” 丫鬟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跪在地上连忙称不敢。 二夫人扫视一圈,也不管床榻上的人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挥了挥手道:“给我搜!” 几个嬷嬷丫鬟立刻散开,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紧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齐秀玉感到一阵奇怪。 搜,搜什么? 难不成是...... 她一惊,猛的睁开了眼睛,被子下的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往枕头底下去摸。 那个被写了傅宁月生辰八字的巫蛊小人就放在她的枕头底下。 待到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之后,嬷嬷们纷纷对着二夫人摇头。 后者睨了床榻上的齐秀玉一眼,眯了眯眸子,眼睛上挑,恶狠狠道:“去床上搜。” “是。” 丫鬟大惊失色,忙拦着:“二夫人,我们姑娘都已经歇了,她被罚跪这些天,身体十分虚弱,您这是做什么呀?” 倘若主子的巫蛊小人被找到了,她这个做丫鬟的绝对是首当其冲。 然而她一个人哪里是五大三粗的老嬷嬷的对手,一掌就给推到了一边儿去。 就在嬷嬷伸手去扯被子的时候,齐秀玉直接把巫蛊小人藏在了自己的亵衣里头,随后状似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吵?” “小姐!” 丫鬟都快哭了。 齐秀玉坐起来,看到屋子里这些人,吃了一惊,疑惑道:“姑母您怎么来了?” 二夫人冷哼:“少废话,继续搜。” “姑母!”齐秀玉紧紧的攥住了被子,黑漆漆的眼眸睁大,“不知道秀玉做错了什么,姑母要动这么大的气,竟还要搜秀玉的床榻?” 哪怕这屋子里的人都是女子,这样被大张旗鼓的搜查,也是对她的一种羞辱。 说出那番话,齐秀玉眼眶雾蒙蒙,可怜的紧。 换做平常,二夫人说不准会心软。 可下人说,那巫蛊小人上绘的是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事关宋邀云,二夫人自然不在意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侄女。 她没说话,嬷嬷却懂了主子的意思,直接上去拽开了薄被。 齐秀玉惊呼一声,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床上空荡荡,并无什么巫蛊小人。 第268章 第268章 嬷嬷回头看二夫人。 二夫人凝起了目光,神色狠厉的自傅雪依身上掠过,最后吩咐道:“搜她的身!” 下人不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是绝不敢随意污蔑主子的,至少,她院子里管辖的下人绝不会有这样的胆子的。 “姑母!”齐秀玉猛的抬头,看向二夫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惊恐。 “可是秀玉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您瞧着侄女生气的话,侄女立刻就启程回家。” 巫蛊小人此时此刻就藏在她身上,真的被搜出来,齐秀玉简直不敢想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二夫人一看她这个反应,心就已经凉了一半,“搜。” 她没有理会齐秀玉的话,几个嬷嬷得令,直接爬了上去将齐秀玉死死的按住。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侯府的客人,姑姑,纵然侄女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大可以直说,怎可让人如此羞辱我,前些日子你称病,不愿出手相助于我,我体弱不得下床,你非但没有召大夫来看,反而......” 齐秀玉不断的往后退,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一边提醒着众人自己的身份,一边细数着自己到侯府这些日子的难堪。 “难道姑母就不怕我来日回家,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父亲母亲吗?” 二夫人听着她的话,脸色并不好看。 她很清楚,和侄女闹腾成了这个样子,只怕日后回了娘家,恐怕也不得脸。 咣当! 齐秀玉愤力挣扎之际,完全没在意身后有人靠近,老嬷嬷一把拽住了她的另外一只胳膊。 她一直藏于怀中的巫蛊小人掉在了地上。 齐秀玉愕然,忙伸手去捡起,奈何力气却不是老嬷嬷的对手,一把就被拽了回来。 另一人直接上前,将巫蛊小人捡了起来,看清上面的生辰八字,走到二夫人身边道:“夫人,这与咱们公子没关系。” 二夫人看了眼,这生辰八字的确不是宋邀云。 齐秀玉咬着牙,自知这事儿无法挽回,眼泪漱漱而落,不知是后悔还是不甘。 二夫人挥了挥手,示意嬷嬷们把人放开。 “齐秀玉,你好大的胆子,大戚有法律,不可行巫蛊之术,你这是不想活了,还要连累我们整个侯府不成?” 齐秀玉眼睛通红,死死的瞪着她不吭声。 二夫人把一群下人支了出去。 齐秀玉没了桎梏,整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秀玉,你告诉我,这到底是谁的生辰八字?” 不是自己的儿子,难不成是傅雪依的! 听着她的话,齐秀玉扬起下巴,恨恨的开口:“姑母如此厉害,难不成查不出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见她如此执拗,二夫人眼中闪过一抹阴狠,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脸,满是关切的开口:“秀玉,我知道你对姑姑有怨气,可是你也要替姑姑想一想,那顾南钰是什么人,今上跟前都说得上话的,得罪了她,莫说是你了,就是姑姑和你表哥,也会被牵连的。” 只要诅咒的不是她的儿子,什么都好说。 第269章 第269章 齐秀玉睨了她一眼,冷哼出声。 冠冕堂皇! 二夫人也不恼,继续语重心长的道:“况且,此事我也听邀云说了,你说你怎么就想不开去招惹傅宁月,一个侯府,在加上一个顾南钰,你这不是让姑姑难做吗。” 她观察着齐秀玉的脸色,微微一顿后又道:“你放心,今日巫蛊小人的事姑姑就当没看见,我也不问你诅咒之人是谁了,只一点,从今之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你可明白?” 这突如其来的偏袒与关切令齐秀玉心生古怪,她神色狐疑的瞥一眼二夫人,目露警惕。 二夫人依旧笑的温柔,眼角都挤出了几道褶皱:“好孩子,你受惊了吧,方才姑姑也是不得已的,这巫蛊之术可不是什么小事。” “姑姑这是不打算追究了?”齐秀嘲讽的笑出声。 她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被这三两句话糊弄过去,况且,就算二夫人说的是真的,那也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这个侄女的存在于二夫人这个姑母而言,不过就是可有可无之物。 否则,以她这个姑母要脸面的程度,怎么会忍受娘家人在婆家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你看看你,怎么还生气呢,不如这样,姑母那儿有一套赤金镶宝石珠子的头面,姑母送给你做嫁妆,如何?” 二夫人说出这话,心里实则在滴血。 那套宝石头面说贵不贵,但也不便宜,为了继续跟娘家保持关系,她这会下真是狠了心下的血本儿了。 “好啊。”好半晌,齐秀玉露出个笑:“姑姑都这么说了,我这个侄女怎么好推辞呢。” 事已至此,她在抵抗下去,指不定还会闹出旁的事情来,她这个姑母狠心,她不如就顺从为之,一套宝石头面,也算是价值不菲了。 姑侄俩面面相觑,皆是皮笑肉不笑。 然而,就在两人刚刚达成共识的这一刻,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不知道是谁来了,几个婆子纷纷在外头拦着,却叫人无情的推开。 砰! 房门被无情的踹开,进来的是顾肆。 齐秀玉尖叫了一声,连忙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她可只穿了亵衣。 相比之下,二夫人则是淡定许多,可看着被她丢在桌上的巫蛊小人,她心下也是不安。 “大胆,这是我侄女的卧房,顾肆,就算你是顾南钰的人,也不能如此放肆!” 嘴上护着齐秀玉,身体悄默默的往桌边去。 顾肆身后的侍卫则上前,当着二夫人和齐秀玉的面儿将巫蛊小人拿走。 顾肆没有理会二夫人的开罪,接过巫蛊小人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好歹毒的妇人,竟然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诅咒他们大人未来的媳妇儿! “二夫人你难道不知,大戚有律,不可行巫蛊之术,凡行巫蛊之术者,即刻杖杀,知情不报者,入狱三年,罚银五百两。” 大戚律法清晰的传入耳中,齐秀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这人可是顾南钰的侍卫,他们主仆都是煞星! 第270章 第270章 “顾肆!” 这下不止齐秀玉,二夫人也慌了,“你胡说什么,什么巫蛊之术,这不过是秀玉闲来无事做的一个小玩意儿罢了。” 大约是太害怕了,二夫人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借口,随口就胡诌起来。 顾肆扯了扯唇瓣:“二夫人莫要把小的当傻子哄,只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上面为何写着生辰八字,还有针扎的痕迹。” “大戚律法可没有规定小玩意儿上不能写生辰八字吧。” 此时此刻,二夫人实在赌。 这生辰八字反正不是齐秀玉自己的,也不是顾南钰的,她就不信,顾肆还能知道这生辰八字的主人是谁。 找不到,再牵强的借口也能救了他们。 只可惜,她终究是运气不佳。 “自然可以,可表姑娘写的是宁远侯府千金傅姑娘的生辰八字。” 作为一个合格的侍卫,在探查到自家大人心思的时候,顾肆就找人把关于傅宁月的一切都打探了出来,生辰八字这么重要的信息自然不会错漏了。 二夫人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齐秀玉。 这死丫头疯了不成,没事诅咒傅宁月做什么? 二人之间无仇无怨的。 顾肆没了耐心,把巫蛊小人攥在手里,“把人都带走,去见侯爷和大公子。” “是。” 在绑人之前,二夫人还是开口:“有什么事,也要等秀玉穿好衣裳,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出去。” 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 相比她栽赃陷害,品行不端,名节有瑕的女子是最令人不耻的。 二夫人倒也不是多为齐秀玉着想,实在是怕娘家的人抓着这件事不放。 齐秀玉犯错可以罚,人证物证具在,可被这些下人沾了身子,是万万不行的。 姑侄俩很快被带到了侯府的大堂,顾南钰早早的就请了安远侯过来,还有二房的人。 宋邀云父子对顾南钰如此大张旗鼓,本还有些微词,直到顾肆将一个绘了生辰八字,被扎了许多小孔的小人拿出来,在场的众人无一不变了脸色。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宋邀云盯着那个巫蛊小人上的生辰八字,眼神复杂。 “徐氏,你做何解释?”二老爷盯着二夫人,只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行巫蛊之术可是要杖杀的,徐氏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徐氏心知这件事不好轻易解决了,当即决定不在护着齐秀玉,正要开口说明原委,顾南钰淡淡开口:“若是我没看错,这应当是傅姑娘的生辰八字。” 安远侯霎时间愣住,叫人把巫蛊小人拿来再看。 可她并不知道宁远侯家小姑娘的生辰八字。 “徐氏,你闲来无事为何要咒宁远侯府的人?”二老爷更是疑惑。 两家退婚后便再没了相干,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以下这样的毒手? 宋邀云同样不解。 徐氏生怕顾南钰再开口说什么,抢在了众人前头道:“不是我,这东西是从齐秀玉房里搜出来的,我也是听下人说的,才过去一探究竟的,此事可与我无关,你们不信的话,随便叫一个下人来问就是。” 第271章 第271章 安远侯立刻命管家去问了齐秀玉从家里带来的侍女。 侍女被押在了厅堂外头,进不来,因为离的远,听不到里面说了什么,自然就实话实说。 徐氏的嫌疑摘除干净,接下来就是审问齐秀玉了。 在此之前,宋邀云忽然想起什么,状似无意的问一句:“大哥是如何知道傅宁月的生辰八字的。” 他知道是因为耳根曾有婚约,请人合过八字。 顾南钰从何处得知的。 顾南钰:“去年宁远侯府曾为傅姑娘办过生辰宴,给侯府送了帖子。” 众人恍然。 时隔久远,换做旁人恐怕不会记的这么清楚,倘这个人是顾南钰,就不一样了。 顾南钰抬眸,湛黑的瞳孔中不见丝毫情绪起伏,只道:“齐姑娘入府,一直针对傅姑娘,可是对今上的安排不满,二伯,他是你们的客人。” 言下之意实在明显。 二老爷哪儿敢应,立刻开口:“自然不是,徐氏,还不快快解释清楚。” 徐氏也连忙撇清关系。 齐秀玉听着众人你来我往,跪在厅堂之中,一句话也没说。 她清楚,今日只怕是逃不过去了。 想当初,她就不该受着诱惑,来到安远侯做什么与宋邀云成婚的美梦。 行巫蛊之术,按理来说该按照大戚律法执行,可二夫人止不住的对着安远侯求情,美约其名不曾造成什么真的伤害,她会尽快联系娘家的人把齐秀玉带回去好好管教。 这件事真的宣扬出去,对侯府也不利,最后几人商量之下,同意了二夫人的提议。 当然,顾南钰还有附加条件。 这一切,已经回到侯府的傅宁月并不知情。 月色清皎,深秋的时节天已经有些冷,傅宁月早早的吃了药就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躺在安远侯府顾南钰院子里的床榻上,以至于傅宁月这一晚上很难入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睡眼惺忪的时候,她能进入梦乡,梦里发生的一切,却叫她活生生的惊醒了。 天还未亮,隔着房门,她都能感觉到外头雾蒙蒙的天。 可......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傅宁月睁大眼,仍旧惊魂未定,明明眼前的是帐幔,可那张俊郎清隽的面容却好似印在她脑海里似的,怎么都挥之不去。 耳边还有男人带着戏谑意味的声音,明明天凉,她却觉得燥热,隔着被褥和亵衣,梦里被大掌覆盖的地方仿佛被烫伤一般,无比灼热。 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傅宁月眨了眨眼,两颊红扑扑,心跳声越发迅速。 她抬起手拍了拍热红的脸,只觉得不可思议。 疯了,一定是疯了,她居然会做这种梦,实在是太丢人了。 傅宁月就这么躺在床上直到外面的晨雾褪去,听到春喜的敲门声,才从羞耻可怕的思绪中抽回神。 可是有一点她不明白,明明她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与顾南钰也不过是阴差阳错才做了不该做的。 怎么就会梦到这种事。 第272章 第272章 直到春喜端来洗漱的盆,春若将她今日要穿的衣裳都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傅宁月还躺在床上没动。 她大被蒙过头,脸颊发烫,有种不敢见人的羞耻感。 完蛋了,难道她其实也是那种好色的,看着顾南钰长了如此俊秀的一张脸,便心生觊觎。 见傅宁月迟迟没有动静,春喜走到床边,有些好奇:“小姐,您今日要不要起啊,还是伤口疼,要不要奴婢去叫小夏过来。” “不用。”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了出来,傅宁月想了想,决定暂时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洗漱吧。”她撑着身子起来。 春喜把盆子端了过去,待傅宁月洗漱完,笑呵呵的说起了外头的热闹。 “小姐恐怕不知道,安远侯府又传出笑话了呢。” 傅宁月笑笑,穿好的衣裳走到铜镜前,任由两人随意捣鼓自己的头发。 论梳发髻,还是春若比春喜更在行一些。 自从发现春若发髻梳的又好又快的时候,春喜就很自觉的把这个差事交给她做,她则开始翻找梳妆台上漂亮的首饰给傅宁月戴上。 “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能让春喜这么一大早就高兴的笑话,向来又是宋邀云个傅雪依的事儿。 “这事儿不是奴婢打探来的,是遇上了顾肆顾侍卫他同奴婢说的,好像是齐秀玉做了什么错事儿,昨天大半夜被齐家的人派人接了回去,连带着二夫人都被禁足佛堂,罚跪七日呢。” 傅宁月挑了挑眉:“顾肆没说是什么事?” 只是齐秀玉做错事,就算连累了宋二夫人,也不该是这样重的刑罚。 对一个管家的女主人而言,被罚跪祠堂,就等于被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儿打脸,无比丢人。 这也是为什么齐秀玉当初被顾南钰罚跪在院子前那样的不甘愤怒。 春喜摇了摇头:“奴婢问了顾肆,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愣是什么都不说,可气死奴婢了,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嘛,春若,你说是不是。” “......是。”春若随口应了一句。 春喜看着她这样一个反应,无奈撇撇嘴。 两人的性子截然相反,一个欢脱暴躁,一个寡言少语比较沉稳。 傅宁月休养了也有不少日子,如今伤也不怎么疼了,她也闲不下来,叫了春喜去取各个铺子的账本来看。 原本是想继续忙北郊山的事,奈何刑部迄今为止还没有半点动静,在没有查出真相之前,北郊山一直是被人驻守,不许人进出。 深秋叶落,又是半个月过去,傅宁月的伤也好的差不多,拆了线之后,疤上抹了林夏师给的药,不过几日时辰,狰狞恐怖的疤痕就淡了不少,已经隐隐约约褪成了桃粉的颜色。 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第273章 第273章 就在此时,宫里却传出消息,三皇子与五皇子年纪不小,早就应当封王,之前因为择立太子一事朝臣们争论不休,景帝也有敲打的心思在其中,这一拖,就是几年。 这时候再提封王一事,是五皇子府中传来了好消息。 五皇子妃怀有身孕,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两个太医轮流去府上把了脉,从脉象来看,大概率是个小皇孙。 这可把景帝高兴坏了。 历代皇帝膝下子嗣没有而是也有十八,到了他这儿,不知是什么原因,能顺利出生的孩子少之又少,能顺利长大的也是不容易。 或许与平常人家而言,景帝的儿子女儿们已经够多了,可在皇室,这就是子嗣凋零。 如今五皇子妃有孕,这个孩子无论男女对他而言都是个好消息。 景帝高兴坏了,大手一挥,就下令,解了他的禁足,封五皇子为煜王,赐了一处大宅院,另还赏赐了五皇子妃不少好东西。 景帝有两个成年的皇子,五皇子封了煜王,三皇子自是不能忽略了,否则让那些朝臣们知晓后免不了议论一番,还以为他有让老三继承大统的心思呢。 略一思索,便封三皇子为祁王,赐居赏银。 可同样是封王,萧楚临是因为王妃怀孕,景帝高兴封的,再看他,一看就是顺带的,不然的话,以他如今的年纪,早该在四五年前就封王才是。 拜了祖宗,过了仪式,回到王府之中,祁王看着王妃那张清秀的脸,沉沉叹了口气。 景帝如今还没有想好让哪个皇子继承大统,老三老五年纪大了,还有几个皇子年纪尚小,他又是壮年,或许等十多年后,另外几个孩子长大了,他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也正是因此,如今的祁王妃和煜王妃的出身并不出色,属于中规中矩的程度。 “是臣妾的肚子不中用,让王爷叹气了。”祁王妃感受到他的眼神,屈了屈身子请罪。 祁王闻言皱眉:“不怪你,说到底,能不能怀上孩子也要看机缘。” 祁王与祁王妃是景帝亲旨赐婚,成亲多年,一直相敬如宾,几乎没红过脸。 不过要说什么深情,也是没有的。 “你我都还年轻,孩子的事情不着急,本王不过是看不得老五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提到煜王,祁王就气不打一出来。 今日下了早朝,他便去宫里对皇后请安,谁曾想遇着了煜王。 兄弟二人早就撕破脸,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出了皇后寝宫,哪儿还有什么顾忌,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讥讽起来。 祁王不曾有子嗣,年纪又比煜王大,煜王的第一子就是整个皇室头一个皇长孙,无论男女,都是极尊贵的。 “王爷何必与五弟置气。”祁王妃神情淡淡的宽慰着:“说到底,五弟的风光也不过是暂时的,难不成王爷会觉得,父皇会因为孩子的事情就将之前赈灾银的事彻底在心中抹去。” 这时候解了萧楚临的禁足,也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赈灾银一事牵扯重大,早就在景帝心中埋下了刺,怎么会是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就能剔除的。 经祁王妃这么一提醒,祁王恍然:“王妃说的不错,这孩子是父皇的头一个孙儿,他看重的是这个孩子。” 第274章 第274章 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了呢。 祁王瞳孔中光影湛湛,透出一丝冷意。 祁王妃瞧着,察觉到不妥:“王爷?” 祁王骤然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臣妾想说,臣妾的母家为臣妾请了一位大夫调理身子,最近大约是不能伺候王爷了,王爷这两日不如去莫妹妹的屋子里歇着,她许久不见王爷了,想来甚是想念王爷。” 这话一出口,厅堂里的下人们纷纷屏息,不敢出声儿。 外人都说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多年,感情甚笃,其实只有他们这些下人才知道,这二人大多数时候更像是寻常的朋友多一些。 说的更仔细一些,就是王妃不大喜欢王爷。 当然这话谁都不敢往外说,心里猜测两句就成了。 让人知晓议论皇室子女,可是要掉脑袋的。 祁王妃的确不喜欢祁王。 祁王自己也知晓。 这已经不是她头一回将他往妾室的院子里推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祁王凝视着祁王妃,一字一句道:“不必了,既然王妃身体不适,本王歇在书房即可。” “王爷自便就是。”祁王妃应下一句,“若没有其他的事,臣妾便先退下了。” “等等。” 祁王妃抬眸,盈白的脸上浮出疑惑。 “今日厨房蒸了蟹,你不是一惯喜欢吃蟹,留下来一块用了膳再走吧。” “王爷还要处理公务,臣妾不便打扰,还是算了。” 依旧是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回答,仿佛在她眼里,祁王这个人并非是什么皇子,也并非是她的丈夫似的。 祁王神情微凝,眼中汇聚着不解,想留人,但看着她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到底还是没强求。 “那你回去吧。” “臣妾告退。” 祁王妃带着下人迅速退下。 女子素色的身影消失在午后的阳光之下,祁王看着人离开的方向,忽然笑了。 他是被气笑了。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王妃是他掳来的。 院子里其他的女人哪一个见了他不是欢天喜地,笑脸相迎,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着他不放,偏他这个王妃不一样。 他严重怀疑,这门亲事若不是父皇亲口赐婚,他这个王妃,大约不会嫁过来。 京城的天越发冷了,再过两日蟹也要过了时节,煜王风头正盛,这几天,前来道喜的人快把王府的门槛儿踏破了。 萧楚临也高兴,虽说现在手上没什么实权,但有景帝的重视,什么实权都比不过。 大理寺中,顾肆刚刚从酒楼里出来,嘴角还沾着蟹黄的点点油光:“大人,蟹黄小饺已经给春喜拿走了。” 身为侍卫,他在职期间自然是不会玩忽职守,跑到酒楼里偷偷摸摸吃螃蟹小饺的,纯粹是因为自家大人想给傅姑娘送小饺,这才让他去酒楼买的。 他是顾南钰的侍卫,青天白日的买了小饺出来难免奇怪,就在那儿吃了一笼子才回来。 别人问起,他就说是自己爱吃就成了。 顾南钰又交代给他和顾玖另外一项任务。 第275章 第275章 太阳一转已是深夜,顾玖与顾肆穿了一身黑衣在京城中乱窜,后头还跟着一群紧追不舍的侍卫。 仔细看穿着,这些人是祁王府的。 ...... 蟹黄小饺味道很好,可惜傅宁月吃不下。 浅尝了一个,一碟子里剩下的五个就晾在桌子上,放到深夜,已经被风干了。 傅宁月一整个下午,都盯着蟹黄小饺发呆。 春喜和春若如何看不出她为什么烦心,端来解腻的点心,悄默默的试探:“小姐,可是顾大人送的小饺不合胃口?” 傅宁月摇摇头。 小饺很好吃。 顾南钰......也很好。 可正是两样都好,她才觉得自己可恨。 大仇未报,万事未定,她竟有闲工夫去想这些男女之情。 前世亲人的死历历在目,她一意孤行害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不好好把握,竟沉溺在情事上? 傅宁月想,她实在没心没肺,愧对亲人。 春喜知道自己答应过傅宁月不再打趣顾大人的事儿,看着她盯着一盘小饺眉头紧蹙,很是纠结,小丫鬟心里也不舒坦,只能让春若开口。 春若心思更细,“姑娘可是在想顾大人?” 傅宁月没答话,一双干涩的眼睛眨了眨,强迫自己定下心神:“顾南钰再送东西来,就替我回绝了吧。” 她情愿与顾南钰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即便是用身体也在所不惜。 情之一事,她是不敢再谈了。 顾南钰智多近妖,与她弟弟阿笙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想耍着自己玩儿,就如同戏耍蝼蚁一般容易。 听到她的话,春喜和春若对视了一眼,纷纷露出不解。 春若:“可是姑娘,您不是。” “我们没什么。”傅宁月起身,没再看那碟子小饺,“顾大人很好,旁的就算了。” 藏在广袖中的手蜷缩着,傅宁月竭力忽视从心脏中传出的异样。 没错,又前车之鉴,她怕了,她不敢。 她有父亲,有大哥,还有弟弟,春喜春若和舅母一家,顾南钰的身份可不仅仅只是侯府网易,大理寺少卿这般简单。 凡是与皇权沾上的,哪怕是赢家,也不可能事事如意。 就当她是利用,是辜负了顾南钰吧。 春喜声音很轻:“小姐,您明明......” 她和傅宁月从小一起长大,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 明明小姐对顾大人也有意,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怯,着不是小姐的性子。 少女于窗前站立,望着一院即将枯落的景象,廊庑上的风头了进来,拂过衣袖,卷起杏黄的衣袖飘动。 春若拉了春喜一把,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姑娘,秋日里风大,你身子没好全,还是歇着吧。”春若走过去将一件大氅披到她身上,顺手把窗户也关上了。 眼前的视线一暗,傅宁月摇头失笑:“你倒像是被阿笙传染了似的,我哪儿有那么娇弱啊,再者,屋子里也不冷。” “可姑娘伤势未愈。”春若提醒道。 第276章 第276章 林谷得知傅宁月受了重伤,还在安远侯府养了十多日的伤,当即命下人套马车去宁远侯府。 却是不巧,傅宁月这边伤好的差不多,在家里委实坐不住,看了几日的账本之后,发现酒楼的生意又突然不景气起来,就带着侍卫和春喜她们出门了。 一辆马车,两个丫鬟,三个侍卫,还有个驾车的林夏师。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到了酒楼,与掌柜的对了账本之后发现没有你点错漏之处,的的确确是生意不景气不错。 “姑娘您瞧,斜对面那边新开了一家酒楼,还把咱们酒楼里的厨子给挖走了,那厨子可是从江南一带请来的名厨,我们一时间也找不到可替代的人,生意里就一落千丈了。” 掌柜的指着斜对面开张的酒楼,那大门口还挂着红筹,小厮们穿的特别喜庆在外头招揽客人。 “有这种事,怎么不快一些禀报?”春喜闻言深深皱眉。 掌柜的立刻道:“自然是报了,只是侯府那边的人说,姑娘最近不便出府,一切让我自行考量,我就找牙行的人去寻个厉害的厨子,可手艺好的大厨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呀。” “望江楼。”傅宁月念着对面酒楼的名字,漆黑的眼底掠过一抹惊愕。 前世,五皇子妃为了支持萧楚临,也拿出了大半的嫁妆开设商铺,为的就是赚银子支持萧楚临。 望江楼便是她名下的。 按时间算,确实是这个时节开张的不错。 “望江楼开出了什么价?”傅宁月轻声问。 她记得大厨的月钱一个月有五两银子,这还不算厨子每日备菜留下的油水,这个价格,在京城任何一家酒楼,都算是高价了。 掌柜的说起这个就气的牙痒痒,“也不知道对面的东家是什么来头,给了胡三一个月八两银子的月钱,真是不把银子当钱啊。” 八两银子,他都能去另聘两个厨子了。 “姑娘,您不是不知道,胡二的手艺压根配不上这个价格,若不是之前有姑娘您给的菜谱和法子,许多菜都改进了不少,咱们酒楼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这个胡二,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从咱们这儿学好了手艺,转头就把咱给卖了。真是够不要脸的。” 掌柜的越说越气。 傅宁月略一沉默,提议道:“既然找不到厉害的厨子,那咱们就自己培养,你们觉得如何?” 春喜懵懵懂懂,对做生意这方面不是很在行,只道:“听小姐的就成。” 春若在仔细考虑后给出了意见:“可以是可以,不过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掌柜的也点头,附和春若的话。 “无妨,我看了账本,这段时间生意虽然不好,但也没到亏本的程度,继续保持下去,看看后厨哪个是堪当大用的,都叫过来。” 陆芝怀了整个皇室的头一个皇孙,风头正盛,这会儿恐怕也是得了景帝的赏赐,有了现银,才大胆的行商。 这位五皇子妃出身并不高,却有着和萧楚临一样精明的脑子。 她清楚的记得,前世望江楼的名声打的很高,后来甚至还在其他地方开设了分铺,陆芝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 可以说,萧楚临最后夺嫡成功,有一半是陆芝的功劳。 望江楼如何厉害,她管不着,但她要复仇,如何能让陆芝如此顺顺利利。 那便第一个,从她的脑袋上开刀吧。 第277章 第277章 几人听着傅宁月的话,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傅宁月扫了他们一眼,“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必遮掩。” “咳咳。”掌柜的清了清嗓子,“是这样,姑娘,哪怕是后厨有可用的人,可没有厉害的厨子带着,恐怕也是不成吧?” 天才也要有引路之人才能成功嘞。 “若是有菜谱,又当如何?” “那自然是没问题了。”掌柜的一拍大腿,高兴的问:“姑娘有菜谱,什么菜谱啊?” “明日叫人送给你,都是一些新奇菜式,你先找到人再说。” “好,我这就去跟后厨的人说,保证不叫姑娘失望。” 待掌柜的走了,春喜面露好奇:“姑娘,咱们那儿来的新奇菜式的菜谱啊?” 她可是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儿,姑娘的首饰银子,藏书画册,衣裳布料可都是自己收着的。 从来没见过有一本菜谱啊。 “我先前在看过一本奇书里面有过,都在我脑子里呢。”傅宁月随口胡扯。 实际上,菜谱有是有,不过不是奇书上的,是望江楼两年后的菜谱。 被宋邀云囚禁的那段日子里,她多次尝试逃跑,宋邀云院子里的每个地方只怕是他本人都没有自己清楚。 那菜谱,也是宋邀云寻来送给陆芝的。 她曾无意间看过其中的几页,也就六七个菜式,时隔这么久也依然记的,虽然不多,但应付眼下的情况也足够了。 先前她刚刚接管家里掌家权的时候,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儿。 如今再提到望江楼,倒是提醒她了。 窃取旁人的菜式的确无耻,她不介意就是了。 这一辈子,她注定了没法儿像从前一样,做个天真无知,只知道在闺阁绣花的姑娘。 傅宁月没那么大的善心,只要能报仇,别说菜谱,就是其他更无耻的,她都已经做过了。 “这样啊,那酒楼就是有救了啊。”春喜高高兴兴的喝茶,忽然脑子里闪过一抹灵光:“姑娘,奴婢也有个不错的想法。” 傅宁月微微挑眉:“你说。” “先前顾大人茶楼里的点心,您说您喜欢吃的,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 就是因为贪吃,她才受了这么大的罪,如何能忘。 “奴婢这些日子仔细钻研了一下,已经能做出和之前差不多口味的了,奴婢想,不如将点心也加入到菜谱之中,说不准能吸引一些客人。” 这里是京城,桂花栗粉糕又是江南独有的,就算有人仿制也很难仿出其中独特的味道。 春喜旁的不会,做点心确确实实是一把好手。 哪怕是遇上了宫廷里的点心师傅,恐怕也是能比上一比的。 第278章 第278章 “那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小姐,包在奴婢身上。”春喜拍了拍胸膛,做出保证,“等回府,奴婢就把桂花栗粉糕做来给小姐尝尝,这会儿刚好是秋天,家里还存了不少干桂花,能做不少呢。” 傅宁月有些恍惚,明明听在耳朵里的是桂花栗粉糕,她却总能想到另外一个人。 “小姐,小姐?”春喜发觉她神情怪异,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傅宁月回了神,红唇轻扯:“我听着呢,那你就做给我尝尝,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做出那个味道。”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楼下的伙计上来敲响了雅间的门。 “姑娘,楼下有一位姓林的姑娘,说是您的朋友。” 姓林? 应该是阿谷。 “快请过来。” 不多时,一袭鹅黄衣裙的少女提着裙摆款款而入,见了傅宁月的瞬间,直接开口问:“你怎么这会儿还在外头啊,伤好了没啊,伤在了哪里啊,为何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这么严重的事我竟到现在才知道。”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若不是这会儿在外头只怕眼傅宁月脱了衣裳检查。 傅宁月失笑,拉着好友坐下,示意她冷静:“我已经没事儿了,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出门,你怎么会知道的?” 京城屡次出现刺客,是景帝亲口下令封锁消息。 按理来说不该有其他人能听到消息才对。 “那日回到家不久,我与母亲说了祁炜的事,这件事解决之后,我就想告诉你来着,可去了侯府她们却说你近来不方便见客,我还以为你是来了小日子,就没多想。 可一晃这么久过去了,我就觉得奇怪,今日正好瞧见你院儿里的方嬷嬷时才知道的。” “方嬷嬷告诉你的?”傅宁月疑惑。 尽管她与林谷的关系好,方嬷嬷却并非是这般没戒心的人,不可能告诉她才对。 林谷摇头:“自然不是,这位老嬷嬷不愧是你院子里的,嘴巴严实的很,我怎么问也不愿意说,就是因为她不说,我才觉得不安,就找人跟着她了,谁知道她是去医馆买药的。” 买的什么药,找医馆里的大夫一问就知道了。 傅宁月听的一愣一愣的。 她从来不知道,阿谷也会有这么聪明大胆的时候。 与好友相交这么多年,那一回她遇见了事情不是乱了阵脚,找不着东南西北的,这会儿反倒厉害起来了。 “别这么看着我。”林谷瞧着她眼中的诧异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傅宁月,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好了,莫生气了。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傅宁月拽着她衣袖,露出个讨好的笑,“好阿谷,我可是伤员啊。” 林谷哼了声:“就饶过你这一回吧,不许再有下次了。” “真是我的好阿谷。”傅宁月笑吟吟。 第279章 第279章 “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眼杀你,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林谷身边的侍女,以及春喜和春若在林谷进来的时候就很自觉的退到了外头,给两个小姐妹留下互相谈心的时间。 傅宁月到底也没瞒着,将许木的身份说了。 关于五皇子的那一部分,自然是没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谷事她的好友,不能让她也牵扯进来。 从来就胆小的少女听完了过程,惊的合不拢嘴,杏眼圆睁,看着她更多的是心疼。 “那么重的伤,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啊,是不是可疼了。” 林谷的眼睛都红了。 “已经好了,不疼啦。”傅宁月拍着她的后背轻抚,“是没告诉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你想,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没有传开,若不是足够有身份的人开口,这件事如何瞒得住。” 林谷想了想,一下子瞪大眼:“你的意思是,是今上?!” “不错,京城刺客层出不穷,今上面上无光,又恐有人借机生事,惹的百姓不安,这才压了下来。” “可是,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林谷想想都替好友不甘。 “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不是已经让刑部的人在查了。” 林谷深深皱眉,一脸的嫌弃:“刑部的人有什么用,为何不让大理寺的顾南钰查,他不是号称断案如神的铁面阎罗嘛。” 林栀没有接话,想了想叮嘱好友:“你不要说出去,对谁都不好,这件事得烂在肚子里。” “我肯定不说的。”林谷定定的点头,她也要敢和旁人说才对啊。 林栀很放心好友,这会儿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又问她:“祁炜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这还要多谢你了,宁月。”林谷握着她的手,回想起那桩差一点儿就定下的婚事,仍旧心有余悸,“我爹得知祁炜在外头有妻儿,大发雷霆,当即就要和祁家断了来往,我娘也是支持我的,不过你说的没错,祁炜一家人,委实不要脸。” “他们竟然真的敢上门来,说什么去母留子这样的话。” 越时这样,林谷才越觉得可怕。 好像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路边的野草一般,可以随意践踏。 “所幸你帮忙把这件事传开了,爹娘就算觉得去母留子可行,但到底还是顾忌我,顾忌家中的声望,果断和祁炜一家人断了来往。” “我昨天听爹说,祁炜把那个外室领回到了家里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拜堂成亲,让那两个孩子认祖归宗了。” 傅宁月再次感到诧异,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手这么干预一下,祁炜婚事就和前世差了这么多。 “祁家人无赖,怎么也甘心让宝贝儿子娶一个山上的猎户女做妻?” 林谷撇撇嘴:“大约是祁炜不想继续委屈心上人吧,这样也好,他到底也不算辜负了这个幺娘的一片痴情。” “我看不见得。”林栀捧起桌子上的茶水浅尝一口,在林谷求知的目光下缓缓道:“祁炜在外养了外室,还有子女的事这么一传,你觉得愿意和他们祁家结亲的人还有多少?” 第280章 第280章 真正疼女儿的人家是绝不愿让女儿嫁给这样的男子的。 祁炜若是在这个时候又与旁的世家贵女相看,无论是身份高地,都会落一个无情无义的名头,祁家也会被人实为不耻。 倒不如顺应谣言,与那幺娘成亲,让孩子认祖归宗,人们大抵还会觉得他与幺娘情比金坚,是一段佳话。 听傅宁月这么一解释,林谷恍然:“原来是这样,娘还同我说,祁家夫妇原本怎么都不同意让那个幺娘进门,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松了口了。” 哪怕是林谷自己,也觉得惊奇。 他们这样的人家,小辈们的婚姻嫁娶,多数是门当户对,高嫁低娶者也常有,但如祁炜这样的门第相差实在太大。 “不知道祁家是不是会大操大办,宁月,你说像祁炜与幺娘这样的,这亲要如何成?” 幺娘的父母在第二子出生前就双双得了病去了,她没有父母双亲,与祁炜孩子都这么大了。 并非是林谷故意嘲笑看不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真是好奇二人的婚事要如何操办。 傅宁月想了想,道:“祁家要脸,必不会大肆操办。” 何况在祁家看来,幺娘的身份不足以相配。 “姑娘,掌柜的带人来了。”春喜敲了敲门。 林谷眨了眨眼,知道傅宁月如今掌家,必定是忙铺子的事:“你既有事,那我就先走了,过两日我再去寻你,我们都许久没一起了,你可要陪我好好逛一逛。” 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哪儿有不爱热闹的,林谷也不例外。 傅宁月轻笑:“隔壁要等过几日,我也没什么大事,春喜。”她对外唤了一声:“同掌柜的说,明日我亲自送菜谱来,选人的事,明日再说。” 过了秋,初冬将临,阿笙在书院里,又是山上恐怕会更冷一些。 是时候做冬衣了。 春喜闻声就把掌柜的打发了。 林谷挽着傅宁月胳膊,高高兴兴的去了离的不远的脂粉铺子逛。 才下酒楼,林谷看着傅宁月身后跟着的五六个人,实在吃惊:“宁月,你现在出门,要带这么多人啊?” 傅宁月往身后看了眼,以清河为首的侍卫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从始至终,手都没有离开过刀把。 这是随时随地准备迎战的姿态。 再看一身小厮打扮,却半点小厮模样的林夏师,和一直在春若耳边唠叨的春喜。 人是挺多。 “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便不敢不带侍卫了。”傅宁月诚然道。 林谷一想也是,拍着她手臂道:“那是一定要带着的。” 不多时就到了脂粉铺子。 只是二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幺娘。 她与二十多天之前大不相同,从前在祁炜身边,也是费了心思打扮的,只是远不如今日这样的富贵精致。 满头的珠钗,粉紫色的绣花对襟裙,两袖边儿上还是金丝绣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 若是不知道幺娘身份的,必然会以为她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幺娘瞧见林谷,也愣住了。 作为祁炜在外养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在得知祁炜眼同勋贵人家的女子相看时,她便想方设法的偷摸着见过林谷。 她总要知道未来当家做主的大夫人是什么模样,什么性子,是心软的还是凶悍的。 第281章 第281章 之所以从来没和祁炜闹过什么,完全是因为她打探过林谷的为人。 怯懦胆小,实在是好拿捏的性子。 林谷惊讶了一瞬,面颊上的笑淡了些许,并未打算说些什么,拉着傅宁月就要走。 偏偏这时,幺娘迎了过来。 “林二姑娘。” 她屈膝,对着林谷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同辈礼。 林谷脚步顿住,目露疑惑:“你认识我?” 幺娘浅笑嫣嫣:“林姑娘曾与祁公子相看,幺娘自然是知道的。” 林谷表情骤变,身后的丫鬟直接上前,厉声呵斥:“住口,哪里来的疯妇,这样污蔑我家姑娘清誉,再敢胡言乱语,我就撕烂你的嘴。” 幺娘这么说,显然是故意的。 哪怕林谷再如何吃顿,也看的出来,幺娘恐怕是觉得她与祁炜相看过,心声妒意。 幺娘咬唇,故作委屈:“姑娘的丫鬟好生凶悍,怎的如此不讲理,难不成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不错,她就是妒忌。 无名无分的跟了祁炜这些年,孩子都生了两个了,怎样都入不了祁家的门。 林谷不过就是占了一个好出生,就能让祁家的人上赶着。 祁家的老婆娘甚至派人到她面前说要去母留子。 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只要林家点头,日后就得唤眼前这个臭丫头做娘,而她到时候连个妾室都当不上,还要被赶出去。 叫她如何能甘心。 林谷脸色涨红,那丫鬟还要开口,就听到身侧有人抢在了她前头。 “实话自然可以说。”傅宁月冷冷道:“丫鬟再凶悍,好歹懂规矩,至少知道廉耻。” “宁月。”林谷委屈巴巴的扯了她衣袖一下。 “你是何人?”幺娘抬起下巴,以审视的目光看她。 这副架势,可把春喜给惹恼了。 “我们姑娘是宁远侯府的千金,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咄咄逼人。” 春喜是个暴脾气,话这么说着,已经撸起袖子。 脂粉铺子的客人早就围在了几人身侧看着这伙儿热闹。 正好奇这几个拌嘴的人是谁,春喜就把名字给报了上来。 幺娘皱了下眉,念着宁远侯府这几个字。 她家远在距离京城几十里路的山上,这京城世家大族之间的品级她是知道的,只是官位品阶再高,也得讲道理才是。 “原来是侯府的千金,失礼了,我方才与林姑娘说话,恐怕与姑娘并不相干。” 言下之意,就是让她别掺和。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实在没忍住笑了。 以身份压人,这事儿不体面,也会落人话柄,但真正做出来的时候,便只有一个感觉——爽快。 “我与阿谷在逛铺子,也未同你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跑来寻我的不痛快。” 第282章 第282章 幺娘微微睁大眼睛,大约是第一次见着这办娇蛮任性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这才哪儿到哪儿。 春喜这人向来以自己家姑娘为主,方才说的都算是客气的,这会儿傅宁月都开口了,她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我们姑娘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一个做外室的,敢这么同我们姑娘说话,你以为你攀上了祁家的就了不起啊,我可告诉你,祁家的人就是过来给我们姑娘提鞋都不配。” 众人:!!! 林谷:!!! 春若林夏师等人:“......” 幺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紧紧攥着衣袖,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从前她在深山老林里,没见过几个人,后来与祁炜在一块儿有丫鬟小厮伺候着,日子越发舒坦,哪儿有人敢说她一句的不是。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惯了,什么时被人指着鼻子这么羞辱过。 然,春喜一口气说完,后头还有:“莫不是你以为攀上祁家就能目中无人了,当真是可笑,京城这么大,天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就能砸着一个勋贵,毫无礼义廉耻的东西,离我们姑娘远一些,莫要让我们姑娘沾了晦气。” 说着,还拍了拍傅宁月的衣裙,生怕沾上什么似的。 幺娘深呼吸,撑着桌子,指着春喜,正要开口骂。 傅宁月看到她目光台高了一些,微微闪烁,前一瞬还是怒冲冲的样子,这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可怜又娇弱的开始擦眼泪。 “姑娘的丫鬟未免也太欺负人了,我不过是与你们说两句话,这也不行,难不成你们身份尊贵,我们这些寻常人就算不得人了么?” 幺娘没有一等一的美貌,也没什么才情,之所以能将祁炜捆在身边这么久,除却救命之恩,自然还有她心头的两分算计。 她可以谋划得了祁炜的心,自然也能三言两语的煽动周遭这些看客的情绪。 一名打扮俏丽的姑娘刚进门瞧见这样的热闹,再听幺娘的话,忍不住打抱不平。 “这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是侯府的千金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这姑娘也太可怜了,瞧她的衣着也不是寻常人家,竟也被这样欺负,啧啧,这些身份尊贵的官宦人家的子弟就是不一样。” “看她长的这般漂亮,没想到心肠这么坏,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议论声此起彼伏,林谷怯生生拉着傅宁月衣袖,泪汪汪得开口:“宁月,算了,我们还是走吧。” “这会儿走了,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傅宁月安抚着她。 自己的名声如何,傅宁月时不在意的,但好友从小循规蹈矩,从来不做半点逾越的事。 无论这个叫幺娘的事怎么想的,今日傅宁月都不会就这么过去。 “寻常人自然算的,可你不算。”她淡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原本还义愤填膺的众人听到这话都懵了,很快火气上来。 还没等开口,傅宁月就又道:“你说我欺负你,我是打你了?” 她目光凌厉,说出口的话更是让幺娘避无可避。 “不过是两句教训罢了,你竟也受不得,你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要毁人姑娘名声,我骂你两句都是轻的。” 第283章 第283章 “我何时?” “你未成婚便有孕,生了两个孩子给人做外室,还反过来污蔑旁人,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幺娘喜欢示弱来博取同情,不过两句话便让这些看热闹的从她的话中想到了自己,可见也是个厉害的。 众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似的,一阵哗然。 春喜翻了个白眼。 这些人指不定都是聋子,她都说了几遍这个幺娘不知廉耻了,就跟没听见似的,这会儿倒是听见了。 “你休要胡说!”幺娘有些急了。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年轻人把她给认出来了,“哎呦,这不是之前那个祁家公子在外养的妇人嘛!” 当天的热闹,不少人都亲眼看到过。 傅宁月微微弯唇,眼尾透出几分凉薄的笑:“祁公子,不必藏着掖着了,你府里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莫不是需要我侯府来教训。” 正藏在人群中的祁炜一怔,就见傅宁月转过身来。 祁炜心下有些懊恼,方才应当直接离开才是,不该等着看幺娘下林谷的面子的。 “傅姑娘。”他带着小厮走出人群,对着傅宁月行礼。 傅宁月收回了眼神,语气虽然是好商量的样子,但其实丝毫没给他面子:“方便的话,让这位给我的朋友道个歉吧。” “是是是,真是抱歉,我管教不严,让傅姑娘费心了。”祁炜连连点头,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下走到幺娘前头,厉声训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给傅姑娘与林姑娘道歉?” “可是相公!” 后头的话被祁炜锐利冰冷的目光堵在了嗓子眼儿。 幺娘不甘心,可又不敢忤逆祁炜的意思,紧紧咬着唇瓣,顶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二人身前,万分屈辱的道:“对不住了,林姑娘傅姑娘。” 林谷撇过头,不愿同和她多说。 傅宁月直接把她拉过来,迫使林谷和她面对面:“今日之事,你得记住了,莫要再恬不知耻的骚扰林姑娘,若是再让我知道,便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了。” “知,知道了。” 祁炜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他很清楚,傅宁月这话可不是对幺娘说的,而是对他说的。 众人有些莫名,这事怎么没头没尾的,到底怎么一回事儿都没搞清楚。 幺娘直接被祁炜给带走了。 林谷已然不想再继续逛下去,并非是她矫情,而是这事实在太影响心情。 好不容易能和好友碰上,有了逛铺子的时间,谁能想遇上这晦气事儿。 傅宁月也没拦着她,二人出了脂粉铺,坐上她的马车。 临上车前,傅宁月让春喜拿了银子,让她把脂粉铺子的那些人嘴巴给堵上。 她是不怕,可阿谷的名声不能毁。 林谷泪汪汪的扑进了傅宁月怀里,放声大哭:“宁月,她为何,为何要这般欺负我啊。” 第284章 第284章 “世人千面,有好人就有坏人。”傅宁月轻拍着好友的背,尽管不忍心,但有些话,她必须要说:“你心善,脾气好,所以总会有人觉得你好欺负。” 林谷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傅宁月打断她的话,“这个世界上连与你有着同宗血脉的人都可能会害你,与你一起长大的人也会想要害你,若是不想被旁人欺负,就要自己强大起来。” 好友就是脾气太好,性子太软了。 也就是有家世支撑,她才能活到现在都无忧无虑的。 可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待到夺嫡那一刻彻底翻到明面儿上来,林尚书是日大戚重臣,难保不会有人想要拉他入自己的阵营,从那之后,就永远别想有安生日子了。 甚至于林谷的婚事,都会成为交易的筹码。 林谷呆呆的看着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落,许久后才道:“可是我不像你这么厉害,我也不敢。” 傅宁月无奈:“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慢慢来。” 十几年养成的性子又哪能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林谷懵懵懂懂的点头,回想起方才的情况,拿了帕子擦掉眼泪,闷声道:“方才吓着我了,如今再想,倒是有些奇怪,这个幺娘为何会认识我。” 她私下里看见过幺娘没错,幺娘又是哪里来的机会认识的她? 傅宁月淡淡笑了:“你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看祁炜待幺娘如何就知道了,想必与你家相看时,他应当同幺娘提过。” “一个女子,得知原本可以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要娶一位千金小姐为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林谷想了想,试探着开口:“寻常女子只怕是会闹,可这幺娘既能忍辱负重的在祁炜身边做外室这么久,便不是一个鲁莽的,所以。” 话说道这里,她恍然。 不敢同祁炜闹,那便要打探打探未来要压自己一头的女子是什么人,又是何等模样了。 傅宁月点点头,眼中流露出几分欣慰。 好友从来都是温吞的脾气,好在不傻。 “宁月,有一件事我觉得奇怪,她既然都忍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在这个关头寻我的麻烦,我又不会给她造成任何的阻碍。” 林谷不解。 毕竟两家都已经说清楚,断了往来了,幺娘想找她的麻烦,怎么都应该在这之前才对。 傅宁月略一思索,猜测道:“想来世压抑的久了,如今终于能如愿以偿的嫁给祁炜,便想寻一个口发泄,正好让咱们给撞见了。”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通幺娘怎么就有这个胆子得罪祁家都不敢得罪的林谷。 大理寺副使与尚书的官阶差了不少。 ...... 匆匆离去的祁炜与幺娘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一路上,他都没有给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人好脸色。 幺娘心下颤颤巍巍,观察着祁炜的脸色,好几次想开口,最后都被他给无视了。 第285章 第285章 眼看着快要回府,她心一横,捏着帕子漱漱落泪:“相公莫不是怪我得罪了林姑娘?” 在祁府的日子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好过,还不曾与祁炜成婚,祁大人与祁夫人并不允许幺娘跟着祁炜一样称呼她们做爹娘。 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要去伺候祁夫人洗漱,除却这些之外,还要学各种各样的规矩,见了哪家哪户的夫人该如何称呼,如何行礼,又鄙如与那些姑娘小姐们插花品茶时她又该如何做。 每天到夜深的时候才能回院子里休息,祁炜想和幺娘亲热一番,幺娘几次都拒绝了。 并非是她不想,实在是站了一天,忙上忙下累的不行。 除此之外,两个孩子还被带走交给了乳娘喂养,她这个做母亲的两三日才能见上一面。 所有的这些事,幺娘都能忍。 她很清楚,这是她摘除猎户女成为勋贵人家的唯一机会。 必须死死的抓住了。 唯一无法忍受的就是祁炜和自己离心,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给的。 祁炜深吸口气,转过头去,看到的不是女子楚楚可怜的模样,反而是接憋着两眼泪花,倔强而又委屈的神情。 这一瞬间,他心底的某处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击重了。 几乎快要忘却的往事再一次浮现在眼前,他看到的是穿着鹿皮衣,手持弓箭英姿飒爽,与一头野猪对峙的少女。 哪怕后来她不敌野猪,被顶翻在地,那张俏丽微红,满不服输的面孔仍旧深深的印在了他心里。 祁炜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看着祁炜眉间的松动,幺娘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今日之事,幺娘自知也有错,相公你也知晓,娘,娘对我意见颇多,都是因为这个林姑娘,这些天,我只见了孩子们三回。” 她开始示弱。 祁炜到底还是心软了,伸手将人揽入怀中:“你受的苦我都知道,放心吧,有我在,娘不会太为难你的,等咱们成了亲,孩子自然还是要你来养着的。” “当真如此吗?”幺娘对祁炜的话有七分信,唯独不信的是祁炜的娘。 住进祁府的这些日子,除了受罪,也让她深深的见识到了门第之见的差距。 她从前觉得有三两个丫鬟小厮伺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而伺候祁夫人的丫鬟婆子就有八九个,这还不包括祁夫人的心腹。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祁炜反问。 幺娘默了默,随后点头。 她若是不信祁炜,几年前就不会不顾一切的把自己都交了出去。 她自然也是爱祁炜的,也是因为爱,所以她迫切的想要能匹配的上他身份。 “不过。”祁炜话锋一转,声色凌厉许多,“宁远侯府的千金是咱们得罪不起的,宁远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手握重兵,深的陛下信任,对傅宁月的宠爱,更是令人发指,得罪了他,就算是我父亲在,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幺娘不解:“难不成,这京城里,只讲身份,不论对错?” 祁炜搂着人,唇角勾着嗤笑出声。 第286章 第286章 “对错这种事,只有身份相当的人才会论,侯府多尊贵。” 幺娘闻言,靠在了祁炜怀中:“难怪这个傅姑娘如此刁蛮任性,林姑娘竟与这样的人交朋友。” 她话里指着傅宁月骂,连带着林谷也没放过。 林谷生的貌美,幺娘容貌再好,这么多年乡野的粗茶淡饭过来的,又是猎户出身,言行举止没有世家贵女的优雅贵气。 哪怕祁炜夸她落落大方,毫不扭捏,现如今的她再听到这话也指挥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幺娘对差一点儿成了祁炜正妻的林谷充满敌意。 “罢了,不想她们了,今日你的首饰还没置办好,等过两日再陪你出来,我回去要温书了,若是让娘知道我又陪你出来,怕是又要唠叨。” 幺娘要成亲,这些年靠着祁炜给的银子攒了不少,嫁妆自然是要置办的,否则进了府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本就叫人笑话的日子岂不是更加丢人。 “相公辛苦了。”幺娘盈盈的看着他,不由的心疼。 祁炜有才,还常常读书到深夜,第二天又起的早,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幺娘是看在眼里的。 祁炜看着她,女子先前因为委屈而爬墙绯色的脸颊这会儿正是最好的颜色。 加上她们又许久不曾亲近,好不容易得空,温香软玉在怀,祁炜难免意动。 幺娘又如何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热。 稍稍这么一思索,她便主动仰头。 回府的路上一路平稳,并不颠簸,驾车的小厮听着后头传来的靡靡之音,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回到府上时候,二人又在马车里头待了许久,丝毫不知道,即将迎接她们的是怎样一场风雨。 祁夫人坐在大堂内,总算是听下人说祁炜回了府,却没到她这个娘亲跟前来请安,反而直接回了书房。 她怒拍了一下桌案,盯着正院前头由丫鬟搀扶回来的女子,目光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个小贱人倒是会哄,我儿一心读书,都被他哄的忘了正事儿,他这是怕回来了被我念叨,躲着我呢。” 嬷嬷道:“夫人多心了,公子向来孝顺。” “哼。” 说话之间,幺娘已经进了厅堂,小心翼翼的对着她迎礼。 女子的发丝有些凌乱,面上的潮红用脂粉遮了一层又一层,才勉强盖住原本的颜色。 祁夫人目光随即,一眼瞧见她领口上半露的一点深色。 她大怒,“周氏,你简直放肆!” 幺娘心中骇然,扑通跪在了地上:“不知幺娘做错了什么,惹的夫人这般生气,还请夫人息怒。” 这时老嬷嬷自然也看见了她领口露出的痕迹,大手一挥,让周遭的下人退了出去。 “你可知炜儿开春就要考试了,竟还缠着她陪你一个妇人逛脂粉铺子,好大的脸,你说说,今日你都得罪了谁?” 她讨厌这个未来儿媳妇,要不是外头的流言蜚语疯传,是断断不会忍受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进门的。 是以,她处处找幺娘的错处,关于她每日的动向,也是安排了下人暗中监督。 幺娘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自己才回来,夫人就知道了。 第287章 第287章 “幺娘知错了,还请夫人看在公子的份儿上,饶恕幺娘。” 她不敢辩驳,祁夫人心狠,她这会儿要是敢出声为自己辩解,迎来的会是更重的惩罚。 祁夫人盯着她,心道她还算识相。 再识相也没用,最让祁夫人生气的事,两人都到府上了,还不下车,青天白日的在马车里头厮混! 眼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被周幺娘一步一步拖下了水,祁夫人如何能忍,当即下令:“你如此不懂规矩,想来还是这段时间太轻松,从今日起,每天早上寅时你便过来,孙嬷嬷和余嬷嬷会教你规矩,我会亲自监督,什么时候把规矩学好了,你便可不用过来了。” 幺娘听着这话,险些吐血。 寅时就要起来,这个时候只怕大公鸡都还没放打鸣呢。 这老太婆竟也敢说。 她暗暗骂了祁夫人两句,面上无比恭敬的应道:“幺娘知道了。” 祁夫人哼了声,问:“前两日教你的步从容可学会了,走两步看看。” 幺娘咬牙起身,收敛着步子缓缓的走着。 她学的不精,时间又短,乍一看从前的落落大方也没了,世家的优雅从容也没了,反而不伦不类,有些滑稽。 祁夫人看的两眼发黑,又是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边傅宁月回了府,将记忆中的菜谱给写了下来又拿去让厨房的人按照上面写的开始做一桌子,尝尝味道。 春喜则去忙着做桂花栗粉糕,闲下来的春若打算去帮忙,外头的门人就来了。 隔着院门,守门人气喘呼呼道:“还劳烦姑娘给咱们小姐通报一声,外头有人说是来给咱们小姐送首饰的,还说要亲手交给姑娘才放心。” 春若疑惑:“哪家首饰铺子的?” 守门人摇头:“小的问了,那人不说,只说,是姓顾。” 一听这话,春若想到了傅宁月的交代,当即摆摆手:“一定是送错了,打发走吧,我们姑娘这两日没买首饰。” 门人有些疑惑:“可他非说是姑娘已经付了钱了。” 春若瞥了门人一眼。 门人自觉失礼,赔了个笑就跑了。 顾肆带着首饰盒,换了身装束回到大理寺,把盒子奉上。 “她不要了?”顾南钰疑惑。 他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个多月之前傅宁月来他这儿时落下的珠花。 镶嵌了宝石的绣花落在地上,有两处摔坏了,他便顺手收了起来,想办法给接上,也是昨日才修好,今日让顾肆送过去。 “属下没能进去,我已经同他说我姓顾了,门人去禀报了之后也没让属下去送还给傅姑娘,大人,是不是傅姑娘没明白您的意思啊。” 顾南钰扯了扯唇角,将盒子重新盖上,微扬的眉眼透出两分笑。 “她哪里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分明是不想要。” 顾肆讶然,随后替他不平:“傅姑娘也忒狠心了。” 第288章 第288章 第二日,傅宁月又与林谷约着去街上逛可一个多时辰,买了不上衣料,准备带回去做冬装。 林谷见她买了好几匹布料,忍不住打趣儿:“宁月,你是不是这段时间背着我偷偷练习女红了,居然买这么多布料回去,是打算亲自给笙弟弟做衣裳吗?” 傅宁月没好气的看她:“自然不是我做,府上有裁缝和绣娘的。” 林谷闻言一点儿不客气的笑话她:“我就说嘛,你哪儿会做衣裳,只怕是做好了给笙弟弟送过去,他今年就要冻伤了。” 两个小姐妹认识多年,林谷太清楚傅宁月的短板在何处。 她们从小的女红是同一个师傅教的,林谷学的中规中矩,她大姐对此十分出色,倒是傅宁月,每次绣娘让她绣个花儿草儿她都能绣的乱七八糟,还总把手指头给扎破了。 这还不算,林谷清楚的记得好友之前想给她绣一个吉祥如意,喜鹊登枝的帕子,最后喜鹊绣成了小鸡仔子。 那个帕子她迄今为止还收在屋里呢。 被好友无情嘲笑,傅宁月撇了撇嘴,“你再笑话我,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林谷怕痒,尤其是左边腹部那一块儿,她平日里没注意碰上了,这人都要笑上好半天。 一听这话,林谷老实了,连带着看她的目光还有些埋怨:“我不说就是了,怎么还威胁人呢,不过你绣的小鸡仔我还收着呢,等将来咱们俩都七老八十了再拿出来看,肯定很有意思。” “好哇,你还笑话我。” 傅宁月说着,指尖捏了捏,直接上手。 林谷在马车里来回躲闪,不多时就举手投降:“我错了,好宁月我真的错了,你放过我,我绝不再笑话你了,真的?”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再拿这个笑话我,我可不会停手的。” 林谷笑的肚子疼,喘着气儿道:“也是奇怪,我们宁月什么都好,偏这女红不成样子,我还想等着我成亲时,你能给我绣一对枕巾呢。” 纵然亲事还没有着落,林谷知道自己终有一天要嫁人。 能得好友添妆,也是一份祝愿。 傅宁月皱眉,嗔怒出声:“说好的不笑话我呢。” 林谷一脸无辜:“天地良心,我真没有,随口一说罢了,我就是想你给我添妆嘛。” 她对着傅宁月撒娇。 “害不害臊,亲事都没着落呢,就谋划起我的小荷包了,看来我得把钱袋子捂紧了。” 她还做势捂住了腰间的一处。 傅宁月腰间哪儿有什么钱袋子,都在春喜和春若身上。 林谷杏眼圆睁,柔美的一张脸丝毫毫不羞怯:“有什么可害臊的,不是你教我的,做人不能胆怯......” 她把傅宁月说的一套重复了一遍。 马车一路在街上走,外头摊贩的叫嚷声吵闹,傅宁月一字一句听着,哪哪儿都觉得奇怪。 她是说让林谷要自己强大起来,可这和害不害臊没什么关系吧。 险些让这丫头给绕晕了。 “我真是输给你了,不过枕巾你就别想了,我另送你旁的不行,你若是成亲,这枕巾啊,怎么说也得是鸳鸯,你就不怕我给你绣一对大鹅出来。” 林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傅宁月拧着眉心瞪她。 “我没笑。”林谷立刻收敛了笑,讨好的挽住她的胳膊:“大鹅就大鹅嘛,鹅也挺好的,你给我绣嘛,我就喜欢你亲手做的。” 第289章 第289章 小鸡崽子她也挺喜欢的,要是大鹅也挺别致。 听着林谷降低要求,傅宁月无奈,到底是央不住她撒娇答应下来。 “那咱们可提前说好,不论最后绣花成了大鹅还是鸭子,你要是笑话我,我可不饶你。” 林谷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会不会。” 她顶多就是私底下笑笑,绝对不当着好友的面儿笑话。 二人买了布料,又去了首饰铺,林谷看中了一对珍珠点翠珊瑚的腊梅簪子,二人在铜镜面前一人戴着一支。 傅宁月没有姐妹,林谷就是她最好的朋友。 今日穿的衣裳也是提前说好的,翠色水雾的青缎长裙,又梳着一样的发髻,只发髻上的钗环样式不同,若是不知道的,从后背看,完全就是关系亲密的姐妹俩。 顾肆坐在马车里,路过时就给认错了。 “主子,这林姑娘与傅姑娘感情可真好。”顾肆看着二人的背影,一时间分不出谁是谁。 他暗暗的替自家主子惋惜。 想想主子不久之前还觉得人家傅姑娘钟情于他,后来发现是自作多情了,觉得怎么着也能是好友吧。 如今来看,主子连林姑娘都比不上啊。 瞧瞧这俩小姐妹,手挽着手,梳着一样的发髻,穿差不多样式的衣裳,连买簪子都得是一样的一人一支。 他们主子要是女子就好了,说不准就能和傅姑娘亲近些。 小侍卫连声叹息。 顾南钰收回视线,冷冷瞥他一眼。 他有眼睛,自然看得出来。 “回大理寺。”他面无表情的吩咐。 不想看。 顾南钰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是会小心眼的人,现在看傅宁月与一个姑娘家如此亲近,心里没来由的不舒服。 更别说顾肆还止不住的提醒他与傅宁月的关系“疏离。” 顾南钰很清楚,他如今对傅宁月而言,算不得什么。 他自然也没资格去嫉妒什么,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压下了心中的不虞,他闭了闭眼睛,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等回大理寺,还是换话少的顾玖跟着出来。 完全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突然生了气的顾肆一脸懵。 走什么呀,主子不是想要出来偶遇傅姑娘的么? 这都见到了,上去说话才是呀。 首饰铺子里,傅宁月完全不知道刚刚顾南钰“路过”这里,还在认真的和林谷挑选首饰。 二人买下了这对点翠珊瑚腊梅簪子,林谷瞧着她发间的珠花,忽然问:“我记得你这个珠花是有一对的呀,今日怎么只戴了一只出来,该两只都戴上才最好看的。” 珠花也是先前二人一道出来买的,林谷也有一对,不过颜色上有些差别,自然记的清楚。 第290章 第290章 傅宁月太瘦摸了摸发髻上的珠花,对着铜镜低头,这才看清了今日戴的是哪一只。 那日她去了大理寺,顾南钰胡闹了一阵,临走时落下了珠花。 想必已经被顾南钰丢了不知道在那一处。 出门时的发髻都是春若给她梳的,首饰是春喜挑的,春若大约也是被春喜传染了,变的越发热衷打扮自己。 她便也没在意,终究这二人不会把她打扮丑了。 她随口道:“应当是忘记放在哪儿了,与你一起买的首饰太多,春喜都记不清了。” 林谷也没在意,“那咱们今日正好再重新买一对儿,我瞧着这个就不错。” 她随手拿起了一只粉色的珠花。 傅宁月笑笑,将心头的异样驱散,附和道:“挺好的,你戴着好看。” 等逛完街,去了酒楼回来,已经是傍晚。 正好能赶上晚饭。 破天荒的,姜执栩早早的下了衙。 宁远侯随口问起傅宁月这两日出门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自从她遇刺之后,每日出门,宁远侯都胆战心惊的,又不好绑着女儿不让出门,只能让侍卫他们好好的保护她。 “与阿谷买了些首饰胭脂,还给大哥父亲,还有阿笙买了布料,让府里的绣娘和裁缝做新衣,眼下天越来越冷了。” 一听都是姑娘家爱逛的地方,宁远侯松了口气。 这些地方,危险总是小一些的。 “别光顾着我们,我看你这件衣裳也穿了挺久了,小姑娘也该给自己置办好了,可是银子不够?” 傅宁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忍不住道:“父亲,我这身衣服是上个月新做出来的。” 样式是林谷送来,春喜交给裁缝的,只不过她与林谷一起出门,才想起来穿这件。 宁远侯一怔,仔细看了看她的衣裳,皱眉道:“为父倒是看不出来,我只记得你以前有件这个颜色的,不过你给我们都置办了衣裳,你自己呢?” “我有新衣裳,春喜早就吩咐绣娘们做上了。” 一提春喜,宁远侯点点头:“你那个丫鬟我记得,爱操心也爱唠叨,脾气大的很呢。” 就站在院子外头的春喜:“......” 宁远侯又道:“买了这么多东西,花了你不少银子吧?” “不多,女儿如今管家,我不缺钱。” 反正侯府所有的都是傅宁月的,宁远侯也说过,缺钱就自己拿,他名下的所有天产铺子,金银细软,都是给女儿留的。 挣钱不给女儿花,他留着也是没用。 “哎,这怎么能行,我们也不好花你一个小姑娘的银子。”宁远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看向姜执栩:“你说是不是?” “义父说的是。” “那好,你已经发了两个月的俸禄了吧,反正你也不娶妻,也没什么花销,拿给你妹妹花。” 姜执栩:??? 傅宁月:“......” “父亲,我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够小妹买匹布料的。” 不是他不愿意给,实在是俸禄太少,他真不好意思拿。 宁远侯当即板起脸:“苍蝇腿儿也是肉,你一个糙汉子,没儿没女没妻,留银子想干嘛,难不成想去缚春巷逍遥快活?!” 第291章 第291章 “咳咳咳——” 一句话惊的姜执栩手里的筷子都掉在桌子上,涨红了脸猛烈咳嗽起来。 “父亲?!”姜执栩又惊又疑。 宁远侯话音出了口才察觉不对。 糟糕,忘了闺女还在这儿呢。 傅宁月抿了下唇,显然也被老父亲一句话给吓到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道:“父亲,我不缺银子,大哥那点钱,你就给他留着吧。” 姜执栩挑眉,对着宁远侯投去目光——看吧,都说了小妹用不上。 宁远侯呵呵笑了两声,掩饰方才说了糊话的不自在,“行吧,他那点儿俸禄也的确不多,不过你也别再给他置办东西了,一个糙老爷们儿,整那么精致做什么,又不是你这样的姑娘家。” 要不然说女儿好呢,漂漂亮亮的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最重要的是贴心啊,给你买这买那的。 哪像小子,忙的一天到晚不着家,还不成亲。 又莫名其妙被针对的姜执栩低头刨饭。 他下回还是不回府用膳了。 不就是没娶上媳妇,京城里二十七八没娶上媳妇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他这么可怜。 姜执栩怨念极深。 晚膳用完了,姜执栩就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院子里。 宁远侯还想把人逮着,跟他说一下去相看的事儿,才嘱咐完女儿要事事小心,再回头,哪儿还有臭小子的身影。 气的宁远侯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才消气。 初冬的气息逐渐侵袭,窗前的枝影光秃秃的,春喜已经给傅宁月备好了手炉放在被窝里。 傅宁月既无奈又好笑:“这才什么时节,你连手炉都备上了,等冬日里的时候,我岂不是不能出门了。” “今年与往年不一样,小姐受了这样重的伤,必须要好好休养,一个手炉而已,又不费什么事,好了,奴婢都放好了,您就好好休息吧。” “是是是。” 熄了灯,春喜把门关上退了出去。 三个侍卫在院子里轮流换岗,之前可以蹲守的树上这会儿没了枝叶的遮挡,人影尤为明显。 傅宁月其实还没什么困意,等春喜走了之后,她把被子里的手炉拿了出来放在床头。 太热了。 放好手炉,她正打算回床上,后窗的栓子松了松,很快被撬开。 窗外的剪影明显,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是谁。 傅宁月点起了灯,披上外衣走到外头,让站岗的侍卫先去休息。 侍卫有些犹豫,毕竟保护主子是他们的职业。 “这是在侯府,我能出什么事,下去吧,等冬衣做好了再来就是。” 傅宁月也没为难他,人是她操心的老父亲送来的,下了命令要以她的安全为主。 这些也算是死士了。 清海并没有就这么离去,略一思索道:“那属下去院外守着。” 傅宁月拗不过,也没反驳。 等清海的身影退出去,她关上门,转身就见一袭黑衣矜贵华丽然地男人的坐在桌前,神情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第292章 第292章 傅宁月拢了拢外衫,没好气的开口:“顾大人真应该改一改这翻窗的行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顾府,不是他们宁远侯府呢。 顾南钰隔着昏暗的夜望着她,把手边的盒子递过去:“来给你送东西。” 傅宁月走到桌前坐下,烛火晃动,打开盒子的瞬间,珠花上裂开的一角用的宝石镶嵌连接,这一瞬间有些灼眼。 傅宁月有些意外,她以为顾南钰多半是把这个给丢了。 “你上次来大理寺时落下了,昨日让顾肆给你送过去,你不要,我就给你送来了。” 昨日送的是珠花? 傅宁月一双明眸压下几分异样,随手把盒子给盖上了,“一朵珠花而已,丢了就丢了,何必费这么大功夫。” 她看的出来,珠花摔落在地肯定坏了。 是顾南钰修的? 他何必费这般功夫。 顾南钰沉默一瞬:“你的东西,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傅宁月坐了下来:“既然东西已经送到了,那你也该走了。” 顾南钰嗤笑出声,唇边漾出两分轻笑:“对我这么狠心,我这茶都是喝的凉的,不容我歇一歇么?” 实际上,他发觉傅宁月除却对侯爷与他的兄长弟弟,对旁人一惯都是能狠心的。 尤其是对他。 傅宁月心头沉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垂眸,指尖在被壁上轻轻研磨,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南钰的眸光探了过来,含着笑意问:“为何不收我让顾肆送来的东西。” 他说的是珠花。 傅宁月暗暗绞了两下衣袖,语气冷下去:“为何要收。” 顾南钰诧异一瞬,明显察觉到她对自己的疏离,较之从前更甚。 他疑惑:“发生什么事了?” “并无什么事发生,只是你我这段时间走的太近了。” 顾南钰这时又笑出声,黑湛湛的眸子透出晦暗不明的光,声色沉沉道:“走的太近,你一开始要与我合作时,可想过走的太近了。” 他不明白。 姑娘家都是这样吗,前几天这样想,过了几天,想法就变了。 顾南钰实在摸不透她心里在琢磨什么。 顾南钰的质问声如同石头一般一下下砸在了傅宁月的心上,她从前也不是如此扭捏矛盾的人。 可是这次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傅宁月攥紧了手,红色寇丹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她有些难受,说不出是哪里难受。 见她不说话,顾南钰将珠花盒子捞了回来:“你既不想要了,就留给我吧,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南钰来的悄无声息,走的也毫无动静。 傅宁月盯着他离开的窗口,许久后才起身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轻纱帐幔,却毫无睡意。 这一夜,注定难眠。 第293章 第293章 接下来的几天,顾肆和顾玖发现,自家大人心情不太好。 不,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很不好。 平日里大人行事严苛,不允许出任何一点差错,对手下人要求也严格,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训。 但这两日,众人被训的次数明显上升。 两个侍卫守在公廨外,悄默默的讨论着缘由。 “大人是不是和傅姑娘吵架了?”顾肆疑惑。 自从前两日大人去了宁远侯府一趟,回来后,不仅把傅姑娘的珠花带了回来,还带回来了一身怨气。 不错,就是怨气。 他什么时候在大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色,那活脱脱就是一个被辜负的伤心汉才有的表情。 顾玖平日里不爱同顾肆说这些事情,眼下情况特殊,听着顾肆的猜测,他忍不住点头:“看着像。” 顾肆摸着下巴:“大人怎么会和傅姑娘吵架呢,是不是大人惹傅姑娘不开心了?” “我看不像,若是大人的错,为何他一身怨气。” 顾肆讶然:“你也看出来了是吧,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顾玖:“要不然你去问问傅姑娘怎么回事?” 顾肆斜了他一眼:“都说你是个木头,我怎么觉得你比谁都精呢,凭什么我去啊,你怎么不去。” 顾玖坦然:“我没跟踪过傅姑娘。” 顾肆眼睛瞪的更大:“什么跟踪,会不会说话,我那是奉大人的命调查保护傅姑娘,到底嘴里怎么那么难听呢。” 顾玖:“是啊,我不会说话,所以你去。” 顾肆:“......我也不去。” 你推我阻的二人在午后就因为找卷宗时出了差错被顾南钰训了一顿。 二人又开始商议到底是谁去问个清楚。 与此同时,风头正盛的煜王府,还没彻底清洗自己在景帝心中的嫌疑,萧楚临就被宫里来人请了进去,连带着煜王妃也被派人控制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宫中御书房,煜王与祁王正对峙。 “五弟当真是有本事,私底下做了这些事还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若非是我手下的人无意间撞见了,父皇岂不是要继续被你蒙在鼓里。” 景帝面前的金案上,是一封封从一间不起来的院落中搜出来的通敌信笺,信上虽没有萧楚临的落款,却提及了他的一名心腹。 祁王顺藤摸瓜,倒也没让他白费力气,还真就找出了萧楚临与北疆人私下来往的确凿证据。 他在几个北疆人的住处找到了两张庄票,庄票为了防止有人作假,都会用一种特殊的印记,尤其是那样数额巨大的。 钱庄的人在他的人亮出身份后就去查了庄票的主人,就是萧楚临没错。 天知道,得到确切消息的祁王险些没在钱庄就大笑出声,他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萧楚临自诩聪明,不曾想竟落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更别说他还在萧楚临的庄子上找到了不少未曾登记在册的武器。 看着他呈上的一桩桩证物,煜王险些腿软,他砰的一声跪了下来,竭力遏制心中的慌乱,对着林高座上面若寒冰的帝王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对这些东西毫不知情,还请父皇明查。” 景帝眯着眸子,黑漆漆的瞳孔中神色不明,属于帝王的威亚倾泄而下,只一眼,便叫人心神发颤。 第294章 第294章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他还没死呢,正是壮年的时候,为了夺嫡竟然敢和北疆勾结在一起! 景帝心口怄的不行,几乎凝着一团血。 想想先前还因为未出世的孙儿解了老五的禁足,不成长到头来是他这个皇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涌上脑海,景帝目光锐利,宛若刀锋,似乎想将萧楚临就地凌迟。 可他还没有丧失理智,生气归生气,这么多证据在眼前,他倒要看看这个好儿子是怎么一个冤枉的。 冗长的沉默之后,众人心头高悬,祁王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他平日里就是吃了冲动的亏,这几次他早就学乖了,反正证据确凿,他就不信老五还能翻盘。 景帝一把将所有的东西丢了出去,往煜王的脑门儿上摔,面色森寒的质问:“冤枉,你说说,老三是如何冤枉你的?!” 相比儿子通敌叛国,他更希望这些罪证都是假的。 兄弟阋墙,总比为了储君之位,将这万里江山拱手相让,使百姓陷入战火要来的好。 作为一个君王,景帝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以百姓为先。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只要一日他们萧家坐着这大戚君王的位置,便不能为了一己私利,不顾百姓。 萧楚临闭了闭眼,压根不敢躲,任由信笺连带着书简砸在脑门儿上,痛的他一缩。 也正是这一下,让他想到了解局之法。 “儿臣不明白三哥哪里来的这些东西,但儿臣绝对没有做过勾结北疆人的事,刑部如今不是还有北疆奸细吗,若是父皇不信,大可以让他们来和儿臣对峙!” “对峙?!”祁王听到这话,冷笑出声:“五弟好心机啊,明知他们已经是阶下囚,他们活着的唯一筹码就是死咬着不说幕后黑手,他们怎么会承认,从前五弟也是当的起一句君子端方的,不曾想,私下里竟做出这般无耻的勾当。” 祁王义愤填膺,其中的愤怒不是假的,幸灾乐祸也不是假的。 哪怕从前和萧楚临争,他也争的光明正大,从来不会为了什么事特意去害人,除非这人本来就活该。 但与北疆人勾结,这就是叛国。 他若是没有争权之心,储君的位置落到了萧楚临的手中,以北疆人的阴险狡诈,大戚的江山只怕是要被他赔出去一半。 他怎么敢的! 萧楚临死死的盯着祁王,立刻辩驳道:“我不过是想要找人对峙罢了,三哥何必这般着急,莫不是这些证据都是虚构的,三哥心虚了不成。” 他很清楚,眼下眼做的就是冷静,绝不能慌。 若是不能立刻洗清冤屈,把祁王这个狗东西拉下水也是好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心虚什么,五弟还是好好想想,要如何让父皇平息怒火的好。” 祁王没有上萧楚临的当。 开玩笑,被他激过一回,两回,难不成回回都让他套上了。 “住口!”景帝听的心烦意乱,“传三法司。” 这件事非同小可。 老三带来的东西他不都尽信,至于老五,有前车之鉴,他自然也是怀疑的。 北疆人猖獗,他断不会放过。 至于与北疆人勾结的儿子,哪怕有血缘关系在,他也不会心慈手软。 第295章 第295章 这时候便能为了储君之位勾结外敌,将来真的让他坐上皇位了,百姓们还会有好日子过? 景帝绝对不允许大戚的江山被这样一个人掌握。 不多时,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督察院使都到了。 三人正要行礼,就被景帝挥手免了。 看着跪在地上神色惊恐的煜王,再看旁边气定神闲的祁王,刑部尚书与督察院使心中了然。 皇子夺嫡,一不小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看来是祁王出手了。 景帝让内侍把那些个证据给三人看,又让祁王把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三人皆是无比震惊。 看着萧楚临的眼神都变了。 勾结外敌,通敌叛国,若是罪名落实,别说萧楚临是王爷了,就是太子也是要被凌迟或腰斩的。 一般而言,是该诛九族。 可皇子的九族,君王也在内,自然例外。 不过府中的亲眷下人一个也逃不掉,女子发配边疆充妓,成年男子一律斩首,未满十四岁的则流放三千里做苦力。 一些未受刑之前身份尊贵之人,很少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即便到了,最后的下场不过就是累死,或者病死,至多活不会超过五年。 景帝让三法司的人来查,既是互相监督,也是想尽快破案。 他要知道,老五是不是真的干了这些事。 景帝吩咐下去,便让人顾南钰把人押回大理寺关押,另又派了两队人马将煜王府团团围住。 三人出了御书房,刑部尚书与督察院使迄今还未回过神来。 “此案重大,尚书大人怎么看?”督察院使询问刑部尚书。 他这个位置其实并不轻松,好不容易入了冬,这段时间能轻松个十天半个月,快到月底的时候才能忙起来,谁想到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刑部尚书听到这话眼皮子直抖:“院使大人,案子还得查了才知道啊,哎——” 这不是问的废话么,兹事体大,他哪里敢随便评议,叫人听了去,这会儿陛下正在气头上,说不准就拿他开刀了。 刑部尚书觉得自己倒霉的很,先前才接手了大理寺的烂摊子,这会儿又被拉进这件事里。 他怀疑自己今年犯冲,麻烦事一茬一茬的。 思及此,他看了眼走在边上的顾南钰。 其实刑部尚书早就怀疑顾南钰是故意的了,知道这烂摊子又大又臭,不想管了,故意拖着,最后惹恼了陛下,才让他接手的。 看着青年“恣意悠闲”的神态,刑部尚书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大理寺卿断案如神,又有陛下撑腰,从来无畏,怎么可能连一个北郊山的案子都处理不了。 刑部尚书想想就生气。 督察院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身旁的青年眉心微蹙,眼底间露出的气息不虞,显然也是在想当下的案子。 第296章 第296章 只能说,刑部尚书猜的不错,北郊山的案子,顾南钰确实有意拖沓。 北疆人狡诈,他本想着将事情压一压,等待风声过去,再以那名奸细为诱饵引蛇出洞,让他没想到的是,会出现许木暗杀傅宁月这个意外。 他要杀了许木,就不能继续把案子控在手中。 刑部尚书,是他选好的接摊子的人。 三人一步一步往宫门外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漆红色的宫门逐渐远了,督察院使才道:“二位大人,不若去府上坐坐,一同商讨一下案情?” 看看刑部尚书,胡子邋遢一脸怨气,估计是因为北郊山的案子未结,又来了这么一件大事儿愁的。 再看大理寺卿,俊是俊,却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等这二人主动,倒不如他开口。 思及此,督察院使忍不住叹口气。 怎么就跟这二人一块儿共事呢,真愁的慌啊。 刑部尚书瞄一眼顾南钰,思索片刻后提议道:“不如去刑部吧,正好刑部还关着几个与上回刺杀案有关的奸细,二位可一同与我审问。” 那几个奸细的嘴是真的硬,刑部上下十几套刑具都用上了,愣是只有一个人开口,偏说的还是没什么用处的废话。 要是那个领头的许木没被顾南钰的手下误杀,或许这会儿早就水落石出了,他压根就用不着为着这个案子东奔西走。 这般想着,刑部尚书对顾南钰的怨念肉眼都快能看见了。 “成啊,顾大人怎么说?” 督察院使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儿,明显的感觉到刑部尚书有意无意的瞪了大理寺顾大人好几眼。 他不禁觉得奇怪。 这二人之间,莫不是有什么恩怨? 顾南钰对刑部尚书的眼神恍若未查,淡淡的开口应下:“也好。” 刑部尚书甩了甩衣袖,率先在前头走着。 三人坐上马车,往刑部的方向去了。 顾玖跟在马车旁,不多时就悄无声息的离开。 顾南钰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一步棋要如何走。 祁王得来的证据尽是他让顾玖与顾肆暗中奉上,以祁王的脑子,只会觉得是自己部署得当,稳稳压了煜王一头,绝对不会想到是被别人当了刀子。 这二人为了储君之位斗了这么多年,由祁王来揭穿是最好不过了。 宁远侯府内,宁远侯回到府里,便提起茶壶往嘴里灌。 等喝完茶他一路往菡萏院去。 傅宁月才刚刚核对完上个月每个铺子落下的利钱,另又装了两千两银子打算让春喜给顾南钰送过去。 从前是她糊涂。 无论是顾南钰,还是顾南钰的银子,都是要不得的。 他们之间,只需要保持合作关系就好。 越了界,对谁都不好。 “姑娘,侯爷来了。”春若瞧见神色匆匆的宁远侯,提醒了傅宁月一声。 傅宁月让春喜把桌子收拾好,起身迎过去,笑吟吟道:“父亲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营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么?” “今日没去营里。”宁远侯说一句,带着她进屋坐,“宫里出了大事儿,恐怕要起乱子,这两日你就不要出门了。” 傅宁月敛眉,自是发现他神色凝重,“发生什么事了?” 宁远侯给自己倒杯茶,灌进肚子里,才道:“今日祁王揭举煜王,与北疆勾结,还拿出了证据,现如今已经让三法司的人一同审问,还将煜王关进了刑部。” 第297章 第297章 今上,是真的动了怒了。 傅宁月无比震惊。 祁王,揭举煜王,还有证据?! 前世祁王虽与煜王斗个你来我往,可几乎回回都是煜王占据上风。 祁王不过就是占了个嫡出的身份,有皇后撑腰,最后还是败给了煜王的。 祁王胆识过人,谋略却不足。 萧楚临心机颇深,又有数十幕僚辅佐,勾结北疆这样的大事,会轻易让祁王拿到证据? 连顾南钰都没查出来。 对了,顾南钰。 她脑海中闪过男子如玉般的一张脸,那双黑湛湛的眸子深不见底,藏起了无数令人无法得知的思绪。 傅宁月有些不信,至少前世不曾是这样的结果。 况且今上素来最讨厌皇子们之间争斗,平日里,二人斗的再狠,也都是私底下的。 这回,拿到了明面儿上来。 傅宁月也倒了杯茶。 茶水温热,一下子暖了肠胃,她呼出口气,再问:“父亲可知道,祁王拿出的证据是什么?” 宁远侯想了想,照实说了。 傅宁月呼吸一窒。 旁的还好说,但那些往来的信笺,还有他们互通消息的院落,不是顾南钰查出来的么。 傅宁月又喝了口茶,心道果然。 见女儿面色沉沉,宁远侯忍不住问:“宁月,你怎么不说话。” 傅宁月回了神,扯了个借口:“女儿只是太意外了,没想到煜王是这样的人。” 宁远侯叹口气,随即嘲弄笑道:“这皇权啊谁都想要,煜王素来是个颇有手段之人,今上虽是壮年,膝下的皇子却有四五,祁王又是这么个强劲的对手他大约是未雨绸缪的太过了。” “不是说三法司正在查吗,听父亲的口气,似乎这件事已经定了。” 自觉失言,宁远侯忙改口:“为父不过随口一说,你莫放在心上,也不要出去乱说啊,听见没。” 宁远侯不参与党争,祁王与煜王的品性他多少清楚一些。 这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煜王。 他的义次子,生前就和煜王勾结。 打心里,他是觉得祁王的揭举,十有八九没错。 可探案不是凭感觉的。 “女儿知道轻重,父亲放心吧。” 担心女儿的安危,宁远侯又重复一遍:“这几天也别出门了,有什么事儿吩咐下人去做就好,铺子的事情交给齐管事和方嬷嬷,不用你操那么多的心。” “女儿知道了。” 同傅宁月说完,宁远侯想了想,还是要跟儿子交代交代。 另外,他打算派人去书院,把穆笙给接回来。 煜王门下支持者不少,一旦定罪,牵连者无数,若是被逼的紧了,谁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久经沙场,又在朝为官,宁远侯太清楚人心了。 第298章 第298章 目送宁远侯离开,傅宁月的杏眸望着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逐渐的有些失神。 她微微抬手,指尖落在了心脏处。 胸腔里的情绪翻滚着,有不解,有疑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她以为,顾南钰不过是说说而已。 于她一个闺阁女子而言,扳倒煜王这棵大树,无异难于登天。 对顾南钰却是这样简单。 明明他不必这么做,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傅宁月清楚的记得,顾南钰曾经说过的话。 春若见她如此,默默地走过去将门窗关上,“小姐,茶凉了,我再去添一些。” 她也很吃惊。 世上竟真的有男子会为了心上人不顾一切,连皇子都视为仇敌。 春喜欲言又止,与春若对视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就下去了。 二人说是添茶,实际上,是给傅宁月独处的时间 再他们看来,顾南钰对他们小姐真的是极好的。 傅宁月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很想见顾南钰一面。 可这又算什么,她明明下定决心了,日后与顾南钰只能是合作者的关系。 —— 顾南钰新得了消息,傅宁月病了。 清贵冷峻的男子手中的墨笔顿了顿,整洁的书笺上落下一滴墨,污了整张纸。 午后的光从窗外斜着落下,打在男子侧身,光影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他下颌紧绷,蹙着眉,心头涌出担忧。 “怎么突然病了?”顾南钰看着顾玖,尽管声音显的淡默,语气却藏不住的关切。 顾玖道:“听侯府的下人说,是染了风寒所致,这两日一直在吃药,只是没见好。” “林夏师不在侯府?” 林夏师是神医的徒弟,顾南钰早就知道了。 一个风寒而已,他都治不了么? 顾玖早有预料,“属下打听了,那名叫小夏的小厮,似乎没在府上,前日就离开了,问了侯府的人,他们只说不知道。” “哪家的大夫?” “安和堂的赵大夫去看的,属下看过了,傅姑娘病的挺严重,且,宫里的太医也去过了。” 顾南钰心头一紧。 连宫里的太医都去了,可见是真的病了。 天刚刚入冬,气息转凉,这时候最要紧的就是保暖了。 顾南钰放下墨笔,扯开那张被污了的宣纸,神色难辩。 “把白茎叫过来。” “是。” 白茎是顾南钰府上的大夫,与顾南钰同岁,精通医理,只不过他在顾南钰这儿同样就是个挂了名的,一年到头在府上的时间也就两三个月。 他也是几天前才回的京城。 游历了一年,在外寻了不少的好药材带回来,就种自家的院子里。 那一片药田,每一棵草药单独拿出来,都是千金难寻的程度。 白茎打着哈欠就到了,一听说顾南钰让她去诊治个姑娘,瞬间就炸了。 “顾玖啊,我没听错吧,你们大人说的是不是个姑娘,是不是?” 方才还没睡醒的白茎瞬间清醒了,扯着顾玖的衣服领子好一阵激动。 第299章 第299章 顾玖无情的扒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没错,是姑娘。” 白茎眼睛又睁大了一圈儿,一副瞧热闹的表情:“呦呵,顾南钰,你跟我说说,这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顾南钰听着只觉得聒噪。 “二百两。” 白茎一顿,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南钰这抠搜鬼说什么,二百两?! “诊金?” 顾南钰面无表情点头。 “行,二百两银子,不许骗我,要是骗我的话,我可不会让这位姑娘好过。”白茎哼哼笑着,心里可更好奇顾南钰和他接下来要诊的姑娘是什么关系了。 他是给顾南钰做事儿没错,一年也有个千八百两银子的报酬,可他有一园子的药材要养,这点儿银子对他而言就是毛毛雨,根本就不够用的。 别说他每年还有八九个月要去外头游历,找那些个奇珍异草了。 顾南钰抠的很,每次出去顶多支给他一百两银子。 这回倒是大方,开口就是二百两。 啧啧啧,他要诊的是什么天仙不成? 宁远侯府的傅姑娘,这名字听着耳熟啊。 得了顾南钰的话,白茎出门时勾着顾玖的脖子不放,“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家大人和这位傅姑娘是不是......” 他挤眉弄眼,一脸暧昧。 顾玖没好气的把他的手给拍下来,“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问。” 白茎“嘁”了一声,暗中腹诽。 要不是怕惹恼了顾南钰连二百两银子都没有,他肯定就去问了。 顾玖也是知道他不敢,才这么回的。 倘若白茎知晓大人随手给了傅姑娘一千两银子,还承诺她以后缺钱随时都可以向他开口,不知道他得气成什么样儿。 顾玖默默想着,唇角微扬。 白茎看着,后退了一步。 不对劲儿,委实不对劲儿,这一主一仆都不对劲儿。 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白茎百思不得其解,打算去寻顾肆问个清楚。 然而,顾肆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压根不理他。 白茎没法子,只好寄希望于那位宁远侯的姑娘。 他乔装打扮,做出一副老者模样,在顾南钰的安排下顶替了安和堂赵老大夫的位置去了宁远侯府。 “咦。”春喜看着陌生的老者,面露疑惑:“怎么不见赵大夫?” 白茎笑道:“城郊有一户人家老爷子得了急症,恐命不久矣,请了赵大夫过去,他怕赶不及,便让我来替傅姑娘医治。”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大夫您如何称呼?” “我姓白。”白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的一脸慈祥。 “原来是白大夫,有请,我们姑娘这几天吃了大夫开的方子,就是不见好转,请您给看看。” 白茎跟着春喜进屋,门一开,便闻到侧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闻着其中的味儿,他眉头微不可查皱了下。 这个味儿,有些不对啊。 他走到了姑娘家的床榻前,隔着一层帐幔将丝巾搭在女子白净的手腕,开始探脉。 女子手腕纤细,五指修长,很是漂亮,可掌心处,却依稀能见几处长茧。 白茎眯了眯眸子,心中有了猜测。 第300章 第300章 他记得,宁远侯家的这位小姐是嫡出,一个世家女,被父亲千宠万爱着长大,掌心怎么会有茧。 春喜站在一旁,手指不自觉抠着,望着白茎深深皱眉的模样,不由的紧张:“白大夫,我们家小姐如何了?” 白茎收回手,连带着帕子也收回来,一脸的凝重:“傅姑娘这风寒来的急,恐昨日又没休息好,是以,并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样,不如我再开一剂新的方子,喝上两三日之后,现在再来复诊,你看如何。” 春喜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点头:“好呀好呀,那就按照白大夫说的来吧。” 她面上还是一副担心的派头,心里已然止不住的再骂人。 这老头儿就是个庸医嘛。 什么没休息好,没有好转,都是糊弄人的,明明莲儿前两日服用了赵大夫开的方子,已经好了不少了。 不错,躺在床榻上,躲在帐幔后的并非是傅宁月本人,而是院子里的丫鬟,前两日正好得了风寒,被傅宁月安排在房里顶替自己。 这样一来,既能全了宁远侯所说不必出去见人,也能遮掩她不在侯府之中的事实。 宁远侯甚至也不会起疑心,只当她是随便寻了个借口。 白茎写下了方子交给春喜,很是严肃的开口:“按照这上面的方子抓上两剂即可,早晚都要喝。” 春喜应了声好。 把人送出去之后,春喜回到院子里,转手把方子交给院子里的小厮让他去外头买。 做戏要做全套不是。 莲儿这时拨开帐幔,探出一张绝略显疲惫的脸。 “春喜姐姐,新来的大夫怕不是糊涂了,我这病,分明快好了呀。” 她想从床榻上下来,被春喜无情的按了回去。 “就是个庸医,想来是还没学到家呢,就出来行医了,不过这样也好,能拖一时是一时,正好配合了咱们。” 莲儿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呀,这都两日了。” 春喜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应当快了吧,哎,也不知道春若能不能照顾好小姐,小姐怎么就不带我出门呢。” 想到此,春喜就有些发愁。 春若这么一个闷葫芦的性子,跟着小姐一道出去,想来小姐定然觉得无趣。 莲儿见她如此,忍不住笑:“春喜姐姐这是想姑娘了吧。” 春喜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直接点头:“是啊,从前小姐去了哪里都会带上我的,这次一走都两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捧着下巴,又叹了好几声:“希望小夏能好好的保护小姐,可前往别让她再受伤了。” “春喜姐姐放心吧,咱们姑娘一定会没事儿的。” ...... 白茎提着药箱去见了顾南钰,往他的书房里头一坐,带着戏谑的意味叹了口气。 顾南钰继续处理着公务。 白茎皱眉,又很刻意的再叹气:哎呀呀——” 一边叹气眼神一边往顾南钰身上瞄。 然而,桌案前的男子仿佛不曾听见似的,十分悠闲自得。 白茎气的不轻,“我说顾南钰,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你的傅姑娘啊。” 顾南钰这回抬起头,依旧淡漠。 白茎有心跟他作对,触及他的目光又担心起自己的二百两银子,咬了咬牙,才道:“我诊的那位病都快好了。” 他话里有话,顾南钰挑了挑眉。 “她呢?” 白茎笑了。 打量的目光上下移动,震惊,疑惑,再然后又是不可思议。 最后他睁大眼睛,拍了桌子好几下。 第301章 第301章 “你你你你......” 就这么“你”了半天,他终于道:“你可算是承认了。” 真是稀奇了,顾南钰竟然也有喜欢的姑娘了。 他真是越发好奇宁远侯府这位傅姑娘是什么样的人了,竟然能让这么一个千年冰融化开。 说的难听点儿,他有时候觉得顾南钰脑子有问题。 这会儿他终于开窍了,白茎还是觉得他不正常。 按理来说,他这人就开不了窍啊。 “啧啧啧,我真真是好奇极了,什么样儿的姑娘能让你喜欢上了。” 这傅姑娘够倒霉的啊。 当然,后头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二百两银子这人还没结呢。 听的他一时一句感慨,顾南钰没了耐心:“一百五十两。” “不行!”白茎顿时急了,从椅子上跳起来,“说好的二百两,你这人怎么这么抠啊。” 顾南钰静静看着他,扬起的眉眼透出笑意,漫不经心道:“再拐弯抹角,一百两。” 白茎:“我诊的不是傅宁月。” 顾南钰面色一凛。 白茎嘴角抽了抽,到底屈服于他:“今日我诊的人估计是侯府的下人,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不过手心有茧,明显不是什么世家贵女。” 这么看来,这个傅活该也挺特别啊。 难怪顾南钰喜欢。 顾南钰眼中的光凝了起来,沉声问:“你可见到了其他下人?” “见到了,有个丫鬟叫,春喜。” 顾南钰紧蹙的眉心未松。 春喜事傅宁月的心腹,也就是说,拿丫鬟顶替,是傅宁月授意。 她不在侯府。 得出这个结论,顾南钰的心情并未好到哪里去。 不在侯府,这个关节上,还让丫鬟顶替她的身份。 傅宁月会去何处? 白茎观察着他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丫鬟的病好的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是说她病种,两日后会回去复诊,届时,我可以再帮你打探。” 白茎好歹从小学医,一个见到的风寒,又如何能诊不出来。 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顾南钰:“不必。” 白茎愕然:“为何,你就不担心傅宁月?” 这就不得行了吧。 顾南钰冷冷瞥他:“我自会打听。” 等白茎两日后过去,傅宁月的脚程若快,恐怕都走了二三百里了。 白茎哼了声:“自己打听就自己打听,谁稀的帮你似的,行了,赶紧结账,二百两银子,不许少我的。” 顾南钰睨他一眼,背脊微微往后仰,不咸不淡道:“我记得,先前同你说的,是让你替傅宁月诊断。” 白茎点头:“是啊,我这不是去了嘛。” 话一出口,他感觉不妙。 第302章 第302章 “你不会想赖账吧!?” 顾南钰坐着没动,那表情,很明显了。 白茎一下子炸开了:“顾南钰,你要不要这么无耻啊,我赚这二百两银子我容易么,我一天到晚的走南闯北,兜儿里比脸还干净,为着你的心上人我还要易容,说不准还可能会被误会成庸医,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七尺俊俏男儿,这会儿跌跌撞撞,捏着鼻子就走到桌案前头:“你这家财万贯的,二百两银子都要克扣我的,你是不是人啊你,我告诉你啊,今天你不给,我可不走了。” 顾南钰:“......” “出息。” 他很嫌弃的皱眉。 白茎佯装哭诉:“你有出息,你要是没钱说不准还不如我呢,赶紧给钱,快点儿的。” 顾南钰唤来顾玖,让他拿五百两银子给白茎。 白茎听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五百两,五百两,你确定要给我五百两?!”他也不哭不闹了,径直站起来,望眼欲穿的盯着顾玖的背影。“顾南钰,你莫不是哄我的吧?” 他怀疑这厮想把他卖了。 平常顾南钰哪儿有这么好心啊。 顾南钰眼中的嫌弃更甚:“不想要就罢了。” “要,怎么不要,你敢给我我就敢要。”白茎立马应声儿,待到顾玖把银票拿过来,他呸了两星吐沫数了数。 五十两面额的银票一共十张,一张不少。 白茎喜笑颜开,乐呵呵的把银票揣口袋里了,“给了我可不准要回去了啊。走了。” 哎呀,兜儿里有钱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白茎觉得自己走路都有些飘忽。 “等等。”顾南钰叫住人。 白茎露出个“我就知道”的表情,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说吧,又想让我干嘛。” “每年我给你另加一千两,需要的草药我也会让人另寻,你要待在京城。” 白茎的脸色微微一变,严肃起来:“可以。” 这趟回来,他也没打算走了。 京城事端多变,恐怕就要乱了。 白茎离开后,顾南钰放下手头的公务,去了刑部。 与此同时,已经到了与京城相隔三百五十里开外的通平县。 林夏师在前头驾着马车,他没有继续用“小夏”的面孔,而是用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春若掀起了窗帘,看着还算繁华的集市,眼底却凝聚着一团冷意:“姑娘,我们先找一处客栈歇息吧。” “也好。”傅宁月并没有拒绝。 时间能赶得上就成。 三人在一处客栈歇下脚。 傅宁月戴着惟帽,遮挡了面容,与春若定下了一间寻常的客房。 为保二人安全,一同跟着出来的林夏师准备在她们的房间打地铺,同行的还有一直在暗中跟随的清与清海。 三人轮流站岗。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楼下两个店小二端着饭菜上来敲门。 第303章 第303章 春若开门,把饭菜一个个接了进来,又给了店小二二两银子做赏钱,笑道:“劳烦再送三碗米饭上来。” 男子饭量大,她与傅宁月吃不了多少,可林夏师,清河与清海他们却不能饿着肚子。 尽管三人一再开口可以吃干粮,傅宁月却没有苛待她们的心思。 她本就生的好,由林夏师改过的面容更添妩媚,这一笑,险些让两个小厮失了魂。 “这就来,姑娘稍等。” 两个店小二下了楼,等盛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方才进去的不就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公子么,这都盛了四碗米饭过去了怎么还不够,这两个姑娘够能吃的呀?” 另一名小二翻了个白眼:“你管人家呢,人姑娘大约是赶路太久,饿了不成。” “呦呦呦,你还给解释上了,我看你就是被那姑娘迷了心。” “去你的,再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两个小二斗了一会儿嘴,才把米饭送上去。 清河与清海端着米饭站在一旁,还有些不好意思,只顾着低头刨自己碗里的白米饭,桌子上的菜动都不敢动。 傅宁月无奈,将另外的菜推过去,以命令的语气道:“吃菜。” 不吃饱了哪儿有力气给她干活呀。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低头:“属下吃米饭就好。” 傅宁月:“若是不吃菜,等回了侯府,我也用不上你们二位了。” 林夏师在一旁吃的香,见这二人这般扭捏,忍不住道:“她让你们吃就吃呗,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多讲究,人姑娘都不在意,你们俩大男人还不好意思上了。” 清河与清海:“......” 二人耳尖红了红,到底还是夹起菜开始吃。 傅宁月满意了。 待到吃饱喝足,吩咐二人:“你们要帮我找一个人,应当就在一个叫柳叶巷的地方,这人姓康,混号老二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左边眼睛下有一颗不太明显的痣,个子不矮,只比你们二人矮出大概半个头。” 她这一趟到通平县来,就是找人的。 这人的具体名字她不知道,前世只听宋邀云叫她康老二。 清河与清海记下了这人的特征之后,很快消失在客栈之中。 林夏师没有走,毕竟收了傅宁月一个月一千两银子,他得保护这位大小姐的安全。 想他一代神医的亲传徒儿,为了银子也是不得不如此啊。 待清河与清海离开,春若目光紧紧地盯着傅宁月,“姑娘,您刚刚说的人是——” 她红了眼眶,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会帮你报仇的吗?” 春若点头,“记得,我以为姑娘要等一等的。” “现在时间匪到了,只要找到这个康老二,你们柳家就有洗刷冤屈的机会。” 傅宁月原本也想等的,可眼下萧楚临被指通敌叛国,举家被幽禁,是最好的时机。 既然要动手,那势必要一次击中,让他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春若激动的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又惊又疑:“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个康老二的,他还活着?!。” 所谓的康老二,曾是他们柳家的管事,深得他父亲信任。 全家上下被斩首之后,柳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了下来顺利逃出,不曾想,还有其他人。 第304章 第304章 傅宁月深深看了春若一眼,神色凝重:“还记得当初尚书府被揭举时,那两个北国奸细么。” 北国,指的自然就是北疆。 春若点头,眼中腾出恨意:“自然记得。” 那两个一个是他父亲的心腹,跟着他父亲将近十年,纵然是上下级的关系,可他的父亲却一直把对方当做兄弟一般。 偏偏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曾想,那人竟然是北国奸细。 另外一个则是尚书府不起眼的马夫。 春若不明白傅宁月怎么说起这个,尚书府被揭举时,那两个奸细就已经被就地绞杀了。 春若亲眼看着两人挣扎时被侍卫斩于刀下。 鲜血喷溅了一地,她就躲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之中,看着两个奸细身上的血逐渐流干,衣衫被血色染红,她只觉得畅快。 而畅快过后,就是心痛。 这两个人一死,她想要替父亲翻案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傅宁月道:“这个康老二,就是第三人。” 春若瞳孔一缩,直直的跌坐在椅子上。 “康管事,他也是,也是北国的奸细?” 春若只觉得不可思议,康管事可是她母亲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在娘家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活儿,毫不夸张的说,康管事十岁出头,就已经投身她娘亲的母家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北疆的奸细?! 春若呼吸沉重,指尖颤抖,许久不曾开口。 傅宁月亦没有打扰她。 这段时间,她除却让方嬷嬷做一些琐碎的事,就是让她和齐管事一起暗中寻找这个康老二的住处。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她这段时间赚的大半银子都用来找这个康老二了,所幸苍天不负,让她找到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康老二并非孤身一人躲在这里,他还有妻子和一双儿女。 他的妻子和儿女都是大戚人,也难怪他不回北疆去。 北疆人最是排外,即便他对北疆有功,娶了异国女子回乡,最后的下场也只有被流放,或是死。 “他若是北疆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为什么他还能够点短短的活着?”反应过来的春若不解。 傅宁月摇摇头:“或许他和污蔑你父亲的人达成了某种交易,又或者,他手上有其他人的把柄。” 春若紧紧抠着桌角,而后吸了口气,用林谷不可置信的口吻问:“姑娘,你,你知道是谁?” 傅宁月没有继续隐瞒下去:“是宋邀云,也是五皇子。” “可不是国公府么!”春若一下子站了起来,“是国公府啊,魏国公府!” 一直以来,她都把魏国公府视做仇人。 现在居然告诉她仇人是其他人?! 春若一时间难以接受,那她逃亡的那段时间,企图复仇的那段时间算什么,空想? 她直视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少女,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不含任何异样,无比诚挚。 第305章 第305章 “为什么,姑娘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春若眼中盛出了泪珠。 傅宁月:“没有证据,你不会信。” 春若一下子怔住了。 不错,没有证据,谁会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 春若面色苍白,眼眸猩红,嗓音都哑了:“为什么,我们尚书府与五皇子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们,我父亲也没有任何想要倘支持三皇子的想法?” “夺嫡之争,谁都想要更多的权利,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傅宁月淡淡说着,她相信春若能振作起来,“况且,你父亲与煜王,也不能说是完全的无冤无仇?” “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春若一脸疑惑。 “外人都道煜王是个谦谦君子,可实际上他最阴毒记仇,我记得,当初煜王是想求娶你为妻。” 春若恍恍惚惚,看着傅宁月摇了摇头:“我没有父亲说起过这件事啊,甚至皇子选妃那日,我称病不曾到场,怎么会求娶我?” 煜王娶的不是陆芝么。 “正是因为你没去,所以煜王才退而求次娶了陆芝。” 这一切,都是宋邀云和傅雪依当着她的面儿说的。 她是阶下囚,无路可逃,同一个死人无异,二人自然不会怕她泄露出去这些秘密。 想来宋邀云和傅雪依一辈子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重生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傅宁月缓缓的同春若说起几年前的事。 “当时煜王还是五皇子,淑妃在选妃宴之前就曾私底下向陛下提起过,想要求你为儿媳的事,只不过被陛下一口回绝了。” “至于回绝的缘由,大约也是不想萧楚临一个皇子,占太大的势。” 如此一来,三皇子与五皇子相互制衡的场面必然会失控。 景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春若声嘶力竭:“既然是陛下回绝,他又何必要将这些事算在我们尚书府的头上。” “听我说完。” 傅宁月给她倒了杯热茶,坐在春若对面,继续道:“而当时的萧楚临没有得逞,消息又传到了皇后的耳中,皇后为了三皇子,先是跟太后提了这事儿,经过太后的同意,便想要让太后提,让三皇子娶你为妻。” “今上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同皇后说要考虑考虑,彼时的三皇子刚失了粮道这样的肥差,朝堂上被五皇子稳稳的压了一头,陛下正愁呢,三皇子的婚事,就撞了上来。” 淑妃每日如皇后宫中请安,少不得会被奚落一阵。 毕竟皇后的风头常年被淑妃盖着,心里头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发泄的机会,又如何能错过。 淑妃便与萧楚临暗中商量,思来想去,又去同春若得父亲提。 偏偏,尚书大人并没有要投靠萧楚临的意思。 他拒绝的强硬,这样的态度看来,显然就是已经和三皇子串通好了。 萧楚临自然不会让三皇子娶一个娘家这般强势的女子。 是以,他不得不动用部署了多年的计划。 而那两个北国奸细,实则并非本人,而是被萧楚临杀了,再让林媚娘以改头换面之法取而代之。 这法子并非只有林夏师会,林媚娘也会,只不过,她擅长的是易容,真正的削骨挫面,不过皮毛罢了。 第306章 第306章 “哈哈哈哈哈——” 听完傅宁月的话,春若忽然大笑起来,“搞一个五皇子,好一个煜王啊。” “为了皇权,为了太子之位,便踩着我们全家人的鲜血往上爬,这就是我们大戚的皇子,堂堂的煜王。” 她一边笑着,而后又骂出声。 约莫是气急了,恨透了,春若连最后一点闺秀质气都抛之脑后,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傅宁月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她骂完,发泄够了够递上自己的帕子,“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可以揭穿煜王的真面目了。” 这一次,他必得让萧楚临和宋邀云再无翻身的机会。 春若看着眼前的干净的帕子,充血的一双眼满是坚定。 她接过了帕子,“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至于傅宁月是否会撒谎,等她见到康老二,一切就阏与知道了。 春若打心里是更愿意相信傅宁月的,毕竟她救了自己,给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还帮自己改头换面。 可是如今仇家不定,她心里实在腾不出时间想别的了。 天渐渐地暗了下去,清河和清海还没有回来。 春若已然调整好自己的心思,从外头端了晚饭进来。 二人相对而坐。 傅宁月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用饭,等着春若什么时候忍不住了开口。 待一晚小米粥下去一半,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目光灼灼的与她对视。 傅宁月也放下筷子,“有什么话,问吧。” 春若抿唇:“我想知道,姑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倘若不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摸清了傅宁月的为人,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和她说这些话,春若必定二话不说,就抄起旁边的凳子砸过去。 偏偏这人是傅宁月,是她的救命恩人。 “唯有这个问题,我不能告诉你。”傅宁月逃跑道, 春若盯着她许久,到底也没太拗着,换了一个问题:“那姑娘又为何要帮我,我们这么做,落入等同于和煜王府为敌,据我所知,姑娘和煜王似乎都不曾见过面。” 宁远侯是陛下宠臣,与他父亲的情况不同。 傅宁月约莫明白了春若的意思,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有些仇,并不需要见面才能会有,我说过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可是——” “你若是觉得宁远侯府和尚书府不一样,那就打错特别,宁远侯府掌握的权利越大,越时这些人争抢的对象。” 傅宁月回想起前世过往,从前的愤慨到如今,似乎是时间久了,她已经能从容面对。 可傅宁月清楚,这份从容不过是伪装。 倘若现在有个人将宋邀云五花大绑的送到她面前,她有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必定会亲自动手,让宋邀云尝遍这世间最痛苦不堪的刑罚。 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我父亲掌握十万大兵,谁能夺得我父亲的兵权,谁就等同于掌握了半个大戚。” 也就是她父亲没有起兵造反的心思,不然的话,景帝早就想方设法的削弱他的兵权,或是用其他的法子了。 第307章 第307章 这些皇室中人,好似从骨血中就带着谋算。 “若说不同,大约就是你和我的境况不同,而我要做的,就是防止一切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 并非是傅宁月刻意炫耀什么,她说这些话,就是要让春若看清楚眼下的情况。 倘若这点儿道理都不明白,她也不必废这么多心神带着她一起出来了 春若双眸怔松。 眼前的少女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竟将这世事看的这样清楚。 不仅如此,每一步谋划,她都好像有提前预知。 傅宁月不过十六岁而已! 春若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幅美貌非常的皮囊之下,是否真的只是一个十六岁少女。 改头换面之术,可不就是傅宁月手下的医师所会的。 感受到春若的眼神,傅宁月难得轻松笑了笑,摊开双手:“我就是傅宁月。” 她换掉的不是皮囊,而是犯蠢的自己。 春若浅笑,心思被看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我并非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姑娘你这样的年纪,竟看得透这些,哪儿像我,仿佛白长了这么多岁数似的。” 她在傅宁月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就只知道绣花,弹琴,被父母庇佑,何曾想过这些事。 “我这样的年纪,也是会犯蠢的。” 如今老天爷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便一定要将自己犯的错误一一修正。 “你不必觉得我多厉害似的,我不过比你幸运一些罢了。” 可惜的是,春若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听到这话,春若反而扬起笑脸:“我悔,但我也清楚,我也是幸运的,我遇到了姑娘。” 二人的眼神于半空中交汇,这一瞬间,福至心灵。 清河与清海第二日中午才赶回客栈。 他们打探到了康老二的住处,不过和傅宁月说的有一些出入,而且,他如今也不姓康了,改了姓为梁,叫梁镇。 他经营着一家米行,生意还算不错,一双儿女是龙凤胎,如今已经咿呀学语,甚是可爱。 不仅如此,梁镇还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经常做善事,接济穷人,甚至会去救济路边那些乞丐。 “虚伪。” 听完清河的汇报,春若冷笑出声。 “他人在何处?” “就在离进展三条街之外的梁宅之中,属下们怕打草惊蛇,并未进去,今天早上一直跟着那梁镇去了米行,才确定他就是姑娘要找的人,不过他的宅子里似乎还有几个会武之人保护。” 傅宁月喝了口茶,沉声问:“他的宅子里有多少人,你们若是和他们动起手来,如何?” 清河与清海对视一眼,自信开口:“易如反掌。” 他们是作为死士被培养出来的,哪里是这些寻常小厮能应付的。 清河再外监视的时候便探查过对方请来侍卫身手,算不得多厉害。 在这样一个县城之中也算是难得的高手了。 “不过。”清河话锋一转,“这个梁镇,也就是康老二,身手狠厉害,属下今早险些让他发现了。” 第308章 第308章 “梁镇功夫极好,即便是我父亲身边的侍卫较量也不会落于下风。”春若回想起从前的日子,陡然抬头:“姑娘,这梁镇也是同另外两人一样么?” 傅宁月摇了摇头,诚然道:“他我不大确定。” 梁镇的身份必定与寻常奸细不同,否则他不会在污蔑了春若的父亲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的在大戚国娶妻生子。 按照春若说的,康老二十多岁就在她母亲的娘家做事。 倘若他没有被顶替,岂不是说明,北疆那伙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春若捏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姑娘,我同清河侍卫他们去吧。” 傅宁月不解:“你去做什么?” “梁镇好歹做了我尚书府这么多年的管事,即便我这张脸色与从前不大一样,略微装扮还是能唬住他的。” 春若决定剑走偏锋。 梁镇武功高强,轻易奈何不了他,倒不如另辟蹊径。 “不必,我有其他的法子,清河清海你们去把梁镇的妻儿抓来就行。” 二人对视一眼,低声道是。 春若看着两个侍卫迅速闪身离开,面露诧异:“姑娘是打算以他妻儿的性命做要挟!” 傅宁月没有否认。 她已经走上了复仇这条路,手上注定要染血的,为了保护家人,她什么都能利用,也什么都能放弃,这些无辜之人,傅宁月亦无法保证她们毫发无损。 只能尽力而为。 不过,她并不认为梁镇的妻儿无辜。 她们享受了几年的平静优渥的生活,这些都是梁镇以柳家全家上下的性命换来的。 何况,算算时间,梁镇的孩子都将近三岁,也就是说,尚书府出事的时候,梁镇的妻子就已经怀了孩子。 两人同塌而眠,互为枕边人,梁镇的妻子真的能什么都不知道。 傅宁月不信。 真到了必定要伤人的局面,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春若问出这话也并不是善心大发,她担心的是梁镇,也就是康老二。 “倘若梁镇为了自身宁愿不顾妻儿怎么办?” 这人心狠手辣,说不准会为了自己活命置妻儿不顾。 傅宁月淡淡弯唇:“不会。”在春若疑惑的目光下,她解释道:“他是北疆人,却娶了大戚国的女子为妻,就足以说明,在梁镇的心里,妻儿十分重要。” 毕竟北疆才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甘愿为了妻儿留在异国他乡,甚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梁镇倒也算有点良心。 至少不是个渣的。 听到傅宁月的话,春若定了定心,“那就好,那就好,姑娘,我能不能再提一个要求。” “你说。” “待一切水落石出,能不能让我,手刃梁镇!” 傅宁月想了想,点头:“可以。” 届时梁镇被带到京城,不论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他是一定要死的。 死在谁的手中,对她而言没差。 春若感激的看着她,撩起了衣摆,往地上一跪。 “姑娘大恩,春若无以为报。” 第309章 第309章 傅宁月害没来得及拦,春若就已经结结实实的往地上磕了个头。 林夏师在旁默默看着,没有说话。 心里却忍不住感慨,这些生在皇城里的富贵人家,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都挺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不必如此,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傅宁月将春若扶了起来。 清河与清海十分轻松的就潜入了梁宅。 眼下正是白日里,梁镇要去米行谈生意,家中只几个功夫尚看的过去的下人看护,根本不足为惧。 根据昨日探到的地形,二人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后院。 叶落枯黄,一名容貌秀丽的李毓芬正哄着两个小娃娃午睡。 小姑娘扎着双丫髻,小脸儿肉嘟嘟的,瞧着十分可爱,一旁的娃娃则是已经歪头躺在了长椅上,张大嘴巴,显然睡的正香。 院子里只一个丫鬟伺候。 清河对着清海使了个眼色,随即便隐没身形窜进了已经没了叶子的灌木之中,所幸枝木粗壮繁茂并不会被轻易发现。 “夫人奴婢把小公子抱进屋里睡吧,外头天凉,当心着凉。” 李毓芬温柔的抚着小娃娃的脑袋,把孩子抱着交给了丫鬟。 眼看着丫鬟抱着小娃娃推门进去,清河深知机会来了,直接从长廊尽头翻了过去。 清海紧随其后。 “娘亲,明日你陪着玲儿去买新的鞋子好不好,隔壁的二丫已经第三次同玲儿说她有新的漂亮鞋子了,玲儿也想要。” “那个鞋子上面还有小花呢,可好看了,好不好嘛,娘亲!” 李毓芬自是听不得女儿这般撒娇的,当即抱着人答应下来:“好好好,你说去哪里买,咱们就去哪里买,可不能让爷们玲儿不高兴。” 小姑娘一听这话,乐坏了,抱着李毓芬踮起脚,“吧唧”一口亲在了李毓芬面颊上。 “呃!” 本该是一副母女温馨的场景,李毓芬忽然感到后颈一痛,闷哼了一声,眼前被一片昏暗取代。 名唤玲儿的小姑娘皱着眉,只觉得奇怪:“娘亲,怎么了?” 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嘴巴就被人用布巾捂住了。 小姑娘连挣扎都不曾有,口鼻间吸入了迷药,直直的晕倒在了清河怀中。 不多时,清海也抱着小男娃走了出来。 他直接把清河怀中的小娃娃接了过来:“小的我来。” 清河:“......” 于是乎,一大两小就被二人带走。 二人没有往客栈去,而是去了一开始到通平县时傅宁月高价租来的宅子。 之所以住客栈,傅宁月是不想打草惊蛇。 通平县并不大,想打探最近有无什么生人到这儿是在太简单。 绑了人藏起来,清河与清海照旧跟着她住在客栈,也不容易被发现。 梁镇能安然无恙在这里,就说明他手腕不简单。 对付这样一个人,势必不能掉以轻心。 清河与清海到的时候,傅宁月与春若还有林夏师也到了。 院子占地不小,位置却偏,靠着城中湖,周遭并没多少人,清河与清海将人手脚绑着,口中塞了棉布,又以绳索扣在了后脑勺,防止李毓芬吐出棉布来。 第310章 第310章 李毓芬的两个孩子尚且年幼,林夏师便制了些只会让人陷入昏迷,不会伤脑伤身的药出来,让清河和清海给人喂下去。 李毓芬此时已经转醒,靠着全然陌生的环境还有手脚上的麻绳,一脸的惊恐。 她奋力挣扎着想要求救,动作太大将手腕上一层白皙的皮肤都磨红了甚至出血都没能成功。 不多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李毓芬惊魂未定,止不住的往角落里缩,直到房门被打开。 她半眯着眼睛望过去。 只见一个容貌头戴惟帽的少女缓缓走了进来。 再然后就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春若情绪不稳,傅宁月便安排她和林夏师等在门口。 清河直接上前,将堵着李毓芬嘴巴的棉布和绳子解开。 “我的孩子呢?” 李毓芬心里怕的不行,一出口问的还是一双儿女。 后颈处疼的厉害,显然是被人暗算,她清楚的记得昏迷之前,玲儿还在她怀里。 “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多少钱都可以,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她的手脚被绑在身后,只能趴在地上匍匐着往前走。 清河把人拽正了位置。 傅宁月看着声泪涕下的女人,漠然开口:“你的儿子和女儿很安全。” 李毓芬听到这话虽松了口气,心下却还是提着的:“我的孩子在哪里,我要见他们。” 只有亲眼看到儿子和女儿平安,她才能安心。 清河这时已经不知从哪里搬出来一把椅子,送到了傅宁月身后。 她稳稳坐下。 “你想要见他们,就要听我的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少女的容貌隔在了惟帽后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模糊的脸。 她的声音那样冷清,姿态优雅矜贵,如同枝头高洁雅致的玉兰,这两个男子又对她如此恭敬,李毓芬一下就看出来对方的身份不简单。 这里是通平县,身份最高贵的也就是县令大人。 普通人家是养不出这样气质的姑娘来的。 李毓芬紧紧的盯着她,似乎要透过惟帽上的轻纱看清她的容貌。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绑架我和我的孩子?” “这就要问你的夫君了。” 李毓芬闻言心头一凛,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下意识的往后退。 “你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们,我夫君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傅宁月不愿再同她废话,干脆道:“同我说说,三年前你与康老二的事吧。” 李毓芬彻底僵住了。 康老二这个名字,她已经好几年不曾听到了。 再看眼前的少女,她心中只剩毛骨悚然:“你到底是谁?” 傅宁月听的这话有些不耐烦。 清河察言观色,立刻上前:“少废话,若再不说,当心你的两个孩子。” 李毓芬身形颤了颤,抖着嘴唇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人既然知道康老二这个名字,想来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第311章 第311章 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何要问。 李毓芬有中被戏耍的恼怒感,奈何孩子还在对方手中,她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他与宋邀云还有联系吗?”傅宁月没有拐弯抹角。 李毓芬却愣住了:“谁是宋邀云?” 傅宁月眯了眯眸子:“安远侯府的二房公子。” 李毓芬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 与此同时,梁宅之中。 从昏迷之中清醒过来的丫头看着空荡荡的小床,又去院子里找了一圈,怎么也没找到自家夫人和小主子,急的不行。 等到梁镇急匆匆赶回宅子的时候,哪里还有夫人和孩子的身影。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你们这些下人事怎么做事的?!” 妻子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消失,还带着一双儿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平常出门都会带着小厮下人,断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 他又惊又恼,忍不住想夫人与孩子的失踪是从前那些人,还是旁的。 说实话,梁镇倒宁愿是一群求财的人。 距离尚书府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刚刚离开尚书府的那段时间,他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梦到尚书夫人浑身是血的问他为什么要如此害他。 还有被剜了双眼的小公子和头颅被割断的尚书大人。 几乎日日难寐。 直到长女出生,日子逐渐安稳下来,那些梦,才逐渐消失。 一群下人当即跪了下来。 “老爷恕罪啊,奴婢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过是将小公子抱到屋子里来,忽然就昏了过去,等奴婢醒来的时候,夫人,小小姐和小公子就已经不见了。” “那还不赶紧找。”梁镇怒火难消,一脚踹在了丫鬟身上。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又是习武之人,这一脚将丫鬟踹出了屋内,丫鬟直直的倒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血。 这场景吓的屋子里其他的吓人静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开口。 就在梁镇还要发作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儿子小床上的一张纸。 准确的来说,是一张字条。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拿起来看。 字条上只两句话,“夜半子时,城郊破庙相见。” 梁镇将纸条揉碎在手心,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尽管字迹不是自己所熟知的,但这样的口吻他可太熟悉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官家这时候在长廊下发现了什么线索,急忙叫梁镇过去看。 “小的在长廊上头发现了男子的脚印,一直到花园的灌木后头。” 梁镇挥了挥手:“不必查了,去找老刘过来。” 官家立刻下去叫人。 老刘是梁镇府里管那些会武的小厮的,算是这些人的头领,功夫也最好。 既然这些人约他见面,他便不能大张旗鼓的带上许多人过去,届时只怕惊动了那些人,伤了夫人孩子。 梁镇没有多想,知道他在通平县又知道他身份的,也就是五皇子,不,应该说是煜王殿下了。 京城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不少。 想来,煜王的处境并不好过。 第312章 第312章 回到客栈,春若忍不住劝道:“姑娘,你不必亲自去,我去就好了,梁镇阴险狡诈,他必然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 经过昨日的谈话,春若俨然将傅宁月视做自己真正的主子。 不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不希望傅宁月涉险。 傅宁月神情淡然:“不用再劝了,我若不去,许多事,你们弄不明白。” “姑娘难道不能告诉我么,只要姑娘开口,我愿意为姑娘豁出性命。” 春若从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之人,可是经历了这诸多事之后,如今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从前的柳若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春若。 “姑娘!” 傅宁月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 春若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林夏师叫了出去。 林夏师:“你拦她做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傅宁月决定的事,没有人能左右。” 春若紧紧皱眉,心中实在难安,听到林夏师这番话,上下打量着他:“难道你不觉得姑娘如此实在太过冒险了么?” 林夏师耸了耸肩,轻轻一笑:“你也太小瞧傅宁月了吧,我看啊,她心有成算,你别多想,免得到时候坏了她的事。” 春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一入宁远侯府时她便知道这个林夏师的身份不同寻常小厮。此时此刻他一口一个“傅宁月”就更能品出不同来。 春若深知自己不好问林夏师的身份,只问了一句:“我只是担心姑娘。” 不仅仅是傅宁月的安危。 今天在湖边的小院子里,她听到屋子里傅宁月与李毓芬的谈话。 从前她只知道傅宁月聪颖过人,哪怕深居闺阁,谋略心思却从来不输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子。 然而傅宁月的状态让她忧心不已。 她分明听出了姑娘口中的杀意,不仅仅是对李毓芬,还有李毓芬的一双儿女。 春若自认为自己并非是什么大善人。可是对着只有两三岁连记事能力的幼童,她怎么也是下不去手的。 这样充满杀戮气息的姑娘,她不曾见过。 林夏师似乎也听出了春若的言外之意,沉默了一瞬后拍了拍她肩膀:“有清河与清海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咱们这位傅姑娘,也能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你也看出来了。”春若盯着他。 林夏师和她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与此同时,从京城到通平县的一条小路上,骑着马儿的身影在月色下迅速穿过。 长鞭扬起,马蹄声惊起一片尘土。 在夜色彻底昏暗下来时,众人终于看到了通平县的一处石头标志。 “前头就要到了。”终于赶了上来,顾肆狠狠的松了口气。 他们可是连着两天一夜都没怎么歇息都在赶路。 顾玖点了点头,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前方的男子身上瞥去。 顾南钰却在即将进通平县时勒停了缰绳。 “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顾玖也勒停了马儿,缓缓走过去问。 第313章 第313章 顾南钰望着通平县的标志,清皎的月光落下,照亮他眉眼下的神色。 那双倒映着月影的黑眸之中,被一片复杂晦暗覆盖。 两天前,得知傅宁月早已经不在侯府的顾南钰再次去了侯府一趟。 傅宁月只在府里留下了她信任的那个叫做春喜的丫鬟。 从春喜口中什么也问不出,顾南钰只能另寻他法。 所幸一番追查下来,知道傅宁月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他一句追赶,算准了时间,倘若傅宁月没有赶夜路的话,今日他们定然会停在通平县休整。 顾南钰很好奇,傅宁月要去哪里? 他甚至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太过激进,吓到了她,才导致她不得不逃也似的离开京城散心。 很显然,真相并非如此。 “走吧。”顾南钰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继续往前走。 通平县不大,已经是深夜,许久不曾休息的三人随便寻了一处客栈歇息,顾肆负责跟客栈的小厮打探起傅宁月的消息。 “我们这儿每天生人来的不多,不过你说的那些人,我还真没瞧见。”店小二一本正经的回着顾肆的话。 顾肆看他这幅坦诚的样子,默默翻了个白眼儿,从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递过去,面上笑着:“小哥行个方便,我们要找的是我家大人的妹妹,与我们家大人吵了两句嘴,便生气跑出来儿玩儿了,大约这么高,眼睛大大的长的特别好看,身边还带着一个侍女,三个侍卫。” 店小二接过银子,才露出个笑脸来,仔细回想着今日是不是遇到过这些人。 好一会儿他摇摇头:“我们店里还真没见过,不过你可以去别处找找,南边儿再走个半盏茶功夫,有一家叫兴隆酒家的,他们家是我们县上最大最好的客栈,你要找人,可以去他们家问一问。” “行,多谢了。” 顾肆闻完话,对着顾南钰和顾玖摇了摇头。 三人安顿下来,也并没有立刻休息。 通平县还算繁华,哪怕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外头的街上也挂着灯,还有不少摊贩儿在叫卖吆喝。 三人立刻来到了店小二口中说的兴隆酒家。 想必他们住的那一家,兴隆酒家确实要豪华不少。 “这家客栈如此干净整洁,说不准傅姑娘会歇在这儿,大人稍等,属下去问问。” 酒家的店小二瞧见门口进来三个气宇不凡的年轻人,立刻迎了上去。 “客官是要住店么?” 一看这几人穿的如此考究,最中间那个相貌更是无比出众,就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顾肆直接递过去一个银锭子:“小哥。我们是来找人的,我们大人的妹妹出来玩儿,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她大约这么高......” 顾肆比划着身高。 林夏师刚准备下来让店家弄些东西吃,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同店小二说话,惊的他顿时后退。 身后还跟着清海,他想也不想,直接把人往后压了一把。 “嘘!”林夏师冲他禁声。 清海顿时警惕起来。 店小二得了银子,也乐的帮他:“今日我们店里倒是住了位姑娘,不过人数上,和你们说的对不上啊。” 第314章 第314章 这边顾肆还在和小二掰扯。 林夏师一眼就看到了顾肆身后的顾南钰和另外一名侍卫。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林夏师直接就把清海推着进屋,对着屋子里的几人道:“顾南钰找来了。” 他是习武之人,耳朵尖,方才顾肆那番话,很显然就是再找傅宁月。 傅宁月神色一顿,不敢置信道:“谁?” 春若与清河也是茫然。 林夏师指着楼下的方向:“顾南钰,人已经到楼下了,正在打听你呢。” 傅宁月眨了眨眼,立刻起身,走到门口,似乎是想要验证林夏师话里的真假。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顾南钰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听林夏师的口吻,还是来找自己的?! 然而,才到门口,廊庑上就传来了顾肆和小二的交谈声。 傅宁月与顾肆说过话,自然听的出他的声音。 她想也不想就转头,对着几人道:“收拾东西,立刻走。” 上次的事,傅宁月还没收拾好心情。 她这会儿还不想见顾南钰,何况再过几个时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春若忙不迭的将桌子上的行囊抱进怀里,随后就走到窗口。 这里是二楼,并不高。 有清河带着,跳下去绝不会受伤。 可还没等他们打开窗户,外头的敲门声就响了。 “宁姑娘,有人找。” 敲门的是店小二。 问了一句,里头没人回答,小二又敲门问:“宁姑娘,你兄长来找你了。” 依旧没人回答。 顾肆眨巴眨巴眼,觉得奇怪:“莫不是睡下了。” 顾南钰眉心微蹙,走上前敲门:“是我。” 屋子里的窗户已经打开,清河站在窗口,随时准备带着他们离开。 傅宁月咬了咬牙,改变主意。 跑什么呢,说起来,她和顾南钰其实是一条船上的。 顾南钰低头:“我进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了。 他看到了春若,视线向后越,站在不远处的是傅宁月,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是她的几个侍卫。 店小二看看傅宁月,又看看顾南钰,暗暗吃惊于这些人的气势,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宁姑娘,这位公子说他是你的兄长,专门来找你的。” 傅宁月微微颔首:“知道了,多谢。” 小二点点头,“那没事儿的话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事儿叫我。” 他很快离开。 隔着一道门槛,顾南钰将傅宁月上下看了个遍。 没有受伤,很好。 “我可以进来吗?”他温声问。 这幅浅淡从容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赶路时的迫切。 傅宁月斜他一眼,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大尾巴狼,人都追到这里了,这会儿站在门口问她能不能进来。 “进。” 她没好气应一声,在桌边坐下。 顾南钰弯了弯唇,迈开长腿踏进屋里。 顾肆和顾玖紧随其后。 “你是来找我的?”待门关上了,傅宁月不确定的问。 第315章 第315章 “是。” 顾南钰承认的大大方方,“原本听说你病了,身边又没人,我就让府里的大夫去给你看,结果就发现,在侯府里的不是你。” “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傅宁月觉得怪异。 哪怕春喜有时候会在她耳朵边替顾南钰说好话,一旦涉及到这些要紧的大事儿,别说顾南钰了,就是父亲,春喜也绝不会出卖自己。 顾南钰猜出了她心中所想,干脆道:“我查出来的。” 傅宁月:“......” 你还挺骄傲。 “你来找我干什么?”她语气不太好。 “怕你有危险。” 两人四目相对,屋子里只点了两盏灯。 珠烛火摇曳,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顾肆十分自觉的把顾玖拉到了角落里,清河与清海这会儿也缩着。 见顾肆二人过来,还好心的让出了位置。 于是乎,四个小侍卫便形成了一副面壁的场面。 林夏师看着,嘴角忍不住抽搐:“犯傻呢,咱出去吧。” 这场景他真看不得。 画本子上男女主人公互诉衷肠看也就看看,换成真人,他在旁边发光发亮,真的怪尴尬的。 春若立刻跟着林夏师出去。 四个小侍卫想了想,也跟着出去了。 主子谈事儿,他们不好听着。 更何况,眼下似乎不是谈事儿,好像是在谈情说爱。 这就更不合适了。 顾南钰扫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又看一眼仓促放在桌边的包袱,扬了扬眉:“这是要跑?” 说完这话,又问:“是知道我来了,所以要跑?” 傅宁月一点儿也没客气:“是。” 顾南钰抿唇,只淡淡一笑,捂着心口道:“这般的无情,我有些伤心。” 他说的真诚,不见半分戏谑。 傅宁月忍无可忍:“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顾南钰,我们是合作的关系,你现在这样,是要闹哪般?” “就算你过的是真的,你喜欢我,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时时刻刻把我绑在你身边么?” 她觉得顾南钰有些疯了。 为了萧楚临的事儿,京城中局势不稳,人人自危,三法司会审,他这个大理寺卿却跟着自己跑到通平县来。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闹?” 顾南钰蹙眉,“你觉得我是在闹,傅宁月,你才受伤痊愈不久,就自己一个人跑到通平县来,是我在闹么?” 如果可以把她绑在身边...... 顾南钰回想着她的话,眸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 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你来做什么?” “我说了,我来找你。” 傅宁月沉默,表情非常地无奈,又透着愤闷。 “你找到我了,我没事儿了,你可以回去了。” 顾南钰不理,自顾自的坐下:“你为什么跑到通平县来,还是说,你的目的地不是这里。” “你连我去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就确定我在通平县?” “时间。”顾南钰抬头,仰视着神色不悦的少女,“你乘马车过来的,马车一天至多跑一百五十里,稍微算一算就知道了。” “你还挺聪明。” “不比你聪明。”顾南钰顺口接了一句,说道:“来都来了,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第316章 第316章 白日里的艳阳天,等天色暗下来哪怕穿着整齐在屋子里也是冷的。 傅宁月被顾南钰这么问,想着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直接说出了梁镇的事。 顾南钰有些吃惊。 一方面是因为还有这么一个证人存在,一方面是惊叹于傅宁月的好运气。 或者说,不是好运气。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个错觉,总觉得傅宁月什么都知道。 萧楚临的事,宋邀云的事,好像什么都清楚,又总是能提前部署好一切。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人人都说宁远侯府大小姐娇纵不近人情,却没人知道,你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顾南钰没有半分吝啬的夸着。 泛着潋滟光影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少女。 “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什么大人物似的。”傅宁月冷笑,“如今事情都告诉你了,你也该走了吧,京城中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 她真是不明白,顾南钰怎么就能抛下这些过来。 顾南钰眉心微微蹙着,薄唇中吐出一口清浅的喟叹,“怎的这般无情,我好歹是追随你来的。” 傅宁月闭了闭眼,一见他这幅面孔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宁愿顾南钰对着自己整天冷脸,也比现下这样要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又没叫你过来。” 顾南钰笑,脸上透出一股受伤的姿态:“真是好心没好报,枉费我一路担心你,怎么连个好脸都不给。” 傅宁月:“......” 好脸是肯定没有的,顺道还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赶紧回去吧,只要我把梁镇带回去,萧楚临便再也不能翻身。” 污蔑朝中大臣,以至于柳家被抄家灭门,这样的罪名,可不小。 除此之外,梁镇还是北疆人。 勾结外敌的罪名也是坐实了。 莫说萧楚临才封了煜王,煜王妃肚子里怀着孩子,就算他是太子,也逃不过的。 顾南钰收了笑意,没在闹她,说起正事:“你放心,京城中的事情也来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察觉,倒是这个梁镇,人就算被你抓着,你打算如何带回到京城去。” “梁镇是北疆人,只需要稍提一下他的身份,用不着我,京城就会来人,至于谁来提,我原本是想,回去的时候再同你说的。” 谁知道这厮竟然自己跑过来了。 顾南钰眸光一亮,笑意再次从唇边展开:“当真,你当真是准备回京后同我说?” 傅宁月见他这幅姿态,面露不解:“你我是盟友,况且,三法司之中,我只认识你,不同你说,难不成同督察院使或刑部尚书说不成。” 顾南钰自然是开心的。 “这不一样,我以为,你会避嫌。” 上次宁远侯府一别,二人就没见过面也没说话。 傅宁月神色淡淡:“为何要避嫌,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了。” 只是吵了两句嘴,就要放弃这么一个厉害的盟友,她又不是傻的。 不过这话的意思有嘲笑的意味,好像再说顾南钰是三岁小孩儿似的。 咱们的顾大人也不恼,好心情的开口:“没有就好。” 见他笑意思不止,显然满心愉悦,傅宁月煞风景的提一句:“我们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我虽不知你为何要下定决心对付煜王,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若是只是吵架拌嘴就要散伙,又何必再说这些。” 顾南钰眼底的情绪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倒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扯了扯唇,意味不明的笑着:“你尽管利用我,我随你利用。” 第317章 第317章 夜色静默,屋子里窗台上的烛光微曳,恍的人眼前模糊。 男人神色认真,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仿佛在做什么承诺。 这一瞬间,傅宁月心底被什么东西击重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发烫发热。 烧的她心神不宁。 她勉强笑了笑,捏着茶杯低头轻啜,却没有真的喝:“顾大人倒是大方的很,既如此,我也不会客气的。” “你总是这般糊弄我。” 顾南钰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 心烦意乱的傅宁月怔了怔,放下茶杯,柳叶般的墨眉微蹙:“我何时糊弄你了?” 他问梁镇的事,自己也老实说了。 可以说,除却重生的秘密,关于自己的一切,顾南钰都知道。 这句糊弄,实在让她摸不着头脑。 顾南钰静静看着他,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 “没什么。” 傅宁月心狠,问了大约也是会拒绝,说不准会冷嘲热讽一般,然后再同自己闹别扭。 这会儿关系也算是更进一步了。 慢慢来就是。 见他这么说,傅宁月更觉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回去?” “能不能别总赶我走,我不过才到这儿。” “我没赶,就是问问。” “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傅宁月愕然,随后有些恼:“顾南钰!” 她提高的嗓音叫他的名字。 后者慢条斯理的抬眸,笑的极尽温柔:“怎么?” 他喜欢傅宁月叫他的名字。 哪怕语气不怎么好,却能让他想起梦里的场景。 大红的明烛,帐幔上绣着喜字,喜被蒙着,气氛暧昧,女子声音娇柔一声声的唤着他的名字,青葱一般漂亮的五指落在颈脖处,点下是凉的,带起的是蔓延的火。 那是顾南钰二十多年来都没做过的荒唐梦。 前些日子和傅宁月表明心意之后便不怎么梦到他了,谁知那日从宁远侯府离开后,就连续三日晚做了这样的梦。 有时,顾南钰甚至也觉得自己疯了。 从前还只是床笫之间,这回就变成大婚了。 “顾南钰”三个字和“夫君”两个字不断交叠萦绕在耳边,好似随时随地都在提醒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混账。 傅宁月有些气,瞪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说话。 二人就这么干坐着。 屋外,顾肆听着里头没了动静,耳朵竖了起来,“怎么没声儿了?” 众人:“......” 顾玖:“你想听到什么声儿,吵架?” 不能盼着大人一点儿好。 “你们方才没听见傅姑娘叫咱们大人的名字,明显生气了啊。” 第318章 第318章 “有吗?”顾玖不明所以,仔细回想,还是摇了摇头:“你听岔了吧。” 顾肆直翻白眼:“你这样的木头桩子能听出个什么,几位兄弟,你们听见了吧。” 清河与清海对视一眼,确认顾肆在问他们后,摇头。 顾肆急了:“不是,你们什么耳朵啊,离这么近都没听见?” “不过是叫一声名字罢了,怎么就扯上生气了。”林夏师也开口,“小兄弟,姑娘家的心思你不懂,就不要乱猜了。” 傅宁月还时不时的叫他全名呢,不过声音大了些,怎么就是生气了。 顾南钰的侍卫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顾肆一脸疑惑。 是他听错了吗,不能吧。 顾肆想扒在门上听,奈何这样的姿态太怪异,看着不像正常人,他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终于传出脚步声。 “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也要睡了。”傅宁月开始赶人。 顾南钰走到门口,没出去,转头问她:“不是说要去抓梁镇。” “是啊,我会让清河他们一起去。” “我陪你。” “不用,人太多,容易被发现。” 顾南钰不为所动,直接牵起她的手,重复了一遍:“我陪你。” 傅宁月:“......” 拗不过顾南钰,傅宁月只好带着顾南钰一块去了。 不过路上还是去买了一顶惟帽给顾南钰戴上,免得让人认出来。 她身边领着春若和林夏师,清河清海跟着,顾肆和顾玖则带着梁镇的一双儿女藏于暗处。 快到破庙时,几人没有直接过去,派了清河与清海进去搜了一遍。 不多时,破庙里头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里头的人就让两人处理了干净,丢到一处绑起来。 藏在暗中的梁镇自然也是不例外。 他身手不错,然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早就生了,又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败下阵来被五花大绑。 “我家娘子和我的孩子呢,你们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回去告诉宋邀云,他若是敢过河拆桥,我定然将他从前所为告知天下,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身后的小厮们被打晕,梁镇手脚被绑着坐在地上,只以为是宋邀云的人,压根没往别处想。 清河与清海拍了拍手,去破庙门口将快掉下来的半扇门给清理了。 “姑娘,小心脚下。” 姑娘,梁镇愣住了,什么姑娘? 不等他细想,只见戴着惟帽身形纤细修长的女子出现在眼前,身后还跟着同样戴惟帽的高大男子。 再往后头,就没人了。 林夏师和春笋照旧待在门口看着。 早就预料到自己不用干什么活儿,林夏师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把瓜子递过去:“来点儿?” 春笋斜了他一眼,冷冰冰道一句:“不必。” 收回手,林夏师撇撇嘴。 第319章 第319章 心想春喜和春若两个丫头的性子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一个聒噪的像麻雀儿,整天叽叽喳喳的,一个整天不说几句话。 正感慨着,身后传来梁镇的怒吼声。 “你们到底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把我的妻儿还给我!” 看着歇斯底里的梁镇,傅宁月冷笑。 “你的妻儿很安全,但接下来的事情,你若是不配合,我就不能继续保证了。” 梁镇默了默,死死的遏制着腾起的冲动问:“你想要让我做什么,我已经和宋邀云约定过了,从那件事之后我便再也不插手他们的事,他答应过我的,为何出尔反尔!” “可我不是宋邀云的人啊。”傅宁月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 梁镇僵住:“你,你不是?!” 好半天,他回了神,不可置信道:“不可能,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把戏,想让我继续帮你们,绝无可能,赶紧把我的妻儿放了,否则别......” “怪我不客气”几个字还未说出来,傅宁月就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三年前,尚书府柳家的事你应该没忘吧,你若是配合我去京城揭举宋邀云,我便放了你的妻儿。” 短短一句话,却让梁镇顿在原地许久。 她竟真不是宋邀云派来的! 一股陌生的恐惧在心中油然而生,梁镇嘴皮子抖了抖,“那你是谁?” 柳家的事情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藏身之处她也知道。 她到底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愿不愿意就好。” 梁镇哼哼笑了笑:“我还有的选么。” 自己的妻儿都在这个女人手中,她竟然还问自己愿不愿意。 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还装的一副有商量的样子。 不过他很好奇,这女子和宋邀云有什么仇! “我若是去揭发宋邀云,只有死路一条吧。”梁镇恶狠狠的看着隔着一层白纱的女子。 “是啊。”傅宁月点头。 这幅泰然处之的样子实在让梁镇恼火,他怒道:“若我不愿意呢,别以为你抓了我的妻儿就能威胁我,大不了都死了就是,我不在乎。” 他打算以退为进。 然而,傅宁月又怎么会看不出。 她看了顾南钰一眼,男人轻轻点了点下巴。 梁镇正疑惑着他们眼做什么,就看门口处有两个蒙面的男子出现,一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可不就是他的玲儿和治儿么! “玲儿,治儿!”梁镇瞠目欲裂,叫了他们好几声都没人回应,当下急了:“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他们不过是不到三岁的孩子罢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点迷魂药而已,不用着急,你方才说你不在乎是吧,那就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吧。” 黑夜里,女子带着笑意的声音温和无比,可落在梁镇耳中,就如同刺骨的寒冰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顾肆闻言就把怀里的小子放在了地上,很配合的给傅宁月递过去一把刀。 女子纤细漂亮的手接过冰冷的刀,随即提起裙摆弯下腰身,泛着寒光的刀刃一点点贴进梁治的颈脖。 只需要稍微那么一用力,刀锋就会划破梁治的皮肤,割断他颈脖间的血管。 第320章 第320章 梁镇紧咬着牙关,死盯着傅宁月的那只手,下了狠心,眼珠子都红了,愣是什么都不肯说。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绝对舍不得的,这么做,不过是存着侥幸心理在赌,赌眼前的女子会不会因为他表现的不在乎而放过他的孩子。 可这样把戏又如何能哄得过在场的众人。 “啧。”傅宁月幽幽叹了口气,倒是收回了那只手。 梁镇见状咽了一口口水,狠狠地松了口气。 就在他以为糊弄过去的时候,那女子又开口了。 傅宁月唤来林夏师:“就这么一刀下去实在没意思,把人给我弄醒。” 梁镇:!!! “你!”他嘶吼着出声,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贱人怎的这般心狠,他不过只有三岁,还是个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吃了迷魂药,身上受了伤,在药力的影响下大约是察觉不到的痛的,也能减轻许多痛苦,她却叫人把孩子弄醒。 三岁的孩童还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这些人必定会想尽了办法折磨。 即便对方什么都还没有做,只是想想那个画面,梁镇就无法忍受。 傅宁月没有理,林夏师很快就把小娃娃给弄醒了。 梁治懵懵懂懂,被捂着双眼,满心好奇的开口:“爹爹,娘亲,是你们吗?” 傅宁月手中的刀子提贴在了梁治的脸上,他被冰的往后缩,忍不住笑:“好凉啊,阿姐,快点把手拿开。” 梁镇此时已然泣不成声:“治儿,爹爹,爹爹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天真的梁治一点儿也没察觉异常,只当这时平常蒙眼捉迷藏一般的游戏:“爹爹,你看阿姐总是欺负人,她的手好冰呀。” 梁镇断断续续道:“无妨,你阿姐同你闹着玩儿呢。”说完,他看了眼旁边还在昏迷中的女儿,“我让人先带你出去躲着好不好,不然的话待会儿一下子就被找到了。” 傅宁月微微挑眉,这是答应了。 顾肆看向她。 傅宁月点头,示意他把人带下去。 看到自己儿子离开,梁镇沉默许久,“只要你答应不伤害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见一下我的妻子,我必须要看到她平安才放心。” “不行。”傅宁月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我都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了,这一去京城,我只怕没有回头路,难道我临死之前想看一眼我的妻子都不成么,姑娘,求你行行好,就当是可怜我了。” 手脚被束缚着,梁镇只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对着傅宁月又磕头又求情。 声泪俱下的,俨然是令人心软的场面。 傅宁月不会心软。 “我说了不行,你再啰嗦,我就先对你的妻子动手。” 她一点儿没留情面。 让梁镇和李毓芬见一面,谁知道他们私底下会说什么,若是梁镇还有什么后手交代给李毓芬,她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傅宁月自觉自己没有那么蠢。 梁镇鼓动着腮帮子,眼底窜出几许不甘心的火。 这个女人真是够心狠,他都这么求情了,竟我不愿意成全他最后一个请求。 如此一来,没了李毓芬这条路,他又要如何自救。 没错,梁镇要见李毓芬,当然不是叙旧跟她道别这么简单。 他原本都想好,让李毓芬去寻宋邀云,这样他或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第321章 第321章 这个女人连最后一条路都给他断了! 她到底是谁? 梁镇目光深深,透着凌厉似乎想穿过白纱,看清女子的真面目。 这个年纪,倒是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尚书府的大小姐柳若。 须臾,他自嘲的笑笑,尚书府满门抄斩,无一遗漏,柳若怎么可能还活着,一定是他想多了。 ...... 为了保证梁镇能一直听话,顾南钰提议把李毓芬三口交给他来处理。 傅宁月也没什么不愿意。 论起手下的人,自然是顾南钰的人手更多齐全一些。 梁家没了主心骨,一时间人心惶惶的,唯有管家衷心,得知主家人失踪了,还去报了官儿。 就在这时候,李毓芬一个人回到梁府,安抚好了下人们,寻了个借口说是要同梁镇去老家看看,这段时间府上的生意就交给管家打理。 众下人们这才安稳下来。 李毓芬离开梁府,在顾肆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回到小院儿。 为了避免麻烦,傅宁月与顾南钰分开回京。 临行前一天,傍晚,暖阳的光辉在天际盈出一片橙色的海。 顾南钰再次拿出先前那朵珠花,直接别在了傅宁月的发间。 “这东西,我收着也是无用,你戴着好看。” 粉紫色的珠花不比寻常,用料昂贵,为了出行方便,傅宁月特意买的新衣裙,浅浅的一层桃粉,腰封处坠着一个带桃儿香的香囊。 她本就生的好看,身姿娉婷,白净的脸上那双光影稀碎的眸子更是动人。 顾南钰心里忍不住想去咬一口她的脸。 不知道是脂粉香多一些,还是桃子香多一些。 傅宁月不知道某人心里的禽兽想法,直接抬手把珠花取了下来。 男人眸色稍黯。 然而,只听她道:“我今日的发髻不适合戴珠花。” 傅宁月好歹是个姑娘,还是个长的好看的姑娘,什么发髻配什么衣裳又配什么发饰,她当然是清楚的。 顾南钰面露疑惑,看着她发间两根颜色极素的发簪,不明所以:“哪里不适合了?” 他觉着戴着挺好看的。 傅宁月无奈:“我本就穿的素,发髻又没有精心挽过,两只云纹琉璃簪戴着就已经是过了,再戴上这么一朵华丽的珠花,未免显的不伦不类。” 顾南钰:“有吗?” 傅宁月撇了撇嘴:“你又不是姑娘,我同你说不清楚。” 她掂了掂珠花,损坏的地方修的几乎看不出痕迹,后嵌的两颗宝石在夕阳的照射熠熠生辉,实在华丽。 傅宁月其实想问他怎么想着大老远把珠花从京城带过来的。 思索了片刻,到底没问。 “东西我收下了,多谢你帮我修好,不过下次别费力气了,这些发饰不实兴了最后都会丢尽库房里落灰的。” 第322章 第322章 真是可惜了上头的两颗宝石,不知道能不能给卸下来。 看这个头,应该能值不少钱。 听出了她的话音,顾南钰气的笑了:“傅宁月,你这是心疼银子。” 是询问的话,语气却是笃定的。 傅宁月眨眨眼,顺口就应了:“是啊,我珠花戴久了,本来就不打算要了。” 顾南钰咬了咬牙,轻呵了声:“也罢,你若是不喜欢,把宝石抠下来就是。” 真不知道她有万贯的家财,怎的还这么抠搜。 傅宁月笑了:“你说的,我回去可抠了。” “随你。” 迎眸看着脸色明显有些气的男人,傅宁月斟酌许久,道:“谢谢你啊,顾南钰。” 顾南钰凝起眸光:“谢什么,我说了,你只管利用我,总之我愿意。” 傅宁月轻轻点了点下巴,随后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顾肆他们呢?” “大约是在收拾东西。” “那就好。” 顾南钰还未明白她说的“那就好”是什么意思,衣领骤然被一只手抓住。 傅宁月把人往下拽,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下吻上他的唇。 顾南钰只怔了片刻,便反客为主将人按进怀里。 半敞的窗几乎从外头几乎看不见里面的场景,只能瞥见男子的背影。 傅宁月几乎被吻的喘不过气来。 待顾南钰松开人,嗓音沙哑道:“这算是谢礼?” 傅宁月脸颊有些红,气喘着身手把窗户关上了,“是啊。” “那你欠我的谢礼可还有不少。” 这段时间傅宁月可以算作是躲着他了,突然这般主动,着实让顾南钰感到受宠若惊。 傅宁月捧着他的脸,目光一点一点在他俊郎的眉眼间描绘,随后认真的问:“你说要娶我,是真的吗?” 少女瓷白的脸上是亲吻后留下的颜色,正是他的杰作,顾南钰本来还在欣赏着,听到这话,胸腔里莫名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是。” 他回答的郑重。 “你说你喜欢我,是真心的吗?” “是。” “那好,你娶我吧。” 这一刻,顾南钰彻底愣住了。 他握住傅宁月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毫不费力的就把她的手包裹在其中。 少女的五指纤细修长,又漂亮又软。 “当真?”顾南钰垂眸,湛黑的眸子里涌出惊喜,将沉寂了许久的心湖彻底点亮。 “是,但不是现在。” 她想过了,倘若顾南钰是真心,她似乎也不介意嫁给他。 喜欢不喜欢,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这天下间,最令人没法儿拒绝的就是权利,站在权力之巅的是皇家。 天子命,不可违。 若想要保护在意之人,仅仅靠她一个小小的侯门之女是远远不够的。 “不过我得坦白的告诉你,我愿意嫁你,于旁的没干系,我想要你的权利。”傅宁月坦然的说着。“你若是介意,我不会强求。” 顾南钰心中虽有些失落,却早没有当初那般强烈。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笑的开怀。 “我不介意啊。” 他不明白傅宁月千般谋算,万般计划的到底是什么,她总是口口声声的拒绝自己,可他看的出来,自己在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一席之地。 哪怕不多。 放在以前顾南钰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的卑微。 第323章 第323章 他喜欢上一个姑娘,人家姑娘不喜欢她,还坦言说嫁给他是要他的权利。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傅宁月狐疑:“你可想好了,可不能后悔。” “我只怕你后悔。” 傅宁月眸光闪了闪,真有些受不住他这般温情的样子。 总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实际上,她也清楚自己有多过分。 罢了罢了,大不了“谢礼”多给一些就是了,反正顾南钰图的是她的身子,她图的是顾南钰的权。 各取所需,没什么烦恼。 她抽出了被顾南钰握在掌心的手,同他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吧。” 顾南钰皱眉:“真无情。” 亲完就丢,可不就是无情。 傅宁月抿了下唇,被他说的脸热,斜眼睨他,就见男人叹气,多委屈似的。 她搅着帕子,于心不忍:“那再给你亲一下,就一下。” 和顾南钰做这种事她是真有些怕。 这人每次都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顾南钰低声笑了,一点儿也没客气,把人搂着好好亲了一通。 可不只是一下。 最后傅宁月恼了,一口咬在他唇上。 顾南钰吃痛,尝到了血腥味儿都没松开,压着人把傅宁月亲的几乎腿软,才好心情的离开。 “明日可来送我?” 他抱着人在腿上,头抵着她下巴,柔声的问。 傅宁月正在气头上,拿帕子用力的擦嘴巴,“不去。” “送我吧。” 顾南钰抬头,盈盈的眸光怎么看怎么可怜。 大尾巴狼! 傅宁月暗自腹诽,“不去。” 说着,还扯了扯他的发丝:“赶紧走吧,待会儿春若他们就回来了。” “怕什么,你不是已经要嫁给我了。” “你走不走?” 听出她真的生气了,顾南钰叹口气,认命的把人放开,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那我走了,回去路上小心。” “嗯。” 傅宁月没好气的哼一声。 殊不知,这幅气呼呼的样子与平常表现出来的冷静自若大相庭径,让顾南钰看着便觉得难耐。 他克制的轻咳一声,到底是走了。 两个小侍卫这时刚来禀报东西收拾好了,上楼梯看到自家大人,还未说什么,目光就被他唇上破开的一点吸引住了。 顾肆激动的直捶顾玖的胳膊。 “大人这是干了什么?!” 嘴巴都破了。 顾玖被他捶的疼,抬脚就把人踹的老远,随后对着顾南钰恭恭敬敬的道:“公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嗯,明日出发,今晚都好好歇着吧。” 顾南钰心情好,连带着两个侍卫都关心了一把。 顾玖受宠若惊道了声是,跟在他身后离开。 差点儿撞进酒架子上的顾肆摸着屁股,骂骂咧咧的跟上:“顾玖,你干嘛踹我?” 顾玖懒得理他。 顾肆哼哼两声,决定不跟他计较。 第324章 第324章 彼时,京城中煜王党派正琢磨着要如何替萧楚临开脱。 祁王和煜王之间,他们早就站了队,煜王一倒接下来就要拿他们开刀了,兵败山倒,他们不仅仅是要救煜王,也是要救自己。 三法司共审理,陛下亲自监督这案子,又哪里是他们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 宋邀云这几日急的上火,连傅雪依都给冷落了,都待在书房之中想办法。 “宋兄,为今之计,恐怕只有找个替罪羊了。”祁炜坐于桌前,面容深沉的提了一句。 屋子里还有兵部侍郎刘钊和兴昌侯。 宋邀云眉心跳了跳,有些拿不准主意。 这时,兴昌侯开口了:“不错,如今陛下亲自看着,想要证实那些东西与王爷无关是在难,何况祁王步步紧逼,只这一个法子能行了。” 随便把煜王身边得信得人推出来,只说是他暗中潜伏在煜王身边,为得就是挑起内讧即可。 至于这件事的真相,说到底罚与不罚都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上回赈灾银的事,陛下为了皇家的脸面,顾念着煜王是他的儿子,最后还不是着人把事情压了下来。 勾结外敌一事不比其他,只要陛下还念着煜王是他的骨血,无所谓怎样惩治,煜王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对视一眼,这一刻心领神会。 可,推谁出来,就成了问题。 这件事得从长计议,还得让把推出来顶罪之人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联系上,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穿。 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将消息传进王府让煜王知晓。 煜王府,不同于十天半个月之前的热闹非凡,如今的王府重兵把守,便是寻常百姓都不敢轻易靠近。 煜王被困在其中,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平日里的镇定从容也在这一天天的焦灼等待中被消磨殆尽,脾气越发暴躁。 陆芝这两日来看他都是小心翼翼的。 她护着还没有隆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食盒到了书房。 这些日子萧楚临一直在书房,并非看书,整天喝酒消磨时间,若是酒醒了就会揪着身边的人问是不是陛下下旨了。 外头守着的都是禁卫军,实打实都是陛下的人,陆芝想拿银子讨个好,让他们放两个消息进来都不敢。 也难怪萧楚临日日担忧,时时刻刻处在煎熬中,最后实在受不住,借酒浇愁了。 “殿下,厨房新做了一些燕窝银耳羹,你今日都没有用膳,当心身子啊。” 打开书房的门,扑面而来都是流水辛辣的味道。 陆芝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萧楚临瘫坐在书桌前,脚边放着两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满是醉意的睁眼,正要发作是哪个不长眼的打搅自己,一看是陆芝,当下打了个嗝儿,断断续续的道:“王,王妃啊,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天冷了,当心自己的身子。” 听到他对自己的关心,陆芝心松了口气,将燕窝银耳羹奉上,又赶紧叫来人把书房收拾干净。 “王爷先吃点儿东西吧,垫垫肚子,否则,接下来许多事,还要等着王爷处理呢。” 第325章 第325章 萧楚临嘲弄的笑出声,红这一张脸把人搂进怀里。 陆芝低呼了声,下意识把手捂在肚子上,生怕孩子出了什么事。 万一萧楚临真被定了罪,身为煜王妃,她唯一的生路就是腹中未出世的孩儿了。 “父皇将我幽禁在此处这么久,还让禁卫军把守,老三那个狗东西想方设法的想弄死我,如今我还能处理什么事,不过是等死罢了。” 他离的陆芝极进,一张嘴满口的酒味,陆芝忍不住皱眉,挣扎着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 “王爷怎么能这么说,您背后还有许多人都是支持你的,这样的颓废,难不成就能解决眼下的事了?”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似乎是被戳中心事,萧楚临一下子恼了,腾的站起身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啊,难不成你那个父亲还能帮我么,他不过就是个从三品太仆寺卿,能帮的了本王什么!” 突如其来的暴动令陆芝愣在原地许久。 满屋子收拾东西的下人见状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陆芝咬着唇:“臣妾竟不知道殿下对臣妾的父亲存着这样大的怨气,倘若当初瞧不上臣妾的家境为何又要娶臣妾。” 萧楚临冷哼:“不过是看你还算听话,你又是那一批秀女中出身最好的,我没得选。” 陆芝捏紧了帕子,嘴唇泛白:“既如此,臣妾就不打搅殿下了,臣妾告退。” 说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身边的侍女见状,屈了屈膝忙转头跟上。 一屋子的下人胆战心惊,这会儿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 谁能知道殿下同王妃感情一直很好,这样的紧要关头竟起了争执。 “滚!”萧楚临怒吼出声,抬手就将桌面上的银耳羹砸了出去,“都给本王滚!” 下人们哪里还敢多待,逃命似的一股脑儿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院里,陆芝心头聚着一团火,更多的则是伤心, 自她与萧楚临成婚之后,琴瑟和鸣是常态,对她也极好,几乎不会怎么摆皇子王爷的大架子。 皇室中人大多都有着过人的外貌,萧楚临也不例外,一个温柔又尊贵的皇子做夫君,陆芝如何能不心动。 正是因为心动,听了方才的话才伤心。 选秀之日,宫中百花齐放,她从俊美不凡的青年手中接过一支海棠,连带着一颗心,都送还了回去。 “王妃莫要伤心,当心肚子里的小世子啊,王爷此刻必定是急火攻心,才会口不择言的,您不要放在心上。” 陆芝尽管生气伤心,理智却没有散,她很清楚当下最需要担心的是什么。 丫鬟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望着满院子已经凋零只剩下光秃秃树枝的海棠,面色骤变:“不对。” 丫鬟疑惑:“什么不对。” “王爷不对劲。”陆芝深吸口气,眸中收起了水盈盈,“这个时候,王爷再急,也不会更不该同我说这样的话。” 第326章 第326章 丫鬟恍然:“王妃的意思是,王爷是故意的!” 陆芝点头。 “可王爷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丫鬟想了想,忽的睁大眼:“难不成王爷是觉得今日的局势无法扭转,所以想要将王妃休还娘家,以保全王妃和腹中的孩子!” 这么想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萧楚临不会无端端的惹恼陆芝,尤其是自己四面楚歌,最需要人帮忙。 自古以来,女子要是被休还娘家,夫家出了任何事,都是沾不到她身上的。 和祸不及出嫁女是同一个意思。 “王爷如此,我怎能离他而去。”陆芝心下感动不已,瞬间就不气了,“我一定要想办法救王爷,绿竹,你快去同外头的禁卫军说,就说我身体不适,快请太医来。” 绿竹应了声是,一点儿也没耽搁。 顾南钰回到京城这日,刚好就听说煜王妃身体不适,急匆匆的叫了太医进府。 太医最后诊断了,只说是忧心太过所致的胸闷气短,食欲不振。 景帝对此并无什么作为。 煜王妃为什么友忧心太过,食欲不振,他们都清楚。 听说淑妃一连跪了好几日向景帝求情,连景帝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着,还惹恼了景帝,放了话下去,淑妃再来求情,就把她也给丢到煜王府去。 一听景帝的话,淑妃总算是安分了。 刑部与督察院使几日追查,遇到了不少的阻力,尤其是钱庄,去找存根的时候,那钱庄的库房刚刚好就被一场大火给烧了。 真是巧的很。 督察院使头疼的很,去寻刑部尚书想看看有没有线索,半路上遇上了顾南钰的马车。 “顾大人何时归来的,可查到了什么?” 顾南钰奉命调查萧楚临的案子,要光明正大的出去找傅宁月,自然需要一个理由。 这对他来说简单的很,随意编纂了有北疆奸细未曾落网的消息便轻松出了京城。 二人隔着车窗,顾南钰露出遗憾的神色:“那人大约是提前得知了动静,逃了。” “哎。”督察院使拍了下大腿,“这些人实在狡猾,本官这些日子也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再这么拖下去,只怕陛下会责怪啊。” “不过。”顾南钰转了话锋:“人虽没有抓到,却有其他的收获。” 督察院使眼前一亮:“那咱们一块儿上刑部如何。” “好。” 两辆马车很快到了刑部。 顾南钰拿出从梁镇处得来的信。 信是他与宋邀云密谋如何构陷柳家的事,这也正是梁镇留下用来威胁萧楚临个宋邀云的把柄。 这样的信,梁镇手中,还有三封。 他早就厌倦了这样斗来斗去的日子,只想同他的妻儿安稳度日,是以,柳家的事,是他答应为宋邀云做的最后一件事,用来交换日后的自由生活。 而留下这些信的目的,是威胁,也是预防。 宋邀云与萧楚临是什么人,他们断不会留着这样一个祸害,所以梁镇将这四封信分别送到了四个地方。 一旦他出事,或者他家里的人出事,这些信就会被送到京城。 第327章 第327章 若非如此,他也绝不可能安安稳稳的过了三年的日子。 宋邀云最初自然也没想到,梁镇会留这么一手,尽管他想杀人灭口,被对方拿捏着命门,最后也不得不妥协。 这几年来,煜王和萧楚临也没有放弃过搜寻这四封信的下落,也试图抓梁镇的妻儿威胁。 梁镇早就先他们一步计划好,改名换姓的逃到了通平县,做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财主。 大隐隐于市。 这回,莫说是信了,就是人的下落都不见了。 前世宋邀云花了几年时间才找到梁镇的下落,将其一家四口狠心除去。 而这一世,他多年的追查结果则是给了傅宁月方便。 在督察院使和刑部尚书无比震惊的目光下顾南钰淡淡开口:“当年工部尚书一案,恐怕多有冤情,北疆阴险,这些奸细多年前就已经渗入京城,遍布各地。” “可,可这信上的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顾南钰知道这信是宋邀云写给梁镇的,是因为梁镇说的,督察院使与刑部尚书并不知情。 “这个......恐怕就要好好的查一查了。” 刑部尚书面色凝重:“顾大人,我们当下最重要的是查煜王的案子,工部尚书一案已经过去几年,这时候再谈,恐怕不合时宜吧。” 督察院使听着有道理,直点头。 顾南钰神色不变:“煜王一案与北疆有关,这信又是北疆奸细处搜出来的,两件案子有此关联,怎能不查。” 督察院使眨眨眼,同样觉得他的话有道理,直点头。 刑部尚书没好奇的看向他:“院使大人,你怎么看。” 要不说老江就是个墙头草,老狐狸精明的很,想把问题丢给他和顾南钰,让他做坏人,自己当好人。 门儿都没有。 督察院使要是知道刑部尚书的话,恐怕会高呼冤枉。 他是真的觉得两个人说的都很有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听信谁的。 ...... 来时匆忙,回去也匆忙。 傅宁月坐在马车里,路上颠簸,要不是周围有软垫子铺着,这会儿恐怕已经跌散架了。 大约是找到了梁镇,宋邀云和萧楚临的死期不远,傅宁月的心情格外好。 车子里有个蜜饯匣子,里面是她们临走前春喜放进去的,都是她爱吃的。 眼看着走了大半日都没歇息,她叫停了林夏师,把蜜饯分出去。 “还得再走几个时辰才到,干粮都吃完了,先吃这些东西填填肚子吧。” 林夏师挑头看了眼,轻啧出声:“这又是春喜给准备的吧,都是姑娘家的零嘴儿啊。” 傅宁月嫌弃皱眉:“你吃不吃。” “吃啊,我早就饿了,为什么不吃。”他抓了一把,分个丢进嘴里。 清河与清海绷着脸色,没好意思接,只说不饿。 他们与林夏师不同,死士的存在就是为着主子生,为主子死,这点儿程度的饥饿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先前同主子吃一桌饭就已经很冒犯了,又如何能从她手中取蜜饯。 第328章 第328章 林夏师看着俩站岗的侍卫,忍不住笑:“你别说,他们俩不像是你们侯府的,像顾南钰府上出来的,我说你们二位,你们家姑娘都不在意这些,大男人倒矫情上了。” 清河:“......” 清海:“......” “你少说两句。”傅宁月无奈。 林夏师耸耸肩,转过头去,兀自吃着蜜饯。 清河与清海顿觉尴尬,二人稍做商议,一人守着傅宁月,一人去了就近的河边。 春若把车上的水壶和茶杯拿了出来,倒了杯水给傅宁月递过去。 林夏师在旁瞧着,忍不住叹口气。 瞧瞧傅宁月出门这行装,马车大的离谱就不说了,连带着座位下头还专门安了个箱子,下头放了这些零嘴,果子,连茶杯都要带着。 相比之下,他从前的生活好像都不是人过的日子。 暗暗感慨了两句,刚刚清海消失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 清海拨开挡在眼前的树枝,举着两条鱼从中穿过,“姑娘,我已经处理好了鱼,可以放火上炙烤,虽没有调料,但胜在鱼肉新鲜,可以尝尝。” 傅宁月看着他手中已被开膛破肚的鱼,怔怔点了点头。 瞧这样子,一条鱼怎么也有一斤多了,挺有分量。 她还没尝过烤出来的鱼肉。 这个天儿到处都是枯树枝,很快清海将鱼肉穿在了削了皮的树枝上,放在火上,转着圈烤。 傅宁月本想凑过去看个热闹,清河却道:“姑娘离的远些,烟火会呛。” 春若也道:“姑娘,不过是烤鱼,没什么可看的,当心吸了烟尘气。” 傅宁月睨了春若一眼。 她发现了,这次的通平县之行春若待自己的态度,明显有很大的变化。 从前她也在侯府做事,称呼自己为姑娘,敬自己为主,但却远没有现在这般护着她。 想来是因为梁镇。 她想说些什么,碍于这么多人在场,还是等再上路时说吧。 “我就看看。”傅宁月的确好奇。 她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真就是个深闺少女,加之前世几次从安远侯府出逃,她如今便更喜欢出门了些。 傅宁月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大约总是想多多的熟悉周遭的环境。 眼前的画面,怎么看都像是春喜看的话本子上的场景。 她问站在树底下吃蜜饯的林夏师:“你们江湖人士,平常也都这么吃吗?” 林夏师嫌弃的撇了撇嘴:“又不是野人,然不是顿顿都这么吃,家里也会备着米面的,你以为这个多好吃,一点儿味都没有,也就是一回两回吃着新鲜有趣儿。” 谁家顿顿吃没味儿的烤鱼肉啊。 傅宁月恍然,顺口就接道:“也是,你穷。” 林夏师最初可是借着买药材的名义让她从中买了不少好药给他落下了。 听到这话,林夏师老脸一红,嚼着蜜饯,瞪了她一眼:“和你这样的侯爵人家自然是没法儿比。” 傅宁月干脆问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你的师傅有那样的惊世之名,想来你们替人治病也能赚钱,为何这样的......清贫。” 说实话,她本来想说穷酸的。 先头在人间欢把林夏师带回来的时候,春喜给他准备衣裳,林夏师的口袋里统共就剩下五两碎银,连付人间欢的酒钱都不够的。 林夏师没好气:“什么叫清贫,我们这叫济世救人,不求回报。” 傅宁月静静的看着他。 第329章 第329章 林夏师嘴角抽了抽:“师傅他老人家总是贴银子给那些穷苦人家治病,我们哪儿有钱啊。” 二两银子在口袋都留不到三天。 他上京城来寻林媚娘,都是一路替人看病,才凑上了盘缠和住在京城的房费。 “原来如此,令师尊真是叫人钦佩。”傅宁月心生敬仰。 林夏师骄傲点头:“这是自然。” 他的师傅,可是这天底下最心善的人。 可惜好人不长命,收了林媚娘这么一个白眼儿狼做徒弟。 不多时,烤鱼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春若将清河手中的鱼接过,拿帕子擦干净手,揭开了上面一层略有些烧焦的皮,露出里面白嫩的鱼肉。 “姑娘等等。”春若忽然想起来什么,去了车上,将座位底下的箱子拉开。 傅宁月举着烤鱼在外头等着,就见春若拿着一个长的木头匣子出来。 里面正是春喜给她准备的银筷。 “姑娘当心脏了手。”春若提醒道。 傅宁月一脸哭笑不得:“怎么还带了筷子过来。” 春若道:“这是春喜交代的,一直放在箱子里头,她说历经了上回下毒的事,怕有人在对姑娘下手,所以叫我带着,先前,是我忘了。” 傅宁月了然。 想必不是忘了,是觉得没必要这样小心。 林夏师在旁看着,直直翻了个白眼。 他要和这些有钱的富贵人家拼了,出门在外,连筷子都要带。 那个箱子还有什么?! 傅宁月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儿鱼肉吃了,鱼肉鲜嫩没错,还有回甜。 清河看着火,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看。 林夏师抬眼瞧见这一幕,一个个蜜饯往嘴里送,忍不住扬唇。 “你尝尝。”傅宁月夹了一筷子给春若。 春若品了品:“还行,没味道。” 傅宁月笑了:“我也觉得还行,偶尔吃一吃的确不错。” 她觉得新鲜,最后也吃了半条鱼,剩下的半条,则被春若解决了。 吃完鱼肉洗干净手,把火堆给灭了,几人再次上路。 林夏师让清河和清海调换了位置,让清河到前头来。 清河骑在马上,与驾车的林夏师并行。 林夏师:“你们只有名字,没有姓吗?” 清河摇了摇头,本意并不愿同他多说,印象里,姑娘的这个小厮很聒噪。 林夏师自然能感觉到清河不太乐意搭理自己,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个就是了。 “拿你们这些侍卫,可会娶妻生子?” 清河面色一僵,皱着眉看他:“我与清海,与寻常侍卫不同。” 林夏师笑着点头:“我知道,死士么。” 他能看得出来。 别看宁远侯平日里粗心大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可能得当今圣上看中的,有哪个是蠢的。 第330章 第330章 京城这些有名有姓的人家,哪个家里不私底下养一些不同寻常的“护卫”,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你们侯爷也不准你们娶妻生子?” 清河冷冷瞥过去:“我们不需要娶妻生子。” 他们这一生,只为主人而活。 林夏师轻“啧”一声,“不需要是一回事,心里有念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就不信,都是人,还能没一个动了心思的。” 他说的散漫,好像不过随口一提,清河却听出了话外音。 “你想说什么?”清河半眯着眸子,眼中掠过冷意。 林夏师驾着车,呵呵笑了两声:“没什么,不过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 清河并不觉得他是随口一问。 林夏师其实想提醒这小侍卫,不该动的心思,最好别动。 但看他这副模样,点破了,恐怕也麻烦,干脆没说。 总归他不会害了傅宁月就是。 回程路上不比来时那样匆忙,中途再就近的城镇中寻了一处客栈歇脚。 夜露深重,俨然是快入冬的天儿,傅宁月忍不住拢了拢外衣。 这一趟回去,萧楚临应当再无翻身之日了吧。 第二日,京城。 刑部的衙门早早的开了,侍郎张大人急匆匆带回来一个消息。 前脚踩刚刚到衙门,连自己的公廨都没来得及进去的刑部尚书拍了拍衣服,骂骂咧咧的转头出去。 他早早的进了宫,赶在早朝之前。 景帝见了来人,大手一挥,把宫门外侯着上早朝的臣子们驱散,随后唤来了督察院使和顾南钰,又把太仆寺卿陆奇留了下来。 被驱散的一众大臣们心生疑惑,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要说煜王殿下的案子有什么进展的话,叫可督察院使和大理寺卿也是能理解的为何把太仆寺卿也给留下了?” “这太仆寺卿乃是煜王妃的父亲,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 “前天煜王妃称病,唤了太医进府的事,诸位可知道?” “这自然是知道的,太医急匆匆的被请去了煜王府,最后听说是忧心太过所致,陛下还下口谕斥责了煜王妃,连带着淑妃娘娘也被皇后娘娘斥责了。” 如今的是局势紧张,宫里宫外的但凡有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传出去。 一群大臣们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路上忍不住议论起今日不上朝的缘由。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怕是陆大人要倒霉了。” “何以见得啊?” “天机不可泄露,诸位大人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在下先走一步。” 方才开口的大臣撩动了衣袍,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之后反而自己先走了,剩下几个大臣站在原地,忍不住骂出了声。 这不是耍着人玩儿么。 第331章 第331章 宫内,三法司主审汇聚,太仆寺卿陆奇站在大殿之中,帝王的注视落了下来,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他屏息凝声,行了跪拜礼之后,却迟迟不见上座的人开口。 陆奇更加心虚,低着头,暗中骂了两句逆女。 不知过了多久,景帝开口,没有让他起来,而是问:“陆卿,你可知朕叫你进宫所为何事?” 陆奇胆战心惊,哪怕心里有所猜测,这会儿也不敢承认。 “臣,臣不知。” 旋即,上头传出一声冷笑。 “好一句不知啊,你也算是朕的亲家了,朕倒是不知,精心挑选的儿媳真真是好本事。” 景帝面色铁青,尽管话音并不重,通身的威压袭来,带着属于帝王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直视。 陆奇险些腿软。 刑部尚书这时开口:“今日一早,本官收下的人传来话,在煜王府附近找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正是陆大人府上的侍卫,装扮成了宫中送药的使者,企图蒙混进王府,这二人经过一番审问,坦言说是奉了陆大人之命,去见王妃的。” “禁卫军原本都准备放人进去,正巧被本官派去查案的张宽发现,发现端倪被认了出来,陆大人,对此,你有何解释?” 几日下来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刑部尚书再稳重这会儿也该急了,再加上顾南钰在外得来的信,昨日晚上他特意加急上书请奏,允许景帝让他得见煜王。 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见煜王,而是要搜府。 这也是景帝默许的。 张宽是他手下得力干将,搜府之事便由他监督。 没想到,撞见了这茬儿。 本来还想寻借口狡辩的陆奇听到这话,悬着的心算是彻底砸碎了。 他慌忙开口求情:“陛下,臣有罪,臣也不过是担忧女儿安危,不得不如此啊陛下,陛下恕罪,臣绝对没有其他的想法,还请陛下明鉴!” 陆奇双手落地,对着景帝叩首,深知这件事再无否认的可能,干脆以陆芝为借口。 他是为人父的,女儿被煜王连累,怀着孕还要被幽禁,他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之下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难道不是正常的么。 听到这话,莫说是景帝,便是刑部尚书都不信。 “你若是真心担忧王妃,为何差手下人偷偷摸摸的去见,还打扮成宫中送药使的身份,不是其心可居吗?” “尚书大人莫要含血喷人。”陆奇不敢同景帝置喙,和刑部尚书争辩两句还是敢的,“事态紧急,我也是想不出其他的法子,陛下若是要怪罪,臣绝无二话,但若是让臣担上莫须有的罪名,臣不敢认!” 他以额贴地,脊背挺直,倒是极有风骨的姿态。 刑部尚书见状,狠狠翻了个白眼:“莫须有的罪名,陆大人真是生了一张好嘴啊,好,我不同你争辩这个,那两人身上的信,你又如何说?” 陆奇一怔,傻眼了:“什么信?” 他不知道有什么信啊。 刑部尚书冷哼,心道他真是挺会装的,“我在你派去的人身上搜出的信,里头可是有不少东西啊。” 这也正是景帝不上朝也要将几人叫来的原因。 内侍很快遵循着景帝的意思把信拿下去给督察御史和顾南钰看。 景帝不曾给陆奇一个眼神,而是看向顾南钰,声色沉沉:“顾卿,你做何解释?” 第332章 第332章 已经做好了准备再度求饶的陆奇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不是问自己的罪? 陆奇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翼翼的回头瞥了一眼后头伫立的青年。 顾南钰仍旧淡定从容的一撩衣袍,“宋邀云一事,臣事先并不知情,今日同尚书大人进宫,才得知此事。” 景帝眯着眸子,似乎在考量他话里的可信度。 顾南钰不疾不徐地将前几日的信笺一事坦然说了出来。 景帝吃了一惊:“有此事,为何不尽早来报朕!” “臣以为,几封信笺,并未指名道姓,不足以作为任何证据。” “这么说,你今日把这件事告诉朕,是已经有线索了?” “陛下。” 景帝的话刚说完,督察院使便从旁站了出来,将所谓的“线索”告知景帝。 也正是今日一早,督察院使的手下人找到了有关于北疆奸细的藏身之地,他便想,上早朝之前,或许能将贼人拿下。 只是陛下匆匆传召,他还来不及知晓结果。 不过手下人做事向来细心,对方只一个人,应当逃不掉。 景帝听着消息,紧绷的面色难得松缓了一些,不知怎的,目光又落在殿内不吭声的顾南钰身上。 “顾卿这段时间似乎是懈怠了。” 他印象中的顾南钰,谋略卓绝,查案的能力不说京城,就是整个大戚也找不出第二人。 怎的这段时间,什么事都做不成? 景帝的话明显是责备。 身为帝王,他可以信任一个臣子,给他一人之下的地位,可转瞬之间,三言两语就能倾覆。 很显然,顾南钰这段时间的表现令他有些失望。 刑部尚书这会儿听到这话就差没高兴的跳起来了,巴不得景帝好好惩罚惩罚这个整天不查案就知道让别人收拾摊子的小子。 这段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先头京城里夸奖顾南钰能力的谣言到底哪儿传出来的。 说不准是陛下觉着顾南钰长的好,还有点儿像先皇后,思及故人,这才把人提到眼前来做个吉祥物也说不定。 督察御史略一沉默,想替顾南钰辩驳两句,随即就听身后人道:“臣有罪。” 刑部尚书:??? 督察御史:??? 连带着陆奇也跟着疑惑了一把。 不是,就这么认罪了,连两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的么。 几人又惊又疑的回头看他。 顾南钰面色如常,微低着头,官服鲜红,青年五官昳丽却不失俊朗,坦然又平静。 刑部尚书瞧着,暗戳戳翻了个白眼,心里只两个字——嚣张! 太嚣张了。 这回陛下怎么也得赏他几个板子吧,也不用多重,让他知晓自己错了就成。 景帝坐在龙椅上,手指一点点摩挲着上面龙鳞的纹理,黑眸中一阵肃然的气息滚动,不知是在想什么。 大殿之中一派寂静。 就在几人以为顾南钰这回必定会被景帝罚的时候,帝王开口了。 “罢了,念你往日查案有功相抵,此事朕便不再追究。” 众人:??? 第333章 第333章 陛下也太惯着顾南钰了,他凭什么! 最不忿的,自然是刑部尚书。 他都四五十岁了,每天跟这些年轻人一块儿早起,辛辛苦苦的查案,接手他完不成的活儿,到头来他什么没做成,陛下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再看前几日,自己还被陛下传进宫,因为北郊山的事情训了一顿。 凭什么凭什么! 刑部尚书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狠狠瞪了顾南钰一眼。 同样觉得不公的还有陆奇。 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顶多怨念两句再没有其他了。 督察院使倒是真心为顾南钰松了口气。 他打心眼儿里觉得顾南钰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 若没有他亲自出去追捕那个早就逃脱的北疆奸细,也得不到这些信,更不可能让他找到线索去抓人了。 或许只是时运不济吧。 景帝轻咳了一声,半点不曾察觉殿内的臣子对自己的决定有什么想法。 “陆奇,你既不肯认罪,就去刑部走一趟吧。” 陆奇顿时睁大眼,慌忙求饶:“陛下,臣是无辜的,臣是冤枉的啊。” 景帝看着他只觉得糟心,挥挥手,立刻叫来了殿中的侍卫。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臣这么多年侍奉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 御前侍卫直接架起他的两只胳膊,将他毫无形象的拖了下去。 陆奇只怕怎么都想不到,他差人打扮成宫中药使的模样根本就不是景帝震怒的缘由。 真正让景帝震怒的,是那两人身上携带的密信。 藏于发丝之中,不过骨节厚的宽度,打开上面却还不显字迹,要在火下炙烤才能彰显。 景帝也是同一众亲王争权的最后赢家,这样的把戏,见过不知多少。 信是宋邀云和兴昌伯一行人趁着陆奇差人传消息给煜王妃送过去的。 陆奇事先并不知情。 上面写明了萧楚临如今唯一的救命方法,找一个替死鬼,而人选,在他们们商议了许久以后,眼下已然定好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景帝会在这个时候下令搜宫,更想不到,刑部尚书恰好会撞见了。 当真是够倒霉的。 处置了陆奇,接下来就要挨到宋家了。 景帝略一思索:“顾卿。” 顾南钰抬手:“臣在。” ...... 陆奇被扣在宫里,最不安稳的除却陆家人,便是兴昌侯与宋邀云几人了。 他们送进煜王府的人如今也迟迟没有消息,按理来说,这会儿应当已经出来了才是。 青天白日,一群人不好明目张胆的聚在一块儿。 安远侯府,宋邀云院中。 傅雪依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这段时间他尤其爱吃酸的,连带着请来的大夫都说这一胎十之八九是个儿子。 她还沉浸在即将替宋邀云生下二房长子的喜悦之中,不曾想,刑部侍郎会带着人来,生生将宋邀云给绑了。 安远侯府一阵人仰马翻,哭声不断。 “我儿犯了什么罪,你们竟敢入府缉拿他,你们赶紧放开他!”宋二夫人嘶声去扯扣着宋邀云的官兵。 第334章 第334章 张侍郎面无表情道:“宋二夫人,捉拿宋邀云可是今上亲口下旨,你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宋二夫人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手。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宋邀云,她捏着帕子痛哭:“大人我儿怎么会触怒陛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儿是无辜的呀。” 傅雪依挺着个大肚子也哭,直呼冤枉。 她简直不敢想,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多久就要出生了,这个关头宋邀云竟然会被抓。 来抓人的还是刑部! 宋邀云心头直跳,月牙色的锦绣衣袍被扯出不少褶皱,发丝凌乱,更是狼狈,哪里还看得出平时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没有挣扎,看着痛哭流涕的母亲,忍不住劝:“娘,我去去就回,你莫要伤心,想必待刑部尚书查明我的清白,我就能回来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儿。 或是半认命了。 陆奇迄今还不知下落,恐怕多半也是被抓了,倘若不是事情败露,刑部的人怎么会过来。 还真是不甘心啊! “是否无辜,要看我们大人审问,要看陛下裁决,可不是你一人说了算。”张侍郎说完这话,对着手下人挥手:“都别看了,回刑部。” 一群人浩浩荡荡羁押着宋邀云离开。 院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瞧着成群结队的队伍出来,还绑了安远侯府出了名的二公子,一时间议论纷纷。 “瞧见没,带头来抓人的是刑部的大人呢,啧啧啧,这宋二公子可真是摊上大事儿了!” 如今刑部管理着的可是煜王的案子,这宋二公子怕不是和煜王有什么关系。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带走,宋二夫人追到了门口又被宋二老爷命人给拦了下来。 宋邀云到底为什么被抓,他们夫妻俩再清楚不过了。 无辜自然是不无辜的。 不过好在还没有定罪,案子在审查之中。 宋二老爷难得脑子转的快,直接冲向了一脸寒意的安远侯。 “大哥,你可要帮我啊,邀云是你的侄子,大哥你救救他吧。” 宋二夫人与傅雪依这时也反应过来,忙不迭跑来向他求情。 安远侯愣冷眼扫过几人,趁着宋二的手还没触碰到衣角,稳稳的向后退了一步。 “陛下亲口下旨要抓他,本侯又能如何,你们与其在这儿想着找人求情,不如想想,是如何得罪了圣上。” 夫妻俩顿时不说话了。 只怕是宋邀云和煜王勾结的事情败露,才至此的。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安远侯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大哥,你不能,顾南钰可以啊,他从小在我们侯府长大,是你养大他的,难道他要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兄弟出事不成?” 宋二夫人点头如捣蒜:“是啊,顾南钰和邀云是兄弟,他又主审这桩案子,他一定有办法能救人的。” 话一出口,宋二愣住,随后闭上了眼睛,暗骂一声蠢妇。 宋二夫人显然还未曾察觉。 安远侯盯着她:“弟妹怎知邀云的事与煜王的事是一桩案子。” 宋二夫人心一惊,下意识去看宋二。 第335章 第335章 宋二脸色铁青,恨不得能一脚掀翻了她。 “事已至此,你们求谁也没用,南钰是大理寺卿,合该为陛下分忧,你们想让他包庇宋邀云,想都不要想。” 撂下这句话,安远侯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早就不将宋二视为自己的亲兄弟了。 想当年他的夫人难产,若非是宋二暗中耍诈,导致大夫用错了药,以至于一尸俩命,如今他和夫人又怎么会阴阳相隔,还有他未出世的孩子。 接生的婆子说,那是一个小姑娘,长的很像夫人。 偏偏,一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这一切都是拜自己的弟弟所赐,这狠毒的夫妻俩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真是可笑! 害了他的妻儿,暗中谋夺他的爵位。 桩桩件件他都记得清楚,倘若不是老太太临走前特意交代了让他不要计较,他早就已经手刃了这对夫妻俩。 亡母的遗愿他会遵从,不过别人他就管不了了。 好在,他与顾南钰谋划这么久,又刻意纵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总算是引的他们自掘坟墓。 “你个贱妇!”宋二站起身,直接甩了一巴掌再宋二夫人脸上。 这一巴掌她始料未及,直接被扇的跌倒在地。 “啊!”宋二夫人捂着脸惊叫一声,“我也是关心则乱。” “你关心则乱,这个时候你还能说漏嘴,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一个蠢妇!” 宋二气的不行,还欲再打,就被身边的小厮给劝住了。 “老爷,还是想办法救公子最重要啊。” 小厮的一句话电醒了盛怒之中的宋二,他放下手,剜了宋二夫人一眼,带着小厮急匆匆出了府。 宋二夫人无比委屈,心里更多的则是担忧。 这时,她看到由丫鬟搀扶的傅雪依,捏着帕子哭哭啼啼的,不知与丫鬟说什么。 看到这一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冲过去,揪住了傅雪依的手臂,“啪啪”就是两巴掌。 “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自从我儿娶了你进门之后没有一天过了安稳日子,你这个贱人,刑部怎么就没把你给抓了去!” 一想到儿子在刑部即将要遭受各种酷刑,宋二夫人哪里还维持的住什么贵夫人的形象,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又打巴掌又推搡的。 傅雪依怀身大肚,要护着孩子不说,还不能还手,只能偏头去躲。 院子里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傻眼了。 “啊——”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上一刻还闹翻了天的几人这一刻僵在了原地。 傅雪依脚下不稳,又被宋二夫人这么一推,整个人往花丛中跌去。 丫鬟有心去扶,最后也没抵得过惯力,跟着摔了下去。 傅雪依感到肚子一阵绞痛,下身涌出一股温热的液体。 丫鬟急急忙忙起身,看到她裙摆下的颜色,惊呼出声:“流血了!” “夫人,见红了!”宋二夫人身边的嬷嬷也惊了。 宋二夫人好一会儿才回神,顿时慌了:“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弄到屋子里去,快叫大夫来啊!” 第336章 第336章 这一摔,摔的重,傅雪依的孩子到底没保住,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孩儿,偏生了个死胎下来。 宋二老爷同宋二夫人又吵了一架,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想想也是。 宋邀云这会儿已经下了狱,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说不准傅雪依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们二房唯一的后人了。 不论男女能生下来就是好的了,偏偏让宋二夫人这一推给推没了。 谁能接受得了。 宋二夫人心中也悔,然而再和宋二老爷吵了一架之后反而去了傅雪依的院子,埋怨她不中用,连一个孩子都保不住。 傅雪依本就是被她推的难产,被宋二夫人这么一激,又昏死了过去。 宋二夫人没打算管,放话下去,大约意思,傅雪依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孩子生下来,如今孩子没了,合该按照之前说的给送到庄子上去。 一直关注着二房动静的安远侯可不会如她的愿,叫了大夫又买了补药回来。 他并非是好心。 二房没了这么个孩子,在他看来就是报应。 傅雪依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留在府中,只怕二房夫妻俩也有的闹。 安远侯很乐意瞧见二房鸡犬不宁的场面。 畅快! 顾南钰一只忙到深夜,才回侯府。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顾肆一一说与他听。 黑夜静默,只听顾南钰冷嗤一声:“倒是该。” 想必傅宁月知道这个消息会很高兴。 回到槐园,顾南钰才一脚迈进月门之中,早就等候多时的白茎忽然从旁跳了出来。 他拍了拍方才爬墙时身上落下的灰尘,没好气的道:“可算是舍得回来了,干什么去了这是?” 顾南钰矜贵的答了一句:“查案。” 白茎嘴角抽了抽:“这两日查案,前几日呢,去找姑娘了吧。” 顾南钰微微敛眉,寒月下乌湛湛的眸子光影潋滟。 “你有事?” 话语间带着明显的嫌弃。 白茎哼哼:“当然有,我那日去领了银子,发现不久前你支了一千两。”随后他气呼呼道:“你把银子给了傅姑娘,是吧。” 天晓得从侍卫口中得知顾南钰大方的送了银子给傅姑娘的时候他差点儿没两眼一抹黑晕死过去。 他们可是从小就认识了,这厮抠的很,平日里五两银子都舍不得多给她,给了姑娘家倒是大方。 白茎当然也不是对傅宁月有什么意见,纯粹是觉得顾南钰爱人其心可诛。 简直不把他当人看啊。 顾南钰脚步一停,清隽的眉微扬,目光移至他身上:“怎的,我的银子怎么用,还要同你交代。” 白茎捶胸顿足:“顾南钰啊顾南钰,你简直不是人,我可是没不到十岁就跟了你啊,你把我当骡子似的使唤,每年也就给那点儿银子,到了追姑娘这儿你倒是大方。” 他似乎伤心的不行,对天长啸:“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每气东奔西走的鞋子都跑坏了不知多少,扣扣搜搜就给那点银子......” 顾南钰黑了脸。 他按着眉心,沉沉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顾肆跟在后头,只想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白茎跟他们主子有点儿什么呢。 白茎瞪着他:“我不管啊,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你给傅姑娘多少银子我不管,但你得多拨点给我,我种药的园子还有一大块地空着呢。” 说什么他今天也要从顾南钰身上弄点银子。 顾南钰淡淡笑了笑。 第337章 第337章 然后——“不成。” 白茎:“为什么,顾南钰,你重色轻友!” 太不是人了。 顾南钰轻轻抬了抬下巴,薄唇微弯,凉薄的嗓音多添了几分笑意。 “攒聘礼。” 白茎一时没听清:“什么玩意儿?!” 顾肆则惊了,眨巴着眼替顾南钰回道:“我们大人说,攒聘礼!” 天呐,大人和傅姑娘这是,好了! 顾南钰没有再同白茎啰嗦,进了屋。 白茎傻傻的站在院子里,舔着唇又问一遍:“什么聘礼?” 顾肆也不理他了,转头就走。 白大夫这样的单身汉肯定同他们大人这样要成婚的男子不一样的。 直到房门被关上,白茎恍恍惚惚明白了顾南钰的意思。 顿时更难受了! 顾南钰这样的都能找着媳妇儿,凭什么呀? 他特意去打听了,宁远侯府傅姑娘的性子如何暂且不说,可却是个令人过目难忘的大美人。 顾南钰他也配! 白茎这样想着,心里更难受了。 顾南钰都和这样的大美人定情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成亲了。 再看他,要钱没有,要媳妇,也没有。 白茎最后是哭着跑开的。 傅宁月回到京城这日,春喜就马不停蹄的把近来发生的所有事都跟她说了。 尤其是宋邀云与傅雪依的事儿,春喜眉梢上的喜色险些压制不住。 “傅雪依的孩子没了!”傅宁月微愕,这件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啊。”春喜高兴的直点头:“听说啊是宋邀云被抓走那日,不知怎么的惹了宋二夫人生气,俩人就打起来了,最后她的孩子就没了,好像还是个男胎呢。” “小姐,你说,这是不是就是报应啊。” 傅宁月笑笑:“大概吧。” 春喜接着道:“就是可惜了,这会儿怎么还不把人给送到庄子上去呢,孩子都没了。” 春喜是巴不得傅雪依赶紧倒霉的。 傅宁月陆陆续续把她说的事情听完,而后又问起顾南钰。 “姑娘问顾大人?”春喜吃惊,有些不确定的问。 “嗯。” 傅宁月点头应了一声。 春喜瞳孔一缩,去看春若。 春若面上没什么表情。 “怎么?”傅宁月睨了眼小丫鬟。 春喜摇摇头:“没,顾大人的事,奴婢倒没怎么在意,就一件,姑娘离开之后,顾大人来找了,他不知道怎么晓得了姑娘没在京城的事儿,不过姑娘放心,奴婢一个字也没说。” “还用你说,人家早就追上我们了。”林夏师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接了这么一句。 “啊?”春喜不解:“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啊,小姐,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生怕傅宁月误会她,小丫鬟有些着急。 第338章 第338章 “我知道,顾南钰都说了。”傅宁月淡淡一笑,在小丫鬟惊愕的目光下进了屋。 春喜眨了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追上了春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小姐出去一趟,似乎同顾大人的关系变好了。” 方才小姐提起顾大人的时候,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抵触了。 一向少言寡语的春若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轻轻说了一句:“姑娘回来时就挺开心的。” 她也不知道顾南钰同姑娘说了什么,但伺候了她一路,春喜明显能感觉到傅宁月的变化。 春喜面露喜色:“这么说的话,咱们侯府用不了多久不就有喜事儿了呀。” 春若听到这话皱了下眉。 “什么喜事?” “小姐和顾大人的呀。” 春若:“......你想的太超前了吧。” 春喜撇撇嘴:“我就是想想嘛,顾大人待小姐这样好,若是成了姑爷,以后定能够幸福的......” 春喜立在门口,自言自语的说了许久。 春若已经不是头一回体验她的嘴皮子功夫,想也不想就跟着进屋去。 她的话真的很多。 春喜还在兀自说着,一转头人不见了。 “春若,你等等我呀,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呀。” 春若加快脚步。 春喜在后头紧追不舍。 被刑部张侍郎带走的除却宋邀云,还有兴昌伯,祁家。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张侍郎就已经带人去了五六家。 百姓们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的人人自危,一看到官兵经过,家家户户吓的赶紧把门窗还关上。 这么一遭下来,便是专供人们寻欢作乐的缚春巷都关了门,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让官府的人给顶上。 人间欢,林媚娘指尖落在琴弦上,精致妩媚的一张脸却是冰冷。 “没想到殿下部署这么久,到头来竟然败在了许木身上!” 指尖拨动,断断续续的琴音传出,听不出是什么音律。 对面的男人戴着狰狞可怖的面具,姿态懒散的半是靠在椅子上,鹰隼一般的黑眸透着漫不经心,听到林媚娘的话,并无震惊,反而低声的笑了出来。 “不是迟早的么。” 林媚娘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面具男子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才是嗤笑着回答林媚娘的问题:“倘若他当初听我一句劝,放许木离开,而非要灭口,许木又怎么会回到京城被抓,更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林媚娘闻言不忿,替萧楚临辩解道:“殿下也不过是未雨绸缪,许木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留着他迟早坏事儿。” “杀了他,也没见你们成事。”面具男子阴阳怪气说了这么一句。 林媚娘再好的脾气,这会儿脸也被气绿了:“你今日若是来寻殿下的不是,就可以走了,我请你来是给我想办法的,不是给我添堵的。” 男子轻啧了声,起身就走。 一点儿也不惯着。 林媚娘额角直跳,指尖下无意识的用力,琴弦便陡然崩断,发出铮鸣声。 第339章 第339章 这些人果然是靠不住,看来她只能另外想别的法子了。 刑部抓了人,不多时,带领官兵搜府的人就到了。 景帝也是有意试探,特意将搜查安远侯府的事情交给了顾南钰。 殊不知,这正合他意。 二房夫妻俩的哭天抹泪的看着自己儿子的房院被翻的不成样子,宋二夫人甚至朝着顾南钰扑过去,质问他为何要帮着外人不帮自己的弟弟。 “顾南钰你当真是好狠的心啊,我们邀云怎么说都是你的弟弟,即便你并非我们侯府亲生血脉,可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到底在,你就不能帮帮你弟弟么?” 顾玖面无表情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生生把差点儿碰到顾南钰的宋二夫人给挡了回去。 宋二这时也走了过来,全无形象的指着顾南钰一阵痛骂。 顾南钰自是不会惯着:“妨碍公务者,杖十。” 在场的所有人一静。 宋二与宋二夫人更是傻眼了。 杖,杖十! 他们都这个年纪了,养尊处优了几十年,别说杖责了,委屈都没怎么受过,这十杖下去,只怕是得要了他们半条命。 夫妻二人瞬间有些慌,直待大理寺的侍卫冲上来,把他们往外头押才知道顾南钰说的是真的。 “顾南钰,我可是你二伯,你敢对我用刑,你这是忤逆不孝,我要上告到陛下面前,顾南钰!” 宋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愤力挣扎着。 两个侍卫人高马大的,又是习武之人,他哪里是人家的对手,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被拖了出去。 宋二夫人更是嘶声骂着顾南钰,她和宋二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是妇人,大庭广众之下被打了板子,这让她日后如何过活! 顾南钰这分明是要她的命! 然而,这会儿后悔求饶也来不及了。 很快,外院响起了宋二与宋二夫人的惨叫声,好不凄厉。 下人们颤颤巍巍,一个个如同鹌鹑似的瑟缩着,生怕被殃及。 傅雪依正躲在内院,才小产不久不过几日,身体都没恢复好,一张脸惨白如纸,即便是这样,丫鬟以她要养伤没借口拒绝搜查,侍卫们也都没有理会。 几个男子破门而入,连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没放过。 傅雪依一颗心提着。 侍卫们没有在屋子里找到任何东西,正要走,领头之人瞥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傅雪依,顿时停下了脚步。 丫鬟一惊,忙坐在床边,“你们都已经搜查完了,没什么东西可疑的就赶紧出去,别打扰我们家姑娘休息。” 侍卫:“这床,我们还没搜。” 傅雪依心下一沉,苍白的脸上渗出了几分细腻的汗。 她紧紧攥住了丫鬟的衣袖,对她使眼色。 丫鬟了然,挡在床前不敢让:“我们主子可是姑娘,你们胆敢搜我们姑娘的床铺,便是犯人也有男女之分,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侍卫目光深沉,叫来了外头战战兢兢的老嬷嬷,在主仆二人疑惑的目光下开口:“把人抬下床。” 有人的床铺搜不得,把人弄下来不就成了。 第340章 第340章 “你们敢!”丫鬟不敢让。 侍卫自然是敢的,挥挥手,一旁的下属直接过去把人拉开了。 嬷嬷们不敢违抗,立刻上去把傅雪依抬了下来。 正虚弱的傅雪依根本无力反抗。 还有余温的床榻被揭开,一个铜制的令牌“哐当”掉在了地上。 傅雪依深吸口气,见此情景彻底瘫软在地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 顾南钰的人将侯府搜了个底朝天,最后带着一块令牌回宫。 令牌上有一个“廖”字。 景帝直接将令牌丢给顾南钰,让他差人去查关于令牌的事情。 哪怕对令牌一无所知,从锻造方法和镌刻手艺也能查出来,这并不难。 刑部掌刑,有的是能令人开口的手段,不过几日下去,陆奇与兴昌伯就将事情吐了个干净。 宋邀云倒是嘴硬,撑到现在,一句也不说。 有陆奇和兴昌伯的证词,哪怕他不说, 萧楚临,也是彻底完了。 物证在前,还有人证,景帝急火攻心,连着几天都没有上早朝。 晌午过后,景帝唤了宁远侯进宫。 本来安安稳稳过着咸鱼日子,觉得悠闲的宁远侯十分纳闷儿,他只会带兵打仗,不会查案,怎么这个时候找上他了? 到了御书房,宁远侯迎面撞上了刚刚从里面出来的顾南钰和督察院使史。 “侯爷。” “院使大人,顾大人。” 几人人互相揖手。 顾南钰脚步顿了顿,将景帝的大致意思透露给了宁远侯。 “这么说,陛下是要本侯去追捕从北郊山移出去的那些兵器?!” “应当不会错。” “真是多谢顾大人提醒了。”宁远侯再次揖手,无比感激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顾南钰淡然笑笑:“应该的,侯爷快进去吧。” “好好好,顾大人慢走。” 寒暄了两句,宁远侯提着衣摆进了书房。 跪在地上向景帝行礼时,宁远侯忽然反应过来。 不太对啊,方才顾南钰那一句“应该的”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就应该了? “侯爷,侯爷?” 内侍的声音将宁远侯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看着恍惚的宁远侯,内侍想翻白眼:“陛下跟您说话呢。” 要说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就大理寺那位和宁远侯最特殊了。 大理寺顾大人得到的偏待,多多少少有他像先皇后的缘由,至于宁远侯,是纯憨。 宁远侯反应过来,眨巴着眼问景帝:“陛下方才说什么?” 景帝:“......” 要不然指着这憨货办事儿,真想给他一脚。 宁远侯也发觉自己的冒失,头一低,竟呜咽着哭起来。 “陛下有所不知,臣的女儿已经病了十多日都不见好,臣日夜难寐,这才失了神,请陛下恕罪,臣就只这一个女儿了啊。” 方才还在发呆的老侯爷转眼之间抹着衣袖哭了出来,眼泪不值钱似的往下掉,内侍已经看呆了。 第341章 第341章 景帝沉吟一声,到底是没责备。 最近京城不安稳,这些个臣子的动向他也清楚。 宁远侯的女儿地区是病了,不久前还请了太医。 “回头让太医跟着去府上看看,大男人哭天抹泪的,简直丢我大戚的脸!” 景帝佯怒。 “是是是,谢陛下关心。”宁远侯抬着袖子,抽抽噎噎的抹脸,总算是不哭了。 ...... 回到侯府,宁远侯领着太医愁眉苦脸来了菡萏院。 等太医走时,又重新开了两副药方下来,叮嘱丫鬟如何煎服后又被宁远侯亲自送了出去。 春喜躲在屏风后头松了口气,一把拍在林夏师的肩膀上:“真是多亏了你,不然的话我们小姐就露馅儿了,真是吓死我了,也不知道侯爷怎么这会儿把太医给请回来的。” 林夏师没个准备,被春喜这么一拍,屁股歪了歪险些摔落地上。 “傅宁月,能不能管管你的丫鬟。”他气道。 春喜拍拍手,“你自己虚,还怪我手劲儿大呀。” 林夏师:“......” “以后有事儿别找我了。”他气冲冲合上了药箱,狠狠瞪了春喜一眼,就要走。 “好了,你们俩别闹成不成,春喜。”傅宁月睇了春喜一眼。 这小丫头,最近是太欢脱了些。 春喜一听点自己,忙不迭的应声:“是,奴婢知道了。” 林夏师满意了,哼哼声提着药箱离开。 送太医离开的宁远侯折返回来,屋子里的屏风已经撤了下去。 傅宁月交代春喜上茶。 “父亲怎么会请太医来?”傅宁月与春喜一样不解。 她装病的事情,父亲是知道的。 宁远侯尴尬笑了笑,讲起书房中发生的事,“为父这不是,一时间想不出什么旁的借口,随口就说了,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应付,这才没有推辞。” 这么坑了女儿还怪不好意思的。 傅宁月听的目瞪口呆:“父亲怎么会在陛下面前失神。” “咳咳,这个嘛,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宁远侯可不想在女儿面前承认只是因为一个小问题纠结,赶忙转移话题。 “不说这个了,我这趟来是要告诉你,为父要出京城一趟,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回来,你在京城万事小心。” 宁远侯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 想想他这漂亮又娇滴滴的闺女要是被人欺负了去可怎么办? “父亲放心,女儿会的,只是不知道,父亲这一趟出去,是要做什么?” 宁远侯略一思索,北郊山的事她也知道,就没瞒着:“陛下派我去出去将煜王暗中打造的那批兵器找回来。” “这么说,煜王的罪定了?” “我倒是不清楚,陛下必然是心里有数,只是到底碍于父子情谊,拿不准如何判罢了,毕竟咱们陛下子嗣凋零,当下除了五皇子,就是三皇子了。” 这可不一定。 傅宁月在心里接了一句话,随后又问:“那宋邀云呢?” 萧楚临是皇子,宋邀云可不是。 “他呀,听说在刑部受了刑,已经是半死不活了。”宁远侯一点儿也没遮掩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宁月啊,你看,这就是报应。” 想想当初宋邀云还差点儿成了自己的女婿,宁远侯便嫌弃的不行。 傅宁月直直点头:“父亲说的对。”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亲手结果了宋邀云。 第342章 第342章 转眼间已是月末,眼看着天越发的冷了,煜王一案牵连甚广,包括陆奇,祁炜在内涉世官员多大十二人。 自古以来,通敌叛国,密谋皇位的从来没有好下场,这毕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身为北疆奸细的梁镇下场仍没好到哪里去,在说出了所有罪行之后,就被景帝下令杖杀,另又派了一队人马将这些日子以来除去的北疆奸细的名单送往北疆。 北疆在大戚安插人手,大戚又何尝不曾安排人手到北疆去。 只是大戚如今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远离战火,他无意挑起战争,是以,这些年从未下令让那些人做过什么。 然而,他愿意避免战争,不代表他害怕交战。 北疆一而再的挑衅,俨然是不将他这个大戚帝王放在眼中。 长此以往下去,难保那些人得寸进尺,届时与其被动反抗,被打的措手不及,倒不如主动出击,倘若北疆真有见战的心思,他大戚必定奉陪。 煜王一案之中,兴昌侯被夺爵位,侯府成年男子一律斩首,余下众人举家流放,其他主要参案人员被叛午门斩首,与陆奇等人一起行刑。 而宋家的情况有些特殊。 因着顾南钰的缘故,安远侯并没有被怎么牵连,不过景帝还是罚了他的三年俸禄,治了他一个管家不严的罪。 得知宋邀云要被流放,傅雪依身子本就没有恢复好,这下直接一蹶不振,无论大夫开多好的药都无济于事。 二房举家被抄,院子瞬间空了下来。 顾南钰大手一挥,把那片院子给了白茎,免得他整天嚷嚷着种草药没有地方。 白茎从顾肆口中听到这话直跳脚。 给他这么几个破院子做什么,他要的是银子,银子啊! 煜王的下场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从王爷被贬为庶人,终身幽禁煜王府,而煜王妃陆芝,只待来日诞下小皇孙便是她的死期。 妻贤夫祸少,这句话即便在皇家也是通用。 而被判错的工部尚书一家,在景帝看来一早就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口,即便心知自己犯了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绝不允许昭告天下。 好在有煜王一案遮掩,工部尚书一案只在三法司的记录中择去,算是了结。 原本还期盼着柳家沉冤昭雪,能够得告天下的春若特意同傅宁月告了假,替自己的父母亲族烧上一些纸钱。 尽管不甘心,她也清楚,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也想过亲自去景帝面前,揭开自己的身份,可当初的柳家早就被多覆灭,倘若她进宫去见了景帝,景帝为了维护帝王的威仪也绝不会放任她安全离开。 最后必然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这便是君王之策,就像当初的工部尚书府,在证据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情况下,景帝还是下令抄家。 冬日风起,院子里叶落枝枯,分明是最萧瑟凄惨的一副场景,傅宁月却从未觉得如此舒心过。 只待明日午门问斩,这仇,总算是能报了。 傅宁月自知自己没出什么力,从头到尾多数是顾南钰在帮忙。 她让春喜备好了一份桂花栗粉糕,准备给他送过去。 一下子清楚了十多个官员,朝堂上的位置空了许多出来,三皇子忙不迭的准备安排自己的人顶上,然,景帝却有自己的打算。 傍晚的天透着阴冷的气息,寒风掠过衣衫仿佛能穿透其中,百姓们纷纷议论着明日午门斩首的事。 第343章 第343章 多少年,京城没出过这样大的案子了。 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茶馆前头,傅宁月戴着惟帽,提着食盒走了下来。 茶馆里的伙计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殷切的把人请进去:“姑娘可算是来了,咱们大人可等了许久。” 依旧是先前的雅间,顾南钰应当是刚刚进宫,身上绯色的官府还不曾换下。 春喜侯在外头,看着立在一旁,木着张脸的侍卫,心里猜测着今日来的人应当不是顾肆。 顾肆的嘴可碎嘞。 “谢礼。” 傅宁月进屋,将食盒打开,里面赫然就是几块精致的桂花栗粉糕。 春喜话多了一些没错,做点心却是一把好手,她亲自尝过,味道与顾南钰从江南请来的师傅做的几乎差不多,点心的外形上也更加精致,还用了干桂花和蜂蜜点缀。 尝起来也更蜜一些。 顾南钰抬了抬眼皮,慢条斯理的举着筷子夹起一块放在小碟子里,含着期待笑问:“你做的。” 傅宁月也笑:“我不会,是春喜做的。” 素来高高在上,高贵冷清的顾大人笑意思僵了僵,连带着眼里的光都暗了下去。 “我还以为是你亲手做的。” “我不会下厨,若是你不怕吃出毛病来,我也能试试。” 傅宁月这话说的半分玩笑的意味都没有。 她还记去年这个时候,闹心都扑在宋邀云身上,便想尝试着学傅雪依给他做些汤羹。 结果东西放的太多,最后烧出来锅底糊了个透彻,她伸手拿起锅铲清理,结果把锅给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从那之后,春喜便再也不让她靠近厨房了。 “还是不必了。”顾南钰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 他微微垂眸,少女的手雪白娇嫩,颜色像冬日里被雪水浸过的梅花。 这样的手,合该弹琴写字,做她自己喜欢的。 而不是去厨房做一些粗活,沾上油烟气。 “尝尝呀。”傅宁月坐在他对面,兀自倒了杯茶,见顾南钰不动,出声催促着。 顾南钰也没让她失望,浅尝了一口后给出中肯的评价。 “与茶馆里师傅做的倒是差不多。” 他不喜甜食,尝了一口便放下。 “酒楼里这个卖的特别好,每日至少能卖出去五十多份儿,不过现在冬日里到了,等桂花用完了,这点心也就要不卖了。” “你那酒楼,生意近来不错。” 顾南钰来时路过的,这会儿天都晚了,正是吃饭的时候,里头挤满了人,在长街上都能听到伙计的声音。 傅宁月弯了弯唇,黑眸里泛着光:“是啊,最近大约是运气旺,许多事都已经如愿。” 第344章 第344章 顾南钰深深的看着她,傅宁月开心了,他自然也是开心的。 “你这几日似乎很忙?”傅宁月关心起顾南钰的事情来。 她终究是已经答应了顾南钰的求亲,怎么也算是未婚夫妻了,该关心也是该关心一下的。 “尚可,因为二房的缘故,后续的事情陛下并不需要我参与,所有人都关押在刑部。” 傅宁月眯着眼睛,继续笑:“那我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透出几分狡黠。 顾南钰睨了他一眼,莫名有种被忽悠的感觉。 “你约我出来,莫不是就为了请我帮忙?!”他问出口。 “是啊。”傅宁月毫不心虚。 顾南钰抿唇,微叹了声,他还以为是傅宁月终于...... 也罢。 “什么事?” “我想见宋邀云和傅雪依。” 她这个人没那么高尚,既然等到了仇家的死期,不如好好的欣赏一番,又怎么对得起前世所经受的一切。 “人不在我大理寺,想见他们,得经过刑部尚书的同意。” 顾南钰并未拒绝,已经在开始帮她想办法。 “我知道,你只需要帮我约见刑部尚书,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即可。” 顾南钰怔了怔:“这会儿不怕暴露你我的关系于人前了?” “不是暴露,届时你尽管说我是求到你跟前的,你不过做一个顺水人情,不就成了。” 顾南钰摇摇头,又是气又是无奈:“你倒是想得好,一步步把我套进去,算准了我不会拒绝是不是。” 傅宁月应的很是猖狂:“是啊。” 顾南钰:“......” 他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泥鳅似的姑娘,比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还难对付。 “我不会白让你帮忙的,年底各个铺子的盈收出来,我送五千两银子至你府上,算作谢礼,如何?” 顾南钰轻笑,扬起眉看她:“你觉得,我想要的谢礼是银子?”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她罢了。 男人眼底的笑意味深长,傅宁月不禁被他看的脸热,低下头道:“你若是能帮我,我便给你其他的谢礼。” 顾南钰挑眉:“当真?” 傅宁月没有回答,深呼吸了几下道:“那你过来。” “什么?” 傅宁月绞着帕子,抬头道:“我说你过来。” 顾南钰神色微变,颈间勾结滚动,深邃的瞳孔暗色涌动。 他起身,乖巧的按照傅宁月的话坐过去。 女子目光盈盈,比所有的景色更美,离的近了,她眼下的睫羽都能数的清清楚楚。 傅宁月迅速起来,在顾南钰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顾南钰满心期待。 然后——碎掉了。 “好了?”他不可置信看向眼前的姑娘,还抬手摸了摸脸。 他甚至不确定傅宁月是不是真的亲了自己。 傅宁月鼓着腮帮子,还是不好意思:“好了。” 顾南钰幽幽叹出口气,胸腔震动着发出一声笑,被她给气的。 “傅宁月,你这是欺负人!” “找我帮忙,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带来的点心还是丫鬟做的。” “就算我心悦你,你也不能如此这般糟蹋我的心意。” 第345章 第345章 平日里最是从容温雅的顾大人,此刻抬手,捂着心口,薄唇一张一合,说出口的话万分受伤,恍若傅宁月是什么令人神共愤的负心汉似的。 “说到底,你是看我好欺负。” 眼底映着傅宁月目瞪口呆的一张脸,他还不忘补上一句。 傅宁月觉得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我都说给你五千两银子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怎么还倒打一耙了。 顾南钰眨了眨眼,无辜的很:“你觉得我缺银子?” “可你也不能......总这样吧。” “哪样?” 傅宁月红了脸,实在招架不住对方这般带着可怜姿态跟自己说这些。 见她脸红的厉害,顾南钰觉得可爱,凑过去笑问:“那你再亲我一下,便算了。” 即便是有心再逗弄她,也不能把人逗弄的狠了。 要是真生起气来,可不好哄。 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未婚妻。 “......行吧。” 傅宁月照着他说的,又在另一边脸颊上落下一个浅吻。 顾南钰心满意足,随后问:“你想什么时候去刑部?” “明日午后如何?” “我来安排,到时候我派顾玖带人去侯府接你。” “不用,我会带着清河他们三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也好。” 清河等人的功夫顾南钰也算是见识过,与顾肆他们不相上下。 “对了。”傅宁月想起来一件事:“李毓芬她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会将他们送出京城,回到他们原本的住处。”顾南钰知道傅宁月担心的是什么,让她放心:“他们活不久的。” 萧楚临被终身幽禁了不错,那些北疆人可没有。 何况,还有一个失踪不见的林媚娘。 梁镇的身份早就被揭露,不说林媚娘,便是北疆人也断然不会放过他们母子三人。 傅宁月明白他的意思。 北疆人迟早有一天会找到李毓芬她们,绝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换做以前,她大约会不忍心,觉得那两个孩子毕竟还小。 可如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斩草要除根。 焉知以后这两个孩子不会为了替父报仇,找上他们。 届时,时日一长,模样大变,谁又能注意到他们。 “我会让人暗中盯着,有消息我告诉你。” 这个消息,指的自然就是李毓芬母子三人的死讯。 “好。” 顾南钰行事,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正事,外头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冬日白天到底是短的。 临走前,顾南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神色郑重:“待侯爷回来,我请冰人上门提亲,你可愿意?” 哪怕是傅宁月答应同他在一起,成亲一事,顾南钰也不想自作主张。 傅宁月默了默,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一些,半晌,才道:“今上会同意么?” 顾南钰是景帝宠臣,她的父亲亦然。 两家定亲,傅宁月不认为景帝贵轻易答应。 顾南钰视线灼灼,等着她的回答:“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他答应的。” 第346章 第346章 回到侯府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姑娘这一趟出去的久,合该穿的多些,如今天气冷了下来,若是得了风寒可了不得。”春喜急急忙忙的进屋取了厚厚的外衣来给她套上。 冬日风寒,进了屋子里一阵暖意袭人,与外头俨然是两个地界儿。 “大公子回来了,方才还来寻姑娘,姑娘方才可见到了?” 傅宁月摇摇头:“大哥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并没有,不过大公子给您带了城中张记卤水铺子的卤鹅,说是味道不错,奴婢刚刚已经热上了,姑娘您要不要尝一尝。” 张记的卤鸭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如今又新推出了卤鹅,可不得好好尝一尝。 “看来大哥不甚忙,这样吧,你等热好了,切下一半,你们留着尝尝,剩下的我带去同大哥一起吃,想来他这会儿还没有用膳呢。” 春喜点头应下:“好,奴婢这就去。” 傅宁月坐在窗前,把身上的衣服给换了,她和大哥有一个多月都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煜王的事近在眼前,也不知神机营的事务是否会因此忙起来。 不多时,烧鹅给热好了,春喜亲自给片开,骨肉分离,装在两个盘子里,放进食盒,免得到了大公子的院子再凉了。 与此同时,姜执栩才堪堪洗漱好,一听下人来报,小妹带着烧鹅过来了。他便匆匆擦了擦头发,穿好衣裳迎过去。 “大哥这些日子真是好忙,早晚都见不到人。”傅宁月说笑着把食盒打开,又打发了春喜他们回去,不必在旁边伺候。 她还有许多话想问大哥。 姜执栩坐了下来,听到这话露出带着忧愁的淡淡笑容:“说忙也没什么可忙的,但总是要整日坐在其中,或是带着人巡逻,每天几场下来,真是腿都要走断了。” 若是可以的话,他倒宁愿不要神机营副统领的职位,在家做个闲散的公子哥,每日陪着妹妹逛逛街,买着胭脂水粉的什么,多逍遥。 或是跟着义父去追踪那批武器的下落,也好过待在这里。 看出他的烦躁,傅宁月忍不住笑:“多少人想要做这个位置都不成,大哥怎么还嫌弃上了。” 姜执栩长长的叹了口气,直喊累,发现桌子上的烧鹅,忍不住问:“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可是不好吃?” “想着大哥或许还没用膳,便来蹭一顿大哥的饭。” 姜执栩轻笑:“我吃的可都是糙食,今晚只让人备了清粥小菜,小妹可不要嫌弃。” “没事,春喜准备了。”说着,傅宁月从食盒的下面一层取出两个精致的小蝶儿,里面放的赫然是春喜早就准备好的晚食点心。 晶莹剔透的虾饺儿和两碗飘香的牛乳粥。 姜执栩看的待了,他是个糙人,从前在战场上有口吃的就能感恩戴德了,便是回到京城之中也不曾大手大脚的花钱,早午饭随便对付一口就成。 没那么重的口腹之欲。 瞧着那碟子虾饺上还泛着油光,里面的虾仁清晰可见,应当是现包现蒸的,而牛乳价又贵,里头不知放了些什么,还透着一股子果香气。 闻着就觉得香。 “这牛乳粥是春喜按照酒楼里的菜谱新做的,我吃过几回,味道很好,不甜也不淡,大哥快尝尝。” 第347章 第347章 没错,酒楼里的新菜谱,就是她前不久想起来写下来交给掌柜的那几样其中之一。 傅宁月递了勺子过去,姜执栩却没在意,直接捧着小碗这么喝。 巴掌大的小碗,是傅宁月喝完酒能饱的程度,到了姜执栩这儿,不够他两口的。 眼看着碗起又落下,里头就空了,傅宁月呆了呆,随后笑道:“大哥胃口可真好。” 姜执栩擦了擦嘴,注意到自家小妹递过来的勺子还搁置在一旁,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我用不惯这勺子,不过这粥味道的确不错。” 小妹整天吃这些精贵玩意儿才能养的这般漂亮精致,也就难怪父亲打起自己俸禄的主意了。 苍蝇腿儿也是肉,等他下回发了月俸,还是送给小妹用吧,反正他也用不上。 傅宁月完全不知道姜执栩在想什么,又夹了一筷子虾饺过去,等他吃完后笑吟吟问:“说起来,大哥的失忆症这么久都没好,要不要传大夫给看看。” 自从收了林夏师之后,傅宁月就想着让他给姜执栩看看。 一开始,是历长峥在,不好说,后来历长峥死了,自己又受伤,待自己伤好,煜王的事情又接憧而至。 这么拖着,就拖到了今天。 历长峥面色微微一顿,看向她:“恐怕看了也是无用,我这些日子陆陆续续也能记起来从前的事情,只是连接不上罢了,不过也不影响如今的生活,我倒是无所谓。” 话说道此处,他观察着傅宁月的脸色,又转了话锋:“倘若你觉得大哥该看大夫,那就看吧,听你的就是。” “大哥什么时候休沐,我让小夏来给你看看,他的医术,你应当是知道一些的。” 姜执栩没有拒绝,算了算日子道:“还有五日才轮到我休沐。” “那就等五日。” “好。” 姜执栩对这个妹妹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何况看看脑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又提起宁远侯。 “父亲临走前同我说,今年过年,恐怕是赶不回来了。” “父亲也同我说过,想来今年所有事情都要由我来准备了。”傅宁月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有些重。 她会管家不错,可逢年过节,这些人情往来,走亲访友,她却没主持过。 见她难得露出了愁容,姜执栩温柔的笑了笑:“还有大哥呢,总不至于神机营过年也不休沐,再说,舅母家不是派了人来。” “咱们若不是京城,也省的这些了。”傅宁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姜执栩听了进去,神色认真道:“若是觉得京城无趣,待明年开春,大哥带你出去游玩如何?” 傅宁月愣住了:“大哥莫不是同我开玩笑吧,你还有职务在身呢。” 姜执栩耸了耸肩:“届时我寻个借口,辞了就是,这副统领的位置,原本也不是非我不可。” 第348章 第348章 他本来以为不过就是临时顶替历长峥罢了。 谁知道二弟会忽然暴毙而亡,副统领一职,就这么定在他身上。 “义父身为宁远侯,又掌十万兵权,若我还握着神机营副统领的位置不放,只怕太过张扬,京城中多少人盯着咱们呢。” 姜执栩也挺想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出去看看。 傅宁月戳了戳牛乳碗里的果子,模棱两可的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她没法儿答应,也不敢答应。 前世她没死之前,是五皇子萧楚临坐上了皇位,听说那时大戚动荡不止,北疆人虎视眈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甚至在萧楚临坐上那个位置不久后觊觎两国相邻的几座城池,狮子大开口。 萧楚临刚坐上那个位置,根基不稳,却也不敢答应北疆的要求。 他若是同意了,只怕要遗臭万年。 可不同意,带来的后果便是战火连天,百姓遭殃。 进退两难。 傅宁月迄今为止还记得死得那一日,三皇子揭竿而起,势要同五皇子拼个你死我活。 她就在大殿之中,不记得是谁,手起刀落,划破了她的颈脖,鲜血怎么都捂不住。 临死之前,她看到了所谓的叛军统领“三皇子。”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三皇子,不过是有人穿上了三皇子的铠甲,在脸上糊了血伪装的。 要得就是给三皇子加注一个反贼的名头,从而名正言顺的将其铲除。 颈脖上的鲜血一点一点的流出,她甚至能够清晰的感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弥留之际,傅宁月听到萧楚临与那个冒牌货的争执,大意说的是北疆的大军将至,届时,他们无法抵挡。 听完这句话,她就彻底没了意识。 萧楚临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是北疆正是与大戚开战的那一天。 她不关心皇室如何,她关心的是侯府上下,还有舅母一家。 倘若北疆当真有一天大军压境,她们如何能安心的坐在这京城之中。 一道国破,所谓的宁远侯也不过是对方的阶下囚。 她这样的贵眷女子更是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一时之间,傅宁月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不过好在,短时间之内,大戚不会乱,如今北疆的盟友也就是萧楚临已经落网,再没有了搅动风云的能力。 北疆再想要动手,也得要好好考虑。 “再过没几日,阿笙就该回来了吧。”姜执栩并未在意傅宁月方才说的日后再说,总归是她不去,自己也不会去的。 “大哥倒是提醒我了,等他回来,府里的这些事就交给他操心吧,免得他一年到晚的盯着我,比父亲管的还严。” 她也可做个甩手掌柜,过几天悠闲自在的日子。 这个弟弟她喜欢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 “阿笙若是听到你这话,少不得又要啰嗦两句,好在我整天要待在神机营,也同他碰不到一块儿去。” 傅宁月皱了下眉,不满道:“大哥你抛弃我。” 姜执栩给她加了一块儿鹅肉,幸灾乐祸的笑:“大哥也是没办法,不然你跟书院的先生说,把留在书院算了。” “......这算是什么法子。” “小妹。”姜执栩声色幽幽:“大哥也就只能想到这儿了,待阿笙回来,你自己保重吧。” 第349章 第349章 傅宁月:“......” 真想把晚饭给撤回去,让他继续吃那些清粥小菜算了。 第二日,用过午膳,傅宁月便带着林夏师与清海去了刑部,路上与顾南钰汇合。 清河与清川被他派出去寻个人,三五日抽不开身。 刑部尚书正靠在公廨的椅子上小憩。 如今煜王的案子已定,等的就是今日申时一到,押着那些犯人前往午门西南方向约莫十里路之外的菜市场口斩首。 是以,眼下到年关,算是难得的清闲时段。 就在这时,外头看门的官兵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大人,大理寺顾大人带着宁远侯府大姑娘来拜访。” 刑部尚书陡然睁开了眼睛,不确定的问:“你说谁和谁?” “大理寺的顾大人和宁远侯府千金傅宁月。” 刑部尚书摸了摸胡子,满脸狐疑。 顾南钰和宁远侯的闺女,这两个人怎么还能串到一块儿来呢。 真是奇怪。 “请进来吧。”先见了再说。 “是。” 不多时,三人在公廨处相见。 刑部尚书虽不喜顾南钰,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一下的,两人见了面,点头打了招呼,顾南钰便说明来意。 “晚辈傅宁月见过尚书大人。” “傅姑娘快起来吧。”刑部尚书看着眼前人比娇花的小姑娘,拿不出对着顾南钰的那种脸色,好言好语的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行刑了,这会儿犯人们情绪激动,你这时候去见,恐是......” “尚书大人......”傅宁月语气软软唤了一句,还未等刑部尚书回过神来,眼泪便如同雨滴一般落了下来。 “我与雪依妹妹之间有诸多误会,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如今她将要流放,我这心里实在不安,只求大人让我见她一面。” 十六七的少女本就生得美,这会儿红了眼眶,更衬得一张脸白皙娇艳,泪光闪烁,令人舍不得拒绝。 顾南钰微扬眉梢。 刑部尚书这会儿便是有些手足无措:“傅姑娘还是莫哭了,你这......”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向顾南钰。 这麻烦可是他带来的。 小姑娘什么的,哭哭啼啼最是麻烦了,他家里也有个女儿,就跟傅宁月似的,稍受委屈便哭天抹泪的,他每每见了都没办法。 最后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闺女的各种无理要求。 顾南钰接收到刑部尚书的求救目光,轻咳了声,淡淡开口:“傅姑娘莫哭,尚书大人已经答应了。” “多谢大人。”傅宁月拿起帕子抹了抹眼泪,感激的对着他行礼。 刑部尚书:“???” 他什么时候答应的,他没答应,他真的没答应。 “不必客气,只是见一见说两句话,倒也无妨。” 说着这话,刑部尚书恨不得把顾南钰给轰出去。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是她带来的,瞎话他也是不眨眼就说出来的。 此人脸皮甚厚。 第350章 第350章 话是应了下来不错,刑部尚书还是不放心,嘱咐道:“这些犯人临近上路,只怕是心神癫狂,傅姑娘可要小心,切莫不可靠的太近,若是伤了碰了,本官这可负不了责。” 这些知道自己是流放而非赴死的犯人精神状态还是要好一些的,那边的死囚更是疯魔了似的。 这两日只要是路过牢房那边,隔着才百步远,都能听着隐隐约约的哭声和求饶声。 傅宁月捏着帕子擦干净眼泪,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同他道谢:“晚辈多谢尚书大人慷慨。” 刑部尚书忙摆手:“举手之劳罢了,来人啊。” 刑部尚书召来衙役,领着傅宁月去牢房。 他还要同顾南钰好好说道说道,平白无故给他招来这么个麻烦。 然而,傅宁月跟着衙役走了,顾南钰却也跟着走了。 刑部尚书:“......” 他现在真的要开始怀疑顾南钰同宁远侯府的关系了。 怎么不过是出于北郊山一案的两分相助之情,还要帮人送到牢房里去? “顾大人。”刑部尚书快步上前,拦在顾南钰前头:“正好你来,本官这有许多事,想同你商议商议。” 这小子要是敢拒绝,他就敢当场甩脸色! 不等顾南钰开口,傅宁月便对着二人欠了欠身子:“顾大人已经帮了我,就请留步吧,我与雪依妹妹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还请顾大人留步。” 傅宁月是不介意顾南钰跟着,只是他这一来,恐怕刑部尚书就要怀疑了。 没错,尘埃未定之前,她还不想暴露。 对于傅宁月这用完就丢的习惯。顾南钰心中浮出两分郁气。 再气......也不过是自己气自己罢了。 总归人家是不在意的。 顾南钰有自知之明,没有强行跟着,吩咐顾肆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刑部尚书则暗地里观察着二人,态度客气疏离,眼神都未有什么交集,看着似乎也挺清白,好似自己方才得猜测是空想。 待傅宁月离开了,刑部尚书面上挤出一抹笑:“顾大人同傅姑娘似是关系不错?” 他一点儿也不遮掩自己打探的心思。 别说,二人郎才女貌,出身相当,倒也十分匹配。 偏偏就是这出身太过相当了,陛下对两家的信任也是平分秋色。 两家联姻,恐怕不是他们这位陛下想看到的。 啧啧,想远了。 刑部尚书堪堪坐下,望着青年冷淡的一张脸回了神。 顾南钰眉眼间没什么情绪起伏,语气依旧淡淡的:“我与宁远侯同为今上做事,再有北郊山一事,多亏了傅姑娘提供线索,不至于让陛下太过苛责。” “我不过是还她一个恩情,再者,姑娘家总爱哭鼻子,听得我心烦。” 傅宁月自然不在这些姑娘之列。 除傅宁月之外,他也没见过别的姑娘哭,或许也有可能哭过,但就是没在意就是了。 他嘴上这么说,脑海中却想把方才那一幕印在其中。 美目顾盼的女子红着眼眶,衬得一张脸娇嫩白皙恍若芙蓉,实在是一副可怜模样。 第351章 第351章 换做别人,顾南钰只会嫌弃的躲远些,怕人把鼻涕眼泪蹭到自己身上。 可既是傅宁月,便莫名的,让顾南钰有种想做禽兽的冲动。 原本还满心疑惑的刑部尚书听到这话,顿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是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最爱哭鼻子,我家中有个女儿就是如此,顾大人坐吧。” 找到了共同点之后,刑部尚书对顾南钰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转变。 二人坐下,他便立刻差人上来沏茶。 “临近年关了,想来大理寺最近不甚忙。”二人坐着也是无聊,刑部尚书没话找话。 “还好,待这件案子结束,会清闲许多。” 实则,如今煜王一案已经全权交给了刑部尚书处理,有一个宋邀云在,顾南钰就已经不在适合参与进去了。 “是啊,没想到快到年底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刑部尚书幽幽叹口气,想着煜王的结局,不免觉得悲凉。 倘若煜王老老实实的,不去想着和北疆的人勾结,这太子之位,说不准是能争的过三皇子的。 之前朝中支持五皇子的大臣,可不在少数。 怎的就要自寻死路呢。 一子错,满盘皆输,诚不欺我。 亏得煜王妃身怀六甲,说不准诞下皇室第一个长孙,能改变她必死的结局。 妇人十月怀胎才生产,这么长时间过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 刑部的牢房中有重兵把守,晚间午门斩首的与流放的犯人并不关在一处,且男女的牢房是分开的。 衙役知道傅宁月的身份,对她也是颇为客气。 还没进去,傅宁月脚步停了停,身后的清海配合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锭子。 “小兄弟在衙中做差辛苦,这些是我家姑娘请小兄弟喝茶的。” 看着手中分量不小的金锭子,衙役呆了呆。 清海继续道:“我家姑娘有话要同犯人说,还望小兄弟行个方便,将人请到一处去。” 衙役吞了口口水,没怎么犹豫迅速把金锭子揣进怀里,对着傅宁月笑的更欢快:“姑娘直说就是,这些小事,小的还是能做主的。” “劳烦衙役兄弟了,我想见傅雪依和宋邀云。” 上一瞬还乐呵呵的衙役当即露出了为难的脸色:“宋邀云可是死囚,姑娘想要见他,恐怕不安全啊,这死囚未上刑场,一个个都发了疯似的恨不得能把墙给掏空了跑出去。” 衙役对死囚如何并不担心,担心的是眼前这位世家小姐的安危。 万一被伤着哪儿了,他这个做衙役的也不好交代。 “说两句话而已,我还带着侍卫,不会给衙役兄弟添麻烦。”傅宁月温声说着。 衙役看了看清海,又看看林夏师和顾肆。 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气势非凡,看起来就是练家子,三个人应当也不至于看不住一个戴手铐脚镣的男子和一个妇人。 金子都收了,也不好得罪人不是。 “那成,我给他们领一个牢房里去,姑娘快些,若是让尚书大人知道了,我不好做的。” “多谢衙役兄弟。” 第352章 第352章 死囚与流放犯人的牢房隔着两个深巷,哪怕才站在门口,傅宁月都能闻到里面一阵阵熏着人脑袋都疼的血腥味和恶臭味。 哭哭啼啼的声音隔着牢房的高墙传了出来,犹如鬼魅一般,要是在深夜里听到这些声音,恐怕更骇人惊闻。 被关在牢房里这许久,又受了刑,宋邀云身上的囚服也破烂的不成样子,往日俊郎温润的无双公子,这会儿披头散发,满身血污和冲天的臭味儿。 哪怕就是放置于长街上,恐怕也不会有人认出这就是曾经的谦谦如玉的宋公子。 傅雪依自然没好到哪里去,小产不过月余,在牢房中就待了有十日不止,身体都没有恢复好,在牢房中还要受尽白眼和欺辱,整个人都受了两圈儿不止。 曾经的傅雪依,也是有着过人的美貌的。 否则也不能哄的宋邀云拜倒在她的裙下。 可如今,傅雪依双眼突出,脸颊凹陷,唇上更是没什么血色,脸色苍白,深黑的眼瞳中空洞洞,没有一丝光彩。 直到见到了重伤不止的宋邀云,她眼中才有了一丝波澜起伏。 “邀云哥哥?” 被推进同一间牢房,傅雪依立刻就扑了上去。 起初她甚至不敢确认躺在干草上如同乞丐一般的男子就是宋邀云。 待拨开对方脸颊上被血污黏在脸皮上的发丝,看清那张脸,她手禁不住一颤,眼泪哗就落了下来。 筹谋多年,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如何能不哭。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撑了十多日,还幻想着事情或许还能有两分转机的傅雪依在看到宋邀云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心中的仅存的一丝希翼在此刻彻底崩塌。 “宋邀云。”她没有再继续喊闺房之中的称呼,而是拽紧了宋邀云的衣领,满是不甘的质问:“为什么,你说过,娶了我会好好待我的,怎么会落得今日这样的下场?” 她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从前没挑破与宋邀云的事,她还是安远侯府的二姑娘,哪怕不是侯爷嫡出,也是二房的长女,甚至国公府的千金都是她的闺中好友。 也算是风光无限。 所有的不幸似乎都是自与宋邀云的事情被撞破后开始的。 名声被毁,无奈入府做妾,母亲的死,还要他弟弟仕途之路被彻底阻断,甚至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回顾往昔,她所追求的一切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 这一切都是拜宋邀云所起赐,傅雪依如何能不怨,如何能不恨! 宋邀云此刻却没有心情哭,也没有力气去哭。 傅宁月到的时候,就看到傅雪依在扯着宋邀云的衣领怒冲冲的质问。 傅雪依大约也是听到了脚步声,手中的动作松了松,转过头,视线上移,她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傅宁月!” 宋邀云此刻也是看见了来人,撇过头去,自尊心让他不愿意被傅宁月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 傅雪依抬起衣袖抹干净面上的泪水,充血的目光瞪着她,“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是啊。”傅宁月半分不含糊的答了。 第353章 第353章 说实话,如今只是看到傅雪依和宋邀云的悲惨模样,她便觉得心情无比顺畅。 傅雪依面上闪过难堪,走到了栅栏处,死死的盯着傅宁月:“你不要以为你赢了,说到底最后嫁给了宋邀云的人是我,而你,终究是我的手下败将。” 傅宁月此刻心情特别好,也就无所谓同她争辩这些言语上的便宜。 毕竟,好戏还在后头。 她轻声笑了笑:“你若是觉得你赢了,我自然不好说什么。” 这幅从容平淡的模样俨然刺激到了傅雪依。 “怎么,不是我赢了,难不成是你?少得意了傅宁月,我就算是落得如今的下场那也不过是煜王时运不济,一时失手。” “你不要忘了,煜王妃怀有身孕,煜王还没死,他终究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到时候,我们二房就是煜王的亲信,还有你们宁远侯府什么事儿?!” 傅宁月唇角的笑意凝固了两分,被她这番话给蠢到了。 总算是明白了刑部尚书口中说的“癫狂”是怎么个意思。 青天白日的,傅雪依竟就做起春秋大梦来了。 可见流放一事,对她刺激不小。 “煜王再如何翻盘,也同你没什么关系了吧。”傅宁月走近了些,与傅雪依那双猩红的眼睛对上。 “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还记得当初你与宋邀云的事么,的确是我设计的。” 她唇角含笑,静静的看着傅雪依猩红的眼眸中涌起骇人的恨意。 “这还不止,从你入宋府为妾,再到你母亲的死,都是我一手策划。” “忘了说,还有齐秀玉也是我请来的。” 眼看着傅雪依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傅宁月仍旧再笑:“恐怕你不知道,煜王一事败露,我也参与其中。” 仇都报了,不好好到她面前刺激一番,击溃她最后一丝理智又有什么意思呢。 重活一世,傅宁月发现自己的性子变得更恶劣了些。 或许是跟着顾南钰学的也说不定。 她默默的往旁人身上甩责任。 傅雪依从最初惊讶到后面的不可置信,最后生生笑了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以为我会信,当初你若是有这个本事,又怎会被我和我娘耍的团团转,傅宁月,你想耍我,我才不会信,我绝不会信!” 傅雪依后退两步,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才是那个输家。 可她装的再像,眼底的慌乱和惊恐却是无法掩盖。 “信不信随你,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儿,免得你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傅雪依神色一愕,陡然冲到了栅栏前头:“你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流放,我不会死的,我必然会回来杀你,傅宁月,我会回来杀你的!” 清海想也不想就挡在了傅宁月身前。 “自古以来,流放之路艰苦,病死的有,饿死的也有,我还听说,你们这条路,途中要经过两处匪寇作乱之地。” 傅宁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第354章 第354章 “不知道,你是否还能活到煜王有翻身的那一日。”傅宁月垂眸,牵唇笑了起来。 傅雪依脸色白了白,恐惧如同藤蔓一般自她的经脉之中蔓延。 “不过这样也好,想来,你也可以快些见到二伯母。” 傅宁月这番话,可谓是杀人诛心。 刘茹是为谁而死,傅雪依再清楚不过。 她为了傅雪依的前程谋算了不知多少,到最后女儿不仅没成正妻,反而陪着宋家一道抄家流放了。 换做是任何人,只怕气的棺材板都要跳起来了。 最后头的顾肆听到两人的这番谈话,摸了摸鼻尖,暗暗感慨。 日后可真不能轻易得罪姑娘家,看看傅雪依与宋邀云的下场就知道了。 傅雪依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癫狂起来,她咬着牙,脸腮渐渐抖动着,猩红的眼珠紧紧盯着傅宁月,好似要将她皮肉拨离拆吞入腹。 再然后,就是一阵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傅雪依嘶吼着,整个人趴在栅栏上,试图用这种方式驱赶心中的恐惧和不安。 她很清楚,傅宁月说的没错。 自古以来,流放路上死去的罪犯何止上千,她这个身子,只怕撑不住。 这还不算。 倘若傅宁月说的是真的,煜王的案子有她插手,她应当不会喜欢宋邀云才对。 有这样的心机谋划,为何从前又是一副无辜可欺的样子。 短暂的愤怒失智之后,傅雪依睁大恍然。 她是装的! 为的就是逼的自己与母亲不得不走最难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条路。 “啊,啊啊啊啊!贱人,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想清楚这一切,傅雪依疯了一般拍打着牢房的栅栏,哪怕手上的枷锁碰撞将皮肤都磨出血痕也不在意。 原来从最开始,就是傅宁月在算计他们二房,甚至比她们自己还早。 无论是与宋邀云的婚事,还是与大房分家,都是傅宁月的计划。 可怜她们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她们占了便宜。 惊讶之余,傅雪依几乎要被心中的疑惑逼疯。 她不明白为什么,难不成从那时候开始,傅宁月就已经洞穿了她们的想法! 这不可能,傅宁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雪依。” 一道微弱的唤声将几乎失智的傅雪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宋邀云艰难起身,回想起傅宁月的话心中也是惊讶不已。 “傅宁月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你莫要被她的话给哄骗了。” 宋邀云更愿意相信这是傅宁月为了折磨他们而想出来的话。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傅雪依此刻根本听不进去别的,尤其是宋邀云,在现在的她看来,宋邀云就是这一切祸事的开端。 “你闭嘴!” 傅雪依想也不想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宋邀云根本无力支撑,瞬间被打倒在地。 他似乎有些恍惚,许久后才回过神,捂着被打的脸,恼怒不已:“你是不是疯了!” “都是你,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都是你害的!” 倘若没有宋邀云。她还是宁远侯府的二姑娘,哪怕身份没有傅宁月尊贵,也不必受这么多的气,更不会还要被送去流放。 “自嫁了你之后,我从未过过一天的舒心日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看上了你!” 第355章 第355章 刘茹死的时候她没有后悔,与大房分家的时候她也没有后悔,可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 宋邀云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捉住了傅雪依的手。 “你闹够了没有,傅宁月说的话如何能信!” “即便她的话不能信,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二人一番争执,很快扭打在一起。 隔着一道牢房栅栏距离的傅宁月默了默。 狗咬狗的戏码会上演,当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前的场面混乱不已,傅宁月提了提裙摆:“走吧。” 临到了门口,方才那衙役一早听到了里头传出的声音,忙迎上去:“傅姑娘,那两位......没事儿吧?” 他好像听到了打架的声音。 “没事,不过是打起来罢了。” “什么!打起来了!”衙役听着就要往里头进,没走出两步,就被清海拦了下来。 傅宁月平静道:“想必是一时接受不了这最后的结局这才动起手来的,小哥这会儿过去只怕会被伤着,他们总归不可能把对方打死。” 便是打死了,也只能是活该了。 “且稍等一会儿吧,他们好歹也是夫妻,不会下太重的手的。” 衙役小哥半是疑惑的看着她。 少女笑的从容不迫,极为好看,让他想到了怀里揣着的金锭子。 “咳咳,傅姑娘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送您出去。” 他可不是屈服于金锭子,纯粹是觉得贵人说的有道理。 回到刑部尚书的公廨,衙役转过头,飞快的跑回牢房里头。 生怕里头打架的两人真打出什么来。 就算其中一个是死囚,那也得等上了刑场被砍头才能死。 要是死在牢房里,就是他渎职了。 谢过刑部尚书后,傅宁月便与顾南钰一道离开。 出了刑部,顾南钰望着少女逐渐明媚的双眸,唇角弯了弯:“这下,可开心了?” 傅宁月静默一瞬,回头看他,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 “开心。” 顾南钰险些被这一笑给恍花了眼,微微一滞后视线往回一收:“既如此,要不要一起傍晚观刑。” 顾肆听到这话险些崴了脚。 看着一本正经提出这个邀约的顾南钰,他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哪儿有人约会是去看仇人行刑的,还是一群犯人被砍头的场面。 鲜血淋漓的,大人也不怕吓到傅姑娘。 “好啊。”傅宁月笑着答应下来,她也正有此意。 顾肆:“......” 真是忘了,这位傅姑娘也不是一般人。 二人约定好时间,自刑部门口分别,傅宁月坐上马车回府。 春喜早早的在门口等着,瞧见她回来,一路小跑着凑过去。 到了傅宁月跟前,满肚子想问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 她看看傅宁月,前前后后,一如出门时那般漂亮精致,是她与春若一手打扮的没错。 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第356章 第356章 见春喜站在月门处不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傅宁月忍不住低头,下意识问:“怎么了?” 春喜凑上去,鼻子动了动,如临大敌道:“小姐,你怎么臭了!” 小姐出门时她可是洒了许多香露在身上的,衣服之前洗好了晾干也是用熏香熏过的,就算不香了,怎么也不该臭了呀。 傅宁月:“......” “换一身就是,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春喜愁眉苦脸:“小姐不是去刑部么,怎么会把衣服弄臭了,莫不是这刑部的大人们都不爱洗澡?” 傅宁月无奈,“我去了牢房,大约是在里头被染臭的。” 再不解释一句,刑部大人们的清誉就没有了。 先前没同春喜她们说,也是不想她们担心。 果不其然,小丫鬟瞬间炸了似的:“小姐,你怎么去那种腌臜地方呀,春若!” 傅宁月:“......” 半个时辰后,洗漱好换了身净蜜合色的薄袄裙,裙摆与袖口以银丝滚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别了一只流苏的发簪,看着清丽雅致,颇为大方。 傅宁月以为这就结束了,能歇一会儿时,春喜又捧着香露罐子走过来。 “小姐,今日用这个玫瑰花露吧,正好与小姐的衣裳颜色相配。” 傅宁月自然是任由她摆弄。 “也不知道顾大人怎么想的,怎么能约小姐去观刑呢,小姐,咱们不能不去么?” 春喜将香露洒了一些在她的手腕上,用帕子擦开,最后还觉得不够,又洒了一些在裙摆上。 “为何不如,总归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傅宁月理了理衣袖,“若是你们不想去也不必陪着我,在府中等我就是。” 总归是去看杀人的,没有旁的什么必不可瞧的热闹。 “我陪着姑娘一起。”春若道。 春喜撇了撇嘴:“那我也陪着小姐一起。” 大不了她闭眼不看就是了。 傅宁月哪里看不出春喜强撑着:“你若是不敢看,就留在家里,何必勉强。” “奴婢想陪着小姐嘛。” “那到时候可不要吓的腿软走不了路。” “奴婢才不会呢,大不了奴婢躲在春若身后。” 春若面无表情的道:“我会躲开。” 春喜睁大眼:“春若,你和姑娘学坏了。” 怎么还跟着姑娘一起调侃她呢,春若从前可不这样。 春若唇边扬起了一抹清浅的弧度,无疑是在笑。 春喜羞赧,嘟囔着甩了甩帕子:“不给躲就算了,我闭上眼还不成么。” ...... 差不多快到了上刑场的时间,傅宁月按照与顾南钰约定的时间前往菜市口。 待到行过刑,明日一早,流放的犯人也就要上路了。 彼时,菜市口已经围聚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很快刑部的张侍郎带着一群衙役押着二十多名犯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最前头的,正是一个多时辰之前与傅雪依打了一架的宋邀云。 他脸上还有抓伤,痕迹不浅,尤其眉骨处,深的吓人,似乎伤到了眼珠,一点一点儿的往下流血。 这会儿别说是从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了,便是个清秀男子的模样也看不出了。 第357章 第357章 傅宁月与两个丫鬟在人群外头,站在一家卖菜的大娘家前头,门口有台阶,望着前头的队伍也能看清楚。 清海则与林夏师警惕四周。 待到衙役们将行刑的看台围了个水泄不通,由张侍郎为首几位大人坐下,犯人们被陆续押了上去。 就在这是,顾肆穿过人群走来:“傅姑娘,我们主子有请。” 他指着身后的院门。 傅宁月有些诧异,“这不是菜农家吗?” 顾南钰名下的生意这般广泛? 顾肆笑了笑,没放过眼下这个能给大人表现的机会,忙道:“我们大人知道姑娘到了这儿肯定瞧不见,特意花钱买下了菜农的院子。” 大人这么机智的时候可不多见,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傅宁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着跟顾肆走了。 到了菜农家里,上了楼,顾南钰果然早早的等着了。 打开窗,正好能瞧见整个刑场,是绝佳的观刑位置。 顾肆为了不打扰自家大人和傅姑娘,直接把春若他们领隔壁去了。 像他这么有眼力见儿的侍卫可不多呀。 行刑台之下,百姓们挤的水泄不通。 傍晚的天色并没有前几日的昏沉,天际边点点彩色的云霞还没有彻底退去,打眼看去,倒是一副好景象。 “这个位置如何?”顾南钰打开桌上的纸包,里面是从茶楼里带出来的点心。 傅宁月扬了扬眉:“位置自然是好的,不过看杀人,吃点心,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顾南钰微愕:“我以为你会喜欢。” 至少看着宋家倒霉,看着煜王倒霉,她是开心的。 傅宁月捡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对着他笑:“我确实挺喜欢的。” 前世,她经历过无数折磨,死在了人堆里。 便是血肉她都往肚子里吞咽过,如今看个杀头吃个点心,又怎么可能不合适。 顾南钰见她自己问又自己应了,莫名有种被调戏的感觉,面上涌出两分无奈。 吃着点心,望着涌动的人群,傅宁月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阿谷。 林谷就站在傅宁月刚刚站着的地方,踮着脚尖,往行刑台的方向看。 顾南钰察觉到她的视线,循着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没想到阿谷也来了。”吃着点心,傅宁月看了顾南钰一眼。 若不是不方便,真想把阿谷也请上来。 顾南钰一下子就猜出她的心思,淡淡出声提醒:“用完就丢就别想了。” 傅宁月神情严肃否认:“我没有。” 很快,行刑的时间到了。 摘了亡命牌,磨的噌亮的长刀在晚霞下闪烁着锋芒。 傅宁月站在窗口,一错不错的看着最中间的宋邀云。 殊不知,正对面也有人在看着她。 穿着书院制服少年清俊的脸绷着,锐利的目光盯着窗口边儿上露出的一抹暗色衣角。 屋子里分明还站着另外一个男子。 哪里来的野男人,竟然敢勾引我阿姐! 第358章 第358章 小厮言顺显然也察觉到了主子的表情不对,贴心的提议:“公子,这里人多混杂,场面也血腥,不如咱们先回府吧,大小姐知道您提前回来了,必然很高兴。” 这不说还好,一说穆笙的脸色更不好了。 阿姐这会儿高兴是高兴呢,不过不是因为他。 小公子越想越气愤,这男子必定也不是什么好的。 哪儿有正经人家的男子带姑娘出来约会是来看人家砍头的。 瞧这家境,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大姐莫不是被什么人给哄了。 少年心底生出各种猜测,因此对与傅宁月在一处的男子印象越发的差。 “公子?”言顺不明所以的看着黑脸的主子。 穆笙静了静,道:“你先回去吧,我去别处看看。” 言顺当即露出了为难的脸色:“公子,这不好吧,如今京城乱的很,您要是出了什么危险,小的担待不起啊。” “无事,我一个男子,又是青天白日的这么多人能出什么事,你且先将马车拉回去把院子收拾好就是。” “可是......” “快去。” “好吧,那公子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知道了。” 待小厮离开之后,穆笙大步流星的往对面的菜农家去了。 敲了敲门,不多时,开门的清海见到来人,不禁微怔:“小公子!” 穆笙寒着脸:“我阿姐呢。” 清海侧身,让出位置:“姑娘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房间门口,顾肆瞧着清海领着一个小少年过来,面露疑惑:“这是?” 看到楼上还守着个陌生男子,穆笙的脸色更差。 “我找我阿姐。” 他就知道这男子不怀好意,看个热闹不在大庭广众之下,还非要到菜农家里来,偏还领着侍卫守着。 隔壁屋里的春喜与春若听到声音,推门出来, “小公子!您不是在书院么,怎么回京了?”春喜惊道。 “你们为何不跟在我阿姐身边?” 春喜与春若对视了一眼,嗫喏了两下,忽然不知该怎么说。 旁边的顾肆听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宁远侯养着的最小的那位,傅姑娘的弟弟穆笙。 这下岂不是糟糕了,大人和傅姑娘在一个屋里,看这位的脸色,情况不太妙啊。 见两个在他不说话,穆笙没有多说,推门就要进去。 这是房门忽然打开,傅宁月被顾南钰护在身后。 “阿笙!” 傅宁月语露惊喜,直接拨开前头的顾南钰迎上去:“你怎么回来了,书院不是还有几日才放假?” 穆笙同样吃惊,怎么都没想到同自己阿姐在一块的竟是大理寺的顾南钰顾大人。 少年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量,尤其方才顾南钰开门时将自家阿姐护在身后的动作令他明显的感觉到二人之间的关系明显超过了正常人之间的......亲密。 这个发现并没有能让穆笙高兴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同傅宁月道:“快过年了,书院中本就没什么事,我便同山长提前告了假,不曾想回京就遇到了行刑的队伍,便只能停下来看看。” “没想到,阿姐也在啊。” 少年面庞俊郎,一身青翠郁色的长衫透出书卷气,眼尾余光却隐隐往顾南钰身上看,意思再明显不过。 触及少年的目光,傅宁月抿了下唇,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第359章 第359章 “呃,我,我来瞧个热闹,正好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理寺的顾大人,我们正好碰上的。” “那还真是巧啊,顾大人,久仰。”少年微微颔首,同他打了个招呼。 顾南钰点了点头,对于少年不自觉间流露出淡淡不顺,决定当没看见。 房里一下多了好几个人,傅宁月自觉尴尬,招呼着几人坐,连带着春喜春若都没放过。 她可没忘了上回穆笙回来还调侃她来着,不曾想今天就让他撞见了。 只怕回府之后,这臭小子不会放过自己。 傅宁月忽然觉得自己前景堪忧。 气愤沉默之际,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发出尖叫和低呼,紧随其后的,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刽子手们听着号声,举起长刀,人头落地。 鲜红的血喷了一地,被砍断的颈脖露出颈脖的经络和血肉,浓重的铁锈味儿散了开来,不少人瞧着行刑台上的血腥场面,止不住的弯腰呕吐。 傅宁月往窗口,宋邀云的人头已经滚到了不知何处,只留下一具无头尸体倒在地上,毫无声息。 她捏紧了帕子,漆黑的眸中升出压抑过后的激荡。 若是可以,她真想喝两杯酒大醉一场。 可惜,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允许。 回归当下,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弟弟,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顾南钰,深吸口气,坐了回去。 “吃点心。” 她把盘子推到穆笙面前。 穆笙弯唇:“阿姐,我不吃甜食的。” 傅宁月呵呵笑了:“我忘了。” 穆笙:“阿姐,你与顾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我不是同你说过,是因为北郊山的案子。” 少年恍然,意有所指的道:“原来顾大人这般贴心。” 案子都结束了,还带她阿姐出来。 这分明是寻了借口想要图谋不轨。 原本对顾南钰存了许多尊敬与崇拜的少年这会儿是彻底没了好感。 再看顾南钰那张冷峻的脸,怎么看怎么生气。 “我......”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傅宁月打断了顾南钰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悄默默的给他使着眼色。 再坐下去,她回去真的要没清净日子过了。 顾南钰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穆笙点头:“好啊,顾大人,我与阿姐告辞了。” 顾南钰温声嘱咐:“路上小心。” 傅宁月应了应,拉着穆笙就走。 下楼的脚步声传入耳中,顾南钰闭了闭眼,薄唇轻启,发出一声叹息。 未来小舅子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似乎对自己,还有着极大的意见。 顾肆目送着傅宁月他们离开,回到房里,看着自家大人一言不发,忍不住道:“大人,傅姑娘他们走了。” “嗯。” “大人,您怎么不多留傅姑娘和小公子说会儿话呀。” 这正是拉进距离的最好机会呀。 第360章 第360章 顾南钰再抬眼,温和的目光化作霜刃,朝着小侍卫扎了过去。 小侍卫眨了眨眼,忙跳出了房门外:“属下什么都没说。” 大人这是迁怒,必定是迁怒! 与穆笙一道回府的傅宁月坐在马车上,被少年审视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浑身不自在。 “好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傅宁月无奈出声。 死也让她死的干脆一些。 穆笙哼哼两声:“阿姐还好意思说,之前是谁同我说的,与人家并无什么干系,让我别多想。” 傅宁月满眼无辜:“我没说。” 穆笙:“......” 罢了,计较起来只怕阿姐也只会赖皮。 穆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那阿姐要实话实说,与那个顾南钰,到底是何关系?” “阿笙觉得呢?”傅宁月反问。 少年表情不耐:“阿姐不要打马虎眼,对了,大哥与父亲应当不知道吧。” “停。” 傅宁月气呼呼,“就知道威胁我,你是姐姐我是姐姐。” 少年瘪着嘴没说话。 傅宁月只好认命:“我同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父亲和大哥。” “阿姐放心。” 得了少年的承诺,傅宁月总算放下心来,“我与顾南钰,就是像你想的那样。” 穆笙眼中划过惊诧:“所以,阿姐你们彼此有意?!” 傅宁月默了默:“不是。” 至少,她觉得自己对顾南钰不到那个程度。 穆笙再次不解:“那为何?” “他有权,也有能力。”傅宁月与少年对视,唇角扬起笑意:“另外,顾南钰模样也好,整个京城之中,怕是找不出比他更出众的未婚男子。” “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选。” 傅宁月自然不可能将顾南钰的真实身份告知穆笙,不过这番说辞,其实也没错。 顾南钰的模样的确好,又生的高挑,肩宽腿长。 整日对着一张俊俏的脸,总比整日对着一张丑脸过的舒服。 穆笙眨了眨眼,对于这个解释措手不及。 他还以为,这二人是两心相悦。 “那,顾南钰也是如此?” 傅宁月不假思索的点头。 是与不是,其实都不重要。 殊不知,她的回答给穆笙心中的顾南钰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不喜欢却想娶她姐姐,这分明就是冲着侯府来的。 亦或是...... 他抬头,对上傅宁月的脸。 在穆笙心中,这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子就是傅宁月。 顾南钰看中自家阿姐的脸,十分情有可原。 但再情有可原,也不行。 至于阿姐和顾南钰一个心思,瞧上的也是人家的身份和脸。 那怎么能够一样。 第361章 第361章 只要他姐姐喜欢就是了。 穆笙想明白了,闷声道:“既如此,顾南钰为何不直接上门提亲,反而私下里约阿姐见面。” 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傅宁月失笑:“你这般聪明,想不出缘由。” 穆笙若无其事扬了扬眉:“他既想娶阿姐,总得把所有的麻烦和障碍扫清了吧。” 他口中的麻烦和障碍,自然是今上。 “你说的对。”傅宁月附和着。 “那阿姐日后不要私下里同他出去了,对你的清誉也不好。” 傅宁月想了想,诚然道:“我觉得那个东西,我现在应该也没有了。” 且看别人家适龄的姑娘的门槛儿都被冰人踏破了,他们家也没人上门,就知道了。 谁家都不乐意娶一个心狠手辣,娘家太强势的姑娘回去。 穆笙语气冷下来:“那些人都是有眼无珠。” 傅宁月抬手揉了揉他脑袋:“可不是,还是我们阿笙最好了,懂得护着阿姐。” 少年拂开她的手,有些傲娇:“你是我阿姐,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还有,今日天这样冷,你怎就穿了这些出来。” 傅宁月表情一滞。 得,又开始了。 “我这不是坐着马车,也不是很冷。”说完这个,她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言顺呢,行李呢,都落在书院了?” 穆笙没好气:“我让言顺自己带着行李回去了。” ...... 解差押送着流放的犯人上了路,傅雪依自昨日傅宁月去过刑部之后就变得疯疯癫癫。 手上戴着枷锁镣铐,跟在人群之中,口中一直念叨着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害她。 “快点儿走,这才刚刚出城,还有几个月的路程要走,不许偷懒。” 解差甩动着手中的鞭子,呵斥着后头落下的几人。 傅雪依身子差,昨日又和宋邀云打了一架,身上添了新伤,压根走不快,远远的落在了后头。 解差不耐烦的等了会儿,一鞭子挥在了傅雪依脚底下:“啰嗦什么,赶紧走,再不快点儿,我打死你。” 傅雪依身子一抖,枷锁本就重,这会儿直接跌在地上,口中的声音更大了。 “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 解差翻了个白眼,扬起鞭子就要甩在她身上,被同行的人拦了下来,“你把她打伤了,到时候脚程又要慢了。” 那人不耐烦道:“可她一直念叨着有人要害她,神神叨叨的,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另一人道:“流放路上疯的疯,死的死不是很正常,我看她这疯症也病入膏肓治不好了,到时候——” 他附耳,低声说了两句。 那人看了要状若癫狂的傅雪依,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 “起来,接着走!” 他上前将傅雪依揪起来,把人往前推。 傅雪依跌跌撞撞的起身,被这一推给撞到了宋二夫人身上。 宋二夫人一回头,正想发作,瞧见旁边的解差,只得瞪了傅雪依一眼便作罢。 深冬天寒,转眼几日过去,一早起来,窗外飘起了雪。 刺骨的寒意被窗隙黏起的牛皮纸隔绝在外,傅宁月懒懒打了一个哈欠,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春喜也适才起来,见傅宁月还没起,将炉子里的碳火翻了翻。 “小姐,清海一早得了消息,说是傅雪依在流放路上得了疯症,不慎失足坠崖,寻到时人已经没气儿了。” 便是流放路上出意外死掉的犯人,也要记录在案的。 傅宁月从被窝探出一个脑袋,顿时神清气爽。 第362章 第362章 外头的雪下了有一阵子,一脚踩下去软绵绵的,傅宁月穿好衣裳,站在窗口,看着院子里扫雪的下人道:“今年过年喜事多,春喜,吩咐下去,把这个月的例银提前发了,每人不论身份,再赏十两银子。” 昨日里方嬷嬷来过了,今年各个铺子的盈利收成都不错,库里能添个五六万两银子。 这还只是下半年所有铺子的收成,倘若上半年没有刘茹母女俩暗中捣鬼,盈利少说能再翻一番。 侯府上下的下人也不过一百多人,加上各个庄子,铺子上的伙计农户,差不多有三百多人。 春喜笑着应下了:“今年的赏银比去年多了好几倍,下头的人必定开心。” 从前刘茹掌家的时候,每年过年的时候赏银有个一两银子就不错了,若是遇上刘茹花钱多的时候,甚至还要想方设法而得克扣他们的银子。 “过年了,也算给大家添添喜气。” 一大清早就得了傅雪依死了的消息,可不就是喜事儿。 仇人死了大半,兜里又有银子。 这样的日子何不舒坦。 “对了,这件事你带着清海亲自去督办,免得有些人从中作梗。” 十两银子对寻常百姓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侯府中二等丫头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不过一两二钱。 “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了。”春喜拍着胸脯保证。 傅宁月自然是放心的。 别看春喜嘴碎脾气爆,干起实事儿来可是一点儿也马虎。 “姑娘,方才老夫人那边传话过来说,想要见你。”春若在外提了早饭进来。 春喜顿时撇嘴:“这个关节,老夫人怎么忽然想起来见小姐了?” 自与傅郡分家之后,老夫人就再也没出过院门,也不曾出来见过人,连每个月的家宴都不曾出席。 眼看着年关将至,莫不是想找茬儿。 傅宁月坐在桌前,打开食盒将饭菜摆上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老夫人不找她,她也是要找老夫人的。 春喜见她不慌不忙,好奇道:“小姐,你去不去见啊?” “见,为何不见。” “可老夫人如今脾气越发古怪,奴婢听说她院儿里的下人总是挨打,你若去了,吃亏怎么办。” “她一个缠绵病榻的老夫人,能在我家里拿我如何,别操心我了,赶紧下去办事儿吧,今年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姐就知道打发我。”春喜撇撇嘴,虽有些想刨根究底,但到底也不能耽误事儿,“那奴婢去了,春若,你可得照顾好小姐,去的时候带上小夏。” 春若点头:“放心。” 吃完了早饭,春若把箱子里的披风找了出来,给她披上。 院子里的雪被清扫出一条路,青石砖上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走路稍微快一些就会把绣花鞋给溅湿。 老夫人其实也没什么病,真细究起来,就是心病。 第363章 第363章 几个月前精气神还盛着的老夫人这会儿恍若老了十岁不止,鬓角花白,看不到一点儿墨色。 眼角眉梢处的褶皱不用做出任何表情,都尤为明显。 她抿着唇,手里转着一条沉香的佛珠手串,一下一下捻着。 明明是吃斋念佛的老人,屋子里的下人们却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出,生怕惹的她不快挨打。 不知过了多久,老夫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手中的佛珠串往床头一拍,声色沉沉:“这死丫头为何还不过来。” 下人们心头一颤,面色发白。 嬷嬷忙道:“雪天路滑,许是耽搁了,夫人莫急。” “哼!” 吃斋念佛的老夫人眼角下透着阴郁气息,不耐烦的低骂了两句。 嬷嬷听着,想劝又不敢劝。 没办法,正如这些下人们所说,老太太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的古怪,便是她,有时也招架不住。 与傅郡分家之后,傅宁月就安排着老夫人住到了最偏处的院子,老夫人一开始并不愿意,闹腾了一阵,最后被傅宁月以强势的手段压了下来。 高高在上的老夫人从尊位跌落,气的病了一场,好了之后身子就大不如前,连院门都懒得出,这会儿想要见傅宁月不是为了旁的,就是为了想帮一把自己的亲生儿子。 没错,老夫人即便足不出户,也有的是办法接济傅郡。 对此,傅宁月一清二楚,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总归她给老夫人每个月的月钱是固定的,老夫人想怎么接济都随她,傅郡此人嗜赌,气运又不怎么样,常常十赌九输。 老夫人的那点儿月钱银子压根够不上他的用度,这些日子暗地里变卖了不少东西,才勉强撑起了日子。 傅宁月到的时候,老夫人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进了屋,也不顾老夫人怨怼的目光,兀自坐了下来:“老夫人找我什么事?” 老夫人本就生气,听到这句称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混账东西,你方才叫我什么,我可是你的祖母!” 傅宁月懒懒往椅子上一靠,冲着老夫人笑笑:“这个时候,纠结一个称谓似乎没什么意义吧。” 早就已经撕破脸皮了,若不是不想父亲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头,她早就把这个老毒妇赶出去了,怎么会还留她在府中度过晚年。 “你!” “老夫人。” 嬷嬷及时唤了一声,才制止了她险些脱口而出的骂声。 老夫人忍了又忍,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佛珠,咬牙切齿的道:“如今年关将至,你父亲也不在,你既掌家,有些事我也得提点提点你。” 傅宁月漫不经心的抬眸。 老夫人拧着眉,倒是理直气壮:“我知道你与你大伯多有嫌隙,可你父亲与你大伯怎么说都是兄弟,关系斩不断,你这个做晚辈的,合该上门去看看,免得让人议论我们侯府无情无义。” “呵!”傅宁月听完便不客气的笑出声,“老夫人莫不是忘了,我们与大房已经分家,文书还在我手中,怎么,要我拿给你看?” “就算是分家,那兄弟情谊还能断了不成,何况你堂妹所托非人,导致你大伯白发人送黑发人,正是危难关头。” 第364章 第364章 “你一个做小辈的,怎么也该去关心关心长辈,我也知道,你与雪依之间因为宋邀云的事闹的不愉快,可这会儿人都已经死了。” 老夫人看出来傅宁月的心思,转而变换了策略,开始语重心长起来。 “如今你父亲不在,家中大事小事都要你操心,万事都要考虑周到了,不若你父亲回来,落人话柄,叫御史参上一本该如何了得。” 知道大房于傅宁月心中比陌生人还不如,老太太便拿着宁远侯说事儿。 傅宁月扬了扬唇,在老夫人诧异的目光下吐出两个字:“可笑。” 老夫人深深皱眉。 “既已分家,别说是非血缘的兄弟,就是同宗同脉,那也是两家人了。” “你私下里如何接济傅郡,我懒得管,但想让我出手接济,绝无可能。” “他可是你大伯!”老夫人震怒。 “那又如何。”傅宁月不紧不慢的开口,“我今日来见你,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下人们闻言噤若寒蝉,心里直打鼓。 大姑娘胆子可真大啊,居然敢这么同老夫人说话。 换做以前,下人们指不定会觉得傅宁月没规没矩,以下犯上。 今时不同往日,老夫人脾气古怪,动不动就打人折磨他们。 下人们也早就受够了老夫人,看着她如此难堪,心里只觉得爽快。 “傅宁月,你怎敢如此嚣张,真以为管了家,就能无法无天了不成!” 老夫人这辈子没有被一个小辈这样奚落过,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儿。 “我好歹是你的长辈,是你父亲名义上的母亲,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忤逆长辈,以下犯上,我今日非要替你父亲——” “教训你”三个字还未出口,傅宁月不紧不慢的笑了笑:“老夫人病重,还是省省力气的好,我瞧你气色不好,想来是下人太过闹腾,这样吧,从今日起,就留您身边的嬷嬷和贴身侍女照料,剩下的,便拨去其他地方伺候。” 满屋的下人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 大姑娘真是太明智了啊! “你,你敢!”老夫人气到手抖。 当初分家时,她选择留在侯府,也是因为习惯了这里养尊处优的日子,身边有十来个丫头伺候着,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这个死丫头竟要裁减她院里的下人! 傅宁月淡定抚了抚耳边落下的碎发:“就如你说的,我如今管了家,无法无天,有何不敢。” 她把话还回去。 嬷嬷这会儿也听不下去了,赶忙出声:“大小姐,我们夫人可是侯爷的母亲,你这么做,也不怕传出去么?” 傅宁月扬了扬眉,没有说话,姿态明显。 老夫人目光短浅,她身边的婆子亦然。 整个侯府都是她姓傅的当家做主,老毒妇还以为自己挺有面儿,想摆老夫人的谱,真是可笑。 她没什么可怕的,大门一关,派人在四周把守着,堵住出入的路,只留两三个下人伺候,他们如何能出的去。 至于原来在老夫人院里的下人,这段时间各个都不好过,挨打的挨打,受罚的受罚,没有一个身上不添伤的。 第365章 第365章 巴不得老夫人赶紧去了才好,更不会为她说一句话。 少女的沉默在老夫人看来简直就是嚣张到了极点。 “咳咳咳,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她指着傅宁月的手指哆嗦:“我可是你父亲的娘,我是有诰命在身的,信不信我一纸诉状告到宫里去,看看谁能讨到好。” “你能得诰命也是因为我父亲,想告御状是么?傅宁月听着这几句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能活着出去再说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敢弑亲不成!”老夫人睁大眼,满是沟壑的面上尽是不可思议。 傅宁月没有理会她:“春若,走吧,我看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回去折两支放在屋子里。” “是。” 二人也不顾老夫人惊讶怨毒的目光,起身就走。 一屋子的下人们面面相觑,想跟上去,奈何又不敢。 大小姐是把他们给忘了不成? 正当他们失落的时候,春若回来了:“还愣着做什么,姑娘不是说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只留两个贴身的伺候。” 下人们大喜过望,忙屈膝行礼:“是,奴婢告退。” 眼看着下人们跟着傅宁月的丫鬟跑的飞快,老夫人顿时急了,把床头的茶盏都给砸了。 “不许走,都不许走,给我滚回来,真是放肆,混账东西,都给我滚回来!” 然而,她的声音再大,也没有一个丫鬟回头。 嬷嬷看着她这幅模样,劝道:“老夫人莫生气,有老奴在呢,当心气坏了身子。” “我这身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傅宁月竟敢如此待我,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 老夫人揪着被褥,气的脸红脖子粗,要不是身体不好,这会儿只怕早就已经爬起来追出去对着傅宁月好一顿骂了。 “你听到她方才说的没有,我看她这是要大逆不道,弑杀亲祖母了!” “老夫人想多了,我看大小姐应当就是要关门闭院罢了,总归,夫人还是能在府中安度晚年的。” 嬷嬷也很无奈。 说到底,今儿个要不是老夫人为着已经分家的大老爷闹了这么一出,大小姐也不会把下人都撤了。 还不是老夫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夫人红着眼,眼神凶恶不止:“这个小贱人如此的无情无义,早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就应该直接趁她年纪小把她给掐死!” 嬷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世界上何处来的这么多早知道呢。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傅宁月直接吩咐一队侍卫把控着她的院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老夫人并没有猜错,傅宁月的确起了杀心。 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几个月前,分家时就想做的。 可惜先前宁远侯在家,历长峥又刚死,她不好做的太过。 现在倒是好机会。 她从前最疼傅雪依,捧在掌心的孙女儿失足坠崖而死,伤心之下一蹶不振,跟着去了,也十分合理。 第366章 第366章 雪下了半天,直到午时,肆虐的风雪才渐渐地停了。 从老夫人院子里带出地下人已经被春若妥帖的安排好。 侯府地界大,主事儿的人也不多,平日里下人也就是做一些洒扫的清闲活儿,可比他们在老夫人院子里受罪来的好多了。 更别说今年过年还能多得许多赏银,也算是难得的喜事儿。 宁远侯临走时在府中留下了一队身手不错的卫兵,正好这时派上用场。 穆笙听说了消息,顶着风雪来了菡萏院。 “阿姐,老夫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宁远侯的几个义子,老夫人从来都是不喜的,尤其是穆笙。 倒不是因为旁的,宁远侯的义子收了一个又一个,最开始,老夫人还能接受,后来收到第三个的时候,她便忍无可忍,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这几人与侯府的关系。 毕竟养一个孩子要花不少银子。 姜执栩与历长峥之前跟随宁远侯奔赴沙场,并不与老夫人有什么接触,穆笙常年在京城,年幼时也没少被老夫人和刘茹苛待。 自然也从来不愿意叫一个心狠手辣的老夫人为“祖母”了。 傅宁月也没瞒着,三言两语,把事情概括了。 “她想让我接济傅郡,我拒绝了,顺便把她院子里的下人给撤了。” 穆笙恍然,一下子就想清楚其中的原因:“快过年了,恐怕她也腾不出银子来接济傅郡,这才想到了阿姐。” 老夫人是不可能放下她的亲生儿子的,这段时间想来是一直在接济,可傅郡就是个无底洞。 老夫人好歹也积攒了多年的银子,这才不过半年,就支撑不住了。 足以想见傅郡如今的开销。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越发不好,我这么做。也是让她能更好的修养身体。”傅宁月一本正经的说着。 穆笙也没戳穿她,反而提醒道:“府里下人这么多,要是走漏了风声,对阿姐不好。” “下人们多是世仆,还有的都是签了死契的,他们不敢也不会声张。” 剩下的人又都在外院伺候,根本不会有机会知道这些。 穆笙讶然:“难怪我上次回来时见各个院子里的下人换了许多,原来阿姐早有准备。” “也多亏了方嬷嬷的提醒,说起来,待过两日,我还要去舅舅家一趟,到时候,你得和大哥同我一块儿过去。” 一听这个,穆笙顿时面露难色。 “阿姐,我去,怕是不合适?” 傅宁月打量着少年的脸色,露出一个笑:“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忘了你最初去书院,还是舅舅亲自送你去的。” 穆笙瞧着自家阿姐幸灾乐祸的笑,难得有些羞赧:“阿姐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傅宁月挑眉,继续装傻,“那是什么?” 穆笙气的鼓起了腮帮子,褪去了平日里的老实沉稳,多了几分少年还有的朝气。 “阿姐!” 少年面颊微红,是羞的。 傅宁月知道再逗弄他,这人怕是要恼羞成怒,忙改了口:“距离上回那件事都过去快三年了,人家姑娘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第367章 第367章 “再者,那时你们年纪尚小呢,儿时的玩笑怎好当真。” 穆笙被她说的越发脸热:“总归,是我没做好,我如何还能有脸再去,阿姐,你去的时候替我问声好就是。就说我无颜见诸位长辈。” 他今年十四,三年前都十一了。 那时他就不应该傻乎乎的听信杨淮的话喝那一杯桂花酿。 杨淮正是傅宁月舅家的二表弟,年纪与穆笙差不多,鬼点子最多,总是因为调皮捣蛋挨打。 三年前的事儿说起来也好笑的很。 傅宁月一家去杨家登门做客,届时的穆笙就已经在读书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杨赋也就是傅宁月的舅舅还开玩笑说,日后让穆笙给自己做女婿。 杨赋夫妻二人育有三个孩子,长子杨谦,次子杨淮,还有一个幼女杨婷玉。 杨婷玉比杨淮小一岁。 杨淮听到了自家父亲的话,又对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很有好感,便忽悠着穆笙喝了两杯桂花酿,还把自家妹妹给叫了过来。 十岁出头的孩子一杯酒下肚就晕了头,被杨淮忽悠着说以后一定要娶杨婷玉为妻。 杨婷玉年纪小,也是听兄长的话,说要嫁给穆笙。 两个孩子就差没在花园里头拜天地了。 结果就让几个长辈听到了,顿时哭笑不得。 最后的结果就是,穆笙醉了酒,在杨府躺了半日,杨淮则被舅舅杨赋狠狠的拿鞋底抽了好几下,才算是老实了。 从那之后,穆笙就再也没好意思登过杨府的门。 太丢人了! 先前杨淮则在书院和穆笙一块儿读书,还总拿这件事调侃他,可惜如今的穆笙可不是从前那个好轻易忽悠的孩子。 穆笙略施小计,就把杨淮存了半年的小金库给赢走了,可把杨淮伤心了好一会儿,从此之后再也不敢提当年的事儿。 “上回府中设宴,只舅母和外祖母两人过来了,那时你在书院没有假,如今都放了假,再不去,恐怕不好。” 傅宁月一字一句说着,“同我一道去吧,你总不能永远都躲着。” 说实话,她倒是觉得,婷玉表妹与穆笙挺相配。 日后真要是成了,也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儿。 穆笙十分坚定:“我不去,别的都好说只这件事不行。” 他也是要面子的。 再说,到了杨府,他要如何面对众人,如何面对杨婷玉。 便是醉酒,也不能趁机会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口头上的也不行。 傅宁月说不动他,就只能作罢。 “算了,我也不强求,看你能躲到几时。”傅宁月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少年挺直了背脊,这会儿倒是理直气壮起来:“能躲几时是几时。” 傅宁月:“......” 转日方嬷嬷送来了年节时需要的单子,傅宁月扫了一眼,便支了银子给她让她带人去采买,另外又备好了马车出门。 只是她没想到,马车还没走出侯府的巷子,就被一个佝偻着背的男子给拦了下来。 第368章 第368章 “宁月,我是你大伯啊!” 男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傅宁月怔了怔,掀开车帘,好一会儿才把眼前的人认出来。 “傅郡?” 来人一身褴褛衣衫,脸上还有伤,头发乱糟糟的,脚底下的其中一只鞋还破了个洞,可谓是狼狈至极。 冬日里天实在太冷,冻的傅郡脸颊通红,几乎直不起腰来。 听到傅宁月的这声称呼,他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宁月啊,你救救你大伯吧,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父子俩没吃没喝的就要冻死了,你行行好,看在过去的份儿上给点银子给大伯,大伯给你磕头了。” 此刻的傅郡,哪里还有几个月之前的傲气。 前头驾车的林夏师用鞭子扫了扫马儿屁股,以眼神询问傅宁月要不要赶人。 傅宁月没说什么,更加不打算理会,直接吩咐:“走吧,不必管。” 林夏师应了声,就要驱使马儿继续向前走。 傅郡哪里肯让,三两步跑到马车前头跪了下来,低声下气的求她。 “宁月,你就行行好,看在大过年的面子上给些银子给大伯,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要是连你也见死不救的话,那些追债的人会杀了我的!” 不过十多天之前,傅郡从老夫人那儿又得了一百多两银子,算着时间快过年了,或许运气会好一些,便去了赌坊,准备打一个翻身仗。 谁知道才两三把下去,一百多两银子就打了水漂,他一时气不过,就跟赌坊又借了五十两银子,可很快又输了。 五十两又五十两,短短半日时间,他便再次债台高筑。 借条上签字画了押的他不敢不认,眼看着就要到还钱的时候,先前找了老夫人,老夫人说让他等一等。 左等右等过去好几天,今天讨债的都上门来,将他给打了一顿,还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拿不出银子来,就要砍断他的手脚。 连带着熠儿都遭了一顿打。 “求求你了,大伯求你了,你不看在大伯的面儿上,你也看在熠儿的面上帮大伯一把吧,熠儿他从小就老实,也没得罪过你,难道你忍心看着他在这冰天雪地里被活活冻死么!” 傅宁月听了这些话冷冷的笑了。 前世大房抢走了父亲的爵位之后,傅熠可没有对她们心软过。 他成了侯世子,为了永绝后患,联合宋邀云杀害了阿笙。 这样一个人,她有什么不忍心看着他死的。 见傅宁月还是无动于衷,傅郡往前爬了两步,哭的满脸鼻涕眼泪。 所幸这四周没什么人,倘若叫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只怕要以为傅宁月在欺负人。 “大伯也不要多,几百两银子能过这个冬天就好了,宁月,大伯给你磕头了,你救救大伯。” 要不是情非得已,他绝不会放下脸面和尊严来跪求一个小辈。 张口就是几百两银子,还说要的不多。 真够不要脸的。 “当初分家时,不是得了好几家铺子么,有这几家铺子,就算什么都不做,后半辈子都能无忧了,你怎么会缺钱。” 傅郡眼神恍惚,有些心虚,很快找到了借口:“你知道的,大伯不会经营铺子,没几个月,那铺子就倒了,我和熠儿这段时间都是靠着吃老本过活的。” “我看不是关门了,是被你卖了。” 第369章 第369章 傅郡一惊:“不,不是,我怎么可能卖铺子呢。” 他自己心里清楚,傅宁月一点儿也没说错,铺子就是让他给卖了的。 才分家不久,傅郡仗着手里还有点银子,整天待在赌坊里头,而被革去功名,再也不能科考的傅熠则是整天醉酒,浑浑噩噩的不问外事,自然不知道傅郡在外头做了什么。 傅郡一开始还是赢的多,他以为是分家之后运气变好了,就壮着胆子下了一把大的。 结果显而易见,都输了。 输的精光,不得已把铺子卖给了赌坊。 一共四家铺子,分了三次赔付给人家,在他手里没待超过三个月。 时至今日,傅郡想起来,都忍不住气老天爷不公。 凭什么人家就能赢钱,到了他这儿就十赌九输。 傅宁月静静地看着傅郡,不动声色弯了弯唇。 傅郡的铺子怎么没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大房想从她手中占便宜,她当然不会视而不见,别说四家铺子,就是四两银子给他占去了,她都要想方设法的弄回来。 她拖了齐管事找到赌坊的负责人,以一家铺子作为酬劳,做局让傅郡落入圈套,最后输个精光,不得已拿铺子赔偿。 四家铺子,她拿回了三家。 傅宁月自然是一文钱都没给了傅郡,呵斥他赶紧离开。 傅郡还想纠缠,以他现在的处境看,唯一能救他的,就只有侯府了。 可惜他两条腿是挨了打受伤的腿,哪里跑得过马车,被远远的甩在了后头。 傅郡不甘心,试图走之前的路进侯府找老夫人要钱。 他选了个地势略低一些的地方翻墙进去,好不容易拖着有些跛的腿脚落了地,他都来不及喊疼,脖子上一阵冰凉。 是一把刀。 傅郡吓得直哆嗦:“别,别杀我,我是侯府的大老爷傅郡。” 侍卫是宁远侯留下的,只听傅宁月一个人差遣,根本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直接让人把他给绑了。 “关到柴房里,等姑娘回来发落。” “是。” 几个下属很快将傅郡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丢进柴房里。 院子里的老夫人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唤来人问:“外面什么人在闹?” 刚进来的嬷嬷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想来是哪个下人犯了错。” 其实她方才在外头听到了。 分明是大老爷翻墙进来让大姑娘的人给抓了。 傅郡是个无底洞,这一点,嬷嬷也清楚,她知道要是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必定是要闹的。 这会儿侯府完全是傅宁月当家做主,他们寄人篱下,哪里还有摆谱的资格,过好了自己的日子就是。 至于傅郡是如何下场,她实在懒得去关注。 是以,也不打算跟老夫人说了。 第370章 第370章 风雪将停,长街上的的人依旧不少。 先是买了一些送长辈的补品,傅宁月才又去首饰铺子买一些珠钗准备送给婷玉表妹。 杨婷玉自小体弱多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药罐子之中长大的,平日里很少出门,除却珠钗首饰之外,她又去杂货铺子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和当下最红火的话本子。 做完这些,傅宁月便让林夏师掉头,直接去望江楼。 望江楼是陆芝的产业,景帝贬了萧楚临夫妇为庶人,却没有彻底抄没他们夫妻的家产,她找人打听过了,望江楼如今的房契还在陆芝手中。 这酒楼开着,生意惨淡的很。 萧楚临一案,陆芝的娘家也没能躲过,陆芝的父亲在不久前随同宋邀云被斩首,举家上下都被抄家流放。 这个节骨眼儿上,就算望江楼里的吃食如同人间美味,也没人敢上门。 和这样的人家沾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傅宁月要做的,便是低价买下望江楼? 说的直白些,她打算乘人之危。 总归,酒楼一直开着也是亏钱,旁的人家估计也不敢接手。 傅宁月自是不怕的。 望江楼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先前望江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他整天红光满面,如今东家出事儿,酒楼空无一人,眼看着伙计厨子都要遣散了,他如何能不愁。 不仅愁的是酒楼的生意,还有日后的前程。 他现在替废黜的煜王夫妇做事,以后还有哪户人家敢聘用他做掌柜的。 “掌柜的,看样子今儿还是没人吃饭,不然咱们就散了吧,反正都是要关门的。”伙计懒散的坐在桌前,擦桌子的布巾搭在肩头说着。 旁边的伙计也搭腔:“是啊,开着门备着菜还会亏钱,我看不如直接关门算了,我们也都好赶紧找下家。” 掌柜的扫了几个伙计一眼:“少废话,月钱都没少了你们的,就老老实实待着。” 他难道不想关门么,还不是东家没有指使,非等着这个月过去了再说。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没再说话。 大堂里静了静,伙计正无聊着,忽得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抬头看了看,只见一个衣着不斐,容貌过人的姑娘领着下人站在门口。 他立刻跳了起来:“这位客官,您是要吃饭吗?” 其他几个伙计也注意到了,纷纷站了起来。 稀了奇了,还真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上门吃饭啊。 傅宁月拍了拍裙摆上沾到的雪,淡淡道:“我不吃饭,找你们掌柜的。” 掌柜的很快闻声而来,一见来人,就认出了傅宁月的身份:“傅姑娘!” 替王府的人办事儿,这点儿眼力见自然是要有的。 先前酒楼里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身份尊贵者更是不少,京城中的勋贵人家掌柜的早就私底下打探认识过了。 宁远侯又是陛下宠臣,他如何能不仔细着。 “不知傅姑娘来找小的有什么事儿。”掌柜的低头哈腰,颇为恭敬。 “我要买望江楼。”傅宁月开门见山。 掌柜的一愣,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望江楼可是废煜王妃的产业啊,这个傅姑娘莫不是不知道? 第371章 第371章 揣着疑惑,掌柜的问了出来。 “姑娘可知道,我们酒楼的东家是谁?” 傅宁月微笑:“自然是知道才过来,如今望江楼生意惨淡,想来你们东家也缺银子,不如卖给我。”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这个小的没法儿做主,东家也不曾吩咐要出让,傅姑娘若是不急的话且等一等,小的差人去禀报一声。” 说完这个,掌柜的还不忘问傅宁月的报价。 “五百两!”掌柜的又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初他们东家盘下这家酒楼可是花了两千三百两银子,这还不算后来重新修葺的银子。 “傅姑娘,您这,这个价我实在不好和东家禀报啊。” 掌柜的说话时声音都是抖的。 这不是明晃晃的趁火打劫么,太欺负人了! “你们总归是要关门的,再者,想必你们东家也清楚,把一个没用的酒楼换成五百两银子,总比永远砸手里的好。” 这话才是威胁。 掌柜的连同伙计们都惊了,她这是要仗着侯府的权势强买强卖不成。 林夏师瞧着少女一本正经的模样,嗤笑了一声。 他发现自己是越发不明白傅宁月了,说她心善,她会赶尽杀绝,杀人诛心,说她狠毒,她又能不求回报的救了春若。 啧啧,现在的姑娘们真是不好懂啊。 “傅姑娘,容我同东家禀报一声,再回您的话,如何?”掌柜的心都发颤。 这些贵人真是太可怕了。 闻言,春若立刻清扫了旁边的长凳,让傅宁月得以坐下。 “快去快回。” 傅宁月就这么等在酒楼里。 掌柜的讪笑了两声,吩咐伙计伺候好人,随后提着衣角快步的跑去禀报。 煜王府。 院子里一片萧瑟之景,陆芝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底涌出愁色。 “孩子啊孩子,娘怕是不能陪你长大了。” 这个孩子的出生之日,就是她的死期。 贴身丫鬟端来暖手炉:“夫人别想了,距离小公子出生还有那么多日,或许陛下就会改变主意的,您别太伤心了。” 陆芝扯了扯唇角,笑的讽刺:“连王爷都不在意了,这皇室之中,还有什么人会在意我的死活,我只怕,这个孩子出世之后,无人照料。” 主仆二人说着,看向了前院的方向。 自事情败露之后,萧楚临整日酗酒,陆芝怎么劝都是无用,时至今日,浑浑噩噩,都不曾出过前院的大门。 陆芝有时候也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参与了选秀。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儿,外头的看门小厮匆匆来报了望江楼的消息。 “有人要买望江楼。”陆芝惊喜道:“什么人,对方出价多少?” 她要把各个铺子变成现银,为的就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留一条后路。 她手上的各个产业,现在就等同于无用之物,没有人敢冒着风险接盘,也正是因此,陆芝才会让人把各个铺子继续开下去。 第372章 第372章 小厮将傅宁月的报价如实说出。 陆芝陡然攥紧掌心,不可思议的瞪着小厮:“多少?” “五百两。” 陆芝怒道:“这傅宁月是疯了不成,想花五百两就买下我的望江楼,痴心妄想!” 丫鬟也附和:“宁远侯家的分明是想要乘人之危,夫人,您可千万别答应,说不准,等哪天风声过去了,酒楼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两千三百两盘下的酒楼五百两卖出去,这是亏的死死的。 陆芝是疯了才会答应。 然而,小厮接下来的话却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傅姑娘还交代说,拿要关门的酒楼换五百两,总比把酒楼砸在手里的好。” 聪明如陆芝,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威胁。 即便是之前她还是煜王妃,见了傅宁月恐怕也得要客气三分,更何况如今她落魄了,连个世族都称不上。 傅宁月这是要仗着侯府的权势逼的她不得不答应。 若是不卖,以宁远侯的权势,恐怕等风声过去,也没人敢从她手底下抢东西。 陆芝捏着帕子,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了,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当真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犹豫了许久,陆芝闭了闭眼,认命了:“那就卖给她吧。” 能落五百两银子,便五百两。 总比真的砸手里的好。 “夫人!”丫鬟惊了,“咱们这是要亏大发了呀。” 陆芝没有理会震惊的侍女,转头进屋去取了房契出来交给小厮:“五百两银子,让她一次付清。” 小厮应声,得了房契连忙走了。 丫鬟是从小跟着陆芝长大的,此刻看着她如此憋屈,忿忿不平:“夫人,宁远侯家的如此欺负人,您又何必答应呢,咱们手里又不是只这一家铺子了。” “如今王府失势,你我不过是落水狗,只要傅宁月想,她可以阻止任何人买我们的铺子,届时,你我又该如何?” 所幸她手里还有四五家铺子,等孩子出生了再变卖应当能回了本。 丫鬟懵懵懂懂的点头,还是生气:“可她也太过分了,这分明就是强买强卖,真没想到,宁远侯的女儿如此嚣张跋扈。” 陆芝轻笑,眼中藏了两分羡慕:“倘若我有宁远侯这样一个父亲,说不准会比她还要嚣张。” ...... 掌柜的得了房契时还有些茫然,再三同小厮问了,才确定这东西是东家给的,不是小厮偷来的。 五百两,竟真的买下了望江楼! 一手交了房契,一手给了银子,转眼之间,酒楼的东家就从废煜王妃变成了眼前这位傅姑娘。 莫说掌柜的,就是一屋的伙计们都恍恍惚惚。 傅宁月没有留酒楼原来的伙计,也没有留掌柜的,打发人离开。 掌柜的和伙计也不敢多留,他们是打心眼儿里怵这位,便麻溜儿的收拾好了东西走人。 傅宁月把整改望江楼的事情交给了春若,先前的那家酒楼,也是经春若整改之后生意大好,她有这样的才能。 当然,名字她也要改,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先搁置了。 第373章 第373章 处置好这些,回到侯府时已经快要天黑,她前脚刚刚进院,侍卫便把五花大绑的傅郡给带了过来。 “呜呜呜——” 被绑了一个下午,手脚都僵了的傅郡这会儿终于见到了人,无比激动的挣扎起来,试图让傅宁月吩咐人把自己松开。 领头的侍卫:“姑娘,此人翻墙进院,意图不轨。” 傅郡:“唔唔唔唔唔唔唔......” 你才意图不轨,我来找我亲娘,赶紧把我放开! 傅郡瞪着眼珠子,叽里呱啦说着话,可嘴巴里塞了整整一块儿布,还用绳子绑着了,压根没人听清他说了什么。 也无人在意。 傅宁月想了想,吩咐下去:“把人丢到大兴赌场门口就是。” 傅郡欠了大兴赌场两千多两银子,这些人自会处理,用不着她在插手了。 一听这话,傅郡龇牙欲裂,挣扎的更加厉害。 他不能被丢到赌场门口,那些人会知道他还不上钱,一定会砍断他的手脚的! 侍卫们听了傅宁月的话,直接把人给拖了下去。 终于把人给打发了,傅宁月揉了揉眼睛,实在有些累了。 春喜的差事还没做完,这会儿春若也在忙,吃了晚膳她就早早的洗漱歇息。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她接到了好友林谷的帖子,午后在侯府见了面。 “这都快过年了,你们侯府怎么这样冷清。”林谷一路随着傅宁月进了府,瞧着周围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景象有些奇怪。 “我父亲不在京中,家里只有我和大哥还有阿笙,也用不上太大张旗鼓的,再说,现在距离过年不是还有十来日么。” 二人进了菡萏院,林谷直接把贴身婢女遣了出去。 傅宁月知道她有什么话要同自己说,也把身边的人给遣了出去。 “宁月,我这次来,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林谷说着话时红了红脸。 傅宁月视线扫过她泛红的脸颊,盈盈一笑:“你直说就是。” 林谷还是不好意思,几次欲言又止才在傅宁月的催促下道:“我想,我想知道,你大哥有没有心上人。” 傅宁月:“!!!” 大哥,姜执栩! 没错,她应该没听错,阿谷问的是姜执栩没错。 “阿谷,怎么回事?”傅宁月双手捧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看来他大哥和阿谷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被好友这样直白的“审问”,林谷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后才道:“其实是这样,三日之前,我在街上,遇见祁炜先前养的外室幺娘了!” 祁炜被斩首之前,还未曾同幺娘成亲,幺娘带着孩子躲过了一劫。 可祁家被抄家,资产充公,幺娘就没了容身之处,她还带着两个孩子,先前大肆挥霍,也没存什么银子傍身,现在忽然捉襟见肘,日子过得艰难。 见了林谷,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抓着她不放,求她接济。 林谷十分厌恶幺娘,哪里肯,谁知她直接扑了上来,带着孩子就在她面前跪下了。 看热闹的百姓一下子围了上来,林谷哪里独自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一下子傻了。 第374章 第374章 “若非是你大哥出手,替我驱赶了幺娘母子,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谷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此刻既庆幸又感激。 “是以,你就......”傅宁月拉长声音,语带戏谑。 林谷捏着帕子扫了她一下:“好了,不要再笑话我了,姜大哥神勇无比,又这样的热心肠,还是你兄长,宁月,你可要帮我。” “你胆子这样大,怎么见了幺娘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不怕别人听到笑话你啊。” 林谷撇了撇嘴:“这怎么能一样?姜大哥不会害我,幺娘会害我呀。” 自小林谷看着姐姐林苑与姐夫感情甚笃,林谷性子虽怯懦,对情爱一事却看得通透。 “你一直这样怎么得了,幺娘如何本就与你无关,你怕她什么?”傅宁月看着好友,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境。 林谷迎着她的目光,一时有些心虚:“我就是......不敢。” 傅宁月到底没再多说。 倘若好友真能和大哥走到一处,也是好事。 至少以大哥的性子,必不会辜负了她。 想到这里,起了撮合心思的傅宁月有了动力。 不过许多事情还得提前说清楚了。 “阿谷,你这样的心思,伯母可知道?” 林苑因着未婚夫出世的事,意志消沉至今,林谷的婚嫁一事上也艰难,前头还出了祁炜这样的事,林家对好友婚事的把控必定会更加严谨。 在傅宁月眼中,大哥姜执栩自然是什么都好的。 只是在林夫人眼中,她要挑的是女儿的夫婿,一辈子的大事,最重要的是品行与出身。 尚书府的千金,总不能随便配个贩夫走卒。 “母亲自然不知道,她最近在同我舅母商议是不是我们家哪里的风水不好,是以我与阿姐的婚事才这样坎坷,还请了一个自称赛半仙的婆子在家中做法事。” “我想,若是母亲知道我心悦的是姜大哥,应当不会有什么意见。” “可我大哥没有爵位继承。” 林谷眨眨眼:“我又不在意。” 傅宁月直直地看着她。 “好啦,我会同母亲说的,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 傅宁月如何不知道他说的要紧事是什么意思。 谈婚论嫁也是要讲究你情我愿的,大哥的心思就从来没在这个上面过,之前父亲提过几次,他都颇不情愿。 不过,好友既愿意,傅宁月自是没有推脱的道理。 再者,她家阿谷今年十八,花容月貌又是最好的年纪,大哥都二十八了,怎么说都是大哥占便宜。 “放心,等大哥回来我会探探他的口风,总要先问问大哥对你的印象,再做打算。” 林谷眉开眼笑,挽着她的胳膊亲昵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宁月,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得回去替我阿姐买东西,因着幺娘的事儿,我娘最近都不让我出门了。” 所幸她姐姐是帮着她的。 “我说你来时慌慌张张的,还给我递帖子。”傅宁月轻笑,以林谷和她的关系,不说现在,就是以前互相串门都没递过帖子。 说完这些,林谷便匆匆离开。 傅宁月想了想,差人去问了姜执栩今晚什么时候下衙。 第375章 第375章 不多时下人就带了话回来。 “大公子说了,下午并无什么事,晚膳前能赶回来。” 傅宁月闻言立刻让厨房准备起来,顺道让穆笙也一道过来用膳。 少年躲在屋子里看了半天的书,赶到菡萏院时眼睛还有些红。 傅宁月一见他眼眶发红,就知道他定然窝在房里做了什么,忍不住劝:“这都已经不在书院了,你也放松放松。况且,你又不打算参加春闱不必这般紧巴巴的。” 穆笙打了个哈欠笑她:“旁人家的姐姐都巴不得自家弟弟用功,阿姐你反而劝我歇息。” 傅宁月抬手给了少年一脑袋:“你若是没这么聪明,笨一些,我必定天天盯着你,让你放松几日还不高兴了。” 穆笙缩了缩脖子,捂着脑袋:“阿姐怎么打人啊。” “再说,我还打你。” 穆笙哼了哼:“不说就不说。” “方才我听人说林姑娘来了,为何这么快就走了?”穆笙察觉到两分不对劲,“阿姐还差人去问了大哥晚上回不回来。”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猜出缘由,傅宁月直接制止了穆笙接下来说的话:“我让你过来是想叫你帮我个忙,不是来同你聊这些的,怎么一个男孩子这么八卦。” 穆笙:“......” “......阿姐想让我帮什么忙?” 少年语气有些闷。 傅宁月同她说起望江楼的事:“知道你写字好,想请你帮我给酒楼起个名字,再提个字,我好做成牌匾挂上去。” “这点小事阿姐差人跟我说一声就是。” “啧。”傅宁月瞪他。 少年扬了扬唇:“我替阿姐想一想就是了,不过阿姐怎么忽然想起来去买望江楼,这地方恐怕不吉利。” “你什么时候信起鬼神之说了,不是向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么。” 被这么调笑,穆笙也不恼,一字一句道:“我这是为阿姐着想,望江楼先前是煜王妃的铺子,煜王府出事儿后生意寥寥无几,你就算盘下来了,有煜王的影响,恐怕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就别操心了,纸和笔都在那儿,写吧,写好了我自己挑。” 听到傅宁月的话,穆笙愣了愣。 “挑,阿姐不是让我起一个?”一个还怎么挑。 “你多想两个就是了,我家阿笙博才多学,总不至于连一个酒楼的名字都想不出吧。” 傅宁月给他戴高帽。 穆笙撇了撇嘴,真是过分,一个名字还不够,还要多起两个。 不要钱的伙计就能随便乱使了么。 少年气呼呼拾起桌上的纸笔,开始替“东家”办事。 等到晚间,姜执栩下了衙回到家,换了身衣裳便直奔菡萏院。 一脚踩进门,姜执栩便嗅到了饭菜香。 营里的饭并不精致,他们又都是汉子,经常都是对付一口,能填饱肚子就成。 家里的菜式固然味道好,可真正要比起来,还是小妹院里的厨子手艺最好。 第376章 第376章 “三弟也在啊。”姜执栩抬脚进屋,见到正在窗口说话的二人笑呵呵凑过去,“呦,练字呢啊,这都写的什么,我瞧瞧。” 姜执栩把桌子上的宣纸拿起来,看了许久才认出最后一个字:“这是......什么楼?” 傅宁月笑道:“这是我让阿笙给我的新酒楼起的名字,大哥净过手了吗?” “洗过了,那咱用饭吧,小妹,你这院儿里的饭菜可真香啊。” 姜执栩扫了眼桌子上的菜肴,堪称色香味俱全。 兄妹三人落座。 姜执栩虽是个粗人,吃相却很斯文,尽管是饿着肚子,他也保持着素日的休养,颇为优雅矜持。 傅宁月暗戳戳地瞥了他一眼,旁的不说大哥的这张脸生的真是俊,再加上长年习武,身姿挺拔又健硕。 与阿谷之间又有“英雄救美”这种话本子才会出现的戏码发生,也难怪阿谷会对他倾心了。 “大哥,今日阿谷来过了。”傅宁月状似无意的给姜执栩夹菜,提起好友。 后者怔了一瞬,随后才想起来她口中的阿谷是谁:“是你的好友吗?” 傅宁月蹙眉,心道不好,难不成大哥对阿谷都没什么印象。 “是啊,我们从前总出去玩儿的,大哥不记得了?” 姜执栩想了想,脑海中的记忆逐渐绘出一张秀丽的面庞:“有些印象,前几日我还在长街上遇见了。” “是么,怎么没听大哥提起过。” “就前几日的事,似乎是有个什么人讹住她了,我想着这位姑娘与你是朋友,便助她将人赶走了。” “原来如此,没想到大哥与阿谷还有这样一段缘分。” 姜执栩闻言皱眉:“什么缘分,莫要胡说,当心害了人家姑娘名分。” 穆笙看一眼姜执栩,又看一眼傅宁月,忽然明白了。 原来阿姐是想要做红娘。 傅宁月继续道:“阿谷今天来府中,还让我要好好的谢一谢大哥。”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姜执栩并没在意。 傅宁月试探够了,转而道:“大哥如今都二十八了吧,父亲离京之前还同我说,我认识的女孩子多,让我给大哥牵个线呢。” 这话说的也算明显了,姜执栩再傻都能听出来。 “义父就是爱操心,况且我还没满二十八,过了年才是。” 傅宁月:“......” “距离过年不过还有十多天而已。” 穆笙也帮腔:“是啊,大哥的确老大不小了,听义父说,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阿姐都已经会写字了。” 眼看着被姐弟二人围攻,姜执栩顿感不妙。 “我说今日怎么催我早些回来,原来你们二人是摆了鸿门宴等着我。” 傅宁月摇摇头,并不赞同:“我们这是为大哥好。” 穆笙点头:“阿姐说的不错,大哥二十八了,这么大年纪,是该娶妻了。” 姜执栩深吸口气,才忍住丢下酒杯就跑的冲动。 “二十八怎么了,让你们说的好似我半截身子入土了。” 太扎心了! 穆笙喝了口茶,补上一句:“也差不多。” 姜执栩表情顿住,给自己倒了杯酒,假装听不见。 第377章 第377章 傅宁月坐在她旁边,悄默默的扯他衣袖:“大哥——” 少女拉长声音,语带娇嗔。 “我还想做姑姑呢,你现在不成亲不娶妻,难不成要等到三十岁,那你就成老男人啦。” “咳咳咳!” 姜执栩直接被呛的红了脸,怒目圆睁看着自家语出惊人的小妹。 这就变老男人了,太过分了! 然而,看这俩人的架势,他还敢怒不敢言。 “小妹,我觉得你的话说的不对。”他放下筷子,严肃开口,“你总说三弟像个管家婆,我看你也是和三弟待久了,让他传染上了,怎么还操心起这些来。” 这二位恐怕不是他的弟弟妹妹,是想做他娘吧! 姜执栩捡起桌子上晶莹剔透的虾饺塞入口中:“你大哥我啊是不着急。怎么?你急着嫁人了?” “大哥不要转移话题,贿赂都收了,想跑不成。”傅宁月扯着他的衣袖,阻止了姜执栩想跑的举动。 顺带还给穆笙递了个眼色。 少年立刻会意,拽住了他另一边衣袖。 高大壮硕的青年被娇小可人的妹妹和满身书卷气的弟弟拦住,实在哭笑不得。 “下回可不敢到你院儿里来吃饭了,好妹妹,好三弟,放过大哥成不成?” 他好声好气的求饶,愣是不愿意直面娶亲的问题。 等吃完饭,姜执栩头也不回的跑了。 堂堂神机营副统领,跑得飞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傅宁月神色怅然叹了口气,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姜执栩对娶亲之事为何这样抵抗。 穆笙望着姜执栩离开的方向,沉默许久后猜道:“大哥莫不是被什么姑娘家伤过心,所以才......” 傅宁月眸光一亮:“有可能。” “可大哥除却与义父出征之外,就是京城了,就算与哪家姑娘相识,咱们总会知道的。”穆笙沉吟片刻,垂眸思索起来。 ...... 姜执栩不知是被傅宁月和穆笙吓着了还是如何,每日朝五晚九,不见人影。 春喜这日将差事办完回到府中,正好与出门在外的清川和清河。 二人风尘仆仆,眉眼间显露疲态。 瞧见春喜从外头归来,二人只以为傅宁月也不在,当即询问春喜傅宁月的行踪。 “小姐应当是在府里吧,我这几天并不在府中,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就是。” 几人到了院里,并不见傅宁月的身影。 只春若一个人在。 “姑娘带着小夏与清川侍卫去北郊山了,一时半会儿应当回不来。” “北郊山,北郊山又出了什么事?”春喜不解。 “没有什么事,就是去巡视一番。那边的梅花开了,姑娘想移一棵回来栽种在院里。” 北郊山有一片地界全部种了梅花,是傅宁月的母亲喜欢的,宁远侯在其病逝之后,便种了漫山的梅花来纪念她。 “原来如此,你们二位先去收拾一番,有什么事待小姐回来了再说。”春喜转头对清川与清河道。 二人自没什么异议。 第378章 第378章 天寒地冻,前两日下的雪这会儿都没化开,路上泥泞难行,马车只到了山脚下便堪堪停住。 为了农户们更方便的出入北郊山,先前侯府也花费了一笔修了一条上山的路,可供三人并肩同行,至于马车,肯定是不好走的。 便是在山脚下,头仰着往上看,漫山遍野的红梅映入眼中,未化的雪落在枝头绵延,真是一道极致的风景。 尤辉一早的得了消息,就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侯着,远远地瞧见马车停下来,快步迎上去。 “姑娘需要什么,尽快吩咐人来传话就是,实在不需要亲自跑一趟。” 对傅宁月,尤辉是打心眼里感激。 不仅将他提了做管事,报了仇,还自掏腰包拿银子给他看了腿。 再看对方这样的年纪,比他家闺女没大了几岁。 傅宁月提着裙摆,脚步未停:“本没有什么大事,不是还有一个山头空置着,顺带来看看。” 尤辉应声,领着人往山上去:“雪天难行,前两日风月不断,这开垦的活儿就搁置了,昨日春喜姑娘带着人来,给咱们发了月银和赏赐,大家伙都很感激姑娘嘞。” “你们替侯府做事,这些都是你们应得的辛苦钱,算不得什么。” 几人也没往山顶上去,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一片嫣红雪白混杂着,格外得好看。 空气中飘荡着梅花与雪水的冷香味,尤辉知道她打算移植一棵树到府里,精挑细选了许久,选中了一棵品相极好的。 “姑娘若是实在喜欢,可以多栽种两棵,这乌羽玉梅的品种珍贵,这样满山遍野的更是稀少,您看它这个枝条的颜色都是褐红色的。” 傅宁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注意力却被对面小道上一晃而过的身影吸引。 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走在小路上,似乎是专程来欣赏这里的风景,连鞋靴上沾了泥水都不在意。 尤辉也注意到了那群年轻人,忙解释道:“每年梅花开的时节,都会吸引不少人前来观景,前两日雪还没彻底化开的时候人更多,这些人都是来欣赏梅花的,所以小人就没有驱赶,由着他们去了。” 说完这些,尤辉又补上一句:“姑娘放心,山上各处都有人看着,不会叫有些人损坏了这些梅花树,放这些人上山时我们便有言在先,只可观赏,不允许折枝。” 傅宁月点点头,大雪压红梅,的确是好景象,难怪会吸引不少人蜂拥而至。 “那你便帮我多挑两棵吧,我移栽到院儿里。” 菡萏院的花园很大,分家之后她又将隔壁的院墙打通,合了两个院子为一,稍偏一些的地方空荡荡,正适合种这些。 也就是今年的雪下的比往年的早,否则早早的移栽到院中,早上一开门便能瞧见。 移栽梅花的事情交给尤辉,傅宁月便带着两个侍卫继续往前走。 清海与林夏师跟在她后头。 一阵凉风吹过,林夏师顺手摘下一朵梅花,笑着问:“我说傅姑娘,你这个红梅,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棵。” 傅宁月疑惑:“你要梅花做什么?” 林夏师听了这话轻啧:“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能赏梅,我就不能么。” 傅宁月诚然道:“你能,就是不像。” 第379章 第379章 林夏师垮下张脸:“我哪里不像了,我好歹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首徒,偶尔附庸风雅一下怎么了。” 傅宁月越听越想笑:“随便你,不过你就住在我院里的下房,出门拐个弯就能瞧见了,怎么还要费功夫移栽。” 林夏师默了默,最后干脆承认:“跟你老实说吧,我是想入药。” 傅宁月笑笑:“入药就入药,直说就是,你自己挑,看上哪个想怎么处置随便你。” “这可是你说的。” 他口中的药可不是救命的药,而是杀人的毒药。 梅花有疏肝解郁,生津化痰的功效,但花与枝叶都性寒,何况是乌羽玉梅这样珍贵的品种。 侯府还是大手笔,乌羽玉梅在市面上都卖到七八两银子一棵苗,长成的树更贵,宁远侯十多年前就种下这么一个山头。 还专门修砌了一条石砖路,少说七八万两银子砸了下去。 越是在侯府待的久了,见识到其中的阔绰,林夏师就总觉得自己从前过的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太寒碜了! 几人说话之际,一旁的梅花林里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夏师与清海顿时警惕起来,一前一后将傅宁月护在中间。 二人目不转睛盯着林间枝叶晃动的地方,不多时,一道梅染色的身影满是泥泞的从中蹿了出来,整个人姿态狼狈,活像后头有什么人追似的,直直往傅宁月这边扑来。 清海眼疾手快,冲出去一把揪住了来人的衣领往地上一摔,下一瞬,手中的长剑出鞘,落在了来人的颈脖上。 “好汉别动手,我是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对方抬头,露出一张并不算出众的脸,他像是书生,身形瘦削,手里还拿着一本《说文。》 然而,这张清秀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却像是鹰隼一般凌厉深邃,令他多了几分锋芒。 “既来此处,就应当知道北郊山有规矩,不得踏入梅林,你为何从里面出来?”清海没有收手,沉声质问。 书生抬着双手,惊慌失措道:“我是从上头下来的,没注意摔下了台阶,这才进了林子里的。” 清海上下打量男子的衣衫,浑身是泥,臀部最多,像是摔下来的没错。 清海看向傅宁月。 傅宁月则摆了摆手,示意他放人。 书生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巴,站起身来对着傅宁月揖手,“真是不好意思,在下唐突了,还请姑娘莫怪。” “无妨。”傅宁月没有同他多说话,继续带着二人向上走。 不多时,林子里头陆陆续续有几个年轻人走出来,看着书生这幅模样,不免笑话两句。 此时,已经让人挖梅花树的尤辉赶上来,瞧见几个书生站在林子里,忙开口呵斥。 第380章 第380章 “你们做什么,赶紧给我出来,莫要弄坏了我们东家的梅花!” 尤辉气冲冲的走到一群书生面前,看着最中间已经被折断的花枝一阵心疼,也不等对方分辨。 “让你们这些人进山观景已经是坏了规矩,亏的我们东家心善,这下倒好,还把我们东家的梅花给弄坏了,你们这些读书人怎的这样不守信用!” 眼看着山里管事的怒火随着训斥声落了下来,一群年轻人面面相觑,臊红了脸。 浑身泥泞的书生开口解释道:“当真是对不住,是我脚滑摔了下来,我的这些朋友怕我出事,这才跟了过来,坏掉的梅花多少钱,我赔给您。” 一听年轻人提钱,尤辉脸色更难看:“这是钱的事儿么。我们东家有钱种这么多梅花还差这点儿钱,要紧的是你们坏了景色,这乌羽玉梅难养活,你看看,这么多枝,都给你们弄断了。” 好几棵梅花树最下面的树枝都因为书生被撞断,落在地上孤零零的。 尤辉喜欢养护花草,这一大片林子又是他父亲看着长成的,其中费了多少心血他这个做儿子的最清楚。 书生们被说的面红耳赤,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 尤辉把地上的树枝捡起来,看着几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道:“去去去,快些离开,日后莫要再上山了。” 他等会儿回去要跟底下的人吩咐,日后再见了这几人就拦在下头。 书生们自知理亏,根本不敢争辩,快步往山下走。 傅宁月回来就瞧见尤辉指着方才那群书生骂,再看他抱着一堆断掉的树枝,一脸心疼。 “姑娘,小的看日后还是得拦着这些书生,还是读书人呢,这点信用都没有。” 傅宁月轻笑,尤辉一家老小就是在北郊山长大的,照料了这些梅花树十多年,也难怪如此珍惜了。 “北郊山交由你管理,你看着办就是。” 尤辉应了声,抱着枝叶往下走。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七八个农户抬着梅花树向下走。 尤辉特意挑了才栽种不久的,枝干不粗,也好移栽。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走,好巧不巧的,方才被尤辉训斥的那群年轻人还没有离开。 尤辉见了人就没好脸色,谁知为首的书生还迎上来了。 “这位管事,方才真是抱歉,我等不是有意的。”说着,他奉上腰间的荷包。 “我说你这书生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不要你赔钱不要你赔钱。”尤辉脸色难堪,书生这般,好像他是专门为了讹他二两银子似的。 “管事若是不收,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书生将姿态放低。 尤辉黑了脸:“说不收就不收,走不走,再不走我可要动手了。” 说着,他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还有人把书生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王举人吗,我知道他,这次秋闱,他得了头一名呢,怎么浑身都是泥啊。” “原来他就是那位解元,瞧着倒是年轻,怎么与北郊山的管事起了冲突?” “我看这一行人都是此次乡试中举的举子吧。” 眼看着被人认出来,后头几人见状,生怕闹出什么来对名声不利,耽搁了开春的考试,忙拉了王举人两把,这才把人给劝走了。 待人离开,尤辉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从没见过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骂完这句话,他转头对着傅宁月笑:“让姑娘见笑了,我送您上马车,这些梅花到时我安排人用牛车送到府上。” 第381章 第381章 “也好,辛苦管事了。” “不辛苦,都是小的该做的。” 一路颠簸,马车总算是回到京城,可偏偏在入城时,又出了意外。 林夏师松了缰绳跳下车,瞧见前头马车上下来的人,眉头紧蹙。 又是这个书生! 王举人也满头茫然,车上又陆陆续续下来几个年轻人,正是与他同行的好友。 林夏师黑着脸往前走。 “真是对不住。”王举人想也不想低头揖手先认错,“马车可能出了些问题。” 他有些羞赧地开口。 身后几个年轻人亦是如此。 他们都是穷举子,家中顶多有几亩良田,并不富裕,租马车的钱还是他们一块儿凑的,就是为了出行方便一些。 他们走的这条路并不宽阔,只能容纳一辆车,他王举人的车还在这儿,他们又在后头,自然是走不了了。 林夏师走过去看了才发现,是车的轴承时间长裂开了。 想想也是,四五个大男人挤在一辆年代久远的马车里,不坏才怪了。 傅宁月挑开车帘,询问缘由。 林夏师刚想说话,就见那几个举子走过来,停在他后头。 为首的王举人万分抱歉的道:“实是对不住姑娘,我们的马车出了一些问题,恐要等人来修,要让姑娘等一等了。” 林夏师:“......”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天之内,这群书生们总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先是险些撞上了傅宁月,后又不怕赔钱在山脚下等着,这会儿马车又坏在他们前头。 世上有这般多的巧合? 再者,这些书生们自小看书,熟读礼记,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就算是马车坏了,也不必要上赶着来同傅宁月搭话吧!? 傅宁月没有说话,直接放下了帘子。 王举人顿感尴尬。 清海的手摸到了腰间的长剑,走到马车前头,寒声逼退了几人:“我们姑娘要回府,你们几人合力,将马车移开就是。” 大路勉强够宽,在往边上移个一半,差不多能供他们马车过去。 王举人等人闻言,更加为难。 他们都是打小读书的,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能移动马车,挑一桶水都够呛。 可人家都开口了,要是推脱,倒显得他们无用。 几人犹犹豫豫的回到马车前头。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马车纹丝未动,前头的老马往后瞥了一眼,见几个男子抬着马车,将自己憋面红耳赤,无趣的甩了甩尾巴。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马车终于被抬了起来,可还没能坚持两息,就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书生们大口喘气,实在没了法子,想着过来请林夏师和清海帮忙。 第382章 第382章 清海面无表情,手中的长剑微微出鞘,露出一小截雪白锋利的剑刃,当场把人吓退了回去。 几个书生聚在一块儿商量着,最终决定一半人推一半人拉,又是半盏茶的功夫过去,总算是将马车给移开。 林夏师早就等的不耐烦,路才清理出来就驾着车往城里去。 清海坐在林夏师旁边,目光自几个举人身上掠过,将长剑撤了回去。 回到府里,清河与清川已经等候许久。 雪天难行,再怎么小心裙摆与鞋底上都已经沾了不少泥水。 提着裙摆都能感受到重量。 春喜看见她这副模样,惊呼出声:“小姐怎么出去一趟成了这样,难不成是马车坏了?” 傅宁月摆摆手,没理会她的大惊小怪,问两个侍卫:“如何,人找到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已经找到了,不过对方身边还有不少人,我与清川便没有打草惊蛇。” 傅宁月点头:“不着急,找到人在哪里就好,煜王已经倒了,她手下还有多少人?” 清河如实道:“足有二十人不止,而且这些人十有八九不是大戚人。” 傅宁月派二人出去找的正是之前从缚春巷逃走的林媚娘。 煜王落败时,林夏师带着三人早早在人间欢埋伏,只是没想到人间欢竟还有一条密道,与之相关的人员早就已经逃之夭夭。 所幸对方人数众多,及时派人出城去追,这些日子下来也寻到了他们的踪迹。 “不是大戚人,就是北疆人。”傅宁月倒了杯茶暖暖手,略一思索后吩咐下去。 林媚娘是林夏师的仇人,无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林夏师她都是一定要死的。 只是她手下可用的人不多,清河三人身手虽好,却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 转眼又是两日过去,春喜与春若收拾好送往杨府的礼品,随后坐上马车与傅宁月一道前往杨府。 姜执栩则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杨家书香门第,四世三公,杨老太爷曾做过当朝天子的太傅,几年前于睡梦中去世。 老夫人与太后更是堂姐妹,受封正一品诰命夫人,地位尊崇,便是天家贵眷到了杨家跟前,都得客气三分。 到了杨赋这一代,如今的舅舅杨赋任泾川省总督,与长子杨谦在泾川任职,短时间内回不来。 舅母杨氏与舅舅杨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都是姓杨,不过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舅母娘家半路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只剩她与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当年京城多少人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毕竟杨家正如日中天,他们杨家落魄了,猜测着杨赋必定会被退婚,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想争这么一个女婿。 谁也没想到杨赋还是娶了程氏为妻,三媒六聘,十里红妆,令人艳羡。 便是这样的深情落在那些人眼中,还是会被认为是杨家在作秀,不过是想博一个好名声,说不准用不了多久,杨氏就会以各种离奇古怪的事情“病逝”“亡故”。 这样的事情在京城也算得上见怪不怪了。 结果呢,一年过去了,人好好活着,五年过去了,人家儿子都生了一个。 第383章 第383章 这二十多年过去,二人生了两子一女,没有通房也没有妾室,连脸都没红过一次,可真真是羡煞旁人。 杨家的人一早知道傅宁月要来,老夫人命人早早命人准备上了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与果子,午膳更是让厨房早早的开始准备,免得外孙女到府上再饿着。 杨淮与杨婷玉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夫人在门口等着。 院外天凉,老夫人一手捧着暖炉,一手拄着拐杖,翘首以盼。 杨淮在前头,顶着风,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被冻的发红:“祖母,平日里也没见你接我这般积极啊,表姐一来,你的身子骨都变好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却不恼,笑呵呵睇了一眼杨淮:“你表姐离咱们家远,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当然得来看着,你这日日在家,让我接你回府,怎的,是不怕你的那些好友笑话么。” 杨氏也笑骂:“小混账你敢打趣你祖母,当心我待会儿教训你。” 杨淮缩了缩脖子,忙往杨婷玉身后躲。 才十多岁的少女眉目如画,唇色却不及身旁几人红艳,隐隐带着两分病态。 杨氏看着女儿这般实在心疼,忍不住劝:“婷玉你先回屋去吧,这样的身子怎么好在寒风里多待。” 杨婷玉捏着帕子轻咳了声,秀丽的眉眼盈出笑意:“我就是想等表姐过来,每次表姐来,总会给我带许多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 杨氏笑笑:“你啊,也不知道是等你表姐还是等小玩意儿。” 少女扬了扬唇,笑的灿烂:“我都等。” 几人谈话之际,杨淮看到不远处逐渐出现的影子,直接跳下了台阶:“来了来了,是侯府的马车!” “小兔崽子你慢点儿。”杨氏骂道。 马车终于停了,春喜率先下车,去拿后头的小凳子。 傅宁月直接扶着马车跳了下去。 春喜见状,直接把小凳子放了回去,不甚在意。 可这一幕倒是惊到了老夫人与杨氏。 “我的乖孙儿你可慢着些,着什么急啊,当心给摔着!” 傅宁月迎上去:“许久不见祖母了,祖母的气色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上下看了许久眼眶都隐隐泛红。 “好,好啊,祖母一瞧见你就高兴,身子自然就好了。” 傅宁月又同杨氏见礼,随后见过表弟与表妹。 少年脸颊微红,一口一个表姐,叫的脆生生,乌湛湛的眸子看得她直发光,直接把心思都写在了脸颊上。 这是等着她给待的小玩意儿呢。 傅宁月微微颔首,拍了拍荷包,暗示他不急。 “表姐。”杨婷玉拉过她的另一只手,笑的真切。 老夫人还想与她说话,这时候后头的姜执栩下了马车,同众人见礼。 他与历长峥,穆笙虽是义子,在侯府的地位确实与宁远侯亲子无异,这称呼也就随着傅宁月一样的叫了。 第384章 第384章 “执栩也来了,哎,怎么不见老三?”这话是杨氏问的。 傅宁月与姜执栩对视,直接把自家弟弟给卖了。 她凑近杨氏耳边,低声道:“阿笙说他无颜面见舅母,就没过来。” 杨氏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将视线往女儿身上一落,对方神色如常。 她无奈道:“此事都过去这般久,这孩子怎么还纠结呢。孩子,你就没同你弟弟说?” 瞧着穆笙聪明好学,是个可造之材,怎的在这种事上过不去了。 杨氏想想,捏着帕子笑了。 傅宁月点头:“自然是说了,不过阿笙偏偏在这件事上死脑筋,我也只好由着他去,他让我代他问您与祖母的安。” “这孩子,等你舅舅回来,可得好好开导开导他。” 几人说着往屋子里去。 傅宁月愕然:“舅舅要回来了吗?” 杨赋前往泾川任职已经有四年之久,两年才能回来一趟,且一次至多待个三两日就要走。 “是啊,先前来信说,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同今上汇报,而且这次回来,最少要待上十天半个月,孩子,届时让你舅舅和你大哥去看你,侯爷也不在,你们这几个孩子要如何过新年。” 杨氏看着清瘦的少女,眼中满是疼爱。 老夫人这时候也道:“不若今年便在家里过,总归都是一家人,在哪里过不是过,也好过孤零零的待在侯府,冷冷清清。” 先前侯府还有个二房,如今就剩几个孩子了,没个大人在,如何能不冷清。 什么,还有个傅老太太? 那就算不得什么东西,杨家上下提到傅老太太一家子,都是没个笑脸的。 “不必麻烦了,祖母,家里有方嬷嬷还有齐管事,什么都备着了。” “怎么是麻烦,你们是我的孙子孙女,就是一家人,让笙小子也过来。” “祖母——”傅宁月扯着老夫人的衣袖撒娇,“真的不麻烦了,孙女好不容易来一趟,说这些做什么,祖母是不是给我备了好吃的了,我记着府上的透花糍最好吃了。” 老夫人一听她在转移话题,佯怒的瞥她一眼:“你这个小丫头就爱跟祖母打马虎眼儿,知道你最爱吃王厨子做的透花糍,早就备上了。” 说话之间,下人已经将点心送了上来。 两碟子的透花糍,花了两个时辰打成的糍糕包裹着手舂的红豆沙,看着就有食欲,这还不止,放在青花瓷碟子里的如意糕是姜执栩小时候爱吃的,还有给穆笙备着的吉祥果。 傅宁月直接捡起一块儿透花糍吃了,笑的弯了眉眼:“谢谢祖母。” 杨婷玉乖巧的坐在杨氏身边,姜执栩还未坐下,就被杨淮拉住了。 “表哥,早就听说你做了神机营的副统领,我也想进神机营,你能不能看看我如今的功夫学的如何,够不够格?” 出生书香门第,杨赋一开始对两个儿子的安排自然是以读书为主。 长子杨谦读书多年,三年前春闱开考中了二榜前三甲,可谓是前途无量,结果没在京城待了几个月,便跟着杨赋一同被外派。 至于杨淮,与穆笙一同在书院读了没两年书就准备弃文从武,为此还被杨赋拿着鞋底抽了不少下,三五日没能下来床。 便是如今,杨赋也没同意杨淮弃文从武。 第385章 第385章 这个儿子的个性他十分清楚,一旦习武,日后还不知道要给他招惹多少麻烦。 一听杨淮说起学武,杨氏脸就沉了下来:“小混账,你还敢说,当心你父亲回来抽的你下不来床,莫要去打扰你表哥,给我滚过去好好坐着。” “娘,表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做什么非要揭我的短。”少年嘟囔着表达不满,“再说了,姑父不就是武将,你怎么重文轻武,这可要不得。” 杨氏拍桌:“你再说一遍!” 一见杨氏要生气,少年忙往姜执栩身后躲:“表哥救我。” 姜执栩向来是不善言辞的,尤其是对着杨家这边。 人家说把他们当一家人,说到底是因为傅宁月与他们几个客套,若是当了真可就是他傻了。 傅宁月这时吃下半块儿点心,收到自家大哥传来求救的目光。 “舅母,宁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让表弟和大哥玩儿个开心吧,对了春喜,我给准备的东西拿出来了么。” 春喜应道:“下人们正在搬。” 一听有礼物,杨淮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正想跳起来问有什么,忽然一道冷冰冰的目光落了下来。 他一怔,下意识往杨氏的方向看过去。 杨氏捧着茶杯,面上虽是笑,却带着警告。 这臭小子今日要是敢给她惹出什么乱子,也不必等长子他们回来,她亲自拿鞋底子抽。 少年缩了缩脖子,老实不少。 不多时,下人们将一马车的东西都搬了下来,给老夫人带的自然是一些上好的补品,其中还有一棵价值千金的百年野山参。 成堆成堆的好东西被下人搬进来,不多时就占满了两个桌子,这还不算给杨淮与杨婷玉带的。 巴掌大的锦盒被送到杨淮手中,他正要打开,送盒子的春喜给他使了个眼色。 少年会意,把盒盖对准杨氏的方向慢悠悠的打开,里头是一本最常见不过的诗集。 他当然不会以为表姐送的礼物这样简单,把诗集拿开,下面赫然是一沓十两面额的银票,粗略地扫一眼,至少有二十张。 杨淮瞪大了眼,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忙不迭的把盒子给盖上了。 “多谢表姐。” 表姐真好,知道他没钱特意来给他送银子。 他好歹是个贵公子,一等丫鬟的月钱都有将近三两,偏他母亲每个月只给他五两银子。 这点钱能干什么,出门同朋友喝杯茶的功夫就消磨没了。 二百两银子,够他花上好一阵子了。 眼看着少年的嘴角要咧到耳朵根了,杨氏不禁疑惑:“宁月你送了什么给他,他竟这样高兴?” 傅宁月淡淡笑了笑:“一本书斋新出的诗集罢了,想来是表弟好学。” 杨氏更为疑惑,她怎么就不信呢。 这小子转了性不成,一本诗集能让他这般高兴? 第386章 第386章 杨淮哼了哼:“娘怎么瞧不起人,难不成还不允许我看书么?” 杨氏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尽管心里觉得不对,也没有追问。 其实她怀疑这小子收的书怕不是什么正经书,转念一想,外甥女可不会胡闹。 大概真是她多想了。 见杨氏不再起疑,杨淮满心欢喜捧着锦盒离开,他也不想这么寒酸,但是没办法,亲娘管的太严,他这个贵公子一点儿也不“贵。” 傅宁月给杨婷玉带了一些首饰,另外还有一些草编的蚂蚱和蜻蜓,扎在一根竹签儿上,手指点一下翅膀便摇晃不止,特别有趣。 小姑娘欢喜的不行。 傅宁月与杨氏还有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被杨婷玉拉着去自己院里玩儿。 杨婷玉自小就喜欢黏着傅宁月,平日里在旁人面前矜持优雅的小姑娘这会儿像是变了个人,挽着傅宁月的胳膊,一句接着一句的“堂姐”脆生生。 “我就知道堂姐一定会给我带这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镜子将傅宁月带来的簪子往头上戴。 傅宁月顺手取下她头上原来的,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将累丝的蜻蜓簪子插进了她发髻间。 “所以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小玩意儿。” 少女听到这一怔,随即笑了:“堂姐怎么同娘一样,娘也这么问我来着。” 傅宁月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原来我真的不如这些小玩意儿。” “堂姐——”杨婷玉拉着她的衣袖,“哪有,我巴不得堂姐日日都来,住在我家才最好嘞。” 仔细说起来,大哥未曾娶妻,堂姐也未曾嫁人。 若是能亲上加亲就最好了。 “我若是住在你家,恐怕父亲不会答应。”傅宁月笑道。 杨婷玉叹了口气,照了许久镜子,又看看余下的首饰盒,实在是对头上的累丝蜻蜓簪子爱不释手。 “堂姐眼光可真好,可惜这些首饰虽美,我却只能自己戴着看。” 杨婷玉晃了晃脑袋,秀丽的面庞划过一抹失落。 常年病弱,汤药不离口,杨婷玉莫说是出城门了,便是家门口都没出过几次。 也就是这些年修养的好,这样的气色相较往年都算是不错的。 杨婷玉说着,抬手将发髻间的簪子取下来。 傅宁月没阻止她,顺势坐在她身边:“若是自己看着高兴了,这番打扮就不算白费。” 小姑娘眨眨眼,觉得傅宁月说的很有道理,直直的点头:“堂姐说的对,咱们打扮是给自己看的,我高兴就好,何必要外人看。” 杨婷玉心中豁然开朗,又把簪子重新插回到了发髻间。 小姑娘照完镜子,忽然屏退了下人,随后神秘兮兮的对着傅宁月道:“堂姐,我前两日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听说废煜王妃的这个孩子要保不住了。” 傅宁月面色微变:“这话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第387章 第387章 “是我朋友告诉我的,她父亲是宫中的太医。” “这种话她怎么会同你说?”傅宁月不解。 能与杨婷玉玩儿到一处的,必然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家中的长辈遇到这样的大事,应当不会和他们说才对。 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今上有什么吩咐交代,也从来不会主动和她提起。 再者,陆芝的这个孩子保不住,她是知道的。 前世陆芝的第一子就没能保住,不过却不是因为和萧楚临起了争执,而是被人所害。 具体状况她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个与陆芝有仇的女子所为。 杨婷玉不以为意:“我与佳然她是没有秘密的,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何况宋邀云依附于煜王,与傅雪依联合起来欺负堂姐,看着他倒霉我自然高兴。” 杨婷玉口中的佳然正是太医院首的爱女,就住在杨家隔壁,与杨婷玉年幼时相识,是很好的朋友。 “听说废煜王妃前几日胸闷郁结,还与萧楚临起了争执,这才动了胎气,还流了血。” 杨婷玉虽是未出阁的姑娘,宋佳然家里世代行医,女子孕期流血有多严重,她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时候,这二人怎么会起争执?”傅宁月更加不解。 若说萧楚临事情败落,整日萎靡不振,拿人出气,倒是符合他的性子,可陆芝是聪明人,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保障了。 孩子一没,她的命也走到头了。 聪明如陆芝,怎么会这么蠢? 杨婷玉当即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萧楚临宠幸了陆芝身边的贴身侍女,被陆芝给撞见了,这才起了争执,闹的还特别厉害,今上都知道了。” 傅宁月有些吃惊,这个答案,当真是她不曾预料的 杨婷玉说着,幸灾乐祸起来:“这个陆芝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佳然说了,她表面温柔体贴,实际上私底下是个极为阴险的人,宋伯父去过煜王府好几次,撞见过陆芝惩罚那些无辜的下人。” “原因就是那些下人模样好,陆芝怕这些人勾了萧楚临去,这才杀鸡儆猴。” 傅宁月面露惊愕。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真的是她足不出户的柔弱表妹么,怎么消息比她还要灵通。 小姑娘嘟囔着嘴巴,神色傲娇:“自然是因为佳然了,她就好比我的耳朵呢。” 傅宁月点点头,叮嘱她:“这些事情你可不要往外说,让人知道了,对你也不好。” “这是自然,这些事情我都没和娘说。只告诉过二哥和堂姐你呢,如今陆芝落了一个善妒的名头,只怕即便孩子生了下来,日子都不会好过。” 看着侃侃而谈的表妹,傅宁月受到了冲击。 不过十一二岁的姑娘家懂的还真不少。 二人正在屋子里聊着,外头的丫鬟敲了敲门,提醒道:“姑娘,表姑娘,杨姨母与廖小姐来了。” 一听丫鬟这话,杨婷玉的脸色霎时间垮了下来:“她们怎么又来了。” 丫鬟口中的杨氏姨母正是杨婷玉母亲的妹妹,廖欣圆则是杨氏姨母的亲生女儿。 当年杨氏嫁入杨家,日子美貌,而两个月之后,杨氏的妹妹也跟着嫁了人。 第388章 第388章 杨氏原本想替杨二也就是她的妹妹精挑细选一户好人家,毕竟妹妹是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谁知这时候杨二忽然领着一个年轻的秀才找到杨氏,说是已经怀了这个年轻秀才的孩子,气的已经怀上杨谦得杨氏险些晕厥。 找了大夫把脉,杨氏才知道杨二说的是真的。 杨氏再如何的生气,也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 杨二本以为这个秀才秋闱必能中举,将这一辈子都赌在了秀才的身上,谁知道这秀才是个外强中干的,空有一个秀才的名头实则好吃懒做的很。 这么多年来,秀才还是秀才,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倘若不是杨二靠着从杨氏这里得来的接济,只怕一家子早就饿死了。 杨二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长子早些年就成过婚,不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缘由,也是同一个姑娘家先有侧夫妻之实后成的亲。 而杨二的女儿则是与傅宁月差不多的年纪,用杨婷玉的话来说,简直就是和杨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尖酸刻薄还爱占小便宜。 每每过来总是要寻各种借口从杨婷玉这里拿走一些首饰,私底下还爱偷杨婷玉的胭脂水粉。 是以,每次这母女俩过来,杨婷玉都恨不得能把人赶出去。 “堂姐,你不懂,这个月我这个姨母都带着廖欣圆来了四五趟了,你猜他们家想怎么着,想撮合我大哥和廖欣圆。” 提起这个,杨婷玉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儿,简直把对杨二母女俩的厌恶写在了脸上。 “真是可笑,我大哥是什么人,我大哥才华斐然,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四品,未来前途无量,她廖欣圆是什么东西?” “我倒不是讽刺她的出身,若是廖欣圆是个好的,我定然不说什么,可她偏偏是这样的德行,变堂姐你想想,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我们家门。” 只是想想这种人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嫂子,杨婷玉就觉得这日子没了什么奔头。 “我知道,我从前也见过这位廖姑娘,的确是有些不堪。” 杨婷玉直点头,正想问外头的丫鬟话,丫鬟就先开口了。 “姑娘,前头来人说,杨姨母请姑娘和表姑娘去见。” “请我就算了,为何还要带上堂姐?” 才问出这话杨婷玉就顿住了:“不好了,堂姐不好了,只怕这母女俩是冲着大表哥来的!” 傅宁月没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前几日,堂姐你不是送了帖子过来,说是要过来嘛,也是巧了,那日这母女俩也在呢,正巧就让她们看见了。”杨婷玉说这话时万分懊恼。 “且当时我母亲刚刚拒绝了姨母,告诉她已经给我大哥定下了亲事,恐怕是姨母知道我们家这条路走不通,就又把主意打到大表哥身上来了。” 说完这话,杨婷玉就拉着傅宁月起身,“堂姐快同我来,咱们得拦着大表哥过去,若是大表哥过去了,只怕要被缠的脱不开身。” 傅宁月见她面色苍白,起身时因为太过用力还止不住的咳嗽,心惊胆战的道:“慢着点,当心你的身子。” 杨婷玉却顾不得这些:“眼下不是顾忌这个的时候,要是大表哥真让这对母女缠上,咱们可就惨了。” 已经和廖欣圆这样的女子做亲戚了,若是再让对方成了嫂子,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第389章 第389章 然而,两人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能把姜执栩拦下来。 厅堂里,杨姨母正高高兴兴的围着姜执栩说着漂亮话,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人已经成了她的女婿似的。 廖欣圆则是站在一旁,含羞带怯的往姜执栩身上瞧。 看着这一幕,杨婷玉冷哼。 “堂姐你瞧,当真不是我瞧不起她,这廖欣圆之前见了我大哥也是这副模样,这样的女子,怎可入侯府?” 傅宁月只看了一眼,便深觉不妥。 廖欣圆暂且不提,大约是母命难违,身为一个母亲,杨氏姨娘明知有外男的情况下,还让廖欣圆站在这厅堂之中。 寻常世族人家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二人进了大堂,就听杨姨母对着姜执栩好一顿夸。 “这侯府出来的到底是不一样,就算不是亲生血脉,这姿容,这气度,就是满京城都难找啊,难怪能得陛下的眼,做这神机营的副统领。” 杨二笑的几乎花了眼。 姜执栩面上没什么表情,他从前没见过这位杨姨母,对方的目光落在身上,那种打量与审视,令他很不舒服。 不过在别人家做客,他自然不会落主人家的脸,只微微笑着回了。 端坐正位上的杨氏看着妹妹如此,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当即冷了脸道:“圆儿也在,你少说一些。” 这个外甥当然是好的。 可要是娶了侄女,那就不好了。 作为亲姐姐,当年杨二做出那种事,这二十多年后亲儿子又做出那等事,侄女的品性如何她看在眼里,委实不是什么好姑娘。 说句公道话,确确实实是配不上这个大外甥的。 杨二却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仍围着姜执栩没走开:“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应当还未婚配吧,说到底,侯爷是个汉子,许多事情没有咱们女人顾忌的那么周到。” “按理来说,你这样的年纪娃娃都应该满地跑了,看看这京城,哪儿有人像你这般还未娶妻的,大姐,你说是不是?” “人家如何,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小妹,你先坐下。” 杨氏的话带了两分命令的语气,杨二要是再听不出来,就是脑子有问题了。 她不情不愿坐回到椅子上,捧着茶笑问:“大姐,你怎么说也算是这孩子的舅母了,你看我家圆儿这样的年纪,正好——” “原来是姨母来了。” 杨婷玉直接拉着傅宁月进厅堂,打断了杨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杨二微微蹙眉,有些不满,正欲开口,视线落在杨婷玉身侧的傅宁月面上,忽的笑了。 “这位就是宁远侯的千金吧,瞧着真真是个绝顶的美人儿呢,圆儿啊,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些来给你傅妹妹见见啊。” 第390章 第390章 廖欣圆闻言款款上前,对着傅宁月屈了屈膝,柔声道:“见过傅家妹妹。” 傅宁月并不喜欢杨二母女,却也不想让舅母为难,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杨氏笑着招呼傅宁月与杨婷玉坐到自己身边来。 “婷玉,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带着你表姐到这里来,不是让你领你表姐在院子里暖暖身子么。” 杨婷玉瞥了杨二一眼,道:“是姨母让下人传话来,要见我与表姐的呀。” 杨氏一听,看向杨二的目光透出几分不悦。 杨二好歹是婷玉的姨母,明知道这孩子体弱,却还是要请过来见,说到底,是想见她这个出生高贵的外甥女。 也太没分寸了些! 杨二恍若未察,仍旧笑呵呵拉着廖欣圆的手,目光还是不是的往姜执栩身上落。 “大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有婷玉这么乖巧的女儿,还有傅姑娘这样漂亮的外甥女,哎呀,说起来你我是姐妹,我还得叫这孩子一声外甥女嘞。” 话一出口,杨婷玉便暗戳戳翻了个白眼,附耳在傅宁月身边道:“瞧瞧,这就攀上关系了,真是不要脸。” 杨二还在自顾自道:“既有这层关系,我这个姨母就倚老卖老一回,孩子啊,你——” 杨婷玉直接打断她的话:“姨母,我听说表哥前不久得罪了书院的院长,丢了教书先生的活计,现下如何了?” 杨二怔了怔,还未开口,杨婷玉就又道。 “表哥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孩子也要念书,赚不着银子可不成,总不能指望着旁人施舍吧。”她这番话意有所指,就差没点出来了。“再说表嫂如今又有孕了,样样都需着好的,姨母可得好好督促督促表哥呀。” 几句话下来,臊的杨二顿时没脸。 她如何看不出这死丫头就是故意的,甩着帕子横了杨婷玉一眼:“这是我家的事情,就不劳你这么一个小姑娘费心了,再者,你表哥他自小才学不浅,多少人抢着他去做教书先生呢,有什么可愁的。” “噗嗤!”杨婷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静。 杨二脸色难堪,杨氏亦跟着睨了她一眼。 这孩子,就算是想笑也该等到人走了再笑,好歹给人家留点儿面子。 杨二瞪着杨婷玉,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我啊是想说,这孩子。”她指着姜执栩,“年纪也是大了,想来,这亲事不好说,我家的圆儿也未曾定亲,若是能把这两个孩子凑成一对,两家长辈心里的疙瘩也就能消了。” “大姐,你说是不是?” 廖欣圆含羞带怯的低下了头,绞着帕子,对着姜执栩暗送秋波。 姜执栩捧着茶杯,面色有些不自然,全当没瞧见。 杨氏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到底也不过是人家的舅母,仔细算起来,与这孩子还隔着另外一层,这样的事情,我自是做不得主的。” 她这个妹妹,真是心比天高。 第391章 第391章 说什么姜执栩年纪大了,不好说亲事,真是笑话。 姜执栩可是神机营的副统领又宁远侯的养子,十分重视。 廖家不过是破落户,她那个妹夫又是个整天只知道喝酒打牌的混账,全部的家当加起来恐怕都不够人家姑娘买个首饰的。 廖欣圆这个孩子,小时候也是个好的,长大了却渐渐学了她这个妹妹,半分正经姑娘家的矜持都没有。 不论怎么看,这二人都是门不当,户不对。 杨氏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姜执栩被她祸害。 杨二继续听不懂杨氏的话,接着道:“怎么会,你看这两个孩子这么敬重你,况且侯府又只有侯爷,男人家怎么懂这些,这婚事啊,大姐你是做得了主的。” “我又不是这孩子的母亲,怎么做主?”杨氏没了耐心,当着两个外甥的面儿,再看杨二她只觉得丢人,“你若是真想,便自己请了冰人去侯府说话,到我这府上来做什么?” 从前杨二作什么妖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能兜着,要钱她就酌情的给,可这回,她竟想着把手伸到侯府上。 杨氏心寒且愤怒。 杨二从来没有体谅过她的处境与难处,反而处处给她添堵。 杨氏话里的怒意明显,杨二表情呆滞了一瞬,尴尬的甩了甩帕子,讨好的笑着:“大姐这是什么话,哪儿有姑娘家上门请冰人提亲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她要是有那个本事能进宁远侯府的门,也不来求她了。 杨二对杨氏心里有怨。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他们姐妹便相依为命,偏偏成婚这些年来,她这个做姐姐的每次都胳膊肘往外拐,要银子银子给的少,要旁的总推脱说没有。 好歹杨家是这样的高门大户,她每日手指缝里漏出一些都够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过活了,偏她这个姐姐不肯。 当年若是她和杨家姐夫定了亲,如今的日子一定过的更好。 杨二眼底闪过一抹不甘,随即问出声:“大姐莫不是瞧不上我家圆儿,可我看,这侯府家的公子,还未说话嘞。” 她直接跃过杨氏,把选择权强硬塞到了姜执栩手中。 杨二很自信,她家女儿虽没有一等一的才学,也没有顶尖的家世,可是她美貌过人,即便不是傅宁月那样一眼惊艳,过目不忘的好相貌,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儿。 之前可有不少公子哥儿看中了她家圆儿的美貌,上门求娶,她一个也瞧不上。 当年大姐能在家里出事的情况下如愿嫁进杨家来,她家圆儿有这么个姨母做后盾,何愁嫁不到勋贵人家。 若不是侄儿杨谦已经定了婚约,她也瞧不上姜执栩这么一个已经快三十的汉子。 “你一个做母亲的,当着孩子的面这些,也不怕臊得慌。”杨氏生了气,手落在桌上一拍,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怕孩子为难,干脆道:“好了,今日宁月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免得他们不自在,来人呐,送客。” “大姐!”杨二猛的站起了起来,这回脸色真是红一片白一片了。 第392章 第392章 她没想到杨氏居然会当着这么多晚辈的面儿下她的脸。 “回去吧。”杨氏没理会,面色如常的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杨二深深吸气,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堵着,若是发泄不出她只怕要憋死。 “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姐啊,圆儿怎么说都是你的侄女,你这个做姨母的有什么好的从来想不起她,心里只有你们家这侯府的外甥女,想来到底是出身高贵,我们比不得。” 杨二理所当然的将杨氏的拒绝归咎于想要借此来讨好宁远侯一家。 “圆儿,我们走!” 杨二一挥手,拽着廖欣圆走了。 待人离开,杨氏重重叹了口气,惭愧道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娘,姨母也太过分了,你听听她刚刚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廖欣圆配不上大表哥,她们还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杨婷玉气不过。 说的好像她娘是势利眼似的。 杨氏摇了摇头:“罢了,长辈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孩子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宁月,方才吓着你了吧,我这个妹妹啊,就是嘴巴不饶人。” 傅宁月笑笑:“还好。” 相比亲手杀过人,这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不过执栩你啊,怎么到如今都不成婚,莫不是侯爷事多,顾不上这些?” 若是这样的话,妹夫这个父亲就有些不对了。 “这个就要问大哥了。”傅宁月把问题抛还给姜执栩。 她大哥真是榆木脑袋。阿谷那么好的姑娘都瞧不上。 思及此,她气冲冲,瞪了过去。 姜执栩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着,假装没听见。 杨氏:“孩子,我也倚老卖老一回,隔壁宋老太医的长女,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与你......” “多谢姨母。”姜执栩忙把茶杯放下,“晚辈还不着急。” 杨氏愣住了,下意识就问:“你还不着急?” 话一出口,似乎有什么不对。 可杨氏也顾不得了。 没记错的话,姜执栩这孩子,都二十八了,谁家孩子二十八还不成婚啊。 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姜执栩顿时有些尴尬,早知道来姨母家也会被催着成婚,他也推脱不来了。 真是上当了! 傅宁月哼哼笑着,一点儿也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 她也很好奇原因。 “咳咳,晚辈整日神机营事忙,没有心思想这些,多谢姨母关心。” “这样啊。”杨氏也不知是信了没有,反正不曾追问,“还是要早些成家为好,这样一来,你义父也能了却一桩心事,再者,也能宽慰你的父母。” 姜执栩应了:“是,姨母说的对。” 应了归应了,他只说姨母说的对,没说会照做。 几人在厅堂聊了一会儿,杨淮提着长枪过来了,说什么也要让姜执栩提点一下他的身手。 杨氏到底给杨淮留了面子,没再阻拦。 杨淮是个半吊子,跟着师傅学了没几天,基本功都不扎实,在姜执栩只用了三分力的情况下,杨淮还没冲过来,就被人掀翻在地。 第393章 第393章 院子里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表哥,疼疼疼,快快松手!” 杨淮胸膛贴着地上,双手被反剪,一点儿也动弹不得。 还没走出月洞门的杨氏听到这声惨叫,回头瞥了一眼,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儿子,真想拍手叫好。 这个混账小子,就是缺打! 姜执栩轻松把人提了起来,并且客观的点评了一下杨淮的身手。 “表弟,你还是好好练练基本功吧。” 马步都没有扎稳,就算是到了神机营,恐怕也只有给人刷恭桶的份儿。 不,严格点来说,刷恭桶的那几人身手也是很不错的。 至少比表弟强。 不过为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姜执栩没有说出来。 杨淮悲惨叫了一声:“这么差么,那我什么时候能像表哥你这样厉害?” 姜执栩:“如果认真点的话,十年差不多。” 杨淮:“......” “表哥你是认真的?” 姜执栩点了点头:“我不骗你。” 杨淮:“你还是骗我一下吧。” “二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读书吧,免得父亲回来了又是一顿毒打。”杨婷玉认真的劝道。 “再说了,你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学武,我之前都听你的小厮说了,你扎马步的时候累了还坐小凳子上歇息,哪儿有人练武是你这样的呀。” 杨淮顿时心虚:“我不是累了么,再说这才是刚开始,表姐,难道你也觉得我不是练武的料子?” 少年可怜兮兮的看过来。 傅宁月认真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婷玉说的没错,舅舅回来一定会打你的。” 别看他舅舅是个文官,脾气可比做武将的父亲还要暴躁,一言不合就脱下鞋子追着人打。 记忆之中,杨淮是挨打最多的。 少年顿时萎靡不振:“那怎么办,我不喜欢读书,太无趣了,不如学武来的自在,表哥,你可要帮我。” 姜执栩疑惑:“我如何帮你?” “你帮我跟爹说说好话呀,就说我是习武天才,先把爹忽悠过去再说。” 姜执栩闻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表弟,我看你还是先把基本功练好吧,我怕真的这么做了,舅父到时知道真相,连我一块儿打。” 想想他都抛快三十的人了,要是被舅父拿着一鞋子追着打,一张脸都没地方搁。 这忙不敢帮啊! 几人在院子里说笑,与此同时,从杨府离开,廖欣圆却并没有直接回家。 “早些回去,别在街上转悠太久。”杨二没好气的叮嘱女儿。 “娘放心,女儿就是去买些吃食给嫂嫂,很快就回。” “你倒是对你嫂子好,可你嫂子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这么多年连个男丁都没替家里添一个,真是无用。” 廖欣圆宽慰她:“娘,别这么说嘛,嫂子对你多好,况且嫂子上回还给我买了一对翡翠耳坠,你忘了,要四两银子呢。” 这么一说,杨二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也就是胜在有个不错的家世了,若是这一胎还是个女儿,我们廖家可容不下她。” 第394章 第394章 廖欣圆收了嫂嫂一对耳环,这时听着母亲的唠叨,本着拿人手软,难得替嫂嫂说了两句好话。 “娘,这些话您可别当着嫂嫂的面儿说,嫂嫂如今怀着孩子,可受不得这样的刺激。” 杨二没好气的瞥了自家女儿一眼:“就你心善,得了一对耳环就把你老娘给卖了,方才怎么不见你说话呢。” 廖欣圆想到了丰盛俊郎的姜执栩,面颊一下子红了:“女儿这不是想再姜大人面上留下两分好印象么。” 杨二冷哼:“还好印象,我瞧着傅家的这几个也不是什么好的,看着一声不吭的,全由你姨母出了头,实则私底下也瞧不起咱们呢。” 廖欣圆攥紧了帕子,心底也不服气:“谁让她们投胎的时候长了眼,不过就是一个侯府,也没有多厉害呀,我听说这个傅宁月名声差的厉害,是个极心狠的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 杨二母女俩走出了巷口,“只要出身好,甭管你做了什么,总有人给你兜底。我们这样的人家到底是不行,好孩子,你加把劲儿,日后一定要寻一个好人家嫁了。” “可别像娘一样,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历经几十年,每每想起当年她未成婚先有孕,稀里糊涂的就嫁了出去,杨二就十分后悔。 或许当年她再等一等,没那么羡慕大姐嫁进了杨府,也不会被姓廖的哄了去。 如今她的指望都在这一双儿女的身上了。 廖欣圆点点头,亦是很有自信:“娘你就放心吧,女儿必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即便嫁不进侯府,嫁不到杨家,凭她的美貌,还能俘获不了一家贵公子不成。 “娘,那我去找朋友玩儿了,你先回去吧。” “早些回家,莫要逗留太久。” “知道啦。” 母女二人在街口分离。 杨二转头回了家,殊不知,廖欣圆一直站在街口看着她离开,才是回头又进了巷子里。 到了杨家门口,她拐个弯,一直往里面去。 穿着一袭白袍的年轻书生面容清秀,东张西望,俨然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瞧见廖欣圆开,王举人的一颗心才是放了下来。 “圆儿,你可算是来了。” 二人相拥在死角处,双手紧紧地交叠相握,眼神交汇尽是深情缱绻。 廖欣圆从男子怀中退开,红着脸颊,娇羞不已的抬眸:“与王大哥约定好在此处,我自然是要来的,许久不见,王大哥可想我了?” “若是不想,我也不会落下课业就过来了。”王举人淡淡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只描银的镯子递过去:“这个东西本是我娘的,她交给我,说是要传给王家未来的儿媳妇,圆儿,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廖欣圆一脸惊喜:“王大哥此话当真?” 王举人点头:“我怎舍得骗你,待我明年开春考完,就迎你过门。” 说完这话,他沉默了一瞬,又补上一句:“倘若廖伯母同意的话。” 廖欣圆满心欢喜的把镯子套在了手腕上,听到王举人这话,心情瞬间低落下来。 王举人:“今日廖伯母又给你说亲事了,对吧?” 第395章 第395章 廖欣圆默了默,没隐瞒:“是啊,我娘想让我同宁远侯的义子姜执栩相看,可惜人家瞧不上我呢。” 她勾着嘴角,笑的嘲弄。 王举人当即将她揽入怀中,温声安慰着:“那是他们没眼光,圆儿这般优秀,理应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两人温情款款,好不深情。 就在不远处的屋脊上,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林夏师姿态悠闲,捧着一包蜜饯边吃边看。 他觉得自己应当是误会了,原来这个王举人是有心上人的,看样子,还是一对家中长辈不同意的苦命鸳鸯。 不过没看多久,他才反转的想法就再次被推翻了。 因为他看见从杨府里进去又出来的那个姑娘把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交给了这个姓王的举人,这还不算,这个姑娘又把耳朵上的一对耳环摘了下来。 林夏师一开始没打算听他们说什么,看着女子这番动作下来,竖起耳朵听。 王举人:“圆儿,你放心,我必不会辜负你的,待我科考归来,无论成败,我都一定会排除万难,让廖伯母同意,娶你为妻。” 廖欣圆一脸感动:“王大哥,我信你,你一定能成功的。” 林夏师:“......” 得,这姑娘也是傻。 一般话本子里出现这种桥段,说这些话的男子十有八九最后都会食言。 当然,话本子里的主角都会参加科考,考出一个好成绩来,最后叫某些大官家的女儿看上,平步青云,从此忘了在家里等着自己的未婚妻。 看着这姑娘长的挺聪明的,没想到这么傻,三言两语都能叫这人给哄骗了。 倘若这姓王的心里真的有这个姑娘,是绝拉不下脸来跟她借钱的。 这不是纯纯吃软饭的么! 如林夏师所料,王举人拿了银子不多时就走了。 林夏师正惋惜着这姑娘傻傻的,估摸着要被骗了。 但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帮一个不相干的姑娘,人各有命不是。 事实证明,他再一次的想多了。 这姑娘哪里是傻,分明比那姓王的没差到哪儿去。 待王举人走后不久,她去了杨府另一边的巷子,正好还在林夏师的视线范围之内。 看着她转头扑进了另外一个年轻书生的怀中,林夏师傻眼了,手中的蜜饯果子差点儿掀翻掉在地上。 “吴大哥,我知你是心中有我的,可我的母亲实在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她说了,要为我选一个有背景的夫家,你我想要在一起,恐怕唯有等来日,你春闱入榜,在京中做了官才成。” 姓吴的举子神色郑重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让伯母同意我俩的婚事的。” 林夏师塞了一把蜜饯果子进口,重重的欲咀嚼着,今儿个真是大开眼界了。 一个哄骗姑娘的银子吃软饭,另一个呢,为了嫁个好人家广撒网。 京城的人,行事都这般不寻常么! 第396章 第396章 让林夏师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个王举人胆子不小,竟还打起了傅宁月的主意! 午后,傅宁月在杨府用了点心喝了茶,在花园里逛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同两位长辈道别。 “表姐,过年了一定来啊,我等着你呢。”杨婷玉穿着厚厚的衣裳,外面的披风都是寻常披风的两倍厚,手里还捧着刚换上的暖炉,挽着她的胳膊,依依不舍同她道别。 杨淮满身脏污,刚刚缠着姜执栩练武被摔在地上,都没换衣裳,此刻就这么站在门口,还在向姜执栩请教。 老夫人早间因为在门口吹了风,这会儿身体有些不舒服,只能留在院中休息。 杨氏握着傅宁月的手,一字一句的叮嘱:“家中要有什么事情应付不来,尽管来同舅母说,舅母给你做主。” 傅宁月灿烂一笑:“多谢舅母,我记着了,我和大哥就先回去了,外面风大,您快回去吧,别送了。” 上了马车,她挑开帘子冲着几人挥手。 马车很快远离了视线,杨氏挽着女儿的胳膊,语重心长叹了口气。 “今日可真是够闹腾的,你说说你,同你姨母呛什么声,好歹给她留些颜面,让你表姐看了好些笑话。” 杨婷玉不满的撇嘴:“我又没有说错话,母亲你是知道的,姨母她带人来做什么,分明是想让你难做,大表哥能看得上廖欣圆,别开玩笑了。” 杨氏听着想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脸颊:“你啊你,整天病秧子似的,遇到你表姐倒是厉害起来了啊。” 小姑娘哼哼两声:“表姐对我好,我自然要对表姐好了。” 杨氏十分欣慰:“你表姐对你确实是好,她是个好孩子,我还在想,若是能将你大哥同你表姐凑成一对,亲上加亲,倒是好事儿了。” “可是娘,您不是说过了,大哥已经定亲了么?”杨淮满目不解的凑了过来。 杨氏没好气的瞪了浑身泥泞的少年一眼:“傻了你,我那是哄你姨母的,不这么说,她能善罢甘休?” 杨淮挠了挠头发,恍然:“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大哥是在外头给我找了一个嫂嫂呢。” “混小子,赶紧把自己洗干净了,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杨淮对着杨氏龇了龇牙,没等杨氏说话,便飞快地跑了。 气的杨氏直骂混账。 母女二人回了院子,杨婷玉还在道:“娘,亲上加亲也是个好法子呀,反正大哥要回来了,你同他说说嘛,表姐人长的好,琴棋书画什么都会,若是能嫁到咱们家来,是大哥的福气呢。” “我也想啊,你以为这话我没同你大哥提过,你大哥是个傻的,说什么从头到尾只拿宁月做妹妹,从没有其他的心思,让我不要胡乱点鸳鸯谱,可把娘气的不轻。” “娘什么时候和大哥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从前表姐不是有婚约在身么?” “就你表姐刚退了宋家婚约后不久,我写信同你父亲提的,结果你大哥就给我回了八页纸,让我歇了这心思。” 臭小子每两个月一封信顶多一页纸,生怕话说多了短命似的。 结果一提说亲,八页纸就回来了。 真是要气死他。 ...... 侯府的马车从杨府离开,林夏师驾着马车,把今日看到的事儿讲了个新鲜说给傅宁月听。 然而,新鲜事儿刚刚说完,他骤然勒紧了缰绳。 马车陡然停下,巨大的惯力使得傅宁月与春喜春若两个丫头险些栽出去,所幸及时拉住了门框,这才稳住了。 第397章 第397章 春喜骂骂咧咧的从车底上爬起来开口:“怎么回事儿啊,小夏,你想摔死小姐不成!” 林夏师无辜道:“我也不想的,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看着在地上滚了两圈,捂着手臂疼的变了脸色的王举人,眼底涌出冰寒。 “什么曹操?”春喜气冲冲的掀开的车帘,随即看到了一个年轻的书生。 “这谁啊?” 上回去北郊山,春喜没有跟着去,自然就不认识王举人。 林夏师转头对着傅宁月笑了笑:“曹操。” 傅宁月:“......” 姜执栩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到前头一看,竟是一个年轻书生跌倒在地上。 王举人怀中抱着的一沓书飞的满地都是,似乎是伤到了手臂,疼的说不出话。 姜执栩正要过去查看情况,林夏师把人拦住,给清海使了个眼色。 清海会意,二话不说就走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把王举人像提小鸡仔一样提溜起来。 王举人大惊,考虑到周围有人在看,强忍着惊恐没有顾挥舞那只“受伤”的手臂。 “你要干什么?” 清海没说话,把人丢到了林夏师面前。 “这不是王举人么,又见面了啊。” 这么多的巧合,目的也未免太明显了,是把傅宁月当成下一个吃软饭的目标了啊! 王举人这时候才认出林夏师似的,表情恍然:“你,你是之前那位,在北郊山赏花的姑娘身边的小厮,那马车里的莫不是......” 他惊了惊,很快起身,颇为抱歉的对着马车道:“当真是不好意思,今日又冲撞了姑娘,方才我抱着书,未曾看见姑娘的马车过来,还请姑娘海涵。” 一般情况下,马车里的人必然会因为他受伤了心里过意不去,出面找人替他医治,再者宁远侯府又是体面人家,总不见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弃被撞伤的人而不顾吧。 王举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计划的。 只可惜,他千算万算错漏了一点,眼前的几个,除却姜执栩之外,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更别说,傅宁月她们才刚刚从林夏师口中听了个热闹事儿。 彼时再看这几次与王举人的巧遇,其中的谋算不言而喻。 林夏师给春喜使了眼色。 小丫鬟脾气大,脑子可不笨,转头进了马车。 傅宁月只交代了一句话——“不用跟他客气。” 对于这种哄骗女子,专吃软饭的男子,她们打心眼儿里瞧不起。 眼下,竟是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得了傅宁月的话,春喜唇角上扬,二话不说走出去,指着王举人开始了。 第398章 第398章 于是乎,周遭的老百姓就瞧见一小姑娘跳下马车,掐着腰,对着不远处清秀有礼,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破口大骂。 小姑娘嘴巴跟放炮仗似的接二连三,说的还都是一些新鲜词儿,骂的王举人一愣一愣,想要插嘴解释一番的功夫都找到。 周遭的街坊邻居目瞪口呆。 “一次两次三次,我呸,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知道哄骗小姑娘吃软饭,竟敢打我们姑娘的主意,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看看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二娘舅家的三岁小侄儿都比你厉害,演的这样好,怎么不投身入缚春巷的,不过想想也是,就你这样的姿色,进了缚春巷,那也得是做龟公的货色。” 春喜是真的震惊。 看看这京城上下,她们家姑娘无论是家世,容貌,才学都是拔尖儿的,哪儿轮得到眼前这要啥没啥的人惦记。 一个大男人,偏还学话本子上那些狐狸精怪勾搭人的下作戏码,怎么不去做小倌儿的。 若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么做了,好歹看着也是赏心悦目,偏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实在恶心人。 傅宁月从前是见识过春喜嘴皮子的厉害程度的,眼看着王举人被骂的愣了神,她则是淡定的把坐垫下面的抽屉打开,拿出里面提前洗干净的果子吃起来。 春若与林夏师这会儿早就已经看呆了。 知道春喜这人嘴碎喜欢说话,可他们从来不知道春喜这么厉害。 王举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俨然是被气的不轻。 这小丫鬟骂的也忒难听了一些。 他好端端一个清白人家的举人,进了缚春巷那叫什么事儿。 这也太侮辱人了。 “你这女子,说话怎的这般粗俗,我见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竟如此不知羞耻,再者,我是同你家小姐说话,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再怎么说他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怎么能忍受一个低贱的丫鬟这般羞辱。 春喜不屑的哼出了声:“呦,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呀,我说话粗俗,你一个大男人吃软饭就能理直气壮了,真有意思,你们做举人的,难不成都是这般吗?” “你,你简直目中无人,不知羞耻!”王举人脸臊红的厉害。 看热闹的百姓们这时候注意到春喜说的话,没忍住问:“什么吃软饭啊,这位公子像是个读书人,竟没读书人的风骨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大娘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听热闹。 “什么风骨啊,如今这世道,挣点钱不容易,这些读书人自诩清高,没了钱照样出不了门,谁知道会干出点什么事情来。” “就是就是,姑娘,吃软饭是怎么回事儿啊,快点说来听听。” 将近年关,煜王的事情又才过去不久,压抑笼罩了许久,如今终于有点新鲜热闹事儿,老百姓们可算是逮着乐了。 自古以来,捉奸,吃软饭,傍贵人的热闹可都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鄙如今日哪家的汉子背着家里的婆娘去了缚春巷,哪家的贵夫人拿着夫家的钱在外头养了小白脸,就是路过的大黄狗听见了,也得停下。 春喜见状,故作神秘起来:“这我可不好说,谁让这位可是举人老爷呢,咱们得罪不起呀。” 这话说出来就是在阴阳怪气了。 第399章 第399章 王举人气的差点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周遭那些人投射来的目光,有鄙夷,有好奇,也有不屑的,令他十分难堪。 “姑娘,今日冲撞了你的马车是我不对,你的侍女如此羞辱我,难道你不打算管管?” 王举人没想过事情会如此不可控制的发展成现在这样。 没错,他几次三番的接近傅宁月,就是因为她是侯府的千金。 被退了婚,容貌美艳的姑娘谁见了不心动。 何况对方还是这样高贵的身份。 他认识的女子有七八个不止,自然也有美貌出众的,亦或是性子温柔似水,又或者是家中有万贯家财的。 可这些姑娘家与拥有高贵出身的侯门贵女相比,就显的索然无味了。 王举人很有自信,凭借自己几次三番创造下来的偶遇给这位大小姐增加印象,再加上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能让对自己另眼相待。 至少在此之前,他计划好的事情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差错。 偏偏今天不一样。 他的视线越过春喜,似乎想要透过车的门帘,看到里面的人。 然而,王举人的心思还是落了空,傅宁月根本没有出面。 “想同我家小姐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春喜骂道:“清海,还不赶紧把这个脏东西挪开,省的脏了我们家小姐回府的路。” 清海二话不说,把人提溜开,随手往路边一丢。 围观的人群下意识的散开,王举人十分狼狈的瘫坐在地上。 王举人想也不想,举起了手臂,想要用宽大的袖口遮住脸。 好巧不巧的,人群里有人把他给认了出来。 “这不是我们村的王举人么!” 年轻人说着,直接上手,悄默默的就把王举人的袖口给放下了。 四目相对,年轻人原本还有些不确定,这下直接脱口而出:“是王举人没错,我记得他同我们村村长的女儿好着呢,怎么会......” 年轻人抬头看了要远去的马车,有些好奇:“怎么会跟这样的贵人扯上关系啊。” “还能是怎样儿啊,你没听方才那大姐说,这书生啊,想勾搭贵人,平步青云嘞!” “还是个举人,竟这样不堪,就是卖个字画也比吃软饭来的好,啧,就这还说读书人有风骨,我呸,真给读书人丢人啊。” 大多数时候,百姓们只愿意听信自己一开始听到的,再加上王举人从始至终都没能开口争辩过,大家伙自然而然的就觉得春喜说的没错。 流言蜚语就是这样传起来的。 只不过,这一回,春喜说的是真非假。 “胡说什么,那丫头是瞎说的,我可是举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王举人羞愤不堪的拨开人群,仍旧挡着脸。 第400章 第400章 王举人的事儿到底是传开了,不过当时在场看热闹的百姓并不多,再加上秋闱刚刚结束,中榜的举子大部分还都聚在京城等着春闱入考。 王氏又是大姓,姓这个姓氏的举子自然不少。 一时之间,姓王的举子们人人自危,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什么都没干,这泼天的屎盆子就扣到头上了。 不少举子开始打探干这事儿的到底是谁,他们得还自己一个清白不是。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则是称病躲在家中,三五日都没出门,生怕叫自己的同窗们知道这件事儿。 傅宁月本想着顺路去一趟大理寺,有些事情想和顾南钰说,从顾玖口中得知,顾南钰午后便被景帝传召入宫,至今未归。 先前景帝送去北疆的人与信,这会儿收到了回信。 不仅仅是他派去的人,还有北疆王不远万里送来的金帖。 金帖之中,北疆王三言两语的将京城发生的事情以北疆叛贼的名义盖了过去,随后又以赔罪的名义表示,明年春末,会派北疆的使者进京,给大戚赔罪。 不仅如此,为表诚意,北疆王会送来北疆最受宠的小公主到大戚和亲。 按理来说,边疆无战事,两国表面上也是风平浪静,北疆野心勃勃,送来公主和亲,无疑等于是送来了一个人质。 这么做,对北疆没有任何好处。 当然,身为一个帝王,景帝更是不会相信北疆是诚心致歉。 北疆提出和亲,他也无法轻易拒绝。 毕竟两国邦交,也免不得使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况且,北疆提出的送来公主和亲,对他们大戚又没有任何的损失。 眼下令人为难的事,这位北疆公主和亲的对象,该做何选择。 对方是北疆王最宠爱的小公主,身份高贵,自是不能随便选一个人就打发了,也不可能选景帝的儿子。 景帝想要的,是有着高贵的出身,却并无实权的人选。 他要提前准备好人选,这样一来,待北疆公主到京城时也不至于毫无准备。 万一北疆公主看上了他的儿子,或者是某个亲王的儿子,岂不是对大戚稳定不利。 书房之中,除却顾南钰,还有魏国公与肃亲王。 肃亲王乃是景帝的同胞兄弟,比他小了有二十岁不止,可以说,景帝登基的时候,肃亲王尚且才能打酱油。 “皇兄为何非要接受北疆的和亲,咱们大戚如此强盛,难不成还怕了他一个小小北疆,更何况之前的那些事他们连个解释都没有,难道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一身青色长衫,面容俊郎的肃亲王端正坐着,衣袖上绣着青色竹子的花样,衬出他满身的温文尔雅,话一出口,就暴露了他的脾气。 肃亲王亦是名声在外,出了名的爆炸脾气,一点就着。 发起火来,也就只有景帝能震的住了。 他是景帝的同胞兄弟,身份何其尊贵,肃亲王显然也是清楚这一点,他没什么野心,整日就想着风流潇洒。 不过二十三岁,还未娶上王妃,府上的姬妾就有二十七八个,个个儿美艳如花,才情卓绝,不是他下江南时寻到的,就是去北方出寻遇到的。 第401章 第401章 肃亲王又是个极能花钱的主儿,金银挥霍无度,府上更是修葺的富丽堂皇,比之皇宫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年前曾有一位御史弹劾肃亲王好色奢靡过度,让肃亲王给知道了,等着人下朝就把人绑了恐吓一番。 御史当天就又告了他一状。 肃亲王因此被扣了年俸,被罚禁足三个月。 然而,所有人都以为肃亲王从此就老实了,谁知道这人才解了禁足,出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告状的老御史。 这回他倒是没动手,就是把人当街骂了一顿,把老御史气的心急发作,险些没挺过来。 景帝因此震怒,把人罚去了地处荒芜的甘州城,让他在那里待了一年才回来。 事实证明,肃亲王到了哪儿都不会委屈自己。 去了甘州城一年,半点儿没闲着,美貌的侍女收了七八个,侍妾又多了三位,把人带进京城时还大张旗鼓的在城中大肆挥霍金银,买了许多珠宝首饰哄美人开心。 有闲人曾粗略的估算过,肃亲王一年的花销,没有五十万两银也有三十万良银了。 不过,御史能参他好色,参他挥霍,参他打人,也不会参他的的银子来路不明。 肃亲王哪里都不好,却有一点,赚钱的本事极好,几乎整个大戚国每个州城都有他名下的产业存在,不仅如此,海上的生意他也掺了一脚。 仅凭他一个人,每年上缴国库的税就有百两银子不止,可见肃亲王的家底丰厚。 魏国公听着肃亲王的豪迈之语,眉头皱了起来:“肃亲王此言差矣,两国交战,吃苦遭罪的是百姓,若能避免,自然是最好。” 肃亲王一听,不乐意了。 “国公爷说的轻松,那北疆人心思歹毒,送一个公主过来谁知道他是真心求和还是暗藏杀机,本王且问你,换做是你,你会愿意将你最疼爱的女儿送到别过和亲?” 来什么玩笑呢。 魏国公被他这几句话问的哑口无言。 肃亲王还不罢休,接着道:“皇兄,依我看,咱们直接派大戚铁骑杀过去得了,何必这么麻烦呢,到时候,臣弟还能把铺子开到那边去,届时可替皇兄充盈国库。” 景帝:“......” 为了破灭北疆事次要的,把铺子开到北疆才是这混账的真实目的吧。 魏国公听闻此言,控制了一辈子的情绪险些没绷住,直接翻出白眼来。 他捏了捏手指头,暗暗宽慰自己。 不要和不懂事的小辈计较,不要和神经病计较! “国公言之有理。”景帝瞪了肃亲王一眼,“朕叫你来,是让你给朕挑几个好人选出来的,不是来让你煽风点火的。” 肃亲王撇了撇嘴:“臣弟只是觉得这个方法简单快捷罢了。” 景帝深吸口气,忍住忍着才没把手边的砚台丢出去。 快到收税的时候了,这是钱袋子,不能砸! 第402章 第402章 很快就是小年,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开始清理旧物,晒冬衣,扫房屋,为过年而做准备。 大戚的小年又有些不同。 白日里忙碌了一天的百姓们会在午后休息个把时辰,随后开始做晚饭,而晚饭过后,便要祭灯。 官家会在宫门前放置一座巨大的灯台,每年都是不同的形状,去年是大红牡丹,前年是高飞大雁,而今年,则是金元宝。 寓意着来年丰收,安居乐业。 百姓们也会提着各式各样的灯,来到灯台前,等着吉时一到,一同将灯送至城中湖入水。 不过每年都会有新鲜玩意儿图一乐,去年也不知是谁家小贩儿发明出的,制了各式各样的精致面具,又以有情人逛灯会的名义作噱头,一时间,生意好的出奇。 今年这么个新鲜玩儿自然也延续了下来,还有店家为了招揽生意,举办灯谜会,以猜灯谜为比赛,只要猜出灯谜就能得到相对应的花灯。 傅宁月往年并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凑,偶尔会被刘茹命令着陪傅雪依出门,最后也是自己一个人回来。 原因无他,她约了宋邀云,宋邀云借口有事出不来,实则是与傅雪依私下幽会去了。 午后的阳光温暖,驱散了一院冬寒。 傅宁月打发了下人们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坐在廊庑下的长椅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一旁还点了暖炉,暖炉旁边还有个小桌,上面都是新制的点心。 好不惬意自在。 林夏师从树上跳下来,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点心,还没碰到,忽然又缩了回,来捡起筷子去夹。 傅宁月正笑吟吟看着他,黑如点漆的眸中透出两分戏谑的意味来。 林夏师耸了耸肩:“怎么了,你们这些小姐不是都爱干净。” 他也不想变的这么矫情兮兮的,吃个点心还用筷子,可要是动了手,让春喜那个丫头知道了,指不定会把一碟子点心扬他脸上。 别看桌子上头的点心就三小碟,光原料就费了十多两银子,奢侈的很。 就这么丢了,他心疼。 傅宁月笑笑,闭上眼睛晒太阳:“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与刚来时,很不一样了。” 林夏师呵笑了声:“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话自然是玩笑话。 主要还是傅宁月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再加上,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吃住都在侯府,他平日里都不怎么零花,所有的银子都用在买药材上头,几个月下来,还剩了三千八百两。 若是他在外头,别说三千八百两,八百两银子都难挣。 傅宁月睁开一只眼看他,随后又闭上:“你这话让春喜听见了,她一准和你急。” “小丫头脾气暴躁,跟炮仗似的,你这个做主子的真得好好管管。” “我觉得春喜这样很好啊。”傅宁月不以为意,“该发脾气的时候就不能憋着。” 不该发脾气的时候,春喜也是很懂事的。 两人正说着,清河从外头走了回来。 “小姐,您要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青年行至她身边,还有三步距离时停下。 傅宁月从长椅上坐起来,睁开眼睛,懒洋洋点头:“说吧。” 清河恭恭敬敬将一张纸条递过去:“这是属下找到的所有与王举人关系不浅的女子的名单,其中有两个已经同王举人闹翻,属下将他们的名字打了红圈。” 傅宁月的视线自上头打红圈的名字上掠过,转而问:“如何闹翻的,可知道?” 第403章 第403章 清河:“梁绣是因为发现了王举人与其他的女子过从亲密,抓住了现行,王举人抵赖不得,从而闹翻,至于另外一位,则是因为家道中落,拿不出银子,被王举人所弃。” 其中八个姑娘,无一例外,都是被王举人骗了大量的钱财。 这些银子无一例外都是进了王举人自己的腰包,每个月的进项应当有个六七十两。 “不过这个王举人银子虽多,却不见他挥霍过,无论是对同窗还是他的家里人。” “这是为何?”傅宁月皱眉不解。 既骗了银子,却又不花。 难不成是存起来留待养老? 这未雨绸缪的是否过了些。 傅宁月的疑惑也正是清河不解的地方,青年垂下眸子,“属下无能,还在查。” “没关系,不必着急,这都快过年了,你们几个也歇歇吧。” 傅宁月把名单放置一旁,将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过去。 里面有一百两银子。 “小姐这是?” “给你的,清海与清川他们已经拿到了,你这几日不在,我便一直收着。” 一听另外两人已经收下,清河自然没什么话说,满心欢喜的接过了钱袋子。 傅宁月弯了弯唇:“你们也去好好的过个年吧,不必守着我了。” 清河欢喜的表情微微凝固,当即道:“这怎么能行,保护小姐是侯爷交代给属下的人物,属下不能。” 傅宁月有些无奈:“好了,我这几日并不出门,若是出门会叫你们的,回去歇着吧。” 一听她不出门,清河才是放了心,临走前还不忘提醒:“若是小姐要出门,定要带上属下。” “会的,去吧。” 清河这才提着钱袋子下去了。 林夏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一碟子点心吃完了,他望着清河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道:“他还挺高兴。” 傅宁月不明所以:“有银子拿,自然高兴。” 若是有人给她银子,她也高兴呀。 林夏师眼神古怪的看向她,问出了一个让傅宁月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你真觉得他是因为得了赏钱才高兴的?” “不然呢,是因为可以歇息?” 林夏师抿了下唇,把最后一口点心咽下去,“你要是这么想,就这么想吧。” 他还是不多嘴戳破的好。 不过...... “我说傅大小姐,怎么这些人都有赏银,我却一个子儿都没有,我可是任劳任怨,从来没有二心,你多少也得赏点儿给我吧。” “你一个月一千两银子,抵得上这些人一辈子的工钱了。” “那也是我的月钱,我不管啊,别人有的,我也要有。” 第404章 第404章 看着林夏师耍无奈,傅宁月从旁边摸出一个钱袋子递过去。 林夏师眼睛瞬间亮了。 “就知道大小姐你还是有良心的。”他迅速接过钱袋子,一边解开一边夸:“真是不枉费我跟你一场啊。” 然而,话刚刚说完,就没了后音。 里面只一张银票。 数额是五两。 他抽出银票,顶着傅宁月,又气又无奈的抽了抽嘴角:“五两银子,你这么有钱一个大小姐,就拿五两银子打发我?” 这不是欺负人么! 傅宁月眼睁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换,没忍住笑了出来。 “别不高兴嘛,今年才是第一年,手头上不算多宽裕,等明年了,明年肯定给你包一个大的,如何?” 少女捂着肚子,笑的极为开心。 林夏师咬了咬牙,凶神恶煞的骂了一句“骗子”,把五两银子揣进怀里,“这可是你说的,明年要是没有,我可跟你急啊。” “这是肯定的,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我们林大医师啊,是不是?” 林夏师没好气的哼哼,总觉得她是在诓骗自己。 偏偏那张脸神情真诚,挑不出一点错来,让他不得不信。 是因为长的好的缘故吧? “少说漂亮话了。”他站起来,答应是答应了,可别人有十两银子,一百两,他就五两银子,还是好生气。 环顾四周,他最终低头,想也不想,把桌子上还剩的两碟子点心端了起来。 “银子没有,就拿这个补偿吧,走了。” 二话不说,端着小碟子离开。 傅宁月笑不出来了:“你好歹给我留一块呀。” 林夏师继续兀自往前走。 傅宁月:“记得把碟子给我送回来。” 琉璃镶玉的碟子,是舅母差人送过来的。 林夏师走到门口,回了一句:“知道了。” 傅宁月摇了摇头,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只能喝茶了。 月门外,清雅稚气的少年走了进来。 傅宁月瞧见来人,第一反应就是从椅子上站起来。 奈何这时候已经赶不上了。 少年崩着脸,一步一步往这边走。 “阿姐?” 穆笙语带责备。 傅宁月只能把毯子往上拉,做着无谓的解释:“我点了暖炉了,一点儿也不冷。” 穆笙看一眼她身上盖的毯子,无情的戳穿:“既然不冷,为何还要盖毯子,捧手炉。” 傅宁月:“......” 穆笙真真是有种老父亲的无力感:“等到有一日着了凉,阿姐就知道后悔了。” “好了嘛,别生气了,这会儿不在歇着,来我这里可是有事儿?”傅宁月扯了扯他的衣袖,意在讨好。 穆笙这才想起正事儿,问她:“今日晚上祭灯,顾南钰可约了阿姐?” 自去年吹出了有情人一块儿祭灯的风,今年百姓们似乎就已经默认多了这样一个风俗。 第405章 第405章 “这倒没有,怎么,你想出去玩儿?” 穆笙闻言皱眉,莫名有些矛盾。 既不满顾南钰这么不拿傅宁月当回事儿,又觉得他不约人出去有分寸。 “还好,这些天没有出去走动,是有些闷,阿姐若是也无事的话,不如叫上大哥,咱们三个一起?” 谁知道这会儿顾南钰没有行动,晚些时候会不会让人传话过来。 他提前约了,让他到时候落个空。 傅宁月不知道穆笙心中所想,略一思索,应了下来:“反正无事,便一起吧,正好我今年一盏灯也没有买,阿笙可要帮我应一盏好看的灯过来。” 少年立刻扬起了下巴:“阿姐放心,我必定赢一个最好看的给你,那我去叫大哥。” 傅宁月点点头:“去吧。” 早走早好,别再唠叨她了。 穆笙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一般,仍旧立在原地,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傅宁月笑呵呵起身,“我这就回屋。” 穆笙这才满意了。 春喜得知要去祭灯会,立刻张罗起买花灯的事儿。 “今晚你们自个儿出去玩儿,不必跟着我了。” 春喜是个会闹腾的,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她就算是出去也不一定扎进人堆儿里,小丫头定然会玩儿的不尽兴。 “这怎么能行,奴婢一定要跟着小姐的。”春喜可不敢让傅宁月一个人出去。 “我没事儿,到时候大哥与阿笙都在,还有小夏,你们尽管玩儿开心了,不必顾忌我,银子多带一些。” 说到此处,春喜也不再推脱,大大方方的应了:“那奴婢和春若出去玩儿了。” 她直接挽住了春若的胳膊。 春若表情僵硬,默默的把手臂抽了出来。 “......” 并不是很想和春喜出去。 好吵。 春若哪儿拗得过春喜,用过了晚膳就被春喜给拽了出去。 傅宁月与姜执栩穆笙用过了晚膳,便乘坐着一辆马车出门。 月色皎皎,裹挟着冬日里的冰寒,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边光影摇曳,各种吃食络绎不绝,反而不觉得冷了。 还未到长街,马车便已经停了下来。 前方人潮涌动,小贩儿的吆喝声不断,彩灯飞舞,抬头就能看到城墙前放置于推车上的巨大花灯,几乎将整个街道照亮。 “公子,姑娘,买个花灯吧,祈求来年平安。”热情的小贩儿向路人介绍着自己的花灯。 姜执栩护着傅宁月,不忘叮嘱穆笙:“跟紧了,这里人太多,别走散了。” 不远处有酒家开设猜灯谜的活动。 四人很快到了。 放置花灯的架子上,各式各样精致漂亮的花灯几乎晃花了眼,周围有不少猜灯谜的人驻足,可惜试了好几回都没能成功赢下。 见姜执栩等人过来,店家一眼瞧出眼前几人出身不凡,立刻开口吆喝着:“几位是买灯还是猜谜啊,猜谜三文钱一回,猜错了一概不退。” “小妹,你相中哪个了,大哥给你猜。”姜执栩跃跃欲试,“你放心,大哥猜不出来还有阿笙呢。” 他很有自知之明。 傅宁月扫了架子一眼,指着上头栩栩如生的螃蟹灯:“我要这个。” “姑娘好眼力,这花灯可是这儿最好的一个,同样,灯谜也是最难的,三文钱一猜,若是猜不出,按照价格给钱也成。” 第406章 第406章 收了钱,店家说着将螃蟹小灯下面的纸条递过去。 眼看着有人要猜灯谜,店家门口围着的人越发多了。 姜执栩将纸条展开,念出谜面:“水上生个铃,摇摇没有声,仔细看一眼,满脸大眼睛?” 好吧,便是这样的灯谜,对他一个武夫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 “难不成是朝阳花?”后头有人小声的猜测着。 店家没有应声,而是等着姜执栩的答案。 穆笙对着傅宁月使了个眼色,询问她猜出来没有。 傅宁月抿唇,已经猜了出来。 见姜执栩迟迟说不出答案,店家捧着灯笑问:“公子,如何了,可想出答案了没有。” 他们出的谜面其实也算不上多难,跟大酒楼出的灯谜自然是比不得的,不过就眼前这样的难度寻常读书人脑袋不灵光的都猜不出呢。 姜执栩心里没个主意,抬眸之间,视线无意扫过傅宁月裙摆上银线绣上的缠枝莲纹,顿时明悟:“是莲蓬。” 店家一愣,反应过来笑呵呵将螃蟹灯递过去:“公子猜对了,您可是今天第五个尝试猜这螃蟹灯的谜面的,前头几位没一个成功的,还是公子厉害。” 跟在后面的林夏师听着撇撇嘴。 这么简单一个谜面,经过了五六个人才猜出来,现在这些文人秀才是不行了么。 还不如他一个大夫。 姜执栩接过螃蟹灯,高高兴兴的给傅宁月递过去,又多给了一些赏钱。 赢了花灯给赏钱,也算是不成文打的规定吧。 螃蟹灯用涂料抹成了莲花一样的颜色,两只大钳子威风凛凛,余下八只脚在空中游荡,这会儿是小年祭灯,这些灯最后都是要放到城中湖的湖水中用来祈福的,最下面还有一个打了蜡的底座,很是轻薄,并不易察觉。 这只螃蟹灯做的极为精巧,样式又不常见,也难怪谜面要稍难一些。 傅宁月提着灯,继续往前走,路过的人无不低头,神色惊奇的盯着她手里的螃蟹灯瞧。 没点蜡烛的缘故,这时候的螃蟹灯看起来像已经被煮熟的螃蟹。 穆笙这时候开口打趣:“我见大哥那么久都没有说话,还以为大哥是被难住了。” 姜执栩回头看了眼已经远离的店家,低声笑道:“的确是难住我了,不过还要多亏了小妹帮忙。” “我?” “是啊,我方才无意间扫到你裙摆上绣的缠枝莲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傅宁月微微提起裙摆一看,果真是缠枝莲纹没错,她好心情的扬唇:“这是春喜和春若两人挑的衣裳。” 春若也不知是不是被茶春喜给带的,现在只要她出门,两人必定要为着今日给她梳什么发髻,戴什么发饰,穿什么衣裳商量好一会儿。 “说起这两人,今日他们怎么没有跟着过来。”姜执栩亦是这时候想起来问。 “我让她们自己出去玩了,跟着咱们,总玩儿的不尽兴。” 听了这话,后头的林夏师气鼓鼓对着傅宁月的背影挥了挥拳。 清河那几个能休息,春喜和春若能自己出去玩儿不说,还能随便花傅宁月的银子,就他,休息没有,银子没有,还得跟着她出来。 一千两一个月的银子果真是不好赚啊。 几人穿梭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京城的繁华与当下片刻的热闹。 长街尽头东,马车的影子在月色下显的孤寂。 小侍卫赶着车,眉头皱着,显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第407章 第407章 看到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顾肆叹了口气,为自家大人不平。 “你说傅姑娘怎么能这样儿呢,我们大人如此诚心相邀,她来或是不来也给个准话儿,怎么晾着我们大人啊。” 不错,早在两日前,顾肆就已悄默着跟着侯府的下人去传了话。 将一封写了邀约的信纸藏在做好的点心下头给送了进去。 结果点心收了,也没个回信儿。 眼瞅着他们大人干巴巴等了这么许久,连个消息都没有,顾肆小小的埋怨了一下。 大人也是,写信不成,干脆当面相邀就是了。 反正宁远侯府的墙头他都翻过好几回了。 顾玖没有说话,月光映在黑漆漆的眸子里,点亮了其中映着的两道身影。 “是傅姑娘身边的侍女。”他指着前方。 顾肆闻言循着他指的方向去看。 两个小姑娘提了不少吃食,手挽着手,很高兴的样子。 的确是傅姑娘身边的侍女没错。 顾肆牙根痒痒:“太气人了,傅姑娘明明出来看祭灯了,却不跟咱们大人说,这不是欺负我们家大人老实么,不行,我得跟大人说。” 顾玖:“......” 平心而论,他不觉得大人是老实人。 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的。 顾南钰也是意外,他以为傅宁月是不想出来凑这样的热闹,便没有再问。 顾肆指着人群涌动的方向:“我方才瞧见春喜和春若往宫门口的方向去了,大概是祭灯的时间要到了,这会儿过去看热闹的。” 每年祭灯,无论花灯大小如何,多么的精巧,都是要入水的。 毕竟这是为了祈福而制。 望着前方灯火通明,顾南钰视线一扫,落在不远处卖面具的小摊前。 顾肆这会儿机灵了,忙跑过去买了三个面具回来。 顾南钰随手挑了一个戴上,随后打发了二人离开。 顾肆与顾玖并未多言,以大人的身手,他们自然是不担心大人有危险的。 祭灯的时间快到了,宫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聚了一圈又一圈,等着祈福的元宝花灯入水。 湖边已经有不少人将花灯放了进去。 平静的湖面各式各样的花灯随着水波潋滟荡漾着,逐渐飘远。 摇曳的烛火倒映在水中,便是黑夜,水面依旧波光粼粼。 姜执栩为傅宁月寻了一个好位置,与穆笙一左一右护着她,掏出怀中的火折子吹了一口,将螃蟹灯点亮了。 “咚!” 宫墙上,鼓声震天,内侍的声音尖长:“吉时一到,花灯入水。” 随着内侍一声令下,已经挪到了湖水边的花灯“噗通”一声入了水。 水花喷溅,花灯里的蜡烛晃了又晃,爆出烛花儿来,引的众人一阵叫好。 第408章 第408章 这可是好兆头啊。 傅宁月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将螃蟹灯放入水中。 冬日里的湖水冰冷刺骨,她捡起地上的树枝撩动水花,将螃蟹灯推得更远,旋即又在心里默默许愿。 待她睁开眼睛,螃蟹灯俨然飘远了。 姜执栩好奇的问:“小妹许了什么愿望?” 傅宁月笑道:“大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姜执栩一听也是,没有追问,几人就这么站在湖边,欣赏着其中景色。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儿飘出来一阵烤肉香。 傅宁月捂着肚子,诚然道:“我饿了。” 平常这会儿她早就已经睡下了,哪儿还能感觉到饿还是不饿。 姜执栩环顾四周,看见湖对面的店家,“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吃些东西再回府,正好那个地方也能看到这一片的景色。” 走两步就能过桥,并不费什么功夫。 穆笙没什么意见,跟着二人往湖对面去。 然而,还没走两步,桥上传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有人落水了!”不知是谁紧随其后接了一句。 桥上瞬间涌上了不少人,堵住了傅宁月他们的去路。 被一群小厮丫鬟围着的大丫鬟惊慌失措的指挥着身边的人:“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下水救人啊,若是郡主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就是掉脑袋也不够赔的。” 一群下人立刻慌了神。 有胆大的小厮这会儿鼓足了勇气,直接跳入水中救人。 可冬日里的湖水太冷了,之前又下了雪,湖面结冰,这两日才化开,冰冷刺骨,小厮不过游动了两下,还没到落水之人身边,便已经游不动了。 有小厮慌里慌张的去找什么木头杆子,也有跑到岸边的。 场面一度混乱。 姜执栩见状,脱了外衣便要下水救人。 傅宁月忽想起了什么,抓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别去。” “这姑娘不会水,又没人相救,再耽搁下去怕是要没命。”姜执栩并未停下手中动作。 傅宁月抓住他的胳膊,语气强硬了许多:“用不上大哥的。” 姜执栩不明白她的意思。 可就在下一瞬,一道迅捷的身影从人群中窜了出去,噗通一声落水,很快便游至落水女子身边,将人捞了起来。 顺道的,还把方才入水救人的小厮也进拎了上来。 女子被捞上岸,先前尖叫的丫鬟二话不说将披风盖在女子身上,随后检查她的心跳与呼吸。 这一探,她霎时间白了脸。 “郡主!”她捧着落水女子的脸,眼眶通红:“郡主你不要吓我啊郡主,你快醒醒。” 救人的男子蹲在一旁,握着女子手腕听了听,随后指挥着那丫鬟:“用力按压你主子的胸口,让她把喝进去的水吐出来。快!” “啊?” 丫鬟有些懵,但还是按照男子的话做了。 第409章 第409章 双手交叠着在女子的胸口按压,反复几次,只听一声咳嗽,女子竟真的将喝进去的水吐了出来。 众人赫然松了口气。 “郡主,你吓死奴婢了!”丫鬟浑身脱力似的瘫坐下来。 救人的男子提醒道:“天寒地冻,快些将你家主子送回家找大夫看看吧,若是不及时医治,恐落下病根。” “好,我这就送郡主上马车。” 丫鬟把披风裹在主子身上,唤来身后的几人合力将迷迷糊糊的女子搀了起来,架着往马车那边走。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救人的男子也消失不见了。 听方才那丫鬟的称呼,围观的人猜出了落水女子的身份。 京城之中,唯有一位郡主,便是长公主的亲生女,永泰郡主厉宁。 当今圣上,也就是景帝的兄弟原也有六位,姐妹三人,然而历经了夺嫡之争,最终能在京城中保持着富贵体面的也就是景帝的同胞兄弟。年纪轻轻的肃亲王,还有从不问世事的荣老亲王。 荣老亲王有两个儿子,一个不在京中,另一个与肃亲王年纪相仿,二人常凑在一块儿,是十足十的纨绔。 长公主并非与景帝时一母同胞,而是先帝宠妃所生。 景帝与长公主关系尚可,再加上另外两位公主远嫁在外,京城之中,只长公主这么一个姐妹,自然是更亲近一些。 这位永泰郡主的身份与尊贵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据传,永泰郡主为人高傲且刁蛮,等闲人入不得她的眼,就是京城中素来被捧着的那些天之骄女,她都是瞧不上的。 看热闹的人群很快散开,姜执栩将外衣堪堪套上,神色茫然道:“小妹,你......你是如何知道会有人下去救人的?” 女子落水已有一会儿,围观的群众迟迟没有动静,她一开口,就有人下去了。 难不成小妹会未卜先知? 傅宁月不以为意:“这里是京城,再者,你没有听桥上的丫鬟说么,落水的是郡主,京城之中,唯一一位郡主便是长公主所生。” “有这样的身份,何愁没人相救。”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好在,姜执栩是信了。 穆笙神色微妙,尽管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有戳破。 傅宁月当然知道她这个狐狸一样精明的弟弟肯定会察觉不对,她也没指望着能诓过他,反正穆笙应当不会多嘴问这些。 至于她是如何知道的,这还要归功于宋府守门的婆子。 她被关在府中时候,看门的两个婆子时常说起京城中的新鲜事儿,她就会在门后头听。 若非是听见有人落水,她几乎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前世这种热闹对她而言毕竟无关紧要。 现在,她不敢确定。 因为救了永泰郡主的,正是明年春闱的头名也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 听说圣上原本想让他做探花郎的,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位状元郎生的太好了,与顾南钰站在一起,就如同天上下凡的两位文曲星。 顾南钰在京中可是无数姑娘们热议过最想嫁的人选之一,当然,这也得抛开他那喜怒不定,阎王爷一般的性子。 毕竟顾南钰生的好。 状元郎生的自然也不差,否则,也不能被百姓们一举提到和顾南钰一样的高度了 第410章 第410章 状元游街,掷果盈车,京城的百姓都去瞧个热闹,永泰郡主身边的丫鬟认出了这位新科状元郎乃是他们主子的救命恩人。 漫天的瓜果和香帕不停地往状元郎身边落,救命之恩在先,情绪暗生,永泰郡主直接求了长公主进宫请景帝赐婚。 婚约是赐了下来,后来成没成,傅宁月就不清楚了。 这位状元郎也并非凡俗之物,两位皇子相争,他初入朝堂,便能明哲保身,周旋在两边不惹分毫,可见也是个厉害人物。 方才若是姜执栩插手,或许将来这位小郡主瞧上的就是他了。 一来,傅宁月想撮合好友与姜执栩,二来,沈微远前世与小郡主有这段婚约,虽不知是好还是坏,但两边既不相干,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姜执栩听完她的话觉得有道理,有些好奇方才救人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 看对方的身形与动作,似乎是会武的。 穿着打扮,分明是书生模样。 傅宁月这会儿与穆笙走在前头,见姜执栩迟迟不动,提醒道:“大哥,走了,去迟了店家没有位置了。” 难得有这样的热闹,这会儿街上人越来越多,对面店家的烤肉味儿飘的这么远都能闻出香味,手艺定然是好的。 姜执栩应了一声,立马跟上。 殊不知,几人身后,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暗暗跟着。 走上方才小郡主落水的桥,姜执栩出声:“离边儿上远一些,莫掉下去了,说来也是奇怪,这桥边的围栏这么高,小郡主身边那么多下人跟着,怎么会落水?” 并非姜执栩夸大,他生的高大,比傅宁月还高出一个头,这会儿走在桥上,围栏都到他腰间,除非是被人抬着,否则以小郡主那样娇小的身躯,怎么会无端端落水。 傅宁月瞥了一眼快与自己齐胸的围栏,沉默一瞬,神色变的微妙:“或许是因为人太多,被挤出去了吧。” 兄妹三人很快到了对面的酒楼。 大堂与雅间已经坐满,这会儿只剩下外头的桌子还有空位。 小二打眼瞧着几人富贵的衣着,弓着腰道:“实在不好意思几位客官,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大堂与雅间都没有位置了,你们若是不介意的话,坐外头如何。” 小二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指望着几人会答应。 或许男子会不在意这些,这之中可是有一位姑娘家的。 姜执栩与穆笙看向傅宁月。 坐在外头,的确有些不妥。 “阿姐,我们且等一等吧。”穆笙皱眉扫过外头三三两两坐着的一一群人。 傅宁月本想说她不在意,有条件讲究的话便讲究,眼下人这样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也不必要太计较。 馊饭生食,她前世尝尽了。 这算得了什么。 只是,人群之中,戴着一张藤蔓面具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就站在人群之中,遥遥相望,一双湛黑的眸子倒映着漫天星光。 这双眼睛,她认识。 “......好,那就等一等吧。”她点点头,思索着要如何支开身边几人。 穆笙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循着她方才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熙熙攘攘,摊贩儿吆喝着,并没什么特别的。 傅宁月望着不远处卖面具的小摊,有了法子:“大哥,阿笙,我去那边看看面具。” “我陪你。” 兄弟二人不约而同道。 “不必了,我带着小夏就好,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顺便去看看那边卖首饰的地方。” 第411章 第411章 今日热闹,小贩们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 整个长街,小贩们落入像是商量好的,将摊位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尽头。 傅宁月说的地方并不远,几步就能看见,也不必担心会走远,再加上有小林夏师跟着,二人没什么不放心的。 傅宁月再看了一眼方才的方向,那人已经不见了。 她朝着卖面具的小摊过去,随手挑拣了一个戴上,又拿了一个给林夏师罩着。 林夏师不太情愿的给戴上了。 待傅宁月走到卖首饰的地方,摊贩身侧,顾南钰已然提前到了。 林夏师警惕戴着面具的男子,对方紧紧盯着傅宁月,仿佛有什么目的。 他不自觉冷脸,挨的傅宁月紧了一些,低声提醒:“你小心此人,别离的太近了。” 人多的地方也有坏处,一不小心可能就遭人暗算。 傅宁月知道他说的是谁,不免失笑:“放心,他没事。” 林夏师疑惑,随后就见对方走了过来:“我以为你不出来。” 这话是对着傅宁月说的。 听到这个声音,林夏师了然,疑惑转为笑意。 他就说,傅宁月怎么会没事儿过来买这些,原来是为了见这位。 不过也奇怪,今日祭灯,无数男女有情人都会出来相会,顾南钰怎么没个动静。 看样子,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出来逛灯会。 真是够闲的。 他转头,看向姜执栩与穆笙的方向。 周围人头攒动,压根看不清。 啧,别说,傅宁月还真会选地方。 那他还要不要继续跟着呢。 林医师纠结起来。 毕竟人家是来约会的,他要是继续跟着的话,好像不太合适。 不跟着的话,万一有点什么事儿怎么办? 傅宁月这时候想起他来了:“我和他说些事情,你在这里等我,若是大哥与阿笙来找我,你就说我衣裙脏了,在对面的成衣铺子换。” 林夏师看一眼对面,还真是一家成衣铺子。 这位大小姐想的真够周全的。 “小的得令,二位放心去吧。”他点头微笑目送。 傅宁月轻笑,“好好说话。” 二人很快行至湖边的柳树下。 柳叶枯的只剩下柳条在半空中挂着,一棵挨着一棵,抬眼看去,不远处倒是有不少人手牵着手说话。 月下柳梢,有情人一对对,倒是让傅宁月有些尴尬了。 顾南钰垂下眸子,黑如点漆的瞳孔泛着细碎星光,既是高兴也是委屈。 “你既要出来逛灯会,为何不与我说。” 这话说出来明明是质问,可任谁在耳里,都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意思。 第412章 第412章 傅宁月没有多想,只当他或许是想和自己逛灯会,便道:“本来不想出来的,阿笙问了我,我便想着,出来凑个热闹也好。” 顾南钰不动声色伸出手,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一阵凉意。 “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出来,方才瞧见你的两个丫鬟,又在想,或许你是生了我的气?” 青年的声音温柔沉静。 傅宁月敛眉疑惑:“我为什么要生气,你想的太多了。” 她想把手抽回来。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两个人握手好奇怪。 顾南钰没松手。 “你没回我的信。”他道。 傅宁月眨了眨眼,眉眼间神色茫然:“什么信?” 顾南钰深深的看着她:“我昨日让顾肆送给你的,放在点心盒子里,想邀请傅姑娘赏个脸,同我出来逛灯会,你......没有收到?” 傅宁月恍恍惚惚:“我都不知道你给我送了东西啊。” 二人表情霎时间严肃。 “顾肆告诉我,东西确实送到了你的院子里。” 顾南钰知道,傅宁月没必要拿这个小事骗他,是以,这信,多半是落入了别人手里。 “你什么时候送来的?” 顾南钰说了具体时间。 傅宁月略一思索,严肃起的目光缓和下来,她无奈的笑了笑:“无妨,大约是被阿笙给截走了。” 她家阿笙对顾南钰,好像意见很大呢。 顾南钰微愕,想到了那个曾经见过的前面,不由失笑。 “看来小舅子这关,我要加把劲儿。” 傅宁月脸上一热,瞪他:“什么小舅子。” “自然是——” 顾南钰的话不曾说完,寒风之中,送来一阵令人疑惑的的声音。 “王大哥你做什么,这里有人呢!” 女子叫惊呼一声,随后就听到男子道:“不用怕,没人会看见的,几日不见,难道你不想我么?” 女子娇羞不已:“自然是想的,可是别,别在这里......” 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 傅宁月顿时感觉如遭雷击,一张脸都红透了。 她定在原地,悄默默抬眼看了顾南钰,他显然也很意外。 二人的视线忽然对上,傅宁月没憋住,捂着嘴巴笑了。 “我......我们走吧。” 说着,也顾不得手还被顾南钰握着,直直往前去。 “等等,不是这边。” 顾南钰被她这么扯着手,想拦着,可傅宁月这会儿觉得尴尬极了,风声在耳边飘过,只想着赶紧跑,哪儿还听的进顾南钰的话。 愣神的功夫,结果就是,二人直直与一对幽会的情人撞了个照面。 男子的手还放在腰上,二人衣衫凌乱,靠在树干上,亲吻的忘乎所以。 听到脚步声,二人停下动作,四目相对的一瞬间。 女子的尖叫声惊远在百米之外的众人都愣住了。 二人匆匆忙忙的分开,男子衣服虽穿的完整,裤腰带却已经解开掉在地上,胸膛不怕冷似的,敞开一大片,女子羞愤欲死,慌里慌张的去拢心口的衣裳。 很快跑开了。 傅宁月傻乎乎站在原地,没等反应过来,一只手罩在了她的眼前。 第413章 第413章 “别看,伤眼睛。” 傅宁月下意识也抬了手遮住了顾南钰的眼睛:“你也别看。” 等二人走远了,傅宁月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 她扒开顾南钰的手,呼吸不稳。 顾南钰好笑的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以为她是觉得尴尬:“怎么傻了,别怕,只是小事而已。” 傅宁月却道:“方才那两个人,我认识。” 顾南钰觉得惊奇。 “一个是王举人,另外一个是我舅母妹妹的女儿,我上次去舅母家,这位姨娘还想把撮合她与我大哥呢,只是那时候没人答应。” 林夏师撞见王举人和廖欣圆私会的事情曾告诉过她,当时她并没有当回事儿。 林夏师说了,二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怎么这会儿,关系便已经深入到这种地步了! 大庭广众之下,这里可是有不少人呢! 即便是有粗壮的柳树遮挡,也不该...... 傅宁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南钰淡淡一笑,拉着她的手往回走:“既没答应,便与你不相干,何必在意。” 傅宁月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吃惊,世道已经如此开放了吗?” 她不好同顾南钰说王举人的事。 若是说了,顾南钰会做什么? 傅宁月拿不准。 即便灯会时常有人会出来相会,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顾南钰看着她仍旧处在震惊之中,轻柔拍了拍她的背:“别想了。” 傅宁月点点头,把那点儿不适挤出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方才怎么不拦着我?” 顾南钰:??? 傅宁月秋后算账:“我记得你说我走错方向了,早该拦着我呀。” 尽管她不在意王举人和廖欣圆如何。 但刚刚看到那一幕,哪怕顾南钰眼疾手快遮住了,她还是看见了一些。 顾南钰说的没错,伤眼睛。 顾南钰无辜:“我说了,你没听见。” “那你也要拦着我呀。” 顾南钰听出来了,她这是纯粹拿自己出气呢。 少女声音含着两分气,漆黑漂亮的眸子也多了些生气,哪怕是责怪,听在耳朵里也很小猫儿撒娇似的。 “是我错了,我该拦着你,傅姑娘要如何罚我?”他低头,清泉般的嗓音透着戏谑,哪里是认错的样子。 傅宁月深吸口气,与那双幽邃的眸子对视,直接伸手,把人往后一推。 她一本正经道:“险些忘了正事。” 顾南钰:“......什么正事可以明日再说。” 傅宁月可不管她,径直把林媚娘的事情说了。 “我的人手不够,你若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 “可以。” 顾南钰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下来,面具下露出的一双眼睛是几乎能溺死人的温柔缱绻。 “只要你开口,没什么不可以的。” 傅宁月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了,我会让清河来找你的,届时他领你的人过去,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她说的语速快,挣脱了顾南钰的手,就要往回走。 第414章 第414章 顾南钰没拦着他,反而跟了上去:“不是说要去吃烤肉。” “你怎么知道?” “听见了。” “你不是离的很远么?”傅宁月疑惑。 顾南钰指了指耳朵:“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要好一些。” 傅宁月暗暗吃惊。 这何止是耳力好,这大街上这么吵,顾南钰都能听的见。 她怀疑顾南钰在忽悠自己,奈何没有证据。 走了两步,她发现顾南钰仍旧跟着自己,停下脚步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若是让我大哥知道我借口出来和你见面,不是你遭殃就是我遭殃。” 顾南钰学着她的一本正经:“我保护你。” 傅宁月无奈:“总共不过几步路而已,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顾南钰分明就是在耍赖。 她这般坚持,顾南钰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她离开。 走了两步,她回头,青年仍旧站在原地,戴着那张并不怎么好看的面具,矜贵冷清,仿佛与周遭的人不处于同一片境地 傅宁月招招手,示意他早些回去。 等再回头,人群涌动,已然看不见顾南钰的影子了。 傅宁月直接去了成衣铺子门口找林夏师。 这边姜执栩和穆笙许久等不到傅宁月回来,正准备过去寻,就见林夏师拎着东西跟着傅宁月回来了。 “等急了吧,方才我见那边摊子上卖钗环的样式好看,便有些挑花了眼。” 傅宁月两两根随便拿出来的发钗举起来给二人看。 姜执栩呵呵傻笑:“小妹戴什么都好看。” 穆笙眼神往两支钗环上落了落,不解道:“若是喜欢,为什么不都买了,又不缺这点钱。” 听着他财大气粗的发言,傅宁月将钗环放回林夏师手中的盒子里。 “我不过就一个头,哪儿需要那么多首饰,都买了只怕要戴不过来了,可轮到我们了?” “刚叫了咱们呢,想着阿姐你没回来再等等,你们就回来了。咱们上去吧。” 楼上的雅间已经打扫干净了。 四个人相对而坐。 林夏师名义上是小厮,可穆笙是知道他身份不简单的,至于没怎么察觉异常的姜执栩对一个小厮上桌用膳的事情也并不在意。 对方还是个会医术的医师,深得小妹信任。 只要小妹乐意就成。 几人紧临着花灯遍布的湖边,欣赏着冬日美景,吃着刚出火的烤羊肉,轻啜一杯果酒,难得惬意。 回到府中,顾南钰直奔安远侯院中。 院中灯火未灭,安远侯显然还没睡。 把人叫进了正厅,安远侯喝着茶,打量着带着满身寒意归家的青年,笑问:“怎么,今日没同傅姑娘出去?” 这小子不行啊,想当年他爱慕夫人,十七岁表明心意,十八岁订亲,二十岁就抱得美人归了。 顾南钰哪里听不出老父亲口中的嘲笑,他淡定的坐了下来,在安远侯好奇的目光下语出惊人:“待宁远侯归来,我便向今上请旨赐婚。” 明年的小年,新年,他都想光明正大的与傅宁月一起度过。 “咳咳,咳咳咳——” 第415章 第415章 一口茶差点儿没把安远侯呛倒,他慌忙把茶杯放下,拿帕子擦了擦下巴,盯着青年一瞬:“这就准备好了?” 上回问这小子,还没把傅姑娘追到手呢。 这才多久,就已经说到成亲这一步了? 顾南钰:“还没。” 安远侯刚想咧嘴笑,上扬的唇角忽的收了回去:“那你大半夜跑过来,说这个做什么?” 臭小子莫不是在傅姑娘那里没讨到好,来折磨他这个当爹的? “还有啊,宁远侯那里,你可知会过了?” “没有。” 安远侯别说笑了,没拿刚刚喝过的茶杯往顾南钰头上砸都是好的。 “那你来说这些,是怎么个意思?” “想请教父亲一件事。” 安远侯立刻坐直了身子,表情严肃道:“什么事,说吧。” ...... 小年过后,一晃眼就是新年。 挨家挨户张灯结彩,点了爆竹,贴上对联,大清早起互道喜话。 傅宁月穿上了新裁制的冬衣,懒洋洋的窝在了院中,等着中午饭好。 院子中间,姜执栩在才种下没多久的梅花树下练功,穆笙则与她同坐在廊庑下,烤着暖炉,看着书。 春喜和春若从厨房拿来了刚做好的点心和买来的蜜饯果子,随后一人搬出来一个小杌子坐下了。 “如何,我都说了这么坐着并不冷,你还不信。”傅宁月吃了块儿蜜饯,忍不住打趣穆笙。 长椅下面铺了一层软垫,又垫了一床被子,躺在上面,盖着绒毯,旁边还有暖炉,怎么会冷。 穆笙坐在凳子上,听见这话将书本放下,诚然道:“阿姐倒是会享受,的确不冷。” 他嘴上没多说,心里却是嘀咕。 还总说他小孩子心性,会耍赖皮,说到底,明明阿姐比她还要幼稚。 傅宁月躺的久了,站起来直了直背脊,指着园子边儿一块空地道:“若是能在这里砌一个炉子,里面添些碳火,还能用来烤肉吃。” 穆笙无奈:“阿姐你消停一些吧,总吃烤肉对身体也不好,再说今天过年,该吃饺子。” “我就是这么一说嘛。”傅宁月撇撇嘴。 “阿姐难道忘了小年那晚祭灯,你吃烤肉吃撑了,回来睡不着的事情了。” 傅宁月:“......” “怎么还揭人短呢。” 只不过是那家的烤肉的确好吃,再加上一堆琐事结束,还能和亲人聚在一起,一时高兴吃的多了。 这就让小管家给拿住短处了。 姜执栩这时候收了长枪凑过来,一听傅宁月的话,顺口接了下去:“谁揭短了,揭谁的短?” “阿姐要在院里砌个烤肉炉子。”穆笙没好气。 他本来是想让姜执栩和自己统一战线的。 然而穆笙却忘了,姜执栩素来是傅宁月说什就是什么的,主打一个不能委屈自家妹子。 “砌个炉子好啊,咱们可以在家里烤肉吃,还好玩儿,要我说啊,那块地方就不错。”姜执栩一边拿布巾擦汗,一边在院子里寻了个好地方。 也是巧,他和傅宁月看中的是一个角落。 傅宁月笑的眉眼弯了弯:“大哥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呢。” 第416章 第416章 众人在看穆笙。 少年绷着脸,有种自己多嘴不该说的感觉。 “大哥怎么也跟着阿姐胡闹起来了,烤肉虽好吃,也不能多吃,伤了脾胃怎么办,大哥你是个糙人,阿姐可受不住这些。” 姜执栩本来想辩驳两句的,听到这里,动了动嘴皮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踩他一脚呢。 人高马大的青年顿时委屈:“我也就是随便附和一句,你怎么当真呢。” 说肯定是说不过穆笙的,不过他可以耍无赖啊。 穆笙深吸口气,重新捧着书本看起来,干脆不说话了。 迟早被大哥阿姐气死。 等开了春,还是早些回书院的好。 少年气呼呼想着。 “好啦,不要生气嘛,我要是真砌了烤肉炉子,到时候你也可以来吃,阿姐烤给你吃好不好?” 傅宁月摸摸少年脑袋,声音轻柔的哄着人。 穆笙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转了一个方向。 “啧,别生气了嘛,我不砌了还不成,阿姐错啦。” “真的不砌了?”穆笙回过头看她。 傅宁月笑的无奈:“原本就是说着玩儿的,你怎么还当真呢。” “阿姐还总爱说我,分明你比我还幼稚。”少年说出心声。 傅宁月决定不和小三岁的弟弟计较:“这不有你这个官家么。我幼稚一些也不怕。” 少年哼了声,仍旧是一副傲娇的表情,可仔细看,唇角明明是向上的。 姜执栩拍了拍他后背:“好了,本就是玩笑话,这炉子要是不砌的话,砌在我院里也行,我是糙人,我不怕。” 穆笙:“......” 要不是打不过大哥,他这会儿铁定是要动手的。 一个一个的,比他这么一个小孩子还不靠谱。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家里只三个人,傅宁月就没让厨房多做,只做了饺子这一样。 她爱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穆笙和自己的口味一样,姜执栩倒是什么都能吃,没什么偏好的。 精致的玉骨碟子里头放着七八只热气腾腾的饺子,配上了两样不同的醋,一种是糯米精酿出来的香醋,还有一种梅子醋,多了两分梅子的酸甜,沾着饺子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穆笙面前也是一碟饺子,不过饺碟子比较大,约莫二十多只的饺子。 到了姜执栩面前,碟子也是差不多大的,只不过多放了两个盘子。 尽管分量大,可姜执栩也并没有吃的太猛,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菜。 毕竟弟弟妹妹吃饭的时候都很优雅,总不能到了他这儿就跟乞丐进村没吃过饭似的。 几个人吃过饭,打算去院子里转转,管家就过来了。 “给姑娘公子们贺新年了,侯爷离家时便吩咐属下准备好过年的压岁钱,早早的备着,免得赶不上过年。” 他拿出三个用红纸包成的纸包,分别递了过去。 管家把压岁钱奉上就退了下去。 “没想到义父还提早准备了。”姜执栩高高兴兴接过红包打开。 毕竟三个人之中,就属他最穷了。 第417章 第417章 想想他不仅是唯一一个有活儿干的,还是替皇家干事,到头来,不如妹妹有钱也就罢了,妹妹毕竟管家,可连在书院读书的弟弟都赶不上。 那天晚上吃烤肉的钱还是阿笙付的。 哎,着实是有些丢人了。 “也不知道义父给咱们准备了多少压岁钱。” 红包打开,堂堂神机营副统领,眼睛霎时间亮了。 义父居然给了他五百两银子! 手头总算是宽裕了。 相比姜执栩的激动,穆笙与傅宁月很是淡定。 三人的压岁钱是同样的数,没人多没人少,十分公平。 瞧着姜执栩高高兴兴把压岁钱收了起来,穆笙笑着走过去对他伸出手:“大哥。” 姜执栩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大哥,上次咱们出去吃饭的银子可是我结的,当时是你说要做东的,所以这十六两银子,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姜执栩一拍脑袋:“你瞧,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打开自己的钱袋子,拿出了两张十两银子递过去:“剩下的就算是大哥给你的压岁钱了,不必客气。” 只得了四两银子压岁钱的穆笙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呵呵笑了:“谢谢大哥啊。” 姜执栩拍拍少年清瘦的肩膀:“谢什么,自家兄弟,来,小妹,这是给你的。” 姜执栩将刚得来的压岁钱之中拿出了二百两银子,随后将剩下的递过去:“阿笙有的,你也要有,拿着。” 二百两银子足够他明年一年的应酬了。 平日里的月钱攒一攒,凑一凑,小妹过生辰时就能挑个好些的礼物送了。 穆笙看着送到傅宁月面前的三百两银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二十两,目瞪口呆。 其中十六两银子还是大哥还来的。 原本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姜执栩方才要砌烤肉炉子的事儿,现在看来,好像是自己被报复了。 向来聪慧的少年一时失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缓缓。 “大哥,你月钱不是不够用么,怎么还给我压岁钱呀,你自己留着吧。” “大哥有钱的,再说了,我给自己留了二百两,够了,你拿着钱,回头给自己买发钗,买香露,或者买衣裳都成,姑娘家就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拿着吧。” 姜执栩直接塞到傅宁月手里。 “那就多谢大哥了。”她收下压岁钱。 若是大哥的月钱不够,她就找机会让账房处多发一些就是了。 反正去年她也是这么做的。 大哥粗神经,压根不会发现。 年初一很快过去,用过晚膳后,长街上爆竹声响不断,傅宁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瞧着外头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盘算着宁远侯什么时候回来。 原本的计划,好像是两个月,想来这个月中旬就能回京了。 绚烂的烟火照亮了整个天空,傅宁月静静看着,没有察觉身后有人靠近。 “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低沉的像山涧清泉涌落,傅宁月吃了一惊,回过头便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拍了拍心口,又气又恼:“你怎么来了?” 第418章 第418章 来人一身黑衣,月色侵袭下,修长的身影落下一片暗色的影子,将傅宁月罩在身下。 不是顾南钰还能是谁。 傅宁月警惕看着四周,所幸只有春喜和春若。 两个小丫鬟刚刚还在门口,这会儿不知怎的,已经瞧不见人了。 顾南钰看着受惊的少女,弯唇一笑:“来见你。” 他说的直白,不等傅宁月开口,手伸了出去。 骨节分明的指间有一封红包。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压岁钱?” “送你。” “你我是平辈,也不必如此。”傅宁月有些不好意思收。 之前就已经平白无故的收过他一百两银子了,按照这位出手大方的程度,这红包里的银子恐怕不会少。 她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回礼。 “我的心意,既已送来,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顾南钰握住她的手,将红包拍在她的手心:“傅姑娘,总不至于这般狠心吧。” 他眨眨眼,语气放软了,平白无故装出一副可怜模样。 傅宁月皱眉,听了他的话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顾大人,大理寺的人知道你脸皮这么厚么?”傅宁月把他凑近的脸推走了。 顾南钰嗓音中带了笑意:“若是脸皮厚些,你能多喜欢我一些,我会努力。” 傅宁月这下看着顾南钰的目光就真的只剩下嫌弃了。 “顾大人,你脸皮真厚。” “没关系,我不介意。” 傅宁月:“......” “压岁钱我收下了,若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快走吧。” 傅宁月开始赶人。 也就是这会儿清河他们不在,若是在的话,知道顾南钰大半夜跑到她院子里来,定然回被当做登徒子打出去。 也不知道顾南钰他们能不能打得过清河他们三个。 顾南钰低下头,淡然的语气染上了两分哀伤:“果然,你对我总是能狠的下心来,专程来给你送压岁钱,连一杯茶都舍不得赏我,好歹,咱们也是相识这么久了。” 傅宁月听的目瞪口呆。 这话是从顾南钰口中说出来的? 她盯着面前委屈巴巴的青年,总觉得自己不是看错了就是听错了。 顾南钰没吃错药吧。 被怀疑吃错药的某位大人眼巴巴的低着头,乌湛湛的眸子泛着灼人的光。 傅宁月抿了下唇,“真是输给你了。” 她回头看了眼院子,四下无人,唯有冷风扫过。 她踮起脚尖,温热的唇印在对方的唇上。 尝到了一丝冷意。 顾南钰怔了怔,本以为不过是轻轻一落,不曾想,她却学着自己,唇瓣转移到脸颊上,直接咬了一口。 不痛不痒,却令他沉寂下的一颗心漾开。 哪怕这会儿院子里冷,傅宁月却感觉到自己的脸是热乎乎的。 她退开,低声道:“......走吧。” 顾南钰垂下头,看着她眉眼间微微的窘迫,自胸腔里震出笑声。 男人的手落在脸颊上,不知是习武还是常年翻书所致,掠过的指腹粗糙有一层薄薄的茧。 傅宁月抬头,睁大眸子:“春喜他们还在!” 亲一下就算了,这厮难不成还想做点儿别的? 第419章 第419章 听着她的话,顾南钰唇角的笑意更深。 可能傅宁月自己都没有察觉,从前她在自己面前是何等的拘谨,哪怕敢同他做尽亲密无间的事,两人之间永远还是隔着一层。 如今已经大不一样了。 她会对自己生气,半点不遮掩自己的脾气。 哪怕傅宁月不说,顾南钰也能感觉到,她对自己与以前不同。 不论感情,信任也是多了一层的。 这倒是好事。 顾南钰虽然很想对傅宁月做点儿什么,但也不是现在。 他既已打定主意要娶她,有些事情,便不能做。 对他而言,这不是交易。 出乎傅宁月的意料,顾南钰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捏了捏她的脸就算完。 “好了,我先回去了,傅宁月,新年顺遂。” 傅宁月笑了笑:“你也是。” 或许是因为得到回应,顾南钰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闪身离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傅宁月握着他留下的红包,转身回了屋内。 春喜和春若正窝在里间烤着暖炉,见她回来,春喜便立刻迎了上去,“小姐小姐,顾大人来做什么呀?” 傅宁月把手打开,露出里面的红包。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震惊。 “这是......压岁钱?”春若得声音染上了两分不可置信。 傅宁月点点头。 “没想到顾大人也会有如此贴心的一面。”春若有些感慨。 从前在闺阁之中,她与几个好友也会畅想日后的夫君是什么模样,自然也就会说起京城中有名的几位年轻公子。 她们第一个想到的,总是这位顾大人。 当然,她们一般都会说,“倘若顾大人的脾气再好一些就好了。” 顾大人的相貌无疑是极好的,哪怕只是侯府的义子,凭借自身的本事能走到今上跟前,就这一点就已经将京城大半的勋贵子弟比下去了。 更别说,宁远侯还有意让顾南钰入宗祠,改姓为宋,成为真正的侯府公子,未来好继承爵位。 偏偏是这位自己不要。 有能力,有风骨。 倘若不是脾气的缘故,京城中十有八九得姑娘都得倾心他。 可惜,到底还是不敢啊。 据说这位爷刚十三岁时府上就有丫鬟想要爬床,结果被这位爷连人带被子让人卷了丢出去,顺带着还换了个院子。 按理来说,被赶出侯府也能另谋生计,偏这丫鬟是因为勾引主子被赶出来的,此事宣扬开来,还有哪家敢用。 顾南钰此举,无疑是断了这丫鬟后半辈子的生计。 不可谓不狠。 只能说这丫鬟也是活该。 春若又听说,顾南钰还不是大理寺卿的时候,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千金曾向这位表明心迹,最后不知怎么的,哭着跑了回家,还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命。 从此之后,就再没人敢喜欢这位顾大人了。 顾大人好是好,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命喜欢呀。 谁又能想到,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阴晴难定的大理寺卿也会有心悦旁人的那一天。 对方心悦的甚至还是傅宁月。 这么一想,春若不由挺直了背脊。 真不愧是傅姑娘! 第420章 第420章 “姑娘,快发来看看,顾大人给了多少压岁钱?”春若也起了好奇心。 听春喜说,之前顾南钰就怕姑娘没银子花,给了一千两呢。 傅宁月睨了春若一眼,边打开红包边笑:“你真是和春喜待得久了,和她越来越像了。” 春喜嘟囔着:“和奴婢像不好么,奴婢还能保护小姐嘞。” “都好都好。” 红包的厚度并不算厚,打开里面也有十张银票,每一张的面额都是一千两。 春若看得呆了。 顾大人出手还真是大方呀! 春喜惊了惊,有种自己没有看错姑爷的感觉:“小姐,顾大人对您可真大方。” 傅宁月亦是没想到,顾南钰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大理寺卿的月俸很多么,这么多银子,顾南钰这是准备把家当都送给她? 对比之下,她的“谢礼”似乎不够“贵重。” 想了想,傅宁月把银子装回红包里,交给春喜:“帮我收起来吧。” “奴婢给您放在您放钱的钱匣子里。” “别,就......就另找钱匣子放起来吧。” 春喜眼睛一亮:“小姐,您是舍不得花顾大人送给您的银子吧。” 她就说,小姐肯定也是有些喜欢顾大人的。 傅宁月瞥她:“快去,再多嘴就罚你明后天不许吃点心。” “是是是,奴婢这就装起来,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找个最好看的匣子装起来,收的好好的。” 傅宁月:“......” 来个人把春喜的嘴巴堵上吧。 银子是收了起来,傅宁月琢磨着还是回个礼比较好。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父亲身为宁远侯,一年的俸禄也就八百两银子,一万两银子要攒到猴年马月去,都是靠着铺子天产积累起的家业。 许多勋贵人家,都没法子随随便便拿出五千两现银。 见傅宁月皱眉,也没有洗漱的意思,春若笑着问:“姑娘可是在想,要如何给顾大人回礼的事?” 傅宁月诚然点了点下巴:“一万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她并不是自轻自贱的人。 但是亲一下一万两。 顾南钰真的亏。 “照奴婢来看,顾大人真心待姑娘,送的东西只要是您的心意,无论贵贱,顾大人都会高兴的。” “即便从前您不给顾大人送东西,每次顾大人见了姑娘,顾大人都很开心。” 这一点,是春若自己发现的。 哪怕顾南钰每次都表现的没什么异常,可那种得见心上人,打心底溢出的欢喜怎么也压制不住。 果然古语不假,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吗?”傅宁月回想起每次与顾南钰的见面,她只记得顾南钰说的一群乱七八糟,让她措手不及的话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顾南钰是什么心情。 “当然了,姑娘身在其中,察觉不到,奴婢是局外人,看的特别清楚。” 第421章 第421章 春若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傅宁月抬头,盯着春若看:“从前春喜也总帮着顾南钰说话,这会儿连你也帮着顾南钰,顾南钰是不是偷偷给你们钱了。” 从前的顾南钰可能做不出,但就凭顾南钰今天晚上说的那些话,傅宁月严重怀疑他能做的出来。 “奴婢倒觉得,即便顾大人这么做了,也是为了讨姑娘的欢心。” “越说我越乱了,算了,不想了。” 傅宁月心里乱糟糟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干净。 “姑娘若觉得烦恼,不如绣个香囊,或者腰带也行,说起来,奴婢还从没见姑娘绣过什么呢。” 连帕子也没见姑娘绣过。 “我的女红春喜是知道的,见不得人。”傅宁月叹了口气,摆摆手:“不送了,得空请他吃饭好了,还省事儿。” 真让她绣香囊腰带也绣不出来。 万一把花花草草绣的歪七扭八,岂不是很丢脸。 “洗漱吧,我困了。” ...... 新年第二日,本该是走亲戚串门。 家中没有长辈在,自然也没什么人来,傅宁月本来想在院子里跟穆笙下下棋,看姜执栩练剑,不曾想,杨淮却骑着马来了。 “表弟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三人匆匆去迎了人。 “舅舅比预期回来的迟了些没错,可是也没出什么事,表弟来的这么匆忙,真是奇怪。” 三人同样的不解。 杨淮是舅家人,侯府的下人是知道的,见人来了也没拦,直接领着去了厅堂。 刚刚好与傅宁月他们在前院撞见了。 少年一身风霜,匆匆解下披风,神色是少有的严肃。 “表哥,表姐,表弟。”杨淮与三人打了招呼,却没有说出此行的来意,而是警惕看着四周:“我们先进院子里说吧。” 三人见状,神情凝重。 到了正厅,傅宁月把下人打发出去,只留了春喜他们在门口看着,不许人靠近。 “表弟,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傅宁月担忧出声。 杨淮摇了摇头:“目前来看,事情算不得太大,只是母亲一定要让我来问问表哥,在边境时,可遇见过什么姓其的人家?” 姜执栩一愣,仔细回忆起来。 边境虽乱,匪寇较多,北疆人几次三番挑衅,也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 其这个姓氏,俨然是北疆人居多。 “其是北疆大姓。边境百姓多,就算有,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家。” 杨淮叹了口气,将杨氏交代的事情缓缓道来。 “我父亲与大哥这次回来,还带回来一个女子,她姓其,叫其木越渺。” “表弟,你说的女子应当是姓其木,在北疆,其木是姓氏,与其一样,都是大姓。” 杨淮了然,继续说下去:“听说,这个女子是一名医师,我大哥无意间中了当地匪寇的埋伏,是被这女子所救,二人单独在山林之中待了半个月才得救,我大哥为了报恩,便将这个女子带了回来,好生安置。” 傅宁月觉得奇怪:“若是报恩,给银钱就可,为何一定要把人带回到京城来,再者,她既是北疆人,怎么会到舅舅的地界处?” “我母亲也是这么问的,可是我大哥说,这位其木姑娘是从北疆逃难来的。” 第422章 第422章 “这女子说,她曾是北疆贵族,家中落了难,被贬为平民,后又被拐子盯上,结果被卖到咱们大戚来为奴,好不容易从主家逃出来。险些落入了匪寇手中,这才遇见了我大哥。” 杨淮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娘知道表哥你曾与姑父在北疆边境待过一阵子,便打发我来问问,北疆是否有个姓其木的贵族。” 姜执栩犯了难:“北疆姓其木的人并不少,若说身份尊贵者也并非没有,不知这女子家中是几等贵族,因为什么事情遭的难,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边境的几年,北疆三等以上的贵族他们基本上都简单的调查过,少说也要认个人脸。 “几等贵族我不清楚,但她说,是因为银矿案,我听的迷迷糊糊,具体时间,也就是两年前吧。” 姜执栩霎时间了然。 “银矿案我知道,涉案人员不少,其中主谋还是如今北疆王的王叔卯蚩王,三年前卯蚩王的封地发现了银矿,卯蚩王为了私吞银矿拒不上报,杀了底下众多知情者,经此一年,东窗事发,北疆王派兵逮捕了卯蚩王,连同他手下六位部将一起。” “其中,倒也有姓其木的三等贵族,乃是卯蚩王的心腹,倘若这女子没有说谎的话,就是这没错了。” 杨淮道:“我母亲与父亲是不信的,可我大哥却像是中了邪似的,不仅将此女奉为座上宾,还......” 几人盯着他。 杨淮深吸口气:“还想娶此女为妻!” 厅堂里一静,众人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穆笙声音沉沉:“且不论此女是北疆罪族之后,便是北疆平民,不与外族通婚的想法几乎深入骨髓,实在奇怪。” 傅宁月补充道:“再者,我们谁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还是假,这一年来,京城灾祸不断,被处理的北疆奸细更是不在少数,这个时候,她忽然出现,未免巧了。” 记忆中的表哥六岁可成诗,十二岁就考有秀才之名,才学过人,如月般清霁,不是不辨是非之人。 不可能不知道此女的身份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麻烦。 杨谦肩上的担子很重,他要背负起家族,怎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族女子如此失智。 再者,前世这个时候,表哥还好好的,正准备与舅母看好的姑娘相看,压根没这一茬儿。 事出反常必有妖,别说还与北疆有关。 杨淮闻言点头:“我娘也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怎么会这么巧的事,偏偏她一个北疆女子入了咱们大戚,被匪寇追杀,又救了大哥。” “舅舅呢,难道他没有拦着表哥?”傅宁月不解。 舅舅杨赋虽是文官出身,却不失武将的杀伐果断,他若是知道此女的身份,应当不会允许二人接触下去才对,更何况还把人带回京城。 京城是什么地方,帝王的眼线无数,更别说各家勋贵面和心不和,巴不得能把别人踩下去自己上位,表哥这么做无异于把一个错处往人前送。 “表姐你是不知道,我爹都让我哥给气疯了,他几次想把这人给送走,大哥拼了命的拦着,好像没了她就活不成似的,实在太奇怪了。” 杨淮越说越气,“实不相瞒,我爹说,我大哥私下曾以死相逼,我爹这才妥协的。” 三人彻底忘了反应。 第423章 第423章 以死相逼! 太反常了,这不像是杨谦会做出来的事! 难不成是二十多年循规蹈矩的生活让他觉得索然无味,本该在十几岁时的叛逆行径延迟到了现在才出现? “你说的是表弟?”姜执栩深深皱眉,俨然无法将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家族,忤逆长辈的青年与记忆中温文尔雅的表弟联系到一起。 “别说你们不信了,就是我都不信。”杨淮喝了口茶,眉眼间都是愁色,“他莫不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附上身了,我娘都准备找什么半仙回家驱邪了。” 实在古怪。 穆笙与傅宁月对视一眼,遂道:“表哥如此反常,或许,其中缘由要从这女子身上找。” 杨淮:“肯定的呀,都不知道大哥瞧上她什么了,样貌虽说出众,可京城中哪家的小姐不是一等一的美貌,琴棋书画什么都会,怎么就瞧上一个北疆女子了。” 他就觉得这其木越渺并没什么特别的。 还没表姐好看呢。 少年暗暗的嘀咕着。 穆笙知道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表哥兴许,被这女子耍了什么手段控制住了。” 姜执栩与杨淮面露疑惑:“这世上还有人能控制人心不成?” 傅宁月想到了大戚与北疆百年前的战事。 “阿笙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北疆两百年前,曾擅蛊,也以此攻我大戚,险些坏了大戚的根基,后来是丰阳帝亲自带兵出征,历经半年,才踏破北疆,毁了北疆的的养蛊之地,这才换来了后世的安定。” “不过,即便是毁了,也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更何况,两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再铸就新的养蛊之地。” “表姐,什么是蛊啊?”杨淮听的一知半解。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种专门养虫的树,养成之后,会以不同的手法炼制,据说有的蛊虫可蛊惑人心,有的蛊虫比世间所有的毒药还要厉害三分,无可解。” 她曾在古书上听过这些,但从未见过真实的蛊虫。 若非是杨淮今日提起杨谦的反常,穆笙又这么一提醒,她几乎快想不起来这些事。 姜执栩凝着眸子,神色冷锐:“这些蛊已经消失了上百年,倘若真的被北疆人重新炼制,那我大戚,岂不是岌岌可危?” 先祖何等勇猛,都被北疆人迫害到这种程度,可见蛊的厉害之处。 “我也不过是猜测,只是表哥实在奇怪,才想到蛊虫之事。” 杨淮心下一沉:“那怎么办,娘让我过来是探听这其木越渺的身份的,真如表姐所说,与蛊有关,我大哥岂不是没办法了。” 难道真的难眼睁睁看着大哥娶了北疆罪族之女! 第424章 第424章 “这绝对不行的,爹肯定会把大哥和这个北疆女子一起杀了的。” 倒不是杨赋多心狠手辣,只是杨谦娶了个北疆罪族女子,身份一旦被揭露,别说杨府,众多亲族都会被连坐,首当其冲的,就是宁远侯府。 “舅舅肯定会这么做!”姜执栩亦点头。 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选择大义灭亲。 儿子的命与家族中所有人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傅宁月问:“表哥与这女子现在在何处?” “被我爹分开关在了家里,不过我大哥现在在绝食,想以此来威胁爹娘。” 众人:“......” 这么幼稚的事情绝不是杨谦会做的,越发诡异了。 “表弟你先回去,待明日,我们过去,劝劝表哥。”傅宁月宽慰道:“大哥与表哥关系素来最好,想来或许会管用。” “也只能如此了。”杨淮怅然道:“那我先回去了。” 傅宁月叫住他,仔细叮嘱:“表弟,蛊虫的事,先别和舅舅舅母他们说,免得他们过于忧心了,毕竟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杨淮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表姐你们也不必送了。” 话虽如此,三人还是把杨淮送到了大门口。 待再回厅堂,穆笙看向傅宁月:“阿姐,其实从表弟说的情况来看,表哥的反常,十有八九和蛊有关。” 少年博览群书,当初傅宁月看的那本书还是从穆笙处得来的。 关于蛊虫的事,他也是了解一些的。 傅宁月叹口气:“我知道,但表弟是什么人你们也清楚,这么说了,只怕回去告知舅舅他们,舅舅会立刻拿刀杀了表哥。” 舅舅是真的做的出来这种事。 “万一,表弟就真的只是喜欢这个女子呢?”姜执栩试探着开口,“若是二人真心,又该如何?” 傅宁月与穆笙齐齐看向傻乎乎的大哥,福至心灵一般,露出个无奈的表情。 自从大哥失了忆,脑子也不如从前了。 伤在脑袋里,有结块,天真一些,倒也正常。 姜执栩皱眉扫过二人:“怎么不说话?” 傅宁月微微一笑:“大哥,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如何,会让他与家里人为难,会准许他对家里人以死相逼,还是放手,愿意他过的更好?” “自然是希望她能过的更好啊。” “这就对了,表弟说,大哥要娶她,其木越渺也同意,那便是两心相悦了,可她难道不清楚,舅舅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到时候,二人都难逃一死,这样的逼迫,也叫喜欢?” 姜执栩捧着一杯茶,热腾腾的雾气浮出,他恍然大悟:“有道理,万一真要是蛊怎么办?” “那便只能另行他法了。”傅宁月兀自给自己斟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想把人分开容易,把这北疆女子杀了也容易。 但表哥那边,可不好处理。 舅舅如今,就是顾忌着这个亲儿子的性命,才没有什么动作。 第425章 第425章 一旦真到了不得不为之的那一日...... 傅宁月垂眸,茶水中墨绿的叶子在热水的侵泡下舒展开,仿若新生。 几人心情沉重回了各自的院子。 傅宁月立刻叫来了林夏师,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北疆蛊虫。 谁知他一听蛊虫,顿时来了精神。 “你说的是北疆蛊虫,你有吗,你知道哪儿有?” 林夏师眼眸晶亮,仿佛蛊虫是什么宝贝一般。 不过对他而言,蛊虫也的确是宝贝。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哪里有,我想问你,有没有见过蛊虫。” “你怎么说起这个了。”林夏师坐在她对面,淡淡开口:“几年前也的确见过一个,不过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蛊虫,只不过会让人不停拉肚子,算是最低级的吧。” “这东西两百年前不就被咱们大戚的老祖宗给灭了,我当时还好奇怎么又出来了,后来想想,这都一百快两百年了,北疆人再弄出来也正常。” “那你对蛊虫有什么了解吗?” 林夏师眨了眨眼,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两分古怪:“你先跟我说说,为什么突然提起蛊虫来了。” 傅宁月抿了下唇,淡淡道:“一千两。” 林夏师:“......” “不说就不说,拿月钱威胁人干什么。”林夏师撇撇嘴,继续道:“这蛊虫就像我们大戚的医术,可下毒害人,可蛊惑人心,也可以救人于生死之间。” “告诉你个秘密,我师父生前就养过一只。” 傅宁月看着他:“是什么样的?” 林夏师耸了耸肩:“听师父说,那只蛊虫可解百毒,他还用这只蛊虫产生的粘液制出了可解百毒的解毒丹,不过后来因为没养好,就死了,为此,我师父还伤心了好一会儿。” 知道傅宁月大概是想问蛊虫的来历,林夏师这才扯回正题:“这只蛊虫,是他在一个北疆蛊贵族手中得来的,那名贵族的妻子身负重病,花费重金找到我师父救人,而我师父要的诊金,就是蛊虫。” 傅宁月了然,心底蔓延出一股寒意:“这么说来,北疆的确已经铸就了新的养蛊之地。” 可解百毒的蛊虫,连神医精心都养不活,想来是极其珍贵的。 这样的蛊虫,这位贵族说给就给了,想来他们手中的蛊虫并不少。 大哥说的没错,北疆若以蛊虫卷土重来,大戚便真的岌岌可危了。 “我说傅姑娘,你到底为什么忽然对蛊虫感兴趣了啊?”林夏师好奇的紧。 他也挺想弄个蛊虫养一养的,这玩意儿毒,也能救人,是个宝贝。 傅宁月沉吟片刻,严肃开口:“你对蛊虫,有多少了解?” 见她如此,林夏师也收了方才的笑,正经答道:“我师父有一本关于北疆蛊虫不同种类,及其各种养殖方法的书,我早就背熟了,只不过,从未成功养出来过。” “大概蛊虫这东西,只能在北疆特定的地方养吧。” “若是有人中蛊,你可能分辨出来?” 林夏师目光一凛:“能。” 傅宁月声色微凉:“”很好,明日你同我去一趟舅舅家,有个人,麻烦你帮我看看。” 第426章 第426章 傅宁月做了新年以来的第一场噩梦,深夜梦醒,屋子里的暖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了,可她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黑漆漆的房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如梦中的场景。 她梦到杨府的覆灭,梦到北疆大举进攻大戚,梦到顾南钰坐在满是鲜血的金雕的御座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有血珠溅入。 似乎她担心的一切,都在梦中重合了。 傅宁月大口的喘着气,试图将噩梦一般的惊怵驱出脑海。 她扯开帐幔,也没有叫春喜,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 茶水凉了个透彻,这一口灌下去,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再次躺回到床榻上,这一次没了睡意。 这段时间傅宁月一直再想,那些事是否要告诉顾南钰。 今夜的梦,是预兆,还是警醒,她要说吗,还是——再等一等? 次日一早,春喜推开房门时,傅宁月还在睡。 林夏师早早的醒了,这会儿已经让人套好马车在外头等着了。 姜执栩一个习武之人自然也是起的早,知道她向来贪睡也没有叫,这会儿就在自己院子里练拳。 傅宁月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起身,总觉得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春喜与春若惊了。 “小姐,您脸色怎么不太好呀。” 傅宁月摸了摸脸,只当是昨夜没睡好困的,并没在意。 待洗漱好,匆匆吃了早饭,傅宁月这才察觉到身上不舒服。 像是着凉了。 春春若抬手,落在她额头中间探了探:“姑娘,有些烫,还是让小夏来看看吧。” 傅宁月自己也摸了两下,是比平时要烫一些,想来是昨天晚上没穿衣服起来喝茶时冻着的。 “不用了,回来再说吧,也不是什么大伤大病的,能撑得住。” 春喜急声的劝:“小姐,还是先看看吧,外头天这么凉,再加重了可怎么办?” “表哥的事情要紧,你们若再多嘴,我便一个人去。” 傅宁月的威胁奏效,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当即闭上嘴巴。 到了外院,穆笙竟早就在此等着了。 “我就知道阿姐必然要去的,我和你一起。” “也好,那快上车吧。”傅宁月点头。 见她走近,穆笙本想说什么,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女子眉眼间有两分不正常的疲惫之态,连唇色都不似平常那样艳红,他当即道:“阿姐,你病了?” 傅宁月加快脚步,生怕姜执栩听见:“哪有,可能就是着凉了,算不得什么,赶紧走吧。” 二人走到马车前,林夏师随便扫了一眼,眉头挑着:“呦,脸色这么差,昨晚是没盖被子怎么的。” 身为医师,他一眼就看出了傅宁月是着了凉。 傅宁月无奈,她觉得自己刚刚应该多扑些脂粉在脸上遮一遮。 她自己在镜子里也瞧不出什么,何况还上了妆,这二人一个个的,眼睛可真毒。 “我没事,赶紧去舅舅家。”傅宁月瞥了前头一眼,见姜执栩正在同下人说话,没在意,便放心上了马车,穆笙紧随其后。 第427章 第427章 姜执栩回头就只看到她的裙摆。 “小妹?” 傅宁月隔着门帘应一声:“大哥,我好了,咱们走吧。” “行,那出发吧。” 马车里,少年盯着她:“阿姐,若是病了,该去看大夫,拖不得。” “我知道,回来就看,只是眼下表哥的事情重要,有小夏跟着不会有什么,你放心。” 提到林夏师,穆笙果然不再说话。 傅宁月从座下拿出了一面铜镜,对着镜子照了照,没觉得有多明显,只得问穆笙:“我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吗?” 穆笙端详着她的脸,认真道:“眼下疲惫,唇色苍白,目光无神,的确是病态之色。”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傅宁月笑了:“说的这么严肃,倒像是个大夫。” 她继续从座位下的小抽屉里翻找,很快找到了春喜事先放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的胭脂水粉。 这些东西,每隔两个月,春喜就会换一份。 世家贵女出门在外,这些东西另备上一份是必要的,就怕出现什么意外,花了妆,又脏了衣裳。 穆笙看着她将唇色补了补,又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像香粉一般的在脸上拍了拍,不过瞬间,脸色就好了不少。 “这下可行了?”傅宁月放下手里的东西,再问穆笙。 穆笙认真的看了看,点点头:“应该可以。” “那就行,不好叫舅舅他们担心,表哥的事情他们已经够烦心了。” 杨府之中,杨赋夫妻早就在等着了。 老夫人因着杨谦的事儿,这会儿被气的起不来身,杨赋怕老夫人气出毛病来,专程叫了两名大夫看护着。 待到傅宁月一行人到了,杨赋夫妻亲自到门口将人迎了进来。 “许久不见,宁月长大了,都成大姑娘了啊,我刚刚差点儿没认出来。”杨赋看到傅宁月那张与自己早逝妹妹有五分相似的面孔,满心的阴霾散了许多。 想想上次见到这个外甥女还是几年前,那时候还是个成天就知道撒娇要糖吃的小姑娘。 这会儿都成大姑娘了。 傅宁月对着二人行礼,笑的娇俏:“舅舅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宁月若不长大,岂不怪哉。” “哈哈哈,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大了好啊,大了懂事。” “这个是老大吧,倒是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不错不错,妹夫教出来的孩子,都是武将的好苗子啊。” 杨赋拍拍姜执栩宽阔的肩膀,目光转而落在一旁清俊秀气的少年身上。 “这是小笙吧,听说你年纪轻轻就已是举人了,有如此才学,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穆笙对着两位长辈行礼,心里其实是虚的,但他面上丝毫不显。 “舅舅过誉了,我年纪还小,根基不稳,打算再过三年考。” 杨赋点了点头:“再过三年,你也不过十七八岁,年轻的很,不过我看妹夫整天忙于公务,你的婚事怕事还未定吧。” 穆笙:“......” 他想回家了。 少年耳根发烫:“我年纪小,不着急呢。” 杨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行,是不急。” 第428章 第428章 入了正厅,傅宁月提起正事。 “舅舅,我们想去见见表哥。” 杨赋就知道他们是来找那个不孝子的,摆摆手,一脸心烦:“去吧去吧,你们若是能说动这个逆子最好,若是说不动,过两日,我就亲手将这俩人解决了!” 杨赋眼中划过一抹狠心。 虎度尚且不食子,杨赋从不知,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子逼的对亲儿子动手。 “舅舅不必觉得糟心,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傅宁月安慰道。 杨赋冷笑:“你是不知,此女手段毒辣,实在防不胜防。” 眼下厅堂内并没外人,几个孩子又知道内情,杨赋自知没有隐瞒的必要。 迎着几人好奇的目光,杨氏接过杨赋的话茬儿,无奈道:“昨日晚上,我亲自去找这姑娘,想从她口中套话,可她一口咬死了同你表哥是两情相悦,说什么也不愿分开。” “哪怕我说了,若是他们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她也丝毫不惧,口口声声说什么愿意与谦儿共生死。” 话到此处,杨氏紧紧的攥住了帕子,眼眶渐渐红了。 “真是笑话,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会眼睁睁看着对方为自己死,这女子分明就是想赌我们做父母的不会这么狠心罢了。” 谁家为父为母的愿意下手杀了自己的孩儿呢。 可是一旦妥协,他们面临的就会是诛九族,叛国的罪行。 杨氏从前也是书香世家女,杨赋为官多年,什么阴谋诡计看不出,这女子的身份摆在这儿了,就是想来祸害他们杨家的。 想想也真是可笑,官场上多少争斗都躲了过去,这样一场阳谋,竟让他们夫妻俩没了法子。 退一步,家族落败,族中亲族无一有好下场,进一步,便是杀子。 真真好算计! 杨氏夫妻俩迄今为止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怎么就被这女子勾的失了魂。 说完这些,杨赋深深叹口气,指挥几人:“你们去吧,这会儿过去,婷玉和淮儿都在,也算是你们兄弟姊妹几个聚一聚。” 日后,怕是没机会了。 几人很快来到杨谦院中,里里外外都叫心腹将周围围了水泄不通。 穆笙走到院前,看到里头与杨淮说话的少女,呼吸顿了顿,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思绪,走了进去。 守门人早就得到消息,没拦着几人。 杨婷玉兄妹二人见他们过来,面露喜色。 “表哥,表姐,笙表哥也来了。”杨婷玉面色如常,平静打了招呼。 穆笙点点头:“来看看表哥。” “表哥如何了?”傅宁月问。 杨婷玉抹了抹泪:“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了,怎么求都没用。” 傅宁月拍拍她的手,“我们进去看看。” 一群人进了屋,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茶杯:“都说了我不吃,给我滚!” 姜执栩眼疾手快将茶杯扫飞。 茶杯落在地上瞬间碎成了渣,他面色一沉,快步走到床前:“表弟,你这是做什么,刚刚差点儿砸到婷玉和小妹!” 烂泥一般躺在床上的青年正是杨谦。 傅宁月与穆笙看着被姜执栩揪起衣领,胡子拉碴的年轻男子,沉默不语。 第429章 第429章 从前的杨谦,也是担的上一句如玉公子的称呼的。 眼前这个,又是谁? 杨谦听到声音,这才睁开了眼睛,瞧见姜执栩,又往门口看了眼,他哼笑了声:“原来是表哥你们来了啊,是我娘叫你们来做说客的么?” 姜执栩声音沉沉:“不是,是我们自己来的,我们来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杨谦心中连日凝聚的不甘与怨念:“我不过是想与我心爱的女子在一起罢了,这也有错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拦着我,为什么你们都要拦着我?” 他一把挣脱姜执栩揪着衣服领的手,忿忿不平的嘶吼:“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北疆人,还是大戚人,我在乎的是她自己,我可以不要杨府长子的身份,我也可以不要功名利禄,我就想要一个她,我只想要一个她罢了!” 青年宣泄着心中不满,此刻脱了力,跌坐在地上,竟掩面啜泣起来。 杨淮与杨婷玉看到这一幕,不忍的低下头。 傅宁月拍了拍少女肩膀,对杨淮道:“表弟,带表妹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问表哥,阿笙,大哥,你们也出去。” 杨淮有些犹豫。 大哥现在这样万一发了疯,伤到表姐怎么办? 傅宁月示意她放宽心:“有小夏陪着我了。” 林夏师站在傅宁月身后,适当的向前走一步。 穆笙知道她心有成算,没有阻拦,叫了姜执栩一块儿出去。 几人出了房门,林夏师直接把门关上了。 就在此刻,杨谦忽然窜了起来,身影迅捷,直接扑向傅宁月。 可他到底是个读书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林夏师,直接被一脚踹回到床榻上。 屋子里传出“咚”的一声,惊的杨淮等人心下激灵 “表姐她——” 穆笙淡定道:“表弟放心,没事儿的。” 这下声音,十有八九是小夏弄出来的。 想来,是表哥在挨打。 穆笙猜的没错,方才杨谦是看着傅宁月身边只有一个清清瘦瘦的小厮,便想劫持傅宁月,以她做威胁,去换自己与其木越渺的自由身。 只不过他想错了一点,林夏师可不是什么普通小厮。 这一脚虽踹在了心口,痛的杨谦直不起身,但林夏师有分寸,只会叫他疼上个把时辰,不会落下什么毛病。 他直接拿起揣在怀里的绳子把杨谦给绑了。 傅宁月也有些生气。 她留下林夏师一来是想试探蛊虫的事,二来就是防着杨谦脑袋不清楚,做出什么触及她安全的事情来。 没想到,他竟真的做了! 哪怕可能是被蛊虫控制的,可她还是生气。 “表哥,你方才,是想对我动手吗?” 她行至床前,冷声质问。 杨谦眼中有泪,愧疚道:“对不起,表妹,我没有办法了,我要见她,我想和她在一起,我不会伤你的,绝对不会!” “可你对我动手,就是伤我。” 第430章 第430章 杨谦怔了怔,许久才反应过来似的,看向傅宁月,缓缓说了一句“对不起。” 傅宁月半眯着眸子,眼中酝酿着寒意。 “表哥,你对不住的,何止是我,还有舅舅舅母,表弟表妹,你既已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为何还要这般肆无忌惮的行事,这不像你。” 杨谦深吸口气,自嘲的笑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不见她我心里就难受,我想见她,我喜欢她,我想娶她,心悦一个人不就是如此吗,表妹,你年纪还小,你不会明白的。” “那我们就不说这些虚妄之事,表哥想必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说实话,看到你这样,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傅宁月说着坐了下来,对林夏师使眼色。 林夏师了然,趁着傅宁月说话的空,开始上下检查杨谦的身体。 ‘蛊虫记’上有写,倘若是蛊虫入体,身上必定会有相对的伤口。 他只需要在林夏师的四肢或是心口看看,有没有蛊虫啃完过的伤口就知道了。 傅宁月接着道:“若是表哥愿意告诉我你与这位其木越渺姑娘如何相识,如何相许的,我或许会考虑帮你。” “你......帮我?”杨谦面上划过一抹吃惊,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的,你只不过是一个姑娘家。” 傅宁月笑了:“可是舅舅和舅母很疼我,倘若,待父亲回来,我让父亲给这位其木姑娘担保,这桩婚事也并非不能成,不是吗?” 杨谦闻言,陷入了沉默。 傅宁月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对现在的他而言十分有诱惑力。 “表哥,你知道的,只要我开口,父亲对我是有求必应的,再者,我只是想知道你与心上人如何相识的,这也不行吗?” 杨谦抬头看了过去。 少女浅笑吟吟,捧着一盏茶水,十分自信。 沉默半晌,他哑着声音开口:“我与她,在大鼎山下相识,当时大鼎山匪寇作乱,十分猖獗,我奉爹的命令亲自剿匪。” 杨谦陷入了回忆。 大鼎山的匪寇有近一百多人,在山上安营扎寨,大鼎山山路崎岖,山林上还常有野兽出没,易守难攻。 他带了一百五十官兵,先以火箭攻,最后选择绕后,上山路,可是没想到,这些匪寇十分狡诈,在半路上设陷井还捕捉了二十多只野狼设在陷阱之中。 情况危机,杨谦只能下令撤退,整顿两日再行他法。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两日,给了匪寇喘息的机会,对方打扮成老百姓进城,抓走了十多名老百姓作为人质,扬言要让他这个剿匪先锋去换,否则就杀人灭口。 杨谦心系百姓,不得不妥协,只身一人前往山寨。 在此之前,他与自己的手下计划好,带着两人暗中跟进,潜伏在山寨周围,寻找机会潜进去。 杨谦被山上的匪寇用各种刑罚折磨了许久,而其木越渺,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她是最后一批被匪寇抓紧来的百姓。 北疆人与大戚人的长相明显不同,大戚人五官多柔和,尤其是女子,而北疆人五官更显异域也更锋利,再加上她的衣着与口音,杨谦一眼就认出她的身份。 听那些匪寇聊天时说,其木越渺是匪寇头子从一商户手中买来的,准备做他的九姨娘。 而其木越渺抵死不从,甚至以死相逼,惹怒了匪寇头子,他就将人关到地牢里,让其木越渺反省反省。 两人的牢房仅一个栅栏隔着。 第431章 第431章 其木越渺见他口渴,便好心的将自己的水给他喝,还把自己的饭菜分给他。 杨谦这才得以撑下来。 短短几日时间,杨谦便看出了其木越渺是个很是善良的女子,他决定带着对方一起逃出去。 就在这时,杨谦的两个手下顺利潜入山寨之中。 几人略一琢磨,有了法子。 他们让其木越渺假装同意做匪寇头子的九姨娘,然后趁着匪寇成婚当天,在喜宴的酒水饭菜中下了毒药,顺利出逃。 可就算是服用了毒药,也总有漏网之鱼。 匪寇头子,也就是山寨的大当家功夫极高,不知怎么的把毒药给逼了出来,一直带着几个手下追杀杨谦与其木越渺。 二人为了人质的安全,只能跟他们分开逃跑。 大鼎山占地太大了,杨谦又受伤,其木越渺一个女子根本就跑不远,二人只能躲进附近的山洞里,祈祷没有被人发现。 也的确如此。 期间杨谦多次昏迷,其木越渺便收集了山上可治伤的草药,给杨谦治病,这才保住了他一条性命。 二人在山上躲了七八日,最后险些被大当家抓到,好在官差到了,及时将二人救了下来。 “后来,我就带她回了府中,我知道我心悦她,便向她表明心意,她也坦诚告诉我,她是北疆人。” “等等。”傅宁月打断了他的话,“也就是说,你们二人从相识,到相许,不过二十多日,是吗?” 杨谦不在意的笑笑:“若是真心喜欢,时间并不代表一切。” 傅宁月耸了耸肩,示意他继续。 林夏师这时候检查完杨谦的手脚,对傅宁月摇了摇头。 没有!? 傅宁月疑惑,林夏师便已经走了过来:“如今只剩下胸口未检查了,要不你出去一下,避一避。” “不必,我背过身就好。”傅宁月说着转过头,又提醒道:“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发出声音。” 林夏师挑了挑眉,虽没有应声,但已经从旁边的床头扯下来一块布,在杨谦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杨谦:!!! 胸口的衣裳直接被扯开,杨谦瞪大了眼睛,只见方才那小厮低着头,伸手在他胸口不知摸索着什么。 他剧烈挣扎起来。 “唔唔唔唔——” 这是要干什么! 背过身的傅宁月听到这点儿动静,淡淡开口:“表哥别激动,我的小厮也是医者,他这是在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唔唔唔唔唔唔唔......” 检查什么伤口要把衣裳扯开,还非要盯着不放! 可惜他的控诉压根没人理会。 第432章 第432章 终于,林夏师在他的心口处发现了几乎只有针尖大小的一处伤痕。 若是平常伤口,这会儿林夏师除非有火眼金睛才能看出来,可蛊虫啃食出来的伤,是不一样的颜色,泛着点点黑色,周围还蔓延出一丝丝诡异的青色痕迹。 “还真是!”林夏师发现这个伤口,顿时有些兴奋:“你快过来看。” 傅宁月犹豫一瞬,还是走了过去。 杨谦瞪大了眼睛,惊讶比方才更甚。 那剧烈颤动的瞳孔仿佛是在质问——表妹你怎么能这样! 亲兄妹尚且还要避嫌,更何况他们是表兄妹。 就这么盯着他光着的上身看,这还是她的表妹呢! 相比他的不可置信,傅宁月就显的镇定许多。 林夏师指着杨谦的伤口,顺势从腰封上掏出一把扁长的小刀。 “这就是蛊虫啃完过的痕迹,根据蛊虫记上写的,从这里进去的蛊虫,一般都是用来迷惑人心的。” “他们会顺着血液流转的方向爬到静脉上,最后行至大脑,根据母蛊的指令下达命令给子蛊,而子蛊则会由此来控制被下蛊人的男子。” “蛊虫还分这些?” “有的分子母蛊,有的不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 “你不是说不是特别清楚,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啧,你这人怎么刨根究底的,我说我不清楚,是不清楚怎么养殖,可不是不清楚这些。” 二人就这么当着杨谦的面,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起来。 傅宁月看着那点几乎察觉不出的伤口问:“这虫子,还能弄出来么?” 林夏师叹了口气:“悬,这种蛊虫想弄出来有两个办法,第一种呢,是在被下蛊人的伤口处放血出来,再将母蛊放至心口,让他自愿爬出来,可这种办法一般很少人会用。” “毕竟母蛊都是在下蛊人身体里的,这样的话,蛊虫会更加听话一些,也更好控制人,除非有人愿意冒着风险把母蛊放在别处养着,这样一来,子蛊不听话的几率会比较大。” “而且,母蛊一旦入体,再想拿出来,除非下蛊人自愿。” 傅宁月眉上神色凝重,再问:“第二种办法呢?” “第二种办法就简单多了。”林夏师抬了抬手,刀尖落在林夏师的脑袋上,“直接把脑袋打开,把虫子拿出来,那些养蛊人一般都是这么做的。” 傅宁月:“......” 第二种办法,显然更不可行。 如此一来,就只能从其木越渺身上找办法了。 傅宁月皱眉,思索片刻后道:“那咱们就去看看这位北疆来的姑娘吧。” “得嘞。” 林夏师收起小刀跟上她的脚步。 床榻上还在剧烈挣扎的杨谦顿珠了。 唔唔唔—— 我还在这儿呢,不给我解开吗? 屋外,见傅宁月出来,几人立刻迎了上去。 “表姐,如何了?” 傅宁月寒声道:“我想先看看这个其木越渺。” 杨婷玉与杨淮对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傅宁月精准的捕捉到二人的异常:“怎么了?” 杨婷玉叹了口气:“表姐去了就知道了,我带你过去。” 第433章 第433章 傅宁月有些疑惑,与杨婷玉并肩走着,不忘提醒:“大哥,阿笙,表弟,你们去看看表哥吧。” 大冬天的,衣服领子还敞着,别冻着了。 三人应下,快步进了屋。 然而,屋子里的景象却令他们惊呆了。 青年手脚被束缚,嘴巴里还塞了一块布,胸口的衣襟敞开,一看就是被扯开的,露出大片的胸膛。 青年唔唔出声,不知道再说什么。 姜执栩眨了眨眼,率先反应过来,过去把他的手脚解开了。 “表,表弟,这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他们衣服是小妹扒开的。 穆笙与杨淮也满怀惊疑。 杨谦拿掉了堵在嘴巴里的布,万分疑惑的道:“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表妹进来问了我与越渺是如何相识的,然后就把我给绑了,又见小厮扒了我的衣裳,说我身上有伤?” 有伤! 听到此处,穆笙与姜执栩松口气。 不是往歪处走就成。 “表哥你受伤了?”穆笙关心的问一句。 这会儿杨谦已经把衣裳给穿好,满头的雾水:“哪里有什么伤口,就算有伤,也早就好了,后背都是疤,表妹如今怎的,与从前大变样了。” 姜执栩哼哼:“这话你也好意思说。” 杨谦:“......” 与此同时,来到关着其木越渺房间的傅宁月总算是知道一开始说要来看她的时候杨淮与杨婷玉为什么支支吾吾的了。 少女独坐窗台,穿着朴素,未施粉黛,尝发也简单的用一根木头簪子挽了起来。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她回过头,露出一张清丽出尘的脸。 这张脸,明显是北疆人的长相,可打眼瞧去,竟十分眼熟。 林夏师倒吸一口凉气,看看其木越渺,又看看傅宁月,惊道:“傅宁月,她长的好像你啊。” 尤其是眼睛,出奇的像,嫣红的唇瓣,近乎能重合的脸型,还有更加硬朗一些的鼻梁。 至少有五分像。 傅宁月也怔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其木越渺竟与自己相像。 林夏师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该不会,其实你家表哥是喜欢你的,所以这北疆人才找了一个与你相似的接近他,好下手。” 傅宁月眸光微冷:“少胡说八道了,婷玉,你先出去。” 杨婷玉也没多问,听话的退了出去,把房门给带上。 其木越渺仔细打量着傅宁月的脸,似乎也很吃惊。 “在下其木越渺,不知姑娘是?” 傅宁月轻笑,直至桌前坐下:“你与我表哥两心相悦,难道他没有提起过我?” 他并不觉得表哥对自己有什么心思,或许是眼前的北疆人会错了意,但就是这样,也能好好利用一番。 巧合,定然是不能的。 这显然是个早就筹谋好的陷阱,也就表哥傻乎乎的往里头跳。 其木越渺淡然一笑:“姑娘也瞧见了,我被幽禁,与谦哥根本见不得面,如何知道这些。” 傅宁月眨了眨眼:“你顶着一张跟我这么像的脸,说出这些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第434章 第434章 其木越渺上下打量着傅宁月,思索片刻后柔声道:“姑娘有如此美貌,又这样的气派,二公子与姑娘都不能来去自如得地方,姑娘却可以,想来必定是宁远侯府的表姑娘了。” 说完这些,她坐在傅宁月对面,葱白的指尖拎起茶壶,替傅宁月倒了杯茶。 “夫人同我提起过,说是宁远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贵,自小与夫人她们亲厚,是我这卑贱之身比不得的。” 傅宁月冷笑,听话音,这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你既知自己是卑贱之身,就不该与我表哥纠缠,我不与你说虚的,若是现在离开,我可保你性命无忧。” 其木越渺怔了怔,大约是没想到傅宁月会这么直接。 大戚的贵女,不是一向以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为称么,怎的眼前这位,却不一样。 便是他们北疆人,听人这样妄自菲薄,也会反过来安慰。 她竟这样接着话茬儿说了下去,果真如她猜测的一般。 这女子也是喜欢杨谦的! 想想也是,二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即便她并非百分百的真心对杨谦,却也清楚杨谦是个怎样优秀的男子。 傅宁月心悦杨谦,也并不奇怪。 其木越渺藏在袖中的另外一只手攥紧了些,面上不动声色,声音微低了些:“表姑娘此言差矣,我心悦谦哥,又岂能贪生怕死。” 傅宁月弯了弯唇,没有与她多纠缠的意思:“动手吧。” 她淡声道。 其木越渺愣怔了瞬,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身后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其木越渺下意识起身,面露惊恐:“你想要做什么,我与谦哥两情相悦,无人可比,即便是夫人也不敢对我动手,表姑娘,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谦哥怪罪?!”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傅宁月是出于嫉妒,所以想要对她动手。 “你走开,我可是谦哥的人,你可知道,若是我受伤了,谦哥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 其木越渺的话不曾说完,林夏师一个手刀劈在了她的后颈上,人便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傅宁月转动着茶杯,到底是没喝下去。 鬼知道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夏师蹲在其木越渺的身前,手撑着下巴,面露为难之色。 傅宁月提着裙摆走近:“怎么了?” “要不然还是你来搜吧,这到底是个女子,我也不便,不便动手。”林夏师尴尬的向后退。 傅宁月扬起眉峰,语气中多了两分戏谑:“我怎么记得,当初与你在缚春巷见面时,你左右手可都搂着个姑娘,旁边还有人给你倒酒喂你,这会儿怎的不好意思上了。” 林夏师轻啧了声,耳尖发烫:“这怎么能一样,那是别人摸我,这是......这是让我摸别人。”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发小了。 傅宁月嗓音悠长“哎”了一声:“真没想到,咱们林医师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人间欢的花娘都搂过不知多少个了,眼前着是个中好手,如今看来,竟是个纸老虎! 被傅宁月这么调侃,林夏师面颊都跟着发烫。 “你让我干嘛?”说话只见,傅宁月已经蹲在一旁。 林夏师咳了一声,驱散心中的不自在,指挥道:“你先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若是没有的话,再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傅宁月按照林夏师所说,在其木越渺的身上翻了翻,果不其然,让她找到了一个小瓷瓶。 第435章 第435章 瓷瓶不过两个拇指大小,凑近了闻,隐隐约约可以嗅到其中一点幽香。 “拿来我看看。” 林夏师将小瓷瓶接过,随后移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打开上面的盖子。 幽香瞬间涌了出来,直直的往二人鼻息之中钻。 “是母蛊的味道,书上说,母蛊自小吃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药材,身上汇聚着香味。” “这么说,表哥有救了!” 相比母蛊在其木越渺的体内,在这么个大小的瓶子里,显然更方便一些。 林夏师点点头,旋即把瓶子倒扣,试图将母蛊倒出来。 然而,从中倒出来的只有一些吃剩的药材碎渣,根本没有什么蛊虫。 林夏师不信邪,还用旁边的小勺翻了翻。 果真没有! 上一刻安稳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林夏师有些恼:“我早该想到的,若是蛊虫不在其木越渺的体内,杨谦也不可能这么听话。” 傅宁月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这么说,只能让她自愿引出蛊虫了?” “没错。” 二人一阵沉默。 想让其木越渺自己引出蛊虫,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 一来,她以蛊虫诱惑杨谦,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来,唯有以此种办法,才能够保证自己有命可活。 换做任何一个人,只怕不可能,也不会愿意心将蛊虫引出来。 林夏师声色沉沉:“想要让她自愿,除非有她不能不从的把柄。” 这可不好办。 他们对其木越渺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即便这个时候去查,短时间内也得不到消息。 若是根本撑不到那一天,杨谦与北疆罪族女不清不楚的消息传出去,他们还是得遭殃。 “她蛊惑表哥,入杨府必然还有其他的目的,否则不会冒险说出自己的身份,逼迫舅舅舅母同意她与杨谦的婚事。” 傅宁月垂首,睫影遮挡下,一片暗色在某种凝结。 其木越渺绝对不是一个人。 倘若她的目标是使杨家落败,这会儿大可传出消息,杨家避无可避。 她偏偏没有。 至于其木越渺说的真心,傅宁月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短暂的沉默后,傅宁月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短时间内解除子蛊对被下蛊人的影响。” 她知道机会渺茫,可总得问一问。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林夏师,他在原地踱步了一会儿,脑海中想到了一个法子。 “有是有,但就是一点,只能维持一个月,而且母蛊与下蛊人必须活着,这种办法需要以下蛊人的鲜血为媒介。” 傅宁月暗暗松口气,“维持一个月也是好的。” 第436章 第436章 林夏师走到了其木越渺的身前,指着倒在地上的人:“只需要将下蛊人的血液取一碗出来,再加入几位药材给杨谦喝下,就能使他清醒一个月,只不过这一个月的期间,母蛊与下蛊人不能死。” “若是死了,亦然是功亏一篑,被下蛊的人还会成为一具没有思想的傀儡。” “若是一个月之后,再取其木越渺的一碗血,还有用吗?” 听到傅宁月的话,林夏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道:“自然是有用的。” “照这么说的话,即便不必取出母蛊,一直取其木越渺的血不就成了。” “......可以自然是可以的,不过这种办法自然麻烦,而且不持久,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谁也不能保证。” 傅宁月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做最坏的打算,倘若无法让其木越渺同意,就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那你也得保证其木越渺不死才行,万一有人来灭口呢。” 傅宁月想了想,直接道:“那便用药把人弄晕了藏起来,藏到没人知道的地方,这样也方便,也省的她挣扎反抗了,你可是神医的徒弟,一些药力持久的东西,应该难不倒你。” 林夏师听的目瞪口呆。 作为一个医师,他都没想过这种法子。 “真不愧是你,这法子一般人想不出来。”林夏师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 损是损了一些,但这的确是眼下最有效快速的方法了。 傅宁月听着这话,眉心蹙了起来。 林夏师这话是再夸她没错吧,可她怎么听着像是讽刺自己呢。 “那就快点开始吧,需要什么药材告诉我,我这就告诉舅舅去。” 林夏师摆了摆手:“不必,我自己有,就在侯府呢,我回去拿就是了。” “好,快去快回。” 等林夏师走了,傅宁月也没有留在房里,而是将门锁上,将这件事通知了杨氏与杨赋。 “什么,下蛊!” 夫妻二人闻言大惊失色,“蛊是什么东西?”杨氏不解。 杨赋沉着脸,缓缓对杨氏解释了蛊的又由来。 杨氏听完,再也克制不住,眼泪漱漱而落:“这么说来,谦儿是没救了?” “舅母别担心,我有法子的。”傅宁月立刻解释:“我的小厮小夏曾是一名江湖游医,他云游四海,见识过蛊虫,也知道如何解,只是需要时间......” 傅宁月一字一句将她与林夏师商量好的对策告诉二人。 夫妻俩更惊了。 “宁月,你的这名小厮,当真只是个游医!?” 什么游医知道蛊虫,还知道怎么解? 傅宁月还以为他们是担心杨谦的安慰:“舅母不必担心,我于他有恩,小夏不会害我们的。” 杨氏摆摆手,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这小厮的本事着实厉害。” “是厉害,不过也要用的上才行,如今他已经回去准备东西了,接下来还有一件事,舅舅和舅母要准备起来。”傅宁月收起了眼角眉梢的笑意,无比严肃的叮嘱着。 其木越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弱点,把柄,她们都不清楚。 若是没有,便不能寄希望于此,就只能用最麻烦的法子了。 他们需要在府中弄出一个暗室,必须只有最信任的人才能知道暗室在什么地方,而这个暗室,就室用来藏其木越渺的。 第437章 第437章 “小夏会配置出令人长久昏迷的药物给其木越渺服用,届时,她就不会反抗,随时都可以取血。” 这个方法是残忍折磨人,但傅宁月并不觉得其木越渺可怜。 若非她先害表哥在先,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不过咎由自取罢了。 杨赋闻言,立刻召来心腹下去准备。 半个时辰左右,林夏师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这时候,其木越渺还没有醒,她直接在她的手臂处割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取了一碗血后迅速将其止血包扎好再又喂着人服用下了迷药。 ““这东西最多能维持两三天,等明日我会配置其他的出来交给他们。” 毕竟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迷药都得管好几个月。 这东西配置起来也麻烦,说是迷药,其实顶多会使人迷糊,毕竟如果真的昏迷好几个月,光是饿肚子也能给饿死了。 这药得使人迷糊的恰到好处,还能让她有张嘴吃饭的力气和意识就行。 还真是够考验人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尽快吧,有什么需要直说,若是差银子,我这边都有。” 短时间内解除蛊虫影响的药很快就配了出来,杨赋将昏迷的其木越渺房间周围下令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对外只称是杨谦病了。 两人是关在一个院子里的,这么解释也说得通。 杨淮与杨婷玉听说了有法子能让杨谦头脑清醒起来,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 然而,杨赋却开口把人赶了出去。 二人不敢违逆他的话,只好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反观姜执栩与穆笙还有傅雪依都留在了屋子里。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不免郁闷。 “婷玉,你说爹为什么不让咱们留下?”杨淮一步三回头,深深不解。 杨婷玉虽也疑惑,但她素来听话,也懂得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二哥听爹的就是,别那么多话,反正只要能让大哥恢复正常不就好了。” 杨淮抿了下唇:“说的也是,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啊。” 明明表哥表姐她们都能看,为什么自己不能。 不公平! 杨婷玉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也不拦着:“那二哥去吧,反正到时候被爹打断腿的也不是我。” 杨淮沉默一瞬,随后迅速跟上:“那我还是别留下吧。” 屋子里,杨谦看着一屋子人,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爹这是打算送孩儿上路么?” 杨赋没有说话,他既知道杨谦是被蛊虫迷惑,这会儿对儿子自然就没有了最初的气愤,只剩下痛心和无奈。 这份沉默落在杨谦眼中成了默认。 “原来孩儿在爹心中也不过这点分量,您宁愿杀了我,也不成全我与越渺,也罢,没有她,我也绝不独活” 第438章 第438章 “既然爹娘如此绝情,孩儿也不愿爹娘为难,临死前,孩儿唯有一事相求。” 说罢,杨谦对着杨氏与杨赋,结结实实的跪了下来。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余唯剩复杂。 换做一个时辰之前,杨谦若是敢说出这种话,他们必然会毫不犹豫的一杯毒酒送这小子上路。 可他打心眼里的不由自主与被人设计蛊惑的不由自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把一碗暂时的解药放在桌子上的林夏师默默走到傅宁月身边,对着傅宁月露出了个尴尬的笑容。 很显然,杨谦是将他送来的解药当成毒药了。 不是说杨家的人都聪明,这杨谦,看起来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当初怎么考上进士的。 傅宁月如何能看不出林夏师眼中的疑惑,她只当没看见。 表哥是受害者没错,可这些气人的事也的的确确是他自己做下的,整个杨府,都因为他闹的鸡飞狗跳的。 估摸着,就算是暂时解除了蛊虫的控制,舅舅和舅母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你赶紧把药喝了吧。”杨赋别过脸去,简直没眼看。 杨氏瞧着声泪俱下的儿子,这会儿也没了心疼,只等着他清醒过来,好好提着他耳朵教训一番。 鸡毛掸子她都准备好了。 着鸡毛掸子还是专门为淮儿那个总惹事的小混账准备的,没想到今儿个老大也是要用上了。 早知如此,就该让下人准备个更细一些的,打一下身上留个印儿,疼是疼,但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顶多三两天走不了路罢了。 杨谦深吸口气:“只希望爹和娘能在我死后,留越渺一条性命,不要赶尽杀绝。” 杨赋面色沉沉,没有说话。 杨氏揪着帕子坐在一旁,生生忍住了上去踹他一脚的冲动。 罢了罢了,都是蛊虫给闹的。 这会儿就是打了也不长记性。 “爹?娘?”杨谦等着二人回答。 杨赋冷笑:“你放心,我会留着她的命。” 杀了其木越渺,这混小子还要继续迷糊下去,杨赋又不傻。 “行了,你赶紧喝了吧,再不喝,我就叫人给你灌进去。”杨氏催促道。 哪怕杨谦已经准备好赴死,这时候听分父母的催促也不由的震惊。 他苦涩一笑:“孩儿没想到,孝顺了一辈子,不过是心悦了一个姑娘罢了,竟惹的爹娘这般厌恶,罢了,罢了,我若是能一死换府中平安与越渺性命无忧,我便......” “哎呦。”林夏师真是听不下去了,这些文人就是啰嗦,“你要喝就赶紧喝了呗,怎么,拖延时间怕死吗?” 杨谦面色一怔:“岂会。” “赶紧喝吧。” 林夏师把药递过去。 有这功夫,一早喝了,现在都见效了。 林夏师烦得很。 这会儿倒是生出了两分庆幸,跟着傅宁月倒是轻松不少,虽说是个姑娘家,有许多事都不大方便,但要是跟的是这么一个会啰嗦的。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脚底痒,想开溜。 杨谦也没有继续说下人,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要是再拖沓下去,倒真显的他怕死是的。 他端起林夏师递过来的药,毫不犹豫的仰头喝尽。 碗里的药一滴不剩。 他一甩衣摆,对着杨氏与杨赋道:“多谢爹娘的养育之恩,孩儿,这就去了。” 第439章 第439章 杨氏:“......” 杨赋:“......” 傅宁月一行人:“......” 等表哥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该不会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吧。 药效发作的很快,且林夏师说过,杨谦体内的蛊虫会有一段时间的半昏迷的剥离状态,这时,被下蛊之人会觉得头疼欲裂,最后承受不住昏迷过去。 伴随着一阵痛苦的惨叫声过后,杨谦昏了过去。 姜执栩直接把人提着丢到了床榻上。 傅宁月这时候想起来问林夏师:“我表哥清醒过来后,会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会啊,怎么不会,这又不是让人失忆的药。” 众人一阵沉默。 姜执栩释放的插了一嘴:“那表弟醒过来,岂不是......” 后面的话,即便不说,众人也明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杨谦睁开了眼睛。 屋子外头等着的杨婷玉和杨淮也进了屋,齐齐汇聚在昏迷的杨谦床头,看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大哥醒了!” 看见杨谦睁开眼睛,杨淮大喜。 坐在一旁的杨赋夫妻与傅宁月走了过来。 “这是......哪儿?”杨谦捂着头,手上摸到了黏腻的汗水,再看眼前的众人,一段并不陌生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之中。 他怎么记得,自己死了。 不对,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其木越渺要死要活? 青年疑惑的目光逐渐变的清明,由姜执栩搀扶着坐了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他,他都干了什么?! 素来稳重的青年表情崩裂,不可置信的睁大了双眼。 他与其木越渺顶多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哪里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更别说为了一个北疆罪族女要死要活,不顾家族安危,要娶进门了。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那些记忆如此真实,甚至连最后疼痛的感觉都那样的清晰。 杨谦揉了揉脑袋,总觉得脑袋之中的某个地方还在痛,就是说不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杨谦脸上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这是已经清醒了。 “谦儿,你,清醒了?”杨氏不放心的问一句。 杨谦听到杨氏问这一句,高大的青年拽着被单,身形竟抖了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孩儿,孩儿清醒了。” 此时此刻杨谦心里只一个念头——丢脸,太丢脸了! 看看屋子里,亲弟弟亲妹妹在,表哥表弟在,连表妹也在! 那岂不是,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再看亲娘的眼神,明显要倒霉。 杨谦吞了口口水,想跑。 不过这会儿想跑,显然来不及了。 杨氏哼笑一声,开始秋后算账:“既然清醒了,就别躺在床上等着人伺候了,给我跪下。” 话音刚落,前一瞬还围在床边的杨淮傅宁月等人立刻退了开来。 第440章 第440章 连杨赋也面无表情的走到了旁边,无事了长子求救的目光。 臭小子,竟然中了一个北疆人的算计,这么粗心,被教训两下也是应该的,也好叫他日后长点儿记性,莫要因为对方是女子就轻敌。 杨谦动作也利索,直接从床榻上一跃而下,也没在意周围是不是有什么人,“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孩儿知错了,请娘责罚。” 杨氏冷笑:“罚你也是应该的,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愁的饭都少吃了一碗,都有白发了,你个臭小子为了个北疆女要死要活的,当真是。” 杨氏越说越气,也不管其他的,抄起早就准备好的鸡毛掸子就往杨谦身上落。 一下又一下,打在杨谦身上,青年虽痛,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他很清楚,这段时间眼前的这些亲人有多么的担心自己。 不过被打几下,算不得什么。 杨氏打着打着,红了眼眶。 杨淮站在傅宁月身侧,瞧着那原本为自己准备的鸡毛掸子用在了大哥身上,忍不住咂舌。 “娘下手好重!” 他看的出来,今日的杨氏下手绝对比往日打他重许多。 他从前只当是娘没什么力气,如今看来,还是自己闯的祸没那么大缘故所致,大哥这回,是真的吓到他们了。 姜执栩看着亦点头:“是挺重的,不过表弟好歹也是个男子,定然受得住。” 耳边不断地传来鸡毛掸子落下的声音,杨氏心疼归心疼,手下仍旧没停。 打了差不多十五下,总算是收手了。 青年背部的衣裳已经被打的破开,露出青紫交错的伤痕,其中重叠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血色。 杨氏声音有些哽咽:“经此一事,你可知道教训了。” 杨谦对着二人扣头:“孩儿知道了,日后必定引以为戒。” 杨氏点了点头,抬手拭泪:“既知错就起来吧,这次的事情,你要感谢你表妹,没有你表妹,你这会儿便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杨谦起身,毫不犹豫的走到傅宁月面前,撩开衣袍就准备跪,惊的傅宁月忙把人拦住了。 “表哥不必如此,我与你是兄妹,合该互相照顾。” 杨氏瞧着,暗地里叹口气。 她原本是想,傻儿子被一个长的像外甥女的北疆女子蛊惑了,说不准心里真的有这层意思,便让她好好感谢感谢外甥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看对眼了能凑一对儿,谁让他真的给人跪下的。 这不专门跑过去让人家宁月为难的。 再听外甥女的话,这两人显然是把对方当亲兄妹的。 哎,她还是不做梦的好。 “还是要感谢表妹,若没有表妹,或许我现在......”杨谦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但他心里也有一丝庆幸,所幸知道内情的都是家里人。 这倒不至于让他丢脸太过。 第441章 第441章 一家人,不在乎这点儿脸面了。 “这件事还没有完,表哥身上的蛊,不过是暂时解除了,以后每个月,都需要再次服用解药。”傅宁月将解药事情告诉他。 “不过表哥也别太担心了,倘若能查到其木越渺的来历与背景,说不过能找到她的把柄,让她心甘情愿的将蛊虫引出来。” 听了这话,杨谦忽然想到一件事:“表妹,我记得,其木越渺说过她有一个弟弟。” 众人闻言瞬间迎了上来。 杨谦继而道:“不过她这个弟弟并不在大戚,是在北疆,而且,她的真名也不叫其木越渺,她叫楼纱菱,她的弟弟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不过人似乎就在边境。” “楼纱菱。”傅宁月念着这个名字,心道果然,她说的身份都是假的,“大哥,你知道楼纱菱吗?” 杨谦绞尽脑汁的想着,也没想出北疆的贵族之中有什么姓楼的。 “这个姓氏在北疆并不多见,我甚至没怎么听过。” “过无事平民百姓,被他们抓来利用也不得而知呢?”傅宁月猜测道。 这时候,杨赋开口了。 “不,她应该不是北疆人。” 众人吃惊的看着他。 杨淮不解的开口:“若不是北疆人,怎么会下蛊,还能冒充北疆罪族女子,何况,她这样的长相,显然就是北疆人啊。” 杨赋眸光微眯,透出两分锐利:“大戚国之中,靠近北疆的,也不乏有与北疆人长相相似的,再者,若是两族通婚,生出来的孩子,也会更肖似北疆人。” “至于楼这个姓氏,是西秦皇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姜执栩更是惊的合不拢嘴:“可舅舅,西秦早已覆灭近百年了。” “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执栩,你是武将,又常年出征在外,这个道理,应当不用我说。” 姜执栩沉默了。 西秦皇室覆灭将近百年,而百年前西秦的覆灭,则是北疆一手促成。 西秦算不得大国,地处极寒之地,比北疆最北部更甚,可就算是不毛之地,也有令人心生向往的地方。 西秦最让人眼红的,便是一处能保青春的长生泉。 传说,饮了长生泉的水,即可延缓衰老,甚至能医治百病,解百毒。 传说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西秦人,素来貌美,西秦皇室,更是长寿。 一般人三十岁就能看出明显的年纪,哪怕保养的再好,也不如年轻的时候,西秦人不一样,他们三十岁的时候,一如二十出头一般,青春美好。 当年的北疆王因一起意外病在塌上,几乎起不来身,谁知一名西秦而来的游医竟声称能治好北疆王的病。 当时,北疆王的病药石无医,已经斩了十多名大夫的脑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让那名西秦游医试了。 谁知半年之后,竟真的恢复如初。 北疆王本就痴迷长生之道,如此一来,就更加坚信西秦藏有长生的秘密,即可集结兵众,让王子亲征,踏青了西秦。 西秦人并不擅骑马打仗,毕竟是冰天雪地的地方,养活战马都不容易,冬日里还要大批次的迁移到较为暖和的地方。 他们的反抗不过持续了两个月,西秦国境就被北疆士兵彻底踏平。 第442章 第442章 西秦皇室男子一律惨死其中,年轻貌美的女子多数被北疆王室掳走,沦为禁脔,据说,有人曾侥幸活了下来,也有人传,他们虐杀北疆皇室时曾有皇室男子逃了出来。 不过上百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这些传闻是真是假。 杨赋之所以提到百年前覆灭的西秦皇室,则是因为楼纱菱的姓氏。 他名下有个幕僚,家里是行商的世家,祖祖辈辈都在何处游历,他们将所见所闻记录成手札。 其中就有关于西秦皇室的一些事迹。 “我对她的身份早有怀疑,不知你们可否注意到,其木越莎,不,楼纱菱的手臂上有一朵暗青色的狮鹫刺青,这是西秦皇室独有。” “我之前还以为是巧合,直到听谦儿你说出她的名字,方才想了起来。” 屋内一阵沉默。 倘若楼纱菱西秦当真是西秦皇室,那她此举,就是为了离间大戚和北疆,最终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复秦。 “爹,那这件事,咱们家要不要禀上去啊?”杨淮半是疑惑的开口。 杨赋摇了摇头:“不能说。” 杨淮不解:“为什么?” “没有证据,光凭猜测有什么用,更何况你大哥之前闹着要娶她,若是禀报今上,落到头上的只有惩治。” 杨淮更不清楚了:“可我们也是被陷害的啊,今上英明,怎么会怪罪。” 话音刚落,杨氏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混小子,说你傻你你可真是一点儿聪明劲儿都没有,今上是什么人,啊,少说两句吧你。” 帝心难测。 何况这件事与北疆还有西秦都有联系。 长相先前与北疆勾结的五皇子是什么下场,若非是皇子,这会儿哪里还有命活下来。 他们家可没人是皇子。 杨赋一脸严肃的叮嘱:“不论如何,今日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要烂在肚子里,宁月,这件事不是你们这些孩子能参与其中的,明白吗?” “舅舅放心,我明白的。” 明白是一回事,她要调查清楚又是另外一回事。 舅舅不准,她便私下里查。 杨赋沉吟片刻,叹声道:“如此看来,今年我们也能在家中多待一段时间。” 换做从前,这是好事。 如今被人所累,就算不得了。 傅宁月一行人从杨府离开,兄妹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气氛凝重。 不知过了多久,傅宁月揪着帕子,总觉得脑袋越发的沉重。 长街上十分热闹,路过之处都能听见小贩儿的吆喝叫卖。 姜执栩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件事还得告诉义父才是。” “等义父回来再说就是,如今也不急,想来舅舅也不会瞒着义父。”穆笙嘴上应着,早就发现傅宁月的异常。 “阿姐?”他试探着唤了一句。 许是生病的缘故,傅宁月反应有些迟钝:“嗯,怎么了?” 姜执栩这才察觉她不对劲,忙问:“小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第443章 第443章 傅宁月扶了扶脑袋,扯出一抹笑:“许是累了,没什么大碍。” 穆笙则是眉头紧皱:“胡说,分明是病了。” “什么!”姜执栩大惊失色:“怎么会病了,是不是穿的衣裳太少,染了风寒,怎么不和大哥说,今日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就成,也不必亲自跑一趟了,我看看来。” 他伸出手去探傅宁月的脑袋,瞬时变了脸色:“这么烫,不成,我去找大夫,你们先回家,等着我。” 他作势就要叫停了马车,被傅宁月给拦下。 “大哥,不必如此麻烦,小夏就是大夫,再者,我哪儿有那么严重。”她笑了笑,病容被脂粉遮掩着,笑容都显的勉强。 “你看你,说话都没力气了,还说什么不严重。”姜执栩眼中凝聚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对外道:“小夏,找个地方将马车停下,给小妹看看,若是需要什么药也好顺路买回去。” 林夏师很快勒停了马车,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来,手伸出来我瞧瞧。”他撸起衣袖,直接道。 听的姜执栩与穆笙纷纷疑惑,随后就见着傅宁月将手腕递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 二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林夏师与傅宁月同时愣在原地。 林夏师:“把脉啊,不把脉如何知道她病成什么样了?” “你这小厮,如何当的,就算是身兼医师的责任,难道不知道避嫌。”姜执栩语含怒意的斥道:“宁月可是你的主子,你怎能就这样把脉。” 林夏师:“......” “我平常都是这么给人把脉的。”说完他看向了傅宁月。 傅宁月亦点头:“大哥,不必在意这些,小夏他是医师,医师眼中不分男女。” “那怎么行。” 姜执栩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帕,“再怎么说也要隔一层,真是不像话。” 傅宁月:“......” 林夏师:“......” 好家伙,这么大年纪的男人竟还比傅宁月一个姑娘家还讲究。 行吧,隔着方帕就隔着方帕。 林夏师把了脉,很快得出结果,就是受了凉,这会儿法发烧了。 “吃两副药就好了,我那边就有,回去配置就成,不必再麻烦出去买了。” 姜执栩听着他一口一个我的,对着他们说话又这般肆意,带着深深疑惑看向了傅宁月。 “宁月,你院子里的下人,怎的这般不懂规矩。” 他一个大男人倒不在意这些,可这小厮是小妹院子里的啊。 傅宁月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干巴巴一笑:“大哥何必在意这些,反正小夏我用着顺手,你就别管了。” 外头的林夏师默默听着,撇了撇唇。 果然,这些世家里破规矩麻烦事儿就是多。 搭个脉而已,搞得好像她非要占便宜似的。 “这怎么能不管,下人没了规矩,一回两回的也就罢了,长此以往下去,岂不是将其惯坏了。”姜执栩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很快想到了法子:“不如这样,让嬷嬷给你挑几个得力的送过去,这小夏。” “大哥。”一直不曾说话的穆笙开口了:“这个你就交给阿姐吧,她自有分寸,况且,送几个生面孔过去,只怕阿姐也不习惯。” 第444章 第444章 姜执栩闻言再看看自家妹妹,那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又雾蒙蒙的,生了病可怜的紧,让人不忍心说什么。 “罢了罢了,你自己做主就好。”他挥挥手,不放下的吩咐:“不过有些规矩不能坏,你是姑娘家,又不是大哥这样的糙人。” 傅宁月扬唇笑了笑:“我知道啦大哥。” ...... 傅宁月这回病的,还挺厉害。 林夏师的两副药下去,烧是已经退了,不过嗓子又哑了。 经他再诊断,发现是傅宁月紧绷着神经太久,再加上夜里起来没怎么保暖,这才病的厉害。 这一病,春喜和春若可不再容她出去,连姜执栩都发了话,让她在府里养病,不好不准出去。 穆笙一天也来两回,盯着傅宁月有没有睡在廊庑下吹风。 傅宁月拗不过这些人,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上午弹弹琴练练字,下午吃了饭,服用完林夏师开的药,便躺下休息。 林夏师也真不不愧是神医的徒弟,前一天还如同火灼一般打不出一点声音的嗓子第二天就已消了肿,能说话了。 不过傅宁月还是不敢轻易开口,一来是怕再加重,二来则是因为难听。 顾南钰这边,几日没见傅宁月出门,不免觉得奇怪。 杨家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前天就派人出去寻幕后黑手了,按理来说,傅宁月应当坐不住,会来找他才对。 毕竟她手下没几个可用的人。 一连等了三日,还是没动静,顾南钰便召来顾肆去探傅宁月的情况。 “大人不是说不用盯着傅姑娘了吗?”被再次下了命令要去打探傅宁月的事儿,顾肆不免觉得奇怪。 之前听说傅姑娘知道大人派了他过去还有些生气呢。 也正是因此,大人才撤了人回来。 顾南钰看着卷宗,眼眸中沉光微抬。 顾肆当即笑了:“属下这就去打听。” 小侍卫的动作也快,不过半个时辰就带着消息回来。 “大人不好了,傅姑娘病了。” 顾南钰目光一顿,湛黑的某种浮出担忧之色,但很快,又被疑惑所覆盖。 莫不是她又想借着生病的借口出京城? “侯府那边怎么说。”顾南钰面上虽风轻云淡,可紧绷的嗓音却已然暴露他的担忧。 顾肆愣住了:“大人,侯府那边的消息,傅姑娘病了,感染了风寒,不便出门,这才几日没有动静,听说是嗓子也坏了。” 真是奇怪,大人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呢。 见顾肆说的这么具体,男人冷峻的面色一紧,未等他开口,顾肆就补充道:“大人,这回是真的,傅姑娘真的病了,我还特意问了好几个婆子,亲眼瞧见侯府的婆子从后院把药渣倒了出来,顺势让人看了,的确是治疗风寒的药物。” “这个天气的确容易生病,大人不去看看吗?” 男人握着卷宗的关节暗暗发白,片刻的沉默之后,他骤然起身:“同我去侯府一趟。” 顾肆又惊了:“大人,咱们这会儿就去吗,只怕不合适吧?” 这不就已经暴露了大人与傅姑娘来往过密的事情了么。 顾南钰没有说话,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男人身上的气息冷肃,平日里外人眼中稳重老练的顾大人这会儿连脚步都是飞快。 第445章 第445章 顾肆这句话刚说完,人就已经出了公廨了。 事实证明,顾肆多虑了。 一行人来到侯府,守门人迅速去里头禀报了,而理由则是先前北郊山的案子,还有一些细则需要问侯府的大姑娘。 顾肆在旁听着,心里忍不住给自家大人竖起个大拇指。 还得是大人,这么快就想到借口了。 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想来大人很快就能娶上媳妇儿了。 小侍卫这么想着,侯府的人已经把他们请了进去。 姜执栩这时候刚好在家,一听说顾南钰来了,亲自出来迎。 顾南钰二话不说,问起傅宁月。 “真是抱歉,我家小妹此刻病了,正在院子里休息,只怕不方便来见大人。” 姜执栩对顾南钰这般冰冷的态度没有一丝怀疑。 就算是之前与顾南钰见过几面,对方的态度十分温和,但到底是私下的,这回人家是为着公事来的,自然不好同他多说些什么。 “无妨,姜大人领路,本官亲自过去一趟。” 姜执栩顿了顿,“那......也好,大人这边请。” 到底是顾大人,查个案子还如此的贴心,知道小妹病了不方便过来,便亲自去。 外头那些传闻可见不保真。 一群人很快到了傅宁月院外,姜执栩抬了抬手:“大人稍等,我去知会一声。” 顾南钰点了点下巴,面无表情望着院内。 藏在这副表情下的视线却开始搜寻傅宁月的身影。 相比她真的病了,顾南钰倒更希望她是装的。 与此同时,穆笙也得知了顾南钰上门的消息。 身边的小厮瑟瑟发抖:“公子,你说这案子都过去这么久了,顾大人还来查什么呀,莫不是来找茬儿的。” “早就听说顾大人阴晴不定,是个极难相处的人,这会儿咱们侯爷又不在,只怕是招架不住啊。” “好了,你去厨房催一催我给阿姐准备的茶点,我过去看看。” 一听他要自己过去,小厮更不好了:“小的同您一块儿过去吧。” “不用。”穆笙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这顾南钰,铁定是打着查案的幌子来瞧阿姐的。 哼,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就跑来侯府找阿姐,还寻了个这般借口,果真不是个好的。 他匆匆出了院子,直往傅宁月这边去。 “还请姜大人留步,我们大人要盘问细则,大人不便进去。”顾肆将姜执栩拦在了门外。 姜执栩面露难色:“这,顾大人,小妹大病未愈,你这般——” 生怕顾南钰吓着宝贝妹妹,姜执栩道:“大人放心,我只陪着小妹,绝不会多说一句,打扰大人查案。” 傅宁月这时撑着门框走出来,对着姜执栩摇摇头,春喜代为开口:“大公子,我们姑娘说了,没事儿的,之外厅里说两句话,无妨,” 第446章 第446章 姜执栩看了眼宽敞的厅堂,再看姜执栩身后从大理寺跟来的一群侍卫,到底没再拦着。 顾南钰入了屋,春喜与春若跟自觉的退了出去。 厅里的大门是敞开的,顾肆指挥着侍卫向外退,连带着姜执栩也被推到了门外。 “不是,这是做什么?”姜执栩一路被推到月门外,满脸的疑惑。 顾肆双手抱拳,诚恳道:“大理寺办案,其中案情不便透露,还望姜大人体谅。” 姜执栩:“......” 他抬眸,从月门外还勉强能看到那二人正对着坐着,自家小妹面前叠了一堆纸,拿着笔不知道写了什么。 总归还是有这么多人在的,姜执栩只得作罢。 看着傅宁月在纸上落下的字,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换做别人必定是觉得有趣,可病了的人成了傅宁月,顾南钰的心里就只剩下担忧。 “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嗓子不能说话?” 他深深拧眉:“你身边不是有个人,以他的医术,这点小病应当难不倒他。” 这人说的自然就是林夏师了。 傅宁月摇了摇头,提起笔,在宣纸上写:“看了,比起前几日好了许多,能说话,只是有些疼。” “你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就不怕被人看出端倪?” 顾南钰语气沉沉:“这个时候就别担心我了,嗓子既疼,没有吃止痛的药?” 傅宁月听了有些无奈,又写:“好了很多。” 都说了好了许多,就算林夏师是神医的徒弟,也不见得一碗药下去立刻就能见效的。 “你来,我大哥,怎么说?” 傅宁月很好奇,姜执栩是如何将大哥忽悠过去的。 见她不愿再说这个,顾南钰沉吟片刻,没有再提:“我告诉他,上次的案子还有些细则要问你,他也不曾怀疑。” 傅宁月点点头,心道果然。 相比阿笙对顾南钰的排斥,她大哥对顾南钰可是赞不绝口。 “看过,快些离开。”傅宁月提笔,将写好的转过来给他看。 顾南钰挑了挑眉,湛黑的眸子光影微闪。 又赶他走! 傅宁月写完这个,又深觉不妥,把纸转了过来又在上面加上一句:“免得让人怀疑了,对你我都不好。” 顾南钰轻笑:“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倒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心悦眼前的姑娘,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傅宁月扬了扬下巴,意思十分明显——还不赶紧走。 她并非是不想见到顾南钰,相反,即便她再不想承认自己的心思,却也知道,那种抑制不住在胸腔里悄默着滋长的情愫意味着什么。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 尤其是那一日的梦,导致她现在看见顾南钰这张脸,梦境就压过现实往她的脑海中撞,挥之不去。 “我来,是有个好消息同你说,想不想听?”顾南钰半眯着眸子笑吟吟,卖起关子。 傅宁月眼中闪过意外,尽量去忽视那张恍人眼的俊脸,以眼神示意——快说。 顾南钰轻啧一声,反而不急不躁的给自己倒杯茶:“且让我喝口茶,大老远来一趟,连口热乎的都还没喝上。” 傅宁月:“......” 第447章 第447章 这人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到底是谁传的,说顾南钰是个阴晴不定的黑面煞星。 眼瞧着她脸色越发的不好,顾南钰也没敢耽搁太久,生怕她生气,开口道:“陆芝的孩子没了。” 傅宁月眼中闪过意外,当即开口:“什么时候?” 她嗓音沙哑,喉咙仿佛是有滚烫的茶水烫过一般。 说完这话,傅宁月便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顾南钰连忙给她倒茶,也顾不得外头还有什么人,起身帮忙顺着后背。 “急什么,不方便开口就不要开口,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 傅宁月端过茶杯,满含嗔怪的瞪他。 顾南钰眨眨眼,很自觉:“我的错,我的错,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 早知这姑娘会这么激动,他也就不卖关子了。 喝了杯茶,喉咙舒服了许多,傅宁月长舒口气,她抬头,与顾南钰对视。 顾南钰心领神会,重新坐了回去:“就昨日晚间,消息还没传出来,不过也快了。” 陆芝能活着全倚仗她腹中的孩子,孩子一没,她就更没了用处。 二人说着话,正盯着这边的姜执栩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他,他方才看到了什么! 顾大人不仅帮小妹倒茶,见小妹不舒服还主动帮她顺气儿。 虽说隔得远看不到表情,但顾大人如此位高权重,都这样照顾自家妹子,可见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一旁的顾肆注意着屋子里的动静,同时也盯着姜执栩呢。 原本以为姜执栩看到自家大人对傅姑娘有这般亲密的举动,这位姜大人必定是要发怒的。 他都准备好过去劝了,这人仍旧站在原地没动,面上的表情从震惊变为了......感激? 是感激没错。 顾肆舔了舔嘴唇,定了睛看,的确如此没错。 姜大人这是在感激什么呢? 难不成是觉得他们大人太优秀了,很符合做侯府姑爷,做他妹夫的标准。 小侍卫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否则如何解释这位爷的表情。 这么看来,他们大人是已经过了大舅子这一关啦! 还没等顾肆暗暗高兴一会儿,穆笙匆匆到了。 见姜执栩傻站在原地发呆,他没好气的唤了一句:“大哥怎么站在外头,不是说大理寺的顾大人来了?” 听到他的话,姜执栩回过神,解释了一番。 穆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所以大哥就任由顾南钰一个外男进阿姐的院子,还单独共处一室?” 姜执栩愣了一下:“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能有什么事儿,再者,顾大人一身清正,必不是那等狂徒。” 穆笙深深吸了口气,才堪堪忍住踹人的冲动。 主要是动了手也打不过。 “就算如此,那也是外男,大哥你真是。”穆笙甩了甩衣袖,气的说不出话。 “你担心什么,咱们在这儿都能看见,大理寺办案,我亦不能多说,你放心就是了。” 第448章 第448章 “放心。”穆笙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大哥莫不是被顾南钰灌了迷魂汤了,谁知道他对阿姐有没有什么企图。” “阿笙你怎的对顾大人有这么大的敌意,顾大人与义父同朝为官,二人都能算得上平辈,他怎么会对小妹有企图。”姜执栩只觉得穆笙想的态度了。 京城中勋贵人家这么多,虽说义父是靠着自己在战场上打拼下来的富贵,可平日里同他称兄道弟的都是那些老将军。 安远侯府的爵位是承袭来的,别看安远侯身份尊贵,辈分却大,七拐八拐的算下来,义父可不就是个顾南钰平辈么。 穆笙并不这么想:“就算是平辈,那也没有血缘关系,是大哥心太大。” 顾南钰此行过来,一看就没揣什么好心思。 想娶阿姐,又不喜欢阿姐,就是想与侯府联姻。 光这一点,他就对这个未来姐夫喜欢不起来。 旁边活生生还站着的顾肆:说这话就过分了啊,我还站在这儿呢。 虽说大人对傅姑娘的确有企图,可都是光明正大的,哪儿有这位小公子话音里说的这般不堪。 “大哥不去,我去。”穆笙抬脚迈入院中。 十多名侍卫立刻挡在了他身前。 少年的脸色瞬间凝住。 顾肆挥了挥手,呵道:“都退下。” 姜执栩这时也拉住穆笙:“阿笙,你这是做什么?” 顾肆笑呵呵迎上来:“小公子,当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大人正在与傅姑娘谈案子,只怕不方便请您进去,麻烦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穆笙冷哼,心道顾南钰的侍卫和他一样,老奸巨猾。 说什么谈案子,都是借口! 怒从心头起,还没发作,就被他生生憋了回去。 也是气昏了头了,差点儿忘了,若是这时候拆穿,倒霉的还是自家阿姐。 少年捏了捏拳头,没回顾肆的话,转头走到门口。 顾肆松了口气。 这位小公子别看年纪小,却比姜执栩还要难缠呢,而且对大人颇有微词。 大人危矣! “阿笙,你做什么,他们待会儿就出来了,你这样,岂不是让你阿姐难做。”姜执栩跟上穆笙的脚步劝道,“待会儿顾大人出来,你可莫要再这样了。” 穆笙抬头,毫不留情的对着姜执栩翻了个白眼。 他开始怀念没有失忆之前的大哥了。 不对,大哥现在这样子不像是失忆的,像是丢了脑子。 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姜执栩撇了撇唇。 阿笙年纪还小,虽然聪明过人,但到底是少年人,一时间意气用事也是有的。 况且,他也是为着小妹好。 姜执栩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抬手拍了拍少年肩膀,在对方视线挪过来时,透出无限的欣慰。 穆笙皱眉,心下生出几分诡异。 第449章 第449章 大哥这是傻了吧。 屋内的两人并不知道屋外发生的小插曲,顾南钰正在讲昨日宫里传出的消息。 算日子,陆芝没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萧楚临却在这个时候强要了陆芝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事后这贴身丫鬟醒来后,第一时间去陆芝那边请了罪。 陆芝气不过,可她的胎本就不稳,便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再说,谁知萧楚临却变本加厉,甚至直接在他们二人的寝屋强行拽着那丫鬟上榻。 如此羞辱,陆芝如何能忍的下去,争执之间,萧楚临喝了酒,手脚没有个轻重,用力推了陆芝一把。 陆芝没站稳,摔在了地上当场见了红。 萧楚临这时也就清醒过来,下人连忙跟外头驻守的士兵传了消息,让宫里叫太医来。 这孩子,自然没保住。 陆芝费了三个多时辰,撑到了快要天亮的时辰,在汤药的帮助下总算是吧孩子生了下来。 然而,却是个死胎,七八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生下来的时候就没了气息,经太医诊断,孩子十之八九在娘胎里憋死的。 景帝闻言大怒,已经罚了萧楚临十个板子,撤了府中所有的下人,只于两个婆子伺候。 至于陆芝,尚且还不知道如何处置。 孩子没了,萧楚临要负主要责任。 毕竟,若不是他胡来,这个节骨眼儿上还强要了陆芝身边的丫鬟,气倒了陆芝,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 想想先前的萧楚临,无论是在朝中还是百姓心里,素来有着极好的口碑,他与陆芝一直相敬如宾,后院也没个侍妾通房,更令人艳羡。 谁知道,一遭打击,就成了如今这番模样,整日醉酒,留恋床榻,与府里的丫鬟厮混,委实成了坊间的好色之徒。 莫说旁人,就是傅宁月也没想到,萧楚临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从前也不曾听说萧楚临如此好色。 顾南钰一双眼睛看着傅宁月,视线灼灼仿佛能洞察人心。 “我派人去查了,萧楚临的酒水之中,让人下了一些东西。” 傅宁月瞳孔微缩,等着他的下文。 “并不是什么毒药,也不是什么龌龊东西,而是一种会令人上瘾的药物,说起来,这东西,是禁药,名为七寻散。” 七寻散曾是民间一大夫制出来的,本意是为了给病人止痛所制,可是后来有人发现这东西服用多了,会出现上瘾,致幻,放大人心的欲望。 渐渐地,人们就忘记了七寻散被制作出来的初衷,被用作消遣的玩意儿,尤其是缚春巷那种烟花之地,许多前来找乐子的客人会在挑选姑娘之前来上一杆子。 听人说,服用了这东西之后就好像误入仙境一般,会使人飘飘然。 倘若萧楚临的酒水之中被加了这东西,也就满怀他会变得酗酒,好色。 七寻散这东西,谁沾上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文帝也就是景帝的父亲下令禁止了七寻散,并且烧毁了所有能制作七寻散的配方。 给萧楚临下这东西的人无异于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是私仇,还是别的,对方又是谁? 顾南钰:“人我在查,若有消息,会告诉你。” 傅宁月点了点头。 “那......我就走了,等明日,我再来看你,可否?”顾南钰试探着开口,征询她的意见。 第450章 第450章 傅宁月轻轻扬了扬眉梢,这人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个了,平常不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堂堂大理寺卿还不是西瓜大半夜翻窗,她准不准许好像并不重要。 实则,顾南钰真真就等着她的回答。 良久不见她说话,顾南钰淡淡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傅宁月顿时摇头,捡过纸笔,迅速在纸上道:“不成,你总半夜来,侍卫会看见。” 顾南钰笑笑:“所以,是怕被侍卫发现,不是不想见我。” 傅宁月:??? 这是重点吗? 很显然,在顾南钰眼中,这就是重点。 “放心,我小心一些,不会被发现,你乖乖在家养病就好,等明日我得空,给你带蜜饯吃。” 傅宁月面露鄙夷,这是把她当孩子哄呢。 她鼓了鼓腮帮子,没好奇写下两个字——快走。 顾南钰见了,也不恼,反而好心情的笑了:“我走了,你安心养病。” 出了厅堂,他又恢复了平常那衣服冷矜的面孔。 “顾大人,可是问完了?”姜执栩走过去。 顾南钰点点头:“有些疑点,经傅姑娘口,解开就好。” “还麻烦顾大人走一遭,我送顾大人出去。” “不必麻烦,姜大人留步。” 简单寒暄两句,顾南钰领着一众侍卫离开。 穆笙的眼里透着不容忽视的敌意,一瞬不瞬的盯着顾南钰。 真会装! 顾南钰恍若未查,径直走了。 待人离开,少年哼了声:“大哥莫不是与顾南钰有交情,竟这般客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 兄弟二人抬脚往院子里头去,“这叫人情世故,俗话说得好,来者是客,你懂不懂,何况顾大人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你这孩子,干嘛总是板着脸,再让人误会。” “就是让他知道。”穆笙越过姜执栩,快步进屋。 姜执栩轻啧了声,无奈摇头。 这个弟弟聪明是聪明,可到底是年纪小,顾南钰能是什么轻易好得罪的人么。 “阿姐,今日感觉如何,嗓子还疼吗?”穆笙关切的询问傅宁月。 傅宁月笑着点点头。 兄弟二人放了心,姜执栩却是好奇:“这顾大人同你说了什么,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还要亲自跑过来问你,打发个侍卫过来问不成吗?” 傅宁月半点不心虚的摇了摇头,在纸上写:“顾大人不让说。” 穆笙嘴角抽了抽。 什么不让说,分明是不能说才对。 也就大哥傻乎乎的会信。 姜执栩讶然,指着自己:“大哥也不能告诉?” 傅宁月抿唇眨眨眼。 第451章 第451章 当然不能说啦,难道要告诉大哥和阿笙,顾南钰这厮准备半夜爬墙进她的院子不成。 恐怕大哥会直接提刀杀过去呢。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好好养病,春喜,春若,照顾好你们家小姐。”姜执栩叮嘱着。 “大公子放心。”春喜屈了屈膝。 这边小丫鬟刚刚应下话,外头有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公子,老太太她,她起不来身,这会儿......还请大公子,大小姐,三公子快去看看。” 有些话,小厮不敢说。 三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疑。 姜执栩面露不悦:“你说清楚一些,老太太如何了?” “老太太昨天早上身上就有些不舒服,叫了大夫来看,也开了药,吃了一副药下去本来见好了,谁知今早上又不成了,刚刚传大夫来看,大夫说,大夫说老太太已经不成了。” 众人一惊。 姜执栩一脸严肃:“那我还真得过去一趟,阿笙,你与我一起。” 傅宁月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用口型道:“我也去。” “不成,你如今还病着,就别过去了,万一再给过了些病气可怎么办。” 姜执栩不同意,穆笙亦是如此。 “阿姐,你就在这儿等着吧,若是真有什么事儿,我让人来给你传消息,你再过去也不迟。” 傅宁月闻言,也只得作罢。 姜执栩见她脸色不大好,只以为她对老太太还是有些情谊的,开口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老太太身子骨向来硬朗,病了这么久也撑下来了,这次肯定也能撑过去的。” 傅宁月扯了扯嘴唇,大哥从哪里看出来她担心那个老妖婆的。 她巴不得老太太赶紧去了,免得怀她的事。 “行了大哥,别耽搁了,咱们赶紧过去吧。”穆笙提醒道。 大哥真是越来越傻了,阿姐压根就不担心老太太的病。 若是真的担心,就不会一直让人在老太太的饮食之中动手脚了。 不错,对于傅宁月做的一切,穆笙都一清二楚。 傅宁月不说,他就不问,尽职尽责的做好一个弟弟的本分。 总归,阿姐做事有她的道理。 他就是问了,也无济于事,平白无故惹的阿姐担心,完全没必要。 待兄弟二人走了,傅宁月立刻叫来林夏师。 林夏师也早就看到小厮急匆匆的跑过来传话,进了门,很自觉把门给带上了。 “你放心,老太太的饮食任何人也查不出来,除非我师父能活过来。” 他并没有在老太太的饭菜之中下药,而是选择采取了另外一种耗时长,但不会被人发现的法子。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各种药物食物也不例外。 老太太病的这些日子,一直吃着汤药,还变卖了仅剩的首饰花钱让厨房做了药膳。 可是越多的药物吃下去,老太太表面看起来一天天的好了,实际上内里早就已经空了,如今,便是身上再也撑不住。 那些药膳一日一日的吃,是大补没错,可加在一起,对脉络之中的血液流通并不利,久而久之,血脉阻塞,五脏六腑逐渐干涸,又如何能好的起来。 寻常的大夫顶多能诊断出病症,可缘由却无从得知,既不知道源头,对症下药自然就难了。 “我前日就悄默的去看过了,你家这老太太,顶多再支撑三五日,今日这一倒,绝对没救了。”林夏师说着往椅子上一坐,兀自倒了杯茶喝着。 第452章 第452章 “尽早准备后事吧,也不必麻烦去看了。”林夏师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伸手去捡桌子上的点心。 一只手比她更快拍了过来。 “啪”的一声,手背上浮出手指印。 林夏师睁大了眼睛,疼的直抽气:“我说你这丫头不声不响的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净跟春喜学些不好的,我吃块点心还吃不得了。” 没错,这一巴掌,是春若打的。 春喜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过来,听着这话冷不丁笑了:“我哪里不好了,林医师不如说说看。” 林夏师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目光扫过二人,手摸着后背,嘴巴撇着:“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春若好好一个姑娘,跟你在一块儿都变得这般暴躁,看来我日后真得离你远一些。” 说罢,他端起桌子上的点心,直接躲到了傅宁月身侧。 春喜皮笑肉不笑的瞪她一眼,随后将汤药送到傅宁月身前:“小姐别想老太太的事情了,先喝药吧。” 林夏师点点头:“对,快点喝药。” 傅宁月无奈走过去,对着二人开口:“你们,别闹。” 依旧是没出声儿。 春喜虽有心想给林夏师一个教训,但傅宁月开口她是一定会听的,屈了屈膝应了:“奴婢知道了。” 傅宁月又看向林夏师,等着他表态 后者嘴里塞了两块点心,话音囫囵说了一句知道了。 傅宁月摇了摇头,也不知怎么的,林夏师和春喜就不对付。 换做旁人,她指不定会觉得是欢喜冤家。 这俩人却不是。 欢喜没看出来,纯冤家。 明明这两人谁也不干涉到谁,怎么就不对付呢。 一碗黑乎乎,苦涩无比的汤药入口,傅宁月都没想明白。 春若及时把蜜饯递过来,冬天太冷,蜜饯这儿会冻的有些干巴,不过好在还是甜的,能改一改口中的苦味。 “小姐,老太太一死,她身边的人该如何处理?”春喜好奇问。 对自家小姐随随便便要人性命的事,小丫鬟俨然已经习惯了。 一开始当然还是接受不了,转念一想,那些人都是害过自家小姐的,她们不死,难不成要让自家小姐死? 这肯定是不能的。 略一思索,春喜拍板,总要有人死,她就得保护好小姐。 反正她这条命是小姐救的,小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春若从一开始就很淡定,大概是那一次在国公府被傅宁月救下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姑娘了。 杀人又如何,害人又如何? 傅宁月总有她自己的原因。 她认其做主,那就要从一而终,傅宁月要杀人,她就做傅宁月的刀。 傅宁月努力嚼着口中的蜜饯,提笔在纸上写:“给了她自己的卖身契,放人离开就是。” 林夏师这时伸长了脖子问:“当真?” 他怎么觉得傅宁月不是这么善心的人呢。 傅宁月静静的看着他。 当然不是真的。 老太太害她不止,身边的嬷嬷也不是善茬儿,放人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 第453章 第453章 斩草除根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林夏师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就说嘛,傅宁月没那么傻。 “小姐,奴婢有个法子。”春喜笑呵呵的提议:“那老婆子的家不在京城,她得了身契定然是要回乡的,不如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去,总会有人见钱眼开的。” 若是那老婆子一不注意死在哪个抢劫犯的手中,与他们可扯不上关系。 春若摇了摇头:“不妥,消息是从我们这儿放出去的,若是有人起疑,总会想方设法的查出来,既然要做,就要做的滴水不漏。” 傅宁月露出赞同的神色,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春喜恍然,又疑惑:“可我只能想到这个,你有什么好的法子?” 春若冷声道:“野兽不会说话。” “你的意思是,想方设法让老婆子命丧野兽之口,可那些野兽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呀?” 常年没人去的山上的确会有狼群,猛虎出没,这些都会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人如何能控制。 “不必控制野兽,能控制住她就好。” ...... 老太太当天就没了,傅宁月得了消息到的时候,她还有一口气掉着。 满院子的下人这时候跪在院子外头。 傅宁月跌跌撞撞的进屋,见了面色苍白,连说话力气都无得老太太,眼眶瞬间红了。 她揪着衣袖,陡然落泪,声音沙哑:“祖母!” 人死都死了,样子还是要装的。 毕竟,还要有人来吊唁。 姜执栩看着她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小妹别伤心,祖母她......” 这时候,姜执栩真真是说不出来哄人的话。 “大哥。”傅宁月声音里带着哭腔唤了他一句。 春喜立刻道:“大公子,您与三公子先出去吧,我们小姐想通老太太说两句话。” “好。”姜执栩不疑有他,只当傅宁月是想跟老太太做最后的道别,直接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 唯有老太太身边的婆子犹豫。 春喜手掐腰:“还站着做什么,我们小姐要同老太太说话,赶紧出去。” 嬷嬷这才匆匆退了下去。 房门紧闭,傅宁月缓步走到了老太太床前。 春若递过去帕子,给她拭泪。 泪水漱漱的少女慢条斯理的擦着泪,方才的伤心难过一扫而空。 “宁,宁,宁月,你二伯,见——你二伯。” 老太太抬手,还以为傅宁月是真的为自己伤心,她抬手,前尘往事在这一刻都算不得什么,老太太只想在死之前再见一眼自己的亲儿子。 指尖还差分毫就能触到她的衣角,没成想,少女提着裙摆向后退了一步。 手臂无力支撑,很快摔在了床榻上。 “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感觉,如何?”傅宁月笑看着濒死的老太太,从前种种浮上心头,那张总是阴测测的脸,对她说出无尽刻薄话的老太太,此刻已然油尽灯枯。 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复仇的快感在心中蔓延,她垂下眸子,在老太太浑浊的目光下笑了。 “从前你联合二房算计我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大概是没想过吧。” 第454章 第454章 老太太张开嘴,喉咙里不断努力的发出声音,断断续续,却是模糊不清。 傅宁月忍着嗓子的不舒服,淡淡道:“你是想找大伯吗,可他早就沦落街头,以乞讨为生,你应该知道才对。” 几次要钱不成,赌坊的人又步步紧逼,他连住的地方都被赌坊的人收了回去,据说,还被砍断了一只腿。 这些事情,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 真不愧是亲生的母子俩,一个算计老娘的银子,一个看着儿子沦落街头,被人斩断一条腿视若无睹。 “不过祖母也不用太担心,想必你下九泉后不久,你的好儿子也会跟着去的,到时候,你们在黄泉下见面,也算是相聚了。” 老太太深吸口气,嗓子里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死死瞪着傅宁月。 少女的模样已经看不太清了,只仔细能看到一个轮廓。 她身上的衣裳料子是顶好的,上头的绣线甚至是混着金线的,要多富贵有多富贵。 明明也是她的大伯,这丫头见死不救,有什么资格说她这个做亲娘的。 尽管老太太眼神不太管用了,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对傅宁月生出怨恨。 这丫头显然是不会让她再临死前再见一眼亲儿子了。 “您都要死了,也这个做孙女的,虽说和你没什么血缘关系,但该尽孝还是要尽孝的,从前许多事情瞒着您,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今日,特意来坦白。” 说话之间,春喜已经搬了凳子来给她坐下。 茶水滚烫,捧在手中暖着手正合适。 “从傅雪依的婚事,再到刘茹的死,还有大伯被追债的事,都是我做的。” 她低头,对着老太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少女的眉角微扬,清丽的面孔透出几分锋芒。 老太太眨了眨眼,摊倒在床上,呼吸急促。 “你......你说什么?!” 一定是她听错了,傅宁月哪里来这样大的本事算计这么多事。 “您没听错,不止这些,还有你每日吃的饭菜,我都让人给你加了好些东西,想来你吃着也开心。” 药膳的价格可不便宜,老太太压箱底的首饰变卖了也就能吃个几天的,她自己又贴了许多银子,这才能让老太太顿顿都吃到这些。 老太太当然也清楚这一点,不花太多自己的银子,就能吃好的,如何不开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傅宁月来此时,她觉得这丫头是心软了,想让她把儿子弄回来见最后一面的原因。 如今听到傅宁月在自己的饭菜放了东西,老太太陡然睁大了眼睛。 浑浊的视线之中一片阴霾仿佛都拨了个干净,少女笑吟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还是记忆中那么精致漂亮的模样。 这样令人心向往之的笑,此刻在老太太心中,与修罗恶鬼无异。 她撑着床榻,想坐起来。 “你!” 老太太指着傅宁月,褶皱挂在嘴角面颊,想大声的叫出来,偏没那个力气。 “你这个......不孝女,你敢,敢对我下毒,报应,你会有报应的!” 傅宁月耸了耸肩,笑的肆意:“看来你是没想过,这就是你的报应,至于我,会不会有报应你也见不着,操心这老些做什么。” 第455章 第455章 “贱人,小贱人,早知你心如蛇蝎,我就应该在你小的时候,把你,把你掐死!” 老太太吊着一口气,恨不得能把傅宁月生吞活剥了才解气。 “后悔了吧,可惜太迟了。”傅宁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半点儿不恼:“现在,是我看着你死呢,您放心去吧,到了九泉之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和阎王爷掩盖你的罪行。” 老太太捂着心口,气血上涌,显然是被傅宁月气到了。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小姐,老太太怎么还不死,要不奴婢来帮一把吧,免得再出什么岔子。” 这话是春喜说的。 总觉得以后跟着小姐,干这种事的机会很多,这会儿动手尝试一下,也好过以后遇到时猝不及防,乱了阵脚。 春若恨清楚傅宁月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跟着春喜开口拱火:“奴婢瞧着老太太像是不行了,我从前听仵作说,想要人死的毫无痕迹,可以用枕头把人捂死,反正她也动弹不得。” 两个小丫鬟齐齐看向傅宁月。 就在这时,老太太闷哼一声,喉咙里涌出一股猩甜。 她对着空中挥手,不知道是想抓住什么还是想驱赶什么,嘴角一丝鲜血溢了出来,彻底没了气。 两只手摔在床上,老太太还睁大了眼,是死不瞑目。 春喜撇了撇嘴,大着胆子上前去探老太太的鼻息,惊道:“小姐,死了!” 老太太真被她们给气死了! “死了就好,把椅子搬走。”她缓缓走到床榻前,撩起裙摆,蹲了下来。 二人会意,立刻将椅子搬走。 片刻之后,屋子里响起少女的哭喊——“祖母!” 屋子外头,姜执栩和穆笙对视一眼,忙冲了进去。 嬷嬷和几个下人紧随其后。 老太太没了的消息很快散了出去,下人们将早就准备好的丧绫给挂上,迅速叫人抬了棺材将老太太放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傅宁月也回了院子换上一身丧服。 春喜看着镜子傅宁月有些红肿的眼睛,不禁皱眉:“小姐可别再哭了,眼睛都哭肿了,为了老太太,真是不值当。” 春若:“若是姑娘不哭,叫人看见,会说姑娘的闲话。” “是啊,老太太这一死,各家都要来吊唁,我一滴眼泪都不掉成什么样子。” 虽说老太太死了她挺开心,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 傅宁月一边说,一边拿脂粉往脸上扑,将原本红润的脸色拍的苍白了些。 “那小姐假装哭两下得了,您这嗓子好不容易才好一点儿,这会儿又坏了。”春喜嘟囔着嘴劝道。 傅宁月试探着“啊”了一嗓子,方才大概是没在意,还能好好说话呢,这会儿就又粗声粗气的了。 “那——” “小姐别说话,我这就去叫小夏来看看。” 春喜转头就跑了。 傅宁月轻咳了声,再开口,似乎又好了。 第456章 第456章 “姑娘别开口,先喝杯茶润润嗓子。”春若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嗓子发炎就是这样的,时好时坏,张嘴奴婢瞧瞧。” 傅宁月喝了口茶,乖巧的张嘴。 春若看了眼,叹道:“比中午肿的更厉害了些,想必是方才同老太太说话的缘故。” 不多时,林夏师提着药箱到了。 给傅宁月检查完嫂子,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我说大小姐,你怎么回事儿,这都快好了,你又给老奴整这些,你家大哥待会儿知道了指不定又要说我办差不利呢。” 上回在马车外头他可是听的真真儿的,姜执栩和傅宁月说他坏话,还一点儿也不避着他。 “我大哥不是那个意思,你。”傅宁月一句话说了一半儿,屋子里三个人就齐齐看了过来。 意思很明显,让她别说话。 傅宁月默默不吱声儿。 “我再给你开个厉害的药吧,你可别再折腾你这嗓子了,若是再折腾下去,就是有药也治不好,小心一开口变成男子。” 他是医师不错,可再好的大夫也经不住病人自己折腾。 傅宁月疑惑,开口问:“为何之前不开厉害的药。” 话是说了,就是没发出声音。 林夏师好一会儿才听懂她的意思,解释道:“你以为药都是什么好东西,是药三分毒,何况药性猛的也用不上,谁让你自己折腾的呢。” 又被教训两句的傅宁月老实了,听话的点点头,没再追问。 老太太去了,宁远侯这个儿子自然得尽孝,姜执栩很快飞鸽传书让人把消息送出去。 家中没有长辈在,更没什么族老,一切事宜久都落到了姜执栩和傅宁月身上。 姜执栩心疼她还在病着,把事情都揽了下来,好在还有齐管事和方嬷嬷的帮忙,他不至于忙的晕头转向。 灵堂布置好,第二日便有人陆陆续续来吊唁。 傅宁月病着,姜执栩顺水推舟放了消息出去,只说是她伤心过度,再加上染了风寒,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 杨赋夫妇闻言忧心不已,立刻套了马车过来瞧。 除却家里这些不多的亲戚,剩下要应付的就是满京城的世家大族了。 平日里是没什么交集,不过人都在京城,宁远侯又是景帝跟前的红人,姜执栩身负神机营副统领一职,正是炙手可热。 没交集的趁着这次才事上门慰问,自然就有交集了。 平日里和宁远侯交好的,这会儿更不好不上门了。 杨氏牵挂着傅宁月,带来了许多补品,进院儿里之前还担心呢,生怕她出什么事儿。 进了屋,暖意扑面而来,再往里头看,外甥女正在和一个模样精致的丫鬟下棋,身上穿的是素色衣裳没错,脸色却很好,看不出几分病容来。 傅宁月这时也注意到杨氏,欢欢喜喜迎上来。 “宁月啊,你,你不是病了?”杨氏神色错愕的看着她,“怎么瞧着你,精神很不错的样子。” 第457章 第457章 没记错的话,她打听来的消息是说,大外甥女忧思过度,病的起不来身了。 这会儿不是活蹦乱跳的么。 哪个下人乱传话! 傅宁月笑了笑,对着春若递眼色。 春若心领神会,帮着她解释道:“姑娘是病了,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好了一些,但嗓子还没恢复,大公子心疼我们姑娘,借口称她病了,让她在院子里休息,也省的姑娘应付那些宾客。” 杨氏了然,这才松口气:“你没事儿就好,我跟你舅舅真以为你伤心过度,心都悬着,婷玉她们也闹着要过来,我没让她们来,省的这几个孩子闹你闹的不安宁。。” 春喜这时候已经拿来了纸笔。 “我不会因为她伤心。”她在纸上写下一句,干脆的很。 杨氏瞧着,也没想别的,哼声笑了:“不伤心是对的,想想从前,咱们都不在京城,你吃了这老太婆多少亏,我还想呢,你这孩子莫不是病糊涂了,怎么微她伤心,听你这么说,我这心头才舒坦了。” 傅宁月:“劳舅母牵挂,许多事,我都记着。” 扬起点点头,忽然就想起来傅宁月五岁的时候,宁远侯在外征战,常年不在京中,她刚生了婷玉不久,刚出了月子。 刘茹带人前去恭贺她,没把傅宁月带着,反而带着傅雪依,当时杨氏就看出问题了。 她们家与刘茹之间的关系就是傅宁月,偏她过来,不把孩子带着,这叫什么事儿。 她叫杨赋派人去接了傅宁月过来,这才知道这孩子被饿的只剩皮包骨,浑身上下还有不少伤,还都伤在看不见的地方。 可把她们夫妻俩给心疼坏了,连婷玉的满月酒也顾不得,就同刘茹还有老太太讨个公道。 她们夫妻俩很清楚,孩子身上的伤哪怕是下人打的,必然是他们这些大人默认的。 若是他们加以阻止,那些下人又怎么敢这般欺负主子。 她不过是怀着身孕不便去看望这孩子,刘茹和老太太就趁着这段时间如此苛待孩子,实在是令人发指。 那日人多,两家闹开不好看,刘茹便随便推了一个下人出来,并且承诺日后一定会好好待这孩子。 杨赋发了很,刘茹和老太太定然是怕的。 这还是她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傅宁月要受多少委屈。 “你这孩子,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大房人都没了,老太太也去了,日后没人管束,可自在了。”杨氏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拉着傅宁月的手不舍的放开。 傅宁月何尝不知杨氏夫妇是拿自己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不过话说回来,你家大伯,知道这老太太的死讯,没回来看看?” 傅宁月摇了摇头,话由春若开口。 “姑娘和两位公子商议过了,若是人来,只叫他磕个头就送出去,待出殡之日他可以一同前去。” 分家是分的大房和宁远侯,老太太这个亲娘还是有老大的份儿的。 红白喜事最大,人死都不准尽孝,真的这么做了,只怕宁远侯府要被老百姓的口水淹没了。 第458章 第458章 外头的小厮匆匆来报:“大小姐,舅夫人,宫里来人了。” 宁远侯是景帝看重的臣子,老太太又是有诰命在身的,人没了,皇帝理当慰问一番,更何况宁远侯府如今并无人主事,人家儿子还是让他给指派出去的。 “那得赶紧过去,耽搁不得。”杨氏立刻起了身,正准备往前厅去,就听小厮道。 “大公子就让小的来说一声,不必过去了,等人走了,大公子会亲自过来。” 傅宁月点点头,并无半分震惊。 一旁的春喜会意,走上前问:“宫里的人都说什么了?” 小厮道:“只说了让公子与小姐节哀,又赏赐了一些东西,便没了。” “知道了,去忙你的吧。” 小厮堪堪退了出去。 “宫里赏赐的必然是好东西,如今老太太也没了,这府里上下都是你一个人的,可得小心着些,若是遇着不懂的事儿,就同执栩商量,我瞧着那孩子是个忠实可靠的。” 杨氏语重心长的说着。 他们家同住京城不假,可到底隔了一段距离,万一真有什么紧急事件,也是鞭长莫及。 傅宁月提笔:“大哥和阿笙都待我很好,舅母放心就是,大表哥如今怎样了?” 提到杨谦,杨氏叹了声,只觉得晦气:“才去了这些日子,恐怕都没找到人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彻底解开。” 傅宁月:“别灰心,总能找到的,就算不成,不是还有一个楼纱菱么,也算是个法子了。” “可每个月取一次血到底不是个事儿,他又不能总在京城,再过一个月就要跟你舅舅回去了。” 傅宁月错愕,笔杆子迅速滑动着:“舅舅今年可以待这么久吗?” “还不是你大表哥的事,不耽搁也得耽搁,你舅舅他向今上告了假,今上看在你外祖母的份儿上,自然就恩准了,毕竟你外祖母年纪也大了。” 当今的太后和杨家老太太可是姐妹,虽说不是亲的,到底有一层亲缘在。 两人尚在闺中时关系便十分亲近,今上不给杨家面子,也要给太后面子。 杨氏在傅宁月的院子里待了近半个时辰,直到杨赋来看过傅宁月才准备离开。 对外称病的她不好离开院子,便驻足在院门口看着夫妻二人离开。 春若将披风拿过来,“姑娘,当心着凉,赶快进屋吧。” “是啊姑娘,你若是再病重了,小夏就要气死了。” 傅宁月拢了拢外衣回了屋。 杨谦的事,她不会坐视不理,这个兄长虽说不是亲兄长,却待她极好,她不会看着杨家被人这样设计陷害。 她对春喜张口:“清川。” 春喜讶然:“姑娘是要叫清川侍卫过来吗?” 傅宁月点点头。 “奴婢这就过去。” 得了话,春喜很快到了侍卫们住的下房处。 院儿里小厮丫鬟的住处是分开的,侍卫的自然也不例外。 三人驻守在院内不同处,恪尽职守。 不多时,清川便由春喜带到了。 第459章 第459章 傅宁月递过去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人名。 春若:“你去这个地方,查一个叫楼纱菱,或是其木越渺的人,任何与这人有关的,都记录下来,回来告诉姑娘,要快。” 春喜这时去了屋里,拿出钱匣子,按照傅宁月的的吩咐拿出五百两银子给清川。 “切记,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你就装作是普通行商即可。” 清川没有犹豫收下了银子,马不停蹄的赶往纸上说的地方。 “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春喜见清川走了,算起日子来:“从京城到北疆一来一回哪怕日夜兼程都要两个月不止,小姐,恐怕清川来不及这么快回来吧。” 傅宁月捧着茶杯,微微摇头。 春若解释道:“姑娘让清川侍卫去的地方,不是北疆。” “不是北疆,可小姐不是让她去找那个什么楼纱菱还是其木越渺的么,她就是北疆来的呀。” ...... 傍晚,前厅里的宾客都散的差不多了,下人们开始准备起晚膳,姜执栩和穆笙才得空到傅宁月这里来。 “可真是累死我了。” 一进屋,姜执栩就坐到桌前,兀自给自己倒杯茶。 穆笙淡定坐在他对面,却也是忍不住捶腿。 站了一个下午,跑了一个下午,少年是读书人,比不得姜执栩,这会儿腿没有抽筋都算是不错了。 “小姐知道大公子和三公子必定累了,早就让我们准备好点心和瓜果。”春喜笑吟吟把精致的碟子端了上来。 两盘点心,还有两盘已经切好的果子,又解渴,又压饿。 姜执栩夹了一块儿点心,咬上一大口,肚子里有了些东西才长舒口气:“到底是小妹贴心,对了,还愣着做什么,拿进来啊。” 他对着外头的小厮挥手。 两个小厮低头,端着两个锦盒进来。 “这是今上赏的东珠,还有白银两千两。” 穆笙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果子,走到那颗东珠山头,端详着其中的色泽。 “这东珠个头不小,阿姐若是找能工巧匠镶嵌在冠上或是头面上,必定好看。” 寻常的东珠也不过拇指大小,再贵一些的就更大一些,眼前这个,都快赶上半个掌心大了,通透圆润,夕阳余晖洒在上面,隐隐折射出金色的光辉。 的确是价值连城的好物件儿,哪怕就是在宫里,也很难找出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了。 “可不是,方才我领旨谢恩的时候,你不是没听见厅堂里那些人是怎么说的,他们羡慕坏了,都说今上对咱们侯府十分重视。” 话是这么说,姜执栩可不会真的蠢到景帝的重视全然是好事。 帝王的恩宠是喜也是悲,同样是药,能救人也能杀人。 侯府的位置一旦被捧的过高了,锋芒太过,总会有人看不顺眼。 届时,皇家的重视就成了杀人的刀。 这一点,兄妹三人都很清楚。 看破不说破罢了。 春喜不明其意,看着大颗的东珠,眼睛直放光:“这样好的珠子,正合适给姑娘打个头冠呢,再配上库房里的那些个红宝石,一定很衬姑娘!” 第460章 第460章 傅宁月盯着那颗饱满圆润的珠子,思绪一时抽离,眼前恍惚陌生而熟悉的场景。 没记错的话,她死的那天,傅雪依得头上就是戴的这样一颗大小的东珠。 个头是差不服大小的,连色泽光辉都不遑多让, 想来是同一颗。 她里的傅雪依说过,这东西,是在先皇后陪嫁中的物件儿,是未来的皇后赏给她的。 傅雪依口中的先皇后,如今景帝曾经的结发妻子,至于那位未来皇后,指的是陆芝。 皇后一去,这些东西就充入国库,成了景帝的。 皇家与老百姓的规矩是不一样的,何况先皇后唯一的儿子也不在这世上,无人继承这些。 奇怪的是,当今陛下,对先皇后情深意切,每年春末,都会亲自去看先皇后,还会带上一杯新春刚酿好的梅子酒。 倘若真的珍惜,又怎会将先皇后的东西随意赏赐人。 还是说,这只是其中并不显眼的一样,所以无关紧要。 疑惑盘踞,傅宁月眸色怔怔,一时都没听到穆笙说的话。 直到一只手在她眼前恍过,她才回了神。 “阿姐在想什么呢?”少年不解。 傅宁月淡淡笑了,哑着嗓子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从前我似乎也有一个冠,上面也有一颗东珠,就是没有这个大。” “你可别再说话了。”几人异口同声。 傅宁月耸了耸肩,无奈抿唇。 春喜陡然想起来了:“小姐说的是那套珍珠头面吧,奴婢记着呢,如今就在库房里,小姐若是要戴的话,奴婢待会儿就去给您取出来。” 傅宁月摇头。 “哦,那这颗东珠,奴婢还是照旧找人打一个冠吗?” 傅宁月依旧摇头。 今上既赏赐了侯府的,就是侯府的东西了。 不过,傅宁月并不打算收下,她有其他的用处。 至于宫里赏的银子,略一思索,她有了主意,再纸上写:“大哥,这银子,你拿一千两,另外一千两,阿笙拿着吧。” 穆笙挑了挑眉,并未拒绝。 反正他不收的话,阿姐也会让他收的。 不如攒着给阿姐做嫁妆。 姜执栩惊了:“你给我做什么,我又没什么用银子的地方,你们姑娘家喜欢打扮,你自己留着用吧。” 傅宁月笑了笑,把写好的话拿给他看。 “大哥收着,万一哪日遇到了心仪的姑娘,总不能连给人家送礼物的银子都没有。” 姜执栩:“......” 总觉得小妹意有所指。 是不是又想撮合自己和她的那个朋友呢。 一想自己年纪轻轻,义父催促也就罢了,小妹和弟弟也一块儿催促,姜执栩忽然觉得屁股下面上好的木材打磨出家的凳子没有最开始那么舒坦了。 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他倒杯茶解解渴,随后就起身往外走。 “我忽然还想起来我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慢聊。” 傅宁月瞪眼。 春若与春喜把门堵上。 穆笙递过去傅宁月写的话:“大哥是不打算成亲了吗?” 姜执栩挠挠头发,一个头两个大。 转头对着傅宁月笑着:“小妹,成婚不成婚的,我也没有这个心思,你就算说再多回,我也是这样的答案。” 傅宁月当然清楚,沉吟片刻,她又写下一句话。 “大哥是不想成婚,还是不喜欢阿谷?” 第461章 第461章 “自然是不想成婚。” 行吧,不是不喜欢阿谷就成。 知道不好强人所难,傅宁月挥挥手,放人离开了。 姜执栩如蒙大赦,脚下飞快。 穆笙低声的笑了:“阿姐若是再催促机会,大哥下回可不敢再来你的院子了。” 傅宁月没好气的瞥他。 这臭小子懂什么,好不容易能有个姑娘看上傻里傻气的大哥,这姑娘还是自的至交好友,她这个做妹妹的可不得替大哥好好把握机会。 万一大哥以后三十了,真没人要,怎么办? 穆笙吃完点心果子,这会儿都饱了,瞧着她这般模样,舔了舔唇,自觉起身:“那个什么,我还要回去看书,阿姐好好养病吧。” 此刻也顾不得腿上酸痛,跑的不比姜执栩慢。 傅宁月气呼呼喝了杯茶。 “小姐,晚膳好可,这会儿传吗?”外头的丫鬟敲门问。 傅宁月摇头。 前不久才灌了一肚子的汤药,这会儿哪有肚子吃饭啊。 春喜挥挥手:“告诉厨房,饭菜留着就是。” “是。” 傅宁月让春喜把东珠拿过来。 半个巴掌大的珠子很有分量,放在掌心沉甸甸的。 天色很快暗了下去,傅宁月没吃晚膳,入了夜有些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手就这么碰到了放东珠的盒子。 她抬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都巳时了,怎么还不来。 她扯过被子蒙头,甩了甩脑袋,刚闭上眼,忽的又睁开了。 夜色漆黑,外头的月光也蒙上一层雾气,屋子里视线不明。 她望着眼前的昏暗,深深吸了口气。 顾南钰不来就不来,她做什么要这么期待! 说好的,只是利用罢了。 思及此,傅宁月伸手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许是蒙在被子里太久,这会儿温度灼人。 想来是最近和顾南钰接触的多了,脑袋不受控制起来。 平复好心情,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平静的屋子里骤然响起一声异响。 傅宁月一惊,裹着被子坐起身,下意识去看窗户口。 果不其然,栓好的地方这时候已经被挑开,夜色中,有一道影子打开窗户,从外面跨了进来。 “顾南钰?” 昏暗的房内,这一声唤都显的比白日里更沙哑。 “不是说了,别说话的么。” 随着这句话落地,男人身形靠近,黑夜中一张俊脸袭到最近,吓的傅宁月直往后退。 她拍拍心口,不满道:“干嘛离那么近。” 男人笑意深深,漆黑的眸子与夜色相融:“怕你看不见我,好了,别说话了。” 他就这么大喇剌的往傅宁月床边一坐,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新鲜的蜜饯,才做好的,你尝尝。” 一边说着,他拿火折子点燃了就近的一盏灯,靠近油纸包。 里面赫然是鲜红发亮的酵梅果子。 是这个时节没有的东西。 第462章 第462章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少女的眸子,她笑问:“这是新制的吧,大冬天的,你在哪儿买的?” 晚间林夏师来给她扎了针,这会儿嗓子已然好了许久,都能正常说话了。 顾南钰笑而不语,把蜜饯捧着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先尝尝看。 傅宁月眯了眯眸子,总觉得奇怪。 “我可是漱过口了,若是得了龋齿,你可要负责。” 其实林夏师之前给傅宁月看过牙,她有些嗜甜,因着小时候在刘茹和老太太的苛待下,傅宁月也很难有机会能吃到这些蜜饯,牙也该是不错的。 后来她逐渐的长大,宁远侯回京,刘茹不敢在明面儿上苛责,她的月钱多数就花在了吃上面,大约是想将小时候没吃过,没尝过的东西都试一遍。 是以,偶尔也会牙疼,好在并不严重。 “好啊,我负责。”顾南钰倒是巴不得负责,“尝尝看,待会儿我伺候你漱口。” 傅宁月面露惊悚,迟疑的缩了缩脖子:“你说笑的吧。” 顾南钰伺候她漱口,这画面,只是想想,就觉得惊悚。 顾南钰不以为然:“又不是没伺候过,怕什么。” 傅宁月疑惑:“什么时候?” 她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敢让这位爷伺候。 顾南钰淡定道:“在侯府,你受伤的时候。” 傅宁月这才恍然:“我都忘了。” “怎么,觉得我不能伺候好你?”顾南钰靠在床头,一手捧着蜜饯,姿态慵懒,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灼灼火焰,别有深意。 傅宁月蓦然红了脸,塞了两块蜜饯到嘴里,含糊不清道:“胡说什么呢。” 她有些恼,可蜜饯甜丝丝的味道蔓延开来,伴随着梅子的酸,中和的刚刚好,一点儿也不腻味。 傅宁月眨了眨眼,视线落在男人笑容肆意的脸上,有些好奇:“这蜜饯味道不错,你在哪儿买的,京城什么时候新开的铺子么。” 若是有新开的铺子,春喜该知道的呀。 “不是买的,我自己制的。” 傅宁月微怔:“你制的?!” “是啊,你不是爱吃,所以我就试着做了,想来味道还算不错。” 男人唇角含着笑,无尽的温柔暗藏其中。 傅宁月一时忘了反应。 直到烛火被微风吹得晃眼,她才收回视线,默默将一口蜜饯吞了下去。 “你还会制蜜饯啊。” 她胡乱扯了这么一句,将被子给裹紧了,试图遮掩胸腔里剧烈震动发出的声音。 “是啊,你喜欢的东西,我想着,若能做出来,说不准能讨你的喜欢。”男人应着,一响俊美的脸凑了过来,带着讨好的意味问:“今日,有没有喜欢我一些。” 傅宁月听到自己不受控的心跳声。 若说没有,是假的。 傅宁月缓缓抬起眸子,于夜色中对上那双曜石一般漂亮的眼睛。 她慢慢的往前挪了一下,一句话没说,只是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自然是喜欢的。 她在心里说。 顾南钰弯唇,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得到了一个吻也是不错的。 顾南钰将心底的那抹失落压下去,“看来我做的努力也并非无用功。” 傅宁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拉着他:“你不必做这些。”尤其是为我。 “没关系,我心甘情愿,要不要再吃两块。” 傅宁月没有再拒绝。 第463章 第463章 不过她只再吃了几块,顾南钰就把油纸包收了起来扎好放在了桌上。 夜里总贪甜总是不好的。 傅宁月准备起来倒茶简单的漱个口,被顾南钰按了回去。 堂堂大理寺卿,京城里最不好惹的顾大人,亲自倒了茶水送到傅宁月面前,伺候她重新漱口。 茶水送到了面前,傅宁月堪堪端着,盯着顾南钰的脸不放。 顾南钰笑着:“怎么了?” 傅宁月摇摇头:“没什么。” 等傅宁月漱了口,顾南钰就准备走了。 “所以你就是来给我送蜜饯的?”傅宁月后知后觉。 “不是,主要是来见你。” 蜜饯随时都能送,人却不是随时都能见到的。 傅宁月恍恍惚惚。 “等等,我也有个东西给你。” 她叫住人,把床头的枕头挪开,将锦盒拿出来。 顾南钰有些惊奇:“礼物吗?” 傅宁月想了想,最终点头:“应该算是吧。” 准确点来说,应该是物归原主。 要不要趁着今晚,告诉顾南钰他的身世? 傅宁月有些纠结。 平心而论,顾南钰对她真的很好,他说的喜欢也的的确确做到了。 傅宁月很想去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可灭门之祸曾是她做错事的代价,她有些不敢再去相信除却亲人以外的人。 她没有顾南钰和穆笙那样聪明的脑子,这一世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报仇,不过是占了一部分先机,再加上顾南钰帮忙的缘由。 傅宁月不愿妄自菲薄,可人总要有自知之明。 顾南钰太聪明了,自己做的那些事,无论如何的隐秘,他总能探个清楚。 说与不说,这是一场豪赌。 她有些怕。 怕重蹈覆辙! 夜色宁静,傅宁月深吸口气,把锦盒打开,露出里头半个巴掌的东珠。 “给你。” 顾南钰原本还在想,她会不会是绣了个荷包香囊,亦或是腰封剑穗之类,万万没想到,是这么大个头的东珠。 “这个......给我?”顾南钰有些不确定的问。 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镶嵌在冠冕上的,更适合姑娘家用来打首饰才对。 “嗯。”傅宁月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古怪,“你是不是不喜欢?” 她逼着自己把心头的不安驱散,故作轻松道:“可这东珠这么大,京城恐怕找不出第二颗可以媲美的了。” 这话并非夸大,这玩意儿确确实实贵重。 顾南钰听着她的话,忽然就明白了:“喜欢。” 因为贵,傅宁月才送给自己的。 这姑娘是个财迷,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自己,可见自己的分量在她心中并不低。 这么一想,顾南钰面上的笑意更加深切。 傅宁月皱了皱眉,总觉得顾南钰应得十分勉强。 不管勉不勉强,他愿意收就好了。 第464章 第464章 “那你拿着吧,回头造个冠,或者,就摆在那儿做摆件也是好看的。” “那我拿回家摆着。” 顾南钰把锦盒揣进了怀里,转身欲走。 “你等等。” 傅宁月再次叫住人。 顾南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他发现了,今晚傅宁月不太一样。 像是......有什么心事? 得出这个结论,顾南钰走过去,温声道:“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不必觉得为难。” 几次三番犹犹豫豫,想来是要紧的事。 傅宁月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才开口:“陆芝的情况如何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别的,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 顾南钰笑了笑,“你是想问这个,直接问就是了,还遮遮掩掩的,怕我不告诉你么?” 傅宁月鼓动着腮帮子,气自己不中用。 顾南钰看着睁大眼,似乎是气着,但又不是气自己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与睿智聪慧,温柔大方的傅姑娘相比,他更想看到的是眼前这样,有生气的傅宁月。 “陆芝被传召入宫了,至今未出,不出意外的话,人已经没了,不日应当回宣告她是难产而死。” 傅宁月不咸不淡“哦”了一声,陆芝的结局她其实并不意外。 哪怕萧楚临落败,皇室仍旧不会允许陆芝这样的人继续留在他身边。 死亡是她必定的结局,无法更改。 顾南钰行至床榻边,伸手把她的被子裹紧了,语气中透着两分无形的宠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皇子,面对如今的局面,你当如何?” 傅宁月鼓足了勇气问。 顾南钰倒是被她这一句话问的莫名,却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好奇,认认真真的分析起来。 “萧楚临一死,朝中就只剩萧楚殷这一个皇子可当大任,不过依我看,萧楚殷并不适合继承大统,今上正值壮年,不急于立太子,恐怕亦有扶持小皇子的心思。” 景帝的儿子可不止萧楚殷和萧楚临这两个。 “倘若还有别人呢?” “除却现有的皇子,还有谁,宫里哪位?” 傅宁月看着顾南钰,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是指,先皇后之子。” “大皇子萧楚瑾?”顾南钰蹙眉,更为疑惑的垂眸:“他不是已经死了。” “他没有死,萧楚瑾就是你。” !!! 三绕是素来镇定的顾南钰听到这么一句话,也是惊的变了脸色。 傅宁月继续道:“顾南钰,你是顾皇后和景帝的孩子,是这大戚国的大皇子。” 顾南钰深深拧眉,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人:“你——” 他怀疑傅宁月在同自己说笑。 自己怎么会是顾皇后的孩子。 “我发誓。”傅宁月竖起三根手指,“今日之言,若有半句假话,便让我......”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顾南钰打断:“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宁月长舒口气。 这话的意思,就是信了。 “我偶然间得知的。”她没法儿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便只能转移话题:“这个消息,不止我知道,安远侯也知道。” 第465章 第465章 据她所知,顾皇后与安远侯是旧相识,且顾皇后曾对安远侯有恩,他才冒险救下了顾南钰,以养子的身份留在了身边。 其实也不怪没有人认出顾南钰的身份,按理来说,孩子不像爹就像娘,偏偏顾南钰与景帝相似的不甚明显,与顾皇后,也并不是很像。 但他偏偏就是顾皇后和景帝的儿子,半点假不掺。 顾南钰静默许久,给自己倒了杯茶。 冰凉的茶水入喉,也抚平不了他此刻的情绪。 傅宁月知道他一时之间恐怕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安抚道:“我想,安远侯不告诉你定然是有缘由的,只是,这件事你必须知道。” 北疆虎视眈眈,大戚内忧外患。 她同样需要一个人热度来掌控权势,而这个人必须对傅家没有敌意。 傅宁月承认,她这么做是有私心的。 不过安远侯为什么不告诉顾南钰自己的身世,结合今日得了东珠时心头的疑惑,傅宁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并非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安远侯既将顾南钰抚养成人,对顾皇后的感激必定也是真的。 只是他为什么在救了顾南钰时告诉景帝呢。 身为皇子,自然是在宫中长大最好。 除非,宫里不安全。 思及此,傅宁月抬头,正要劝,昏暗之中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 烛火被衣袖拂过的风扫动,晃了晃。 二人的影子交叠。 顾南钰抱着傅宁月,将下巴搭在少女的肩头,一言不发。 傅宁月愣了愣,从被窝里挤出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你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男人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宁月沉默片刻,没有隐瞒:“我需要你,同样也需要萧楚瑾。” 唯有真正将权利掌握在手心,这世上才会真的没有能威胁到傅家,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这个答案,在顾南钰意料之中。 男人的回答听不出喜怒,唯有坚定:“好,那我就成为萧楚瑾。” 傅宁月神色怔松,俨然意外。 顾南钰曾说过,他随自己利用。 哪怕这样,都无所谓么? 她暗暗的攥紧了掌心,伸手拥住了他,“别把顾南钰弄丢了,我喜欢顾南钰。” ...... 第二日,傅宁月早早的起了。 准确的来说,是一夜没睡。 春喜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有些错愕:“小姐,您昨夜可是没睡好?” 傅宁月摇了摇头,何止没睡好。 她哪里还有心思睡。 “哎,这里哪儿来的蜜饯啊?”春喜注意到桌子上的油纸包,好奇的拆开。 正准备尝,傅宁月就开口道:“拿来我看看。” 春喜乖乖的把东西递了过去。 随后就瞧见自家小姐把油纸包重新扎了起来,随后面无表情道:“拿个罐子收起来,就放在这屋。” “小姐,蜜饯放在屋里会生虫的呀?” “这大冬天的,不会生虫,再说,我还要吃呢。” 傅宁月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私心作祟吧,这是顾南钰头一回做的,她想自己留着。 “好吧,不过小姐可别贪嘴,放心得龋齿,这可不好治呀。”春喜不放心的说着。 第466章 第466章 春若端着饭菜进屋,听到二人说话,有些吃惊:“姑娘,您的嗓子好了!” 粗神经的春喜这时候反应过来,眼睛睁圆溜了:“还真是,这小夏的医术居然这么厉害,扎几针就好了。” 春若无奈的扫了她一眼。 说了这么些话了,才发现。 春喜心虚吐了吐舌头,她忘了。 傅宁月喝了杯茶,默不作声。 岂止是好了,她昨晚还和顾南钰说了许久的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不过就算是姑娘的嗓子好了,也要小心保护着,免得日后再出问题。”春若叮嘱道。 傅宁月连连点头称是,前有阿笙跟管家婆似的,现在春喜和春若都被他传染了,一件事总要叮嘱好几回。 她不听也不成了。 “对了小姐,今早方嬷嬷叫奴婢给您传话,说是大公子得了宫里的消息,侯爷怕是赶不回来主持丧仪了。” 傅宁月并不意外。 毕竟他父亲手里的差事事关重大,景帝不会允许他抛下手头的事情回来。 不然也不会亲自差人到府上送东西,以示安慰了。 饭菜端上桌,春喜把筷子放好,神秘兮兮的开口:“还有一件事,小姐猜猜是什么。” 傅宁月顺势问:“与什么人有关吗?” 小丫鬟点头,“准确的来说,与天家有关。” 天家有关。 傅宁月想了想,再看春喜这幅笑吟吟的样子,想来对她们而言并非祸事。 天家能有事传到春喜一个小丫鬟口中的,定然也无关紧要了。 “是陆芝吗。” 春喜捏着帕子惊了:“姑娘怎么知道的,奴婢还是今早才听下人说的,好像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前几日陆芝生产时大出血,太医救治了许久,到底没把人从阎王爷手上夺回来呢。” 傅宁月笑笑,不置可否。 自古以来,女子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陆芝若是难产而死,皇室的名头上也不必再添一条人命。 “奴婢还听说啊,这陆芝是因为与废王爷萧楚临争执之间伤了肚子,这才难产的,啧啧啧,从前真真是没瞧出来,这位王爷竟也是个好色之徒,藏的真深。” 春若冷笑:“人心隔肚皮,若是有意装,又怎会被轻易看穿。” 老太太的丧仪还有几日,这期间姜执栩也不必上朝。 傅宁月“病着”,自是省了许多不必要的应酬,本该是清闲无比的日子,经过昨夜与顾南钰的谈话,却放松不下心绪。 尤其是顾南钰说的,他会成为萧楚瑾。 如今的他是侯府养子,想要恢复身份,何其艰难。 更别说,其中可能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 ...... 安远侯府。 顾南钰一夜没睡,寻了府里的几个忠心的老仆从,询问当年安远侯将他带回来时的境况。 老仆皆是安远侯的心腹,如今年纪大了,便在府中养老度日,平日里管几个下人,活计轻松得很。 “老奴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记不大清了,公子若是告诉,不妨去问问侯爷。”一老仆恭恭敬敬的说着。 另一人也附和道:“是啊,上了年纪,莫说脑子,就是眼睛耳朵都大不如前了,还请公子见谅。” 顾南钰目光深沉,微微凝起,带着迫人的寒意。 老仆笑呵呵的低着头,倒也不怕。 第467章 第467章 良久的沉默后,顾南钰还是放人离开了。 老仆既不愿说,那必然是听了安远侯的命令。 越是如此,顾南钰就越发疑惑。 两个老仆缓缓退出院子,一到外头小路,确认身后无人追踪,立刻收敛了笑意,神色严肃。 “公子为何会突然好奇自己的身世?” “谁知道,或许是无意间查到了什么,这事儿。咱们得跟侯爷说啊。” “这是自然,不过,依公子的聪慧,这件事只怕瞒不住了。” 老仆顶着寒日的光深深叹了口气:“本该是让你我带进棺材里的,到底还是让公子知道了。” 另一人亦是神色凝重:“难啊,皇家密辛,谁人能轻易断定,且看吧。” 顾南钰一直等在正厅。 新年才过,安远侯去给安远侯夫人上了香,每年这个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去,身边连个下人都不带。 顾肆和顾玖守在厅外,时不时回头瞄一眼自家大人,着实好奇。 “老玖,你不觉得,大人昨夜从傅姑娘处回来便很奇怪吗?” 顾玖默了默,眼中闪过几分复杂之色:“大人的事,你我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顾肆:“我担心大人啊,大人从前遇到多棘手的案子,也不这样啊。” 从昨夜回来便一言不发,除却问了两个老仆的话就是问侯爷在哪儿,一直等在厅中,倒的茶水没动过,只是坐着等。 太诡异了。 终于,又过了一个时辰,到了传膳的时候,安远侯回来了。 不过,还未进府,老仆就在外头把人拦下,悄默着说了两句话。 安远侯脸色骤变:“你们是如何说的?” 老仆:“我等谨记侯爷教诲,不敢多说,只借口说年纪大了,记不清事,公子便让我等离开,不过属下瞧着,公子定然不会信。” 安远侯一颗心沉甸甸。 是啊,养子智多近妖,这样简单的谎言又怎么会骗得过他。 “知道了,下去吧。” 打发了人走,安远侯揣着沉重的心情踏入了正厅。 “父亲回来了。” 顾南钰起身问候一句。 安远侯抬眸,视线落在青年毫无波澜起伏的面上,略一颔首:“坐。” “大中午的,怎么不传膳,还等我回来做什么。”安远侯故作轻松,提着茶壶给自己倒水。 顾南钰:“我以为那两个老仆会对父亲说。” 宁远侯疑惑:“什么老仆?” 见他装傻,顾南钰也不急,淡声笑道:“我今日得了一消息,有些吃惊,本想问那两个老仆,谁知,没得出结果来。” 安远侯喝完茶,喉咙仍旧是紧涩。 青年清清肃肃,毫无遮掩:“原来我竟是陛下......” “咳咳咳——”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就被安远侯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安远侯眼珠子一瞪。 顾南钰心中一坠:“所以,是真的。” 第468章 第468章 安远侯闭了闭眼,端着的茶送到嘴边,没喝,又给放下了。 他就知道,瞒不住。 “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话就是变相承认了。 顾南钰忽然有些恍惚,活了这二十多年,从来没关心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这会儿突然被告知,他的爹娘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先皇后。 呵—— 顾南钰没有说是傅宁月,随意敷衍了过去后又问:“父亲为什么留我在侯府?” 他并不是想做皇子,只是宁远侯此举太过匪夷所思。 换做任何一家人,无意间救了圣上最重视的皇子,恐怕都会美滋滋的送到宫里,领赏,这还不算,从此以后,他就是天家的恩人,谁敢不敬。 荣华富贵不过一念之间。 偏安远侯没有这么做。 其中必有缘由。 安远侯长吁一声,目光一寸寸描过青年的五官,眼中盛满了复杂之色。 “也罢,你终究是要知道的,我本想着,瞒着你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寻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可,不想你自己知道了。” “孩子,你可怨我?” 安远侯捏着茶杯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顾南钰颇为不解:“为何要怨?” “我让你失去了皇子的身份。” “父亲这么做,定然有你的道理,况且,我很愿意做父亲的儿子。” 安远侯笑了,是畅快肆意撇去担忧的笑。 “当初,让你姓顾,一方面,是因为我的夫人姓顾,一方面,也是有顾皇后的原因在,这样的姓氏,不会有人起疑。” “你失踪那年,陛下几乎派人将附近的州城挨个儿翻了个遍,最终只找到了一个‘三皇子’尸体,谁也不知道,那尸体其实是我花重金买来的一具夭折幼儿的尸体,你被我藏在云州半年,后来又送去惠阳半年,四岁被接回来时,容貌已经有极大的变化,我才敢将你留在身边。” 回忆往昔,安远侯只觉得是一场梦。 “人人都以为,陛下与顾皇后有过命的情谊,,恩爱至极,只有少数人知道,陛下对顾皇后,利用大过真心。” “他就是个负心汉!” 安远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一句话。 顾南钰心中一震,俨然能感到安远侯对景帝的恨意无比浓烈。 “说起来,你不该叫我父亲,应该叫我一声师叔,我与顾皇后师出同门,她学奇门遁甲,墨子机关,我便学武,剑术刀法,长枪短棍。” 顾南钰微愕,他曾经也好奇以文采出名的安远侯为何会武,只是他的武功从不对外显露,每次教他,都是暗中进行。 安远侯不说,他也很懂事的没问。 安远侯看着青年目光透出欣慰:“你不愧是师妹的儿子,天赋绝佳,也很聪明,可惜师妹所学,我并不精通,如若不然,还能教教你。” “父亲与......顾皇后是在何处学的这些?” 顾皇后的事迹,顾南钰曾在史书上见过。 当年四国联合进攻,五十万大军压境,大戚不过十万人,却在顾皇后的指挥下,以十万大军的兵力硬生生啃掉了对方四十万的兵士。 据说,顾皇后所用阵法,谋划,恒古未闻,史官们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记载,只用了几个字草草带过。 第469章 第469章 后来还是大戚的援兵到了,这才生生杀退了敌军,换来了短暂的安宁。 只是想想,十万对五十万,竟也能杀掉对方五分之四的兵力,何其可怕。 即便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也未必能做得到。 安远侯摇了摇头:“我不能说。” 顾南钰闻言,也没有追问。 “我与你母亲是师兄妹的事情,这世上没几个人知道,你母亲嫁给了陛下,也并非自愿,而是皇命难违,一开始,陛下对你母亲极好,好到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弑父杀兄夺位之人也是有真心在的。” “可到底,是我们高估了他,你母亲,顾国公府,也不过是陛下用来笼络人心,稳固江山的棋子罢了。” “江山平定,功高震主的国公府,与盛名太过的皇后,便不重要了,师妹在巡游之前找过我,她当时说,她可能命不久矣,让我护着你。” 说到此处,安远侯红了眼眶。 “当时我若是一起跟着去了便好了,师妹也不会死。” 每每想到此事,安远侯就很后悔。 “我并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指的什么,她不愿意告诉我,后来师妹出事,派出去的侍卫将你送了回来,我才隐隐约约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景帝年轻时候喜欢外出巡游,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他与皇后一道出去,无人怀疑的原因。 他曾在顾月山奉师命下山解决一群匪徒时见过她。 顾月山就是顾皇后的名字。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孤身一人,面对七八十匪徒,又没有武功,却能轻而易举将其一网打尽,山上各种机关,都让景帝目不暇接,赞叹不已。 后来四国反叛之意,他正愁没有解决的法子,便寻了闭关的国师一问。 国师观星象,推八卦,得出一结论。 娶顾家女,可稳江山。 景帝照做了。 也正是大婚之日,他才发现,原来皇后就是那日见到的女子。 他大喜过望。 事实也如国师所说,几年之后,江山平定。 再后来,顾月山被“刺客”所杀,大皇子下落不明,找到时也只剩下一具尸体,告老还乡的国公与世子也被“刺客”杀害,顾家上下如今不过一个妇人支撑着。 妇人便是国公府的世子妃。 顾家上下遭难,景帝震怒,下令彻查。 然而真正查起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最后甚至斩了几名查案的官员,顾家的事就只能不了了之。 谁也不知道,逐渐平静的大戚还有一桩事。 顾家出事之后,闭关的国师也暴毙而亡。 据说国师去世之前曾留下八字真言,只陛下一人知晓。 具体是哪八个字,就不得而知了。 安远侯心情沉重,端起凉透的茶水喝尽,嗤笑道:“皇恩浩荡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家上下那么多条人命,终究也抵不过这个男人的冷血与面子。 可笑至极! 第470章 第470章 正月里的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最终在一处孤零零的街角停了下来。 街角有一六十多岁的老丈正吆喝着自己的炸豆腐,眼瞧着有贵人的马车停在前头,当即压低了声音。 马车的一角掀起,春喜递过去一块儿碎银子:“老大爷,给我来份炸豆腐。” 老丈受宠若惊的接过,连忙用桶里的水将本就洗干净的碗再冲一遍,才是装了一份炸豆腐,他小声问:“姑娘可要些辣?” 春喜转头问了傅宁月,最后摆摆手:“不必,直接端过来吧。” “好嘞。” 老丈小心翼翼的将炸豆腐端过去,随后在身上的钱袋子里翻找着,凑出了找零递过去。 “赏你的。”春喜没要。 老丈一惊,搓了搓双手有些踌躇:“多,多谢贵人打赏。” 炸豆腐脆香,淋了一些辣椒油在上面,味道更好,不过她只闻了闻,便给春喜吃了。 “小姐不喜欢?”春喜疑惑。 “去问问这大爷,辣椒是从何处来的?” 寻常人家吃饭不过就是油和盐,再多的就是一些香叶之类,辣椒是稀罕物。 “这辣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春喜警惕起来,盯着炸豆腐看了许久。 “是不是傻了,老百姓哪儿吃的起这个。”傅宁月提醒她。 小丫鬟这才恍然,嘿嘿笑了:“跟着小姐大鱼大肉的日子惯了,竟也忘了从前的窘迫,奴婢这就去问。” 傅宁月挑开窗帘,正对面的府邸上三个大字尤为明显。 国公府。 顾国公府。 老太太丧事未定,她只能悄默着从后门装扮成丫鬟的模样出来。 这顾国公府曾经也是如日中天,比之如今的魏国公府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曾想,时过境迁,如今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瞧瞧上头已经落了灰的牌匾,只剩唏嘘。 顾家没落,下人们早就被遣出去,据说只余世子妃一人在这府上,顾家遭难时,世子妃似乎是受了刺激,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人就已经疯了。 世子妃出身容家,容家也曾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顾家遇难之后,容老太爷就自发告老还乡,带着一家老小下乡去了。 明明老太爷最疼世子妃这个女儿,临走时,却没有来看上一眼。 走的匆忙,像是去避祸。 世子妃容华得了疯症,陛下念及旧情,拨了两个宫人悉心照料,而这国公府的大门一关,就是二十多年。 平素很少有人到这边来,从前这个地段也是最繁华的,随着国公府的衰落,也就变了。 如今都很少有人提及顾家了,毕竟这是景帝的“伤心”事,一提就会触及盛怒,谁敢? 傅宁月之前并不知道顾家还有这么一个活口,她从来都不曾听说过,还是昨日随口说了一句先皇后的事儿,春喜以为她感兴趣,特意跑出去打听的。 人受了刺激短时间内或是长时间内失智也都是有的。 第471章 第471章 顾家出事,明面儿上是匪寇作乱,偏偏容家在其出事不久之后告老还乡,其中缘由,值得深思。 傅宁月不知容老爷子是什么样的人,只听说是世子妃未出阁前曾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她见过真正疼女儿的父亲是什么模样,她的父亲就是,怕她累了,疼了,被人算计了,钱也给,人也给,还帮她撑腰。 若是她出事,父亲绝不会抛下自己就走。 除非,是逼不得已。 容家,有逼不得已吗。 “小姐,这老大爷说了,是家里留了山上的野椒种子自己种出来的,家里还有很多,他以为我想买,还准备送我一些呢,肯定是我刚刚银子给太多了的缘故。” 对你们放下车帘,淡声道:“去问问这老丈,可否愿意将野椒种子出让,价钱可以商量,当然,若是他愿意教庄子上的人种,就最好了。” “姑娘,是要种这个吗,可是咱们府上好多辣椒了,不必吃这野椒吧。” “不,是要种来卖。” 市面上的辣椒价格都贵,这也是为什么寻常人家买不起的缘由。 光是一斤已经晒干的干辣椒,就要十多两银子,而十年上这些调料的种子,多数都是被几个皇商控在手中,且十分霸道,凡事从他们手中买了种子的,每年都得上交十分之一的收成,否则便会遭到商会的抵制。 这老丈的辣椒油味道不错,色泽也好,可见这野椒的品相也不差,若是真的能自己种出来,就是一桩大生意。 春喜听她说要用来卖,一下子就明白了,转头下去和老丈商量。 她财大气粗,问了老丈有多少种子,老丈支支吾吾,虽不情愿透露自己的生意来源,但怕得罪贵人,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去年收了有,将近一斤的种子。” 春喜算了算,没算明白:“一斤的种能种多少地的野椒?” 老丈:“若是地势好,土地肥沃,再不算损耗的话,大约能种个五六亩地吧。” “若是有损耗呢?” “那就多了,枯死的,被虫子吃死的,再加上病死的和干死的至多也就三亩地吧。” 到底是野椒种子,比不得那些商户种出来的,存活概率大,再加上老丈年纪大了,浇水施肥的活也很难干的动,基本上就是靠天吃饭。 “大爷你家种了多少?” “我家里不过三分地,还要种些旁的,种不了多少的。” “这样啊,那你把你的野椒种子卖给我家如何,我,我给你二百两银子。” “二,二百两!” 老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知道调味的辣椒值钱,可这野椒种子居然也这么值钱,那一斤也不过两捧罢了,居然就值二百两银子! 春喜原本还怕自己开价开的少了,毕竟辣椒价贵,种子更贵,这会儿看老大爷的反应,应当是没开错,说不准还报高了。 “不仅如此,你还可以来教我家庄子上的人种野椒,到时候,给你另开工钱。” 瞧着老大爷身上穿的衣服已经有了七八个大补丁,就知道他家境不怎么样,脚底下的一双鞋都补了有好几回。 第472章 第472章 也是奇怪,按理来说,他这炸豆腐的生意挺好,眼瞧着盆里的豆腐没剩几份儿了,怎的日子还这样艰难? 怕老丈不信,春喜直接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数了数银票,递过去五十两。 “这是定金,你先收着。” 老丈呆愣在原地,看着她递过来的五十两,许久不曾有反应。 “收着呀,等你把种子拿来了,剩下的一块儿给你,莫不是怕我家赖账,这个你放心,我们是宁远侯府府上的。” 她自报家门,既是让他放心,也是给眼前的老大爷提个醒儿。 免得老丈生出了拿银子跑路的心思,麻烦她派人去找。 老丈颤颤巍巍的接过银子,还没等春喜说话呢,“噗通”一声就跪地上了。 春喜瞪大了眼:“哎不是,大爷你这是干什么?” 她吓的直往旁边躲,幸亏这地段冷清,马车挡着又没什么人看见,不然别人还得误会她仗势欺人嘞。 “姑娘这是救我家老婆子性命啊。”老丈磕着头,紧紧的攥着银子,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春喜听的茫然,让他起来说话。 老丈扶着摊位儿站起来,这才在春喜的追问下说出缘由。 他家中还有老妻,与他同岁,几年前因为出来卖豆腐,因为生意好,得罪了同街上的几个小贩儿,结果回家路上就出了意外,摔下了河沟里,差点儿溺毙,幸而被发现的及时,大夫来的也及时。 可就是这样,也落下了病根儿,从此以后汤药不离口。 老丈与妻子年少相识,成婚数十载,偏没有儿女后代,两人相依为命多年,他不愿看着妻子病逝,变卖了家里本有的两亩天地,将小院也卖了出去,如今住在城郊的一处最不起眼的院落后头。 原本,药在前年就吃不起了,好在老天爷帮忙,让他在这个时候采到野椒,卖了出去,让他得以给妻子续命。 前年留下的种子又在自家地里种了一些,损耗大,好歹也留了不少,能得一斤的种子以供后面的生计。 辣椒拌炸豆腐生意虽不错,仅仅只能支撑妻子吃最次的那种药,就是这样,刮风下雨他也从不迟来,每日早早的在这儿支了摊子,生怕少来一日,就吃不起药。 所幸那些背地里打人的小贩被绳之以法,否则他都不敢出摊儿了。 即便是这样,他每日还要遭到其他摊贩的羞辱谩骂。 “姑娘这五十两银子,真真是救了老婆子的命,昨日我才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我家老婆子的腿伤更重了,必须要用更好的药,否则,不出半年她就......” 老丈声音哽咽,拿衣袖擦了擦眼泪,又要对春喜跪下。 春喜忙不迭搀扶着人:“老丈不必如此,我也是奉我家小姐的命来买野椒,待会儿侯府就会派人跟你回家拿种子,到时候,余下一百五十两都会送到你家里,你就可以替你妻子看病了。” “谢姑娘,谢贵人救命!” 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阵敲击的声音,春喜让老丈等等,随即登上了马车。 “小姐?” “这老丈也是个苦命人,到时候叫人带他去庄子上,同尤辉一起,尤辉是种这些东西的好手,顺带叫尤辉给他安排个清闲的差事。” 到老了感情还能这样好,着实不容易。 “是,奴婢知道了。” 春喜刚要下去,傅宁月又叫了停。 第473章 第473章 “还是等等吧,方嬷嬷找人查一查这个老丈,没问题了再叫尤辉过去。” 心下动容是真的,说完方才的话深觉不妥也是真的。 世道乱了,谁知道这人是不是什么人故意安排来的。 多一份警惕心也没什么坏处。 春喜点点头:“小姐说的对,咱们是要小心一些。” 春喜转而下了马车,与老丈说完这些话,便准备回去,谁知这时,顾国公府东边的巷子里传出一声隐秘而凄厉的尖叫。 不远处热闹的街上声音掺掺杂嘈杂,若非是离得近,只怕是听不见这声叫喊的。 春喜循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傅宁月亦觉得奇怪,那声音十分凄惨,像是万分惊恐。 她掀开车帘看过去。 一道素色的身影从巷子口冲出来,露出一张仓皇惊惧的脸,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没等妇人全然跑出来,她整个人被几只手抓住,直接拽了回去。 妇人死死的扣住了墙角,想要放声尖叫,嘴巴却叫人给捂住了。 不过片刻,手就被人拨开,扯了回去。 “这,这是什么情况?”春喜大惊失色,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贼人掳人了! 老丈飞快抬眼瞥了一眼,忙对着春喜招手:“姑娘莫看,莫看,都是贵人家里的事儿,可不能多嘴。” 傅宁月闻言放下了车帘,坐在马车里,往老丈这边挪了挪。 “贵人,什么贵人?” 老丈摆摆手:“不好说不好说。” “说说吧,我保证听了绝不外传。”春喜好奇的不行。 老丈见她这般,犹豫了一会儿,道:“同姑娘说了,姑娘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春喜点头如捣蒜:“绝对不说。” 老丈这才道:“方才被抓回去的妇人,是这顾国公府的世子妃啊。” “世子妃,可世子妃不是疯了吗?” “是啊,正是因为疯了,这才时不时的闹出一些动静来,看顾的两个下人也总不能时时刻刻把人绑起来,一不小心,就让人给跑了,我之前没在这儿摆摊,听人说,这世子妃口中嚷嚷着什么报应报应的,还把人摊子给掀了。” “这么说,还不是头一回了!” “自然不是,谁能控制的住疯子啊,何况这人就算疯了,也是贵人,打不得,伤不得的,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啊。” 春喜恍然:“那这两个仆从还挺尽心尽力的。” 老丈笑了:“这是自然,听说世子妃平日疯言疯语虽多,但一般情况下也不偷跑,不伤人,就是时不时的会从府上跑出来。” “那她为何说报应啊?” “这谁知道,或许是觉得老天不公,害了顾家与皇后的人迟迟没有抓到吧。” 第474章 第474章 傅宁月拂了拂帕子,扯着唇笑的讽刺。 何止是老天不公啊。 与老丈说定野椒种子的事,傅宁月便与春喜回去侯府。 长街上热热闹闹,正经过望江楼不远处,马车前头传来噼里啪啦爆竹的声响,一群人围在一家铺子前头,闹哄哄的,将路都给挡了。 “小姐,奴婢下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不必了。”傅宁月拦住春喜,指着铺子门口一身锦绣衣袍的年轻男子,“是那位肃亲王。” “谁?”春喜一时不解。 “今上的同胞兄弟,肃亲王。” 春喜恍然,惊道:“小姐说的就是那个特别会做生意,每年缴税上百万银子的肃亲王!” 小丫鬟说着傅宁月指的方向看过去,男子正同身边的小厮说话,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清风自来的味道。 完全不像勋贵口中只知道跟银子打交道,满身铜臭味儿的肃亲王。 “肃亲王原来这样年轻啊,瞧着比咱们大公子还年轻嘞。” “这是自然,他比陛下小了可二十岁不止。” 这位肃亲王,除却精通经商之道,心思谋算可不比任何人差。 别看他表面上口不饶人,嘴巴毒,把京城勋贵都得罪了个遍,实则都是障眼法。 傅宁月清楚的记得,重生之前,肃亲王曾支持过顾南钰登皇位,可最后事情败落,所有人都死了,偏这位能好端端的活着,富贵在手,尊贵也仍在。 偏他不曾对萧楚临低头,也不曾背叛过任何人。 可见其手段厉害。 春喜啧啧称奇:“我从前还以为肃亲王年纪肯定不小嘞,怎么着也是胡子拉碴,发福发胖的,没想到还挺俊的。” 傅宁月哭笑不得:“二十多岁的人,能老到哪里去。” “可他是亲王呀,自古以来,有亲王尊位的年纪一般都不小了呢。” “他每年给大戚国库上缴的银子不知养活了多少人,陛下给他尊位,说到底,也是有银子的原因在。” 换做傅宁月,有这么个人供养,必定也好好捧着,不能得罪了。 “可,他们把路给堵了,咱们怎么过去呀?” “那就不过去,掉头。” 肃亲王未来将会成为顾南钰的盟友,有他支持,或者换句话说,有大笔银子的支持,到底是不一样的。 春喜应了声,让赶车的林夏师掉头。 殊不知,马车停留的这段时间,肃亲王也注意到了。 与他低头说话的小厮,正是方才去打探了消息回来的。 “宁远侯府的马车,里头坐着的是谁?” 青年手中盘着一串檀木珠子,眉眼轻挑,笑意漫不经心,浑然是一副悠闲矜贵的公子模样,眼底却是暗色涌动,藏着意味不明的深意。 “小的问了,好像是宁远侯府大小姐两个贴身丫鬟,叫春喜和......春若的。” “宁远侯府老太太不是刚死了,这傅宁月病重,贴身丫鬟不在身边伺候,跑出来做什么?” 第475章 第475章 小厮:“好像是去买了炸豆腐,就街头那家淋了辣椒油的炸豆腐摊儿。” 肃亲王手中动作一顿,指腹摩挲着已经发亮的檀木珠子,一言不发的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炸豆腐啊!”他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没记错的话,炸豆腐摊儿对面就是顾国公府。 “爷,祁王殿下来了!”小厮提醒了一句。 肃亲王回了神,抬眼对上笑呵呵的萧楚殷。 萧楚殷行礼,一句“王叔”就要脱口而出,被肃亲王堵了回去。 “既在外,就叫叔吧,莫暴露了身份,麻烦。” “是,侄儿明白了。” 对着这位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王叔,萧楚殷心里其实没多少好感。 但谁叫对方手里握着那么多银子,皇家商会的命脉一半儿都握在他的手里,他若想要成大事,拉拢这位年轻的王叔,必能事半功倍。 只是每次恭维拉拢,对方不是不予理睬,就是端着王叔的架子指责他这个做小辈的心思多,气的人够呛。 “小叔这回开的是茶楼啊,天一茶楼,天下归一真是好名字,不过这地段,是不是竞争太多了。”萧楚殷竭力同肃亲王找话题聊。 肃亲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哼笑出声:“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难道还不如你一个半吊子清楚其中的门道?” 萧楚殷:“......” 他额角跳了跳,几乎是捏紧了衣袖才忍住没有甩脸子掉头走。 “小叔说的是,是侄儿多虑了。” “知道就好,你这时辰应该刚下朝不久吧,怎得有空出来闲逛?” “没甚大事,便出来随便转转,不想遇到小叔的铺子开业,侄儿也没备上什么贺礼,实在惭愧。”这么说着,萧楚殷在身上找了找,最终把腰间的玉珏扯了下来。 “好在这块玉珏成色还算不错,小叔若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说是成色不错,依照肃亲王来看,这玉珏的品质分明是最上乘的,连坠着的穗子都是泛着光,玉珏上连个划痕都没有,定然是好好保存了许久新拿出来的。 这老三学精了,送礼都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这是老五上身了不成。 不过,送上门的好东西,哪儿有拒收的道理。 何况他还是个商人。 “侄儿有心了,这玉珏差是差了些,可俗话说得好,苍蝇腿也是肉,我就收着吧。”他说的勉为其难,面上更是透着两三分的嫌弃。 萧楚殷险些压不住嘴角的抽搐,心里把肃亲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果真商人无利不起早,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快玉珏随便拿到哪个当铺卖也得是千两银子起步的,他客气两句,这人还当真了。 气归气,客套还是要的。 “小叔不嫌弃就好。” “你有心了,今儿我这铺子新开张,生意这么好,也不打扰你闲逛,忙去了。” 收了玉珏,肃亲王摆摆手,进去铺子里头,毫不犹豫把萧楚殷丢在了原地。 萧楚殷眨了眨眼,脸快憋闷成绿头龟了。 小厮跟在旁边,瞧见这一幕,开始鸣不平:“殿下,王爷未免太嚣张了些,您好歹是陛下的亲子啊。” 第476章 第476章 萧楚殷厉声呵斥:“住口,王叔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议论。” 小厮一颤:“是小的多嘴。” 折腾了这么一回,玉珏没了面子也没捞着,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嫌弃,萧楚殷本就不是出来闲逛的,这会儿更不想再逛下去。 “回府。” “是。” 小厮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进了铺子,去了后头的门房,肃亲王把玉珏掏出来看了看,估了一遍价后便丢给身边的小厮。 “让府上的绣娘重做一个穗子,把上头的拆了,等回头,送宫里去。” 小厮有些疑惑:“那是送给太后娘娘,还是陛下?” “自然是陛下,就说他儿子出手大方,我这个做叔叔的却不敢收,也不必客气,我说什么,就让人怎么传。” 小厮习以为常,拿着玉珏下去了。 侯府之中,老太太的棺椁在灵堂之中停了七日,便到了发丧的日子。 傅宁月依旧没去,主要还是不想去。 姜执栩作为家中长子,自然就担起这份责任来,好在侯府中本也没什么人,丧仪虽久,但也并不繁复隆重。 老太太下了地,接下来就是守孝了。 按理来说,傅家子孙该守孝期三年,没有三年两年也是成的。 傅宁月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也不想姜执栩亦或是穆笙也一起。 终究丧事过了,这事儿办的也体面,虽说不守孝会落人口舌,可傅宁月还是有法子扭转。 老太太下地还没两日,京城之中又出了一则流言,短短一夜就传遍大街小巷。 “什么,老太太先前竟然和大房一块儿串通谋算人家侯夫人的嫁妆,还磋磨孙女,到底是真是假,王婆子,你可莫要诓人啊。” “能告诉你,肯定就是真的,我家里有亲戚在宁远侯府做事儿,这事真真的,好像是之前为了侯府名声,傅家大小姐不愿意多计较。” “我听说傅家老太太挺和善啊。” “你听说,你又没亲眼看见过,不然你以为她一个乡野村妇,如何来的那些个私产,她从前出门前呼后拥的,排场比宫里的娘娘还大呢,人家侯夫人什么家世,当年嫁给侯爷的时候,好家伙,那十里红妆,羡煞多少人啊!” “这傅大小姐也忒惨了,从小没了娘护着,爹又在外头打仗,在自己家里都过不好,真是可怜啊。” “那可不,这老太太真心疼孙女,十几年来,傅家大姑娘为什么一点儿美名都没传出来,反而是亲生的大房孙女更出众,想想也不太可能,歹竹出好笋的几率那么小,怎的侯爷与侯夫人那样的爹娘能生不出好闺女来。” “嘶——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十分有道理啊。” “到底不是亲生的儿子,孙女自然就不在意了,这老太太啊,就是个势利眼的主儿,你想想,她真那么和善,怎么不接济自己亲儿子任由他沦落街头,成为乞丐。” “还真是,哎呀呀,这好歹是大户人家,怎么一点儿脸都不要。” “这跟大户人家有甚关系,就是这老太太刻薄,要是我啊,养子这么争气,我肯定捧着举着,哪儿还能算计啊。” “老太太要是活着啊,这些话,下人是万万不敢传的,如今人死了,那些下人才敢说实话嘞,我那个亲戚啊,平时可没少被老太太虐待,浑身上下,哎呦,没一块儿好地方。” 谁都没想到,老太太死后,还能晚节不保。 第477章 第477章 话都是侯府下人亲口说的,下人们的的确确是曾经伺候过老太太的,身上的伤好是好了,疤可不会那么快的消,找个大夫随便看看,话就传出去了。 再加上老太太亲儿子如今的下场,谁人看了不叹一句老太太狠心。 虽说也有人质疑,老太太这会儿人都没了,又没法儿对峙,还不是任人揣测纷说。 一时之间,傅家没人守孝的事儿反而不是错处了。 傅宁月在府中清闲,心却不安稳。 听说顾南钰告了假,几日没上朝,也没来找她。 派人去打听顾南钰的消息,安远侯府的人也只说他在府上。 傅宁月隐隐觉得不安,连一碟子的蜜饯儿都没心思吃了。 春喜捧着茶水过来,听她叹气,皱眉道:“小姐,这已经是您今儿早上第五次叹气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您吩咐奴婢,奴婢定然给您办妥了。” 傅宁月摇摇头,端着茶水就要喝。 “小姐当心,茶热着呢。”春喜急急的出声提醒。 杯壁滚烫,指尖都烫的生疼,傅宁月这才察觉,忙放了下来。 “奴婢瞧瞧,都烫红了。”春喜抹开她的手,瞧着指尖上过分的颜色转头就去找林夏师要烫伤的药来贴着。 见春喜走了,春若才道:“姑娘可是担心,顾大人,若是担心,何不让人去传个话。” 傅宁月怔了怔,意识到什么,捧着脸看春若:“很明显吗?” 春若笑了:“再明显不过了,也就是春喜是个心大的看不出,姑娘从昨日差人打探了顾大人的事,就一直愁眉苦脸的。” 也就是这个时候,春若才会觉得眼前的傅宁月真真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家。 “哎,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好说呢。”傅宁月数着碟子里散着香味儿的蜜饯,满脸惆怅。 见她如此烦心,春若也好奇起来:“莫不是姑娘和顾大人吵架了?” “不该啊,顾大人如此喜欢姑娘,不至于会舍得同姑娘生气的,奴婢瞧姑娘留下的东珠不见了,应当是送给顾大人了吧。” 收了礼,还要生气,小三不太可能,春若想不出缘由。 “送了。”傅宁月没否认,“不过不是吵架,是别的事,大事。” “有多大?” 傅宁月想了想,给出准确的形容:“特别大。” 春若:“......” “那顾大人是生气,还是伤心?” “应该是伤心吧,我也不确定。” 顾南钰的身世事关重大,即便面对春喜春若,傅宁月也不敢说。 “那姑娘好好的哄哄顾大人,顾大人就会开心了。” 傅宁月有些迟疑,眯着眸子看她:“春若,你不对劲。” 第478章 第478章 春若无辜脸:“姑娘何出此言?” “我看你是和春喜待久了,和她越发像了。” 春若一时愣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难道奴婢说的不对,顾大人待姑娘的确是好的,姑娘不是也喜欢顾大人么。” 傅宁月没有回答,喜欢,多多少少是有的,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对顾南钰到底是利用多一些,还是喜欢多一些。 幽幽叹了口气,外头春喜就带着林夏师进来了。 “我说大小姐,你这怎么又把自己烫伤了。”林夏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还没睡醒呢,春喜哐当哐当的拍门,硬是把他从床上给吵起来了。 傅宁月伸出端过茶的右手,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是春喜反应太过了,这不,我都好了。” 这丫头跑的飞快,她拦都拦不住。 春喜:“那也得上药啊,瞧瞧,这只手明显比另外一只手更红嘞。” 林夏师冲春喜翻了个白眼,而后认命的丢出去一个药膏:“抹在伤处,一日两回,不过就你这伤,不抹也行,大惊小怪的。” “我可真是上了贼船了,哪家的大夫有我这么忙的。” 要当车夫,要当护卫,还要做侯府的大夫。 傅宁月扫过他困意浓重的眉眼,忍不住笑了:“能者多劳嘛,辛苦林医师了。” 林夏师哼哼:“少说漂亮话,没事儿的话回去接着睡了,别来吵我。” 后头的话,自然是对着春喜说的。 小丫鬟一心替傅宁月的手指抹药膏,哪注意的到他说的话。 几个手指抹了一层药膏,药味都把蜜饯的甜香实实在在的遮住了,傅宁月举着手,很是无奈:“春喜,不抹也成的。” 这样子她都没法儿用右手了。 “小姐就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虽说伤的不重,也不能随便忽视,奴婢抹都抹了,您忍着些。” “好吧。” 与此同时,安远侯府,顾南钰一行人风尘仆仆归来。 留守在府中的顾玖第一时间将傅宁月差人来打探的事和顾南钰说了。 “何时来问的?” “昨日午后不久,大人临走前交代过不允许透漏您此次离开的行踪,是以,属下并没有和傅姑娘说。” 顾南钰此番离京,带了一个人回来。 正是前不久傅宁月托他帮忙找的林媚娘,林媚娘本来已经快逃到北疆,半路听说了陆芝与萧楚临的事,竟折返回来,正好被顾南钰派出去的人追踪到。 而他则是与手下的人在城门口遇上的,他三日前离开京城,日夜兼程,实则是去了顾家的祖坟,当年顾家遭此惨案,唯一的活口也受刺激成了一个疯子,这身后事还是皇家差人操办的,顾家祖坟远在郊外,出了城还要翻过一座山,靠近大德寺。 相比香火旺盛的清远寺,大德寺就显的冷清许多,平常都是住在附近的百姓去的多一些,一来是大德寺离京城路远。 骑马还好,大半天的时辰能到,要是坐马车,少说得六个多个时辰了,再有就是,大德寺的僧人常年下山苦修,寺中只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僧驻守。 他这一去,当然也是隐藏了身份。 可惜的是,顾皇后遗体被葬入皇陵,他一个外臣还是大理寺卿,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入内。 当天晚上,顾南钰悄无声息避开了院子里的侍卫,撬开了傅宁月屋子里的窗户。 傅宁月本就没有睡着,听到窗闩被挪动的声音,惊的坐起来,下意识开口:“顾南钰?” 第479章 第479章 一般而言,大半夜不睡觉,总跑来翻窗的除了这厮就没有别人了。 青年一袭墨色的夜行衣,带着一身寒意,轻松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是我。” “你去哪儿了?” 傅宁月没起来,就坐在床上,拿被子将字迹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 在平常不过的询问,顾南钰听着察觉出关切和担忧来,连日来的阴郁烦躁都缓和了许多。 “去了顾家祖坟。”顾南钰拍了拍身上的霜,没有瞒着。 隔着昏暗的夜色,傅宁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顾南钰扬了扬眉,眉梢划过两分惊喜之色。 “昨日派人去找我,可是有事。”顾南钰走到床榻边却没坐,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在她正对面。 “方才来的时候翻墙,衣服上蹭了些灰。”这就不方便坐她的床榻了。 “没什么大事,看看你罢了。”傅宁月想起春若跟她说的话。 顾南钰要怎么哄? 又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喂一颗糖给他。 还是算了吧,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身前了,应当没事儿。 顾南钰淡淡一笑,把脸凑过去:“那你好好看看。” 傅宁月没好气的把他的脸掰过去:“顾大人,能不能有个正形,话说,你每次来,清川他们就没发现你?” 不应该啊,父亲说了,清川清海还有清河都是死士之中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把人送给她了。 顾南钰的功夫是有多好。 “我虽是大理寺卿,自幼一直习武,避开几个侍卫,并不在话下。” 傅宁月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的功夫应当很好。” 顾南钰应了一声,迎上她盈盈的眸子,温柔笑着:“怎么,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没有,就是好奇罢了,况且,习武不应该是从小学起吗,我这硬胳膊硬腿,还是算了。” “也是,习武太辛苦了,日后有我保护你就是。” 傅宁月眨了眨眼,有些脸热,却还是佯装嫌弃的向后退。 她捏了捏被角,试探着开口:“你这几日......可还好。” 顾南钰唇角的笑意微僵。 男人微微垂下眸子,乌湛湛的黑瞳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事,别担心。” 傅宁月定睛看着他,仍不放心。 顾南钰抬手,想揉揉她脑袋,偏偏方才脏了手,只好止住了这点冲动。 “我来,是有件事告诉你。”他把话题扯回到正事上,亦是不愿看到她为自己担担心:“你让我抓的人,此刻已经带回来了。” “林媚娘!” “嗯,听说了萧楚临的事,想回来见他最后一面,跟我的人打了撞面,就被抓了。” 第480章 第480章 傅宁月微愕:“她竟这么倒霉!” “是啊,偏就这般倒霉,这林媚娘,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不会对她如何,把人交给林夏师即可,我当初与他说好的,一定会让他亲手报仇。” “也好,明日午时一刻,让他到荣街第三个巷子口等顾肆,顾肆会在那里接应他。” “好,我记着。” 傅宁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地址。 说完林媚娘的事,顾南钰略一思索,将安远侯告诉他的事情也说了。 傅宁月倒吸一口凉气。 顾皇后竟是被景帝亲手下令射杀的,连同年幼的顾南钰也不打算放过! 所以那日路过国公府时她的怀疑是正确的。 虎毒不食子,景帝竟如此冷酷无情! 傅宁月满目震惊,视线落在顾南钰身上,一时间竟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顾南钰定然很难过吧。 国公府上下一百多口,到最后竟只有他和世子妃活了下来。 顾南钰成了安远侯的养子,世子妃成了疯子! 看着女孩子被惊的说不出话,顾南钰弯了弯唇,笑意掩盖了眼底深藏的情绪:“别这么看着我,说到底没什么感情,不至于多伤心。” 傅宁月撇了撇嘴,如何不知他这是在胡说。 “应该是我安慰你呀,怎么反过来让你安慰我了。”她嘟囔着,心里不大好受。 世上薄情寡义之人比比皆是,谁能想到当今天子也是如此。 不,他甚至比那些薄情寡义之人更狠! 顾南钰笑弯了眸子,仿佛是真的没什么感觉,玩笑似的开口:“那你安慰安慰我。” 他就这么低头与她对视。 心里猜测着她会用什么话来安慰自己。 傅宁月一句话没说,从被子里伸出手,直接攥住了男人的衣领,将他的头拉的更低了些。 唇瓣相对,既是凉的,也是软的。 ...... 荣街,林夏师在顾肆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小院。 院子不论从外面看,还是进了里头都十分不起眼,周遭还有人住,位置也不偏僻,实在不像是能正经关着人的地方。 然而,进了屋走到里头的书桌前,顾肆连续踩了四下脚在书桌下的砖地砖,间隔两长两短,紧接着靠近最东面的墙下,十多块地砖向两边打开,露出了能供两个人行走的地下暗室。 “呦呵,这还有间密室呢。”林夏师惊了惊,且看方才地砖打开的方式,这密室的建造者必然是个厉害的机关大师。 他不是没见过密室,只是平常要么是一整块移出来的,要么就是两块向两边,而不是像方才那样,一块一块的往旁边收,下面甚至看不出有什么东西连接。 第481章 第481章 “跟我来吧。” 顾肆领着他进去。 一路说着台阶走下去,这暗室距离地面少说走三四丈深,还不是用蜡烛燃灯,墙上都镶嵌着一颗颗巴掌大的夜明珠,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可见建造者十分的财大气粗。 走到哪儿,哪儿的夜明珠罩子便自动打开,根本不需要人手动将上面的罩子揭开。 不仅如此,林夏师原本以为这密室大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两间屋子的大小,不曾想,下了台阶,映入眼帘的地界几乎望不到边。 “这,这都你们家大人的弄出来的!” 暗室距离上头的屋子很远,完全不需要担心会有什么声音和光亮传出去,下面甚至只有两根柱子支撑,出奇的稳当,头顶不知是用的什么打造,还能反射出夜明珠的光辉。 说是暗室,实际上眼前恍若白昼。 顾肆没有回答林夏师的话,指着不远处被绑在笼子边缘的林媚娘道:“人在那儿,林公子自行处理吧,我就在那儿等你。” 说完这话,顾肆就到旁边坐着等了。 瞥见昏迷不醒的林媚娘,林夏师也没了欣赏暗室的心思,抬手揭下了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 他从腰封上取出银针,走过去扎在了一个穴位上,林媚娘瞬间被疼醒。 四目相对之间,林夏师的脸近在咫尺,她怔了怔。 !!! “好师妹,可还记得师兄啊。” 林夏师勾着唇,手上扎针的力道不断地加重。 林媚娘还想说句话,霎时间疼的瞠目欲裂,直冒冷汗,不多时,嘴唇就被咬的渗出了血。 林夏师觉得这么折磨丝毫不解气,直接把银针拔了。 痛感消失,林媚娘骤然松了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看来是记得我,想必你杀害师傅的时候,从没想过今天吧。” 林媚娘咬了咬牙,十分清楚如今落在林夏师手中绝不会有好下场,嗤了一声笑道:“我也没想到,师兄号称会继承师傅遗志,走遍天下,悬壶济世,竟也跟朝廷的人勾结到了一起!” “是啊,这还多亏了师妹你。”林夏师不为所动,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里倒出来一堆瓶瓶罐罐。 他在傅宁月身边担任的是医师之责不错,可真正学艺精通的是毒术,平日里拎着药箱里头装的都是毒药,当然,解药也不在少数。 看着林夏师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林媚娘脸色白了两分。 同为师兄妹,林夏师的毒术有多厉害,她最清楚不过了。 即便睁眼的时候看到了林夏师,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真正看着他准备这些,心里还是免不了害怕。 死了一了百了,最怕的就是生不如死。 林夏师把一些瓶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兑到了一起,也不管林媚娘在想什么,兀自道:“我好像从来没跟师妹你说过,我当初为什么选择学毒。” “你是不是以为这是师傅分的,其实不是,是我喜欢看别人中了我下的毒之后,那种痛苦,挣扎,想自救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我看了心里会觉得十分舒畅。” “师傅告诉我,那是不对的,可他还是教我用毒,炼毒,他告诉我,毒术的用途除却害人,还可以用来防身,若用的好,同样能救人,他希望我成为一个好大夫。” “我感激师傅的恩德,这些年从未害过人。”兑好了药,林夏师晃了晃瓶子,俊脸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你算是第一个呢。” 第482章 第482章 “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制出了一味蝎尾毒,那时的你不过三日就制出了解药,这里头我就掺了蝎尾毒,还有十多种我新炼的毒。” “师妹你定然不知道,我等了这一日有多久,这些东西,也是我花费了几千两东西弄出来的,你也算是有福了。” 林媚娘心中害怕,却不愿意在林夏师面前露了怯:“师兄,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废话。” “你从前不喜欢听,可以随时掉头就走,可现在是不得不听了,对了,我应该没告诉你这药的药效吧。” “没关系,现在告诉你也不迟。”林夏师这么说着,直接扣住了林媚娘的嘴巴,将药往她的嘴巴里灌。 瓶子里头原本的毒药是水状的,混了药丸与药粉,这会儿变的黑不溜秋又黏糊糊的,哪怕不是毒药也是一种难以下咽的状态。 尽管林媚娘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仍旧垂死挣扎,摇晃着脑袋试图少服下一些毒药。 一瓶药至少有一半都撒了出来。 林夏师嫌弃的抬手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继续慢悠悠道:“最开始的一个时辰内,你只会觉得浑身上下像火烧一般疼痛,不过放心,一个时辰后这种感觉就会消失,到时候,你的头发,牙齿,都会掉光,你的五感也会消失。” 林媚娘彻底睁大了眼睛,她想过林夏师会用自己平生最令人痛苦的药来折磨她,却没想过是这种。 五感尽失,她会成为一个废人,头发牙齿都掉光,她就会变成一个丑八怪。 林夏师明明知道,她生平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和医术,他却要将这两样都给毁了! 这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要报仇吗,杀了我一了百了啊,就算你不动手,我也会自己来的!”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这么两句话。 林夏师听着并不生气,反而笑了:“我当然不会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去死,这不是白白便宜了你嘛。” 林夏师的确恨不得林媚娘去死,不过如今对方真的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他发现,让林媚娘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会以为这就算了吧,自然是不会的,等你的头发掉光,牙齿掉光,浑身上下的经脉也会软化,不过我调整了剂量,届时,你的双腿还能行走,不过这双手,就不好说了,另外我还把你的嗓子毒哑了。” 一旁不想偷听也只能默默听着的顾肆:“......” 杀人诛心啊! 傅姑娘身边的人居然这么狠的么! 林媚娘还想再说什么,张大了嘴巴,才发现嗓子犹如火灼一般,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她只能死死的瞪着林夏师,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不让她死! 林夏师弯着唇,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看吧,都说了我毒哑了你的嗓子,还不信,不过这还不算全部,我听说,你心悦萧楚临,是吗?” 林媚娘一顿,以为林夏师想对萧楚临下手,瞬间紧张起来,剧烈的挣扎着,试图挣脱绑在身上拇指粗细的绳子。 “放心,我与萧楚临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对他做什么,只不过,我会把你送到他身边。” 林媚娘:!!! 把她送到殿下身边! 有那么一瞬间,林媚娘心里是欢喜的,她可以再次回到殿下身边了! 等回过神来,眼底余下的,唯有惊恐之色。 第483章 第483章 不行,她不能回去。 林夏师说到做到,等药效完全发作之后,她就会变成一个没有头发没有牙齿,上半身都不能行动自如的废人。 这样一个丑八怪有什么资格回到殿下的身边! 林媚娘疯狂的摇头,眼中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她不能回去,绝对不能。 这对她太残忍了,林媚娘绝对无法接受这件事的发生。 林夏师看着她这副卑微的模样,故作惊讶的“哎呀”了一声:“我说你要变成废人,丑八怪的时候都没见你这样害怕过,想来,是对萧楚临用情至深啊。” “谁能想到,连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师傅都能杀害的人,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低声下气到如此程度。” 林媚娘的脸上的眼泪漱漱而落,再配上她无双的美貌,实在是可怜,令人忍不住的心疼。 不知情的,只怕还以为她是什么无辜的人。 林夏师蹲下身子,手指捏住林媚娘的下巴,笑的冷酷又嘲弄:“你这样我都不认识你了,你与萧楚临认识了几年,师傅十多年的教养之恩都比不过,还真是感人。” 林媚娘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看到她崩溃伤心的样子。 一定很有趣。 摧毁别人心里最在意的,向来是他最擅长的事。 不顾林媚娘哀求的目光,林夏师拍了拍她的脑袋:“师妹,这都是你应得的,不必谢师兄了。” ...... 十二个时辰过去,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顾肆与林夏师并肩站在笼子前头,林夏师神色如常,再看顾肆,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日早上,被绑在这里的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会儿再看,女子的头光秃秃的几乎能折射出头顶夜明珠的光辉,牙齿一颗颗落在地上,嘴唇外头有干了的鲜血。 再加上一夜的痛苦折磨,精神耗尽,满脸没什么血色。 哪里还有缚春巷第一花娘的美貌。 顾肆再看一眼林夏师,发现这人皱着眉,大约也是没想到这药的劲儿这么厉害。 然而,下一瞬,林夏师就道:“看来药效还是不行,这牙怎么还掉一半留一半。” 顾肆:??? 不是,兄弟你这么残忍的吗,你不是傅姑娘身边的医师么,为什么转行给别人下毒了? 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总觉得这个林夏师好像有些不正常,昨日自说自话,表情阴测测的,周身的气息都透着一股子阴冷。 “你怎么知道牙齿掉一半留一半?”顾肆好奇的问。 林夏师又没打开林媚娘的嘴巴看。 林夏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牙:“数一数就知道了,正常人的牙齿大概有二十八到三十二颗。” 第484章 第484章 “这里也就二十颗吧,说明剩下的,还在她嘴巴里,这样也好,半掉不掉的更丑。” 顾肆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兄台你够狠! 林夏师再天黑之前回到了侯府。 傅宁月等在院中,见他回来,忍不住问:“怎么这么久才解决。” 这都过去了一天一夜,按理来说,林夏师杀个人,不过一瞬的事情罢了,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回到侯府,林夏师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肆意自得的林医师,听到傅宁月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怎么,她没死。” 傅宁月扬了扬眉,有些意外。 林夏师对林媚娘恨之入骨,居然没有直接杀了她! 林夏师本想回屋里,略一思索,抬脚去了她坐着的凉亭之中。 傅宁月也抬手示意周围伺候的丫鬟们下去。 院子里转眼就剩下两人。 “杀了她不是太便宜她了吗,我自然是要让她生不如死,顺道还请了你家顾大人帮了我一个忙。” “少胡说,什么我家的。”傅宁月没好气。 “行,不是你家的,我家的成了吧,我找了个人把林媚娘重新送回到了王府,这会儿,想来已经见到了萧楚临。” 傅宁月一惊:“你把人送回了萧楚临身边?” “别急,她不会泄露任何东西的,她嗓子哑了,人也不能动,又瞎又哑的,现在还成了一个秃子。” “等等,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林媚娘不过走了几个月,就从缚春巷第一花娘变成了秃子? 傅宁月有些难以想象那个场面。 “自然是我做的,她的牙也掉了差不多一半儿,这会儿出去往大街上一站都能吓死一大片。” 傅宁月默了默,总算是知道林夏师为什么说生不如死了。 “本来我是让她五感尽失的,后来想想,这不行啊,我得让她知道,萧楚临见了她这副模样都说了什么,后来我就用药恢复了她的耳朵。”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谁不想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呢。 不得不说,林夏师这一手的确够狠的。 见傅宁月不说话,他瞥了过去:“怎么,嫌我太心狠了?” 傅宁月闻言扯了扯唇:“我是羡慕你,有这个机会,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谁不想折磨自己的仇人呢。 可惜她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与此同时,废弃的王府之中,萧楚临趴在床上,身上挨了板子,这会儿还疼着,压根下不了床。 伺候的下人现在就剩一个了,每日只端着一些残羹剩菜来,偶尔来看看他身上的伤,若是没有加重,便不会管他。 这会儿林媚娘被丢进来,也是因为整个废弃的王府再无人能兴风作浪的缘由,连外头的守卫也没留一个。 毕竟,萧楚临的一双腿,已经被板子打废了。 景帝已经对这个儿子心软过一次了,断然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成了个废人,那些还祈祷着有朝一日,萧楚临能东山再起的臣子们自然就会歇了扶持的心思。 第485章 第485章 这天下哪儿有残废做皇帝的道理。 更别说,经太医的诊治,萧楚临服用禁药太过,前段时间又那般的放肆,生儿育女的功能,也没了。 如今的他,和太监相比,也差不多了。 林媚娘躺在地上,如同一般烂泥,浑身上下满是血色的污秽,她双腿蠕动着向前爬,不断的张开嘴巴试图发出一点声,却都是徒劳。 萧楚临看了一会儿,连眼前的东西是个什么都没有认出来。 直到林媚娘靠着双腿的力道翻了个身,露出了脸,萧楚临陡然睁大眼。 “林媚娘?!” 他有些不确定的喊出这个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林媚娘激动起来,双腿蠕动的更加厉害了。 萧楚临抬手揉了揉眼睛,犹不敢信。 曾经的林媚娘是谁,那是缚春巷的第一花娘,一手琵琶弹的出神入化,引人心醉,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的程度。 可眼前这个又丑又吓人的,是什么东西? 头顶光秃秃的,嘴巴都团到了一处去,好像有四五十岁。 “你当真是林媚娘?” 不,我不是,我不是! 林媚娘在心里疯狂的咆哮着,否认自己的身份。 与萧楚临分别之时,自己还拥有美貌,她承诺过自己会带着援兵回来的,不想一念之差,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恨不得当场自杀。 上头的一排牙齿都掉了干净,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何谈其他的。 林媚娘疯狂的向后退,哪怕看不到路,听着萧楚临说话的声音,她也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只可惜,已经迟了,萧楚临已经认出了她。 “当真是你,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怎么变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 萧楚临许久没有服用禁药,脑子无比清醒。 他就这么看着林媚娘,见她瘫着不说话,双眼混沌,眉头皱了起来:“你瞎了,还是哑了,还有这个头发,是怎么回事?” 那一头比上好浓墨还要黑的长发他曾经可是爱不释手。 林媚娘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里有千万根针扎还不止。 林夏师的目的达到了。 尽管只是问询,男人语气中的嫌弃也不加掩饰,显然是万分嫌恶。 萧楚临当初救下林媚娘,一来是因为对方的美貌,二来是因为对方的医术,两个都是可以利用的。 至于眼前的这个,比断了双腿的自己还要废。 几日之前他还在期待,或许什么时候林媚娘就带着救兵回来了,到时候,凭借林媚娘的医术完全可以医治好自己的双腿和那方面的毛病。 看来,老天爷对他真是不公,竟然要将这最后一丝的希望也彻底毁去。 “谁把你弄到本王的院子里来的,你既已落败,又何必回来恶心我,死在外头岂不是更好。” 失望头顶的萧楚临知道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彻底断了,更加肆无忌惮,俨然将林媚娘当成了供自己发泄怒火的人,不假思索的以各种难听的话羞辱他。 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林媚娘恨不得自己还是那个聋子,什么都听不见。 第486章 第486章 林媚娘很快就被王府级的下人给丢了出来。 浑身上下只有双腿能动的人在如同烂泥一般躺在地上,失明的双眼仍旧能感觉到阳光的暖意。 她在心里祈祷着有什么人能路过杀了自己。 这样狼狈不堪的活着,还被五殿下厌恶嫌弃,不如死了的好。 自从萧楚临出事之后,王府周遭基本上就很少有人踏足,少数百姓会为了抄近路从这里过。 她在地上躺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偶尔听到有人路过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铜板落到跟前的声音。 这是将她当做了乞丐。 林媚娘并不知道,不远处的巷子里还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盯着她。 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是个废人之后,赶忙趁着无人冲了上来,将地上的铜板捡起来揣进怀里。 “大哥,这还是个女子呢,长的好吓人啊,怎么躺在这儿?” 被叫做大哥的乞丐低头看了眼,“咿”了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头发都没有,别再是有什么毛病,咱们赶紧走吧,让她传染了怎么办?” “大哥说的对,咱赶紧走吧。” 林媚娘嘴唇阖动着,彻底崩溃。 她现在,成了乞丐都嫌弃的存在! 为什么不杀了她,杀了她! 她哑着嗓子哭起来,眼泪一滴一滴滑落,却更吓人了,把两个乞丐吓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顾肆远远的瞧见这一幕,唏嘘摇了摇头,同情是没有的,林媚娘坏事做尽,又是五皇子手下之人,落到这样的下场,属实是活该了。 他打道回府,准备将林媚娘的情况禀报给顾南钰。 顾玖:“大人不在院里,在侯爷书房说话。” 顾肆点了点头,嘴上是个闲不住的,直接就拉着顾玖说起林夏师毒废了林媚娘的事儿。 “我跟你说,傅姑娘身边的这位下手真是狠啊,那些个手段,真的,我看着都害怕。” 顾玖嫌弃的目光自他身上略过:“替主子做事,这点事都经不住,你这么多年的训练都吃饭肚子里去了。” 顾肆:“......” “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经不住了,我就是感慨一下,感慨一下,你这个木头懂什么呀。” 顾玖呵呵。 “感慨什么?” 二人身后,一道修长的影子提着药箱窜了出来。 “白大夫,你怎么过来了?”顾肆看着突然出现的白茎,有些好奇。 “我来找你家大人要银子啊,牛耕地还得吃草呢,我这儿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不得负责。” “我怎么记得大人上个月刚让账房支了银子给你啊。” 白茎毫不心虚道:“那不上个月的么,难道你们的银子不是一个月一发?” “可白大夫你不是都已经预支了未来半年的银子么,怎么又要?”顾肆好奇。 白茎默了默:“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是你的银子,用不着替你家大人心疼,到时候,银子拿到了,我请你吃烧鸡呀。” 第487章 第487章 顾肆笑笑,看穿了白茎的心思:“白大夫又弄出一块药园了是吧,我告诉你,你替我们家大人省点银子。我们家大人要娶亲了,正攒聘礼呢。” 宁远侯府什么人家,七拐八拐的也算是皇室的亲戚了,当初宁远侯夫人嫁过去的时候十里红妆,送亲的队伍绕着京城长街,荣街走了一圈,甚至都重合了。 可见嫁妆之丰厚。 大人的家底虽也雄厚,也不能让白大夫这样挥霍啊。 “拉到吧,你家大人这亲啊,一时半会儿娶不成。”白茎挥挥手,想也不想就到。 顾肆与顾玖并未做他想,当白茎以为顾南钰万顾忌景帝的心思。 “那也用不了多久,凭咱们大人的本事,还能说服不了今上?” 白茎愣了一下,眼神在二人之间扫量:“你们,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 顾肆顾玖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问。 被二人这么盯着,白茎脑袋飞速旋转,想到了一个借口:“......就你们家大人跟傅姑娘吵架了。” 顾肆不以为意:“这有什么,世上哪儿有人不吵嘴的。” “也是。”白茎附和的笑了笑。 看来顾南钰并未告诉这两个侍卫。 也是,这种秘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书房之中,安远侯将这两日拾掇好的庄票,现银,各种房契,铺子放在桌上。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都是她自己的私产,这些年,一直是我在派人暗中管理,当然,这并不包括顾家的财产,但那一部分,已经被收走充公。” 顾国公府唯一的活口成了疯子,那些财产与世子妃而言自然就是废物,上缴国库,总好过让其他人吞没了。 当初这折子是谁上奏来着,对,是魏国公。 想想也是,陛下即将要册封魏国公的女儿为皇后,魏国公自然要替自己的女儿打算。 说是充入国库,其中有多少落入了国公府的口袋谁又能知道。 “我仔细算过了,不包括现银,这些得值个七八十万两银子,剩下的现银差不多五万两,你不是要娶宁远侯嫁的闺女,这聘礼钱,不就有了么!” 顾南钰望着一桌子的银票,契约,淡声道:“既然母亲将这些交给了父亲看顾,还请爹继续帮我打理。” “这是为何,难不成你是不好意思?”安远侯说着,又觉得不大可能。 二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没必要在银钱上面不好意思。 别管你的我的,他百年之后,偌大的侯府除却爵位之外,还有什么不是顾南钰的。 “并非如此,只是我暂时不打算娶傅宁月了。” 安远侯眨了眨眼,看着他,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断断续续道:“什么叫做不打算娶,你,你这个不打算娶,莫不是想要终生不娶,因为你娘的事?” 要是这样的话,他不是罪过了。 顾南钰可是顾家唯一的血脉了。 见他这般紧张,顾南钰淡然一笑:“父亲想多了,我只是觉得,眼下实在不算什么好的时机。” 他的母亲,外祖一家都死在了景帝的手中。 满门覆灭之仇,焉能不报。 第488章 第488章 听到这个解释,安远侯松了口气。 要是这么说的话,还是可以理解的。 倘若这孩子是因为顾家的事,或者就是单纯的不想娶人家了,这不是玩弄人家感情么。 先不论他是谁的血脉,安远侯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教出来的孩子做出这等混账事的。 还好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也好,你接下来要做的事,能成还是不能成都是个未知数,别拖累了人家姑娘。” 自顾南钰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安远侯就知道,他是一定要报仇的。 哪怕做下这一切的是九五之尊,是这天下最难杀的人,他也不会退缩… “那这事儿,傅姑娘可知道?” “我没有告诉她,不过她能理解的。” 实则这件事一开始就傅宁月透露给他的。 顾南钰对景帝的皇位没有什么兴趣,他也不屑于去做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尊位,复仇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 “你别告诉她,这种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顾南钰点点头,心下却想笑。 这种事,压根不需要他告诉傅宁月。 傅宁月的消息,大多数时候比他还要灵通,也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做到的。 “行,你既然不着急娶媳妇儿,这些铺子我就再替你看一阵子,希望能多攒些聘礼,宁远侯那老家伙,把闺女当宝贝似的宠,这聘礼少了呀,说不准就要棒打鸳鸯了。” 顾南钰起身,神色郑重对着安远侯揖了揖:“劳烦父亲费心了。” 安远侯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如此,眼眶忽然就有些酸,强撑着笑抬起来他的手:“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行了,早点把这事儿办完,娶了媳妇,生个大孙子让你爹我抱一抱,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就只剩顾南钰这一个儿子了,能不能抱上孙子,全指望这小子。 顾南钰微微弯唇:“我努力,争取让父亲早日喝上我的喜茶。”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穆笙一早回了书院,京城中的流言也淡了下去,傅宁月在确定那日的老丈没有问题之后就把人交给了尤辉。 “小姐,方才表姑娘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舅老爷他们又延迟了行程,好像是今上的意思,让他们过了春闱再走。” 傅宁月放下手中的账本,一时疑惑:“春闱是礼部的事儿,这考官又不是舅舅,也不是大哥,怎的要留他们下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春喜同样不解:“不过奴婢听说了,黄町川的鲁大人家也被留了下来呢。” 鲁大人是黄町川的布政史,今年年底就只有杨家与鲁家得了景帝的令回京,这会儿又把人留下了,实在奇怪。 几人争琢磨着,许管家亲自来跑了一趟,气喘呼呼的在院子门口唤:“大小姐可在?” 春若见他上气不接下气,蹙眉道:“姑娘在看账本,管家有事?” “侯爷,侯爷回来了!” 春若连忙进屋去报。 傅宁月即可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提着裙摆就要去外头迎,这时候管家又开口了:“大小姐莫急,侯爷,侯爷他......受伤了!” “什么!” 第489章 第489章 傅宁月一颗心陡然沉了下去:“父亲怎么会受伤,在何处受的伤,可有大碍,春喜快速叫小夏过来。” “是。” 管家摇摇头,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的平稳:“小的也不知情啊,刚刚收到了侯爷身边清湖侍卫的消息,这会儿人已经到府上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来禀报。” 傅宁月抬脚就要去外头迎,又让管家给拦了下来:“大小姐莫要着急,大公子应该已经得了消息过去了,清湖侍卫的意思是,是侯爷不让告诉大小姐的。” “那父亲伤的重不重?” 管家犹豫着猜测:“小的不知,不过,应当不重,若是重的话,可能撑不到回,回京吧。” 他说这话时小心翼翼的,毕竟这话有些不大好听。 傅宁月总算是能安心一些,“既然大哥已经去了,那我过去也是添乱,快点让人准备热水,去父亲的院子里侯着。” 宁远侯身边侍卫无数,姜执栩肯定有不会是一个人过去的。 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近那些人的身,不如在家做好准备。 “小姐放心,已经备着了,另外,宫里也来了两名太医,想来是宫里也知道了。” 傅宁月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那我父亲到底受的什么伤,谁伤的他?” “这些,小的当真不清楚。” 傅宁月闻言没有再问,去了家门口等着宁远侯回来。 两名太医见了人,毕恭毕敬的行了礼,跟在后面侯着。 不多时,浩浩荡荡的队伍停在了侯府门口,傅宁月站在台阶上,踮起脚尖,没能看到骑着黑棕大马的宁远侯,视线之内,却有一辆马车。 她捏紧了帕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父亲出行,向来都是骑马,何况是去追缴下落不明的兵刃。 这是伤的多重,还得要坐马车! 她紧紧的盯着那辆车,前头的侍卫们自两边排开,为马车让出了一条路。 待到车上的人下来,傅宁月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宁远侯,是被姜执栩和清湖抬着下的马车,不仅如此,他的胸口还在渗血。 “父,父亲!”她眨了眨眼,眼眶瞬间红了。 姜执栩这会儿也顾不得安慰人,吩咐道:“小妹,快让人准备热水,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 两名太医立刻拎着药箱跟上:“在的,在的。” 春喜也惊到了,没想到宁远侯伤的这么重,看着自家小姐伤心,自然也是不好受。 “小姐别伤心,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儿的。” 傅宁月想跟上去,又想到外头还有许多侍卫,转头让清河把这些人安顿好,这才抬脚跟上。 宁远侯被平放在床上,解开了外衣,身上缠绕的纱布已经被血色渗透,两名太医诊断过后,神色愈发凝重。 姜执栩盯着太医问:“敢问太医,我义父如何了?” 太医院首摇了摇头:“这心肺受损,我看这受伤的地方还有黑血,想来也是中毒了,这毒离心肺太近了,我等也只能尽力而为啊。” 第490章 第490章 “中毒?!” 傅宁月与姜执栩皆是一惊,“还请太医尽力为我义父救治,侯府感激不尽。” “我等自然是尽力而为,不过眼下需要抓药,我开一个药方,还请大公子派人尽快将药抓来。” “好,太医这边请。” 许管家在旁边听着,立刻差人去准备笔墨纸砚来。 傅宁月转头看向林夏师。 林夏师立刻上前替宁远侯探了脉,又看了下伤口,不多时,他与傅宁月走至一边,低声道:“侯爷的情况的确如两位太医所说,情况危急,不过你放心,在我这里,就没有解不开的毒。” 听到林夏师这么说,傅宁月总算是放心了。 林夏师却又提醒她别放心的太早:“经我方才查看,侯爷体内,除却伤与毒,还有迷药,而且,应该是刚服用后不久。” “迷药?” “不错,且这迷药品质上乘,绝对不是市面上能随随便便买的到的,我想,或许是有什么人不愿意让侯爷醒过来,你最好还是去查一查侯爷身边的人。” 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好,我知道了,还麻烦你看顾一下我父亲,至于这两位太医,我信不过。” “放心,我会为他解毒,治疗伤口,但这药喝的太多对人也没有好处。”林夏师答应下来,叮嘱她:“你记得找两个信得过来亲自看着侯爷,若是喝了我开的药,可就不能再喝这两位太医开的药了。” 他能制毒,解毒自然不在话下。 只不过解毒的法子与常人有些不同,若是与太医开的药有什么相冲的,那就麻烦了。 “好,我知道了,我会派人看着的。” “成,那我去准备准备,记着,这两个太医给宁远侯刮骨疗毒也好,扎针也好,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随便吃药。” 借助外力的去毒方式与喝药并没什么冲突。 “我记着了。” 林夏师很快退了出去,傅宁月吩咐春若与春喜留在屋里,把林夏师的交代跟二人说了一遍。 林夏师说,父亲中了毒,又有迷药。 什么人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宁远侯下毒,父亲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否则这么多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刺杀,早就一命呜呼。 这其中必有蹊跷。 她需得从父亲身边的人查起。 这第一个,就是清湖。 清湖曾是宁远侯所训死士之中的领队,他们前身是死士,后来景帝严查,为了防止被发现,宁远侯这才把他们编入了军队之中。 擅养死士,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如今的清湖,是宁远侯的副手。 可以说,除却清海之外,清湖是最这批死士之中最厉害的一个。 从小在刀枪棍棒之中成长的死士有着绝对的忠心,不存在会有背叛的行为。 清川奉命将清湖叫了过来。 “属下见过大小姐。” 高大的青年单膝跪地,身上的铠甲还未来得及脱下,与地板相碰,发出沉重冗长的声响。 第491章 第491章 “不必多礼。” 屋子里没有别人,傅宁月直接开口:“方才经太医医治,我父亲身上除却刀伤与中毒之外,还有迷药,你是我父亲身边最得力之人,可知道其中缘由?” 她盯着青年略显黝黑的脸,不曾错过他面上的每一个情绪。 清湖面上闪过一丝怔愣,随后摇头:“属下不知。” 傅宁月半眯着眸子,心中有了猜测。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去问别人吧,或许那批侍卫之中,有其他人会知道,清湖侍卫一路也辛苦,我便不多问了,清川,送他回去休息。” 清湖本以为她会刨根究底,没想到只一句话就结束了。顺着她的话茬就要起身离开,听到后头的话脚步顿住了。 清川已经行至他身前:“请。” 清湖一动不动:“大小姐无需询问那些人,背后下手之人神不知,鬼不觉,手段极其厉害,若是连属下都不曾察觉,只怕其他人更不知情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救治侯爷才是。” 傅宁月语气淡淡:“这话说的可不对,清湖侍卫虽时时刻刻守在父亲身边,一人也终究是有乏力不曾顾忌的地方,多找找问问,说不准会有结果呢,好了,你下去吧,把其他人给我叫过来。” 清湖越是遮掩,这里头的猫腻就越发明显。 且,她听了清湖的话音,心里倏然生出一种猜测。 或许,这迷药并非是外人所下。 而是父亲有意为之? 可是傅宁月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受伤中毒,再昏迷不醒,岂不是贼人打上门来,都无暇顾及自身了。 清川再次抬手:“请。” 清湖咬了咬牙,冰冷的视线扫过青年。 这可真是他带出来的人,难道就看不出这件事不好轻易外传吗? 清湖犹豫了一瞬,再抬眼,看着上座悠闲喝茶的少女,沉默许久后才道:“大小姐不必传别人来问,有什么事,问属下就好。” 到底是哪个太医这么蠢,不是说好的,所中迷药之事不能外传,告诉大公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告诉大小姐,这不是胡来么。 大小姐真要传那些个侍卫护卫,小厮一个一个的问,迷药的事情传了出去,这件事不就暴露了。 这些个坏事的太医,就这也能在宫里做事,还不点脑袋,运气真是不错。 成熟冷肃的青年心里憋着一股气,泄气似的瞪了清川一眼。 清川蹙眉,不明所以。 好端端的瞪他做什么,他现在是大小姐的人,侯爷交代过的,既到大小姐身边做事,就要事事以大小姐为先。 大小姐有令,他就得照做呀。 招谁惹谁了。 傅宁月慢悠悠放下茶杯,落在清湖身上的视线多了两分冷诮:“你方才不是还说,不知情么,怎么这会儿又知道了?” 清湖:“......” “这件事是侯爷交代的,属下不敢说。” “没事,你告诉我,等父亲事后问责,就说是我非缠着你告诉我的,父亲不会拿你如何。” 当然,也不会怪自己就是了。 少女这话说的有恃无恐,偏偏清湖还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谁让人家说的一点儿没错呢。 第492章 第492章 “......是。” “我且问你,这迷药,可是你下的?”傅宁月直接问。 一旁经过十多年训练的清川都傻了。 清湖给侯爷下药,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下一瞬,清湖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是属下下的。” 清湖不得不感慨这位大小姐的聪慧,仅仅是靠着两句话,便能猜个大概出来。 当真厉害。 清川眨了眨眼,险些没能维持住表情。 清湖居然给侯爷下药,还承认了! 他下意识去看自家主子,却发现傅宁月非但一点不吃惊,还一点儿都不生气。 这是什么情况? 傅宁月:“是我父亲让你这么做的吧。” 清湖:“是。” 傅宁月:“那这伤与毒?” 清湖:“归来路上的确有人暗中刺杀,侯爷的伤与毒都是真的。” 傅宁月:“这两位太医也知道,或者我换一句话说,咱们那位陛下也知情?” 短暂的沉默后,清湖点了点头。 傅宁月抿了下唇,一时无言。 其实她一开始没想到两位太医会知情,毕竟宫里的太医多数是擅治病救人,这解毒什么的,还是少数。 何况这毒劲儿大,伤也重,或许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遮掩了迷药的存在,是以,两名太医才检查不出。 林夏师不一样,他就擅长这个,所以能一下子查出来。 在听到清湖承认这一切都是父亲让他这么做的之后,这点儿猜测就不攻自破了。 景帝让父亲假装昏迷,这是为了什么? 傅宁月又让清湖将宁远侯遇刺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荣街之外,宫墙之内,正在与丽嫔闲聊的景帝见到了太后身边的余姑姑。 “陛下,太后娘娘召见,还请陛下立刻过去一趟。” “母后这时候不是还在礼佛,怎会要突然见朕?” 面对太后身边的余姑姑,景帝自然也是要给点儿面子。 景帝孝顺,当年刚刚登上皇位之时,第一个让宫里的匠人修缮的便是当今太后所住的宫殿。 母子关系十分融洽亲近,后来没几年,太后便以礼佛为借口,在宫中修缮了一处佛堂,潜心礼佛,不问俗尘,即便是景帝,也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得太后的召见。 余下的时间,他倒是经常去请安问候,可十回总有八回都在殿外侯着,疯了一会儿也见不到人。 皇后少不得给太后请安,她就比景帝还要惨,每日过去,日日都要等,可一个月去了三十回,就有三十回见不到人。 太后倒是经常召见一些不怎么受宠的宫妃,偶尔一起烧香拜佛,也会插花品茶。 第493章 第493章 起初,宫里有人传,太后是不喜欢如今的皇后,也就连带着恼了景帝。 魏皇后是继后,是景帝自己挑的,前头那位顾皇后,虽说不是太后亲自挑的,却是实打实救过太后性命的。 顾皇后还在时,太后甚至不赞同景帝纳其他的妃嫔,即便纳了,也不曾对那些宫嫔表露过多少欢喜。 能得太后如此荣宠,太后亲生的肃亲王都比不得呢。 相比之下,魏皇后实在是有些可怜。 景帝得知这样的谣言流传后宫,当即震怒,命人查了流言的源头,将那些说闲话的宫人打杀了。 杀鸡儆猴,谁人还敢再提。 除却过年家宴见过一回太后,至今也有一个月了,上次被太后召见还是几年前,这会儿余姑姑亲自来请,习惯了上位者身份的景帝还有些受宠若惊。 余姑姑毕恭毕敬道:“陛下去了就知道了。” “也好,母后召见不可耽搁。” 景帝立刻起身,扫了扫有些褶皱的衣摆,这就跟着余姑姑走了。 好不容易能得景帝来看一回的丽嫔瞧着景帝离开,也没什么不舍,反而松了口气,叫人去沏新的茶过来。 贴身的宫女止不住的叹气:“陛下好不容易才来咱们宫里一回呢,这就又被太后娘娘叫走了,娘娘方才怎么不同陛下说一说,好歹让陛下从太后娘娘处离开时,到咱们宫里用饭呀,说不准晚上就留下了。” “一顿饭而已,自己不能吃么。”丽嫔不甚在意的说着。 “娘娘,您入宫多年,当年跟你一起入宫的除了您,就是良妃,再然后就那位皇子的生母了,这么多年还是嫔位,那些新人都要爬到您头上来了。” 宫女口中的皇子生母,说的自然就是淑妃。 “陛下也不是冷落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倒是巴不得这人一辈子别来,她躲在这冷清的宫里也落的个清静自在,想做什么也方便。 “娘娘莫不是忘了上回玉嫔抢了您侍寝机会的事儿了,她才入宫一年多,就成了嫔,昨儿个奴婢去领煤炭的时候还遇上玉嫔身边的人了,她竟敢背地里与良妃的人一起奚落娘娘。” “这些人就爱背后嚼舌根,你管这些做什么,随他们嚼去,总之缺德的又不是咱们。” 看着主子怎么说都没有半点儿上进心,宫女深深叹了口气,把旁边宫女新沏的茶水给倒上了:“奴婢总算是明白太后娘娘为何总传您过去了,您谁也不爱搭理,连陛下也不爱搭理,难怪太后娘娘喜欢。” “是么,这么看来,以后陛下过来,我得臭着一张脸。” “娘娘!” 宫女一脸无奈。 主子也太没上进心了。 太后宫里,说是传皇帝过来说话的太后把人晾在了正厅里,自己则跪在蒲团上,手中佛珠滚动,口中念着经文。 上了年纪的人脸上皱纹多,或许是常年礼佛的缘故,太后眉眼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慈悲之意。 余姑姑进来也没提醒,就这么站在旁边等着太后念完。 直到一盏茶都放凉了,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皇帝来了?” 余姑姑忙上前搀扶着人:“来了,就在殿外侯着呢。” “可说什么了?” “陛下问太后怎么突然召见,想来是太后许久没出面,陛下念您的紧。” 太后捻着一颗佛珠未动,神态有些意味不明:“我这幅老身子骨有什么可念的,皇帝该念的,可不是也这个老婆子。” 余姑姑顿时低下头,没有说话。 第494章 第494章 景帝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等到了太后出来,平日里在人前端着一副天家威仪的帝王瞧见太后,眼底透出两分笑,颇为孝顺的迎上去。 余姑姑见状退到了一边去,将搀扶的位置留给了景帝。 “母后这些日子,身体似乎比从前好多了,想来是这段时间妃嫔们伺候的好。”景帝没话找话说:“母后若是不觉得烦,大可以常召她们来。” 太后坐了下来,毫不犹豫从景帝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神色淡淡道:“都是些喜欢热闹的年轻人,哀家这殿里冷清,常把人叫过来难免会觉得无趣。倒是皇帝你,最近似乎事忙。” 景帝呵呵笑着,自己寻了太后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朝廷里的这些官员总喜欢大惊小怪,有事儿没事就爱上折子,儿子这个做皇帝的,自然就忙些。” 太后捻了捻手中的珠串,视线落在了景帝含笑的面上:“哀家说的不是这个。” 景帝微怔:“那母后说的是......” 太后也不在拐弯抹角,直接到:“哀家听说,宁远侯伤了,如今昏迷不醒。” 景帝点了点头:“是,宁远侯是去追捕那些兵刃的,不知道是什么贼人背后下手,伤了他,这会儿已经派太医过去诊治了,想来不日就能好。” 宁远侯受伤回京的消息并没有任何遮掩,早就传遍了京城,太后与宁远侯亲家的杨家老夫人又是表亲,两人自幼关系好,也难怪太后老人家会问了。 “能好?”太后声音微沉,“哀家可是听说,宁远侯不止受伤,还中了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帝,宁远侯也算是为皇室尽心尽力,咱们可不能让臣子寒了心。” 景帝这会儿算是听明白太后的意思了,对着周遭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余姑姑立刻指挥宫人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大喇剌进了宫的肃亲王直奔太后宫中,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皇兄怎么会过来,你让一让,本王有些事和母后说。” 肃亲王说着就去推内侍。 “王爷,王爷我的好王爷,陛下正和太后娘娘说话呢,不让人打扰,您这会儿进去,岂不是让老奴为难么。” 内侍真是怕了这位肃亲王了,陛下的所有兄弟姐妹之中,就属这位最不着调,最令人头疼的。 换做其他人,知道他是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可这位不一样,要是把人惹恼了,那可真是要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儿揍一顿了。 他这一把老骨头挨了揍,怕是要立刻告老还乡了。 肃亲王这才没继续往里头闯,而是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内侍:“皇兄真在里面,你没诓本王?” “哎呦我的王爷哎,老奴都在这儿了,还能骗你干什么,今儿个太后娘娘难得召见陛下,这会儿两人正聊着呢,您要是有事儿,且等等吧。” 肃亲王啧了声,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然而隔着一道门,压根看不见里头的人。 等了一会儿肃亲王觉得无趣极了,便拉着内侍问:“今日母后怎么想起来召见皇兄了?他们在里头说什么呢。” 内侍露出一个无奈惶恐的表情:“陛下同太后娘娘说事儿,老奴怎么敢揣测,王爷,您放过老奴吧,老奴给你端个凳子,您坐着歇歇成不成。” “本王不歇,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怕这个怕那个的,真是,无趣。” 内侍:“......”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要是能做个王爷也不必怕这个怕那个了。 第495章 第495章 不多时,里头传来了景帝的声音。 太后与景帝说完了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已经开始赶人了。 景帝同太后行了礼便匆匆退下。 肃亲王腆着个笑脸就迎了上去:“呦,皇兄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您不忙啊。” 一转头看到肃亲王这张年轻的脸,景帝的脸陡然板着了。 “来同母后说些事,你怎么又进宫了?” 这个“又”字他特意加重了。 这个弟弟没什么二心,就是有一点,行事作风完全没多少皇家的威仪,更没一个亲王该有样子,总是嬉皮笑脸的。 景帝常常有种想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弟弟没别的想法,一门心思都买赚银子上头,多疑的景帝才敢这么放心他。 “上回不是给皇兄送了个礼物,皇兄可喜欢?”肃亲王答非所问。 景帝想到了他从老三那儿搜刮来的东西,更没好脸了:“你啊你,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子,行了,赶紧进去吧。” 景帝看见他就觉得烦,想想老三,更烦了。 一甩衣袖掉头走了。 肃亲王笑了笑,弯着腰恭敬道:“恭送皇兄。” 等入了太后宫里,余姑姑遣退一屋子的宫人,肃亲王对着太后行礼,恣意的笑顿时收了起来。 “起来吧。”太后抬抬手,对着小儿子,语气俨然不像对待皇帝那般的冷硬。 “听说你前两日给皇帝送了东西。” “母后也听说了,是我那个好侄儿送给我的,我把东西转交给皇兄,也算是借花献佛。” 太后听了这话有了笑脸:“你就仗着你皇兄不愿意多计较,等真到了那一日,有你好受的。” 肃亲王面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微微艰涩道:“但愿不会有那一天,母后交代的事情我去查过了,宁远侯虽然中毒很深,但经太医之手也已经稳定了,母后可以不用担心了。” “......方才,母后是同皇兄说这些的吗?” 太后没有否认:“由你皇兄亲口承认,哀家能更放心些。” 实际上,太后真正在意的,也并非是宁远侯,而是她的表侄女儿和表侄孙女儿。 想当年,宁远侯的夫人也是在宫里待过几年的,由太后照看养大,太后又是个重亲缘的,遇到大事,自然不会不管不顾。 这些年她虽然潜心礼佛,但宁远侯府的事也并非全然撒手不管。 几次傅宁月出事,都是她差人去给杨家透露消息的。 她到底是太后,有些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 第496章 第496章 宁远侯府锋芒过盛,本就遭人嫉妒,若是她在这般护着,只怕要起更多风浪。 肃亲王也没有在太后这里多待,说了两句话就准备出宫去了。 快出宫门时,一个内侍装扮的人见了他忙跪地行礼,起身时却在地上落了一样东西。 “爷,这是?” 身边的小厮立刻一脚踩过去,见四下无人才敢将其捡起来。 肃亲王将纸条打开看完,骤然回头。 躲在一处宫门口的内侍确定他已经看完了纸条,忙不迭的回了宫里。 而他去的方向,正是丽嫔所在的芳华阁。 殿内没有宫人,丽嫔端坐在铜镜前头,内侍行了个礼之后道:“娘娘放心,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没人看见吧。” “没人,奴才很小心的,确定了王爷看完以后才回来复命。” “那就好,对了,去把本宫的药丸拿来,另外跟七司的人说,本宫病了,这个月侍不得寝。” 一听这话,内侍担忧不已:“娘娘,当初给您配药的大夫说了,这药不能多吃,您去年就服用了不少,这样下去会伤身体的,为了咱们的大业,您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丽嫔听了这话反而冷笑起来:“身体,我既进了宫,就没想着自己,狗皇帝犯下的错,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娘娘慎言啊,当心隔墙有耳。” “去拿吧。” “娘娘,若没了好身体,撑不到成大业的那天,可怎么办,您且信奴才一句,暂时不要服用了,最近调理调理身子才是要紧的。” 丽嫔有些恼了:“让你去拿你便去拿,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内侍闻言,也倔起来:“奴才不会去拿的。” 幸亏宫里没别人,若是其他人瞧见这一幕,只怕要吓傻了。 内侍出身的奴才竟敢直接驳了主子的命令,还耍脾气,放在其他宫里立刻就会被拉出去打个二十大板。 “你,到底我是主子你是主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总之奴才不会去拿的,要不娘娘您下令打死奴才把。” “你——”丽嫔气极了,把手中的发簪往桌子上一拍。 可也就气到这份儿上了。 一主一仆高低两处对视着,一个毫不慌张,一个瞪着眼生气。 最后,到底是丽嫔妥协了。 内侍松了口:“这就对了,娘娘要知道,咱们要做的事非一朝一夕能成,没个好身体怎么能行,主子要是九泉之下看到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定然会伤心的。” 一听到“主子”,丽嫔的神色顿时缓了下去。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姐姐三分相似的脸,深深叹了口气。 ...... 宁远侯府,太医连夜照看了宁远侯两日,一开始害怕宁远侯的病情无法稳定,毕竟解毒这种事他么并不常遇到,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汤药还真是起作用了。 “我就说吧,加入蔚兰这味药材肯定有用,这东西可是清热解毒的良药,你还不信,看看,让我说中了吧。” “什么跟什么啊,这分明是苦芥草的功劳,别以为你是太医院首就可以随随便便的抢功了,苦芥草生长在极寒之地,是疗伤圣药,你那蔚兰是什么玩意儿,幸亏我偷偷把那药材给划掉了。” 第497章 第497章 “什么,你把蔚兰划掉了,我可是太医院首,你这么做就是越职夺权,信不信我到今上面前告你一状。” “拉到吧,你去告啊,那我就跟今上说,你这个太医院首根本来的不正当,你去告啊,看我怕不怕你。” “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一把年纪了你稳重点,什么欺人太甚,技不如人你就认了吧你。” “你,你你......” 俩太医在屋子里吵的不可开交,完全忘了他们宁远侯还躺在旁边。 下人们想上去劝架,看着俩太医已经开始撸衣袖了,又有些不敢。 万一打起来了,被他们误伤可怎么办。 太医院首瞪着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太医,“你”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也就比我小几岁,装什么嫩啊,我一把年纪了,你也不是什么年轻人,看看你,胡子拉碴的,看着比我还年长呢。” 年轻一些的太医:“那我也比你年轻。” “你老!” “比你年轻!” “那也是你显老!” “反正比你年轻就成了!” 姜执栩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人互相指着对方,骂的脸红脖子粗的。 “二位太医,这是......什么情况?” 大老远在院子外头都听到二人吵架的声音了。 傅宁月紧随其后,再后头就是穆笙。 宁远侯受伤的消息一传到书院,还不等侯府的下人过去传话,他就已经和山长告了假,匆匆回了家。 一见主人家进来了,方才还你争我吵的两人对视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衫。 “咳,没什么,只不过与王太医在用药上产生了一些分歧罢了。” “是啊是啊,说到底,多亏了夏太医在药方加入了蔚兰这味药材,否则这会儿侯爷的病情还无法稳定下来呢,真不愧是陛下钦点的太医院首,我等受教了。” “不敢当不敢当,王太医也很厉害,若非你替侯爷扎针,我也不能这么顺利。” 二人变脸变的快,方才还吵呢,这会儿就笑呵呵的互相恭维起来了。 看的一院子的下人直翻白眼儿。 果然,宫里的太医就是厉害,说瞎话都不打草稿的。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说,另一个人还能立刻接上,不可谓不厉害。 傅宁月身后的林夏师撇了撇嘴。 要不是他用的药,这会儿宁远侯就已经让他们给医死了,还好意思在这儿互相夸。 啧,宫里的人脸皮真厚。 姜执栩揖手:“多谢两位太医搭救,可否让一让,让我等看看义父如何了?” “自然自然,我二人也要回宫复命了,不过诸位放心,待明日这个时候,我们还会来的。”夏太医说完,见姜执栩招呼着送人,立刻道:“不必麻烦,我等自行出去即可。” 两名太医笑呵呵的出了房门。 本来还互相靠着,一出房门,立刻分开了。 第498章 第498章 两名太医离开之后,林夏师上前查看了宁远侯的情况。 “稳定了,没大碍,不过这迷药我可没解,是不是要继续任由侯爷昏迷着,你们来定。” 姜执栩沉默片刻,道:“也不知道义父到底有什么打算,只要没什么危险,我想,还是不要打乱义父的计划为好。” 穆笙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若是破坏了义父的计划,就不好了。” 林夏师看向傅宁月。 傅宁月自是没什么意见的。 宁远侯一直昏迷的消息不需要刻意去传,满大街的人就听说了。 魏国公府上,老国公端正坐于堂上,与之交谈的正是魏国公世子。 “爹,依儿子所想,咱们倒不如来一个一不做二不休,省的宁远侯再醒过来,到时候咱们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老国公端着热腾腾的茶水轻啜了一口,叹道:“这事不好说,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世子面露不解:“哪里蹊跷,要我说,就是手下的人做事委实不靠谱导致的,既动手为何不利落一些,杀了宁远侯一了百了,使的宁远侯昏迷不醒,倒使的我们一肚子不安了。” 看着言语间透出焦躁的儿子,老国公放下茶杯,语气幽幽:“你真以为宁远侯那么好杀的,若不是咱们抓到了这次机会,等宁远侯回了京城,想杀他难于登天。” “所以啊,我就想,反正宁远侯这会儿重伤不醒,听太医的意思也是伤重难愈,正好借这个由头下手,也不会令人怀疑。” 万一大半夜的病情恶化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下人去屋里看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 尘埃落定,多好。 魏国公摇了摇头,并没有同意世子的请求:“这件事不着急,再等等看。” “可是爹,倘若宁远侯好了,咱们岂不是......” “你那么有把握宁远侯重伤不醒,担心这个做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这宁远侯,软硬不吃,当初若是能与咱们家结亲,咱们也不必废这么大的功夫了。” 想起准备要撮合自己的儿子和傅家姑娘的时候,宁远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魏国公世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他有这个意思,就因为她家那不着调的闺女,给拒绝了。” 萧楚临一死,这天下的江山还不是老三稳坐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要帮外甥消除一切障碍才对。 首当其冲的,便是手握兵权的宁远侯。 他也算的上是景帝的心腹。 自古以来,帝王的宠臣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帝位承袭,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旁人霸占着这么一样权势在手。 更何况,宁远侯的存在,也是威胁。 那批他亲自去追回来的兵刃,被萧楚临的人秘密送走之后,其实是被萧楚殷的人拦了下来。 凡事都有例外,哪怕萧楚临已经死了,在所有人看来,太子的宝座终有一天会落到他头上,偏偏景帝迟迟没有动静。 皇后亦几次不声不响的试探,都被景帝给无视了过去。 第499章 第499章 萧楚殷便知道,这太子之位恐怕没那么容易定到自己头上。 景帝正当年,身体正好,下头的弟弟没几年也长大了。 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觊觎帝位。 未雨绸缪总没有什么错处。 这件事,老国公与世子自然是不知道的。 待景帝派了宁远侯出去,萧楚殷担心自己的人会被发现,这才告知二人,并与其商量对策。 本来想着,能先宁远侯一步,将兵刃藏好就行,没想到宁远侯的人动作快的出去,竟真的找了过去。 萧楚殷没办法,求救于魏国公。 萧楚殷是皇后的儿子,他若是出事,皇后难辞其咎,国公府与皇后更是荣辱一体,且看当年的顾皇后一家就清楚了。 几番商议之下,他们决定找几个人暗中跟着宁远侯,伺机下手。 可是没想到,他的人失手了。 原想着宁远侯心口受伤,伤口有毒,必死无疑,谁能想到他竟然还能撑着回到京城。 倘若等他醒过来,将调查出的事情和盘托出,哪怕证据不足,也足够令景帝心中生刺。 想当初,萧楚临也是从这一步开始走上了绝路。 萧楚殷自然不想步他的后尘。 “宁远侯此人,一心都为了女儿,连圣上的忌惮都可以抛做脑后,那件事要是成了,的确能省不少事。” 两家的孩子婚姻一成,他们就等于是一家人了。 能拉拢宁远侯到自己的阵营之中,无疑是一件喜事。 魏国公沉吟片刻,心里总觉得不大舒坦。 “王常岫那边,你交代的如何了?”老国公皱眉问世子。 世子当即道:“爹放心就是,他的一双儿女都叫我给控在了手中,万一咱们这件事不成,他就会被推出去做替罪羊,不会有人疑心到咱们和殿下身上的。” “做的好,一定要看住了他的一双儿女,切莫不可让人跑了。” 世子连连点头。 二人口中的王常岫,他两年前曾是工部的一名侍郎,工部是个穷地方,每年的油水都捞不到多少,基本上只能靠着俸禄过日子。 王常岫此人,又是个贪财的,收受了不少贿赂,那银子来卖手底下可提拔的官员资格,这一来二去的,三年下来,受贿银两多达十万两。 这查贪官污吏的事儿本来也跟宁远侯没关,谁叫他手下的一个人不知怎的,大脑发昏的在朝堂上参了宁远侯一本,宁远侯气不过略微一查,所有的把柄就摆在了面前。 第二天,他就上奏景帝。 不出半个月时间,工部那些人收受贿赂的就被连根拔起,这王常岫第一个跑不掉。 然而,别看王常岫贪财,他这人却十分有才,一年前南方大坝被大雨冲垮了,一朝廷的官员都束手无策的难题,让他轻松给破了。 那时的他还不是工部侍郎,景帝为了解决大坝的事,破格提拔了他为侍郎,命他解决水患一事。 在这件事上,王常岫十分认真,用时不过半年,不仅解决了水患,百姓的生计问题,甚至还修好了大坝。 第500章 第500章 换作旁人,少说要弄上个两年才能成,也正是因为有此功,景帝才没有杀了王常岫,而是功过相抵,贬了他两级。 而被贬之后的王常岫就投到了魏国公这边。 这时节,既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王常岫留这终究没有什么大用,在魏国公世子看来,倘若他能替国公府挡一次灾,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将他推出去,亦是有正常的理由的。 他被贬时因为宁远侯,因此怀恨在心,终于在几年后找到机会刺杀宁远侯,以平心头之愤。 真真是极好的借口。 转眼到了第二日,两位太医又来了宁远侯府,二人大约是还没和好,进府的时候都板着脸,一副谁也不想理谁的状态。 诊断之后得出的结论依旧和前一天一样,很快就回宫复命去了。 院子里,送走了两个太医,穆笙正和傅宁月下棋。 “阿姐,义父要假装昏迷到什么时候,自从他归家以来,这都已经五六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都说这其中有今上的意思,可宫里也没有消息传出来。 傅宁月淡定落子:“咱们陛下的心思,谁又能清楚呢,咱们也不必去管,总之父亲一定有他的打算。” 穆笙点了点头,眉头轻蹙着,不知是在想什么。 傅宁月太瘦在他眼前扫了两下,提醒道:“别发呆了,赶紧的,到你了。” 穆笙回过神来,手中捏着一颗黑色的棋子,视线在棋盘上扫过,最终无奈开口:“我输了。” 哪怕没有下道最后,他也已经看出这盘棋的结局了。 傅宁月轻笑,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拿了回来:“你不专心,自然下不赢,想什么呢,都发呆好几回了,莫不是担心着父亲。” 穆笙摇了摇头:“不是,近两日书院之中,新来了几个学生,都年长于我。” “学生怎么了,每年开春,书院不都是要招新的学生的,怎么了,莫不是今年的新学子之中有特别聪明的,我们阿笙头名的地位被威胁到了。”傅宁月眉眼含着笑揶揄他两句。 “哪有,再说了,人外有人,即便书院之中我是最出众的那一个,放眼天下,佼佼者何其多,说不准就有谁能轻松碾压我了。” “那你想什么呢?” “只是觉得奇怪,这其中有两位都已经是举人了,虽然年轻,但与我们这些人相比,再到萩原柊学习,难免觉得奇怪。” 傅宁月听了也不自觉皱眉。 “你们书院不是都只收年纪小的孩子,莫不是这些举人都很年轻。” 穆笙入的书院规矩十分严格,初入学者年纪最大不得超过十二岁。 穆笙点头:“是啊,我瞧他们的年纪应当都二十多了,竟然还来上课,更别说他们已经是举人,我们这会儿所学的课程,他们早就已经学过了。” “你们山长如何说的?” 穆笙摇摇头:“山长没说,就说让他们同我们一起上课。” “那还真是奇怪。”傅宁月一颗一颗的揭着棋子,与穆笙一样想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第501章 第501章 等桌子上的黑白两子清了个干净,傅宁月还想再来一盘,方嬷嬷匆匆进了院子。 “姑娘,酒楼出了一些事儿,掌柜的正在外头侯着呢。” “酒楼怎么了?” 掌柜的居然找到侯府来了,莫不是又出了上回那般,被人污蔑讹银子的事儿? 方嬷嬷让丫鬟去把侯在外头的掌柜叫过来。 “小人见过大小姐,三公子。” “掌柜不必多礼,酒楼出了什么事儿,直说就是。” 从陆芝手中买来了酒楼,让春若负责到开业,余下的事情就一直是方嬷嬷和掌柜的在打理。 当然,方嬷嬷管的更多的是内宅的事儿,酒楼的事沾的也少,今儿个是过去看看生意如何的。 她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去各个酒楼看看生意如何。 原本的望江楼更名为平安楼,虽说比不得望江楼这么高雅,但“平安”两个字甚合傅宁月的心意。 她希望自己身边所在意的人像酒楼的名字一样,能平平安安的。 方嬷嬷一脚踏入平安楼,想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不想,平日里客似云来的平安楼竟空没几个人。 问了掌柜的才知道,和平安楼只隔了一条街新开了一家酒楼,推出的菜品不仅和他们的名字味道一样连价格都还要便宜一成。 换做是谁,都会去便宜的这家吃。 毕竟谁也不是冤大头不是。 方嬷嬷还特意扮做食客去点了两个菜尝尝,从用的碟子,再到配的小菜,不能说相似,只能说一点儿也不差。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酒楼共用的同一个掌勺师傅呢。 方嬷嬷叫来了伙计打听酒楼的东家,谁知道伙计支支吾吾个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把酒楼的掌柜给招来了。 没办法,方嬷嬷总不好当着掌柜的面儿问这些,让人装了几样饭菜,就匆匆地回了侯府。 看着从食盒中端出来的几样小菜,傅宁月拿起筷子尝了尝其中一道鱼。 许是因为在盒子里闷的时间久了,鱼肉不似刚出锅的时候鲜嫩,有些绵软,但还是能尝出来与平安楼的是一样的。 春喜和春若都拿起筷子尝了,得出的结果与方嬷嬷说的一样。 春喜猜测着:“小姐,会不会是咱们的平安楼里走动见钱眼开,把咱们的菜谱卖给了这家新开的酒楼啊,不然的话味道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傅宁月也是这样想的:“方嬷嬷,掌柜的,酒楼里的人可查过了?” 方嬷嬷点头:“让齐管事一个一个的查过了,都没什么问题,后厨掌勺的大师傅还是掌柜的家里人,掌柜的说他可以做保,绝不是后厨的师傅出卖的。” 掌柜的这时候走出来,揖了揖手,将与方嬷嬷说过的话在傅宁月面前又说了一遍。 酒楼管事的掌柜是方嬷嬷亲自挑选了再由傅宁月过眼定下的,她又听了春若的意见,每月发的银子都是同酒楼的生意挂钩。 酒楼的生意越好,掌柜能得的银子就越多。 第502章 第502章 “你说你敢为掌勺的师傅做担保,可是真的?”春喜拧着眉,俨然是一副信不过掌柜的模样。 掌柜的忙不迭点头:“小的敢发誓,我那侄儿是我养大的,与我可算是父子之情,他向我保证过,绝没有做出过背叛大小姐的事。” 这话一出口,方嬷嬷先是愣住了:“你说那后厨的师傅是你侄儿,我瞧着他有四十岁了吧。” 来此之前,方嬷嬷是见过酒楼里的人的。 做菜的师傅生的十分高大,约莫是与柴米油盐打的交道,身宽体胖,感觉能一拳头抡死人的程度,还有一把腮胡,脸黢黑。 掌柜的也不过四十来岁,怎的侄儿的年纪同他差不多? 掌柜的嘿嘿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那个侄儿他就是长的显年纪,实际才二十八,他平日里又不爱梳洗打扮。”说到此处,掌柜的决定为自家侄儿正名:“不过他可不邋遢,每日都整理的干干净净才开始做菜的,而且他那个一把胡子都是用布兜住的,绝不会脏了饭菜,小姐请放心。” “他若是把胡子剃了,整理整理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子嘞,只不过乡下来的,守着银子过日子,舍不得在打扮上花钱,这才显的,与我一般大。” 话归正题,傅宁月淡淡道:“那一本菜谱,可都已经炒出来了?” 掌柜的摇摇头:“还没,咱们严格按照春若姑娘的要求,每个月推出三样新菜式,这才没过去多久,还有大半呢。” 当初望江楼关门的时候,里头的管事,伙计,掌勺师傅都被遣散。 这菜谱就是落在了柜台上的,便是前世陆芝手中的那一本,自然就落到了傅宁月手中。 望江楼的师傅听说后来离开了京城,去了哪儿傅宁月并不清楚。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旁人知道这本菜谱。 毕竟一个酒楼做菜的师傅定然不止一个,怪就怪在,这菜的味道一模一样,像是一个人在同一时间做出来,分了两个盘子装的。 除非严格按照菜谱上面的步骤来,否则绝达不到这个程度。 “这样,你将菜谱拿来。”傅宁月心中有了决断。 掌柜的闻言,手伸进了广袖里,掏出菜谱奉上:“小的一直将菜谱带在身边,不敢让别人窥探了去。” 春喜与春若对视了一眼,心道这掌柜的还挺尽责。 傅宁月亦有些意外。 她一页一页的翻看菜谱,对着方嬷嬷使了个眼色。 方嬷嬷立刻会意,将掌柜的请到一边:“掌柜的过来喝杯茶吧。” 掌柜的受宠若惊,忙摆手:“小的不敢,嬷嬷抬举了。” “都是为咱们大小姐做事儿的,谈不上什么抬举不抬举的,春喜,给掌柜的倒茶。” “是。” 不敢劳烦大小姐身边的婢女亲自动手,掌柜走向茶桌:“不敢劳烦姑娘,小的自己来即可。” 春喜与方嬷嬷围在掌柜身后说话。 春若则迅速去取了沾了墨的笔在其中一页的菜谱上修改了两句话,划掉了其中一道食材。 第503章 第503章 待做完这一切,菜谱又重新回到了掌柜手中。 喝完茶的掌柜有些疑惑:“大小姐,可是咱们的菜谱有什么问题?” “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酒楼这么经营下去也不是办法,从明天开始,每七天推出一样新菜式,放消息出去,新菜推出期间,都会赠送两样小菜,不要钱,只要点满三道菜就能送。” 众人一愣,掌柜的不解道:“大小姐,这么一来,只怕咱们赚不到几个银子啊。” 三样菜送两样,吸引客人倒是能吸引到,但若是这些人扎了堆儿一起,还不如功夫钱呢。 “照我说的做,至于送什么菜,就那些已经推出过的菜送就成,分量减半,用小碟子装,在门口支一个牌子,点满五个菜,再赠送一壶果子酒。” 果子酒并不贵,一壶里头也就两三杯,但胜在清爽可口。 平安楼的果子酒相比其他酒楼的果子酒要更清澈一些,口感也更好,是春若改良了配方之后酿出来的。 傅宁月先前亲自尝过,是她生平喝过的果酒之最。 掌柜的见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也不好多说,点点头应了下来。 送走了掌柜的,春喜才道:“小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亏银子啊?” “应当不会,若是亏了,再换别的生意就是。” 傅宁月心里其实也没多少的底气,她这人擅长算账,做生意这一块儿呢,并无多少天赋,这样的法子还是在一些商贾书上看来的。 既没天赋,那就要自行努力了。 仔细算起来,她这样的做法实际上比新开的那家酒楼还要便宜一些。 也算是打价格战了。 希望在此之前,能找出对方酒楼的菜式和她这里一样的原因。 接下来的两天,侯府相安无事,酒楼的生意也见好,但有那家新的酒楼分客,到底不比刚开业的时候。 方嬷嬷兜兜转转打听了许久,愣是没查出来酒楼的东家是谁。 对方能遮掩的这么好,想来身份不凡。 就在傅宁月好奇酒楼的东家是谁的时候,主院那边传来了消息,清湖下令,把所有进出侯府的人都给扣下了,上到宫里的两位太医,下到厨房送菜的老农,一个也没能出去。 傅宁月赶到的时候,两名太医正红着脸怒斥清湖。 “我还要赶回宫里给各位娘娘们诊脉,你们侯府好大的威风啊,竟然敢将我们扣在这里,若是宫里的贵人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当的起?” “就是,你们无端端的将我们扣在这里,总要给个理由啊,难道我们治不好侯爷,你们就要把原因怪到我们头上来,这太不讲理了,又不是我们伤的侯爷!” 两名太医你一句我一句的掰扯着,奈何清湖压根没理,冷着脸,跟没听见似的,一句话也不说。 傅宁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发生什么事了?”她提着裙摆迈入月门。 两名太医见主人家来了,立刻冲上来:“傅姑娘,你们侯府的侍卫实在是厉害,竟要扣押我等,不让回宫,这是什么道理!” 第504章 第504章 傅宁月看向清湖,说实话,方才来传话的小厮说的不清不楚,她也没明白。 清湖恭敬行礼,沉沉道:“方才,属下在侯爷的汤药之中,发现了一味毒药,正是箭毒木的汁水,不用我提醒二位太医,箭毒木的汁水有什么作用吧!” 箭毒木从枝叶到藤蔓都是有毒的,称得上杀人于无形。 两名太医闻言一怔,随即就是不可思议。 “这,这绝不可能啊,药方是我亲自开的,绝不可能出错,是不是你们侯府的人弄错了,我等好歹是太医,不至于治人的药与杀人的药分不清啊。” “不错不错,绝不是我等所为,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两人这会儿哪儿还有什么气,巴不得能立马撇清了关系。 毕竟从开药到煎药这一步,都是他们看着的。 可以说,倘若宁远侯出事儿,他们两个太医的嫌疑最大。 也难怪人家侯府的侍卫不让离开了。 两名太医这么想着,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心下直骂。 这背后下毒的人明显想将他们当背锅的冤大头呢,当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傅宁月紧紧皱眉,眼看清湖如此,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父亲与景帝的打算。 她配合的做出一副诧异震惊的模样。 其实她本就挺吃惊的。 “我父亲可还好?!” 清湖:“大小姐放心,汤药让我拦了下来,侯爷并未服用,不过下毒之人还没有抓到。” “那就好,竟然有人对我父亲下毒,我父亲可是朝廷重臣,对方如此心狠手辣,清湖,传令下去,谁敢踏出侯府门一步,立刻就拿他交给大理寺!” “是,属下明白。” 两名太医听着心尖尖直颤。 总觉得这姑娘的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我大哥呢,有没有让人传消息给我大哥还有陛下那边,竟然有不长眼的敢害我父亲,一定要让陛下知道,治他一个抄家灭族的大罪!” 少女义愤填膺,揪着帕子,眉眼间尽是怒意。 清湖揖手:“大小姐放心,已经让人给大公子传话了,不过陛下那边,属下......”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城境内,天子脚下,贼人敢这么猖狂,自然要告知陛下,再者,也得找人来查是什么人对我父亲下手,也好将这背后之后揪出来呀。”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 眼看着清湖离开,两名太医拎着药箱的手都有些发抖。 宁远侯府这位姑娘当真是好厉害的一张嘴,胆子也是大。 府中并无男丁主持,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竟半分不慌,还能如此镇定的安排诸多事宜,换做旁人,只怕会捏着帕子哭。 倒也难怪,毕竟是宁远侯的女儿。 “傅姑娘,我等还要回宫啊。”太医院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说着,“宫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回去处理呢。” 第505章 第505章 “傅姑娘,我们二人是绝对不可能对宁远侯下毒的,你不让我们回去,只怕宫里要怪罪的呀。” 万一凶手没抓到,他俩成了替罪羊怎么办。 按照现在的局面来看,就他们两个的嫌疑最大了。 傅宁月淡然一笑:“无妨,府中有事,想必宫里的贵人能理解,晚辈是一定要留二位在府中的,如今我父亲病重在床,昏迷不醒,又有贼人肆虐,不封府只怕放跑了贼人,还请两位太医配合。” 她言语间笑意不减,少女的脸又明媚,如此温声细语,分明是能安抚人心的。 不知怎的,二人从她口中听出一丝寒意来。 尤其是她身后有两个提着刀,面无表情的近身侍卫。 二人默了默,心中再怎么不甘远,也只能妥协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景帝很快得了消息,紧锣密鼓的传了顾南钰进宫,让他带几个人,悄默无声的去宁远侯府查案。 再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之前,不允许打草惊蛇。 姜执栩回到府中的时候,侯府气氛凝重,下人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生怕被人给盯上做了替罪羊。 兄妹几人站在院中,背对着一群下人,低声商议着。 穆笙凝眸:“么说来,义父与今上是在设局,引出幕后下手之人。” 傅宁月声色泠泠:“我是这么猜想的,并没什么证据,不过今日对父亲下毒之人,应当与父亲回京路上遇到的刺客是一起的。” 姜执栩微微点头:“除却这些人应该没有旁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义父下手,萧楚临已经败了,莫不是,他的人垂死挣扎?” 即便是这样的话,也实在牵强,怎么也不应该杀到义父头上来。 姜执栩颇为不解,这些日子亦是为这件事烦恼。 迎着青年疑惑的目光,穆笙短暂的沉默后开口:“义父离开京城,是为了追剿那一批消失的兵刃,萧楚临一败,这批兵刃没了主,那些人又何必冒险,或许,是有其他人想要这批兵刃,而义父的出现,又刚好挡了他们的路。” 已经有了暖意的二月天,院子里并没那么冷了。 穆笙这话一处,反倒叫人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是萧楚殷?”姜执栩随口这么一猜,又自己给否定了。 “私藏兵刃是灭九族的大罪,萧楚临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是皇子,如今陛下膝下能当大任的不过就一个萧楚殷,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他应该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吧。” 中宫嫡出,又是景帝膝下唯一一个成年成家的皇子,其他的皇子都还小,根本算不得什么威胁。 姜执栩没往深处想。 傅宁月抬眸:“不见得。” 前世三位皇子之争,可以称得上是一场腥风血雨。 景帝从未属意过萧楚临,或者是萧楚殷他们之中任何一人来坐他身下的帝王之座。 萧楚临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冒险暗中铸造兵刃,等到时机成熟准备反了。 至于萧楚殷,萧楚临死后,景帝迟迟不立太子,对他这个儿子也算不得多待见,甚至还削了他门下几个投靠官员的品阶以示警告,再傻的人多多少少也能猜出一些。 或许,他准备走和萧楚临一样的路也说不准。 第506章 第506章 顾南钰到时,两名太医正埋首在一处不知说的什么。 姜执栩迎上去,与他说了具体情况。 穆笙则挡在了傅宁月与他的中间,少年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盯着二人。 傅宁月扯了扯少年衣袖,简直无奈。 她是不是不应该和阿笙说顾南钰的事情,他对顾南钰的敌意都是从那日开始的。 宁远侯的汤药之中被下毒,首当其冲被查的,除却两位太医,便是周遭伺候的下人,哪怕守在外头的清湖他们这些侍卫也无一例外被单独叫出去询问。 魏国公府,迟迟等不到手下人前来回复的魏国公世子焦急的在正厅之中来回踱步,心下难安。 眼瞅着时辰不早了,按理来说,若是成功了,早该来报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莫不是不仅没成,还被发现了?! 身后沉而缓的脚步声传来,世子看到来人,神色依旧凝重:“爹,您来了。” 魏国公半眯着眸子,打量着脸色不好的儿子,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世子被这一巴掌打的倒转,一屋子的下人见状,战战兢兢跪了下来。 “都出去。”魏国公中气十足的一呵。 下人们一溜烟跑了个干净。 魏国公世子摸了摸红肿又火辣辣的脸,不敢有怨言:“爹,儿子也是想着早些下手,早些结束,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这会儿都没消息呢。 魏国公深吸口气,嘴皮子气的直哆嗦:“我不是告诉你,等两天,等两天,你着什么急,那宁远侯是能马上就醒过来还是怎么的!” 前两日,世子就来请命,想趁着宁远侯病重,一不做二不休。 魏国公觉得当下并非好时机,便没有同意。 然而听着他口中的“等两日”,世子坐不住了,便瞒着魏国公偷偷的找人下手。 成了,那就是功劳一件,他这个做儿子的总算是能有一件让老子高兴的事了。 若是不成,也还有人兜着。 他也不怕,至多不过是被训斥一番罢了。 只是眼下这么等着消息实在煎熬。 魏国公一开始也不知道世子瞒着他悄默没声的吩咐人对宁远侯下手,还是听了老侍从说,世子一早派了好几个人去宁远侯附近打探消息,魏国公就知道,儿子定然又犯蠢了。 “儿子错了,不过爹,虽说还没有消息传过来,也不一定代表我派出去的人一定失手了,说不准成了呢。” 魏国公狠狠剜了他一眼,恨不得能拖了鞋,上去拿鞋底子抽他。 “蠢货,宫里来的消息,陛下让顾南钰去了宁远侯府。” 魏国公世子眨了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顾南钰去宁远侯府做什么,他又不是太医,又不会看病。” 砰! 魏国公抄起手边的茶盏直接砸向了世子的方向:“顾南钰是大理寺卿,你说他去做什么!” 他迟早要被这蠢儿子气死。 想他魏家也算是名门望族,还出了一朝皇后,年轻时候也是马背上打杀出来的,孙子也都争气,怎么就中间这个儿子蠢钝如猪。 想想日后国公的位置要传给眼前这么一个玩意儿,魏国公只觉魏家的前途一片黑暗。 第507章 第507章 世子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真的,竟真的失手了!” “还不赶紧把消息传出去,让底下的人做好准备。” 魏国公又气又无奈。 原本,推个替罪羊出来是下下之策,好好谋划一番,毒杀宁远侯的事情也并非不能成,偏他沉不住气。 “......是。儿子这就安排下去。” 侯府之中,顾南钰不过用了半盏茶时间就将下毒之人抓到。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对方只是厨房一个烧火的伙计。 剩下的毒药还存在他的腰带之中,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里头的箭毒木汁水没剩多少,但能清楚的闻出味道。 两名太医将小瓷瓶放在鼻息间闻了闻,脸色大变。 “是箭毒木的味道不错,你这下人好毒的心思,毒杀宁远侯,还要嫁祸我等,顾大人,快快将这等黑心肝的人下狱,以还我等清白啊。” 太医神色激动的指着已经被扣住双肩的伙计,看着架势仿佛恨不得能冲上去动手似的。 顾南钰淡淡开口:“二位不必着急,如何处理,大理寺自有定夺。” “姜公子,傅姑娘。”两名太医挺了挺背脊,走到二人身边,“我二人,可以走了吧。” 姜执栩脸上是再礼貌不过的笑:“自然可以,我送二位出去。” 傅宁月也是笑着。 两名太医甩了甩衣袖,有点想摆架子,触及少女冰雪般白净的面庞和那双乌湛湛的眸子,想说的话一下子卡了壳儿。 两人默了默,颇为客气地揖了揖手。 “不必了,侯府事多,就不麻烦诸位了,我等告辞。” 姜执栩招招手:“管家,替我送二位太医出去。” 送走了太医,接下来就是审问这伙计了。 可还没等侍卫有什么动静,就见那伙计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一把塞进了口中。 顾肆微愕,“他想自尽!” 姜执栩离他最近,直接扣住了她的下颚,制住了他即将吞咽的动作。 几名侍卫迅速配合着将伙计抬起倒仰,使得伙计不得不口中的毒给吐了出来。 “什么人指使你给我义父下毒,说!” 伙计望着姜执栩,咬着嘴唇,憋的眼眶都红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定然会拼死不说的时候,伙计忽然“哇”的一声,崩溃大哭。 “小的,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啊,公子!” “小的家人被人扣住了,他们说,倘若小的不给侯爷下药,死的就是小的的妻儿和老娘了,我老娘今年都六十多了,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 “本来我以为今年进了侯府做事,月钱多起来,能让老娘过上好日子,谁想到还有这一劫啊,公子,大小姐,小的不求您放过小的,小的只求您救救我的妻儿和老娘啊,他们是无辜的。” “小的,小的愿意给您赔命,小的给您赔命了。” 伙计说着,对着姜执栩和傅宁月一个劲儿的磕头,力道之大,直接三下就把额头磕出了血。 第508章 第508章 众人一阵沉默。 “什么人逼迫的你?”姜执栩声色沉沉问。 伙计抽抽噎噎的开口:“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个十分高大的男子,还会武功。” 顾南钰薄唇微抿:“对方何时找上的你?” 伙计努力回忆着当天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道:“也就是前,前天晚上,小的刚刚做完手上的事情,又是拿了月钱回家,想带着妻儿和老娘吃顿好的,路上买了烧鸡,谁知一回到家,烧鸡就被迎面而来的刀给切成两半了,那烧鸡花了我不少银子,还是李记的。” 众人:“......” 姜执栩轻咳:“倒也不必说的如此详细,烧鸡什么的,可以略过。” 伙计恍恍惚惚点头:“等烧鸡掉在地上,我都没来得及心疼,抬头就看见我老娘和我妻子闺女都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屋子里还站着个蒙面的黑衣人。” “就是那个黑衣人给了我这么一个小药瓶,让我按照他说的做给侯爷下药,否则就杀了我家人。” “小的不敢不答应啊,小的就这么一个老娘,这么一个妻子闺女,小的......” 伙计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哪儿能逃的过这些,还不是别人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左右不过是人家随手可杀的蝼蚁罢了,哪怕是死了,恐怕除了家里人,都不会有旁人在意。 “大人,大人,我家人还在他们手中,请大人救救他们吧。” 伙计头早就破了,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滑过布满血丝的瞳孔,透出无尽的绝望。 不远处和他同在厨房做事的几个伙计听着这话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说到底,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命贱啊。 还是厨房的管事最后看不下去,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大人,这赵二做事想来老实本分,人也敦厚,从来不会主动与人为敌。若不是家里人被人扣住了,也不会想去害侯爷的,还请主子们救救他的家人吧。” “文管事!”赵二惊了,没想到平日里对他并不怎么亲厚的文管事竟然会开口替他求情。 厨房里其他的伙计瞧见这一幕,也纷纷走了过来,对着几人跪下。 “请几位主子救救赵二的家人吧。” 换做在其他人家做事,他们定然是不敢这般说话的。 自从二房不管家,被分出去以后,府里的规矩轻松了不知道多少。 侯爷待下人向来宽厚,大公子亦然如此,三公子常不在家,就算是回来了,下人们犯了什么错,也都没怎么苛待过,更别提大小姐了,过年的时候连他们这些人都多发了许多赏银。 遍京城做下人的圈子里都知道在宁远侯府做事儿既轻松银子又多,主人家还特别宽厚。 是以,他们才敢给赵二求情。 眼瞧着院子里跪了一片的人,姜执栩有些意外。穆笙则是看向傅宁月:“阿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傅宁月轻扫过跪了一片的下人,大约能明白他们为何会帮赵二求情。 在勋贵世家之中,下人的命如同草芥,说打杀就打杀了,哪怕是传出去,也顶多落个刻薄名声,不会有人治罪。 何况大戚还允许买卖奴隶。 今日的事,倘若名叫赵二的伙计真的被胁迫,她或许能帮个忙。 第509章 第509章 但赵二能不能活着,她无法做保。 这件事她说了不算,顾南钰说了也不算。 得今上知道,毕竟这案子是景帝钦点,让顾南钰来查的。 “先起来吧,若你所言不虚,我会帮你救你的家人。” 赵二大喜过望,忙磕头:“小的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管事等人也是松了口气,想着大小姐果然心善。 许管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伙计,询问管事后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赵二最终还是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这赵二会不会死啊?”厨房里其他的伙计有些担忧。 到底是一个地方做事儿的,赵二平日里和他们相处的不错,眼睁睁的看着朋友出事儿,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受。 “只怕是在劫难逃啊。”管事叹了口气,“你说这赵二也是糊涂,难道不能将事情直接禀报给大小姐吗,大小姐对我们下人向来仁善,知道这事儿绝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还关系到侯爷,这赵二啊,要是更聪明一些就好了。” “想来他也是太害怕了,这些世家大族,从来不把我们这些下人当人看,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宁远侯位高权重,寻常人家哪儿敢对他起祸心,想害他的,必定也是身份尊贵的人。 “是啊,我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一个好胎,绝不再做这些活计,我也要尝一尝做世家公子是个什么滋味儿。” “你要做世家公子,那我下辈子还想投胎做皇子呢,想什么呢,这世上哪儿来的下辈子,都干活儿去吧,赶紧的,别耽搁了几位主子吃饭。” 管事的两句话就哄散了义愤填膺的人群。 正厅之中,顾肆绊住了姜执栩。 傅宁月便在外头同顾南钰说话。 傅宁月蹙着眉,言语之间带着两分凝重:“赵二的性命,可能保住?” 顾南钰有些意外:“你想保他,他可是要杀宁远侯的人。” “要真是被迫并非自愿的,我就要保。” 傅宁月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只是赵二多多少少有些无辜。 她也经历过为人鱼肉的日子,知道想摆脱上位者的掌控有多难。 赵二此举,就和她不择手段,哪怕染上满手血腥也要护家人平安是一个道理。 迎上顾南钰诧异的目光,傅宁月笑了:“看来我在你心里是个极狠辣的人。” 以至于她想做点好事儿,都让顾南钰这么吃惊。 顾南钰微微扬唇,没有遮掩:“是有些意外,但你什么样都好。” 他心悦的是傅宁月,无论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傅宁月,亦或是偶尔发发善心的傅宁月都是一样的。 总归,是她就好。 傅宁月听了这话,心情不错,却不忘提醒他:“当心被阿笙听到了,他对你意见挺大。” 第510章 第510章 顾南钰听到这话,抬眸往少年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的,穆笙正鼓囊着腮帮子,隔着一个内院看着这边。 说的更准确点,应该是瞪着。 傅宁月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自家弟弟气呼呼的样子。 “我说吧,阿笙可恼你了。” “看来还是我这个没来姐夫做的不到位,让弟弟生气了。”顾南钰默默挺直了背脊。 这话一出口,傅宁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笑道:“你赶紧走吧,待会儿阿笙真气了,倒霉的是我。” “那我走了。”顾南钰不舍的看了她一眼,这件事过后,他大约会忙起来。 “去吧。” 傅宁月目送着人离开。 不多时,穆笙过来了,少年带着责问的语气开口:“阿姐,你们方才说什么了?” 傅宁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意温柔:“说了一些甜言蜜语,你想知道?” 少年的话一下子卡了壳,霎时间面红耳赤:“阿姐——” 傅宁月挥了挥帕子:“我回屋了,你自己一个人玩儿吧。” 穆笙:“......” 太过分了。 自从阿姐同顾南钰在一起时间久了,性子就越发恶劣了。 两日过去,景帝还想着,顾南钰这次会不会又像年前一般掉链子。 若是如此的话,他真是要好好考虑考虑顾南钰适不适合继续坐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了。 当天傍晚,顾南钰带着审查后的结果呈了上去。 “王常岫?”景帝听着这个名字,莫名觉得耳熟。 内侍适时的提醒了几年前景帝曾对此人颇有褒奖,后来因为贪污受贿的事情被贬,而贪污受贿这件事,还是宁远侯参的。 景帝微微眯了眯眸子,声音冰冷:“这么说来,是这王常岫对宁远侯怀恨在心,这才设下杀局,想要报复?” 话中带着疑问,这显然是不信的。 帝王的威压轻扫,一殿的宫人们都有些紧张。 “查到最后的源头是王常岫,臣也觉得存疑,便让人细细查了王常岫,发现此人近两年无魏国公世子来往密切。” 顾南钰语气平淡的说着这一切,并没有点出明确的罪责。 魏国公府掩饰的再好,终究也是有蛛丝马迹可寻。 何况,这次动手,实在仓促,破绽太多,顾南钰都不需废什么功夫便得了这些消息。 具体的证据如今手上自然是没有的,即便是有,顾南钰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揭发。 景帝想来也不会因为一桩存疑的案子就治魏国公的罪。 他这一句话,不过是要挑起景帝心中的猜忌,搅一趟浑水罢了。 景帝没有再开口,垂下眸子,锐利的目光落在顾南钰身上,含着审视。 顾南钰平静与之对视,湛黑的眸子恍若一汪看不清的黑潭。 景帝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沉默片刻后道:“知道了,将这个王常岫打发了。” “是。” 景帝口中的“打发”,那就是要抓人抄家灭族了。 他素来擅长一句话定一个氏族的生死,现在也不例外。 待顾南钰走后不久,景帝去了一趟皇后宫中。 第511章 第511章 逮捕了王常岫之后,顾南钰收到一则消息。 景帝与皇后发了大火,连带萧楚殷在府中禁闭两个月,至于魏国公府,不需要景帝亲自开口,皇后便找了上去。 顾南钰很清楚,如今前朝后宫平稳,魏国公府是轻易动不得的。 就像对萧楚临一样,景帝会给萧楚殷第二次机会。 想想,还真是可笑。 “大人,王常岫已经伏诛。” 门外传来顾肆的声音。 顾南钰看着纸条在烛火中化为灰净,传了人进来。 “让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顾肆诚然道:“派出去的人还未有消息。” 顾南钰神色冰冷:“加大搜索力度,一定要在春闱结束之前把人找到。” 他需要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推翻景帝,还能让自己始终置身这场争夺之外的棋子。 想要让棋子相信他这个布局者,所要花费的心思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属下明白。” 京城中大部分的官员都以为宁远侯这次定然危险了,否则也不会昏迷了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半点儿动静。 谁知道,这刺杀的幕后黑手找到了,不过三五天,人就醒了,并且生龙活虎的,没两天就能上朝了。 王常岫已死,没有多少人会深究其中的事。 若是有人仔细这些,就会发现宁远侯对魏国公府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傅宁月前脚亲自送了穆笙去书院,回程路上,遇上了杨府的人。 原来是他们一直找的那个人找到了,这会儿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至多十天,就能到京城。 杨赋与杨谦并不急着离京,十天时间自然是等的起,只不过到时候,还要请她过去一趟,这会儿过来传话,也是提前知会一声儿。 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长街上,在平安楼的门口停了下来。 傅宁月看着生意已经恢复的平安楼,准备去新开的酒楼一探究竟。 那日她在摆谱上做了修改,将其中几个食材涂了去,接下来推出新菜时,新开的那家酒楼也推出了,菜式表面看起来一样,调味的食材却比平安楼的多一些。 这也就说明,平安楼的人没问题。 人没问题就是菜谱了,这东西不是绝密,有旁人知道也是正常。 傅宁月正想带着春若春喜等人过去一探究竟,不想安还没到酒楼门口,一个穿着考究的小厮走了过来。 清川警惕的挡在她身前。 小厮恭恭敬敬道:“傅姑娘,我们家主人有请姑娘进里头谈话。” 傅宁月已婚看着小厮:“你家主人是谁?” 小厮也没瞒着:“酒楼东家,肃亲王。” 傅宁月一惊。 身后的众人亦然。 没记错的话,之前肃亲王新开的铺子并非酒楼,况且那个时候也没有遮掩身份。 “不知王爷叫我,有什么事,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他私下相见终究是于理不合。”傅宁月思索片刻后委婉拒绝了。 小厮笑呵呵的接话:“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傅活该拒绝,他也可以亲自登门拜访。” 第512章 第512章 小丫鬟们:!!! 侍卫们:!!! 林夏师:!!! 傅宁月顿时变了脸色。 险些忘了,这位肃亲王也是个不讲理的主儿。 凭他能跟老御史打架的事儿,这种登门拜访,实则兴师问罪的事儿绝对干得出来。 她唇角扯出了一抹笑:“那就请小哥带路吧。” 小厮“哎”了一声:“姑娘这边请。” 身侧的春喜气的脸都歪了:“这什么人啊,哪儿有人非强逼着人见面的,太不讲理了。 春若还算淡定:“这可是肃亲王,什么事干不出来。” 小厮:“......” 我还在这儿呢,几位说他主子坏话怎么也不知道避着点儿。 小厮领着几人去了酒楼上头的雅间。 眼瞅着两个丫鬟要跟进去,小厮忙拦着:“我们主人说了,只见傅姑娘一个,二位姑娘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春喜眉头一皱,就要说话让春若给拦着了:“我们姑娘与王爷素未谋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便,倘若王爷执意如此,我等......” “好了,进来吧。” 没等春若说完,里间传来肃亲王懒懒的一句话。 小厮只好春若跟着傅宁月一块儿进去。 酒楼的雅间很大,一间房比得上平安楼两间,里头的桌椅板凳,陈设也并非是平安楼能比的,可见肃亲王在酒楼上花费了多少银子。 傅宁月进了屋,对着肃亲王屈了屈膝,随后便大喇剌的坐在了他对面。 肃亲王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对方。 一番互相审视过后,肃亲王端起茶杯,俊逸的眉眼浮出几分笑意:“宫里带出来的龙井,傅姑娘尝一尝。” 傅宁月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仔细品了品。 没品出什么特别来。 “如何?”肃亲王笑问。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肃亲王哼声挑眉,有些意外:“傅姑娘倒是冷静,与寻常的姑娘不甚相同。” 其他府上的姑娘知道他的“恶名,”见到这阵势,恐怕要两只眼睛一抹哭出来呢。 眼前这个还能如此淡定自如的喝茶,不见半点慌乱,难怪能把傅家大房那些妖孽治得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王爷说笑了。”傅宁月并未顺着他的话茬儿接下去,“不知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若非知道前世的肃亲王是与顾南钰一头儿的,她这会儿也不能这般冷静。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也算是一伙的。 肃亲王抿了下唇,没再扯别的,径直道:“听说傅姑娘近来从一老丈手中得了野椒种子,已经着手找人种下了,可是真的?” 第513章 第513章 话道此处,傅宁月着实有些意外了。 她本以为,肃亲王找到自己,说不准是知道了什么,为了顾南钰的事来的。 “是。”她没有否认。 肃亲王又道:“想必傅姑娘也知道,这些调味食材的种子,都掌握在皇家商会手中,本王也是商会的一员。” 肃亲王并非商会的会长,他毕竟是皇子,做这个位置不太合适。 但商会基本上都是他的一言堂。 平日里旁人如何商议不要紧,他可以不参与,不说话,但只要他开口,其他人绝无二话。 谁也不会蠢到无皇帝的亲兄弟作对不是。 “谁都知道,辣椒种子只有我们商会出售,你可知,你这么做,无疑是与我们商会作对啊。” 光是辣椒这一项调味带来的利益就足够养活一整个县城的人十年了,可想而知,傅宁月得来的野椒种子若是横空出世,商会的人会损失多少银两。 傅宁月闻言心中了然。 其实她早料到过商会的人会找上门,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找上门的是这位行事作风异于常人的肃亲王。 傅宁月弯眸笑笑:“生意场上的事,各凭本事,王爷难道还要为了这点银子,为难我这么一个姑娘家不成?” “你可不是普通的姑娘家,想来你也不知道,那老丈得了野椒种子,商会的人一直都是知道的,只不过瞧着老丈可怜,才没去管。” “这野椒种子,的确利益可观,不如这样,本王也不为难你,破格让你加入商会如何?” 傅宁月眨了眨眼,不乏错愕。 怎么说着说着让她加入商会了,这肃亲王,行事比她还要古怪? “本王查过你的资产,摆在明面儿上的算起来,其实不够资格加入商会的,但你这么一个姑娘家,能把生意做成这样,也实在难得了,破例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肃亲王端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能让傅宁月加入商会是她的荣幸一般。 旁人或许也会这么觉得,傅宁月却不这么想。 她只想本本分分做些自己的生意,赚点银子供养自己和家人,加入商会,性质就不同了。 寻常的商人只管赚钱,而商会的商人除却挣钱,还要养权。 皇室商会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像肃亲王说的,不加私产,只算她各个铺子的资产,根本不够格加入商会的。 是以,她即便加入商会,也不过就是挂名而已,没根基,也没实权,以她宁远侯府大小姐的身份,还会引出更多是非。 完全没必要的事。 眼看着傅宁月迟迟不说话,肃亲王舔了舔嫣红的唇,嗓音中有两分不可置信:“傅姑娘,你该不会是打算拒绝本王吧?” 傅宁月盈盈一笑:“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臣女这样的身份,入了商会也是麻烦,只能拒绝王爷的好意了。” 肃亲王敲着桌子,眉头轻挑,望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姑娘,加入商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商会会给予你做生意的支持,用不了几年,你那点儿资产就能翻好几十倍,何乐而不为?” 怎么好端端的还和银子过不去呢。 肃亲王的狐疑倒是让傅宁月不知该说什么了,对方这样的态度,好像真的为她拒绝赚更多的银子而惋惜似的。 “况且,只要你入了商会,野椒种子的事儿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每年上缴一部分银两就是了,你难道打算和商会作对?” 第514章 第514章 “臣女自然是不敢的,臣女专注于自己的买卖,实在无心管其他事情,何况商会,多谢王爷的好意了。” 被傅宁月再次拒绝,肃亲王多少有些不悦:“既如此,野椒种子,你打算如何处理。” 傅宁月睁大眼:“野椒种子不是我的吗,还要随访处理?” 肃亲王皱眉:“什么你的,本王知道这是你的,你这么做,触及了商会的利益,等野椒成熟之后,少说要上交赚利润的百分之二十,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王爷既知道这是我的东西,还要从我这儿征收费用,未免太不讲理了。”傅宁月温声细语说着,乌湛湛的眸子隐隐透出两分寒意。 她忌惮肃亲王的身份,可不代表,乐意被随意欺负。 他是亲王又如何,若是真敢动手,身边的清川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本王还是头一回遇到敢跟我讲道理的姑娘,傅宁月,莫不是你以为你父亲是宁远侯,本王就拿你没办法?” 傅宁月依旧笑着:“王爷说笑了,臣女不敢。” “百分之二十的银子,你若是不交,便别想再京城做生意。” 傅宁月淡定的喝了一口茶,在肃亲王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开口:“那恐怕,不能如王爷的愿了。” “呵!”肃亲王不可置信的笑了:“傅宁月,你倒是有胆子,你就不怕本王大叫一声,你这清名,从此受污?” 傅宁月弯了弯唇:“那恐怕王爷到时候就不得不娶臣女了,臣女虽不想成亲,但若是能做亲王妃,如此尊贵,臣女也是愿意的。” “你——” 肃亲王被怼的哑口无言,“好个伶牙俐齿的傅宁月,真是不知羞耻!” “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情,那臣女就告退了。” 傅宁月起身,迎上肃亲王怒目圆瞪的眸子,还行了个礼。 气的肃亲王脸色更难看了。 等人走了,他看着桌上还满着的茶水,气冲冲喝了个干净。 小厮进屋,见他脸色都不好了,有些震惊:“爷,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这傅姑娘出言不逊?” 他可从来没见自家主人生过这么大的气,而且看样子还很憋屈。 他家主人是谁,圣上亲弟,御史都敢随便打的主儿,居然也有憋闷的一天,也是奇了,这傅姑娘挺厉害啊。 小厮瞬间对方才那位傅姑娘多了几分好奇。 “什么傅姑娘,分明就是个穿了人皮的小狐狸,鬼精鬼精的,一张嘴巴更是厉害!” 他这样的年纪,在皇子中不成婚算得上很晚了。 太后与景帝也经常催促他早些成婚,只是他不愿意。 这世间唯有银子与权利最靠谱,银子他赚不够,这权利,他已然是一人之下,那还要娶个媳妇儿干什么呢。 给自己添堵么! 满京城都知道,他肃亲王孑然一身,不愿多谈亲事,那姓傅的丫头是看准了这一点。 偏偏他最气的不是傅宁月,而是自己。 大约是平常与姑娘家打交道少了,能与商会里那些老狐狸们说到一处的人,竟被傅宁月三言两语怼的说不出话来。 肃亲王心里那个气啊。 第515章 第515章 “她该庆幸自己是个姑娘家,否则,本王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小厮忙应着:“是是是,这是自然的,我的爷您消消气儿,何必同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般置气,委实不值当啊。” 小厮是真怕啊,万一自家爷觉得气不过,跑大街上把人姑娘拦下来一顿打。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这可跟打御史不一样,要是真这么做了,脸也算是丢尽了。 肃亲王这会儿听出了小厮的话外音,斜睨了小厮一眼:“狗东西,你什么意思?” 小厮茫然“啊”了一声,笑呵呵的给他倒茶:“小的没别的意思,小的就是担心爷,您消消气,消消气。” 肃亲王恶狠狠瞪了小厮一眼,抬眸扫过窗外,宁远侯府的马车正慢慢悠悠的往侯府去。 他冷哼了声,下令:“跟商会的人知会一声从今天开始,不允许和傅家名下的铺子做生意,若是让本王知道有什么人敢违背本王的命令,那就是与本王作对,让他们掂量着自己几斤几两。” “是,小的立刻吩咐下去。” 马车晃悠,里头的恶春喜心惊担颤:“这肃亲王还是个王爷呢,言语说话间,竟同市井流氓没什么区别,小姐,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 倘若肃亲王当真对外喊了一句,自家小姐的清誉算是彻底毁了。 最重要的是,只怕顾大人也会误会。 “肃亲王最不耐烦娶妻,他说那句话,不过是吓吓我罢了。” “还好只是吓吓咱们,倘若肃亲王说话当真,小姐就危险啦,您下次可别再冒险了,这多,哎呦,春若你别唔唔唔......” 叽里呱啦的春喜话没说完,就被春若塞了一嘴巴的蜜饯,嚼都嚼不动。 回到侯府,傅宁月见到了风尘仆仆归来的清海。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清海低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可知道人是在何处找到的?” “属下还没到北疆境内,舅老爷的人就已经往回走了,属下有心想问,舅老爷的人并未开口。” 清海与杨赋派出去的人是同一个目的,就是寻找楼纱菱等西秦遗孤。 “不过属下知道,舅老爷的人带回来的,是一名少年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属下曾远远的看过一眼。” “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清海道:“那少年似乎是个哑巴,一路上并未见他开口。” “哑巴?”傅宁月错愕,“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清海应下,转身离去。 傅宁月第二日本想去杨府看看,偏偏铺子这个时候又出了问题。 方嬷嬷脸色不大好:“一夜之间,本来和咱们说好的几家商户都变了卦,宁愿退还三倍的订金,也要终止与咱们的合作。” 傅宁月了然,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肃亲王的手笔。 民间有句话,叫做睚眦必报肃亲王,如今看来,当真是不假。 这是要断了她的财路,迫使她妥协啊。 第516章 第516章 肃亲王大概会以为她在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答应他提出的无理要求。 可惜了,傅宁月向来不喜欢被人胁迫。 天气暖了几分,宁远侯得了景帝的话,得以在家中多休息几日。 那下毒的小厮赵二,本是要杖毙的。 顾南钰见傅宁月有心保人,便酌情将事情上奏给了景帝,景帝嫌晦气,大手一挥交给了顾南钰处理。 顾南钰将人关进了大牢,赏了二十个板子,这事儿就算完。 正常人二十个板子下去,恐怕没命也要半瘫。 有顾南钰的命令,行刑的衙役手下略收两分力,赵二顶多就是痛上一个多月,不能下地,好好将养着就成。 如今人在牢里,他的妻儿顺利被救出,傅宁月总算是能放心了。 她带着春喜做的点心到了主院儿,见宁远侯正在晒太阳,笑道:“父亲好雅兴,今日伤口可还疼么?” 一听闺女的声音,宁远侯立刻从长椅上坐了起来:“不疼了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宁月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这不是过两日要进宫,女儿有些紧张,特意来寻父亲说过话。” 一听这话,老父亲心都要化了。 想想如珠似宝的女儿这些天为他担惊受怕的,东奔西走的,知道是自己与陛下联手设局,都没多说什么,宁远侯心疼的不行。 “紧张什么,每年太后生辰你不都要进宫去,太后素来疼你,只是不便表露,不必紧张,至于太后的寿礼,你也不必担心,为父都给你安排好了。” 尽管太后对宁远侯的的态度表现得平淡无奇,但宁远侯看的清楚,太后其实靠在他夫人的面儿上,对府中多有照拂,只是没有显露于人前罢了。 傅宁月前世对太后畏惧多过亲昵。 毕太后喜怒不形于色,每次进了宫,也是抄写佛经,没什么旁的要紧事。 从前她不喜这些,觉得无趣,连带着也看不出太后的照拂。 如今细细想来,她老人家又何必不是为了舅舅一家,为了自己谋划呢。 她被囚禁在宋邀云后院之时,若非太后授意,只怕都撑不了太久的时间。 太后不死,宋邀云顶多是苛待她,太后一去,她便成了下堂弃妇。 重来一世,倘若能在太后突发恶疾之前做好准备,或许能改变这一切。 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争取到能经常入宫的机会,仔细算起来,距离太后突发恶疾,只剩下两个月。 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太后是因为什么病去的。 两日后太后的生辰,是她一直等待的机会。 太后素来简朴,这些年的生辰办得越发简单,基本上就是同景帝,几个小辈一道用膳,便再没其他的了。 这两年更是省去了操办,只留傅宁月与杨婷玉在殿中陪着,见了请安的景帝与皇后等人,便又关闭了宫门。 不过这一趟,还能顺带帮她解决另外一个麻烦。 不出意外的,太后生辰这一日,傅宁月坐上了杨赋府的马车,与杨婷玉等人一道入了宫。 太后的娘家人口简单,只她一个嫡出的女儿,老两口早些年去了,如今关系近的,也就是表亲杨家了。 傅宁月的母亲与杨赋年幼时经常被接到宫中小住,后来杨赋要念书,成了圣上伴读,傅宁月的母亲每道夏天,就会被传入宫陪伴太后。 第517章 第517章 如此荣宠过盛,风波也就不断。 早些年,还传出过景帝想要纳傅宁月的母亲为妃的消息。 人云亦云,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可没人知道,两个当事人彼此并无意,后来还惹出了一番是非。 叫太后不得不顾忌几分。 杨谦和杨淮同太后请了安,就往景帝那边去了,太后向来只喜欢留傅宁月与杨婷玉两人坐陪,每次都是打发人先离开。 二人自然照旧去给景帝请安。 仔细算起来,景帝也算是他们的远方舅父。 傅宁月心里算着这门关系,不由得庆幸太后与舅舅一家是远亲,否则,她与顾南钰的关系岂不是要成为表兄妹。 这样近的关系,嫁娶也是有的。 大约是因为历长峥的关系,一想到含有“兄长”关系的哥哥对自己有那样的心思,傅宁月便忍不住反胃。 “都来了,坐下看看经书吧。” 太后看着两个年轻女孩儿,不动声色的抬眸打量着。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两个少女与去年此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只是外表上的,更多的是内心的变化。 杨婷玉倒是还好,仍旧是性子活泼,受不住压抑的小姑娘,但人长大了,也规矩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随意了。 反倒是傅宁月的变化,让她有些吃惊。 常年吃斋念佛,少女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沉静与自然令她有些以为。 过去了一盏茶功夫,殿内香火枭枭,唯余书页翻看的声音。 太后捻动手中佛珠,却时刻注意着傅宁月。 换做从前,傅宁月绝不会这般安安稳稳的看经书,哪怕一言不发,注意力也不会全都在这上,早就被旁边的杨婷玉给引到了九霄云外去。 莫不是长大了的缘故? 太后半眯着眸子,总觉得蹊跷。 少女身上除却沉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来。 余嬷嬷是跟着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了,如何看不出太后的心思来。 二人进了内殿,打算观察着俩姑娘的。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二人仍旧看着经书,聚精会神。 半炷香的时辰过去了,杨婷玉偶尔会被殿内的某样摆设吸引目光,不过很快就又看起了经书,再看傅宁月,从始至终,都十分专注。 见太后觉得惊奇,余嬷嬷笑道:“其实太后何必这般费功夫,两位姑娘长大了,懂事了,性子自然就沉稳多了。” 等着这样长的时间让两位姑娘看经书,不过就是为了磨他们的性子。 成大事者不切莫不可急躁,需得沉稳前行。 “都还是小姑娘呢。”太后语气有些感慨。 余嬷嬷笑了:“太后说到底是心疼她们的,其实以您的身份,杨傅两家的地位,太后对二位姑娘的喜爱,也不必藏着掖着。” 第518章 第518章 “哀家倒是觉得,这两个孩子有些怪。” 余嬷嬷不解:“怪在何处?” 太后笑了笑,没有明说:“时辰也不早了,是不是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让她们别看了吧,姑娘家家的,看这些也没意思。” 余嬷嬷跟着笑了,搀扶着太后往外头走:“太后刚刚还说小姑娘要多磨性子,这会儿就舍不得了。” 初春的日子,天气冷暖相宜,太后也是来了兴致,让人在园中凉亭设宴。 “难为你们两个孩子这两年陪着哀家过生辰,尝尝宫里的饭菜可还合胃口。” 太后走至园中,率先坐下,傅宁月与杨婷玉才在她的授意下落座。 平日里总是活泼些的杨婷玉此时此刻也安稳许多,不敢在看起来颇为严肃的太后跟前表露太多。 瞧着二人只应声,不说话,太后想到了余嬷嬷说的话。 不免在心里自问一句,莫不是她真的看起来太严厉了,这俩姑娘才这般的拘束? 这般想着,太后放缓了声音:“今日皇帝与皇后她们都不会过来,你们也不必太过拘束,都是大孩子了,总绷着,倒像是哀家把你们怎么了似的。” 杨婷玉与傅宁月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之前进宫几回,太后都不会说这些的。 今天是怎么了? “婷玉啊,你身子骨不好,坐过来一些,莫吹了风,在哀家这儿落了病,回头让你祖母数落哀家。” 杨婷玉霎时受宠若惊:“多谢太后娘娘好意。” 她慢悠悠的挪了过去,挪的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什么。 余嬷嬷瞧着,拿帕子遮住了上扬的唇角。 太后从前没注意,只当她年纪小,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真让余嬷嬷说对了? 她抬头,正好对上余嬷嬷偷笑。 太后深深皱眉,陷入了沉思。 她好歹也算是表姑奶奶,怎的杨婷玉怕她怕成这样。 在看一旁的傅宁月,就比杨婷玉神色轻松许多。 太后找回了一些自信,又对傅宁月道:“你也坐过来一些,隔得那么远,只怕都够不着菜。” “谢太后娘娘关怀。”傅宁月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坐得近了。 太后默默挺直了背,长舒口气,颇有些自得的睨了余嬷嬷一眼。 余嬷嬷无奈又好笑。 太后娘娘最近跟那些年轻妃嫔在一块儿久了,都沾上了几分孩子气呢。 “近来京城多事端,你们姑娘家要小心,少出门。” 太后语重心长的嘱咐了这么一句。 杨婷玉飞快抬眼往傅宁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瞳孔睁大,意思很明显。 太后娘娘今日是怎么了,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顶着一张板直凝重的脸说这些关心的话,实在是令人害怕。 傅宁月对着她微微摇头。 杨婷玉跟着她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句。 太后仍在继续:“你们年纪都大了,瞧着一个个都要出嫁了,哀家的库房里还有一对儿成色极好的镯子,待会儿龄姑你去取了来,给这俩丫头一人一只。” 龄姑是余嬷嬷的名字。 “是。” 傅宁月与杨婷玉起身谢恩。 “行了行了,在哀家这儿,没这么多规矩,不是说用膳,吃吧。” 第519章 第519章 有太后这句话,太后这才动筷子。 余嬷嬷叫了旁的宫人过来伺候,转身去取库房里的镯子。 不想才从库房里出来,就见殿外进来一个穿紫袍的年轻人。 “王爷,您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余嬷嬷有些意外。 来人正是肃亲王。 “余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母后生辰,我人不在京中,不能为母后庆祝生辰,今年我既在了,哪儿有当不知道的道理,母后在哪儿?” “额,太后这会儿,正同杨家与傅家两位姑娘用膳呢。” “是么,那我赶上饭点儿了,去多备一双碗筷来。” 肃亲王并不意外,他特意赶着这个点来,一来是为了给太后庆贺,二来,是顺道来看看傅宁月这个手下败将。 他说了,定然要让傅宁月知道得罪他,得罪了皇室商会的代价。 一夜之间十多家铺子的谈好的生意黄了,姓傅的铁定要伤心死了吧。 肃亲王得意的想着。 啧,要是小姑娘伤心的对着他哭鼻子怎么办,把这茬儿给忘了,姑娘家什么的最麻烦了。 肃亲王一时间有些懊恼。 余嬷嬷不明白他一时笑,一时恼是为着什么,只能应是。 “母后,母后,看儿子给您送什么礼来了。” 还没到亭子里,肃亲王的声音就远远传了过来。 杨婷玉瞬间瞪大了眼,趁着太后转头观望的时间,小声问:“这是谁啊?” 竟然在太后的殿中大呼小叫的。 傅宁月淡淡道:“肃亲王。” 这样大摇大摆的姿态,除却这位还能有谁。 杨婷玉更紧张了:“啊,肃亲王怎么过来了,那我们是不是要避一避?” “避什么,是太后赐宴,你能避去哪儿?” “也是哦,这肃亲王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表妹,你小声些。”傅宁月简直哭笑不得,幸亏这话肃亲王听不见。 否则凭他那样的小心眼儿,不知要计较多久。 “你怎么来了?”瞧见亲儿子,太后脸上没什么笑意,“如此没规没矩的,来了也不差人通传。” 把俩姑娘给吓着了怎么办。 “儿子来给母后庆生呀。”肃亲王笑着将贺礼奉上:“母后瞧瞧这是什么。” 他大步跨上亭内。 杨婷玉想要起身行李,太后手一挥:“你们坐着,不必理会。” 杨婷玉又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将肃亲王带来的贺礼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份经书。 “这是儿子从南方找到的,是已逝的无尘大师的手抄经。” 太后信佛,无尘大师又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方丈,可是活到了一百二十岁,这礼物无疑是太后喜欢的。 “你有心了,好了,东西哀家收下了,你去吧。” 肃亲王一顿:“母后不留儿子吃饭么,这都饭点了。” “知道饭点还过来,哀家瞧你是专门里赶趟的。” 肃亲王嘿嘿一笑,也没反驳:“让母后看出来了。” “行了,添你一副碗筷。” 第520章 第520章 “正好,这俩姑娘,算起来,一个是你侄女,一个是你外甥,正好见见。” “我知道,杨家姑娘,与宁远侯的傅姑娘。”肃亲王眼神在傅宁月身上落的久了一些。 太后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儿来:“怎么,你认识?” “母后说笑了,见过一两回罢了,谈不上认识。” 太后眯了眯眸子,总觉得他没有说真话。 这时候,宫人拿了新的碗筷过来了。 “我听说,前几年母后一直召这两位入宫陪您啊,想来,这小侄女,小外甥女,应当是很乖巧的孩子了。” 肃亲王笑吟吟说着。 他倒是把这茬儿忘了,太后与杨家是拐了十八个弯儿的远亲,进宫之后一直得杨家照拂,关系也就更亲一层。 傅宁月的母亲是杨老夫人的女儿,和他平辈,若是再世,他该称一句表姐。 这么一来,他可就是傅宁月的长辈了。 太后没好气,“与你比,谁都乖巧,老祖宗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肃亲王本还想借理会奚落傅宁月两句,听了太后的话不得不乖乖闭嘴吃饭。 有太后在,这顿饭吃的还算平静。 用过饭后,太后叫人上了些点心茶水,让傅宁月与杨婷玉先在园中逛逛,她则要去将经书供在佛堂里头。 “你与哀家过来。”太后点了肃亲王。 肃亲王不信佛,一听要进佛堂,直接找了个借口:“我就不去了吧,我去那边看看。” 他指着东边的园子,也不懂太后应声,走的飞快。 太后摇摇头,还是去了佛堂。 傅宁月与杨婷玉正在品尝宫里的点心茶水。 点心是新做的,甜而不腻,各种馅料都放的恰到好处,十分精致,茶水又解渴清油,坐在亭子里,看看春日里枝头争相冒着绿芽的精致,心情不自觉就好了。 “表姐,这镯子这么贵重,我都不敢戴。”杨婷玉捧着锦盒,眨巴着眼睛面露惶恐,“你说太后今儿个怎么了,突然赏咱们东西,从前也没见太后这般宽和呀。” 镯子成色绝佳,颜色翠绿,比之园子里新出的绿叶还要翠上几分。 即便是傅宁月,也从未见过这样品质的镯子。 “这镯子,一只怕是要十多万两银子。”她诚然道。 杨婷玉倒吸一口凉气:“真的吗,这么值钱,太后就这么赏赐给咱们了!” “太后从前对我们也好,只是不像今日这般明显。” “可我觉得太后很严厉,有些吓人呢,不过表姐既这么说了,想来太后娘娘是对咱们好的,毕竟这么贵镯子说给就给了。” 杨婷玉将盒子盖上,想着等回了家,要把镯子交给母亲好好收着。 “镯子再贵,想来傅姑娘也是不在意的,毕竟傅姑娘家财万贯,不缺这一点。” 肃亲王的声音从身后的园子中传来,身穿紫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扬起下巴,狭长的眉眼轻挑。 “毕竟铺子亏损了这些,也不见你有些愁容,实在是让本王意外啊。” 他幽幽说着,缓步靠近。 杨婷玉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肃亲王说着什么。 第521章 第521章 傅宁月这时发现方才在旁边伺候的几个宫人不见了,想来是被肃亲王给支走了。 她竟也没发现! “说到底,还是拜王爷所赐。”她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不过臣女就是家当再多,太后娘娘赏赐,总归是好的,何来缺不缺这一说。” 肃亲王哼声笑了,拿起两人的身份差调侃起来:“小外甥女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啊,等着你铺子关门那一日,可不要来找你舅舅我哭鼻子。” “俗话说的好,尊长爱幼,舅舅这般在意我这么个小外甥女,实不该这样欺负小辈,有损舅舅颜面啊。” “你倒是会顺杆往上爬,本王要真是有你这么个外甥女,一早出手教训了,可等不着今日。” “这不是王爷说的吗,臣女不过是顺应王爷的意思,怎么又成了顺杆往上爬了。” 傅宁月弯着唇角,肃亲王说一句,她就回一句。 可把原本能逮着机会奚落她的肃亲王气坏了。 主要是肃亲王发现自己压根说不过她。 该死的,明明是他占据了上风才对,这小破丫头不赶紧求饶,还敢顶嘴。 肃亲王一时气的冒烟,奈何这是太后宫里,他还不敢真拿傅宁月如何。 “嘴巴这么厉害,若是做生意也这么厉害,可落不到如今这样的下场,本王告诉你,等你铺子关门大吉,你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 傅宁月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佛堂的方向余嬷嬷正看着这边。 她灵光一现,脑中有了一个十分简单的解决方法。 不过就是有些招人恨。 她是无意与肃亲王为敌的,这人不出意外的话要帮顾南钰争权的。 只是肃亲王这样的跋扈,以商会为要挟,她若是退让了,日后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她愿意为了顾南钰让一步,这一步,就是底线了。 再多,她可要生气了。 “所以王爷是打定了主意要逼的我将铺子关门大吉吗?”她迎头问了一句。 “怎么,这时候怕了?”肃亲王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耷拉着眉眼,真以为自己猜对了,立刻神气起来:“告诉你,这时候怕了也晚了,不过呢,你要是对着本王低头认错,称一句舅舅,再把野椒种子全送过来,本王就放过你这一回,如何?” 还如何? 上回只是要了百分之二十,如今连种子都不给了。 真是好大的脸啊。 杨婷玉听不懂两人说什么,扯着傅宁月的衣袖满脸的好奇。 “表姐你们说什么呢,你认识肃亲王啊?” 什么铺子,关门,舅舅外甥女的,她一句也没听懂。 傅宁月给她使了一个眼色,随后拿起旁边的帕子,抹了抹眼角:“王爷,臣女知道您身份尊贵,臣女知错了,臣女愿意出让,请您放过臣女这一次,否则铺子关门,侯府的许多下人,怕是要吃不上饭了。” 杨婷玉虽听不懂她说什么,但她看懂了这个眼神,立刻跟着哽咽起来。 ??? 肃亲王还有些懵,这就投降了? 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呢。 第522章 第522章 “是啊,王爷,我表姐又不曾得罪您,您又何至于如此啊。” 尽管不知道傅宁月与肃亲王在说什么,但杨婷玉很快顺着傅宁月的话音补了一句,还不忘拿着帕子擦眼泪。 真真是一副可怜模样。 看着二人又掉眼泪,又擦脸的,肃亲王一时手足无措。 “不是,你们有话好好说,哭什么呀,我还没说完呢?” 他就说会掉眼泪的姑娘家最烦人了吧。 然而,傅宁月并没有同肃亲王多说,屈了屈膝,便拉着杨婷玉离开凉亭,哭着往园子里去了。 肃亲王懵的不能再懵。 “不是,听我说完呀,大不了,我让让你呗。” 姑娘家都这般喜怒无常的么,他刚刚都心软了。 “表姐,你与肃亲王说的到底是什么呀,我一句也没听懂。”杨婷玉挽着傅宁月的手臂,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傅宁月把眼角挤出来的泪珠擦掉,随后笑了:“不久之前,我遇到了一个老丈,他手中有不少的野椒种子......” 听傅宁月解释完缘由,少女腮帮子鼓动,颇为生气:“岂有此理,这肃亲王竟如此蛮不讲理,还跑到宫里来嘲讽表姐,难道他贵为亲王,就能如此为所欲为了吗?” “皇家商会的那些人都是唯他马首是瞻,肃亲王说一便没有二,我若是进入商会,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 “可是表姐,我还有一事不明白,你方才为何装哭啊?” 幸亏她聪明,不然都跟不上表姐的节奏嘞。 傅宁月眨了眨眼睛,弯唇笑了:“方才,余嬷嬷正往咱们这边看。” 杨婷玉愣怔了一声,遂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表姐你可真聪明。” 余嬷嬷既瞧见了,便一定会告诉太后的,她们二人是太后传到宫里来的,莫名其妙的被肃亲王惹哭了,太后自然是要问询一番。 如此一来,肃亲王难逃一番责难。 杨婷玉却还有一丝忧心:“表姐,肃亲王毕竟是太后娘娘亲生,只怕不一定会站在咱们这边的,说不准做做表面功夫,就过去了。” 傅宁月沉默了一瞬,声音微涩:“其实,太后娘娘对你我更多的事疼爱,只不过,是有顾虑,这才不曾表现太过。” “是么,可我一点儿也没感觉到。” “你我是什么身份,比不得肃亲王,太后对自己的儿子好可以无所顾忌,但对你我,一旦宠爱有加,你我便会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 “太后的恩宠,既是幸运,也是毒药,你仔细想想近几年,在太后这里时,太后虽严厉,教给你我的,是不是实实在在的真东西。” 杨婷玉仔细回想起来。 记得头一回入宫陪太后时,太后曾嫌弃她的一手字丑,每日必有一个时辰会让她练字。 一个时辰坚持同一个动作虽辛苦,太后却也没有闲着,会在旁边盯着她,若是有时见她落笔不对,还会亲自握着她的手亲自教学。 第523章 第523章 长此以往,她那一手丑字竟真的练了起来,甚至与才学出众的好友相比,都不落下风。 “我说的没错吧。”傅宁月挽着她在园子里走,有些怅然:“从前我也觉得太后娘娘严厉,有些怕她,等真正看清楚了,才发现后娘娘是为着咱们好。” 杨婷玉怔怔的点头:“表姐说的有道理。” “太后为人仁善正直,最容不下欺辱旁人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为着陛下与先皇后的事,太后都恼了陛下与如今的魏皇后。” 对当今皇帝都是如此,可见太后心胸正直。 傅宁月想,或许太后也是知道景帝对顾皇后下的手,也正是因此,才慢慢的与自己的亲儿子疏远。 “是啊,表姐这么一说,我才是明白了,当年顾皇后去了没多久,陛下就立了如今的魏皇后,我娘说了,太后只怕是觉得陛下薄情,所以这些年一直冷落如今的魏皇后呢。” 这也是众人猜测的缘由之一。 “原来这就是表姐的用意,太后如此正派的人,定不会容忍肃亲王用这样下作的手段逼迫,看来今日,肃亲王是有苦头吃了。” 佛堂之外,肃亲王被余嬷嬷领了进来。 太后蹙着眉,神色锐利道:“方才听余嬷嬷说,你将婷玉与宁月欺负的哭了,可有此事?” 肃亲王还奇怪着呢,怎么好端端的非叫自己进来,听了太后的话,再联想傅宁月与那杨婷玉忽然一起抹鼻子哭。 他顿时明白了。 这是被两个小丫头给算计了啊。 她们二人刚刚站着的地方是可以看见门口的余嬷嬷的,可是他瞧不见。 是以,二人就假哭引起余嬷嬷的注意,再由太后出面。 想清楚这一切,肃亲王捏紧了拳头,难过不已。 好一个会谋算的臭丫头,他真是小看了傅宁月,本以为不过是有两分本事罢了,没成想是他低估了。 更生气的是他刚刚居然还觉得俩小丫头哭的伤心,心软准备松口了。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肃亲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到自己又遭傅宁月给耍了,连回答太后的话都忘了。 见肃亲王迟迟不开口,太后的表情更加凝重:“哀家在同你说话,你游什么神?” 回过了神,肃亲王意识到太后方才对两个小丫头的称呼,一时好奇:“母后对这二人倒是看重。” “你不用管哀家如何看重的,哀家在这京城之中无依无靠,年轻时候,先帝的后宫佳丽无数,若非是有杨家支持,我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辱,如今这俩孩子是杨家的后人,虽说血缘离的远,但哀家喜欢,便由不得旁人随便欺负了去。” 这句“旁人”说的自然就是肃亲王了。 “母后,儿子可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帮着外人。” “哀家素来只看道理,不论亲缘。”太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说,你为何要欺负人家两个小姑娘?” 肃亲王咬了咬牙:“儿子真没有。” “若是没有,二人又为何哭,还被你吓跑了,还不快些说实话!”太后语气中多了两分严厉。 第524章 第524章 她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这会儿不方便把人叫进来听她教训肃亲王。 “什么吓跑了,儿子不过是同她们说两句话罢了。”肃亲王觉得自己简直有理说不清。 太后脸色微沉:“说两句话能把人说哭了?莫要以为哀家是那些商户,能被你吓着,你若是不说,哀家可以去问宁月那丫头。” “母后。”肃亲王赶忙制止。 去问傅宁月! 那臭丫头指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到时候,他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儿子说,儿子说还不成么。” “这还差不多。” “是这样,前几天儿子去找了傅宁月,想让她把手中的野椒种子出让,或者加入商会,可是她不愿意,那儿子能有什么办法。”肃亲王捡着不要紧的说,“儿子今日来,正好见着人,便又旧事重提了呗。” 太后端起热腾腾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眉眼和蔼的笑着,说出口的话叫人感到压迫。 “你觉得哀家好糊弄么,以你的性子,得不到的东西,能轻易罢休?还让一个姑娘家加入商会,你也说的出口!” 眼瞧着太后是真的生气了,肃亲王闭了闭眼,心里将傅宁月骂了千八百遍不止。 都怪这个臭丫头。 余嬷嬷忙奉上茶水:“太后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王爷也是,傅姑娘是女子,商会中都是男子,你让一个世家贵女加入商会,岂不是遭天下人诟病。” 肃亲王觉得自己要辩一辩:“儿子不是看她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才提的,母后莫不是不知道,这宁远侯府的姑娘,可是亲自上手做生意的。” 肃亲王的本意是想让太后对这个行为有些出阁的少女多两分不满。 只是他忘了一件事,太后可是喜欢顾皇后多过于景帝的人,对于这些自力更生的女子,只可能喜欢,不可能厌恶。 太后一眼看出了肃亲王的心思,斥道:“自己做生意又如何,这世道难不成就允许男子出门做生意,老祖宗都没这样的规矩,你一个皇子,不也是成天在铜臭堆里打滚。” 肃亲王撇了撇嘴:“儿子就是随口一说。” “给我说真话,到底怎么回事儿,若再敢说假话,你且看我如何治你就是了。” 太后也是气了,这会儿连“哀家”都忘了自称。 肃亲王无奈,将事情和盘托出。 太后修身养性了这么多年,差点儿没抄起手边的茶盏撒他脸上。 “你个小混账,仗势欺人的事你也做的出来,哀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为了一点儿野椒种子,说穿了,顶天几十万两银子的利益,他就这么害人! 太后生平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些事。 肃亲王想也不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儿子错了,儿子以后不敢了。” 余嬷嬷帮着太后顺气,俨然也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 为了点野椒种子,就耍这样威胁阴险的手段,着实叫人不耻。 也难怪太后生气了。 “你一个皇子,与一个姑娘家这样计较,人家姑娘又没做错什么。”太后越想越气,“今儿个还把人给说哭了,你说说说你,我要怎么说你才好。” “母后别生气,是儿子错了,等儿子出了宫,立刻叫人重新与傅家合作,绝不让她损耗一分钱。” 太后面上有焦灼,一是气肃亲王辜负她的叮嘱,以势欺人,又为了点生意做出这样的下作手段,二又是痛心。 第525章 第525章 她从小就培养两个儿子要做最正直良善的人,绝不能因为自己出身皇家就自视甚高,生而为人,要心存善念,除非被人所害,否则,绝不能主动害人。 可是两个儿子,竟没有一个将她的话听进去的。 哪怕她年轻的时候宫里那样难熬,也从未主动害过任何一个妃嫔皇子。 沉默了许久,太后深吸口气,将心头的情绪压了回去,眼眸沉沉看向肃亲王:“你当真知错?” 肃亲王点头:“儿子知错,儿子一定改。” 在肃亲王看来,这不过就是正常的生意竞争手段罢了。 他不过就是用点计策想让傅宁月退一步罢了,又没打算害什么人,这又不会死人。 当然,太后都开口了,他自然说到做到。 ...... 傅宁月被太后叫回去的时候,又多得了一匣子珍珠的赏赐。 “你这孩子,受了欺负也该同哀家说。”太后拉着傅宁月的手,眼底含着心疼,待看向肃亲王时,声音又冷了:“你过来。” 肃亲王心里臊得慌,偏偏又不能反驳太后的话。 “小外甥女,先前的事儿,本王做的不对,你放心,本王回头就交代底下的人,合作继续,这些天你损失的银子,本王会赔给你。” 杨婷玉抿了下唇,没说话,对于肃亲王的道歉,还是吃惊的。 一切都和表姐推算的一模一样哎! 傅宁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吃惊,心安理得的应了一声。 太后瞧见她这幅模样,神色变呢复杂起。 待事情都说完了,快到离宫的时间,傅宁月让杨婷玉在外头等她,她有些话要同太后坦白。 香火枭枭的殿内只有太后坐在主位上,傅宁月恭敬行了一礼。 “请太后娘娘降罪。” 太后就这么看着她,也没让她起身:“你何罪之有?” “臣女利用太后对臣女的关心,引出了王爷的事。” 太后闻言,惊讶于她的坦白。 “你利用哀家?” “臣女有罪。” “你说出来,就不怕哀家治你的罪?” “臣女有罪,太后惩罚是理所应当,太后如此关心臣女,臣女却利用太后,是该罚。” 傅宁月已然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前世今生,太后都视她与婷玉做孙女一样对待,傅宁月做不到利用完太后当没事人一般。 即便罚,也认了。 然而,高座上的人却笑了:“你这丫头,当真是颇有意思,哀家对你如此严苛,你是如何看出来,哀家关心你的。” 傅宁月诚然道:“臣女从前与婷玉进宫,在太后这里学到了许多,若是太后不喜欢臣女,大可以放置不管,绝不会亲力亲为传艺。” 第526章 第526章 太后手中捻动的佛珠顿了顿,随即笑了:“你这丫头,年纪长了一岁,也比从前聪明许多,想必是今年经历的事情格外多吧。” 哪怕深居宫中,宁远侯府的大小事太后都十分清楚。 起初,她还在想,要不要出手干预一下,结果不等她出手,一切都让傅宁月自己给解决了。 太后心里多少有些欣慰。 如今这世道,身份再怎么尊贵,若是没点儿心机手腕也是活不下来的,像傅宁月这样,就很好。 “承蒙太后教诲,臣女才能有今天。” “你倒是实诚,行了,起来吧。”太后并不恼,反而对傅宁月的坦诚十分高兴,有心机,有手段,却并不心狠手辣,是个重情义的人。 “既知道哀家疼你们二人,就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臣女明白。” 太后笑的慈祥:“得了,回去吧。” “臣女告退。” 离开太后宫里,二人由小宫女领着出去。 到了殿外,只见肃亲王正依靠在漆红的墙上,一张俊脸臭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傅宁月。 “王爷还没走啊。”傅宁月笑问。 肃亲王如今一见着她笑呵呵的模样心里就窝火的很。 他迅速跟上来。 惊的旁边的小厮忙拦着:“哎哎哎,爷,我的爷,您悠着点儿,这可是宫里啊。” 生怕肃亲王一个生气动起手来,刚刚才被太后娘娘训斥过呢,这会儿再跟人家姑娘动手,估摸着太后娘娘要动手打他了。 “干什么,别拦着本王。”肃亲王一把甩开了冲上来的小厮,“本王就跟她说两句话,还能打她不成,本王从不打女人。” 小厮呵呵笑了声,心里却没底儿。 您要是动起怒来,打不打的,自己恐怕也不清楚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傅宁月淡淡笑道:“王爷有什么话要说,还请尽快,否则,若是让别人瞧见了,臣女只怕是说不清。” 肃亲王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你说不清?本王瞧着你这张嘴厉害的很,应该是本王说不清才对吧。” 傅宁月面露不解:“王爷,何出此言呢?” “你少装无辜,方才故意拉着你这个妹妹在余嬷嬷面前哭,不就是为了让母后责备我么,本王可真是小瞧了你,年纪不大,心思倒挺深啊。” “王爷言重了,臣女的确是吓着了。” 肃亲王狠狠翻了个白眼:“少装蒜,今日的事算你狠,本王记住你了,就算母后替你撑腰,本王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傅宁月屈了屈膝,仍旧镇定:“王爷息怒,你是陛下亲弟,贵为亲王,这般同我一个姑娘家计较,只怕会失了身份。” “少给本王戴高帽子,就算你夸本王,本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王爷想多了,若没有别的事,臣女就先走了。” “等等。”肃亲王拦着她,一脸的不情愿:“你,你回头把你这些天损失的银子都报给本王,本王赔给你。” 想想就怄死了,他一个亲王,居然要给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赔罪。 第527章 第527章 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还没等傅宁月开口,肃亲王又补上一句:“本王告诉你,不许多要啊,该多少就多少,别想讹本王的银子。” “是,臣女知道了。” 傅宁月应的快,心里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肃亲王。 说到底,没有他找茬儿,铺子这几天压根就不会关门。 即便账面上多写上一些又如何,肃亲王也不会知道。 肃亲王冷哼了声,又恶狠狠的出声警告:“别让本王以后再看见你。” 撂完这句狠话,他便扬长而去。 杨婷玉松了口气,看着肃亲王迅速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表姐,我怎么觉得肃亲王好幼稚啊。”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啊。” “是吧,这么大人了,居然这么斤斤计较,还好意思自称咱们的长辈。”杨婷玉说着翻了个白眼儿,“咱们快走吧,我都累了。” 傅宁月盯着她的脸色瞧了瞧:“我瞧着你最近的身体似乎越发好了,今日在宫里待着,都没有哪里不舒服,药可是每天都吃?” 先前从杨府回来之后,傅宁月便让林夏师帮忙,为杨婷玉的身体配了几副药,这些日子一直吃着,果然是颇有成效。 从前杨婷玉进宫,时不时的就要用药香熏上一阵子,免得加重了病情,今日进宫这么久,也没见她有哪里不舒服的。 “是啊,多亏了表姐送来的药,连娘也这么说,昨儿还请大夫来看了,我现在的身体,都能出去玩儿了呢,可惜我爹还是不让。” “你啊,别整天想着玩儿。”傅宁月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虽说身子骨好些了,也不能太折腾,知道么,舅舅与舅母为了你的身子,不知愁过多少。” “知道啦知道啦,表姐你如今怎么也跟娘一样,变的这么唠叨。” 傅宁月愣了愣,她变唠叨了么。 应该是很阿笙在一起待久了的缘故吧。 到了宫门口,入目的是一驾颇为华丽奢靡的马车。 穿着红裙的少女踩着下人的背缓缓下了马车。 傅宁月一早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长公主之女,永泰郡主厉宁。 二人屈了屈膝。 厉宁这时瞧见人,微微屈膝回了一个同辈礼才道:“你们二人今日出来的倒是早。” 都是京城世家贵女,几人自然是互相认识的。 傅宁月与厉宁见过几次,平常是点头之交,今日郡主既主动开口问,她也没有冷脸子走的意思。 “太后娘娘许是累了,便差了我与婷玉早早回府,郡主这是?” “皇后娘娘召见,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咦,那是什么?” 厉宁跳下了马车,看到二人身后捧着的锦盒,不免好奇,“莫不是太后赏的?” “是太后赏的镯子。” “镯子啊,我以为什么稀罕物。”厉宁收了好奇心,“那你们回去吧,本郡主也要去面见皇后娘娘了。” “郡主慢走。” 双方各自离开,杨婷玉盯着厉宁的方向,小声道:“今日郡主怎么也怪怪的,从前遇上了,也没见她和咱们说话呀。” 第528章 第528章 “再说了,她素来都是瞧不起咱们的,真是怪了。” 杨婷玉对厉宁并无什么好感。 杨婷玉自小是个病秧子,并不时常与那些贵女在一块儿玩儿,也就是这两年身子骨略好了些,才开始在贵女圈子里露面。 三年前杨婷玉第一次和傅宁月进宫时,见过厉宁一面。 当时是在皇后宫里,厉宁坐在皇后身边,居高临下,眼神挑剔的看着去请安的俩人。 杨婷玉本来还很喜欢穿的特别漂亮的厉宁,这下结束之后就不喜欢了。 小姑娘记仇的很,这一记,就记到了今年。 “多说无益,咱们赶紧回去吧,舅舅还等着我们呢。” 今日入宫时,傅宁月就与宁远侯说好了,接下来几日要到杨府小住。 知道大舅子回来了,闺女打算过去住几天,宁远侯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甚至乐见其成。 毕竟大舅哥家的长子至今还没有婚配呢。 不过宁远侯的心思,傅宁月并不知道就是了。 马车悠悠荡荡,很快到了长街上,杨婷玉很少有机会出府,每次从宫里出来,必然是要在街上好好逛一逛的。 旁的姑娘总能经常去这个香粉铺子看胭脂,去哪家成衣铺子制作衣裳,她一年能出府的日子却只有三五日,还得是她身子好的情况下。 马车停在了一家首饰铺子前头,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个发钗,对着镜子比划来比划去,哪怕她手里发钗的品质还不如家中的,可杨婷玉仍旧爱不释手。 这种可以自己到外头来亲自挑选东西的感觉到底和人家送到府上的是不一样的。 何况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见她久久拿不准主意,傅宁月直接让春喜掏了银票递给铺子里的伙计:“我们都要了。” 杨婷玉还想拦,伙计已经接过银票找零了:“表姐,我没打算都买的,你瞧,这两个都是玉兰花的的样式,就是颜色有些不同罢了。” 傅宁月揉了揉她脑袋,语气宠溺:“那就换着戴,反正你衣裳多,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表姐给你买。” 小姑娘笑的开心:“多谢表姐,那我可不客气了。” “买吧,难得出来一趟。。” 杨婷玉嘴上说着不客气,最后也就多买了一盒胭脂。不过在路过烧鸡店的时候,非缠着傅宁月一定要买两只,等回去的时候坐在马车上吃。 傅宁月简直哭笑不得:“好歹咱们也是姑娘家,你注意点形象。” “哎呀,表姐你给我买嘛,我从来没在街上吃过烧鸡,我想吃。” “你确定一个人能吃两只?” “我不能吃啊,咱们一人一只。” “我吃不了,我还不饿呢。” “那留着我晚上回家吃。” “行吧行吧,你说买就买。” “表姐最好了。” 杨婷玉挽着傅宁月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贴到傅宁月身上了。 春喜瞧着只觉得好笑,拉着春若去店里买了烧鸡。 杨婷玉上了马车,傅宁月提起裙摆,一脚才踩上小杌子,头顶突兀的传来一声响窗户的拍打声, 第529章 第529章 她下意识的循着声音的来源去看,在对面茶楼的楼上瞧见了顾南钰。 男人一声青玉色的长袍,眉眼挂着两分温柔笑意,就这么站在窗口,迎着斜阳光辉,俊美却锋利的五官这时竟也多了两分儒雅意味。 顾南钰对着她点了点眨巴,意思很明显。 ——上来。 傅宁月眉头微挑,就见对方薄唇轻启。 顾南钰:“上来。” 这么多日忍着没来见傅宁月,得知今日她要进宫,顾南钰是特意等在了这条路上。 没良心的姑娘,瞧这样子真是开心的很。 恐怕早就已经将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顾南钰心有怨念,奈何对着的是傅宁月,再多的怨念都只能自己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 傅宁月听懂了他说的话,摇了摇头,指着马车,用口型道:“我妹妹在,不方便。” 顾南钰半眯着眸子,双眸微微耷拉着,做出一副可怜模样。 傅宁月无奈:“真的不方便。” 她陪着婷玉出来,总不好自己和顾南钰一块儿喝茶,将妹妹丢在一边,何况她妹妹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 如此重色轻妹的事儿,傅宁月做不来。 眼见着傅宁月还不上马车,杨婷玉掀开帘子,掏出半个脑袋来:“表姐,快上车呀,愣着做什么?” 傅宁月忙收回视线,应了声:“来了。” 她笑着把杨婷玉的脑袋塞回去,对着对面楼上的人安抚的笑了下,随后就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顾南钰:“......” 好和没良心的,他就这么被抛弃了? 旁边的顾肆抿了下唇,好一会儿才开口:“大人,傅姑娘都走了,您亲手制的蜜饯怎么办啊,如今天越来越热了,放的久,只怕要坏了。” 顾南钰冷冷瞥了他一眼:“想办法送到杨府去。” 小侍卫感受到一阵凉意,缩了缩脖子:“......属下知道了。” 大人这绝对是迁怒。 是傅姑娘抛弃了大人,又不是他抛弃了大人,发狠对他瞪眼做什么? 这边的马车上,杨婷玉手里捧着春喜买来的烧鸡,还热乎着,油纸包一打开,马车里喷香扑鼻。 “好香啊,表姐你尝一尝。”杨婷玉直接上手,撕开一只鸡腿递过去,“先前大夫都不让我吃这些油腻荤腥的东西,馋死我了。” 傅宁月也被她这幅模样勾的馋虫大起,接过鸡腿咬了一口。 “好吃是好吃,可舅母若是知道我这般纵着你,少说要骂我两句呢。” 杨婷玉吃着鸡腿直摇头:“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我娘可疼你了,她骂我都不会骂你的,不过表姐你提醒我了,咱俩到家的时候,可得把脸擦擦干净,万一让娘看见,我就倒霉了。” 这么说着,杨婷玉不顾形象的大咬了一口鸡腿,脸上都噌了不少油,可就是这样,她才开心。 不会因为生病被约束,能毫无顾忌的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多舒坦。 傅宁月被她的笑容感染,大口的吃起了鸡腿,俨然将孤零零站在茶楼的某位顾大人忘到了脑后去。 第530章 第530章 二人带着太后赏赐回了杨府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勋贵们纷纷有些意外。 太后传召二人进宫陪侍并不是头一回,只有这一回得了赏赐回去,据说还是两只价值连城的镯子,是善德太后当年还在的时候赏赐的。 仔细想想,杨家与太后本就有亲,太后不问俗世多年,兴许今年是觉得两个姑娘格外讨人喜欢,这才赏赐了东西也说不定。 与即将到来的春闱相比,这一则消息只能说是石子入海,激起的这点波澜很快就消失不见。 回到杨府之后,杨氏得知太后赏赐了玉镯,还很惊奇。 “没发生什么,太后就直接赏了镯子给你们?” 杨婷羽点头:“是啊,今日的太后格外的好相处,对我与辩解嘘寒问暖的,我都不怎么适应呢。” 二人在回来的路上一边吃着烧鸡一边商议过,肃亲王的事,是一定要保密的。 杨赋与杨氏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 “行了,既然这样的话,你就好生把镯子收着,太后娘娘也是关心你们两个小辈,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待会儿该用膳了。” 杨婷玉拉着傅宁月就要回自己的院子,傅宁月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去。 杨婷玉懂事的没有多问,自己先回了院子。 杨赋挥了挥手,让一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 傅宁月直接问:“舅舅,舅母,那人,带了回来?” “带回来了,是个半大的孩子,问了话,什么也没说,我和你舅母的意思是,你今日进宫也折腾的够呛。”杨赋心疼自家的外甥女,缓缓道:“所以,就想让你先休息休息,明日再说这件事也不迟,毕竟我和你大哥,要再等几日才出发。” 若不是景帝下令,要让他们在春闱后出发,这会儿,他们就已经到了。 傅宁月摇头:“我不累,这件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人在哪里,我去见见吧,或许我有法子能让他开口。” 杨氏声音温和:“你且休息一日,急什么,人又跑不了,去休息去,婷玉这孩子念叨了你许久了,今日偷吃烧鸡了吧。” 傅宁月一怔,不好意思的笑了:“舅母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那孩子身上的烧鸡味儿都冲到我了。”杨氏一脸无奈,“我就她回央求着你给她买,所幸这孩子得了你给的药方,身子骨见好,吃些也没什么,随着她去了。” 傅宁月难免心虚:“那我就先陪宁月去院子里了。” “去吧去吧,有事儿就叫你了。”杨氏慈爱的说着。 等傅宁月走远了,杨氏目光幽幽盯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气了好几声儿,最后捧着茶水也不喝,就这么看着院子。 杨赋睨她一眼,轻啧道:“孩子都走远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怪渗人的。” 杨氏把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落:“我什么眼神儿,你说说看,怎么渗人了。” 第531章 第531章 杨赋舔了舔唇,又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捧着茶水喝了一口。 杨氏没好气的瞪他:“不是我说你,宁月这孩子生的这么好,我想着,她要是能给咱家做儿媳妇多好,你好歹也是当家做主的,给想个法子啊。” 杨赋一脸疑惑:“你不都已经给谦儿定了一门亲事了,怎么还惦记着宁月呢?” “我什么时候给谦儿定了亲事了?”杨氏面露狐疑,对上杨赋漆黑的眸子,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是说那回啊,我不是找了个借口来哄我妹妹的吗,不然的话,你就等着让她那个闺女做你儿媳妇吧。” 她这个亲姐姐都受不了妹妹的闺女,就不信杨赋能受得了。 杨赋自觉不行,也不说话了。 杨氏一见他这幅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又不说话了,一天到晚板着个脸,谦儿都是跟着你学的,才讨不着宁月欢心,你说说你,儿子都这么大了,你也不晓得关心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孩子自己不愿,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强逼不成,宁月是好,我也想她给我做儿媳妇啊,可是你生的混小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见杨赋说到了点儿上,杨氏凑了过去,压低声音:“我倒是觉得不尽然,你想啊,这回谦儿的事虽然说有蛊毒的原因,可那女子的容貌与宁月有多像,你是看在眼里的呀,说不准,谦儿心里就有宁月,就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好意思?”杨赋表示怀疑。 杨氏一拍桌子:“我不管,反正我得想法子撮合,要是能撮合到一块儿最好,撮合不到还是俩兄妹,我也认了。” “你开心就好,不过别让孩子们伤了彼此的兄妹情分,万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岂不是尴尬了。” “不能够,绝对不能够。” 杨氏对自己很有信心。 与此同时,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帮傅宁月收拾好了房间,就与杨婷玉住在一处,隔着一道墙的距离。 春喜与春若将衣裳行囊都送了进去,打发清海等人到院子外头守着。 “什么,娘都闻到我身上的烧鸡味儿了?!”杨婷玉又惊又疑,举起手,在衣裳袖子处嗅了嗅,“我怎么没闻见呢,这不都是香粉的味道么。” “或许是方才离的太近了吧。”傅宁月也不大清楚怎么就被发现了。 两人正坐在长廊下说话,外头的小厮提着两个油纸包匆匆来报:“姑娘,表姑娘,外头有个男子送了一包蜜饯,说是表姑娘买的,走的时候忘了拿。” “表姐还买了蜜饯啊,快拿来我尝尝。”杨婷玉拍拍手,起身提了油纸包到手里。 傅宁月一见上头的联结的打结方式,就知道是顾南钰叫人送来的。 平常买的蜜饯用油纸包着都是最平常的口袋结,双联结打起来要复杂些,也就他不嫌麻烦。 塞了两块蜜饯在嘴里,杨婷玉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表姐,这蜜饯味道真好,是哪家卖的呀,回头我也差人去买一些回来。” 傅宁月笑笑,想到临走前顾南钰一脸幽怨的样子,有些好笑:“买不来,这是定制的。” 第532章 第532章 晚上,杨婷玉睡不着,悄默默的穿好了衣裳敲响了傅宁月的房门。 “表姐,你睡了吗?” 傅宁月也才熄灯不久,想着白日里觉得委屈的顾南钰,也没什么睡意,这会儿听到杨婷玉的声音,重新燃起了灯。 “还没有。” 杨婷玉嘻嘻一笑:“那我进来了。” 说着,她推开门。 傅宁月坐在床边,看着小姑娘散着头发,蹑手蹑脚一副做贼模样,忍不住笑:“可是睡不着?” 一边说着,她一边拍着身边的床榻。 杨婷玉想也不想,就脱了鞋,爬上了她的床,还把送她来的丫鬟给打发了出去。 “是啊,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总觉得这两年不大太平的样子。” 杨婷玉钻进里面的被窝,露出个脑袋看傅宁月,没来由说了一句:“表姐,其实我觉得你变了。” 傅宁月笑而不止:“哪里变了,说来听听?” 杨婷玉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道:“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变了,我娘也说,从前我们俩还是很像的,可如今,表姐不一样了,变的沉稳细腻了许多。” 傅宁月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小脸:“人都是会变的,等你长大了,或许也会变,毕竟如今这世道乱,我在意的人太多,想保护的人太多,自然要做出改变。” “可是娘与爹会护着表姐啊,还有姑父也会的。”杨婷玉不大明白,就这么与傅宁月对视,便也感觉到她心里藏着许多事。 “这世上变故太多了,他们保护我,我自然也要保护他们呀。” “表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傅宁月眉头微挑:“怎么这么说?” “感觉你想的好多,就不开心了呀。” “没有,我挺高兴的,这不是有你陪着我了么。” 她所爱的人都在,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 杨婷玉开心的笑了:“表姐没不高兴就好,我们都好久没有在一起睡觉了。” 傅宁月点点头,拉过另外一床被子,也躺了下来。 她本来想把烛芯剪了好入睡,结果杨婷玉不让,非得要同她说说心里话。 一开始还只是聊聊做生意上的事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婚姻大事上。 小姑娘又好奇又期待的看着她:“表姐,你有没有心上人啊。” 傅宁月茫然了一瞬,随即笑了:“我自然是没有的,怎么,你有啊?” 杨婷玉霎时间红了脸:“我才没有呢,我再问表姐,表姐怎么扯上我了呀。” “你问我,我也要问你,这样才公平呀” “表姐你真的没有心上人吗,我之前听娘说,姑父有意为你和魏国公府的三公子牵线呢。” “有是有,不过我拒了。” “那就好,我大哥说了,魏国公家表面光鲜亮丽,实际上府上一摊烂账,他还说,魏三公子心虽善,却不务正业,不是个堪嫁之人。” 傅宁月想了想,不住为魏三平反:“这倒也不能这样说,魏三公子人品应当是没问题的。” 杨婷玉瞪大眼:“表姐,你居然为他说话?!” 第533章 第533章 这番质问的意思很明显了,就差没直接说你是不是心悦魏三,这才帮着他说话的。 “想多了。”傅宁月失笑:“魏三公子人虽好,但与我而言,就是个弟弟,我可没那个心思。” 她从前没想过嫁人,后来答应了顾南钰,更是存着利用之心。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目的有些许的偏差,傅宁月很清楚,她是想嫁顾南钰的,无关利益权势。 不过,前提条件是,顾南钰能摆平他的那些麻烦。 “这么说,表姐不喜欢年纪和你差不多的,那年纪大一些的呢?”杨婷玉凑近了问她。 傅宁月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俊脸。 或......或许吧。 喜欢不喜欢的,应当没什么标准。 不过这些话当着杨婷玉的面,就不好说了,免得带坏了自家小妹。 “怎么今日这么多话?”傅宁月没回答杨婷玉的话,反而觉得她怪的很。 一个劲儿的追问她有没有心上人。 被这么反问一句,小姑娘撇撇嘴,压下了心头的两分心虚笑道:“我这不是关心表姐的终身大事么,若是表姐得嫁良人,我也能安心了。” “撒谎。”傅宁月抬手就点在她的额心,“你倒操心起这个来了,说,是为什么?” 杨婷玉越掩饰,她就越觉得奇怪。 “真的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 眼看着要被拆穿,杨婷玉干脆大内蒙过头,呼噜起来:“表姐,我要睡了,你也赶紧睡吧。” 傅宁月简直哭笑不得,就她这个心虚的劲儿,还好意思说没有。 不过杨婷玉总不会害她,兴许就是随便八卦一下吧。 这点小事,傅宁月也没放在心上,熄了灯,很快睡下。 把头蒙在了被窝里的杨婷玉倏然松了口气。 她当然不能告诉表姐,是母亲托了嬷嬷给她交代的任务,让她打探表姐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没有的话,就方便撮合她与大哥了。 美貌无双的姐姐配木头石头似的大哥,一看就是大哥占便宜啊,什么,他还好意思不同意? 头都打歪,看看还敢不敢不同意。 只要想想表姐有可能成为亲嫂嫂,杨婷玉就干劲儿十足。 第二日一早,傅宁月没有去见那个小孩儿,而是直接去见了楼纱菱。 林夏师特意解了她身上的药效,得以让她恢复神智,为了避免她寻死觅活,或是做出伤人的事,用了够粗的麻绳儿将人从肩膀到脚腕处裹了个严严实实,跟粽子似的。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是绝对不会解除杨谦的蛊的,你莫要痴心妄想了。” 傅宁月淡定的喝着茶,吃着点心,听了这话也只是笑笑:“你死了自己不在意,恐怕你的弟弟,楼烬却是要伤心欲绝了吧。” 楼纱菱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抬眼:“你说什么?” 她竟然找到了楼烬? 不,不会的,楼烬被那么多人保护着,怎么可能会被他们这些人找到。 况且,距离事发不过两个月多,他们怎么可能在北疆与大戚之间跑个来回,这绝无可能。 第534章 第534章 她看着傅宁月那张脸上的云淡风轻,心里安慰自己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倘若找到了楼烬,又为何不带过来威胁她? 定然是从杨谦口中听到了什么,用来吓唬她的。 可很快,楼纱菱给自己的安慰就被打破。 一个不过八九岁模样的孩童被带到了楼纱菱的面前,只不过,是昏迷的。 楼纱菱彻底慌了。 “你,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他还小,他就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你有仇有怨,冲我来,不要伤我的弟弟!” 西秦王族当年没有灭绝,楼纱菱与楼烬经过几代相传,已然是西秦王室最后的血脉了。 二人从小与两个族人相依为命,在两个族人在北疆意外身亡之后,便只剩下她和幼弟。 她要为西秦王室报仇,潜伏多年,从北疆而生的身份给了她方便,让楼纱菱轻而易举学得了蛊术。 而她的弟弟只能被藏起来,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之中,有时她来不及回家,年幼的楼烬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 也正因如此,本来有十二三岁年纪的楼烬如今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大,并且面色常年不见光,异常的苍白。 “倘若你现在死了,你弟弟又当如何呢?”傅宁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西秦王室的确无辜,表哥一家又何尝不是。 迄今为止,傅宁月都想不明白,楼纱菱既然要为西秦报仇,怎么着对上的也该是北疆,而不是大戚。 楼纱菱死死的盯着傅宁月,眼神怨恨仿佛猝了毒。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告诉你,如果我弟弟出事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杨家的!” 楼纱菱这次来大戚,没有带上楼烬,也是她没有把握成事,有所顾虑,才把楼烬藏了起来。 被揭穿的那天,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带楼烬过来。 这样,西秦就还有一丝血脉留存这世上,他们就还有报仇雪恨的希望。 傅宁月收敛了眼底的笑意,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你也不用急着同我放这些狠话,你弟弟他没事,只不过是吃了林夏师一些药,晕过去罢了,但倘若你不配合,我就不太能保证他会不会出事了。” 听到这里,楼纱菱蓦然松了口气。 “为什么是你来?” “嗯?”傅宁月微微蹙眉。 楼纱菱:“我说,为什么是你来做这些,你只是杨家的一个表姑娘,怎么,杨赋与杨谦竟舍得让你来做这些腌臜事?” 还没有给杨谦下蛊之前,楼纱菱就曾听杨谦说起过,他家中是如何如何宠爱这位表姑娘的。 听的楼纱菱羡慕不已。 她没有家人,也没有兄长,只有一个弟弟陪着她。 傅宁月淡淡道:“舅舅她们是不让,可是我愿意啊。” 楼纱菱一怔,呵呵笑了。 还真是十分任性的回答。 第535章 第535章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也最聪明的的大戚女子!” “多谢。”傅宁月受了她的夸,弯起了眉眼:“现在我们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记住,不要试图骗我,否则,倒霉的只能是你与你弟弟。” “......好。”楼纱菱答应下来。 她很清楚,自己如今是阶下囚,压根没有可以讨价还价的资格。 “北疆灭了西秦,你该是报复北疆才对,为何到大戚来,挑了杨家下手?” 这是傅宁月最想问的。 楼纱菱了然,对她的问题早有预料。 “我是以北疆人的身份出生在北疆的,除却两个已经逝去的老仆,就是楼烬也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从小,我就被选中,去学习蛊术,而我侍奉的主人,则是北疆六王子。” “这次来大戚,是奉他的命,想要搅乱大戚朝廷,至于为什么选中了杨家,许是杨家倒霉吧,本来,六王子是在魏家,宁远侯府,与杨家之间做选择。” “他最想下手的还是宁远侯府,也就是你家,只是可惜了,侯府几位公子都不是亲生的,便退而求其次,选了杨家。” 傅宁月明白了,无论是杨家,宁远侯府,还是魏家,都是京城中顶尖的勋贵。 杨傅两家又有姻亲在,是以,在这两家之中挑选一个下手,牵连是最广的。 大戚的朝廷乱了,北疆或许就能趁虚而入了。 更别说,他的父亲手握重兵,一旦侯府出事,这十万兵权又将引起一场争夺。 当真是好算计。 短暂的沉默后,傅宁月问:“你的主子,现在可在京中?” 楼纱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虽是六王子的蛊师,可却从未见过六王子是什么模样,哪怕在北疆,六王子的真面目,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见过。” “这么神秘?”傅宁月有些意外。 “不错,六王子如今最得大王重视,大王甚至有意想让六王子为下一任王储,只不过,六王子出身并不如其他几个王子高贵,这才搁置。” “那你还知道其他什么,都说出来。” 楼纱菱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我若是说了,你会放楼烬离开么?” “不会,但我也不会让他出事。” 傅宁月对楼纱菱姐妹俩,有着另外的打算。 “说实话,我不信你,但眼下,我没有其他的选择。”楼纱菱诚然道:“傅姑娘,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但他的确无辜,我想求你,不要伤害楼烬,我会替杨谦解蛊,你也可以杀了我,甚至折磨我出气都行,我绝无二话。” 傅宁月并未回答,只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今讨论这个并没有什么意义,对于楼纱菱与楼烬的去留,她就算有打算,也需要和舅舅他们一起商议着决定。 “再过不久,北疆将要送来一位公主和亲,而六王子会作为陪同一道前往,这是大王早就定好的,只不过六王子行踪诡异,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依我对他的了解,只怕他必定会提前来探路。”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六王子心思深不可测,就连大王有时都拿不准他。” 楼纱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完,随后静静等着傅宁月发落。 傅宁月有些感慨。 这个六王子,倒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第536章 第536章 傅宁月皮思忖的时间,杨谦在外敲了敲门:“表妹,我能进吗?” 傅宁月刚想开口说可以,楼纱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姑娘,求你了,放过楼烬吧。” 傅宁月低头看着她。 平心而论,楼纱菱的模样的确和她很像,即便这会儿没有刻意打扮,多日的囚禁让她的状态显的有些糟糕,可五官与神韵之间依稀还是能看出两人的相似的。 倘若仔细打扮起来,恐怕能有八分像。 傅宁月默了默,对着外头的杨谦道:“表哥稍等一会儿。” “好。” 杨谦就真的站在门口等。 傅宁月走近了两步,问:“你效忠的是西秦,还是六王子。” 楼纱菱愣了一下:“自然是西秦,我生来就背负着复国的希望,去做六王子的蛊师,不过也是为了混进宫廷罢了。” “为什么问这个?”楼纱菱不解。 “我需要你,替我做事。”傅宁月直言。 楼纱菱被她的这一句话砸得有些懵,怔怔得看着傅宁月,完全想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说这个? “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个叫傅宁月的姑娘太聪明了,楼纱菱无法确定她是真的想让自己给她做事,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傅宁月笑了下:“不然呢,我可以直接杀了你,为什么要在这儿和你废话这么多。” 楼纱菱:“我不明白。” 但是很快,楼纱菱就想明白了:“是因为脸,因为我的脸吗?” “没错,只要一心替我做事,我不仅不会杀你,还会给你弟弟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楼纱菱心里直打鼓,说实话,她并不想相信傅宁月,可眼下,她不信也没办法。 人都在她手里了,她大可以直接握住楼烬的命来威胁她,而不是在这里,以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这件事。 楼纱菱觉得自己无法看懂眼前的姑娘。 一番权衡之下,她隐隐信了傅宁月几分,试探着开口:“倘若我答应,日后我还能见楼烬吗?” “自然,不过,只能一年一次,你放心,我既开口,就绝不会伤你弟弟性命,你应当知道。” 楼纱菱当然知道,她要想杀人,这会儿就能动手了。 一年时间虽长,但总归能见到,就都是好的。 只是,楼纱菱还担心一件事。 “你能保证杨谦他们一家人,也不会追究这件事吗?” 她毕竟,差点儿害得杨家人出事。 傅宁月淡定撩了撩衣摆:“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替表哥解了蛊,其他的,我自会同她们说。” “......好,我会为他解蛊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直接把楼纱菱身上的绳子解了。 浑身上下的束缚被解开,终于能活动身体,楼纱菱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你,这就把我放了?” 她就不怕自己趁这个机会动手,抓住她威胁杨家人? 第537章 第537章 傅宁月猜出了她的心思,声色淡淡道:“你若是有什么歪心思,我身边的人会比你出手更快。” 楼纱菱了然。 也是,她这人身手是还不错,但若是与真正的高手相比,也不过是人家随手可以诛杀的一个小喽啰罢了,她真正拿手的,是蛊术。 傅宁月又让林夏师把楼烬给弄醒了。 “给你们一盏茶说话的时间。”傅宁月交代下去。 她早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安排楼烬了。 楼纱菱看着渐渐转醒的楼烬,眼眶有些酸涩,抬眸看向了傅宁月,许久才出声:“多谢你了,傅姑娘。” 她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 傅宁月与林夏师出了门,杨谦等在门口,视线忍不住的向后看。 “表哥放心,她会为你解蛊的。” 杨谦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楼纱菱这么在意楼烬,绝对不会希望楼烬出事儿。 “娘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杨谦看着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的少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并非是出自于男女之情,而是觉得羞愧。 这件事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不小心招死上的,结果让全家人跟着费心,连表妹都要为他这个做兄长的操心。 傅宁月悄默默扫了眼青年尴尬的脸色,不由轻笑:“舅母又训表哥了吧。” 青年挠了挠突发,闷声应了一句是。 让表妹看出来了,更不好意思了。 “表哥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我同舅母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舅母舅舅也放心,我们是一家人,你们从前护着我,如今就换我护着你们。” 一开始,杨赋并不愿意让她一个闺阁姑娘家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来,杨氏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可到底,架不住傅宁月又撒娇又求的,几个回合败下阵来,想想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蛊虫的事儿还是这个外甥女身边的人诊断出来的。 过河拆桥什么的,不大好。 况且,就算外甥女办不好也没事儿,还有他们大人兜着底儿,也不怕。 “那楼烬和楼纱菱,表妹打算如何处理?”杨谦有些好奇的询问。 这一次回京,除却这些尴尬事件之外,杨谦也发现了,从前娇柔可怜的表妹变化大了。 好像一下子长成了大姑娘,什么都用不着别人来操心,甚至很多时候比大人还要周全的多。 都说十六七岁的姑娘就是大人了,在杨家一大家子的人看起来,分明还是半大的孩子,更别说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了。 “表哥可想杀楼纱菱?”傅宁月反问。 杨谦顿了顿,眼里倒映着少女骄阳般明媚的脸,瞳孔却颤动着。 虽说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会儿真的从小表妹口中听到打打杀杀的,还是有些不适应。 傅宁月见他不说话,微微蹙了眉:“还是说表哥想好好折磨楼纱菱,以泄愤?” 杨谦霎时间回了神,更加吃惊的看着傅宁月。 很难想象温温柔柔的表妹面无表情的说出这些杀杀气凛凛的话,就好像在问他今日天气如何一样气定神闲。 “咳咳,我没想好,只是楼纱菱这人,我不想留。” 杨谦尽量说的委婉一些,试图唤醒自家表妹心中最后的温柔。 第538章 第538章 傅宁月了然:“那就让她死吧。” 杨谦:!!! 他大惊失色,转头看着自家表妹,惊的嘴唇一一张一合,也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表哥为何这么看着我。”傅宁月一瞬不瞬笑着。 杨谦回过神来,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表妹,你变了!” 傅宁月听到这话并不陌生。 “表哥,是人都会变的,我若不变,早就被别人当成羊羔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听到这话,再想不久之前母亲同他说的那些事,宁远侯府的大房手段阴狠,不用想也知道表妹这段时间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杨谦叹了口气,震惊化为心疼,抬手揉了揉小姑娘发顶:“到底是委屈你了。” 傅宁月笑道:“我既已经活出来了,那就不委屈,表哥想让楼纱菱死,那就让她死。” 杨谦深吸口气:“表妹,莫要开口闭口打打杀杀的。” 他这颗小心脏真的受不住。 “表哥,其实我不想楼纱菱死,我说让她死,是另有原因。” 杨谦面露疑惑。 “去正厅说吧,舅母和舅舅都在。” “也好。” 二人并肩去了正厅。 正等着傅宁月过来的杨氏听完了嬷嬷的话,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啊。 “哎呀呀,我就说这小子肯定是有心,就是不好意思罢了。”杨氏这么说着,得意的小眼神儿止不住的往杨赋身上瞥。 杨赋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才道:“夫人啊,别怪我泼你冷水,我总觉得,谦儿没那意思。” 杨氏手猛的一拍,横眉竖眼的瞪他:“就这你还说不是泼我冷水。” 杨赋瞬间缩了缩脖子,默不作声儿了。 杨氏还想发火,就见门口一对人走了过来。 姑娘家一身月白的长裙,简简单单完了梳了个随云髻,墨色的长发只别了一根用玉雕琢而成的松鼠簪子,漂亮之余又显的娇俏可爱,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再看旁边自家儿子,虽是没什么表情但胜在生的好,配上这么个美貌无双的外甥女,也够的上。 两个人并肩走进来,杨氏觉得整个正厅好像都亮了起来。 她瞬间眼明心亮,对杨赋的那点儿子火气都抛之脑后了。 “宁月来了,快来,到舅母这边来坐。” 这么说着,杨氏给贴身的嬷嬷使了眼色,让人把下人遣了出去。 傅宁月坐在了杨氏身边,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厅堂里一静。 杨赋的声音含着震惊:“宁月你是认真的?!” 就连杨谦与杨氏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杨氏紧紧皱眉:“这多危险啊,那楼纱菱瞧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宁月,你要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实在太冒险了。” 杨赋也道:“你舅母说的不错,宁月,这不能行。” 第539章 第539章 杨谦亦点头,附和自家爹娘的话。 傅宁月早有预料,她不紧不慢的解释着:“舅舅舅母放心,我身边的小夏颇有手段,我会让她给楼纱菱喂药,倘若她有反派之心,绝不会有好下场,再者,我会将楼烬控制起来,她不敢造次的。” “楼纱菱的容貌与我这般像,或许以后能大有用处也说不定,再者,北疆虎视眈眈,这个六王子或许就蛰伏在京城暗处,我留下楼纱菱,不仅是为了这张脸,还有她的蛊术。” 杨谦一下子听出了他的意思:“宁月,你是想学蛊术?” 傅宁月点头:“以我的年纪,迟是迟了一些,但只要下功夫,应当也能赶上,北疆擅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便能控制人心,实在危险。” “舅舅与大哥又不在京中任职,许多事情都鞭长莫及,我父亲与大哥忙时又抽不开身,我既已掌了家便是大人,该管的事,就该管起来了。”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楼纱菱想要鱼死网破,又该如何?”杨氏不安的说着。 傅宁月眼眸弯弯,笑意深切:“舅母又忘了,大哥体内的蛊虫,可是有妙用的。” 她说了许多,杨赋又陆陆续续问了些其他的事,印象中娇弱可怜的外甥女此刻已如同大人一般,能独当一面了。 夫妻二人欣慰的同时,心下又难受。 若是外甥女亲娘在,千宠万爱的长大,又何必操心这些事。 想想当初,妹夫不在京中时,就该不管不顾的外甥女接到家里养着的。 到底还是他们想的不周全。 几人商议了一番,同意了傅宁月的计划。 杨赋面色严肃:“不过这楼纱菱既是什么六王子的人,这么一下子留在身边,岂不危险?” 北疆的和亲队伍还有一个月就到京城了,届时春闱结束,大戚又要不安稳了。 傅宁月又是宁远侯府的贵女,本就是引人注目的身份,留下了楼纱菱这么一个危险人物,一旦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的危机。 “舅舅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找个替死的人,在其身上做些文章,便能瞒天过海。” “替死?!” 几人又惊又疑。 ...... 两日后,即将要出发离京的杨赋匆匆进宫了一趟,同景帝坦白,家中竟潜入了一个北疆的奸佞,还差点儿害了住在家中的表姑娘。 院子里的侍卫怕出事儿,手下没个轻重,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景帝震怒之余,又疑惑,北疆奸佞为何要害一个姑娘? 杨赋早就想好了借口——宁远侯手握重兵,他又宠爱女儿如命,亲女儿要是在舅家出了事儿,丢了性命,这位宁远侯能轻易罢休。 到时候定要将整个京城翻个底朝天,而宁远侯爱女又是在杨家出事儿的,他们家给不出交代,宁远侯肯定不会罢休。 两府相争,文武百官不定,朝廷如何能安稳。 杨赋也不愧是文臣出身,口中的话又是惊又是怕的,真可谓是三寸不烂之舌,愣是让景帝打消了心头的疑惑,下令彻查这北疆奸佞。 接到这个任务的又是可怜的刑部尚书。 据说刑部尚书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气的好几天没吃好饭。 倒霉的又是他。 搁谁谁不气。 人被送到刑部的时候,已经凉了好几天了。 仵作验尸的时候,发现女刺客是服毒自尽的。 第540章 第540章 春闱之前,傅宁月与顾南钰见了一面,在他的茶楼之中。 “你要留楼纱菱在身边?”顾南钰手中动作一顿,黑漆漆的眸子迎上去,透出了满目的不赞同。 “嗯。”傅宁月轻轻抿唇,低下头喝茶。 顾南钰视线不错的盯着她,语气沉了两分:“此人太过危险,我不同意。” 傅宁月扬了扬眉,这还是顾南钰头一遭对她的事情表露出这般强硬的态度。 “她是西秦后人,这样的人,为了复国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况且她会蛊术,太危险了。” 换做其他的事情,顾南钰大约不会过多的干涉傅宁月的决定,毕竟她做事一向有分寸,可是眼下此举,实在太过冒进了。 “没事的,楼烬在我手中,我这次来,就是想找你帮忙,看看能不能给楼烬安排一下,离京城不要太远。” “不成。” 顾南钰满脸不忿的回了一句:“你不可将楼纱菱留在身边,我不会帮你的。” 傅宁月眨了眨眼睛,就这么看着他。 “真不答应?” 顾南钰板着脸,态度坚决。 傅宁月又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等喝完了,幽幽叹出一口气,像是怨怼:“哎呀,有些人之前还说,不论我做什么,都随我利用呢,这会儿就变卦了,果真阿笙说的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顾南钰:“......” “这不一样,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但眼睁睁看着你将危险置于身边,我做不到。” “就是因为楼纱菱危险,我才找你帮忙。”傅宁月解释起来,“你安排,我放心,换做别人,我大约不会冒险呢。” 她对上顾南钰深黑的眸子,伸出手去,扯他的衣袖,语气也跟着软了两分。 “帮我吧,我想学她的蛊术,我保证不让我陷入危险之中,如何?” 顾南钰紧紧皱眉,想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解救下来,沉默了一瞬,却是没动。 少女眨巴着眼睛,语气温软,面上是讨好的笑。 怎么看,都是在撒娇。 就......很犯规! 迟迟不见人应声,傅宁月互动起腮帮子,更多了两分无赖的姿态:“你就帮我嘛,你答应过我的,若是食言,我日后也不找你帮忙了。” 顾南钰微微睁大眸子,面露愕然。 听听,听听这都是什么话。 求人帮忙的,还要用以后不找他帮忙来威胁他,这是吃准了他保管心软! 他冷哼一声,把衣袖扯了回来。 “你就吃准了我会答应是吧。”他没好气的睨一眼听了这话眉开眼笑的姑娘。 “没有你,我也不安心嘛,谁让咱们顾大人这么厉害呢。” 得了逞,这好话自然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顾南钰冷笑:“少给我戴高帽子,让人今夜把楼烬带出来,我的人会把他带走的,至于那个楼纱菱,我还是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林夏师,清海他们,有他们在我身边,再加上楼烬被带走,她不敢做什么的。” 知道顾南钰担心自己,这事儿恐怕不会轻易罢休,傅宁月急急忙忙转移了话题。 第541章 第541章 “前几日你叫人送到舅舅家的蜜饯味道真不错,我特别喜欢。” 其实大多数都被婷玉那丫头偷摸着给吃了,她都没吃上多好。 当然这会儿是不方便与这位顾大人说的。 顾南钰神色缓和了两分,但并没如傅宁月的愿被转移注意力。 “你若喜欢,我再给你制一些,不过要克制,免得长龋齿。” 面上这么说,他心里已然开始盘算起来,要如何光明正大的送个护卫到傅宁月身边。 话音刚落,傅宁月揉了揉下颚,眉头蹙起来:“你还别说,许是这段时间甜食吃的多了些,我这牙口真有些受不住了。” 闻言,顾南钰走过去,一手捧起她的脸,整个人居高临下,却并无任何压迫之意。 “嘴巴张开,我瞧瞧。” 傅宁月听话的张开嘴。 最后顾南钰得出一个结论:“似乎有一颗牙出了些问题,回头我找人给你配一些治牙的药,不过这段时间,甜食就不要再吃了。” “那你给我制的蜜饯怎么办?”傅宁月下意识道。 这番话倒是逗笑了顾南钰:“牙都开始疼了,还惦记着一口吃的呢。” 傅宁月撇开他的手:“怎么,不给吃啊。” “给,不过要等你牙好些的。” 傅宁月揉着脸,想到这段时间要与甜食保持距离,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这辈子唯一的兴趣就是吃点心蜜饯儿了,尤其顾南钰做的味道还那样特别,勾了人这就不让吃了。 太过分了! 姑娘家明显有些气,眼神都气呼呼的,像是想往自己身上招呼两下。 顾南钰也不恼,总觉得她要是一直这样,才更符合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像狐狸,也像猫儿,可爱的很。 他给傅宁月杯子里添了两口茶:“喝杯茶消消火,我都没生气,你倒是气起来了。” 顾南钰意有所指,傅宁月想气这会儿也被他说的心虚了。 “那个六王子的事儿,你也盯着些。” 她的人手不多,如今齐管事与方嬷嬷虽然按照她的话搜罗了一些人,但总归是抵不过顾南钰手下那些堪信的。 顾南钰应声:“放心吧。” 二人又把就着最近的事儿闲聊了一会儿,临走的时候,傅宁月路过顾南钰身边,没等人注意,就一把将人扑到了墙边儿上。 紧接着,在顾南钰震惊的目光下,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她其实并不怎么会这些,只学着顾南钰曾经的样子,细细研磨婉转,哪怕经历过不少次,也生疏的很。 不多时,主动权就被男人掌控。 二人微喘着气分开,傅宁月用手指勾了勾顾南钰的下巴,活像个婉拒子弟似的笑道:“谢礼。” 顾南钰也勾唇,配合着道:“傅姑娘客气了。” 整理了一下衣裳,等着唇上的颜色消了下去,傅宁月才推开门,招呼着春若与春喜准备走。 顾南钰却叫住了两个丫鬟:“你们家主子甜食吃的太多,牙疼,最近莫让她吃了。” 第542章 第542章 傅宁月:??? 怎么还管到这上了。 初春喜还懵着呢,春若就已经屈膝应了下来。 两边的人先后离开。 傅宁月坐在马车上,就像平日里那般伸手去拿小桌上已经洗干净的果子。 手指尖还没碰上呢,红彤彤的果子就让一只手给端走了。 春若面无表情的道:“姑娘可是忘了顾大人的话了,您牙疼,不好吃甜食,等回复之后,让小夏给姑娘开点药治一治吧。” 傅宁月眨了眨眼,最后问出一句话:“一口也不能吃吗?” 这果子不是她的银子买的吗,洗干净了放在马车上不也是准备让她吃的么。 就因为顾南钰一句话,不让吃了? 春喜听着这话,险些没笑出声来。 当然,为了自家小姐的面子,她生生忍住了。 不能笑,小姐也是要面子的。 春若铁面无私:“不能吃,回府之后,蜜饯点心也要收起来,姑娘忍忍吧。” 傅宁月深吸口气,觉得不能丢了面子,“我就吃一个。” 春若继续铁面无私:“一个也不行,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 “只是有一些疼而已,又不严重。” “姑娘莫不是不知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的民间俗语?” 傅宁月:“......” “不吃就不吃,拿走拿走。” 她真是救了个爹回来,春若怎么跟阿笙似的,这也管那也管。 傅宁月其实也没多想吃,方才瞥见了心血来潮想尝一口罢了,偏春若不让,她就有些不信邪了。 事实证明,春若是铁了心的。 傅宁月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春若是为着自己好,干脆也就算了。 说到底,都怪顾南钰多嘴! 春喜是最见不得自家小姐委屈的,见她妥协的模样深觉不妥,与春若打着商量:“春若,你就给姑娘尝一个嘛,一个而已,又不坏事儿。” 春若:“回头若是姑娘牙痛,你可能代她受着。” 春喜不以为然:“我肯定愿意啊。” “你愿意,可你不能。” 春喜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没地方开口,急的她直搅帕子。 她从来都是说不过春若的。 马车回到了府里,春若直接叫来莲儿,把点心分了出去,毕竟这东西存放两天就会坏了,蜜饯果子用油皮纸封起来的话,还能保存的久一些。 这还不算,她还真把林夏师叫了过来,给傅宁月看牙。 然后,傅宁月就听到了林夏师骂骂咧咧,唠唠叨叨,最后开了一副药给她。 药送到嘴边的时候,傅宁月才是真的后悔了。 她真不该同顾南钰说自己牙疼。 “这治牙的药怎么这么苦啊?”她端着汤药的碗,鼻息间浓稠逼人的药味儿几乎药涌上脑门儿,苦的人两眼都发涩。 傅宁月怀疑林夏师是故意用了最苦的药,报复她呢。 林夏师吃着点头,笑了:“这牙疼啊,是身上最不好治的一块儿,我都给你用的最好的药,不然的话没用。你这要是严重了,我还得把你的牙给生生撬开,找个玉器给你补上呢。” 第543章 第543章 “普通人家用的都是瓷,有些有钱的商户喜欢用金子,显的气派,你们这样的姑娘又爱美,用玉是最好的,还不容易被看出来。” 傅宁月听着,忽然觉得牙齿发酸。 生生把牙给撬开,那得多疼啊。 她这人是敢不要命的,可她也怕疼啊。 用玉器补做牙齿,那也不好看啊。 林夏师在远处打量着傅宁月的神色,笑的特别幸灾乐祸。 “后悔了吧,这甜食啊就是不能经常吃的,我告诉你,你这还只是有一颗坏了,等到了将来一口牙都坏了,你想想吧。” 一口牙都坏了! 傅宁月无法想象那个画面,看着手中黑乎乎的汤药碗,认命了。 一整碗喝下去,傅宁月整张脸都要拧巴起来了。 “姑娘,我这儿还有两颗蜜饯,你吃了咋压苦。”春喜把随身的荷包打开,将蜜饯递了过去。 没等春若去拦呢,傅宁月就开口拒绝了。 “我不吃。” 尽管她知道林夏师的话里有唬人的意思,但以她的速度,再这么吃下去恐怕也是迟早的事儿。 她还是克制些吧。 春喜见她这般,只好拿林夏师问罪:“你就没什么不那么苦的药吗?” “有啊,就是没这个管用。”林夏师诚然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春喜气的跺脚,见他还在笑,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儿。 林夏师哼了声,捧着自己的点心碟子走了。 临到了门口还不忘提醒:“这药一天三顿啊,别忘了喝,喝上五日就成了。” 傅宁月闭了闭眼,扶着桌子起身:“我要静一静。” ...... 杨谦的蛊解了,父子俩赶在春闱前一天出发。 楼烬被顾南钰安排在了不知什么地方,傅宁月对他放心,也就没问。 至于楼纱菱,在傅宁月的示意下,用蛊术改变了容貌,扮做了府上的一个丫鬟。 蛊术比不得林夏师改头换面的技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不过这也够了,到了时间换就是。 傅宁月并不完全放心楼纱菱,下了命令,不允许她出门。 一旦违背她的命令走出侯府,或者与旁的什么可疑的人接触,她便会毫不犹豫的对楼烬下手。 傅宁月很乐意给楼纱菱一次机会,倘若楼纱菱不珍惜,侯府也不是什么善堂。 一切尘埃落定,就是苦了刑部尚书,春闱开始了他还在埋头查案。 瞧瞧这案子半点儿线索都没有,人也死了,了无对证,让他无从下手。 九天的春闱一过,接下来,就要等放榜了。 京城之中,每个赌坊都开设了赌局,赌哪位学子能中状元,谁又能中榜眼,或是探花。 说起来,关于探花郎的讨论可是一点儿也不比状元少。 这状元呢,只要文采好就成了,可探花郎不仅要文采好,还得有一点,那就是长的好。 京城多数的勋贵人家也盯着第三甲呢。 傅宁月倒是记不清榜眼与探花是哪个了,但是状元郎她记的清清楚楚。 各大赌坊她也找人去瞧过了,十分豪爽的让人在每个赌坊压了一万两。 第544章 第544章 压的自然是未来状元郎沈微远了。 先前秋闱的学子们名单早就已经传开了,这呼声最高的还要属翰林学士之孙薛霁之。 薛霁之自小便才名远扬,如今二十有二,倘若不是先前翰林学士的妇人去世,薛霁之守孝三年,这才错过了春闱。 对此,薛霁之从没有怨言,沉淀三年,相比之前,他的文采只进不退,自然是百姓心中能拿一甲的热门人选。 除此之外,还有王侍郎家的三公子,陆员外家的大少爷......也都被不少百姓看中。 而沈微远是偏远地方来的,是寒门出身,这段时间又不常与这些学子们待在一处,或是切磋,或是互相学习。 赌坊的人一听沈微远的名字,开始在名单上翻找。 直到七八页翻过去,才是找到了沈微远的名字。 “姑娘啊,这沈微远的名字咱们听都没听过,你要不要换一个?” 负责记名的掌柜贴心的劝了一句,“你看人家,不是选薛公子,就是王公子,你这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只怕是要赔光咯。” “多谢掌柜提醒。”春喜戴着惟帽,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我就选沈微远,我觉得他能中。” “这名字听都没听说过啊,姑娘,你可要想好了。” 周遭同春喜一样来下注的也忍不住劝:“选谁都比这个沈微远的概率要大一些的,你这纯赔钱啊。” “就是啊,那薛公子是什么人,翰林学士的孙子,五岁能做诗,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连圣上都赞过薛公子的学问,你这放着珍珠不选,选一个普通学生,只怕是......” 那人话没有说完,与周遭的同党对视一眼,随后哄堂大笑。 春喜没有理会这些人,对着掌柜道:“我就压沈微远。” 眼看她主意已定,掌柜的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总之都是他们赌场赚就是了。 这般想着,他就要打开荷包,看看这鼓囊囊的荷包里头装了多少银子。 春喜拦住了他:“掌柜,还请屏退左右。” 掌柜的有些茫然,再看看少女左右两侧同样戴着惟帽的高大男子,瞬间明白了。 只怕是哪位达官显贵差了家中的下人过来下注的。 掌柜的立刻将春喜请到了里屋。 等荷包打开,里头赫然是十张千两面额的银票。 掌柜一脸愕然:“姑娘,你要压一万两?!” 他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之人,赌坊里头的流水每天都有千两银子,只是一下子下注一万两的实在少见。 何况对方把筹码都压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子身上。 “不错,你快些记下吧,记住了,我压的是沈微远。” “哎,好,我这就记。” 掌柜的将账目记下,又给了春喜一个他们赌场特有的凭据。 待到放榜那日,若是赌赢了,是要凭这个拿银子的。 第545章 第545章 春喜很快离开,带着清海他们去了下一家。 正所谓,财不外露。 她身上揣着十五万万两银子呢,叫有心人给盯上抢了去,她都没地儿哭。 目送着三人离开,掌柜的将一万两银子放到了钱匣子里,看着名册上沈微远的名字若有所思。 瞧方才那姑娘穿的不怎么样,出手就是一万两,身边两个侍卫尽管也戴着惟帽遮掩面容,那一身煞气寒意却令人不可忽视。 可见背后的主人家身份不凡,说不准就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 偏偏这样的人家却不选薛公子,王公子那几个,要选这么一个沈微远。 莫不是,这沈微远当真有这个本事能中状元? 掌柜的陷入了沉思。 赌场混迹多年,掌柜的见识过许多逆风翻盘的,也见识过不少顺风落水的。 有时候,最不被看好的那个反而最争气。 倘若这沈微远最后当真中了一甲,可是一赔九,这一万两银子转手就是九万,赌场抽点五个点,四千五百两,那也有八万五千五百两银子了。 思虑再三,掌柜的叫来了伙计,从自己口袋掏出了一千两银子递过去,让他到城北的洪城赌坊压沈微远的名字。 他自己本身就压了薛霁之一千两,其他人在他看来,并没有薛霁之的赢面大,再压一个沈微远,哪怕到时候输了,薛霁之高中状元,他也是一分钱不赔的。 稍稍的冒个险,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小伙计听到了掌柜的交代,虽不明白他怎么会选一个寻常学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待到了洪城赌坊,自己也压了五两银子跟着掌柜的一起压沈微远。 掌柜的是做生意的好手,他都选沈微远,必然是有原因的。 春喜去过了余下的几家赌坊,最后去的就是这洪城赌坊。 洪城赌坊可是肃亲王名下的,也是整个京城,不,应该说是整个大戚最大的赌坊,是设在了肃亲王的一处宅院之中。 这一片原本有一巷子的老百姓住着,足有一百多户人家,肃亲王为了开设赌场,便将这一片花钱买了下来,推倒重建,这才有了洪城赌坊。 京城中十多家赌坊,傅宁月挑拣了其中六家,剩下的那些赌场都不大,受不起她这一万两银子的赌注到时候,掏钱都掏不出来。 所幸,就把大部分的银子都集中在洪城赌坊,余下的分散开来,也能减轻一些注意力。 她算过,倘若在洪城下注,赔率是一赔八打底,并且还能上升。 她把去年几个铺子挣来的现银加上之前肃亲王赔给她的一万两银子都拿了出来。 肃亲王每年上缴国库的银子都有几百万两银子,如此雄厚的实力,傅宁月完全不怕他给不起银子。 傍晚,春喜小跑着回到院里,将六个凭据都交给了傅宁月。 “小姐,都弄好了,不过那些人一听说要压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身上,都笑话咱们傻呢。” 春若将凭据都收进了匣子里。 傅宁月淡定的喝茶,询问春喜:“洪城赌坊的赔率是多少?” “奴婢瞧了,洪城赌坊中,有十二个考生的名字有人压住,加上沈微远,就是十三个。” “一赔十三啊。”傅宁月扬了扬眉,笑的明媚。 第546章 第546章 到时候赌坊要拿一百多万两出来,不知道肃亲王会不会觉得肉疼。 “小姐,你是不是知道这个沈微远啊,奴婢在赌坊还特意打听了,都没人认识这个沈微远呢。”春喜对傅宁月的决定其实有些不解。 不解归不解,支持还是要支持的,自家小姐做的决定向来不会有错的。 傅宁月浅浅一笑,为她解惑:“还记得灯会时,永泰郡主落水的事吗?” “记得啊,当时不是还有个年轻人把她救起来了,后来长公主还到处找呢,就是没找着人,如今这施恩不图报的人可不多了呀。” “那个年轻人,就是沈微远。” “啊?”春喜吃惊,“就是他呀。” 春喜记得那个年轻人,长的挺俊的,功夫也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像个读书人。 倒像个武夫呢。 察觉出小丫鬟的疑惑,傅宁月抬了抬眸子:“怎么,觉着他不像文人?” 春喜点点头,诚然道:“一点儿也不像。” “俗话说点,人靠衣装马靠鞍,他穿的就不像个书生,自然也就瞧着不像了。” “这么说,小姐真的认识啊?” “有过一面之缘罢了,算不得多了解,总归,他一定是第一名,也会是殿试第一名。” 春喜还有些话想问,林夏师敲了敲门:“吃药了吃药了,快开门。” 春喜忙去开门。 微风将苦到极致的药味送了进来,哪怕还没喝到口中,傅宁月就已经开始觉得舌头发苦了。 “这药我还要喝上多久啊?”她苦恼问。 林夏师大喇剌往旁边一坐:“少说也要喝个五六天吧,你当是神丹妙药呢,喝下立刻就见效,我师傅都没有这本事。” 傅宁月撇了撇嘴,认命的端起了碗。 春若在旁边扔着茶水,待她喝完,递过去给她漱口。 见傅宁月眉头深深皱起,林夏师忍不住笑:“听说你今儿去赌场下注了,压的谁中啊啊?” 傅宁月漱了三遍,舌头上那种苦味儿总算是下去了不少。 “沈微远,怎么,你也打算下注。” “是啊,人穷,比不得你傅姑娘家大业大的,不过这个沈微远,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压了多少银子?” 林夏师没多想,估摸着她也就压了个几万两银子。 赌博毕竟是有风险的,这丫头稳重。 “加起来,十五万两银子吧。” “多少?!” 林夏师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你,你下了十五万两银子!?” 他犹不敢信。 傅宁月一向稳重,居然会在赌场上下这么多银子! 这么多钱,再给他活个一百年也赚不到啊。 “是啊,都压的沈微远。”傅宁月点点头,迎上她惊讶的目光,提醒道:“你若是想赢钱,就跟我一样,压沈微远好了,洪城赌坊,一赔十三呢。” 林夏师吞了口口水,彻底被她的财大气粗给震惊:“你就不怕全赔了?” “不怕啊,我一定会赢的。” 第547章 第547章 虽说重生后,不少事情随着她的插手而改变,但这种影响,与科举并没关系,沈微远的学问摆在那里,他若是不中会元与状元,傅宁月都替他冤。 “你哪儿来的这般自信,就不怕出了意外,赔个精光?”林夏师深吸口气,话音刚落,迎头就问:“那我要是跟着下注了,输了你赔我啊?” 震惊是有一些的,林夏师到底还是信傅宁月的。 这姑娘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傅宁月笑笑:“不会输。” “成,我就信你了。” 林夏师大步离开,直奔洪城赌坊。 与此同时,肃亲王府中,得了下头赌坊掌柜的消息,肃亲王着手叫人调查起这沈微远来。 除却他们洪城赌坊,居然还在其他几家大赌坊之中都下了注,这沈微远当真这般厉害? 肃亲王很是疑惑。 “王爷,这一赔十三啊,要不要小的去查一查这下注的人?” 肃亲王迟疑了一瞬,遂点头。 赌坊中素来有出门不问身份的规矩,这次数额太大,便是破一回例也无妨。 他倒要看看,是谁出手这么大方,也不怕都赔了! 十万两压沈微远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连街头卖菜的婶子都知道有沈微远这么一个考生了。 一群考生们都聚在一处,讨论着沈微远到底是谁。 “这沈微远到底是谁啊,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王兄,你可听说过?” “不曾啊,既有人下十万两银子赌他赢,就说明他才学斐然,既才学斐然,也不该如此籍籍无名啊,会不会是传错人了。” “啧,我看啊,这下注之人只怕是要赔光咯,我可是听说了,薛公子这回发挥的极好,江南来的慕容公子,那也是能和薛公子比上一比的,更别说还有陆三少他们了。” 某处客栈后院中,年轻的书生正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听着不远处的几人议论着自己。 男子面庞白皙,双眸深邃,生的高大,换下一身武夫装扮,穿着书生长衫收敛气势,也是叫人瞧不出任何异常来。 “可那是十万两银子啊,不是一百两,也不是一千两,另几家赌场,也有人下了注的,若没有几分真本事,谁敢这么赌啊。” 一清瘦的书生开了口,余下几人纷纷沉默。 男人放下书本,漆黑的眸子扫过拿处廊庑下的热闹,微微眯起了眸子。 十多万两银子赌他会中状元? 倒是有意思了。 ...... 很快到了放榜这一日,所有人都以为前三甲必定是薛霁之,慕容公子这些人。 毕竟,一般而言,会试三甲之中必出状元,头名高中的可能性也是最大的。 众人不约而同去看前几名,有一个最近让人津津乐道却并不看好的名字正在其中。 “沈微远,沈微远竟是会试第一名!” “他居然是会元,不是薛公子他们!?” “天啊,这到最后,不会真让他中了状元吧,我可是在薛公子身上压了五十两银子呢,这下我得赔惨了。” “不能够吧,这会试前二十名都是要参加殿试的,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可这沈微远到底是谁啊,我见都没见过!” 第548章 第548章 一向不为人知的名字,陡然跃入所有人的视线,众人纷纷好奇这沈微远到底是何妨人士。 不日,便是殿试。 一直不曾现身的沈微远与另外十九名考生在宫闱前。 考生们这才看清了这沈微远的相貌。 “这就是会元啊,果真是气宇轩昂,相貌不凡!” “如此相貌,又有如此才学,从前我竟没听说过,这沈会元未免也太低调了。” “你们说,今日咱们这些人之中,谁会中选啊?” 考生口中的中选,自然是状元之名了。 “应当是沈会元吧,他可是今年头名,若不是他,那就是薛公子,或者慕容公子。” 这三人,便是春闱三甲。 当然,也是众人热议的殿试三甲的热门人选。 人群之中,沈微远一人静默站着,仿佛周遭议论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沈兄。”一名年轻男子从众人身边走过,来到沈微远面前揖了揖。 沈微远揖手,随后就听男子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薛,薛霁之,京城人士,久闻沈兄大名,不想,今日才能得见。” 沈微远淡淡一笑:“在下家住北方,远赴京城赶考,是以,考试结束之后,住在城外的远亲家中。” 薛霁之恍然:“难怪呢。” 二人闲聊一番,倒也是相谈甚欢。 ...... 景帝看着桌案上三个不相同的名字,陷入了为难之中。 沈微远虽出身贫寒,文采却没话说,便是相貌也同样不凡,往那殿里一站,就跟话本子里的俊俏公子一模一样。 这样的人,最适合做有美名的探花郎了。 可他要是做了探花郎,不免可惜。 至于薛霁之与慕容问,二人长的也是不差的。 科举对考生相貌也是有要求的,相貌不端骇人者,是不允许参加的。 “顾卿,国公,依你们之见,这三人之中,谁更适合做这头名呢?”景帝犯难之际,开口问堂内的魏国公与顾南钰。 顾南钰不动神色道:“陛下觉得谁合适,那便是谁了。” 一把年纪的魏国公听着顾南钰这话,暗暗冷笑, 净会拍马,自古以来这殿试三甲都是陛下钦定的,自然是要陛下觉得合适,还需的着他来提点。 景帝眉头紧皱:“朕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才询问你们的意见,你们放心大胆地说,朕绝不怪罪。” 魏国公揖手,恭恭敬敬道:“陛下真是为难老臣了,依臣看来,这三人都不错。” 景帝笑了,这老狐狸,说的什么废话。 眼瞅着从两人口中得不出什么意见来,景帝心一横,指尖落在一张卷子上,做出了决定。 “就他吧!” 殿试的名次出来之后,那万众瞩目,令所有赌客们提心吊胆的三甲排名终于放了出来。 “沈微远”这三个大字赫然拍在最前头,正是头筹状元! 一时之间,京城各大赌坊之中响起了无数哀嚎声。 第549章 第549章 “我的积蓄啊,我可是存了一年的银子,竟都输光了,老天爷,我日后可怎么办啊!” “输了,输了,都输光了,为什么我这么背啊,这么多银子我都能替小桃红赎身了,早知如此,就不来这儿开赌了。” 俗话说得好,有悲有喜,人不相同。 只不过这一回,悲的人是大多数,喜的人是极少数。 赌坊掌柜的和小厮,就是除傅宁月林夏师等人之外,欢喜的人了。 洪城赌坊之中,掌柜的算盘都要打出火来了,手都是抖的。 “一赔十三,一赔十三,这赌坊两年的利都要赔进去了!” 眼瞧着伙计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现银出来,掌柜的莫名觉得肉痛。 虽说银子不是自己身上出的,可他有分红啊,赌坊挣的多,他落的也多,这下好了,两年都别指望有分红了。 到底是什么人,竟有未卜先知之能,这么冷门的状元人选都让他给赌中了! 整个京城的人也都瞧着呢,谁不知道,有人在洪城赌坊中下了注,压沈微远能中状元。 肃亲王府中,自从得知状元郎是沈微远之后,肃亲王就气得没吃下饭。 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银子,还没有人能从他手中赚到钱,这下注的人,一下子搜刮了他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 最重要的是,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开赌场的也没有要调查来客身份的意思,前来取银子也就靠的是一个凭据! 若是想从拿凭据取银子的人身上下手,同样也难。 对方只要不是个傻的,就知道派下人去取,多带上几个人,遮掩面容,谁也不知道是谁了。 不成,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一百二十多万两银子,让他如何甘心。 他一定得看看坑了自己银子的人到底是谁! 这么一琢磨,肃亲王就有了主意。 次日,状元跨马游街之前,清海拿着几个赌坊的凭据取了银子,不包括洪城赌坊的,共计七十五万八千五百两银子。 都是银票,十分方便携带。 各家掌柜的给银子的时候,手都快要不舍得松开。 不过到了洪城赌坊,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赌坊歇业三天,专门等着拿凭据的人来取银子。 取银子也是有规矩的,必定要在三日之内过来,逾期作废。 洪城赌坊外也围了不少人,都在等着那位神仙过来取银子。 众人幻想的,不是世家勋贵,就是有钱的商贾。 没想到,穿着寻常衣物的年轻男子拿惟帽遮了脸拿着凭据就出现了。 “这也瞧不见脸啊,想来是背后的主人家派过来的吧。” “可他就一个人,也拿不走这么多银子啊,你是没瞧见,赌坊里头摆放的都是一个个银锭子,金锭子,一个人哪儿搬的走啊。” “我知道,洪城赌坊的掌柜的不也是想看看背后是什么高人么,否则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不错,一百二十三万五千两银子一半小半换成了银票,一半是金银锭子,几十个箱子装的满满当当,少说也要十来驾马车才能够搬走。 清海被请进里头,拿眼扫了一下屋子里堆放的到处都是的箱子,心下了然。 大小姐猜的果然不错,肃亲王果然想逼她现身。 第550章 第550章 “小哥,你看,你要不要找人数一数再搬走。”掌柜的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笑得老奸巨猾。 三楼廊庑中,肃亲王正盯着下头瞧。 今日,无论如何他也要弄清楚对方到底是谁! 清海先是将六十万两银子的银票数了数,确定没有问题,才看向屋子里的闪烁着金银光辉的箱子。 掌柜的见他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为难,立刻提议道:“您要是不方便,这些银子我们也可以代为保管,只要小哥你在三日之内再带人来取就成了。” 王爷可是交代了,无论如何也要让背后真正的下注人现身的,他可不能让王爷失望。 然而,清海却并未理会掌柜的话。 他环顾四周,不多时抬头,眼神在二三楼搜寻。 肃亲王就这么站在三楼,也不闪躲。 只听楼下的年轻人高声道:“王爷,我家主子有话让我带给您,还请王爷方便。” 肃亲王闻言挑了挑眉,眼中多了两分兴味:“你家主子,谁啊?” 清海没有回答,重复着方才的话:“还请王爷方便。” 这就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说的意思了。 肃亲王却是个天生反骨:“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何必遮掩,怎么,你家主人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清海面无表情道:“王爷说笑了,只是我家主子交代过,一定要同王爷私下说,否则,只怕王爷会后悔。” 肃亲王面色一怔,认真打量起戴着帷帽的青年。 思索片刻后,肃亲王挥挥手,示意掌柜把人放上来。 “本王倒要看看,你家主子到底说了什么?” 若只是胡乱说辞,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很快,清海就被请到了楼上。 楼下的掌柜的与一众伙计们是懵得,更是好奇清海会与肃亲王说些什么。 “我猜啊,王爷多半会把人给打下来。”一名伙计偷偷的往楼纱瞥了一眼,小声猜测着。 另一名伙计点头表示同意:“我觉得也会,王爷那个脾气,啧啧,谁的面子都不见得会给的,这小哥多半得回头再把他家主子请过来。” “是啊,王爷铁了心要见这背后之人,见不到可不会放银子,说实话,我还从没见过谁能从王爷手底下赚这么多银子的!”掌柜的也感慨了一句。 这阵仗都摆出来了,是个人都觉得,清海绝不可能把银子就这么拿了有走人。 此时此刻,楼上雅间。 清海顶着肃亲王冰冷的目光,摘下了惟帽。 肃亲王打量着他的脸,神色不虞:“听你的话音,你家主子是认识本王?” 清海也没有废话:“我家主子是宁远侯府千金,傅姑娘。” 肃亲王眉头一皱:“你说谁?” “宁远侯府千金,傅宁月。” 肃亲王捏着茶杯,指节在这一瞬间泛白:“傅宁月,又是傅宁月,这臭丫头阴魂不散了是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这次,可没人能帮得了她了,本王一定会......” “王爷莫急。”清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过去:“这是我家小姐让我交给王爷的。” “什么东西?”肃亲王没好气地把信从他手里抽出。 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爷打开看了就知。” 第551章 第551章 肃亲王冷嗤了声,将信打开。 里面的内容却让他脸色大变。 肃亲王陡然站了起来,纸张被他捏得变形,冷峻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扭曲,震惊,额角的青筋也鼓动着。 信上所说,俨然对他有着极大的刺激。 “你们家主子在哪儿?” 这一句话,几乎是他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清海看着肃亲王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大小姐说了,肃亲王看了这封信就不会再为难他,可他怎么瞧着,肃亲王更生气了。 “我家大小姐自然是在府上,王爷,我要带着银子回去,还请你行个方便。” “我要见她。”肃亲王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立刻。” 清海心下觉得古怪:“只怕是不方便。” “若是我一定要见呢,去给她传话,就说我有事要问她。” 清海惊讶于肃亲王的反应,沉默片刻后还是道:“我可以回去给大小姐传话,但这银子。” 肃亲王将信纸揉捏成了一团,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理智,吩咐外头的人:“去准备银票,让他带回去。” 等在外头的小厮原本以为里头要打起来了,都准备跳进去劝架了。 没想到王爷忽然吩咐他拿钱。 “是,小的这就去。” 小厮又惊又疑的下了楼。 清海揖手,正要退出去,就听肃亲王沉沉开口:“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今天,本王一定要见到人,否则,本王可不会顾忌什么礼义廉耻,让她仔细掂量着。” 清海神色微冷:“我一定转告大小姐。” 待清海退出雅间,肃亲王深吸口气,纸团已经被捏得不成样子。 他撑着桌子,松开手,不知过去了多久,又颓然地坐了下去。 小小的纸团在桌上被风吹得滚动,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肃亲王伸手将纸团拿起,点燃了旁边的烛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青年眸色深深,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眼底倒映着烛火的光辉,冰火相交。 傅宁月,若是你敢骗本王,本王必定要你的命! 楼下,掌柜的听到小厮的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王爷的吩咐,你莫不是弄错了吧?” 王爷竟然答应要拿银票给这小哥,天要下红雨了吗? 小厮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可能弄错,这就是王爷的命令,您快去吧,别迟了,惹的王爷不高兴。” 掌柜的反应过来,立刻带人去清点银票。 赌坊外头,所有人都以为清海这一进去,肯定马上就要回头去找人。 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不仅出来得迟,还是掌柜的笑吟吟送出来的。 青年手中更是捧着个锦盒,一看里头就是装了不少银子。 “什么情况,银子这就给了?不是说都换成银锭子了吗?” “谁知道,这小哥背后的主人什么来头竟然能让肃亲王妥协,莫不是......那位?” 第552章 第552章 围观的百姓们众说纷纭,对于“那位”的猜测也仅仅是一瞬间后就被打破。 大多数人是来看热闹的,瞧着戴帷帽的年轻人捧着装银票的钱匣子离开之后,有胆子大的已然起了歹心。 听说当初来下注的时候下的是是十万两银子,一赔十三,除却赌坊扣掉的一些之外,那也有一百二十多万两了! 别说这所有的银子,就是零头的几千两银子,也够普通老百姓活上几辈子的。 清海回府的路上,便感觉身后有几个尾巴跟着。 听脚步声,并非练家子。 清海拐弯入了一个巷子,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完好无损的从巷子的另外一端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尾巴,此刻正横七竖八的躺在巷子里鬼哭狼嚎。 赌坊之中,肃亲王直接下令,关闭赌坊,静静等着傅宁月的到来。 想到信中的内容,他有些心神难安。 大戚所有人都知道,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身份尊贵的肃亲王乃是生意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十五六岁时就已经坐拥万贯家财,不到十九岁就打入皇家商会,并且在进入商会半年之后成功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今二十有八,约莫是银子熏陶养着的缘故,看起来与二十一二的年轻男子并无什么差别。 到底是通身金贵的衣裳装扮出来的,有句话说的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到了肃亲王这里要再加一条,金钱气。 肃亲王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他不务正业,不得权势只知道玩弄商贾之术,浑身铜臭气。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没人在意,没有人将他当做威胁,只做一个玩世不恭,潇洒风流的自在王爷。 可是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秘密。 顾皇后救过景帝太后,也曾救过他。 那年的肃亲王还只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孩童,寻常的孩子这时候才刚刚开始记事,可他不一样,从两岁开始,他就已经能清楚的记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件发生的事。 小到谁说了什么话,穿了什么鞋,腰带上打了什么花纹用的什么颜色的丝线都记的清清楚楚。 于别人而言,这或许是一种天赋,在他这里,却等同于诅咒。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顾皇后与自己的皇兄出发之前,皇兄让人给顾皇后的饮食之中下了药,药也并非毒药,是能让人短时间内丧失功力的。 也正是这种药,令顾皇后才不敌于刺客。 年幼的肃亲王曾不止一次撞见过自己的皇兄与还不是国公的魏家人商议如此除掉顾皇后。 似乎是从两岁时候开始,筹谋了三年,计划到最后,连尚还在学说话的小侄儿都没有放过。 景帝似乎是觉得他年纪小,有些时候他撞见了也不会刻意避讳。 直到后来四岁五岁了,景帝才开始避着他。 高高在上的帝王并不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是用在锋利的刀刃凿刻在了肃亲王的心上,永远挥之不去。 肃亲王回忆起多年前,他总是会半夜惊醒,梦到待自己特别好的皇嫂浑身是血的找到他,询问他为什么不救自己。 顾皇嫂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待他好,待他的娘也好。 第553章 第553章 只有五岁的肃亲王记的很清楚。 顾皇后与景帝离京时,他还曾哭着闹着要去找皇嫂,想让她留下来,留在宫里,或许这样,就会避开那些事。 他太小了,只是一个孩子,尽管拥有超乎常人的记忆力,也无法改变帝王的心意。 这次不去,还会有下次。 哪怕到了现在,他偶尔还是会夜半梦醒,浑身惊出冷汗。 他原以为,皇嫂去世了,小侄儿也死了,这世上最后与顾家有关的也就是世子妃,便暗中在顾府安插了自己的人,以便于照顾世子妃。 他很清楚,自己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世子妃已经状若疯癫,只要他心中生疑,哪怕一瞬间,一个已经疯掉的女人,同样也要死。 好在母后还是护着世子妃的,没有让他赶尽杀绝。 可是傅宁月信上说了什么? 肃亲王眸色深深,一双拳头攥紧,尽管面上没什么表情,桌子上的茶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入了肚,等的他焦躁不已。 赌坊这一关门,外头等着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一哄而散。 侯府之中,傅宁月把银子都交给春喜收好,对于清海的话并不意外。 她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和肃亲王说这件事,一来是为了方便拿走这这一百多万两银子,二来,就是要两肃亲王对顾南钰的支持提前。 前世,她并不知道肃亲王一个专注于做生意的王爷怎么会突然选择支持顾南钰。 直到那天在宫中见到了肃亲王,无意间听到了宫人的对话。 “王爷最爱吃着芙蓉绿豆糕了,快去厨房做了拿来,一定要在上头缀上煮熟糖煎的绿豆。” “这芙蓉绿豆糕本不是什么稀罕物,怎么王爷这样的人物,竟喜欢吃这个?” “这有什么的,你不知道,咱们宫里做点心的梁嬷嬷当初可是专为顾皇后做点心的,顾皇后生前最爱吃的,就是这道芙蓉绿豆糕了,而且,也得在上头放了用糖煎的绿豆。” 这一瞬间,傅宁月恍然大悟。 仔细算起来,是顾南钰的身份被曝之后肃亲王才选择站在了顾南钰这边。 他支持顾南钰需要一个正当的由头,这是傅宁月曾经的理解。 原本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有一点。顾皇后曾救过太后的命。 且,顾南钰刚出生时候,肃亲王也不过两岁,两人虽是叔侄关系,年纪近的却像是兄弟,太后又喜欢顾皇后,肃亲王就常往顾皇后那边跑。 傅宁月想,她大概是错了,在肃亲王这里,重要的不是什么可夺权的实力,而是顾皇后亲子的这个身份。 她已经提前将顾南钰的身份告知,无论对方是不是想要这个皇位,他都一定会选择推翻景帝,为顾皇后和他的外祖家复仇。 肃亲王是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 或许几年后,肃亲王会通过什么机缘发现顾南钰的身份,但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第554章 第554章 肃亲王并没有在赌坊之中见到傅宁月,而是在一间脂粉铺子的后院里,与傅宁月碰了面。 铺子是傅宁月的,里里外外的人都是方嬷嬷置办的人手,刻意避开了人,没有人看见,更不会将二人见面的消息泄露出去。 一进屋,肃亲王迫不及待问:“你信上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太子没死?你给我说清楚!” 想当年,景帝为了彰显与顾皇后夫妻恩爱,在太子还在襁褓之中便宣告天下,他与皇后的孩子将来会继承大统。 无数百姓无不为之称赞,都觉得当今圣上与皇后夫妻伉俪,情比金坚。 肃亲王眸中有血丝,问出这句话时声色更时狰狞。 傅宁月给他倒了杯茶:“不仅没死,还在京城,活的好好的,既尊贵也体面。” 肃亲王打量着傅宁月的眉眼,一时间分辨不出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半是疑惑地问:“他如今在哪儿?” 傅宁月把茶杯推过去,一字一句道:“大理寺卿顾南钰。” !!! 肃亲王心头一跳。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顾南钰那张张扬俊美的脸。 相貌好是好,可......怎么也瞧不出皇嫂的样子,甚至连皇兄的影子也看不出几分。 “你在骗本王!”肃亲王得出结论,“他哪里像皇兄的孩子?” 傅宁月轻笑:“难道这天下间,就没有孩子不像父母的,况且,在我看来,顾大人与陛下还是挺像的。” 至少,仔细看眉眼之间,还是隐约有那么一二分的相似的。 肃亲王显然是关心则乱,连带着都忘记询问傅宁月为何这么说,又为何告诉他的目的了。 他沉默着回忆起记忆中皇嫂的面孔,仍不觉得像。 若说是皇兄,尽管相似,也并不明显。 这般想着,他脸色冷了下来,锐利的目光一寸寸剜过傅宁月的脸:“本王为何要信你,私自编撰已逝太子的身份,这可是死罪!” “信与不信,都在王爷一念之间,我知道王爷感念顾皇后的恩德,所以才来相告,倘若王爷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 傅宁倒是有办法证明顾南钰的身份,只是她和肃亲王之间的关系实在称不上友好。 更别说经过这次下注之事,肃亲王对她的意见恐怕更深。 自己倘若真的证明出了什么,他心有偏见,对最后的结果恐怕也是有疑虑的。 倒不如让他自己想办法证明,不信别人,总会相信自己。 肃亲王心烦气躁,觉得她这张笑脸十分刺眼,抬手就捧起来的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水有些温凉,无形之间仿佛有种抚慰人心的功效。 他深吸口气,渐渐地冷静下来。 这时候,肃亲王才猛然惊觉,他竟疏忽了一件事! “你既知道顾南钰是太子,为何不去告诉圣上,反而来告诉本王?” 傅宁月不动声色道:“我以为王爷会先问我,是如何知道顾大人身份的。” 肃亲王面色一怔。 他......给急忘了。 傅宁月大概也是猜到他一时间没想起来问,又给他添了一壶茶。 “王爷,我不告诉陛下的原因,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傅宁月卖了一个关子。 说实话,她是有些怀疑肃亲王知道景帝杀妻害子的事情。 第555章 第555章 终究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肃亲王此人,手段十分厉害,前世与顾南钰联合之后,对景帝再没从前的恭敬,与其说是突然明白了真相的恍然大悟,不如说是揭开了多年的伪装。 再加上,太后对景帝的冷淡与魏皇后的不喜。 傅宁月可以确定,太后一定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至于肃亲王,她接触不多,不敢确定。 是以,今日在信里,只说了太子的事,没明说顾南钰的身份。 他要是知道顾皇后的死因,必然不会将太子的事传到宫里,告诉景帝,倘若他不知道,得知这件事之后,一定会叫人把消息传给景帝。 是以,清海不是一个人来的,清川他们都守在赌坊周围。 只要有人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她就一定会知道。 偏偏没有。 她这才敢放心的说了。 肃亲王视线落在傅宁月面上,有震惊,有疑惑,更多的是探究。 傅宁月淡定喝茶。 “你都知道什么?”肃亲王凝眸问。 不知怎的,他竟有种预感,傅宁月知道顾皇后的真正死因。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般,瞬间在心里疯长,怎么也压不下去。 傅宁月语气不冷不淡:“王爷又何必同我卖关子呢,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您一个亲王,拿捏我这么一个侯门之女,不是易如反掌么,何必又顾虑。” 肃亲王听了这话却是冷笑:“本王可不敢,傅姑娘本事大过天。” “王爷要还是如此,你我也就没什么说的了。” 傅宁月放下茶杯,起身要走。 肃亲王面色紧绷:“等等。” “顾皇后,你知道顾皇后的事?” 傅宁月弯唇,看来她又堵对了。 “顾皇后是我钦佩之后,她死的愿望,顾家,也倒的冤枉。” 这话,虽没明说,但也是回应,肃亲王如何听不出来。 他睨一眼笑意凉薄的少女,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今日才是发觉,他真真是低估了这么一个小姑娘。 顾皇后的事情她既知道,那顾南钰的身份,恐怕十之八九没错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宁月也没再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倘若顾南钰当真是皇后亲子,王爷可打算支持他。”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可我更想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肃亲王咬牙:“你这是耍无赖。” 傅宁月面无表情:“王爷先前同我耍过一次,我如今耍回来,也算是公平。” 肃亲王抿着唇,舌尖掠过齿间,许久后才道:“恩人之子,本王自是要报恩。” 顾皇嫂于他而言,不仅仅是恩人,相比做着帝王之位的皇兄,他更喜欢这位温柔善良却又最强大的皇嫂。 她就像是自己的亲姐姐,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救他于危难之际。 第556章 第556章 傅宁月捧起茶盏,说了一句真心实意的话:“殿下大义!” 明明是一句夸耀的话,肃亲王听着,却没觉得有被恭维的感觉。 约莫是前两次见面每次都没落着好的原因。 傅宁月把茶杯放下,没有错过肃亲王眼中一闪而过的疑影:“顾大人的身份,凭臣女的三言两语恐怕无法说服王爷,王爷何不自己去查,至于臣女是如何知道的,臣女不方便说。” 肃亲王闻言不由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女,后知后觉想起来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与顾南钰,又是什么关系?” 目前看来,傅宁月与顾南钰定然是一道儿的。 一个是皇帝重臣,一个是侯府千金,哪怕身份如何尊贵,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傅宁月默了默,在肃亲王的凝视下缓缓道:“我与顾大人,是盟友。” “仅仅是盟友?” 肃亲王不信。 眼前的少女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个少女罢了。 顾南钰是疯了不成,朝堂上那么多大臣可供他随意挑选,却与傅宁月这么一个姑娘家结盟。 这不正常,也不太可能。 反倒是...... 倒映在深黑瞳孔中的少女肤白如玉,眉目精致,不论肃亲王对傅宁月有多少偏见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过分的脸。 肃亲王走南闯北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可那些美人到了傅宁月面前,也只能自惭形秽。 是个正常的男子见了都会忍不住的心动,顾南钰兴许也不会例外呢。 再加上傅宁月这般替顾南钰着想,肃亲王实在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短暂的沉默之后,肃亲王语出惊人:“傅宁月,你不会是想做皇后吧?!” 傅宁月神色微怔,愕然之际又弯唇轻笑。 “王爷何出此言?” 肃亲王见她答非所问,便更加确定了,忍不住冷嗤:“亏得我还以为你比寻常女子聪明一些,或许会和他们不一样,原来你也是个喜欢往上爬的。” 他话语中的鄙夷毫不遮掩:“你也不必藏着掖着,像你这样的女子,若非与顾南钰是那样的关系,又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他找盟友,且不说顾南钰的身份是真是假,他就算是真的,你的算盘,也未必能成。” “这满城勋贵,世家女不知多少,你现在就同顾南钰厮混,可见,也并非是个正经女子!” 他的态度愈发恶劣,仿佛傅宁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傅宁月起初还有些懵,听到后头,她便明白了。 她勾着唇,也并没有生气,纤长的睫毛微颤,一双眸子乌湛湛,气定神闲的道:“王爷身在宫廷,一出生便高高在上,有尊贵,有体面,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 “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虽说我并没有想做皇后的心思,就按照你的意思,我有这心思,又如何,往上爬有什么丢人的?” “难道说,只允许你们男子十年寒窗,科考入仕,从此飞黄腾达,女子想要什么,有什么目标,就是不正经了?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更尊贵体面?” 肃亲王面上划过一抹吃惊,少女的字字珠玑在他的意料之外。 第557章 第557章 傅宁月仍在继续:“你投了个好胎,成了尊贵王爷,便看不起通过自身努力往好日子上够的人,王爷,从前我只当你一心扑在生意上,为了赚钱耍些手段,尚且不算奇怪。” “可如今我才看出来,王爷您其实。” 说道此处,傅宁月顿了顿。 肃亲王眨了眨眼,俊脸上表情实在难看。 傅宁月笑的明媚,语气却无比讽刺:“才是最令人瞧不起的。” “你好大的胆子!”肃亲王拍桌而起:“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傅宁月丝毫不惧:“再说两遍也是一样的。” “傅宁月!” “今日之事,王爷信也好,不信也罢,大可以自行查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王爷也该离开了。” 傅宁月起身,毫不留情的开始赶人。 她的的确确没想到肃亲王心里竟有这样的想法。 如今这世道,男贵女轻,本就是不公平,偏他一个王爷,享受金了荣华富贵,皇权优待,到头来,竟也是这样看待女子的。 傅宁月觉得,自己没有把面前的茶水一把泼到肃亲王头上,已经很克制了。 “本王可是亲王,你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这样指责本王!”肃亲王额角青筋直跳,手指关节也是握的咯吱作响。 他已然是竭力隐忍心中的怒火了。 “难道本王说的不对么,你难道不想去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傅宁月几乎被气的笑了。 “是又如何,即便是,那我便是不正经?照你这么说,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当皇帝呢,三皇子,五皇子又怎么说?” “少牵扯别人,本王说的是你。” “那当真不好意思,我身体不适,不愿再同王爷说下去了,请你离开。” 傅宁月懒得再同这不讲道理的东西继续说下去。 肃亲王盯着她,冷笑出声:“本王今儿个要是不走了呢,看你又能如何?” 傅宁月面色不变:“王爷若是要继续耍无赖的话,我自然奉陪,就是不知道王爷你是否能招架的住了。” “好大的口气,本王倒要看看——” “春喜。”傅宁月没有听他继续说下去,对着外头的小丫鬟叫了一声:“出去告诉外头那些人,就说肃亲王愿赌不服输,不愿交出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上门来打人了。” “是。” 春喜二话不说就应了。 肃亲王眼珠子直瞪:“你这女人,怎的这般不要脸,这种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 “王爷再不走,我该要去宫里告状了,不知到时候,您要怎么同太后娘娘交代呢。” 肃亲王整张脸憋的通红,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气的脑袋胀痛。 “你就不怕本王将你今天的事情抖落出去?” 第558章 第558章 傅宁月无所谓的笑了笑:“倘若王爷不在意太子的死活,大可以随意说,反正,我就是个不正经的女子,为何要在意这个?” 肃亲王几乎要被她这句阴阳怪气的话气的发晕,他狠狠的咬了咬牙,指着傅宁月:“好啊好的,你真是好的很,傅宁月,今日我算是见识到了。” 说罢,他一甩袖,抬脚就要踹上大门。 傅宁月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叫王爷知道,这门二百两银子一扇。” 肃亲王深吸口气,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转头恶狠狠的剜了傅宁月一眼,大力的推开门,带着小厮走了。 那脚步,那力道,好像恨不得把脚底下的青石砖给踩裂了似的。 春喜与春若守在门口,瞧着肃亲王眉毛都要飞起来了,面面相觑之间,一个偷摸的捂嘴笑,一个深深的皱眉。 待傅宁月出来,春若担忧的问:“姑娘这是把肃亲王怎么了?” 傅宁月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就反驳了他几句罢了。” 春若顿时收了笑撇嘴:“小姐这样好的脾气,都觉得不高兴,肃亲王也太不像话了。” 春若停顿了一瞬,遂点头附和春喜的话。 傅宁月视线遥遥,眼底有些复杂。 春喜还以为她在生气,笑呵呵的提议道:“小姐别生气了,为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明儿个状元游街,咱们一起出来瞧个热闹吧,听说上回状元游街,有个姑娘家拿了个锅巴馍馍,把翰林院陈修撰的脑袋砸了个大包呢。” 傅宁月其实心情不大好。 肃亲王的话,真的有些气人。 “那行吧,明日早些出来,正好就不在家里用饭了,春喜,你去跟酒楼的人说一声,明日留个雅间出来,咱们在外头吃。” 傅宁月可不打算亏待自己,不高兴了就要哄一哄自己嘛。 春喜顿时眉开眼笑:“奴婢这就去。” 次日,状元游街。 年轻俊美的状元郎骑着枣红大马儿,一身大红华服更显的他意气风发,游行队伍里鼓声震天,为其开道。 街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无一不想目睹一下圣上钦定的状元郎风采。 “沈状元生的好俊俏啊,听说圣上瞧着他生的好,原本想让他做探花郎的。又觉得可惜了他一身学问,这才定了他为状元的。” “竟然是这样,我就说么,状元都这样好看,探花郎指不定是天仙模样呢。” “听说状元郎家境贫寒,至今还没有婚配嘞,也不知道日后哪家的姑娘能有夫妻入状元郎的眼啊。” 百姓们对着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子一顿夸。 而小姑娘们则是拿了香帕争先恐后的往沈微远身边丢。 这一路上下来,沈微远不知道躲了多少香帕,还有不少把头上的发簪拔下来往他身上丢的。 也幸亏他躲的快,不然今天身上指不定要被扎出几个窟窿来。 守在身边的护卫们人手虽多,可来一睹状元郎风采的姑娘们更多,簪子什么的都算是小心了,还有的随便捡起了身边小贩儿卖的果子就丢的。 第559章 第559章 这边才到长街上,沈微远侧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果子,鼻息间忽然传出一阵肉香味儿,随后就听身边的侍卫举着手高声怒斥:“谁啊,谁丢的烧鸡,不知道这会砸伤了人吗,啊!” 沈微远:“......” 可惜他的声音比不过如潮的人群,一出口就被震天的呼声给淹没了。 酒楼三层的雅间,傅宁月站在窗口,亲眼瞧着人群里一个小姑娘被挤进了人群中,慌乱之间怕丢了手里的烧鸡,只能将东西举的高高的。 随着沈微远的移动,人群也跟着窜动,那小姑娘压根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烧鸡就这么被一个壮汉转身给撞飞,直直朝着沈微远头上砸过去。 春喜一瞧,看到被侍卫拎着的烧鸡,没憋住笑:“小姐你看,谁这么狠心啊,居然舍得把烧鸡丢出去,这是怕状元郎游街饿着吗?” 春若没好气:“不是丢的,是被人挤的飞了出去。” 春若恍然:“我就说嘛,烧鸡这么香,这么丢了岂不是可惜。” 傅宁月对看沈微远没什么兴趣,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寻找永泰郡主的身影。 不多时,她在斜对面的杂货铺子看到了一道绯色的身影。 少女踮起脚尖,眼睛直直的望向人群最中间的方向。 而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动的是少女的情窦初开。 傅宁月满意的笑了。 她就说嘛,永泰郡主一定回来看状元游街的,这一桩姻缘,前世就注定了的。 春若见傅宁月再笑,觉得奇怪,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由四五个护卫守在身边的少女,顿时觉得眼熟。 “这......好像是永泰郡主吧。” 春喜打眼一看:“还真是,她也来看状元游街啊。” 小丫鬟这么说了一句,陡然反应过来:“那她岂不是认出了状元郎就是救过她的那个人!” 当初永泰郡主落水,有人出手相救,事后长公主为了感激对方,便四处派人搜寻,事到如今却依旧无果。 事实上,郡主千金之躯,被外男沾了身子,哪怕有她这个做公主的母亲撑腰,这名声上,也是有了瑕疵的。 当然,即便寻到了对方,长公主也没有一定要让永泰郡主嫁给他的意思,首先得考量对方的家世人品才对。 只是这么久搜寻无果,这件事都快要不了了之了。 京城热闹这么多,三两天就一茬一茬的换了,两三个月过去,谁还记得这事儿。 春喜扬了扬眉:“方才我还听人说,这状元郎未有婚配呢,如今看来,是离定亲不远了。” “或许是天注定的姻缘。”傅宁月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天注定的她不敢说,反正上辈子是这样的没错。 主仆三人说话的间隙,骑在马儿身上躲避飞来“暗器”的沈微远听了身边侍卫的话,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朝着酒楼三层的方向看过去。 蘆灰色的身影映入眼中,他正要去看对方的脸,一块脸大的烧饼忽然从天而降。 !!! 第560章 第560章 “公子小心!” 身侧的护卫惊呼出声。 围观的百姓们也发现了即将落到状元郎脸上的烧饼,霎时间屏住了呼吸。 便是雅间中的傅宁月也不由的被这张烧饼吸引住了视线。 春喜睁大眼:“快看呀,谁把烧饼丢状元郎脸上啦!” 葱香的烧饼还冒着热乎气儿,一看就是刚出锅的。 沈微远眉头一皱,下意识夹紧了马腹。 马儿迅速往前跑了两步,接受了万众瞩目的烧饼最终还是没有落到他脸上,掉在了旁边地上沾了一层灰。 侍卫忍无可忍,对着人群一通训斥:“谁啊,丢了烧鸡还不算,还把烧饼往状元郎身上砸,这么热的饼,被砸破相了怎么办!” 人群里的吵闹声倒是小下去了不少。 沈微远深吸口气,再次抬头往酒楼雅间的方向去看。 烟灰色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他眸色暗了暗,手中握着缰绳的力道松了几分,迫使身下的马儿加快了速度。 此地不宜久留,要是再待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东西砸过来。 烧饼烧鸡什么的倒是砸不伤人,但真扑到了脸上,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到时候,史书上只怕会记载,永丰二十八年,新科状元郎沈微远,于长街跨马游街时,被烧饼所伤...... 光时想想,沈微远便觉一阵窒息。 跨马游街的队伍很快消失在长街上。 雅间之中,春喜和春若被赶了出去。 “这顾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啊,吓我一跳,我方才还以为闯进来的是什么登徒子呢。”春喜拍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春若眯了眯眸子,忽然道:“方才那烧饼,好像是顾大人丢的。” 春喜:??? 雅间之中,顾南钰幽幽盯着唇角含笑的少女,薄唇轻抿,眼角眉梢之间尽是怨念。 “你居然背着我出来看其他的男人。” 傅宁月唇角的笑容僵了僵,迎上对方忿忿的目光,不知怎的,竟有两分心虚。 可她分明什么也没干。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淡定道:“瞎说什么,我不过出来凑个热闹罢了,你不是也出来了。” “我来找你。”顾南钰没好气,“没想到啊,傅姑娘兴致这么好,跨马游街,真是热闹啊。” 傅宁月:“......” 这阴阳怪气的劲儿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你顾南钰能说出口的话? 事实证明,顾南钰的醋劲儿大得很,说出什么话也不奇怪了。 “也是,我到底比不得状元郎文采过人,若是我也有这样的学问,不知道傅姑娘会不会多念着我两分呢。”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傅宁月简直哭笑不得,“我在家中待得无趣,出来瞧个热闹罢了,怎么到你口中,活像做了亏心事似的。” 顾南钰醋劲儿没消:“你盯他盯得那么认真,有那么好看吗?” “没你好看,我们顾大人俊美无双,风姿过人,有你在,我哪儿还看得到其他人啊。” 傅宁月真是怕他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赶忙开口哄人,“你大人有大量,喝了这杯茶,消消气好不好?” 她给顾南钰斟了杯茶。 顾南钰脸色缓和了两分,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第561章 第561章 “就知道糊弄我。” 傅宁月盈盈一笑:“不敢不敢,想想我们顾大人的文采,那也是咱们大戚数一数二的,只怕是状元郎也比不得,不知道顾大人今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呢。” 她一字一句,温话软语,明显的哄人态度。 顾南钰紧绷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昨日,肃亲王来了府上。” 傅宁月了然:“你都知道了,他可都信了?” 顾南钰点点头:“信了。” “肃亲王为人虽不怎么样,但若有他的支持,你想做的事情会轻松许多。” “他还说了其他的事。”顾南钰静静看着她。 傅宁月撇了撇嘴,一点儿也不意外:“说我了。” 顾南钰轻应一声,又问:“你们二人之间,是怎么回事。” “肃亲王没说吗?” “说了,我不信,我想听你说。” “他怎么说的?” “他说你接近我,居心叵测,只是为了向上爬,我不乐意听,驳了他的话。” “这话倒是也没说错,只不过,我当初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 傅宁月喝着茶,意有所指。 顾南钰想到了在人间欢时二人的初遇,喉间似有一团火烧了起来。 许是这段时间忙,他有些日子没做那样的梦了。 “不论他如何说,你就当没听见就好。”傅宁月安抚他,“总归我与他日后少接触,不会让你为难的。” 顾南钰不想让她委屈自己,温声道:“你随心就好,不必忍着。” 傅宁月闻言,笑意染上了眉梢:“肃亲王要是听到你这话,估计会拿把大砍刀追着我砍呢。” “没事,我保护你。”顾南钰不以为意,“不过,你可想要那个位置?” “什么?” “皇后之位。” 傅宁月果断摇头:“我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从始至终,我要的都是家人平安罢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是尊贵,可也是束缚。 “你......想要做皇帝吗?”傅宁月反问。 顾南钰同样摇头:“没那个心思,不过是若是你想,我可以。” “别了。”傅宁月忙摆手:“你若是做了皇帝,我便不嫁你了。” 她才不要入那深宫呢。 即便是皇后之位又如何,自古以来,帝后难齐心。 说是夫妻,但互相算计的却是更多。 傅宁月不喜欢。 顾南钰毫不犹豫开口:“好,那我就不争。” 傅宁月微微一笑,忍不住出言调侃:“说的好像你争了,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一样。” 顾南钰神色自然,好不轻松自在:“皇权而已,只要有心,想争也不是不行。” 看着顾南钰这般,傅宁月这才有了一种熟悉感。 不错不错,这才是前世她所认识的顾南钰,嚣张,肆意,无论如何都有种谁都不放在眼里睥睨之感。 “对了,这个给你。”傅宁月从腰间解下荷包递过去。 第562章 第562章 接到手中的荷包沉甸甸,顾南钰带着疑惑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沓千两面额的银票。 顾南钰不禁诧异。 傅宁月捧着下巴笑道:“前些日子从肃亲王的赌坊中赚了一百多万两,分你一些。” 如今她可是真真切切的家财万贯了。 顾南钰是知道她去赌坊的事的,只是没想到她赚了银子给会给自己。 “我不缺银子,你留着用几天。”顾南钰重新系上荷包带子,将荷包递回给她:“怎么忽然想到送银子给我。” 别看这一沓银票没多少重量,每一张都是千两的面额,加起来少说有三五万两。 顾南钰本身不是缺钱的人,即便缺,也绝不可能要傅宁月给的银子。 没有大男人让心上人养着自己的道理。 “先前你忙前忙后帮了我不少,这个,算谢礼。” 顾南钰扬了扬眉梢,颇有有深意的重复她的话:“谢礼?” 傅宁月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面颊微红了些,语气不自觉多了两分嗔怪:“总归不能让你吃亏,我挣来的这些银子,便是大哥和父亲都没有呢。” 言下之意就很清楚了。 这是将他当做了一家人。 顾南钰心里原本还压着两分醋味儿,这话一出口,阴霾怨念一扫而空,也不管什么男子该不该收姑娘家的银钱,将荷包收了回来。 “那我收着了。” 这也算是定情信物了吧。 顾南钰默默的想着。 “这里头有四万五千两银子,你如今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若还有需要,可以同我说。”傅宁月大方的开口。 顾南钰弯唇,十分配合的应声:“那我日后,就靠傅姑娘养着了。” 这会儿也不觉得臊得慌了。 说到底,他在傅宁月心里多少是有分量的,这姑娘大小是个财迷,却愿意给他银子花。 顾南钰垂眸,手中握着的荷包一下子似有千金重。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傅宁月想起一件事。 “对了,世子妃那边,你可要去看看。” 顾南钰听着,眸色涌上几分沉重:“我去看过了,那宅子里的人,是太后送去的,她不会有危险。” 若非是太后,这么多年,世子妃早就被磋磨死了。 “其实,我有个想法,一直没和你说。”傅宁月坐直了身子,“林夏师的身份,你是知道的,我想让他去给世子妃看看,说不定,能治好她。” 世子妃的疯癫之症是因为受了刺激,并非天生。 顾南钰思量了片刻后道:“国公府里的是太后的人,想给她治病不容易,周遭还有不少人暗中看管,想要暗中潜入,也不是易事。” 他之前之所以能趁夜入顾国公府,是因为他只一个人,行动自如。 多带一个,多一份风险。 万一被发现了,他们或许能逃出来,但世子妃就危险了。 傅宁月心里早有打算,今日不过是征求他的意见,毕竟世子妃是国公府唯一的活口,是他顾南钰的舅母。 “这个你放心,我有打算,你忙你的就是。” 第563章 第563章 “好,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说。” ...... ...... 二人自茶楼中离开,傅宁月坐上马车离开后不久,顾南钰就遇上了肃亲王。 他丝毫不管会不会有人看到,直接叫停了马车,在顾肆惊讶的目光下掀开帘子走上去。 顾南钰看到来人,点头示意:“王爷。” 肃亲王皱眉,俊脸上满是不悦:“你方才与傅宁月见了面。” “是。”顾南钰并没否认。 肃亲王打量着青年神色,提到傅宁月时,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和是谁也无法忽视的。 思及此,他眉头皱的更深:“我告诉过你,此女心机颇深,对你,恐怕也是利用过多,待你日后大事所成,天底下的好姑娘还不是随便你挑,傅宁月再漂亮,难不成就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了。” 对于顾南钰和傅宁月在一起这件事,肃亲王是百分之百的不赞成。 昨日他找上安远侯,先是确定了顾南钰的身份,也对这件事据理力争过。 谁知安远侯那老小儿竟一句话的不说,任由这两个人一道胡闹。 “你听我一句劝,既成大事者,便不可在意儿女情长。” 不论他说了多少,顾南钰却连个表情都不变。 “世上女子再多,可她们都不是傅宁月,我喜欢她,利用也好,踩着我也好,总归我是愿意的,王爷不必再劝我。” 肃亲王眨了眨眼,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干巴巴道:“你......你说什么?” 什么叫做利用也好,踩着他也好,他也愿意! 堂堂大理寺卿,令人闻风丧胆的顾大人,竟会说出这种话!? “你是顾皇嫂的儿子,你的肩上担着整个顾家,怎可让自己屈居于傅宁月的掌控之中!” 肃亲王觉得不是自己疯了就是顾南钰疯了,这种话居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看着肃亲王如此义愤填膺,顾南钰嘴唇阖动,淡淡道:“王爷不必操心这些,我早知,她对我的心思,也从没有否认过。” 轰隆! 顾南钰不说还好,这一说,两句话就如同天降惊雷一般,劈的肃亲王外焦里嫩。 “那......那她既承认了,你怎么还,还如此将她放在心上?” “因为我心悦她,王爷既选择支持在下,有些事,在下也得敞开了说。”顾南钰脑海中浮现出少女的身影,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温和,“傅宁月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除了她,我谁也不要。” “王爷与她之间,有误会也好,矛盾也好,还请你日后莫要去找她的麻烦,若有气,对着我来就好。” 肃亲王被震的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的想摆出自己皇叔的身份来教训他。 偏他心里是恨那个做皇帝的父亲的,何况,两人之间不过差了两岁的年纪,小时候还一块儿和泥巴玩儿的,这会儿怎么也摆不出长辈架子。 马车一步步远离了长街,肃亲王只觉得头疼,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情”之一事,当真是可怕。 顾南钰这样的人,居然都为之奋不顾身。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件事。 “你说你,到底看上傅宁月什么了?” 第564章 第564章 总不能是瞧上傅宁月那张脸了吧,顾南钰应当不是这般以貌取人的。 对上肃亲王疑惑不解的目光,顾南钰低沉的嗓音透出清涧般的柔和:“她哪里都好。” 肃亲王深吸口气,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还不如看上傅宁月那张脸了呢,至少这样说明,顾南钰还没陷的太深。 是他想当然了。 “也罢,也罢,你执意如此,本王也不劝你,那小丫头鬼精鬼精的,迟早有你后悔的那一天。”肃亲王没好气瞪了他一万,随后对着外头拍了拍车门框:“停车,本王要回府。” 顾南钰扫了他一眼,“慢走,不送。” 肃亲王哼了哼,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怕再继续待下去,年纪轻轻的就让顾南钰气出一身毛病来。 想想小时候的顾南钰挺可爱的,谁知道长大了,还是个痴情种。 迟早有一天被傅宁月给糊弄了,有他哭的一天。 肃亲王气冲冲的走了。 接下来的两天,状元郎沈微远入职翰林院,乃是正七品,景帝还另赏赐了京城的一座宅子。 这几天,来客几乎要把状元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都是上门想要结亲的。 老百姓们对此津津乐道,纷纷猜测状元郎最后会瞧中哪家的小姐。 工部尚书家的大姑娘,鸿胪寺卿家的嫡姑娘,怀昌伯家的妹妹,......都待字闺中,甚至连魏国公家,也派了世子上门,透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他家中,可是有两个女儿都未曾婚配。 就在沈微远几乎招架不住的时候,宫里的人来了。 京城勋贵把眼睛都放在了状元府,想知道圣上这个时候传人进宫是怎么个意思。 不出两个时辰,沈微远带着一道赐婚圣旨出了宫。 被赐婚的另外一个人,便是长公主的爱女,永泰郡主厉宁。 众人哗然。 没想到长公主也瞧中了新科状元郎。 圣旨已下,谁还敢打状元郎的主意,不过还好,没了状元郎,还有榜眼和探花郎,差不了太多的。 傅宁月在府中计划着替世子妃治病的事,春喜从外头接了个帖子回来。 “小姐,是林家的帖子。” 傅宁月打开看完,不禁笑了。 “明日阿谷要来府中,春喜,你去打发人问问大哥,明日可休沐,若是大哥问起来,就说我想出去玩儿了,让他带着我。” 春意正浓,这时节最适合出去赏花游湖看风景了。 “是,奴婢这就打发人去问。” 春喜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还带回来一个热闹。 “小姐,外头都传开了,说是圣上为状元郎和永泰郡主赐婚了呢。” 第565章 第565章 “这么快!” “是啊,奴婢还听说,什么国公府啊,怀昌伯府啊,都打发人想招状元郎做女婿呢,没想到让长公主给截去了。” 傅宁月轻轻笑了:“这不是挺好,郎才女貌,也算是般配。” “可是永泰郡主脾气多差呀,又素来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奴婢怎么瞧着,是状元郎亏了呢。”春喜对永泰郡主喜欢不起来。 谁让永泰郡主是曾经瞧不起过她家小姐的。 傅宁月不以为意:“她可是郡主,身份尊贵,仔细论起来,沈微远出身贫寒,还是他高攀了呢,这男子与女子成婚啊,重要的是你情我愿,哪儿有什么配不配的,除非一方居心叵测,另一方不心甘情愿。” “......好吧。” 次日,姜执栩真就没有上衙,专程告假了一日在家,他还专门提前叫下人去订了游湖的船,连带着其他吃饭游玩的地方也都订好了。 他每个月月钱不多,不过自从年初开始,傅宁月每个月就会多给他拨二百两银子,从自己的私账上走的。 到底是神机营的统领,平日免不了与同僚来往,请客吃饭,总不能身上一点银钱都没有。 姜执栩独来独往惯了,平日里一下衙就回侯府,一来是在公廨里累得慌,二来,最近总时不时的碰见礼部尚书府二姑娘的马车。 他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也因此,每次下了公廨脚程都要快,免得真和姑娘家撞上了,又是一阵麻烦。 事实证明,他真是低估了林姑娘的决心。 本以为是带自家小妹出去玩儿,直到进了菡萏院,看到了同妹妹坐在一起,穿了一身藕荷色新衣裙的林姑娘。 这一瞬间,姜执栩面上的笑容僵硬,险些点头就跑。 最后生生给他忍住了。 “大哥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久了。”傅宁月拉着林谷迎上去,“今日阿谷还带了点心过来,正好咱们游湖的时候可以一起吃。” 姜执栩轻咳一声,微笑着同林谷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后者捏着帕子,大方一笑,心里同时乐开了花。 谁叫他总是躲着自己,没办法,她就只好求助好友啦。 就不信这样了,他还能临阵脱逃不成。 姜执栩看向傅宁月:“小妹,你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傅宁月也没拖沓,起身同他到了外头的廊庑下:“大哥要说什么,怎么还避着阿谷呢。” 姜执栩面色严肃起来:“小妹,你是不是同林姑娘合谋好的?” 傅宁月眨了眨眼,很是无辜:“什么合谋好的呀,我只是想着大哥这段时间辛苦,正好阿谷约我出去玩儿,就叫上你一起了,再说,也不只是我们三个,还有小夏,春喜春若他们呢。” 她当然是合谋好的,只不过不能承认罢了。 “大哥怎么这般想我,我知你没有那个意思,这段时间我可催促过大哥一句?” 她鼓动着腮帮子,摆出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好心请大哥出去玩儿,你不领情就罢了,还这样想我,既如此,我与阿谷他们去玩儿就是,大哥上衙去吧。” 傅宁月说着,踩着绣花鞋一跺脚,转头就要回屋。 姜执栩被她这劈头盖脸的埋怨给砸懵了,眼见着惹了人生气,忙伸手拦过:“不是便不是,生什么气啊,大哥这不是怕污了林姑娘名声。到时惹出祸事来。” 傅宁月双手环胸,没好气道:“大哥分明是不信我。” 第566章 第566章 见她这副模样好似不是装出来的,姜执栩手足无措的哄着:“不敢不敢,是大哥错了,好妹妹,别生气了,不是要去游湖,大哥不在,谁来保护你啊。” “不敢劳烦大哥,自有清海他们。” “侍卫不好近身,还是大哥同你们一道过去吧。” 傅宁月撇着唇迎上姜执栩的视线。 后者笑的诚心诚意,端的一派低头认错的好姿态。 “这可是大哥你自己要去的啊,我可没有强迫你,别到时候,又说我是同阿谷合谋的。” “是是是,大哥不说,绝对不说,不过你可要老实些,若是让大哥发现你有什么坏心思,可别怪大哥生气。” 傅宁月斜睨他一眼:“大哥都快三十的人了,还挺自信的,我都已经不想撮合你和阿谷了,我觉得阿谷值得更好的,至少那人要比大哥年轻。” 姜执栩:“......” 他哪里就老了。 傅宁月提着裙摆,回了屋内,姜执栩紧随其后。 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傅宁月对着林谷眨了眨眼。 成了。 林谷捏着帕子,狡黠一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乘坐着马车到了湖边,姜执栩早订好了船。 他们这一趟人不少,傅宁月,林谷,两人身边的丫鬟是一定要带上的,还有就是林夏师,和清海他们几个侍卫。 船家瞧着这么多人,就知道是个有钱的主儿,立刻叫人给伺候好,不能得罪了, 还没到午间,微风将湖面吹起粼粼波光,几人坐在甲板上,对面迎来的是无尽的春光,好不自在惬意。 几个丫鬟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端了上来,清海等人自觉分散开,守在傅宁月四周。 桌子上摆放着棋盘,傅宁月正与林谷对弈,二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傅宁月就招呼姜执栩过来。 “大哥你快来看,我是不是输定了!” 正在欣赏前头风景的姜执栩听到这一声喊,大步走了过来。 棋盘上,傅宁月所执的黑子深陷囹圄,眼看着就要无力回天了。 “宁月,你这是欺负人了呀,怎么还能请外援呢。”林谷笑着调侃。 正准备出声提醒的姜执栩听到这儿,也不作声了。 “小妹,你且下着,说不准你自己就忽然想明白了。” 正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 傅宁月将棋子放下,轻叹了声:“大哥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下棋素来不是我的强项,从小到大,我就没赢过阿谷。” 姜执栩当然是不知道的。 从前的记忆他迄今都没有找的回来。 至于傅宁月说的话,自然都是胡编乱造的。 下棋不是强项是假的,没赢过林谷也是假的。 是林谷从来没有赢过她才对。 “没关系,你多练一练,总能赢的。”姜执栩安慰道:“就像习武一样,勤能补拙。” 傅宁月眉眼耷拉下来:“大哥这是说我笨咯。” 姜执栩失笑:“没有,人的天赋各不相同,若是什么都会,那岂不是神仙在世。” 林谷也笑道:“宁月,你还下不下了,若是不下,这局可就算我赢了。” 第567章 第567章 傅宁月把裙子一提,摆摆手道:“不下了不下了,大哥你来,赶紧替我扳回一局。” 说着,就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姜执栩懵懵懂懂就被她推到了林谷面前,没等他怀疑自家小妹的目的呢,就听她一脸骄傲的对着好友宣战。 “阿谷你可得小心了,我大哥下棋可比我厉害多了,他一定会把我那份儿也赢回来的。” 林谷抿着唇,被好友的演技蛰伏:“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姜大哥也不是我的对手呢,届时,你不会把阿笙弟弟也从书院请出来吧。” 春喜适当的插了一句:“这怎么可能,我们大公子的棋艺还是很厉害的,至少比我们姑娘厉害的多,林姑娘可要当心了。” 春若没说话,但也配合着点了点头。 看着两边燃起的斗志,姜执栩默默将心里升起的那点疑惑给压了下去。 看来还是他想多了。 “大哥,你一定要赢啊。”傅宁月转头叮嘱姜执栩,“连带着我的那份儿,听到了没。” 姜执栩无比郑重的点头:“放心,我会尽全力。” 闻言,傅宁月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又对林谷道:“可就这么下棋也没意思,不如咱们定个彩头如何?” 林谷:“可以,我没意见。” “大哥呢?” “我也可以。” “我想想,咱们三也不容易聚到一起,那就这样吧,谁输了,谁今天晚上请吃饭,如何?” 林谷听着,暗暗惊讶于好友的靠谱,正要答应,姜执栩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还要玩到晚上吗,太不安全了,义父若是知道了,定会担心的。” “大哥不要扫兴嘛,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一趟,你都多久没有陪我出来啦。”傅宁月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就算是父亲知道了也没关系的,清海他们不是都在,不会有事的,听说这里晚上还有戏班子过来卖艺呢,我都没看过。” 姜执栩素来是拒绝不了妹妹的央求的,何况她还这样可怜兮兮的撒娇。 连考虑都没考虑,答应的话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了。 刚答应下来,姜执栩其实就有些后悔了,跟她讨价还价:“那吃完晚饭,就立刻回家。” 傅宁月无奈:“大哥又忘了,要等着看戏班子表演的。” 姜执栩默了默,最终道:“那就看完表演就回去。” “好,我都听大哥的。” 姜执栩:???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大哥别发呆了,快下棋吧,你代表的是我的位置,输家先下。” “无妨,林姑娘先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谷说着,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二人专注于棋盘上,春喜则是端来了洗干净的果子,和早就准备好的点心。 傅宁月伸手去拿盘子里的橘子,还未碰上,林夏师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当心你的牙。” 傅宁月:“......” 不吃就不吃。 林夏师靠在船的围栏上,轻瞥了傅宁月一眼又收回视线,而不远处的那艘船船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状元郎嘛,旁边的姑娘是谁?永泰郡主吗?” 第568章 第568章 这两天,哪怕林夏师在侯府中,也听说了不少这位状元郎与永泰郡主的热闹。 赐婚的旨意一下来,永泰郡主落水,被一年轻男子救起的事情便再次被提及。 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一旦被外男沾了身子,哪怕是迫于无奈之下的救人之举,对女子也是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 也就厉宁是长公主的女儿,又碰上春闱,这才被转移了目光,如今两件事的主角被一道圣旨绑在了一起,不引人注意都难。 不知怎么从哪里放出来一个消息,说是沈微远就是先前救了永泰郡主的人。 消息一传出来,本来还有些人替状元郎不值,这会儿通通都改了口,纷纷赞是一桩佳话。 郎才女貌,又是英雄救美,堪比话本子里的故事。 “还真是。”春喜循着林夏师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男一女立于甲板上,一人巧笑倩兮,一人淡漠谦逊,并且,正朝着她们靠近。 春喜深觉不对,忙过去禀报:“小姐,大公子,永泰郡主他们的船正向咱们靠近呢。” 姜执栩与林谷停了手中棋子,与傅宁月一起走到甲板边上。 果不其然,对方的船只迅速靠近。 林谷回头瞧了一眼下到一半的棋盘,多少有些失落。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永泰郡主与沈状元!” “看样子是往咱们这边过来的。”姜执栩面色凝重。 永泰郡主并不是好相与的人,至于沈状元,姜执栩也并没有什么接触,但眼下让他担心的并非是这二人。 而是重重守卫保护下,站在船舱口,一身锦绣华服,雍容华贵的女子。 那是永泰郡主的母亲,长公主殿下。 两条船很快靠的近了,一名年长的嬷嬷隔着船对着几人恭敬行了礼:“今日在此遇见真是缘分,不知道几位可方便,我们殿下有请。” 说话之间,对面的守卫已经将舷板放了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纵然有些不情愿,可长公主相邀,他们哪有拒绝的资格。 “今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娘为何要邀请这些个不相干的人过来。” 厉宁晃了晃长公主的衣袖,眼神自一旁的沈微远身上掠过,垂下的脸颊盈上娇羞的绯色。 她最在意的,是这些人会搅了她与沈微远单独相处的机会。 哪怕得了圣旨赐婚,厉宁还是希望沈微远最后与自己成亲是因为喜欢,而不是迫于圣意,是以她今日才央求着娘将沈微远给叫出来。 长公主轻笑:“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况且这傅家与咱们天家,也算是有亲,太后她老人家又喜欢她喜欢的紧,你啊,可不许耍小性子。” 厉宁撇了撇嘴,心道她怎么看不出太后有多喜欢傅宁月呢。 碍于沈微远在,厉宁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于刻薄,听了长公主的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说话的间隙,傅宁月等人已经踏上了船,几人对着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三个年轻人,眉眼间露温和的笑意:“算起来都是一家人,都起来吧。” “谢殿下。” 几人又同沈微远厉宁行了平辈礼。 厉宁站在沈微远身侧,面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轻轻应了一声。 第569章 第569章 “这位是?”长公主的视线落在林谷身上,多了两分好奇。 “回殿下,臣女的父亲是礼部尚书。” 长公主恍然:“原来是林大人家的千金,难怪呢,瞧着真是不错,本宫瞧着,你们方才是在对弈?” 林谷:“是。” “倒是本宫搅了你们的兴致了。”长公主笑笑,言语之间却没几分抱歉的意思,扫一眼在场的年轻人,视线最终落到了傅宁月身上:“许久不见傅姑娘了,一晃都成大姑娘了,过来让本宫瞧瞧。” 傅宁月上前屈了屈膝。 少女肤白如玉,一身品月色四合云纹长裙,简单挽了发髻,别着两支银丝的鸢花发钗,落落大方又不失优雅,在这四方青翠的天地之间更显纤尘不染。 长公主打量眼前少女的同时,角落里,不声不吭的沈微远同样在打量傅宁月。 这就是那个在肃亲王赌坊中下了十万两银子压他会中状元的宁远侯府千金么。 那日在长街上没瞧见相貌,今日终于是得见了。 长公主目光微顿,又看向她的手腕:“本宫听说你之前进宫,母后赏了你与杨姑娘一人一只玉镯,怎么不见戴着?” “太后亲赏之物实在珍贵,臣女不敢轻视,戴出来,怕碰坏了。” “你这孩子倒实诚,真是跟小时候一样。” 厉宁心里轻哼了声,撇了撇嘴颇为不屑。 什么实诚。 说白了,就是穷酸。 一个镯子罢了,也当是什么好东西一般宝贝着,真是上不得台面! 日头渐高,水面映起暖阳的光辉,照出了一片片稀碎鎏金,偶尔有微风吹来,送起一片芦花,飘飘荡荡又落入湖面,真是一副极惬意的画面。 长公主懒洋洋的往椅子上轻靠,看向默不作声的众人,似是无奈:“都拘着做什么,可是本宫在,你们不大自在。” 众人哪里敢说话,齐声回了一句:“不敢。” 船只破开湖面,拨开一道道涟漪。 长公主招了招手,唤来侍卫:“正好本宫今日还带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出来,红叶,去将西洋棋取来。” “是。” 守在船舱入口处的侍卫抱拳应声,很快将一个十来寸长的盒子捧了出来。 “这西洋棋啊,是去年朝廷出海队伍奉上的,分黑白两边,共三十二子,与咱们的棋子不大一样,你们也都别愣着了,过来瞧瞧,宁儿,你来教教微远与傅姑娘她们。” 厉宁一听能教沈微远下棋,顿时来了兴致。 傅宁月在看到名叫红叶的侍卫时,心中一阵惊涛骇浪翻滚着。 她认得这名侍卫! 前世她曾几次看到对方出入萧楚临的府邸,与他共谋大事。 傅宁月一直以为红叶就是萧楚临的手下,怎么,他竟然是长公主的人! 那么萧楚临谋夺皇位,暗中铸造兵刃的事,长公主她也知道?! 第570章 第570章 或许不止知道,她也参与其中! 傅宁月心神大震,一时间都忘了挪动脚步。 倘若长公主与萧楚临谋合,那么前世之仇,她就不算报成。 可也有一点很奇怪,萧楚临既已落败,长公主为何没有受到分毫的影响? 湖面上吹过一阵风,耳边的碎发被风撩的扬起,傅宁月揪着帕子,深深吸了口气。 “小妹,你怎么了?”姜执栩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担忧问,“是不是湖上太冷了,不不舒服?” 傅宁月压下心头盘旋的思绪,唇角扯出了一抹笑:“我没事,就是站久了腿有些发麻,缓一缓就好了,大哥不必担心。” “这样啊,那我扶着你,当心摔着了。” 姜执栩走回来扶她。 长公主这时也看了过来,看着兄妹情深的二人,清泠泠一双眸子里盛着墨色。 一个多时辰后,已经是快晌午了。 长公主客气的开口留他们在船上用膳,几人自然不会当真,推脱两句便下了船。 林谷目送着对方的船只离开,才是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长公主性子随和,可他们也不敢真的太悠闲,几局西洋棋玩儿下来,实在是累的不行。 傅宁月在想红叶的事。 思来想去,她都觉得长公主一定撇不清关系。 名叫红叶的侍卫显然很受重视,除却贴身的嬷嬷长公主使唤的最多的就是他了。 不仅如此,船上众多侍卫,足有二三十人,长公主只让他一个人近身,可见她对红叶的信任程度,应当是心腹无疑。 千算万算,不想她终究还是算漏了一个。 “宁月,想什么呢?”林谷叫了傅宁月好几声没能得到回应,干脆上手扯她衣袖。 傅宁月回了神,茫然看着她:“怎么了?” 林谷冲她眨眨眼。 傅宁月瞥一眼旁边的姜执栩,当即心领神会:“大哥,你和阿谷的棋还没下完呢。” “已经晌午了,用完午膳再继续吧。” 一盘棋若是下的时间长了,几个时辰也是有的。 林谷没什么意见,傅宁月自然也就没话可说。 二人都从家中各自带了吃食,这船上也有专人提供饭菜。 一边欣赏湖光美景,一边享受美食十分自在。 用完午膳,姜执栩同林谷继续之前的棋盘,最后不出意外的,是姜执栩输了棋。 他擅武艺,年幼时宁远侯请过师傅教他君子六艺,最后只有武艺一项坚持了下来,更别说他失忆许久,压根不是林谷的对手。 ...... 昨日肃亲王当街上了顾南钰马车的事儿传到了景帝耳朵里,两人共乘一辆马车,还待了好一会儿时辰,不知说了什么。 景帝疑惑之际,直接传了肃亲王进宫询问这件事。 第571章 第571章 对此,肃亲王早有预料,一听景帝询问起顾南钰的事儿,俊脸立刻绷紧,又狠狠翻了个白眼:“皇兄是不知道,这顾南钰简直是不知好歹!” 这一声怒斥里带着十足十的怨念和愤怒,好像顾南钰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一般。 景帝微凝的脸色在看到他如同炸毛狮子的模样时得到了缓解。 尊贵的帝王开了金口:“怎么个不知好歹了,你倒是说说。” 肃亲王冷哼。 “这个顾南钰,平日里仗着皇兄对他的信任,嚣张肆意也就罢了,对臣弟竟然也开始糊弄起来了,我不过就是想从他手里拿一个地契,他倒好,借口说什么案子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 “皇兄你也知道,臣弟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唯一的爱好就是挣银子了,再说,臣弟挣银子是为了谁,又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咱们大戚,臣弟每年可是上缴数百万两银子进国库的啊。” 肃亲王越说越气,到了后头,对顾南钰的不满都快溢出来了。 “这个顾南钰倒好,一个铺子都不舍得给,他留着扣押在手中又没用,简直是暴殄天物,给了臣弟又如何,反正这些铺子的主人家都死了,给了臣弟,臣弟多赚点银子,最后不也是上缴国库的。” “要不然怎么说这些读书人死脑筋,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臣弟昨日过去,就是要讨个说法的。” 景帝听的一愣一愣的。 “你朝顾南钰要什么铺子?” 他记得给顾南钰封爵的职位是大理寺啊,不是计司。 “就是他从一嫌犯手中抄家抄来的铺子啊,他非说东西记录在册,给了臣弟就坏了规矩,正好今日来见皇兄,皇兄你给臣弟评评理。” 他说的好一番理直气壮,紧紧攥着拳头,真就是一副商人市侩。 景帝默了默,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偏偏,这个结果又是情理之中。 他信任顾南钰,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有本事,朝臣们也因此忌惮惧他几分。 这其中就不包括肃亲王。 这混账可是连御史都敢打的东西。 殿内香火袅袅,内侍周鑫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景帝的心境也从最初的猜忌到这会儿的无奈。 “大理寺自有大理寺的规矩,若顾南钰真是无视了规矩给了你,朕才是要治他一个渎职的罪!” “皇兄,怎么连你也站在顾南钰这边,臣弟也是为了商会啊。”肃亲王不平道。 “胡扯!”景帝沉沉骂了一句,“你名下多少产业铺子,难不成就缺这么一个铺子,为了这么点东西找上门去,你......” 说到这里,景帝陡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没有把顾南钰怎么着吧?” 肃亲王摆了摆手:“皇兄当心,臣弟的脾气比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就指着他骂了两句,不曾动手。” 景帝:“......朕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肃亲王立刻老实了:“臣弟不敢,臣弟也是一时心急,毕竟现在好地方的铺子越来越少了。” “那还不是因为都让你给谋了去,行了,这件事不要再说,日后也不许再去找顾南钰的麻烦,你专心挣你的银子,充盈国库就好。” 肃亲王不甘不愿的“哦”了一声,悄默默的抬起眼皮子,试探着问:“那臣弟的铺子......皇兄是给还是不给啊?” 景帝气的猛拍桌案。 第572章 第572章 傍晚,傅宁月与林谷姜执栩下了船,按照约定,由姜执栩请吃晚膳。 与此同时,厉宁恋恋不舍的与沈微远分开,同长公主一道回了长公主府。 少女情窦初开,坐在马车上,两只手绞着帕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上扬的唇角就没能得以歇息。 就这样一路下来,长公主瞧着自家女儿傻乎乎地笑着,忍不住调侃:“瞧你,自沈微远离开之后这嘴角就没下去过,你与沈微远左右不过见了两三回,就这样喜欢?” 厉宁面颊微红:“沈公子光风霁月,才学过人,又是陛下亲封的状元郎,如此优秀之人,女儿自然喜欢。” 她脑海中浮现出男子的温润如玉的身影,哪怕二人已有未婚夫妻之名,可沈微远待她,却有疏离。 长公主最了解女儿,见她一时高兴,一时失落,好奇问:“又是怎么了?” 厉宁想了想,道:“女儿就是觉得,沈公子待我,没那么亲近。” 这话一出,长公主掩面笑了。 “傻孩子,若是沈微远这时便与你多亲近,为娘我才是要担心呢。” 厉宁不解:“这是为何,我们已经定了亲,是圣上赐婚,他不就应该对我好么。” 长公主缓缓解释道:“你也知道,你和沈微远不过见了几次,他要是一下子同你亲密起来,说不准,是因为你的身份刻意讨好,像今日这般,循序渐进,才是君子所为。” “娘知道,这些年来,京中那些勋贵世家的子弟你一个也瞧不上,既瞧中了沈微远,也不必操之过急,这感情啊,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厉宁恍恍惚惚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如今这亲事一定,待过个一两年,沈微远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娘就会去陛下面前提你们的亲事。” 亲事定了,什么时候成,自然也是要同景帝商议的。 说到成亲,厉宁弯了弯唇,一脸羞赧:“娘,女儿可没那么着急。” “还不急,我瞧你方才望眼欲穿的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同沈微远回去似的。” “娘——女儿哪儿有啊。” 母女二人有说有笑,很快到了长公主府。 带厉宁回了自己院子,长公主身边的嬷嬷笑道:“郡主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老奴瞧着,这状元郎真真是不错的人。” 长公主慢悠悠地放下茶杯,目光幽幽:“本宫不论这沈微远什么样,总归是宁儿喜欢的,便由着她去了,总归,只要有本宫在,有陛下在,无人能欺负的了我的宁儿。” “殿下说的是,先前您派出去调查沈公子的人回来了,他们说,沈公子的身世并没什么问题,同身籍上一样,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如今只一个远亲在城外,做一些小本生意。” “家境贫寒也不怕,待宁儿嫁过去,本宫自是会让人帮她把一切都给安排好,你回头叫人与沈微远知会一声,让他好好念着我的宁儿,不要冷落了她。” 嬷嬷连连点头:“是,老奴会叫人给沈公子传话的,只是......”她欲言又止。 长公主不耐烦地瞥她一眼:“有话就说,何必遮遮掩掩。” 第573章 第573章 “是,方才下头的人来传话说,今日殿下与郡主出去后不久,驸马回来了。” 长公主神色微滞,语气不善:“他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也不见他在府中。” “下人说,驸马在府中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殿下回来便先走了,听驸马的意思,似乎是想与您商议一下郡主与沈公子的婚事。” “哼,宁儿的婚事,与他有什么干系。”长公主冷哼,“吩咐下去,若是他回来,立刻来报我,对了,这件事不要让宁儿知道。” 嬷嬷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打量长公主的神色,沉默片刻后,她还是道:“其实,驸马爷也是关心郡主与殿下,若是殿下您肯低头,驸马他也就......” “让本宫低头?”长公主拔高了声音,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冷锐无比:“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叫本宫低头,这么多年,你瞧他在长公主府住过几日,又管过宁儿几日?” “如今皇兄赐婚,他倒是想起宁儿来了,怎么着,难不成,他又想像二十多年前一样,抗旨不成?” 嬷嬷叹了口气:“殿下又何必呢,老奴知道,您心里其实也没放下驸马爷,就是为了郡主,你们也该释然了。” 长公主的驸马乃是国子监司业顾浔桉,年轻时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才名惊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认为,顾浔桉日后在朝堂上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让人大跌眼境的是,景帝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赐婚长公主与顾浔桉。 老祖宗的规矩,公主驸马不得入仕。 所谓仕途,其实也是有分别的,只要担任的不是什么实权的职位,倒也没那么严格。 两人成婚多年,貌合神离,连住处都不在一块儿。 长公主知道,顾浔桉心里有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死去的皇嫂。 成婚时她有多开心,得知这件事时她就有多崩溃。 满心欢喜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以为能一世恩爱,偏偏上天要这样戏弄她。 成亲之后,顾浔桉甚至连她这个长公主碰都不碰,当天晚上就选择分房睡。 她几次折腾无果,后来干脆给顾浔桉下了药,这才得了厉宁这么一个女儿。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顾浔桉选择离开长公主府,另辟府邸安身。 长公主是爱顾浔桉的,可是这么多年纠缠下来,爱也成了恨。 长公主恨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宁愿心里念着一个死人,都不愿意看他们母女一眼。 爱而不得的滋味,她尝过了。 如今女儿长大,她绝不会让女儿再尝一遍。 “释然,如何释然,他心里住着一个死人,可曾对得起我,对得起宁儿?”长公主恨的咬牙切齿,捏着茶盏的手指隐隐泛白:“宁儿喜欢沈微远,本宫就要保她这桩姻缘,哪怕是他,也别想搅乱我女儿的幸福!” 第574章 第574章 嬷嬷见她如此固执,也不好再说什么。 长公主闭了闭眼,染着红色寇丹的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许久后才回了神。 “再过不久,北疆使臣的队伍便要到了,吩咐下去,让人给宁儿置办几身新衣裳还有首饰,她最爱漂亮,如今定了亲,在心上人跟前更是要好的。” “殿下这样疼爱郡主,也不怕把郡主宠坏了。”嬷嬷有些无奈,“殿下莫要忘了太后娘娘的叮嘱。” “只是一些新衣裳首饰罢了,母后总不至于管到这些琐碎小事上,你就按本宫的吩咐做就是。” 嬷嬷应声,立刻吩咐下人去置办。 不出两日,一则消息传入了太后耳朵里。 “病了?” 太后睁开眼睛,由身边的嬷嬷搀扶着起身,眉头轻蹙问:“怎么会病了,她们是怎么照顾人的?” 嬷嬷道:“说是世子妃身体虚弱,这段时间又背着人偷吃了寒凉之物导致的,上吐下泻,听话音,似乎病的挺重,从昨日到现在都没醒,下头的人来请示太后,想请太医去看看,就是怕陛下那边。” 太后沉吟片刻后,:“那就让他们请民间的大夫看看,若是实在不成,再来报哀家。” “是。” 宁远侯府这边,清海匆匆来报:“回大小姐,成了,国公府那边,已经找了一名大夫去看。” 傅宁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打发走清海,傅宁月叫来林夏师,让他做好准备。 世子妃的病,是她找人下的药导致的。 这药出自林夏师之手,也只有他白能解。 国公府的守卫再怎么森严,里头的人终究也是要吃饭的,每日的饭菜都是由固定的菜贩子送过去,再由下人自己做来吃。 傅宁月找人同菜贩子套近乎,趁机在他的菜上做了一些手脚。 菜是要洗的没错,但那药一旦碰上了,泡再水里几天几夜也抹不掉,何况又是针对世子妃的身体所用的药,对旁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顶多拉两次肚子也就好了。 景帝不会希望世子妃活着,太后得了消息,也不会考虑选用宫里的太医,过于引人注目,同样会传到景帝的耳朵里。 如此一来,用民间的大夫是最好的选择。 届时,再由林夏师出面进行诊治,也就顺理成章了,不会有人再怀疑。 至于如何让国公府的下人来请林夏师,这也简单。 一大清早,国公府的后门打开,穿着随意的老嬷嬷拍了拍衣裳,愁眉苦脸的往外走。 “这一个两个的大夫真是不顶事儿,这么点毛病都治不了,果真是同宫里的太医没法儿比。” 老嬷嬷正打算去城里请其他的打个卡来瞧瞧,结果一到长街,还没往里头走,就看到一对年轻的夫妻拉着一名中年男子。 倒不是找茬儿的,而是拿着一袋银子直往中年男子手中揣。 “夏大夫,您就收着吧,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若非是您好心出手相救,我母亲这会儿恐怕也不得救了,我知您治病救人不图回报,可您要是不收,我这心里也实在难安啊。” “是啊,夏大夫,你医术如此高明,堪称当代神医,这点银子不算什么,您就收下吧。” 第575章 第575章 被称之为夏大夫的中年男子试图把自己的手从对方手中抽出来,却是无果,一脸的无奈。 “我游历天下,治病救人,可不是图你们的银子的,你们快些放开,我要去其他地方了,银子你们就留着用吧,老夫我不缺,。” “别啊夏大夫,您要是不收银子,我们是不会让你走的。” “你们,你们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我若收了你们的银子,岂不是对不起我的祖训,快快松开,莫要拦着我。” 围观的百姓们有些懵。 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治病的不收钱,被治病的强塞银子的。 收钱叫强人所难? 他们也想被强人所难一下。 老嬷嬷本来还在琢磨请哪家的大夫来看好,听到这么几句对话,一下子就走不动道了。 当代神医,还不收银子? “小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老嬷嬷凑了过去,询问身边一个看热闹的年轻人。 年轻人还未说话,一旁有个年长的老婆子开口了:“还能是什么事儿啊,就是这老王家的老太太前段时间得了急症,人都要不行了,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结果这夏大夫一出手啊,就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这夏大夫,我从前都没听说过,不过听王家的人,他医术卓绝十分的厉害,还不收银子,是实打实济世悬壶的好大夫啊,这不,王家夫妻非要给人家银子,那夏大夫还不肯收,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换了别人,巴不得多给点儿呢。” 老嬷嬷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这么好的医术,治好了人,连银子都不收,可见对方真是厉害的。 若是骗子,不可能不收钱的。 那还用去哪儿找大夫啊,这不是现成的一个么。 老嬷嬷想也不想就走上前,把夏大夫从两名年轻人的手中救了下来。 “夏大夫,您医术如此厉害,不知可否替我家主人看一看。” 夏大夫一愣:“你家主人谁啊,怎么回事?” “我家主人前两日忽然病了,上吐下泻昏迷不醒,请了两个大夫来看都治不成,还请夏大夫帮帮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什么重谢,休要如此侮辱老夫,我行走江湖,救人无数,可不是为了挣什么银子。” “是是是。”老嬷嬷忙赔笑脸:“是我多嘴,不知夏大夫可否愿意去府上看看。” 夏大夫轻咳了声:“那去看看吧。” 嬷嬷大喜:“多谢夏大夫,这边请。” “夏大夫,您的银子。”两名年轻人追了上去。 夏大夫绷着脸,眉眼间隐隐有怒气:“说了不要不要,赶紧拿走。” 嬷嬷也笑:“两位年轻人,夏大夫不要,你们就自己留着吧,我还等着夏大夫上门救人呢。” 两名年轻人一听,也只得作罢。 很快,嬷嬷带着人到了门庭萧瑟的顾国公府门口。 第576章 第576章 “姑娘,这虫需以血养才能成活。” 紧闭的房间内,楼纱菱拿出一个瓷白的盅,里头装着一对幼虫,不过半个小拇指甲盖大小,浑身透白正在一堆散发着血腥气的湿土里蠕动。 傅宁月蹙眉:“要用人血?” 若是这样就麻烦了。 楼纱菱摇了摇头:“兽血即可,在北疆,这些蛊虫只需要吃一些树叶就好,可大戚这边,我从未见过那种树。” “什么树?” “北疆人称之为圣树,且整个北疆只有宫廷里有那么一棵,北疆王甚至专门组建了一支队伍守护圣树,即便是我们这些蛊师,也只能在他们的监督之下进行学习,想来是怕百年前的事再度发生吧。” 楼纱菱身为蛊师,身上自然不止一对蛊虫,而盅里的这一对幼虫还是她从北疆带过来的。 其他的都已经是成虫,没有经历过任何炼制的蛊虫就剩这么一对。 “这么说来,离了圣树,这蛊虫就只能食血而生?” 傅宁月翻看着林夏师交给她的册子,其中一页倒是提到了有关于蛊虫的吃食,只是页面上沾了水,墨迹模糊,已经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这一对幼虫,大的是噬心蛊幼虫,一般用来逼供犯人,小一些的则是忘忧蛊,顾名思义,可让人忘却一切烦恼,其中包括的,还有记忆,这两种我练习过无数次却从未成功,这已经是我身上最后一对蛊虫了。” “这蛊虫是从何处来的?” “我们这些蛊师手中的蛊虫都是由母虫繁衍而来,亦有人能用寻常的虫子培育出来,不过这样培育出来的蛊虫效力不佳,我曾听六王子提起过,如今北疆所有的蛊虫都是几代大祭司亲手饲养出来的,那几只最原始的母蛊,堪称蛊王也不为过。" 楼纱菱回忆起在北疆学蛊术的那段时日,“我跟在六王子身边,曾有幸见过一次,那蛊虫通体银光,且只有芝麻粒大小......” 听完楼纱菱的话,傅宁月状似无意的翻看着林夏师留下来的册子。 是楼纱菱的记忆有些偏差,还是这册子上记载的东西并不真实? 她不动声色的将册子合上,“照你这么说的话,倘若那几只母蛊死了,所有的蛊虫也会死?” “这个我不确定,只知道两年前曾有一只因为蛊侍照顾不妥出现意外,被水热蒸发而亡,当时我们这些蛊师手中的蛊虫多数也都死了,但也有不少活了下来,那个蛊侍后来就成了蛊虫的口粮。” 蛊侍便是专程用来伺候照顾几只蛊母的侍从。 百年前不曾消失的蛊虫也并非是人血喂养而成的,当年大戚先祖烧毁了所有圣树和蛊虫,蛊术一度灭绝。 历经百年,北疆的人试用了无数方法,最终发现,人的身体就是蛊虫最好的养料。 没有重新培育出圣树之前,北疆经常有无故失踪的年轻男子,没有人知道,其实那些人早就成了饲养蛊虫的肥料。 “这些是大多数蛊师都知道,不过没有人会说出来,在如今的北疆,成为一名蛊师是无比荣耀的。” 傅宁月扯了扯唇,看着盅里蠕动的虫子,心里一阵恶心:“建立在无数无辜者的尸首上的也算荣耀。” 楼纱菱看了她一眼,如实问:“如今姑娘知道了这蛊虫的来历,可还要学?” 北疆人的狠辣无情,她们西秦人早就已经领教过了。 春喜这时候凑过来:“小姐,这么恶心的东西学来做什么呀,奴婢看还是算了吧,万一这东西咬人怎么办?” 第577章 第577章 春若亦然点头附和:“春喜说的对,这种东西分明就不该存在,当初先祖将这些东西给毁了也是有原因的。” 傅宁月拿着竹签挑了挑盅里的虫子,浑圆的肉虫似乎察觉到了不适,蠕动着钻进了混了血色的土里。 春喜整张脸皱了起来,捂着口鼻跑到了窗口。 春若摇了摇头,无奈子笑,起身给春喜倒了杯清茶。 傅宁月并没有放弃学蛊术的念头,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 何况,北疆和大戚两国形势严峻,表面一派祥和,私底下斗争不断,迟早会有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乱世之中,多一门自保的能力,便多一份生机。 林夏师很快从顾国公府回来了。 楼纱菱自觉的退了出去。 待人离开,傅宁月叫来清河:“仔细盯着她,有什么异常立刻来报。” 清河应声。 “啧,楼纱菱做了什么?”林夏师放下药箱,将脸上的装扮用布巾三两下糊了个干净。 自从楼纱菱入了这菡萏院之后,傅宁月也不曾让人特别关注她,今日只是简单了解了一下蛊术,便让清河去盯着人,这其中显然有事。 傅宁月想了想,把那本册子推过去:“这上面的东西,会有错吗?” “自然不会。”林夏师直接道:“我这可是我师父花费了近十年时间搜集来的,我师父这个人,做事严谨,绝不允许自己的心血出现任何差错,所以这东西不可能出错的。” “即便是与一个正经的蛊师相比?”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师父去北疆十年是做什么的,他不过就是没有机会接触蛊虫亲自养起一只罢了,倘若真的有,他绝对不会比北疆那些劳什子的蛊师差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明白了。 林夏师坐了下来,疑惑看她:“到底怎么了?” “这楼纱菱对我有所隐瞒。” “我当是什么,她不信你,你不信她,这不是很正常。” 傅宁月睨他一眼:“不止于此,她方才同我说了蛊虫的事,其中一项,与册子上的有些不同。” 林夏师恍然:“这可不只是隐瞒,说实话,我一直觉得顾南钰的担心是对的,楼纱菱和柳若不一样,睨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迟早要出事的。” 说实话,他总觉得傅宁月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人。 没错,就是人。 先是一个他自己,再然后是柳若,如今又来了这么一个楼纱菱。 傅宁月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起了世子妃的情况。 第578章 第578章 “依我之见。”林夏师话到此处,又是一顿,“恐怕说出来你也催不会信。” 傅宁月没好气:“卖什么关子,你直说就是了。” 林夏师压低了声音:“依我之见,顾家世子妃,压根没有任何问题。” !!! 傅宁月眸光一闪,愣怔片刻,才迟疑着开口:“你的意思是,她没有——” 林夏师点头:“不错,我特意搭了三次脉,又扎了针,倘若她真是有痴癫之症的话,我扎针之后,她一定会觉得疼痛难忍,偏偏世子妃却没有。” “要么是我医术不佳,诊不出来,要么就是这位世子妃,压根就没有得什么痴症,她是装的。” 傅宁月缓缓放下了手中茶杯,神色凝重看过去。 林夏师师承神医,他的诊断,应当不会有错。 那么世子妃她当真...... 傅宁月深吸口气,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既震惊,却也有种庆幸。 顾家出事二十多年,世子妃就疯了二十多年。 若说她只是为活命,当年就应该术着娘家离京时带上自己。 可是她没有。 那么世子妃想做什么,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她是想要复仇吗? 见傅宁月许久不说话,林夏师轻声道:“话说回来,她既然没事儿,我以后应当不用去了吧,至于她这个病,你放心,我已经把药方子给了出去,只要喝上两顿人就没事儿了。” “不。” 少女眼睫颤了颤,语气透出坚定:“你还要再去。” 林夏师为自己添了杯茶:“为什么,她不是已经没问题了。” 傅宁月攥了攥帕子,嗓音有些艰涩:“有些事,你得帮我。” 林夏师:“什么事?” ...... 北疆使臣到京城的前一两日,京城中又出了一件大事儿。 此次春闱中举的学子之中,有一名举子,官服还没穿热,就被革去功名,被判终身不得再考。 这名学子,傅宁月曾见过,便是和舅母杨氏妹妹的女儿关系匪浅的王举人。 马车穿过长街,哪只是路过,傅宁月都能听到大街小巷讨论王举人这件事。 “小姐,奴婢刚刚打听了,好像是这位王举人被太仆寺卿余大人看中,要与余三小姐定亲,这庚帖都换过了,下个月都准备成亲了,不想前几日,这王举人家里的表妹找了过来。” 春若将打听来的事整合到了一起说与傅宁月和春若听。 “他这个表妹怀胎两月,正是这王举人的孩子,听说王举人要另娶她人,就想来问个究竟。” 第579章 第579章 “这王举人为了能一步登天,居然倒打一耙说家里表妹的孩子不是他的,是外头哪个野男人的,小姐你猜怎么着?” 春若越说越有精神,不等傅宁月问话,就立刻道:“结果又有两个姑娘找上门,说王举人已经哄了她们去,还花了她们不少的银子,这其中,也包括舅夫人娘家的侄女儿呢。” 傅宁月听的目瞪口呆:“竟有这样的事!” 早就知道这王举人并非正人君子,却没想到他作恶如此。 “当然了,这还不止,这事儿一出,又有两位姑娘去了衙门,状告王举人始乱终弃,为了银子接近她们,拿到银子之后,竟然还买通了街边的混混去毁辱这些姑娘的清白,以此来要挟分开。” “倘若这些姑娘不依,他就要让混混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小姐你想,姑娘家的清誉是最重要的呀,王举人这么做了,谁还敢再说。” “要不是他家表妹做这第一人,其他人只怕不敢出头的,如今这么多证人在,王举人百口莫辩,直接就被余大人打出了家门,并且一纸诉状将人告了。” 傅宁月嫌弃抿唇:“世风日下,什么人都有。” 春若想起当初在北郊山时与那个王举人的相遇,她当时就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如今看来,这王举人怕不是将目光放在了傅姑娘身上。 他也真有脸! 春喜语气平静了些,不禁惋惜:“说起来还真是不公平,明明这些姑娘们都是被蒙骗的受害者,如今王举人只是被革去功名,一辈子不得再考,这些姑娘呢,从此以后就要过着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日子。” 春若也难得附和春喜的观点。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是不公平的,男子可以做官,可以抛头露面,征战沙场,女子却只能待在后院之中,等到了年纪就嫁人,从此相夫教子,一辈子困在内宅。” “世道不会永远都不公的。”傅宁月幽幽道了一句。 春喜和春若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大戚明胥三年,曾有女子担任女相,明胥帝设立女官之位,鼓励女子读书习武,与男子一样。”史书之中,傅宁月记的最清楚的就是明胥帝。 女子上朝堂这种事也并非前所未有,明胥帝的所作所为在当时的官员看来是在离经叛道,恒古未闻,毕竟在他们眼中,女子从来都成不了大事。 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 女子也能解百姓之困,同样能上战场杀敌,并不比男子差。 后世文人对明胥帝的作为同样也有疑惑,但更多的是赞扬。 虽说这么多年过去,女官制度早就被禁止,这些文人酸客提起来也总是会惋惜,但若是真的恢复这样的制度,恐怕这些男子会不依。 一个朝堂,官职也就那么多,分给了女子,他们男子的位置就不多了,对女官禁令,这些人自然乐见其成。 春若饱读诗书,当然知道这位明胥帝。 “可不是所有的皇帝都是明胥帝。” 明胥帝驾崩之后,长子继位,几乎是花费了自己一生的时间用来废黜女官制,成功之后下了禁令,不允许再有女子入朝为官。 “是啊,倘若如今有女官制,咱们小姐指不定也能上朝堂呢。”春喜手捧着下巴傻笑。 傅宁月抬手,把小丫鬟的脸掰扯过去:“世间能人才女那么多,你家小姐我未必排的上,去问问雅间准备好了没。” 马车停在了酒楼门口,今日,她约了顾南钰出来。 世子妃的事,是一定要和他说的。 第580章 第580章 旁傅宁月没想到的是,今日茶楼的生意竟格外的好。 入目之际,曾经客人寥寥无几的大堂满堂坐满,伙计们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几人滞了滞。 春喜惊道:“今日......生意居然这么好,小姐,那咱们是进还是不进啊?” 傅宁月扫了大堂一眼,又抬眸去看楼上,掌柜的这时瞧见了人,忙挤出人群迎了上来:“姑娘您来了,我们大人吩咐了,三楼的雅间都留了出来,不会有人瞧见,等着您呢。” 傅宁月微松口气,提着裙摆上楼去。 春若好奇问掌柜的:“怎的今日这么多人。” 掌柜的闻言攥紧了手里的算盘,叹道:“不知是什么人传开了,说是咱们这儿做点心的师傅是江南来的,手艺极佳,从前天开始,就有不少人闻声而来,我这都将点心的价格提高了三倍,结果这些公子哥儿都是不差钱的主。” “不过姑娘可以放心,大人说了,明日就对外宣称点心师傅回了江南,茶楼里就不会再有这么多人了。” 掌柜的领着上楼去,才踏上两个台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喊——“姑娘当心!” 众人循声抬头,只见一只青瓷的碗碟从天而降,正往傅宁月脑袋上砸。 围在廊庑围栏边的一众年轻人霎时间屏住了呼吸,面露惊恐之色。 春喜与春若不约而同的伸手,试图去挡住那只碗碟。 傅宁月下意识的后退躲避。 就在那只碗碟快要落下的瞬间,清海的身影迅速出现,随手拿起一旁伙计手中端着的筷子,手心一翻。 咚的一声,筷子直接将碗碟钉在了楼梯边的柱子上。 看到这一幕,提心吊胆的众人陡然松了口气。 掌柜拍了拍心口,重重的喘着气儿。 可吓死他了,傅姑娘要是在他眼皮底子出事儿了,大人恐怕会扒了他的皮。 清海大步而来,关切出声:“小姐你没事吧?” 傅宁月摇了摇头,二楼廊庑上的一群年轻人迅速走了下来,为首的正是不久前游湖时见到的状元沈微远。 身边的另外两位,一个是榜眼薛霁之,另一个则是探花郎慕容公子。 二人与沈微远一样,在翰林院任职编修。 春喜看着差点儿砸到自家小姐的碗碟,顿时火冒三丈:“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儿,这么大一个碗碟怎么能往人脑袋上砸呢,若是将我们家小姐脸砸坏了,你们赔的起么!” 沈微远揖了揖手,满目歉疚:“实在抱歉姑娘,方才这碟子是在下拿着的,一时手不稳,这才让碟子落了下来。” 薛霁之也道:“错在我,若非是我去抢沈兄手中的碟子,也不会让这东西落了下来,还望姑娘莫怪。” “并非沈兄与薛兄的错,是我推了薛兄一把,姑娘若是要怪,就怪在下吧。”慕容公子态度同样谦卑。 春喜翻了个白眼,压根不管这几人是谁:“别以为你们几个推三阻四,这件事就算完了,知不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若是我们家小姐有事,你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赔的。” “春喜!” 春喜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春若拦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道出姑娘的身份,可不是好事。 春喜愣住了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无妨。”傅宁月声音淡淡:“没有伤到人便是最好,几位公子不必自责。”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沈微远轻轻皱眉,面上难安:“今日让姑娘受惊了,实在抱歉,不如这样,姑娘今日在茶楼中买的东西,都由在下来付钱,如此,算是对姑娘一些小小的弥补。” 第581章 第581章 青年的声音温和的像春日里的风,含着愧疚与不安。 他本就生的好,这会儿如此轻声细语的说话,任谁见了也不会再多责备,甚至会心生好感。 至少,在场看热闹的众人就是这么想的。 傅宁月却没有那么多时间细细品味状元郎的人品,她赶着去见顾南钰。 此时的三楼,顾南钰正蹙眉看着楼下。 顾肆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危机感:“大人,这是状元郎沈微远啊,旁边两个一个是薛霁之,一个是慕容瑄,是陛下亲选出来的殿试三甲。” 这三人可都比自家大人年轻啊,相貌嘛,也都是一个比一个的出挑,京城里多少小姑娘都盯着呢,这会儿一下都涌到傅姑娘身边去了。 大人也太危险了。 顾南钰薄唇紧抿。 并没有理会小侍卫的话。 三甲又如何,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只会吟诗作赋,傅宁月定然不会喜欢这样的。 看着自家大人不以为意,小侍卫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就大人这样的,不知何时才能抱得美人归,还攒聘礼呢,怕是都用不上。 顾肆默默腹诽。 楼下,傅宁月直接拒绝了沈微远的提议。 他身边的薛霁之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未曾开口,被慕容瑄给拉开了。 “既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姑娘了,我等先告辞。” 傅宁月点了点头。 三人对视一眼,齐步上楼。 傅宁月仰头,正好对上视线灼灼的顾南钰。 二人相视一笑。 这件事本是个小插曲,傅宁月并未放在心上,提起裙摆正要往上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表姐?!” 傅宁月:??? “表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淮和杨婷玉。 傅宁月对着上头的顾南钰使了个眼色,转过身同二人道:“我听说这家茶楼的点心不错,特意来尝尝,表弟怎么出来了,还有婷玉,舅母竟舍得放你出来?” 杨淮:“我也是听朋友说,这家茶楼的点心好吃,特意过来瞧瞧的,等回头带一些回府给娘尝尝。” 杨婷玉二话不说挽过傅宁月的胳膊:“我央求了母亲好久,她才松口呢,不过非得让这家伙同我一道出来,幸亏遇见了表姐,不然我就憋闷死啦。” 杨淮没好气:“妹妹,我还在这里呢。” 太不给面子了。 傅宁月干巴巴一笑:“没想到这么巧啊,那你们何时回去?” 第582章 第582章 杨婷玉眼睛一眨:“表姐什么时候回去啊,今日难得遇上,咱们一起嘛,不知道这家茶楼的烧鸡如何,真想尝尝。” 杨淮忙不迭的点头:“表姐你就带着她吧,正好,我能去找我的朋友。” 傅宁月简直想笑,今日和顾南钰见一面怎么就这么难呢。 拒绝表妹的话? 她垂眸,对上小姑娘亮晶晶的漂亮眸光,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那就一起吧。” “太好啦,还是表姐好。” 杨淮也欢呼:“那我就走了表姐,你们好好玩儿。” “你给我站住。”傅宁月无情的叫住他:“你得同我们一起,上次舅母同我说了,你这段时间,似乎不大安分。” 杨淮嘿嘿直笑:“娘怎么什么话都跟表姐说,我不过就是和朋友们有个诗会,这才回家晚了,怎么会不安分呢。” 傅宁月面无表情:“诗会,同谁啊?” 杨淮的胡话也是信手拈来:“就,从前几个书院的朋友,表姐也不识得。” “是嘛,我怎么听说,你是从缚春巷那边回来的。” 傅宁月给少年留了面子,特意放小了声音。 杨淮瞬间睁大了眼,耳尖上直冒热气。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表姐听谁瞎传的,我怎么会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少年俨然是心虚,摆手摆的飞快。 杨婷玉听着,更是诧异:“好啊,我说二哥上次怎么借口给我买胭脂出门去,你哪儿有这么好心啊,原来是去那种地方厮混了。” 杨淮顿时如临大敌,警惕的看向四周:“妹妹你别瞎说,小点声儿!” “你......” “好了,有什么咱们先出去说,这里人多眼杂。” 杨淮听着这话,转头就要跑。 可没跑出门口,就被清海迎面堵上了。 傅宁月又往楼上看了一眼。 顾南钰眯着眸子,俊脸紧绷,眼角眉梢都透着怨气。 傅宁月扯出了一个抱歉的笑,随后就大喇剌的跟着杨婷玉走了。 顾南钰瞳孔微缩,视线一直追随着傅宁月离开茶楼,不知道看了多久,离开时,木制的围栏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 顾肆跟在其身后,非常机智的没有开口。 不得不说,大人也太惨了。 盼星星盼月亮眼看着就能同傅姑娘说上话了,结果人却让杨家兄妹俩给带走了。 说到底,都是沈微远他们的错。 若不是他们将那碟子丢到了下头,险些砸到人,傅姑娘早就到了楼上与大人见面了,何至于会和杨家的碰上。 傅宁月离开茶楼之后,二楼大堂,沈微远等人依旧心有余悸。 慕容瑄给另外两人倒了茶,不由道:“幸而方才没有砸到这位姑娘,如今想想,真是后怕。“看方才那位姑娘的架势,怕是不简单。” 第583章 第583章 沈微远低头喝茶:“她是宁远侯傅千金,傅宁月。” 薛霁之吃惊:“她就是傅宁月,难怪啊。” 慕容瑄不明所以:“难怪什么?” “难怪出个门都这样大的阵仗。”薛霁之幽幽道:“先前我就听说过这位傅姑娘的不少事迹,你若是多留意一下就知道了,这位傅姑娘,不简单。” 沈微远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是我们惊扰了人家姑娘,慕容兄,薛兄,不好如此议论人家姑娘。” 薛霁之摇了摇头,笑的意味深长:“沈兄,慕容兄,你们不住在京城,并不知道这其中内情,今日之事是我们有错在先,但也幸好没沾上她,方才沈兄说要替傅姑娘付账时,在下都替你捏把汗。” “薛兄此话从何说起?” ...... 马车上,杨婷玉想起临别时的匆匆一瞥,陡然道:“表姐,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大理寺卿顾南钰?” 傅宁月表情微僵:“有吗,你看错了吧。” 杨婷玉摇头:“不可能,绝对不会看错的,是顾南钰没错,我之前与娘去安远侯府赴宴时见过这位顾大人,他竟然也来吃茶吗?” “大概吧,这里又没说顾大人不能来。” 已经被训斥过的杨淮找准时机插嘴道:“这顾南钰可不是什么好人啊,我听说他心狠手辣,十分无情。表姐可莫要同这样的人沾上关系。” 杨婷玉没好气的斜他一眼:“二哥竟也有脸说旁的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打着我的名号去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你看大哥与父亲回来时候,我不去告你的状的,小心父亲打断你的腿!” “妹妹,你这是要我命啊。”杨淮大惊失色,“你可不能这么出卖我啊,娘不让你吃烧鸡的时候,哪回不是我带给你的,你这是过河拆桥!” 杨婷玉话音一窒,许久后才想起来用什么话堵她他,更气了。 “烧鸡同缚春巷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都是爹娘不让的。” “强词夺理。” “好了别吵。”傅宁月打断兄妹二人的争执,无奈的看向杨淮:“表弟,从前如何咱们暂且不论,只一点,从此以后不许再去那种脏地方。” 表弟怎么就长歪了呢? 傅宁月想不通。 面对杨婷玉,杨淮尚且是心虚不已的反驳,可对上比自己年长的姐姐,少年就只有听训的份儿了。 “我知道了。” 他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 明明旁人都能去得,怎么就他不能去。 傅宁月太清楚这个表弟的脾性,光是表面应承,实际是左耳进,右耳出,这两句警告压根没什么用处。 “表弟,我说多了,你大概会觉得烦,所以我只说这一次,倘若下次,让我发现你又去了那种地方,我会让舅母扣光你所有的银子,将你丢进军营,正好,我父亲手下统管十万兵士。” 杨淮听着,惊恐吞了口口水。 自小养尊处优的少爷就算不知道军营艰苦,听也是听说过的。 几十个人住一个营帐不说,每天臭烘烘的,没人伺候,还要从早训练到晚,压根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表姐,我真的知道了,我日后绝不再去那种地方了。” 相比缚春巷快活人间的诱惑,还是被丢进军营的恐惧最让他害怕。 第584章 第584章 与妹妹逛了街,教训了表弟,已经是傍晚。 直到回了府,想起再次被自己抛弃的某人,傅宁月心里生出些许小小的愧疚来。 这份愧疚并没在心里维持太久,姜执栩在公廨中忽然晕倒的事情让她再无暇顾及其他。 “大哥怎么会突然晕倒,有没有叫大夫来看过?”傅宁月急步往姜执栩的院子走,“小夏人呢,他人在哪里?” “已经找大夫来看过了,小夏也过去了,听大夫的意思是,大公子脑袋里有个肿块,再加上这段时间公务繁忙,无法及时休息才导致的急性昏迷。”方嬷嬷将大夫诊断出的消息说了。 “小夏怎么说?” “他没有说,说是要等姑娘你回来单独告诉您。” 一行人很快到了姜执栩的院子里。 两名大夫站在厅堂处,面色凝重不知说的是什么,一旁的林夏师倒是气定神闲,甚至十分悠哉的倒了杯茶兀自喝着。 傅宁月二话不说,让春喜拿了银子打发走了两名大夫,屏退周遭的下人,询问林夏师姜执栩的身体状况。 “不用太担心,肿块不在要紧的位置,不会危及性命,待我开两副药再给他扎上几针就会醒了,不过......” 林夏师难得也有欲言又止的时候。 傅宁月一颗心沉了下去:“直说就是。” “他这个肿块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虽不会危及性命,但对他的记忆会有大损伤,我说的不是从前失去的记忆,而是从现在开始,到以后的。” 傅宁月暗暗攥紧了帕子,紧接着就听林夏师道:“若是没办法消除这个肿块,他日后会变的痴傻,就好比六七岁的稚子一般,但想要消除这个肿块,会有危险。” 毕竟是两种不同的诊治方法。 傅宁月喉间一紧:“你可有办法医治?” 素来对任何病症都有把握的林夏师这会儿却拿不准了。 他没有隐瞒。 “我不能保证毫无意外,尽力而为吧,只能说,一半一半。倘若成了,他以后就安全了,而且也会恢复从前的记忆,倘若不成......” 林夏师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他只怕永远都醒不过来。” 傅宁月深吸口气,无法遏制的恐惧从心头升起,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看着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却又无可奈何的时候。 眼前的景象仿佛有些模糊,她堪堪坐在了就近的椅子上,指尖捏着把手,纤细的手指骨节泛白。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再开口时发现自己的声音无比艰涩:“若是不治的话,他日后一定会变成那样吗?” 林夏师点了点头。 傅宁月的声音有些发颤:“等一等,你等一等,等父亲回来,我与他,与他商量再做决定。” 林夏师见她如此,心情也不免沉重几分:“也不必太急着做决定,不急于这三两日,我还需要时间去开封金针。” 金针是她从林媚娘身上搜出来的。 这种事情,换做是他,也不可能轻易做出决定。 第585章 第585章 选择前者,姜执栩会死,可若是不治,从此姜执栩智力退化,变成一个七八岁的小儿,对他而言,还不如死了一般痛快。 想他也是跟着宁远侯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一身武艺超群,最后却落得孩童一般,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便是傅宁月,也不希望自己的大哥变成这个样子。 宁远侯接到消息回了府中,看着双眸泛红的女儿,一阵心疼。 “好宁月,别担心,你大哥不会有事儿的。” 傅宁月偷偷抹掉眼角的泪珠,不想让宁远侯为她也担心,笑着点头:“父亲,我知道的,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 父女二人对视,彼此的心里都无的清楚,这不过是安慰他们自己的话罢了。 宁远侯安慰过女儿,说起正事:“那个叫小夏的大夫在何处,他的医术如何?” “爹,女儿也不必瞒您,小夏师承神医,全名林夏师。” 宁远侯一惊:“神医的徒弟!” “是。” 宁远侯大为震惊,沉默片刻后,看着女儿俏丽的面孔,皱眉问:“可是,可他既是神医的徒弟,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在咱们府上做个小厮?” “神医去世,女儿无意间救过他,正好他也无处可去,我便让他在咱们府上做个府医,每月给他开银子,父亲放心,女儿信得过他。” “是吗。”宁远侯惊疑不定,想起从前见过那个叫小夏的小厮,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没哪个小厮敢在主子面前笑嘻嘻的,主子没坐,他就先坐了。 从前只当是女儿心善,同院里的下人相处的好,如今看来,分明是大有问题。 咳咳,当然,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些的事情。 要紧的是儿子。 “宁月啊,为父是想,不如咱们就冒险一次,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女儿只是怕。” 万一因为她们做的决定,导致最后大哥再也醒不过来,又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报了仇,改变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运,为何最终还是逃不过… “别怕别怕,有为父在呢,你大哥身体康健,必然不会有事的,他这混小子还没成亲,没生出个孙儿呢,他敢出事儿,我第一个不答应。”宁远侯冷哼。 宁远侯倒是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 “赏花宴!”傅宁月面色微变:“距离赏花宴不是还有半个月时辰,怎么今年提前了?” “还不是因为北疆使臣,原本定好的和亲人选有些变化,北疆那边派来的不止是公主,还有一位王子。” “王子?”傅宁月想到了楼纱菱曾提过的那一位,不动神色问:“不知是哪一位?” “自然是六王子,听说这位六王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轻轻,就已深得北疆王的信任,更是将他几个王兄踩在了脚底下,平日里与豺狼虎豹为伍,是个极为狠辣无情的人,不过好在,赏花宴是男女分席,你们这些姑娘家会同小公主在一起。” “大哥病重,女儿想留在家中照顾大哥。”傅宁月不太想去这赏花宴。 第586章 第586章 宁远侯沉沉叹出一口气:“陛下亲口下旨,只要无生死大事,便一定要去。” 他很清楚自家女儿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场合的,奈何这次的赏花宴实在推脱不得。 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必须要携带家眷,一来以示大戚好客之风,二来则是需要有人陪着北疆的小公主。 来者是客,哪怕暗中为敌,只要没有彻底撕破脸,就不能太怠慢了。 “女儿知道了,到时候我就同表妹她们一起就是。” 宁远侯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好宁月,到时候为父也会在外席,你不必担心,至于那个北疆公主,也不必往她的跟前凑了,免得多生事端。” 次日一早,北疆使臣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入了京。 傅宁月早早的出了门,到了茶楼,与顾南钰说了世子妃一事。 雅间房门紧闭,前一天还热闹非凡的茶楼这就冷清下来,几乎没瞧见什么客人,真就如掌柜的所说,对外宣称做点心的师傅已经回了江南。 那些人都是冲着点心来的,这招牌没了,这茶这么喝着就没意思了。 更别说茶楼的茶水价格还比别人家贵上三倍,有钱也不能做这个冤大头。 顾肆守在门口,眼神落在一旁说话的两个小丫鬟身上,犹豫了一下,也凑了过去。 “我说二位姐儿,你们家傅姑娘,对我们大人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喜欢还是不喜欢就给个准话呀,这昨儿个还和那什么沈状元有说有笑的,哪儿是将他们大人放在心上的样子。 春喜与春若话音停了停,对视一眼看向顾肆。 春喜呵呵笑了下,低声嗤道:“我们姑娘如何,要同你说。” 这侍卫可真奇怪。 顾肆眨了眨眼,没想到这小丫头竟这般泼辣。 “我说大姐儿,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有话好好说不行嘛,傅姑娘那般温柔,怎的身边丫鬟这般凶悍。” 春喜听着“凶悍”二字,并不以为耻:“我们家大小姐的事,岂容你一个男子打探,这般无礼,还好意思说我凶悍,顾大人是如何管教手下人的。” 顾肆撇了撇嘴,转头去问旁边的春若。 春喜一把拉开春喜,没好气道:“咱们不理他。” 顾肆:“......” 春若拍了拍春喜的手,小声提醒:“若是顾大人日后同姑娘成亲,就是一家人了,这人一看就是顾大人身边的,万一他回头同顾大人说咱们姑娘的不好,怎么办?” 春喜顿时来了精神,扭头瞪向顾肆。 顾肆对上他这一眼,疑惑了瞬,后退两步。 屋内,傅宁月握着茶杯,青瓷描金的茶盏触上嫣红的唇,不知是水映的缘由亦或是因为方才二人的行径,唇瓣的颜色比方才更为艳丽。 这时,北疆使臣的队伍敲锣打鼓的走了过来,驶向宫闱的方向。 傅宁月放下茶盏,走到了窗边。 除却震天的鼓声,传入耳中的,还有各种银饰清脆悦耳的碰撞声。 二三十人的先锋队伍在前,紧随其后的是骑在纯黑的马儿身上一名异常年轻男子,亦或是说少年。 对方看起来不过是八九的模样。 玉竹一般的衣衫上坠着各种各样的银饰,只露出了一半的脸,另外一半,则是戴着一张镶嵌了宝珠的银色面具,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是鹰隼般锐利,看起来神秘又危险。 第587章 第587章 从位置来看,这位应当就是北疆的六王子了。 而与他并肩骑行的,则是一名美貌非常的少女。 与北疆六王子差不多的服饰,各种银饰要更多一些,脚下踩着的一双靴子都挂满了银色的链条,颇为华丽高贵,又极具风情。 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白色孔雀,优雅自信。 对方看起来也不过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在人群中毫不怯场,时不时身边的六王子说两句话,遂又开怀的笑了起来。 傅宁月见过不少美貌的姑娘,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眼前的少女相比。 她捧着脸颊,认真欣赏起来:“这北疆公主可真好看啊,你看她身上那些饰品,丁零当啷的,怪好听的。” 顾南钰顺势走过来,轻轻往下头的队伍瞥了一眼,本来并不在意什么北疆的使臣,听了她这话,忽而顿住了。 莫名想起当初在缚春巷时遇见的傅宁月,左拥右抱好不惬意悠闲,若非是他知道傅宁月的身份,定然要将对方当做一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再想想她留在身边的春若,前不久又留了一个楼纱菱在身边。 明明曾经都是与她不相干的女子,却愿意留在身边。 如今又夸一个姑娘家好看? 他收回目光,轻咳了咳,状似无意道:“北疆公主这次来京,是要为自己寻一位驸马的。” “我知道啊,听说陛下早就暗中定好了人选,也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福气。” 顾南钰越听,眉头皱的越深:“听说后日的赏花宴你也要去,届时,你大可以好好欣赏。” 这话,要是再听不出其中不悦的语气来,傅宁月就有些傻了。 “怎么了顾大人,又生什么气啊。” 顾南钰淡淡道:“没生气。” 不过就是夸一个小姑娘漂亮罢了,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傅宁月盯着他,好一会儿,掩面笑了:“还没生气呀,眉头都要皱的分不开了。” 她走上前,伸手抚平男人的眉眼。 “说说啊,怎么了?” “没有。”顾南钰不承认。 难道要让他说自己吃一个小姑娘的醋,就因为她夸这个劳什子北疆公主好看? 显的他太蠢! “真没有?”傅宁月捧着他的脸,认认真真的问。 顾南钰坚定:“没有。” 傅宁月撇了撇嘴:“没有就没有吧,那我继续看了,等回头,我也让人打一套北疆公主那样的发饰来,就是不知道大戚有没有会做这些首饰的工匠师傅。” “你若喜欢,我给你做。”顾南钰走到窗口,一个不经意的侧身,挡住了傅宁月的视线。 “你挡住我了。”傅宁月伸手去扒拉眼前的人,“你看北疆公主都走远了。” “她好看?”顾南钰面无表情问。 傅宁月点点头:“好看啊。” 第588章 第588章 “她好看?” 男人嗓音微不可查的沉了两分,在傅宁月未曾察时伸出手,径直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顺势把窗户关上,把人抵在身前额贴着额问:“我不好看吗?” 傅宁月眨了眨眼,手抵上对方心口,试图挣脱。 “你一个大男人,同人家姑娘比什么?” 话是这么说,傅宁月却也不是傻的,如何察觉不出顾南钰这是醋了。 也因此,莫名想笑。 顾南钰不为所动,视线灼灼盯着她:“谁好看?” 傅宁月上手捏了捏某人清俊无双的脸蛋,哄着人道:“是你,当然是你,我的顾大人,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醋,你也能吃上。” 顾南钰冷哼,并不满意她这敷衍的回答,也不管她作乱的手,抬手按着傅宁月的脑袋,惩罚似的张口,在傅宁月的唇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说不重也不轻,疼的傅宁月往后一缩。 她捂着唇,不可置信抬头:“你做什么又咬我?” 夸也夸不对了。 “谁让你看别人看的那么起劲。” “我看的是北疆公主,那是姑娘,又不是什么男子!”傅宁月觉得自己太冤枉了。 “你还想看男子?” 傅宁月:“......” “你怎么无理取闹啊!” 顾南钰按着人脑袋,低头亲了一口,态度十分嚣张:“我就无理取闹,你当如何?” 傅宁月脸一垮,把他的脸掰过去:“顾大人,你看你哪里还有大理寺卿的样子。” “那大理寺卿该是什么样?”顾南钰手上稍稍用力,两人之间挨的更紧。 女子撇嘴娇软,近在咫尺的脂粉香有一股淡淡的茶花香,十分的好闻。 他眼前仿佛又恍过许久不曾梦到的场景,梦里这张脸仿若覆了一层海棠花的颜色,纤细漂亮的手腕勾着他的颈脖,一声声的叫他的名字。 星星之火,却有燎原之势。 这一瞬间,有一股无名火,自喉咙里窜了起来。 傅宁月未曾察觉男人的异常,拿自己的脑袋跟他拱了拱,一双漂亮的眉眼笑的弯了:“自然是你什么样,顾大人就什么样,好了,松开吧,我给你赔不是了,成不成?” 顾南钰压着心头的燥意,沉着嗓子道:“以后不许看别人。” 傅宁月无奈:“你这也太霸道了吧,我既长了眼睛,哪有不看人的道理。” “那就不许盯着一个人一直看。”顾南钰退一步。 傅宁月直到自己今天不答应,恐怕这厮也不会罢休忙不迭的点头:“行,都听顾大人的,成不成?” 顾南钰没有说话,到底是松开了人。 他一撩衣袍,低咳一声,坐了下来。 动作之迅速,行动之快捷,令人瞠目。 第589章 第589章 傅宁月眯了眯眸子:“你怎么坐下了?” 顾南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降降火,顺便解释道:“口渴。” 傅宁月还想继续看外头的热闹,又怕某人继续无理取闹,也跟着坐下了。 唇瓣上微疼的触感其实早就已经消失,只是这会儿总觉得一阵酥麻,好像方才那股劲儿没有缓过去似的。 傅宁月给自己倒了杯茶,透过水面的反光看清唇上异常的艳丽之色,捧着脑袋有些恼:“日后你不许再咬我。” 这厮是狗吗,亲两下也就算了,偏喜欢咬人。 上回将她脸上的脂粉都蹭掉了不少,若非她及时圆了过去,险些就让春若猜了出来。 顾南钰扬了扬眉,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 赏花宴定在了后日,傅宁月一早便被春喜与春若拉起来梳妆打扮。 “姑娘,咱们今日就戴那套赤金的红宝石头面如何,雍容华贵,一定能艳压群芳,好叫那些不长眼的人瞧瞧,咱们家姑娘可不是没人要。” 京中像傅宁月这般的,没有定亲的姑娘是在少数。 宁远侯府前前后后出了这样多的事,多数又和傅宁月有关,原本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女一朝成了人人嫌,眼看着年岁大了,竟无一家请冰人上门,流言蜚语自是随风飘了起来。 私底下说的人虽是不算多,可但凡世家之中,提及宁远侯府千金的,总免不了要评头论足一番。 再加上这赏花宴赏的不止是花,还有各家贵女,每年这个时候,适龄女子就会被邀入百花殿,每一个都铆足了劲儿的装扮表现。 毕竟,这不仅仅是赏花,也是各家夫人相看的好时候。 若是有能力的,入了皇后娘娘亦或是长公主的眼,身份便大不相同了。 傅宁月还有些困意未消,懒懒睁开了眼,对着二人摆摆手:“随意一些就好,不必太重视。” 春喜不解:“为什么呀小姐?” 往年这个时候,傅雪依都跟那开屏了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所有压箱底的首饰都戴在头上才好,早一个月就开始准备赏花宴,还得了皇后的夸奖。 倒是自家小姐,因着被老太太和大房刻薄,浑身上下都没两件像样的首饰,衣裳都是穿了三两年的旧衣裳。 今天这赏花宴,在春喜看来,正是能一雪前耻的好时候。 不等傅宁月开口解释,春若就道:“今日的赏花宴与往年不同,来的不止各家小姐,还有北疆的公主,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出头的好。” 春喜恍然:“这倒也没错,当初说好的来和亲的是一位公主,这会儿又来了一个王子,说不准是要换亲,既如此,咱们小姐还是不要打扮的太出众的好。” 本来小姐就继承了夫人的美貌,若是再精心打扮起来,让北疆的人瞧中了,那就糟糕啦。 春若觉得春喜想多了,转念一想,反正她懂大概的意思就好。 她也懒得多费口舌解释了。 两人合计着,给傅宁月梳了个平常的发髻,簪了两支玉钗,素雅大方又不失庄重,至于衣裙自然是要选了和玉钗同样颜色的。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傅宁月才坐上马车。 杨府的马车比宁远侯府的后到,傅宁月再宫门口等了一会儿,才见着人。 杨婷玉的气色一天比一天的好,如今往人群里一站,已然看不出曾是个病秧子了。 第590章 第590章 “表姐,你来的这么早呀。” 小姑娘提着裙摆,跑的飞快。 傅宁月看着都心惊:“你慢着点,当心摔了,身子大好,也不能这么不当心。” 杨婷玉笑呵呵停了下来,扯着裙摆在她面前转了一圈:“看我今日穿的同表姐差不多呢,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一身青翠的绿裙衬得小姑娘灵动活泼,恍若春末枝头张扬的嫩叶,充满无限生机。 傅宁月点点头,今日的确是巧了,两人连裙摆上藕荷色的云纹都是差不多的。 今日进宫,每人身边只能带一名侍女傅宁月再三思量之后,选了春喜。 春若得模样与从前是有变化,到底还是能看出几分相似的。 春喜是有些冲动,遇着大事也不会乱了分寸,何况她也跟着自己进过宫。 两人在宫门口,由一名大宫女领着去了百花殿。 在他们前头走着的,还有国公府的两名姑娘,她们正与永泰郡主说话,言语间关系亲密,后头的几位她也见过,却不相熟。 “也不知阿谷来了没有?”傅宁月心系好友,左右环顾,并未见到人。 “表姐说的是林谷姑娘吗,你不知道呀?” “知道什么?” “林谷姑娘的姐姐病了,好像是快不成了,今日这场合,林尚书都不得空来呢。” 傅宁月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我竟不知道!” “表姐不知道也很正常,我也是昨日从好友口中听到的,她家不是与林家有亲嘛。” 傅宁月深深皱眉:“林姐姐如何了,怎么会突然病的快不成了?” 杨婷玉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在意,又看了一眼前头的宫女,小声道:“据说是心病,表姐不是她林谷姑娘交好,林苑姑娘的事,你应该也知道。” 傅宁月一时了然,眉间涌上浓烈的愁色。 若是心病,怕是找什么大夫都没用。 “哎,这林苑姑娘也是个痴情人,她的未婚夫都去了这么久了,她心里还惦念着,长久这么伤心下来,也难怪了。”杨婷玉叹口气,“都说痴情人最是难得,老天爷何必要捉弄这样一对有情人。” 傅宁月心事重重点了点头。 若是身上的病症,还能让林夏师看看。 可这心结,如何能轻易解了。 两人一路到了百花殿,傅宁月心事重重的与她找了个角落歇着。 殿内少说已经到了二十多位贵女,其中还有几位傅宁月不曾见过的。 姐妹二人一路走过,便一直有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她怎么打扮得这么素雅,莫不是想以巧取胜?”魏云意捏着帕子,眼中带着嫌恶之色,“大姐,我就说吧,这傅宁月定然不会错过今日这种出风头的场合,果真不出我所料。” 这话一出口魏云如警告的目光就睇了过来:“云意,这是在宫中,这话你也敢说,不怕人听见传出去,说你刻薄小气。” 第591章 第591章 “难道我说的不对,旁人都是争相打扮,这心思如何都在明面上,不像她,心机深沉,非要做人群中最特殊的那个,幸亏哥哥没娶了她回家。否则我们全家都要被她气死不可。” “你分明是因为对傅姑娘有成见,才会这么想,旁人想方设法想在今日得贵人青眼就不是错,偏傅姑娘就是了?”魏云意不满妹妹的偏见,出口训斥:“我曾告诫过你无数次,凡事对事不对人,你要是在这样下去,别怪我回了府同母亲说,罚你禁闭。” “大姐——”魏云意扯着魏云如的衣袖撒娇:“我不说了还不成嘛。” “今日长公主与皇后娘娘都在,还有北疆公主,你若是出了岔子,别怪我不保你。” “知道了,我不说话就是了。” 魏云如这才满意了。 而整个百花殿园子里,同魏云意这般议论傅宁月的不在少数。 杨婷玉听着,脸色难看起来,拨开枝头盛开的花叶就要冲出去,让傅宁月给拦了下来。 “表姐,你别拦着我呀,这些人就知道背地里议论人,有本事当着咱们的面儿说,看我不把她打的满地找牙。” 看着怒气冲冲的小姑娘,傅宁月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这可是在宫里,打了人,可是要挨罚的,你老实一些,不必在意这些。” 杨婷玉颇为不忿:“表姐,你难道就不生气?” 傅宁月微微一笑:“为何要生气,总归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倘若事事都要生气,我怕是要气死了。” “可难道就由着这些人这般议论你?” “说就说两句吧,我有时候也会说别人呢,姑娘家哪儿有不凑热闹的。” 傅宁月冲她眨眨眼。 杨婷玉有些懵了:“表姐,你心可真宽呀。” “不是心宽,只是觉得不必要为这些人废心思。” 两人正说着话,方才还吵嚷的人群瞬间禁了声。 “这就是北疆的公主啊,可真漂亮,你看她的衣裳,好有意思。” 被一群宫人簇拥着的少女脚步轻快,一身银饰坠在腰身心口,每走一步就发出丁零的声响,清脆悦耳。 更别说少女的美貌是一等一的,随便往人群中一站,也是最耀眼夺目的存在。 “听说这是北疆王最宠爱的公主呢,果真是美貌非常,也不知陛下打算指婚给哪家的公子?” “什么最宠爱的啊,我看不见得,若当真是宠爱,又怎么会舍得把人送来和亲,我看啊,这宠爱也就是说说罢了。” “听说她的闺名叫银戈,难怪她要满身坠着银饰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叫银戈似的,这般显眼。” “嘘,小声一点,当心让人听见了。” 惊艳,好奇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此刻被人群所议论的银戈停下脚步,神色倨傲的环视众人,一双漆黑灵动的眸子闪烁着异样光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忽然开口:“怎么这就是大戚的待客之道么,本公主亲临,却无一人来陪侍。” 她这话说的颇为嚣张,更是视在场众人为无物。 今日所到众人无一不是贵女,听了银戈的话,不免觉得刺耳。 可心头再不舒服,也没有一个人敢做这出头鸟。 第592章 第592章 “真是嚣张,不就是个来咱们大戚和亲的公主罢了,摆什么架子。” “就是啊,咱们又不是什么供人差遣的下人丫鬟,她身边这许多宫女,还不够陪侍的。” 众人议论纷纷,对于这位银戈公主的嚣张气焰很是不满。 银戈走到了院子的最中间,扫了在场的众人一圈,最终视线落在永泰郡主身上。 “本公主见过你,你是大戚的郡主。”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厉宁,“想来今日在场的众人之中,属你身份最为尊贵,也好,就由你来陪着本公主吧。” 这话一出,莫说是永泰郡主本人,便是其他贵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哪里是嚣张,分明是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堂堂郡主之尊,岂能容忍她呼之即来。 厉宁眯起了眸子,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面上一顿,正要说话,只听院外内侍高昂的声音响了起来:“长公主殿下到。”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长公主来了,且看这银戈公主还能嚣张到几时。 一身紫衣锦装,尊贵非凡的长公主缓缓步入殿内,接受着众人的见礼。 银戈即便在不情愿,也很清楚“长公主”与她这个公主的区别,淡淡行了一个北疆的礼仪。 长公主笑道:“今日皇后娘娘身体抱恙,恐不能出席,你们都自便吧,不必拘着了。” 众人闻言起身,大多数却没有动。 方才这位银戈公主可是嚣张的很呢,她们倒要看看,这会儿长公主都来了,银戈还能不能继续嚣张的起来。 厉宁自小心高气傲,何曾被人这样呼来喝去,提着裙摆走向长公主所在的凉亭,向她告状。 银戈整理着手腕上极具北疆特色的手镯,看着厉宁去告状,半分不紧张,反而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向前。 “银戈见过长公主殿下。” 厉宁面色一沉,上前就要训斥。 长公主一个眼神呵斥她退下,遂对着下方笑道:“银戈公主不必多礼,初来大戚,不知可否习惯,这百花宴还需半个时辰才正式开始,届时,公主可去后庭阁楼登高赏花。” 银戈扬了扬眉,似乎听不出这是客套话似的,当即就道:“是有些不习惯,大戚与北疆的风俗差的太多,银戈初来乍到,对此地并不熟悉,方才请可这位郡主姑娘相陪,郡主姑娘还没告诉我你可否方便。” 周遭惊起一片抽气声。 这银戈公主,也太大胆了! 她是不知道长公主就是厉宁的母亲还是就这般狂妄,当着长公主的面,也敢再提这件事。 长公主在听到少女的话后也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过很快,她的面上再次浮现出从容不迫的笑意:“郡主与公主年龄相仿,应当是合的来的,宁儿,既然公主开口了,你待会儿便亲自带着公主,登高赏花吧。” 厉宁指尖一缩,张口就要辩驳。 对上长公主给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只好答应下来。 “银戈公主,你待会儿跟着我好了。” “那就多谢郡主姑娘了。”银戈见好就收,并没有表现的太过。 第593章 第593章 赏花宴还有半个时辰,东边的小路上陆陆续续的有红人来回进进出出,都是在准备赏花宴的事宜。 傅宁月与杨婷玉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压根无人注意。 “表姐,这银戈公主,竟这般娇纵,岂不是不将咱们大戚放在眼里。” 银戈是北疆人,在场的每一位贵女代表的都是大戚,银戈这般颐指气使,不仅仅是将他们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更是将大戚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 傅宁月微微点头:“北疆这些年不安分,这次和亲,也不是如表面这般简单,待会儿赏花宴,你跟紧了我,离这位北疆公主远一些。” “好,我听表姐的。” 半个时辰后,赏花宴开始。 众人登高。 百花殿内顾名思义,百花斗艳,后庭之中,无数奇花异草争相开放,从高处往下看,恍若置身于花海之中。 傅宁月与杨婷玉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最后方,待到了最高处,寻了北边的柱角站着。 阁楼一共七层,每一层都摆放着不同的花卉,而这其中,品类最多的,便是牡丹。 牡丹有花中之王的称号,种类繁多,各家贵女路过时纷纷折了花枝戴在发髻间,这也是赏花宴允许的。 “这就是牡丹啊。”最前头,与厉宁走在一处的银戈郡主随手折了一枝大红的牡丹,左看看右看看得出这么一句话:“瞧着也不怎样,这般重的颜色实在艳俗,香味也并不浓郁,瞧着不如我们北疆的顶冰花呢。” 这话就是明显的挑衅了。 一众贵女的视线纷纷落在厉宁身上,指着她掰回一城。 厉宁虽娇纵,这等场合却也不会轻易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她依旧在笑,不动声色的开口:“我怎么听说,北疆地处寒地,生长花草不易,便是顶冰花,不过也才两种颜色,恕我直言,实在单调无趣,不如群芳聚合,那才是真的有趣。” 厉宁的话颇有深意,既指花,也指北疆与大戚。 银戈笑容不减:“太多了也杂,不论是什么都贵精,不贵多,郡主说是不是。” 厉宁:“这是自然,不过既多又精,岂不是更好。” 两人说话之际,已经登顶。 最中间的位置最好,也最开阔,自然是留给了这俩人。 银戈没能从厉宁身上讨到畅快,瞬间觉得无趣,她本意也不是来大戚赏花的。 这一盆又一盆的花摆放在一处,又不是自然生长的有什么可看。 她这一趟来大戚,可不是真的为了和亲。 父王说了,让她来此作乱,将水搅的越浑越好。 赏了一会儿花,银戈忽然道:“这也没什么可看的呀,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吧?” 厉宁蹙眉,看着银戈那张笑吟吟的脸,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银戈便道:“都说大戚女子才情卓绝,我银戈虽不是什么文豪大家,但也想领教一番,不如就今日的景色,咱们来对诗,输了的人,罚酒。” 第594章 第594章 “今日是赏花宴,按理来说,不该驳了公主的兴致,只是这酒水下肚,难免会失了分寸。”厉宁委婉的拒绝了银戈的提议。 姑娘家们大多不胜酒力,这银戈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要借此来引的这些贵女们出丑。 届时,丢的也是他们大戚的脸。 银戈轻哼了声:“连对诗都不敢,看来你们大戚贵女也是徒有虚名,罢了罢了,真是无趣。” 一众贵女闻言脸色有些难看。 银戈又道:“那郡主姑娘说说,怎么样才算是不失分寸呢。” 厉宁实在受够了银戈的这幅模样,目光微闪,忽然有了主意:“若是公主觉得无趣,我也有一个游戏,就是不知公主是否能玩儿的来。” “说来听听。” “我们常玩儿一个游戏名叫掷箭,意思就是拿没有箭头的箭矢往三寸瓶口的瓶子里投,且碍于在两丈开外,十支为胜,先投中者为胜出。” “这不就是投壶吗,有什么可难呢。”银戈笑了,并且不以为意:“那就弄上来吧,正好让我见识见识,你们这些大戚贵女的实力。” “那就请殿下移步吧。” “为什么,不能在这儿玩儿吗?”银戈懒懒开口。 厉宁微笑:“这里地界太小,怕是施展不开。” 银戈半是疑惑的扫了一眼阁楼,哪怕周遭有三十多名贵女,也完全不觉得拥挤,四周甚至摆放了七八张桌子。 这么大的地方,还施展不开? 啧,这大戚贵女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么。 银戈顿时信心满满,想着待会定能让这些大戚贵女出丑,心情也好了许多没有再同厉宁计较。 可是到了前院花园之中,看着宫人们将掷箭的东西准备好,银戈傻眼了。 这与投壶压根不一样。 拿三寸小口的瓶子并不是放在平地上的,而是用绳子绑在了吊在半空中的竹竿上,而竹竿两边各自提着一个笼子,笼子里摆放着雀儿,雀儿子动,竹竿随着移动,这瓶口就会跟着晃动起来。 取胜的难度提高了少说三倍不止。 她一个不会武的人,如何能精准的投中这摇摆不停的瓶子。 一时间,银戈的面色不大好看。 厉宁的目光不经意间从银戈的面上略过,唇角弯了弯,平静提醒:“这掷箭一般是一对一,不知公主殿下,可有想挑的对手。” 银戈转了转手腕上的镯子,又恢复了先前自信的笑容:“客随主便,请郡主姑娘找人出战吧。” 厉宁点点头,环视众人:“不知可有哪位愿意自荐的。” 贵女们面面相觑,多少有些跃跃欲试。 银戈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奚落他们这些人一口一句“大戚贵女”满含嫌弃,恍若他们是什么无用的物件似的。 掷箭这样的游戏他们几乎是从小玩儿到大的,即便做不到百发百中,也定然会比银戈郡主这个新手要厉害的多。 想想日后出了这宫门,别人问一句,还能说自己曾打败过银戈郡主,面上自然也添光。 傅宁月与杨婷玉站在人群中间,听着周遭的议论,并未怎么在意。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 傅宁月只感到一股大力,试图将她推出人群。 第595章 第595章 千钧一发之际,她下意识反手握住身后那只未曾来得及收回的手,借助身前姑娘的遮挡,稍一用力,两人调换了一个位置。 她看清了推自己的人,是魏国公府的千金,魏云意。 后者睁大了眼,像是不可思议。 大概是没想到她反应这般迅速。 傅宁月看着被自己拉出来的人手上也没客气,用了比对方更大的力,猛的一推。 “啊!” 两声惊叫响起,在前头的薛姑娘让魏云意推的踉跄险些摔倒。 傅宁月急忙拉住了人。 而魏云意,则是非常突兀且不雅观的摔在了地上。 “薛姑娘,你没事儿吧?”傅宁月关切的询问眼前少女。 薛霁之惊魂未定,拍着心口看着躺倒在地的魏云意,好一会儿才点头:“我没事,多谢你了傅姑娘。” 摔一跤倒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这里是皇宫,旁边还有一个北疆的银戈公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摔了个四仰八叉,日后少不了叫人耻笑。 她一个姑娘家好面子,幸而傅姑娘帮了忙。 薛姑娘顿时感激不已。 而另一边的魏云意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傅宁月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她又毫无防备,半个肩膀砸在地上都有些发麻。 更别提,大庭广众之下失仪所带来的后果了。 魏云如一看自家妹妹摔了出去,她一开始是有些懵的。 直到宫人围了上去,她才反应过来,忙去扶人。 “云意,你没事儿吧?” 厉宁皱眉,虽是对魏云意这一摔不满,但还是叫了太医:“魏姑娘,可伤到了哪里,来人,快去叫太医。” 魏云意由宫人艰难的扶着站了起来,一身锦绣华服上沾了不少灰尘,肩膀又疼的厉害,这会儿她却不顾其他,面对魏云如与厉宁的关心,她并不理会,而是瞪着人群里与薛玲之有说有笑的傅宁月,怒道:“有人推我!” 魏云如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皱的更加厉害。 妹妹说的,该不会是傅宁月傅姑娘吧? 傅姑娘应当不会做这种事才对。 见自家姐姐无动于衷,魏云意咬牙,看向厉宁:“郡主,我并非无缘无故摔了出来,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出丑,推我出来的。” 厉宁闻言脸色更加难看,魏云意是诚心来给她添堵的不成。 银戈还在,闹起来,岂不是让她看了笑话。 盛怒之下的魏云意哪还顾得上这些,她的本意是想让傅宁月出丑,给她一些教训,谁知道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让她如何甘心。 傅宁月这个贱人,若非是她反手推了自己出来,自己又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既有人推了这位姑娘,郡主,不帮忙查个清楚?”银戈好整以暇的看着厉宁,一副看热闹的抚养。 厉宁咬了咬牙,恶狠狠剜了魏云意一眼,才是问:“是谁推的你?” 第596章 第596章 “她!”魏云意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向了人群。 众人循着她指的方向,视线落到了某一处。 “竟是傅宁月推的她啊!” “我就说嘛,魏姑娘好歹是国公府的千金,礼仪教养从小规训出来的,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原来是有人背后搞鬼。” “我听说啊,魏云意与傅宁月的堂妹傅雪依关系颇好,傅宁月与傅雪依又如仇人一般,如今想来,这是这厌屋及乌了。” “什么傅雪依啊,今日也在这儿吗?” “你与家人今年升迁回京,不知道这些也很正常,这傅雪依啊才名远扬,不过她家里这两年......” 周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半点儿也没有避讳傅宁月的意思。 魏云意在魏云如的搀扶下稳住身形,盯着傅宁月,双目一红,委屈不已:“傅姑娘,我自认你并无过节,你为何要推我?” 魏云如轻轻扯了扯魏云意的衣袖,做姐姐的自然了解妹妹。 若说方才她还存疑,那么现在听了魏云意这番话,她完全可以确定,是自己的妹妹在说谎。 按照魏云意的性子,倘若真的是傅宁月动手推的人,这会儿她必然不会表现的这般可怜,而是会冲过去同傅宁月理论。 妹妹最是好强。 魏云意在大庭广众下出了这样的丑,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让傅宁月还回来的,哪怕是被姐姐看穿也无所谓。 傅宁月先是一怔,随后面露茫然:“魏姑娘何出此言?” 魏云意捏着帕子,好不可怜的抹净眼角的泪珠:“傅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是我污蔑你不成,方才我在后头站的好好的,若不是你推的我,还能是谁?” “魏姑娘这话才是真的奇怪,我表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推你。”杨婷玉气呼呼的站了出来。 先前在园子里的时候听着那些人的议论,当属这魏家姐妹俩说的最凶,这会儿竟又想出了栽赃这一法子,真是令人不耻。 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少女,魏云意头一低,疑惑道:“你是谁家的?” 杨婷玉身子弱,又常年拘在家中,并不经常出现在这些贵女的视野之中,魏云意认不出她也是正常。 不止是魏云意,在场的贵女之中,认识杨婷玉的也是少数。 魏云如清楚的记得杨婷玉:“这位是杨赋杨大人家的三姑娘。” 魏云意恍然:“原来你是傅姑娘的表妹,你们是一家人,护着彼此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杨婷玉眉头一皱,恼了,“我表姐她——” “婷玉。”傅宁月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着急。 “魏姑娘说我推的你,可是方才,明明是你站在我的后头。况且,明明是你从我背后冲出来的,应当是你推了我才对。” 魏云意瞳孔轻颤,她是想要推傅宁月没错,可她压根都没碰到傅宁月,就让傅宁月推了出来。 这贱人竟然倒打一耙! 第597章 第597章 “傅姑娘,你怎可这般胡说八道。”魏云意睁大眼睛,眼泪漱漱而落:“方才人那么多,没有人会注意到谁在谁身后,还不是由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知道我从前与你堂妹交好,惹了你的不快,可她已经不在这么久,你我又许久未见,从前种种久让它过去不行吗,为何你还要耿耿于怀这么久?” 一番话颠倒黑白,俨然将傅宁月推到了那个“坏人”的位置上。 “傅宁月竟还想狡辩,如今这么多人在,她就这般欺负人,也太过分了吧,即便是宁远侯府的千金又如何,魏姑娘还是国公之女呢。” “国公又怎么样,你难道不知宁远侯手握重兵,深受陛下仰仗,她自然也跟着沾光了。” “说的难听一些,这不就是狗仗人势么。” 眼看着周围的议论声越发的明目张胆,厉宁心中的怒火被激了起来。 “都住口。” 园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魏云如很清楚眼下这件事必须要弄清楚了,且必须要让傅宁月低头道歉,否则小妹栽赃污蔑的名声一旦传开,国公府也会跟着没脸。 更别说,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妹妹往后的名声也会受污,甚至还会影响到她的亲事。 尽管这么做有些对不住傅姑娘,但也是没法子了。 魏云如心一横,先是对着厉宁屈了屈膝,遂质问傅宁月:“傅姑娘口口声声说你是站在云意的前头,可有谁看见了,能出来作证的,总不能什么都凭傅姑娘一句话。” 魏云如笃定,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掷箭上头,压根不会有人在意自己前头站的到底是谁。 何况傅宁月已经是众矢之的,这会子谁站出来替她作证,也会引火烧身。 宁远侯再受陛下重视又如何,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她姑姑可是当今皇后,她们魏家属皇亲国戚,陛下膝下唯一能堪当大任的皇子就只剩萧楚殷。 凡是有些脑子的都知道,此时此刻应当站在哪一边。 厉宁眼神凌厉扫过众人,声色严厉:“你们有谁,可以为傅姑娘作证的?” 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是有人看见了,也不敢置喙。 杨婷玉往前一步,想说她看见了,魏云如却快她一步:“杨姑娘莫不是要为傅姑娘作证,你们关系如此亲近,即便是作证,恐怕也不足以让人信服。” 杨婷玉沉下脸:“你这是强词夺理。” 魏云如扯了扯唇,问厉宁:“郡主,连律法都有亲亲相隐一说,难道臣女不应该顾虑吗?” 厉宁刚要点头,就听傅宁月道:“不必如此费事,我方才路过花园时,无意间打翻了香粉,香粉沾在了衣服上,本是要换的,只是要登楼才没来得及,魏姑娘若是没有碰到我,手上应当不至于会有香粉的味道。” 傅宁月微微弯唇:“倘若魏姑娘自觉无辜,何不伸出手来。” 香粉是撒出来了没错,可并非是无意间的,是她故意的。 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香粉,是林夏师交给她用来防身的。 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第598章 第598章 一开始察觉到魏云意想要推她的时候,她就从袖中抠出了一些香粉抹在手上,又趁着推魏云意出去时,往她手上蹭了一些。 几人争执之时,她把香粉抹在了后背的衣衫上头。 这香粉又追踪之效,香味不浓,但经久不散,一共两盒,一另外一盒是能在瞬息之间,令人昏迷的迷香。 魏云意闻言皱眉,有些不解:“什么香粉?” 傅宁月伸出右手,葱段一般纤细的手指上并无什么香粉沾上,但低头轻嗅,鼻息间便立刻窜入一股奇异香味。 厉宁见状,差了身旁的婢女过去。 婢女听话的走过去低头,不多时检查了她的衣裳后回到厉宁身边点头:“郡主,确有一股香味。” 众人的视线很快又移落至魏云意身上。 魏云如心道不好。 且看傅姑娘这般气定神闲,香粉一事只怕不会有假,那么小妹岂不是要被揭穿了! 这么多人在,她要用什么借口才能遮掩过去? 魏云如绞尽脑汁,厉宁身侧的婢女已经走到了她们姐妹二人身边,她只觉得心神紧张,压根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法子。 “我就不信,真的有什么香粉。”魏云意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 她压根就没有碰到傅宁月的衣裳,就算她身上真的撒上了香粉,也不可能沾到自己身上。 魏云如看着妹妹还是如此镇定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一定要想什么办法阻止才行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一道精光忽而从眼前恍过,魏云如陡然想到了什么,一双手紧紧捏住了帕子,眼睛一闭,身体犹如失去支撑一般,直挺挺的向后倒了过去。 “姑娘!” “大姐!” 魏云如的贴身侍女与魏云意同时惊呼出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险些摔在地上魏云如。 魏云意有些慌乱:“大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大姐!” 眼看着魏云如忽然昏倒,一众贵女也在此时慌了神,连忙围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了?” “我不知道,或许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也说不定?”魏云意去探魏云如的额头,依旧是正常的温度,“大姐,你快醒醒啊?” 厉宁两见状不妙,叫来宫女去唤太医。 场面一度慌乱。 傅宁月与杨婷玉恍若局外人一般,面无表情站在纷乱人群的外头。 杨婷玉冷声笑了:“表姐,她是装出来的。” 傅宁月点点头:“看出来了。” 杨婷玉:“我就知道这姐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妹栽赃嫁祸,姐姐眼看着东窗事发,就装昏想要糊弄过去。” “放心,表姐不会让她如愿的。” 第599章 第599章 她并非是以德报怨的性子,魏云意今日想害她出丑,即便没成,她也不打算留此揭过。 很快,魏云如就让宫人给抬到了殿内的塌上歇息。 百花殿内设有不少可供休息的内院,毕竟是用来招待宾客赏花会客的,偶尔会出现一些特殊状况,有人脏了衣裙,或是有人累了需要歇息。 鄙如眼前这一幕。 厉宁并不啥,怎会看不出魏云如是装昏,目的就是为了替她的妹妹魏云意遮掩。 她与萧楚殷是堂兄妹,魏家姐妹俩素来又同她关系不错,今日之事,本就不该发生,能这么揭过自然就最好了。 就在傅宁月准备开口之际,有一个人影比她更快。 “这人既已经进屋了,方才的事,是不是能继续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同傅宁月,杨婷玉一样,站在外围看热闹的北疆公主银戈。 厉宁不悦皱眉,心里暗暗骂了银戈两句,清丽的面上浮出笑意,装傻道:“不知公主说的是何事?” 倘若这个银戈清楚分寸,有些话她就不该问。 只可惜,银戈这一趟过来就是要搅局的,定然不想错过眼前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 “郡主真是健忘,方才那位魏姑娘说是这位姑娘推的她,人家姑娘都已经找到方法自证清白了,都轮到她了却不出来,怎么,这位魏姑娘莫不是心虚,所以不敢?” 厉宁嘴角抽了抽,恨不能冲过去撕烂银戈这张笑容灿烂的脸。 她这是打定了主意来看笑话的。 经银戈这么一提醒,一众贵女也回过神来。 “方才进屋的两位姑娘是姐妹,魏大姑娘已如今昏迷不醒,魏二姑娘忧心姐姐,不愿再追究这件事,公主又何必再提呢。” 厉宁这话,明显有些偏袒魏家姐妹俩的意思,听的杨婷玉直翻白眼。 什么叫做不愿再追究,说的好像尘埃落定,就是她家表姐推了魏云意似的。 厉宁怕银戈再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直接看向了傅宁月:“傅姑娘,既然魏姑娘已经无暇顾及这件事,你我也没有必要再提这件事了,这本就是一个误会,再掰扯下去对谁都不好,你觉得如何?” 傅宁月眉梢轻扬,厉宁表面是同她商量,这话里话外,都是命令与警告。 啧,换做从前,她大概会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愿再多追究,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她迎着头顶暖阳,弯唇一笑:“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厉宁:!!! “你不愿?”厉宁额角直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事关我的名声,倘若就此揭过,吃亏的终究是我。”傅宁月淡淡说着,对上厉宁眼中腾腾闪烁的寒光,丝毫不惧:“这件事也爱你不麻烦,只需请魏二姑娘出来,伸伸手罢了。” “是啊,方才魏二姑娘口口声声说不能凭我表姐一人之言,如今有机会证明了,怎的她又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杨婷玉附和着傅宁月的话,说完又笑吟吟补上一句:“莫不是,她们心虚?” 厉宁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给扯破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几人竟然丝毫不看场合,北疆公主还在,这般的咄咄逼人,是想让人看她们北疆的笑话不成。 不过是委屈自身一时半会儿罢了,等银戈离开再说,难不成就迟了,何必要逞当下的风头。 魏云意说的果真不假,这傅宁月就是个贱人! 第600章 第600章 不过眨眼之间,风向顿时转变,感受着不断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厉宁险些绞碎了手心底的帕子。 她若是以郡主身份施压,到时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让银戈这个贱人看了笑话,倘若任由傅宁月来,今日的赏花宴,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此时此刻,厉宁无比后悔。 宫中三位公主,一位身体抱恙,另一位因着先前萧楚临的缘故被连坐。这会儿被禁足宫中,剩下的年纪都小,不足以成事。 这才让她这个郡主顶了上来。 原先她还纳闷儿,这么重要的场合皇后娘娘怎么不来,偏让她过来。 想来皇后是有先见之明,知道银戈是个极难缠的贱人,这才寻了借口。 短暂的沉默之后,厉宁挤出一个笑容:“既如此,那就请魏姑娘出来吧。” 傅宁月屈了屈膝:“多谢郡主。” 厉宁:“......” 贱人! 殿中,太医还未过来,殿内并没什么伺候的宫人,只余魏云如余魏云意姐妹俩和贴身的婢女。 魏云意正伤心的握着魏云如的手,忽然觉得手上一股力道加重。 “大,大姐!” 她怔怔看着睁开眼睛,神色清明的魏云如,又惊又喜:“大姐,你没事儿啦!” 魏云如一只手搭在唇上,眼神凌厉,示意她禁声。 “大姐?” 魏云意不解。 魏云如见四下无人立刻坐了起来,抬手在魏云意的脑袋上敲了一把:“你啊你,这次真是闯祸了。” 魏云意心知肚明,依旧装傻:“大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明明......” “我还不知道你。”见她到现在还在装,魏云如脸色更加难看:“是你推的傅姑娘对不对,我太了解你了,倘若真的是傅姑娘推的你,你能这般好声好气的同她说话?” 魏云意闻言沉默下来。 “进宫之前母亲是如何叮嘱我们的,难道你都忘了不成,方才若不是我装昏,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易的糊弄过去,傅宁月是什么人,你就算再不喜,也不该在今日,在这样的场合耍这样的小聪明!” 魏云如看着低头不语的妹妹,气不打一处来。 魏云意被这般训斥,面上一红,又忍不住辩驳:“我就是看不惯,再者,我一开始真的没有推到她,分明是傅宁月推了我的。” “也就是说,是你先推的傅姑娘,没推成,是吗?”魏云如语气冷硬。 “......是。” 魏云如闭了闭眼:“手伸出来?” “什么?” “我让你把手伸出来,你自己闻闻,手上有没有什么香粉味,倘若待会儿傅姑娘要追究,凭着这香粉味,你说什么都没用。” “我都没碰到她,哪里来的什么香粉味。” 魏云意这么说着还是低下头嗅了嗅指尖。 一股奇异的香味瞬间窜了进来,魏云意身体一僵,陡然抬头,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竟然真的有香味。 魏云如一把拽过她的手轻嗅,果真有香味。 这一刻,她眼神如刀一般剜在了魏云意身上,方才她的辩驳这会儿再看,俨然是心虚的借口。 第601章 第601章 “你还说没有碰到傅姑娘!”魏云如双目一瞪,素来温柔的面孔此刻有些崩,显出几分狰狞可怖出来。 魏云意委屈不已:“我真的没有,做了就是做了,我何故在这上面撒谎,大姐,你得信我。” 不论她怎么说,魏云如都不会再信她。 “丹心。”魏云如唤来贴身婢女。 婢女接过她手中的帕子,顿时了然,走到一旁的桌边,拿帕子沾了茶水,奉到魏云意面前。 魏云意这会儿再怎么委屈,也知道得赶紧将手上的香粉味擦干净了,不然得会儿再计较起来,倒霉的一定是她。 帕子沾了茶水,有一股子茶香味,她用力的在手上擦拭着,本以为就是普通的香粉,稍微一擦肯定就没事儿了。 偏这香味怎么也擦不掉。 魏云意有些急了,更加用力的拿帕子在手腕上搓着,直到原本的皮肤都被搓的发红,那股奇异的香味都没有消减的意思。 魏云意不甘心,直接让丫鬟将茶水端过来,全部往手上倒。 魏云如皱眉看她:“怎么了?” 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魏云意都快要哭了:“大姐,怎么办,这个擦不掉。” “只是香粉而已,怎么会擦不掉。” 一整壶的茶水都撒在了手腕上,室内一股茶香溢出,魏云意又用帕子捂着手,好一会儿才揭开了。 然而,茶香散去,那股异香却经久不散。 “大姐,怎么办,该死的傅宁月,到底用的什么香粉!” “怎么可能擦不掉!”魏云如直接拽过她的手,正要亲自动手,外头忽然传来宫人的声音。 “魏二姑娘,我们郡主有请。” 魏云如面色一凛,在殿门即将打开的刹那间躺下了。 魏云意捏着帕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宫人看着一地的茶水,再看看魏云意手中湿哒哒的帕子瞬间了然。 不过主子们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一个下人多嘴。 “魏二姑娘,郡主有请。”她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 魏云意恍恍惚惚回过神,求救的目光直往塌上落。 哪怕魏云如闭着眼,也感受到了。 可她不能开口,更无法帮忙。 同样,她也十分清楚,她们姐妹俩的名声,经此一事,怕是要排这个妹妹给毁了。 见魏云意久久不动,宫人提醒出声:“魏二姑娘?” 魏云意应了一声,想起手中湿哒哒的帕子,急急忙忙往身侧的丫鬟身上一藏,一边走一边用自己的干帕子擦拭着还沾着茶珠的手。 待她到了园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更有甚至,眼神锁定在了她的手上。 魏云意深吸口气,走到厉宁面前故作镇定:“不知郡主唤臣女有何事,可是太医过来了。” 厉宁冷眼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把手伸出来吧。” 魏云意心下“咯噔”出声,广袖中的手不自觉一握,强撑着笑意问:“不知这是要做什么?” “让你伸手便伸手,何来这么多废话!”旁边看着的银戈没了耐心。 第602章 第602章 魏云意眉头一皱,转头看向银戈,眼中带了两分不悦。 她再怎么不济,也轮不到北疆的公主来训斥吧。 然而,当下并没什么人在意银戈的话,纷纷等着魏云意伸手。 众目睽睽之下,魏云意自然不敢反抗。 待她终于伸出双手,厉宁示意身边的人过去时,又被银戈给拦了下来。 “凭郡主身边宫女一个人的话怕是不可信,穆如,你也去。” 厉宁半眯起眸子:“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觉得本郡主会包庇。” 银戈一脸无辜:“本公主可没有这么说,只是觉得多个人,多个可信度罢了,穆如,你去。” 她压根不理会厉宁如何,兀自差了贴身侍女过去。 魏云意的手是有些发颤的。 待两名侍女检查过后,各自回到主子身边,低声的回了话,厉宁的脸色骤变。 尽管早料到会是这么结果,可没有得出准确的答案时,心里总会抱有侥幸的心态。 银戈双手环胸,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笑道:“看来,傅姑娘说的才是真的,这位魏姑娘,才是推人的那一个啊。”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说谎的竟然是魏二姑娘,我没有听错吧,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我还以为是傅宁月扯了谎,没想到是魏二姑娘,她不是自诩身份尊贵,从做不来这等宵小的行径么。” “就是啊,我之前还听魏二姑娘说过,傅宁月最擅仗势欺人,阴谋陷害这一套,我还信了呢,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啊。” “可不是,亏得我方才还说了傅姑娘的不是,原来是她倒打一耙,如此看来,魏二姑娘从前说的话也不可尽信。” “不错不错。” 一群人虽是顾忌魏云意的家境,可她推人陷害是事实,又不是她们一个人说的,法不责众,就算要怪罪,首当其冲的应该也是这位银戈公主才对。 是她第一个帮傅宁月说话的。 厉宁往银戈的方向斜了一眼,这一眼,有怒也有气。 她这么迫不及待的说出来是什么意思,好像她会当中偏私一般。 听到周围的话,魏云意的心都凉了,她咬着唇,楚楚可怜看向厉宁,希望她能为自己说话。 只要她说自己手上没有,银戈公主的话便不能全信了。 届时,她就有时间相方法去掉手上的香味。 魏云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厉宁的身上。 只可惜,厉宁本就因为这个意外觉得没脸,此刻又证出魏云意手上的香味,压根不可能替她遮掩一星半点。 “大胆魏云意!”厉宁猛然抬手,指着魏云意。 魏云意身子一抖,面色惨白。 完了,这下全都完了! 倘若爹娘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一定会打死她的! “宫闱之内,赏花宴之日,岂能容你耍这样的手段,简直丢尽了我大戚的脸面!” 厉宁这一开口,就是将魏云意的罪给坐实了。 魏云意吞了口口水,腿上仿佛都软了,她已经听不到周围的话了,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盘旋。 第603章 第603章 她完了! 厉宁深吸口气,做出了决定:“来人啊,把魏二姑娘赶出宫去。” 众人听到这话,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尽管不是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却比任何刑罚还要令人畏惧。 一个高门贵女,在赏花宴这日,被宫人赶了出去,这就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几乎不可能在入宫,整个京城的勋贵世家门们都会知道她是一个曾被贵人厌恶的存在。 哪怕她是国公府的千金,日后的嫁娶一事,都不会太容易。 毕竟国公府算是世家中顶尖的存在,国公府的姑娘嫁人,定是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经此一事,与其门当户对的恐怕不会再考虑这样的姑娘,那么魏云意的亲事就只能往下头的门第找了。 不会在意魏云意出过这等丑事的人家,恐怕也不是真心想接受这个儿媳,大多是因着国公府的门第。 这样的人家将人娶进了门,又怎么会真心待她。 魏云意听到此处,彻底撑不住了,半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着:“郡主,我知道错了,还请郡主饶恕臣女,臣女也并非有意的!” 这个时候,她再怎么辩驳都是无用功。 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厉宁会心软。 她和厉宁,毕竟是有亲缘的。 厉宁拦着哭的泣不成声的魏云意,自然有些心软,刚想松口,制止逐渐靠近的宫人,迎头瞥见了银戈意味深长的笑容,才从心头升起的情绪又被压了回去。 她顿时清醒过来,招来宫人,呵斥道:“还傻站着做什么,等着本郡主亲自动手吗?” 宫人们忙应是,将魏云意给驾了起来。 魏云意声嘶力竭的求饶,双手直往两名宫人身上扑腾,可终究还是被无情拖了出去。 一众贵女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唏嘘。 今早才进宫的时候,她们与魏云意相见时,她还高高在上,一副自傲清高的样子。 这才不过半日时辰,就落得了一个被赶出宫的下场。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总算是将事情处理了,厉宁抬眼,扫向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傅姑娘,本郡主这般处理,你可满意了?” 傅宁月略一扬眉,浅浅笑道:“有郡主为臣女主持公道,臣女感激不尽。” 厉宁只觉得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更加憋闷。 “罢了,你们自便吧,本郡主进去看看魏大姑娘。” 这一回,银戈倒是没跟上去。 她觉得,方才那个和郡主据理力争的女子有些意思。 听这些人议论,似乎是叫傅宁月。 瞧着模样,生的还真是不错。 在这一群女子中,也算勉强能入眼。 她提着裙摆,手上银铃作响,十分悦耳:“傅姑娘留步。” 傅宁月眼中闪过诧异之色:“公主殿下。” “不必叫我公主,你叫我银戈吧,我初来大戚,也没什么朋友,方才见你同那些人理论,觉得颇有意思,所以,本公主想交你这个朋友。” 她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当然,倘若那双黑如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并无探究与不屑的话,恐怕会更令人信服。 第604章 第604章 银戈公主的话音很快引来他人的注目。 傅宁月不紧不慢屈了屈膝:“多谢公主抬爱,只是臣女身体有些不适,怕是不能陪公主说话了,臣女告辞。” 银戈闻言正要皱眉,没想到傅宁月这么不给面子。 在座的贵女之中,哪怕包括那个郡主,她都不曾给过多好的脸色,这个傅宁月,自己主动示好,她竟还敢不应! 傅宁月并没有同银戈多说,转身去寻了厉宁,借口身体不适,迅速离开。 景帝金口玉言,只说一定不能缺席赏花宴,却没说不能早些离开,何况厉宁经过刚刚的事,恐怕看她烦还来不及,巴不得她早些离去最好。 于是乎,一园子的人就这么看着傅宁月忽略了银戈公主的示好,与杨婷玉一道离开了赏花宴。 虽说她这么做的确有些任性,可莫名的,心里竟有些畅快。 谁让这个银戈公主一出现时便将下巴抬的老高,好像全场唯有她一个人最是尊贵一般。 傅宁月如此不给她面子,也算是给他们大戚贵女挣回了一些面子,如何能不觉畅快呢。 正宴之上,百花殿之中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传到了景帝的口中。 帝王微微皱眉,不悦的眼神自笑容满面的老国公身上略过,漆黑的眸色一片暗沉。 老国公只觉得后背一凉,一口辛辣的酒水下肚,莫名的有些不安稳。 啧,莫不是家中老妻知道他今日又在宴上贪了杯? 丝毫没有察觉到高座上的帝王落下的目光。 待到宴会散去,顾南钰亦听说了百花殿发生的事。 “听说长公主就只露了个面儿就走了,厉宁郡主将魏国公家的二姑娘赶出了宫去,且,银戈公主,似乎对傅姑娘颇有好感。” 颇有好感? 顾南钰脚步微顿,斜斜睨了顾肆一眼。 小侍卫对上自家大人的目光,有些疑惑。 他说错什么话了么,应当没有吧,银戈公主是对傅姑娘示好了没错啊,那一园子的姑娘可都亲眼看见了,可不是他胡说八道。 顾南钰脚下步伐加快,乌湛湛的瞳孔多了两分冷意。 身后,北疆六王子释爻同几名官员客气道别后,看到了正在远去的顾南钰。 “这就是景帝陛下那位最信任的臣子,大理寺卿顾大人?” 宫人点头应一声是。 “真是怪了,一个查案的臣子,竟然能得景帝陛下这般重视。” 年轻俊美的男人勾着唇角,眼瞳深邃,透出鹰隼般的凌厉:“方才在殿上,也不见这位大人开过口。” 宫人犹豫了片刻,答道:“王子殿下有所不知,咱们顾大人的脾性......是有些古怪。” 其实哪里是古怪,分明是十分狠辣无情才对。 第605章 第605章 释爻轻啧了一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的意味深长。 离宫的宁远侯得知了自家宝贝女儿在宫中的遭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笔一挥,趁着第二天早朝时上了折子,弹劾老国公一个管家不严的罪。 幸亏他当初不曾瞎了眼同国公府结亲家,国公府的这两个姑娘一个塞一个的厉害刻薄,万一女儿真的嫁过去了,后半辈子指不定要遭多少罪。 魏国公在回府时得知了孙女做的事,二话不说就让人动了家法,亲自监刑,世子夫人疼女儿疼的厉害,眼看着手板才打了两下,便哭哭啼啼的扑了上来,老国公一个激动之下,险些气的病了。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听景帝提起内宅的事,一张老脸当即羞的通红。 景帝是知道宁远侯疼他这个独生女的,仔细盘问了宫人,这件事的错本就不在宁远侯的闺女,仔细考虑之下,这会儿成年的皇子唯萧楚殷一个,为免魏家仗着萧楚殷恣意猖狂,景帝当庭罚了魏国公一年的俸禄。 当朝国公,一年的俸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更别说国公府这么多年来的亏空一直都没有填补的上,这么一来,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更别说,他这一张老脸委实是挂不住。 都是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到最后却因为孙女的三言两语在朝堂上丢了这么大的人,让这么多同僚耻笑。 下朝的时候,魏国公还想着同宁远侯道一声不是。 他是瞧不上宁远侯这样的武夫,可到底是景帝看重的老臣,表面功夫也要做的过去。 宁远侯可没这个功夫同他客套,眼看着老狐狸笑呵呵的凑上来,他冷哼道:“国公爷这可使不得,若是让魏家姑娘知道了,怕是我这把老骨头,也落不着好。” 旁边站着的刑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深觉此刻的场面尴尬,摸了摸鼻子道一声告辞便溜之大吉。 魏国公一张老脸臊的通红:“侯爷,小女不懂事,待回府我定然好好教训......” “不必了,本侯要回府了,我家宁月还等着本侯回去给她带蜜饯儿吃,告辞。” 他敷衍的揖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买蜜饯当然是假的,宁远侯这么说,就是为了气一气魏国公。 老狐狸当真贼得很,这件事都过去一个晚上了,京城都传遍了,他竟然连训斥都不曾有,还要等着这会儿回府再教训。 怎么不留着等明儿开春再去教训的。 看着宁远侯远去,若不是眼下还未出宫,魏国公多少要骂两句撒撒气。 不过一介匹夫罢了,会骑马打仗得陛下的信任就了不起了,仔细算起来,他还算陛下的老丈人。 待萧楚殷登基之后,且看着吧,这京城之中,哪儿还有傅家什么事儿。 回到府中,魏国公即刻唤来了儿子和儿媳妇。 “我给云意挑了个还不错的人家,你们尽快操持起来吧。” 世子夫人与世子听到这话如遇当头一棒。 “爹,云意她年纪还小呢,再说,云如才定亲不久,按理来说,也该是姐姐先成亲,哪儿有妹妹抢在前头的道理,这,这不合规矩把。” 世子夫人十分清楚,公爹定然是在朝堂上受了陛下的训斥,这才急于将女儿嫁出去。 这般急匆匆定下的人选,想来必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第606章 第606章 她家女儿什么身份,那是皇子的堂妹,国公府的千金,哪儿能是一般人家能配的上的。 “规矩?”老国公锐利的目光扫过儿媳,不禁冷笑:“你还好意思同我提规矩,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倘若云意要是真的懂规矩,就不会在昨日,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世子夫人咬了咬唇,替女儿辩解道:“还请爹明鉴,昨日的事情云意已经同儿媳坦白了,她也是被傅家的给害了,分明她也动了手的。” 世子不断地给世子夫人使眼色,让她不要再开口。 爹定下的事情,又怎么能是他们三言两语能更改的。 她说的越多,爹就越生气。 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云意那孩子。 世子夫人恍若未察,坚持自己的女儿是无辜的:“凭什么受惩罚和耻笑的只有我家的云意,真要计较起来,那傅宁月又是什么好东西!” 她曾经是挺喜欢傅宁月,可这份喜欢又如何能比的上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从前也是瞎了眼,竟想着让她做我们国公府的儿媳,幸而这事没成,否则我们国公府岂不是要被她一个人闹翻天!” 啪! 眼看着儿媳越说越勇敢,魏国公怒拍桌案,恶狠狠盯着妇人:“你倒是会护着你女儿,就算这件事傅宁月参与其中又如何,人家能全身而退,那个混账却为何不能,你想过没有?” 世子夫人一时语塞。 “既没这个本事,就不要起害人的心思。”魏国公恨铁不成钢,“像她姐姐一般老老实实的不成,非要做出这样的蠢事来,无知妇人,你还嫌弃上了人家,你也不看看如今的国公府是什么样的境地!” 一番训斥下来,世子夫人面红耳赤,委屈的红了眼眶。 她嫁到国公府快三十年,操持府中事务,生儿育女,伺候公婆,没有一件事能让人挑出错来的,公爹与公婆在外也都是夸耀。 什么时候被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 世子见状,壮着胆子想开口,被魏国公一个怒意深涌的眼神给斥了回去。 世子夫人捏着帕子许久,才小声道:“爹,可是云意才刚刚受了惊,你就这般草率的给她定亲,这可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情还请爹再考虑考虑。” “受惊,也这把老骨头今天都要被惊的散了家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我治家不严,宁远侯冷嘲热讽,说的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搁。”魏国公越想越气:“你当真以为我愿意,陛下看着呢,宁远侯看着呢,她也不是头一次了。” “可,可小姑娘指甲拌个嘴吵个架的事,为何要闹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拌嘴吵架?那宁远侯什么人,遍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爱女如命,我也不同你说了,你今日不同意也成,就等着宁远侯亲自动手吧。” 世子夫人一脸骇然:“动手,什么动手?” ...... 这一日,傅宁月起了个大早。 天气越发热了,晨间起来,只不过擦个脸的功夫,额上便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姐,要不然咱们搬到北边的琅竹院吧,那个院子虽说偏了一些,可胜在冬暖夏凉,小姐您体热,今年的太阳又这么厉害,不避一避可怎么好。” 春喜一边给她扇风一边说着。 傅宁月重新擦干净脸,从衣柜中挑了一件衣料轻薄一些的衣服穿上。 “还好,能忍受,你也不必给我扇了,歇着吧。” 第607章 第607章 “小姐还说呢,看你,脸都红了,奴婢不热奴婢还有个热闹事儿没同小姐说呢。” “什么事儿?”傅宁月来了兴致。 春若刚好这时端来了凉茶奉上,春喜见人齐了,这才道。 “今儿一早,奴婢就听说了,国公府的二姑娘,就是那个魏云意,定亲了,与他定亲的还是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子。” 魏云意是什么人,仗着自己国公府千金的出身,贵女之中就没几个瞧得上眼的,与她的姐姐魏云如俨然是两个性子。 一个五品官家的儿子,还是庶子,魏云意怕是接受不了吧。 即便是有父亲施压,国公府也不该会把要求放的这么低才对。 门第之差,属实是有些大了。 “小姐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奴婢听到的时候也惊呆了。”春喜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不过仔细想想,她也是活该了,谁让她一次次的找小姐你的麻烦,不过那公子出身虽然不高,但这次还入了殿试呢,虽说名词不高,但也是实打实的一名才子了。” 傅宁月了然。 想想那名男子要是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国公府恐怕也不会考虑。 “仔细说起来,还是魏云意占了便宜呢,她竟然还不乐意。” “你怎么知道不乐意的?” 春喜扬了扬下巴,颇为自得道:“当然是打探来的,奴婢之前如市集替姑娘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远扬伯府的下人,她又有认识的人在国公府做差,这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知道了。” “小姐不知道,魏云意在府中闹了有两日呢。” ...... “我不要嫁给这个庶子,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尖叫声充斥在下人们的耳中。 屋子里各式各样的茶盏摆件碎了一地,魏云意衣衫不整,发髻微微有个凌乱,手中还高高举着一个白玉的茶盏,毫不犹豫的就往墙上砸了过去。 茶盏破裂,声音清脆无比。 碎了一屋子的东西似乎都没办法平息魏云意心中的怒意,她眼一瞪,看着身侧战战兢兢的婢女,将她当做了傅宁月,扬起手就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贱人,贱人!” 力道大的直接将婢女打倒在地。 婢女匆忙调整姿态,重新跪好,哪怕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敢逃跑。 魏云意仍不解气,看到了最拐角的落单的茶杯,毫不犹豫捡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往婢女身上砸过去。 婢女认命的闭上眼,不敢挣扎。 “住手!” 一声呵斥传来,魏云意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掉头看去。 来人正是世子妃。 她瞬间丢了手中茶杯,踹了婢女一脚:“滚出去。” 第608章 第608章 世子夫人给身侧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会意,让下人将院子内外守了起来。 魏云意抬眼看去,自己母亲带来的人除却几个脸熟的丫鬟之外,竟有不少小厮。 看着院子到月门处四五个小厮把守着,魏云意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娘,这是什么意思?” 世子夫人睇了她一眼,挥手示意方才那个挨打的丫鬟退出去,这才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魏云意脸色惨白:“什么意思,父亲为何要让人看守我的院子?” 世子夫人见女儿如此伤心,心头也不好受,深深叹了口气:“你过来。” 她走到厅里主位上坐下,看着红了眼眶的女儿,语重心长道:“你父亲也是怕你情急之下做出一些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娘知道你其实是个好孩子,但你父亲的意思,娘也不好违背。” 魏云意心下一沉,脑海中还未彻底成形的计划在这一刻也被打破。 她气急败坏的尽全力推倒了一旁的桌案:“为什么,父亲这是把我当什么,一声不吭的给我订了亲事,又一声不吭的让人来围了我的院子,我又不是那等劳什子犯人,父亲为何要这么对我。” “你也别怪你父亲,给你订亲是你祖父的意思,他也是碍于宁远侯的势,你要知道与你订亲的那位虽说家世寻常了些,但也是个极有才学的,你祖父生气归生气,总不至于让他的亲孙女所嫁非人。” 世子夫人的安慰并没能让魏云意安心,她又是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椅子骂道:“宁远侯宁远侯宁远侯,咱们家可是国公府,我姑姑可是当今皇后,陛下是我姑父,何必要去怕什么宁远侯?” “傅家是个什么东西,祖父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之避让,还要拿我的婚事去填补,凭什么?” 迄今为止,魏云意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住口!”世子夫人语气严厉了许多:“你难道不知陛下并无心立太子,王爷又是一家独大,陛下早有忌惮之心,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妄谈皇后之事,你是不是怕陛下对咱们魏家的惩戒不够多啊?” 魏云意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世子夫人会突然这么严厉的同自己说话,片刻之后,眼泪如同决堤的水一般涌落。 “可是女儿有什么错,女儿不过是一时失手,才想着去推傅宁月的,如今却要随便嫁人......” 听着女儿的哭声,世子夫人猛的想到了丈夫说的话。 “这些年,倘若不是咱们惯着云意,这孩子也不会这般无法无天,倩娘,日后对云意的管束要更加严格才是。” 倩娘是世子夫人的闺名。 最初听到这话时,她只是气愤,气愤丈夫不帮着自己还有女儿说话,可看着女儿如此哭闹不止,甚至还大放厥词,世子夫人忍不住想,是不是她真的太纵容女儿了。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一般,不过瞬间就在心头纵了起来,再看看还是死性不改的女儿,世子夫人再心疼,此刻却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够了!”她厉声呵斥一句,“云意,娘今日是来劝你的,倘若你还是这般,为娘也是没办法,从今天起,你就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说!” “娘——” 魏云意眼眶通红,茫然无措看着面无表情的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吩咐一旁的侍女:“你们几个,尽心伺候好姑娘,不得有误,明白吗?” 侍女们齐声应是。 “娘,你不管我了吗,娘——” 眼看着世子夫人要走,魏云意声泪俱下去拦。 第609章 第609章 倘若连娘都不支持她了,这门亲事岂不是再无更改的可能! 不,她不要嫁到那样的穷酸落魄的人家去! 然而,世子夫人却没有再理会她分毫,出了院子,就叫下人将院门看严实了。 魏云意扶着长廊上的柱子,身子无力的缓缓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可是国公府的千金,就算是嫁人,也该是皇亲贵戚,勋贵世家,怎么能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男子! 思及此,魏云意紧紧的攥起指尖,眼中神色坚定。 她要逃! 傅宁月洗漱完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下人来报:“大公子醒了。” “大哥醒了!” 傅宁月又惊又喜,提起裙摆就往姜执栩的院子去。 林夏师还没有正式替姜执栩医治,按理来说,这会儿他应该还在昏迷才对。 傅宁月一路跑着到了姜执栩的院子,却见长廊下的林夏师神色严肃。 她面上的笑意顿时沉落,提着裙摆一步步走过去,凝声问:“我大哥他,如何了?” 林夏师道:“人是醒了,意识却并不清醒,我是想着,等你来了之后,立刻开始给他治疗。” “如何治?” 林夏师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别问的好,我用的法子是当下世俗无法接受的,若是说了,对你们而言也是徒增担忧。” “......好。”傅宁月没有再追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大哥吗?” “可以,不过他口齿并不清楚,一个劲儿的说着胡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快进快出吧,别耽搁了治疗。” 傅宁月闻言没有再耽搁,推开门直奔内室。 床榻上,曾经俊郎挺拔的男子昏迷了几日,脸颊都凹了下去,此刻睁着双眼,黑漆漆的眸子却透着混浊的光,口中喃喃,不知说着什么。 傅宁月附下身去听,也只迷迷糊糊听到了“侍卫”两个字。 姜执栩嘴唇阖动着,口中陆陆续续说着几个字:“侍卫,小,小心,小妹......” “我在呢大哥,我在。”傅宁月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姜执栩眨了眨,忽然睁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骤然开口:“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什么?”傅宁月愕然,回头看着春喜和春若。 二人亦不约而同的摇头,不明白姜执栩指的什么。 傅宁月还想再同姜执栩说两句话,林夏师抬手在门框上敲了敲。 第610章 第610章 历经三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林夏师才堪堪从姜执栩的屋里出来。 他满身的血,脸上也是飞溅的血,屋里的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是冲鼻子的血腥气。 傅宁月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心跳如鼓。 “我大哥他......如何了?” 几个时辰不曾开口,这会儿说话,嗓子仿佛有火再烧。 林夏师眼下有疲惫之色,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才道:“放心吧,没大碍,不过要等几日才能醒,这期间,除了我,不许有第二人踏进这间屋子,明白么?” 傅宁月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好,我让人给你弄个软褥铺在屋里。” 林夏师听了这话,眉眼间多了两分笑意:“成啊,那就多谢傅姑娘了。” 傅宁月拿帕子擦了擦眼下,正色道:“是我该谢你才对。” 林夏师神色僵了僵。 他本是有意说两句玩笑话哄她开心,没想到她居然一本正经的道谢了。 多少让林夏师有些意外。 他撇了撇嘴,有些不自在:“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再说了,你一个月给我一千两银子,我自然得尽心尽力一些。” 傅宁月破涕为笑:“不论如何,你救了我大哥的命,算是与我救你账抵了,若是以后你想离开,随时,我绝不拦你。” 林夏师当下皱起眉头:“怎么,一个月一千两银子不想给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啊,我还想赚钱么,别想赶我走,赶紧让人给我准备褥子去。” 若说从前,林夏师的确是因为傅宁月曾出手相救才答应留下来的,他曾经也想过,报了仇就走。 可待着待着,他觉得在宁远侯府做个下人也挺有意思的。 有银子拿还有点心吃,更重要的是活儿也不累,每天还能看各种各样的热闹,可比他在外头活的自在多了。 再者,他还挺想看看这姓傅的小丫头最后能走到哪一步的。 说起来,傅宁月和顾南钰也是他看着走到一块儿的,日后真要成亲了,他这半个下属还得随个份子呢。 傅宁月会心一笑:“若是是想好了,日后可就不许走了。” 林夏师撇撇嘴:“啧,真是世家嘴脸,抠搜的很,快去准备,对了,叫人备好热水,我要沐浴,再准备一身干净的衣裳来。” 与此同时,宫中,难得闲下来的释爻不用去应付那些大臣与皇亲,去到了银河的住处。 银戈也是刚刚从皇后的宴上脱身。 皇后今日设宴,将京城中身份尚能入眼没有婚配的年轻男子都请入了宫中,目的为何不言而喻。 “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这大戚的皇后真当我银戈是好欺负的,竟拿这种歪瓜裂枣来敷衍我,莫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人在大戚是既无尊贵,也无身份。” 银戈挑着银戈的竹筷,夹了一块玉瓜放入口中。 侍女穆如在一旁安慰:“公主别生气,说到底,这最后的人选如何,也是需要您自己亲自来定的。” 银戈轻哼:“这是自然,本公主可是父王嘴疼爱的女儿,他们想随便拿一个人来糊弄我,想都不要想。” “什么事情惹的我们银戈这般生气?” 二人身后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声,银戈眸光一亮,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玉瓜,忙不迭的跑至释爻身前:“王兄你可算是来了,方才我从宴上退下来,差点儿没恶心的吐出来,这大戚的男子,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叫人厌恶。” 释爻笑了笑,摆手示意一众下人退出去。 抬手捏了捏银戈的脸:“你啊,眼光太高。” “什么嘛,王兄怎么还不信我。” 说话之间,兄妹二人已经进了屋内。 “王兄——” 银戈放软了声音:“王兄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她撇着嘴,俨然是不高兴。 释爻挑了挑眉,倒了杯茶喝着,恍若没察觉她的不悦:“和亲的人选,挑的如何了?” 银戈更气了,胸口堵得厉害:“不是说了,皇后带来的那些人,我一个也不喜欢,一个个肥头大耳,蠢钝如猪,连王兄身边的侍卫都不如,如何能配得上本公主。”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谁?” “大理寺卿顾南钰。” “大哥说谁?”银戈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日迎接进城的队伍中,在一群老者之中,最年轻俊美的那一个。” 释爻这么说,银戈倒是有些印象。 她捧着下巴,仔细评议起来:“人长的倒还算不错,可整天木着一张脸,我听宫里的下人说过,这顾南钰,心狠手辣,并非是个好相与的,我不喜欢。” “此番和亲,你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释爻提醒她。 他这幅巴不得她赶紧定下人选的态度令银戈相当的恼火:“我当然知道,就算这顾南钰得景帝信任又如何,我照样瞧不上,况且,我心里有个有更好的人选。” 释爻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谁?” “王兄应该听说了,那日赏花宴,有个女子,叫傅宁月。” 释爻深深皱眉,惊疑不定道:“你想选个女子!” 第611章 第611章 银戈险些没将口中刚刚喝下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释爻深深皱眉,短暂的沉默过后,脸上便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虽说你临走前父王对你另有安排,可你若是非要与一个女子定亲,实在是过于荒唐了,莫说大戚皇帝会不会同意,怕是你相中的女子也不会同意。” 说实话,从前释爻倒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妹妹竟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委实是......有些惊人了。 银戈从桌上捡起帕子擦了擦脸,哭笑不得的开口:“王兄未免想的太过了,我怎么可能相中一个女子,我又没有那种癖好,不过那女子的确长的不错,王兄应当会喜欢吧。” “王兄最喜欢的,只有我们银戈。”释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银戈眉头轻扬,被这句话哄的开心了许多:“那女子名叫傅宁月,好像是什么侯爷家的,我打听过了,她家中还有一个颇得大戚皇帝器重的兄长,另外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傅宁月的大哥名叫姜执栩,虽说是收养的,但却与亲生子无异,又是大戚的神机营副统领,人嘛,我是还没见过,不过听宫人说,很是丰盛俊郎呢。” 银戈说到此处,又瞥了眼释爻:“就是不知道,论长相,能不能比得过王兄呢。” 释爻自得一笑:“我们北疆男人从来不看长相!” ...... 傅宁月在等待姜执栩醒来的期间出了一趟门,去了林家一趟。 她见到了身影瘦削的好友。 连日来的担心与害怕充斥在她脑海中,林谷食不下睡不着,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姐姐会不会突然离开。 “你说都过去这么久了,姐姐为何这般的想不开呢,你知道吗,我昨天守了她一夜,中途她醒过来一次,我开心极了,可是她却握着我的手告诉我,说秦大哥没有死。” 林谷抹了抹眼角的泪,泪汪汪的同傅宁月说着:“可是秦大哥都已经去世了那么久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呢,我想哪怕秦大哥在天上,也希望姐姐能看开的。” “宁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呀,若是姐姐走了......” 林谷的泪漱漱而落,怎么都止不住。 傅宁月听着鼻子有些发酸:“阿谷,别太伤心了,姐姐会好起来的,伯父伯母还需要你撑着呢,若是你也倒下了,伯父伯母该怎么办?” 二人说话之际,林苑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傅宁月怔怔看着已经穿戴整齐,一路往院子外头走的人,陡然惊了:“林苑姐姐!” 林谷茫然了一瞬,疑惑的看她:“我姐姐还在屋子里躺着呢。” 傅宁月摇头,赶忙让她转过头:“我说林苑姐姐起身了,就在你后面。” “这怎么可能?”林谷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果真看到了自家姐姐。 “大姐!” 她急急忙忙的提起裙摆追上去。 丫鬟们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 傅宁月紧随其后。 林谷拦在了林苑身前,看着面带笑意的林苑,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心头却莫名生出一股恐惧。 姐姐她太反常了! 明明刚刚她还和宁月去屋子里见过人,她浑浑噩噩怎么也叫不醒,这会儿虽说算不上容光焕发,但好歹也是常人神态,看不出是在病榻上缠绵过的病人。 越是这样,林谷便越害怕。 都说回光返照的人才会这样,该不会...... 她忍着泪,握住林苑的手:“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林苑看了眼伤心的妹妹,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别伤心,姐姐没事的,姐姐不过是想要出去找秦大哥而已。” “大姐,秦大哥已经死了,他死了好几年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林苑的表情严肃了一瞬:“胡说什么,我感觉的到,他没有死,他就在京城的某一处等着我,好妹妹,你别拦着姐姐,好不好?” “我不,大姐,难道你心里只有秦大哥,没有我和爹娘了吗,为了一个男人,你要抛弃我们不成?” “自然不是,你还是我的妹妹,爹娘还是我的爹娘,只是你秦大哥他再找我呢,倘若我不去,他会很失落的,妹妹乖,别耍小性子,你秦大哥平日里对你不错的。” 林苑温柔的抚摸着林谷的脸颊,说完这句话,面向一旁的傅宁月:“宁月妹妹,劳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妹妹,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回来还给你们带点心吃,好不好?” 她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傅宁月沉默一瞬,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笑问:“林苑姐姐,秦大哥在哪里等你啊,我们都好久没见到他了,可不可以带我和阿谷一起去啊。” “宁月?”林谷不明所以的看着好友,怎么她也跟着大姐一样奇怪起来了。 傅宁月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苑弯了眉眼,柔和的眉眼被暖阳描绘出一层浅金的光辉:“当然可以啊,你秦大哥也好久没见你们了,他走的时候,你们还是小不点儿呢,现在一下子成了大姑娘,他估计都认不出来你们了。” 第612章 第612章 傅宁月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可是我怎么记得秦大哥约了姐姐你并不是今日,而是三天后呀,林苑姐姐,你是不是记错了呀?” “我记错了吗?”林苑陷入了疑惑之中。 她伸手扯了一下林谷的衣袖。 林谷恍然,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大姐,我记得秦大哥约你的日子就是在三天之后,你一定是记错了吧,便是今日去了,也见不着人的。” “当真是我记错了吗?”林苑揉了揉脑袋,实在想不起来。 傅宁月与林谷对视一眼,二人福至心灵的点头。 “是啊,定然是你记错了。” 听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林苑这才是信了:“可是我怎么记着就是今日呢。” “定然是大姐你这些天睡的时辰久了,糊涂啦,不然你再去休息会儿,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请个大夫给你看看吧。”林谷顺势提议。 “不必麻烦了,我歇一会儿就好。” “这怎么能行呢,还是要请大夫来看的,万一感染了风寒什么的,待三日之期一到,秦大哥见不着你,岂不是很担心。”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便找个大夫来瞧瞧吧。”林苑答应下来。 傅宁月趁时道:“我家中有个府医,医术还算不错,也不必劳烦外头的来了,等会儿我差人回去一趟,叫他过来。” 林苑的这种情况属实古怪。 便是傅宁月活过两世的人也不曾见过。 明明刚刚都病的快睁不开眼了,这会儿竟生龙活虎的了。 莫不是得了癔症? 林苑有些不大好意思:“这也太麻烦了些吧。” “这有什么的,难道林苑姐姐还拿我当外人不成。”傅宁月笑吟吟说着。 “自然不是。”林苑伸手揉了揉她脸颊:“你和妹妹从小一起长大,等同于我的妹妹无异,怎么会拿你当外人呢。” “那就说好了,我让府医过来。” 傅宁月立刻让清川回府一趟 林苑眼下的情况刻不容缓,至于大哥,如今已经在恢复期了,即便是离了人个把时辰,也不会有事。 清川回到府中便按照傅宁月的吩咐将林苑的情况说了。 林夏师听的没明白:“你再说一遍,这姑娘怎么了?” 清川重复了一遍。 林夏师站在长廊下,迎风思索了很久。 久到清川等的不耐烦了,出言提醒:“大小姐还在林府等着你。” 林夏师拍了下大腿:“我想起来了。” 清川疑惑:“想起来什么?” 林夏师迅速去了屋里提了药箱出来:“跟你说了也不懂,走吧,赶紧带路。” “什么,痴症,这是什么意思?”林谷听完了林夏师的诊断,有些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我大姐她看起来很正常啊,她怎么可能是得了痴症?” “痴症分许多种,有的人如四岁小儿一般痴傻,有的人则是疯疯癫癫,而有的人,就是像你的姐姐那样,接受不了某种事实之后经常幻想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发生,若是说的准确一点,这叫妄想。” 林夏师继续说着:“她选择用这种方法来逃避现实,一来事因为无法接受她未婚夫的去世,二来,也是她拯救自己的一种方式。” 第613章 第613章 林谷听的迷迷糊糊,看了傅宁月一点,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说,我姐姐她除了脑子里的一些事情之外,其他的并无大碍。” 林夏师点头:“没错,倘若你们强行将她拉出了自己的想象,她就会变的和从前一样,所以我的建议事,哄着她就好了,别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谷舔了舔唇,心头生出了两分庆幸。 若是能活着,将那些事情遗忘也好。 秦大哥总是回不来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姐姐也留不住。 哄着人也简单,秦家那边定然也希望姐姐好好的。 ...... 傅宁月与林夏师一道离了林家时,天还尚早。 马车慢悠悠的穿过了长街,傅宁月坐在车中,揉着额角,神色有些疲惫。 这些天的事情太多,宫宴,大哥还有林苑姐姐的事,一桩一桩让她有些应接不暇。 坐在对面的林夏师挑眉看了她一眼:“回头我给你配两幅安神的方子吧,看你这样子,这几天应该没睡上好觉。” 傅宁月没精打采的点了点下巴:“也好。” 一句话刚说出口,马车停了下来。 傅宁月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倾,险些没栽出去,幸而林夏师顺手扶了一把。 傅宁月扬声问:“怎么回事?” 不等驾车的清川开口,女子的声音从马车外传了出来,傅宁月听着十分耳熟。 “马车上的可是傅姑娘,我是银戈。” 傅宁月蹙眉。 “找你的。”林夏师笑道 傅宁月整理了一番衣裳,不大明白银戈怎么会出现在长街上。 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宫里么。 下了马车,她面上浮出一抹微笑,屈膝行礼:“见过公主。” 已经换上了大戚服饰的银戈当即拦住了她:“不必多礼,本公主与你一见如故,本来还想着如府上寻你,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了。” “本公主听说你还会开铺子啊,你开的是哪家,可否带我去瞧一瞧?” 说话之间,她伸手去挽傅宁月的胳膊。 傅宁月不动声色的避开:“只怕是不方便,家中兄长卧病在床,还需我回去照看,恐不能如公主所愿,还请公主见谅。” 银戈闻言,也有些失落:“若是如此的话,的确也不好耽搁你。” 然而话音一转,她又开口:“不如这样吧,本公主同你一道回去,正巧呢,本公主从北疆来还带了一名医师,说不准能治好你兄长的病呢。” 傅宁月鲜少有接不住话的时,这个银戈公主,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多了,“怎好劳烦公主大驾,臣女惶恐。” “不要同本公主客气,本公主觉得你特别像北疆的玩伴,既是相遇也是有缘,走吧。” 银戈这话,可就不是商量的语气了。 几次三番的交谈下来,她如何看不出,傅宁月时在故意躲着她。 越是这样,她就偏偏不能如了这傅宁月的意愿。 第614章 第614章 银戈在傅宁月回府半路上不仅将人拦了下来,还跟着她一道回侯府的事情很快传入了景帝的耳中。 “银戈去了宁远侯府?”景帝眉头微敛,不确定的询问来报的宫人。 宫人点头。 “消息属实。” “回禀陛下,奴才亲眼瞧见银戈公主的马车随着傅姑娘去了侯府,绝不会有假,且,根据奴才的观察,这银戈公主似乎是故意在长街上等着傅姑娘的。” 景帝深深看了宫人一眼,沉黑的眸子透着寒意。 宫人继续道:“银戈公主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到达了长街,一直守在茶楼之中,直到傅姑娘的马车从林府回来,就立刻将对方叫停了,傅姑娘与之周旋几句,最终也没能拗过银戈公主的意思,将人带回了侯府。”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宫人离开之后,景帝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问身边的内侍:“释爻此刻在何处?” “回禀陛下,释爻王子此刻还在宫中,并未出去。” 短暂的沉默后,景帝的视线自杯盏上移开,忽而道:“这个银戈想方设法的接近宁远侯的闺女,莫不是,看中了宁远侯家的养子?” 否则,本该仔细挑选和亲人员的银戈公主为何非要缠着傅宁月去宁远侯府。 内侍老老实实的低下头,没有接上这句话。 “朕记得,宁远侯家有三个养子?” 内侍赶紧接话:“回禀陛下,是三个不错,不过第二子去岁是得了急症已经去了,三子此刻正在书院念书,还是个幼童,至于这大公子姜执栩,是神机营的副统领。” 景帝想起来了:“不错,朕记得这职位原本是厉长峥的,倘若银戈瞧上的当真是姜执栩,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相比京城之中那些得势人家的亲生子,一个与宁远侯并无血缘关系的养子,轻易舍弃也就舍弃了。 内侍重新低下了头。 对于旁人家,养子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对方是宁远侯啊,出了名的护短。 事情是否真的能够如陛下所想一般简单还未可知呢。 景帝这么想着,心情顺畅了许多。 如此一来,可就能解眼下北疆之急了。 望着桌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连带着方才的烦闷都消减了许多。 正当内侍过来重新给他添茶是,景帝神色一怔,想到了什么。 不是说宁远侯家的养子病了,多日起不来床,这银戈连人都没有见过,又怎么会是冲着姜执栩去的? 另一场,银戈随着傅宁月来到了宁远侯府。 下人们瞧着自家姑娘带回来一个漂亮姑娘,忍不住称奇,方他们知道对方的身份时候,险些惊掉了下巴。 大姑娘竟然把北疆的银戈公主带回了府上! 银戈又在傅宁月身侧,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就是你家啊,看着还挺大的,你是住在何处?” 傅宁月平静道:“公主请随我来。” 第615章 第615章 春喜和春若在见到银戈时同样十分意外。 “快去禀报侯爷。”春若给春喜使眼色。 姑娘并不喜这个北疆公主,今日却将人带了回来,属实怪异。 北疆此番来京城明显不怀好意,这会儿盯上了自家姑娘,更是不知道窝的什么坏水在肚子里。 春喜忙去报了。 正在院里练武的宁远侯一听到傅宁月将北疆公主带回到了府上,惊的险些崴了脚。 “你说姑娘把谁带回来了?” “北疆公主,银戈,侯爷您快去瞧瞧吧,也不知道这银戈公主打的什么主意,半路上遇见咱们大小姐,就硬跟着回来了,姑娘也不好拦着。” 宁远侯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心,就吩咐下人去取衣服来。 话一出口,他又觉得不对,叫住了转头要走的春喜:“这是你们家姑娘让你来告诉我的?” 春喜摇摇头:“不是啊,大小姐没说,奴婢和春若就是觉得银戈公主难缠,怕大小姐吃了亏。” 宁远侯半眯着眸子沉思片刻,去叫下人备了马车:“本侯就不必去了,你回去跟你家姑娘说,本侯要进宫一趟。” 春喜愣了愣:“侯爷,银戈公主这会儿就在我们小姐的院里,您这时候进宫做什么呀。” 北疆公主可不是什么平常的姑娘,满朝文武都盯着的女子,宫里面陛下更是警惕着,这会儿人家突然上门,他若是不去宫里通报一声,怕是等北疆使臣离开,朝堂上那些人就要递折子参他一个勾结外敌的罪。 宁远侯很清楚,以陛下的多疑性子,定然在暗中派了不少人监视北疆这位公主和王子。 景帝知道是一回事,他上不上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回去同你家姑娘说你就知道了。”宁远侯打发人离开。 春喜不大明白,还是乖乖的照着他的话做了。 傅宁月得知宁远侯匆匆进宫的事,并没有多说。 银戈站在院子里,手中折了一朵并未开花的梅花枝子,挑了挑旁边的海棠花,似乎是无趣:“话说回来,你们平日里就住在这四方小院之中吗,这也太无趣了吧,不像我们北疆,视野开阔的很。” 傅宁月笑笑没有说话。 北疆再开阔,也是极寒之地,就算是到了春日里,冰雪消融,也比大戚要冷上不少,牛羊马匹并不容易活的地方,连吃口肉菜都奢侈。 见傅宁月不怎么搭话,只是笑笑,银戈更觉得没意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忽而指着北边一棵从院子墙头冒出来的柳树问:“那是什么地方?” 傅宁月淡定的答:“只是一个偏僻的院子罢了。” 银戈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甩了甩不适应的广袖,以命令的口吻道:“我想过去看看,你带我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傅宁月故意的缘由,银戈总觉得她每说一句话都是在敷衍自己。 对你们弯唇笑了:“怕是不方便呢。” 银戈皱眉:“怎么又不方便了,莫不是那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自然不是,那院子,是我兄长的住处,若是领公主过去了,怕是对公主的清誉有损。 第616章 第616章 银戈心道果然。 “既是傅姑娘兄长的院子,那本公主就更要过去看看了,方才在街上不是同傅姑娘说好的,让我北疆的医师也给你兄长看看,说不准就能看好了。” “不敢劳烦公主,只是我兄长重伤未愈,大夫三番四次的叮嘱,不可叫任何人打扰,还请公主谅解。” 银戈咬了咬牙,这个傅宁月,说话简直像泥鳅,滑溜溜的,让人找不出一点儿挑刺儿的地方。 不过,傅宁月越是这样阻拦,她就越发的好奇。 这姜执栩到底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样的伤,这么多年不能出门见人,连床都下不来,不是说是习武之人么,身体竟也这么差? 银戈不大相信,总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而她又向来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既有这份好奇心,那就一定要搞清楚其中的缘由。 姜执栩的房门进不去,能在院子外头转一转,说不准也能探听出什么来。 这么想着,她也退了一步:“傅姑娘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我看这棵树真是新鲜,从前在北疆不曾见过,傅姑娘带我去瞧一瞧如何,我只在院子里看,不进屋,这样,便也不会打扰了你的兄长。” 倘若傅宁月连这个要求都不能答应,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银戈看着面容沉静的傅宁月,笑意中透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傅宁月如何不知道她这话就已经是退让了,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公主随我这边来。” 银戈总算是笑了。 跟在后头的春喜气道:“这个银戈公主怎么这样,外男的院子也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进的,他们北疆人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吧,这不就是欺负人嘛。” “你小声一点,让银戈的人听到了,就算是姑娘也保不住你。”春若放缓了脚步,一边提醒着春喜,一边观察着前头的银戈和她身边的侍女。 春喜撇撇嘴:“我就是替小姐不平吗,这银戈公主也真是的,怎么就盯上咱们家小姐了。” “别再说了,走吧。” 春若扯了她一把,春喜这才没有再继续说。 两人迅速跟上了前头的傅宁月与银戈。 姜执栩的院子外头有人把守,一见来人是傅宁月,立刻把门打开。 院子里还晒着药材,园子里还有不少倒在土堆里头的药渣,仅仅是刚刚进门,便有一股子苦涩的药味窜了出来。 银戈忍不住捂住鼻子:“好浓的药味。” “兄长缠绵病榻多日,吃的汤药多了,这院子里就有这些味道。”傅宁月解释了一句,随后带着银戈到了院墙的柳树前头:“公主,这就是那棵大柳树了。” 柳树种在院子里少说也有三十多年,比姜执栩的年纪还大,枝干粗壮,柳条如发丝一般的垂落,将头顶的烈阳遮了个干干净净。 银戈其实满心都在那间紧闭的房门上,奈何门口处有两个人看着,她就是想找借口溜进去都不能够。 第617章 第617章 柳树她也并非真的没有见过,北疆的这些活物虽然少,但也不至于真的到没有这种地步,之所以那么说,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罢了。 她佯装端详了一会儿,将梅花的枝条丢在地上,命令身后的侍女:“去上头帮本公主折一个枝条下来,本宫要旁边那个。” 她指的地方正是斜着出了院墙的那一杆子,若是身手灵活的倒也能够轻易爬上去,只是一不小心掉了下来,怕是要伤筋动骨了,毕竟那斜出来树枝挺高。 侍女闻言应是。 傅宁月笑道:“这点小事,怎么还能劳烦公主身边的人呢,清川,你上去替公主折一个枝条下来。” “不必了,我的人她——” “是。” 不等银戈开口,清川的身影就飞了出去,手中的长剑迅速出鞘,砍断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枝条奉上。 银戈身后的侍女迅速将枝条收了下来。 傅宁月笑吟吟问:“不知公主可否满意?” 银戈皮笑肉不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折一枝到手中玩儿罢了,没想到傅姑娘身边还有身手这么好的侍卫啊,看着模样,倒也不差,若是在我们北疆,长成这个模样,能做的可不止是侍卫的活儿。” 银戈这话意有所指,明显是想要羞辱清川羞辱傅宁月。 她本想借着这折柳枝的功夫,让侍女从这柳树上摔下来受伤,这样就能拖延一点时间,让这宁远侯府中的大夫给侍女看一看。 如此一来,她就有时间去查看屋子里头的姜执栩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了。 没想到一直态度敷衍的傅宁月这会儿倒是懂得献殷勤了,可她压根就不需要这份殷勤。 “是吗,清川是我父亲一手教出来的侍卫,至于长相吗,我们大戚从来都是以实力为重。”傅宁月佯装听不明白银戈的话,一脸天真地反问:“不知公主说的不止是侍卫的活儿,还有旁的什么?” 银戈只觉得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面,反而力道还弹了回来。 长成她侍卫这样的,除却一身武功之外,长处在脸上,那自然就是小倌了。 尤其是清川这样的,高大威猛,模样呢,稍作打扮起来会更加令人心动,可以称得上上品了。 这个傅宁月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和她装傻! 这些话,银戈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的。 她此番来使大戚是真,和亲是真,不能丢了北疆的颜面也是真。 若是让人知道北疆公主精于烟花柳巷这样的风雪情事,待回去了,父王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没什么要紧的,本公主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银戈两句话盖过去:“对了,来府上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到你父亲,本公主来大戚时就听说了,宁远侯威武霸气,武功盖世,是大戚的天降良帅。” 最重要的是,宁远侯曾两次大败他们北疆挑起的边境纷乱。 “公主过奖了,家父不过是为大戚百姓,为陛下做事,何来盖世良帅一说。”傅宁月继续敷衍着:“也真是不巧,父亲今日去了宫中,面见陛下,并没在府上。” 第618章 第618章 “傅姑娘过谦了,即便是本公主在北疆时,可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宁远侯的事迹呢。” 倘若她能杀了宁远侯,待日后北疆大举进攻,大戚沦陷,她就是北疆的英雄了。 银戈扫视了周遭一圈,院子还是很大的,快赶得上她在北疆的王宫住所了,可惜守着的侍卫下人也不少,直接动手的话,似乎不大可能。 若是下毒的话,也得能遇着人才行。 下蛊的话,好像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傅姑娘,逛院子逛这么久,我都有些累了,回你的院子坐坐吧,正好我口渴了。” 银戈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将一个任性妄为的公主形象演绎的十分彻底。 “公主这边请。” 傅宁月也是好脾气的应着。 待回了院子,茶水点心一样不少。 银戈用筷子夹起一块儿点心送入口中,桂花蜜的滋味儿并不甜腻,点心绵密仿佛轻轻一抿就能融化。 银戈忍不住又尝了一块儿,好奇问:“这个点心,叫什么名字,是用什么做的?” 春喜上前一步,解释起点心的用料和由来。 银戈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小丫鬟:“你会做这个点心?” “回公主,奴婢手笨,也只是会做这一种罢了。” “即便是一种,只要做到精,也没什么可说的,傅姑娘觉得我说的可对?” 傅宁月笑着点头。 银戈扯着唇也笑了下,转过头嘴角垮了下来。 笑笑笑,就知道笑,这傅宁月是笑上瘾了不成。 “我看,你这府上丫鬟下人这么多,眼前这个会做点心的,不如给了本公主吧,当然,本公主也不白要你一个丫鬟,我身后这些,你看上哪个了,随便挑,本公主同你换,如何?” 春喜心头一惊,呼吸有些不稳起来。 但她却没有将这份慌乱表现的太过,只是表情多了两分惶恐。 她相信大小姐,必不会将她送给银戈公主的。 “公主既看上了这丫鬟,也是这丫鬟的福气。”傅宁月半点不慌。 银戈听到这话,还有些吃惊,没想到傅宁月竟一句话没同她多说,这就要放人了? 这丫鬟做的点心味道是不错,银戈也是真心想把人弄回去,日后想吃这点心随时就能吃到了,再者她身边还从来有过大戚的下人。 不知道比起北疆的奴隶,使唤起来如何呢。 “既然如此——” “既然公主开口,我本该放人的。” 银戈的话被打断,听着傅宁月口中的“本该”眉头皱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这么说,后头必然有个“但是”等着拒绝她呢。 傅宁月眉眼弯着,笑的温和又善解人意:“只是公主不知,我这奴婢,上头还有个老娘等着她赡养,她的娘在侯府中做了几十年,是个忠仆,如今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腿脚又不便,就等着这个女儿给她养老,若是公主将人带回了北疆,只怕她老娘日后无有所依了。” 一个老娘,还是腿脚不便,身子骨不好,这就断绝了银戈将母女俩一道带走的可能。 目的一次次的没达成,银戈脸色微沉,茶盏往桌上一顿,带着怒气开口:“傅姑娘这么说,本公主要是强行将人带走,岂不是过于冷血,不懂得体贴了。” 第619章 第619章 傅宁月笑:“不敢,公主大方得体,美貌无双,必然也是心善的。” 她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银戈冷哼一声,便是这些好话也没能让她解气,不过这丫鬟她应当是带不走了,再留在侯府之中,也是受气的多。 “罢了罢了,你这宁远侯府本公主当真是待不起,回宫。” 傅宁月起身:“公主慢走,臣女送您。” 银戈看见她这幅笑脸就生气,想想来了侯府半个多时辰,该见的人没见到,还惹了一肚子气,一下子更憋闷了。 “不用你送,本公主自己回去。” 说罢,她一甩衣袖,带着下人浩浩荡荡走了。 傅宁月跟在身后:“我还是送送公主吧。” 这一句话看似恭敬,落在银戈耳中却让人觉得十分勉强。 出了侯府,她还暗戳戳瞪了傅宁月一眼。 傅宁月笑脸相送,直到银戈坐着马车离开,才时松了口气。 春喜与春若亦然。 “真是吓死奴婢了,方才公主一开口让奴婢跟着她,奴婢腿都快要软了。” 春喜直接靠在一旁的春若身上,拍着心口大喘气。 春若轻笑:“你怕什么,姑娘必不会让你落入那银戈公主之手。” “我知道啊,可我也害怕大小姐因此得罪了银戈公主,毕竟这位公主,看起来可不是等闲之辈呢。” 傅宁月往外头的街巷看了一眼:“已经得罪了。” 春喜不解:“小姐都这样毕恭毕敬了,怎么还会得罪了呢。” 春若无奈解释:“你没看到银戈离开的时候看姑娘的眼神么,我想,她今日来,必然有其他的目的,只不过有姑娘在,没得逞罢了。” 春喜搞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见傅宁月直往外头看,探出脑袋去:“小姐你在看什么呀?” 眼看着小丫鬟整个身体都要探出去了,傅宁月直接伸手把人扯了回来。 “回院子了。” 春喜退了回来,摸摸衣服领,表情有些惊悚:“小姐,你力气好大呀!” “你再耽搁,你家小姐的力气还能更大。” 春喜闻言反应过来:“外头是有什么人么?” 银戈公主拦下宁远侯府的马车时,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的世家府上了。 再不久,宁远侯匆匆进宫的消息也由各方探子传回主家。 魏国公府,在宁远侯府吸引了所有注目的同时爆发测一场争执。 “这是怎么回事,倘若不是她暗中搞鬼,尹家又怎么会私下里同我提退婚的事!” 老国公生了大气,拂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挥了出去,目光死死盯着世子夫妻俩:“将这个臭丫头给我提过来,动家法。” 什么,家法! 世子夫人大惊失色,立刻提着裙摆跪了下来:“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云意这些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府中,并未出过家门啊。” 第620章 第620章 “未曾?”老国公深深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直哭的儿媳,眼神冰冷如刀:“好一个未曾,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去,现在就去将人给我叫过来。” 世子夫人哭哭啼啼求情:“爹,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那尹家退婚,或许,或许是自觉配不上我们国公府的女儿也说不定,怎么就一定是云意暗中搞鬼了。” 她虽然觉得这种事女儿的确能做的出来,小惩大诫一番也不是不乐意,可公爹亲口说了要动家法。 真让公爹亲自动手的话,云意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去。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让她怎么忍心呢。 世子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给世子使眼色。 然而,在老国公的威慑下,世子即便有心想给女儿求情,也不敢开口。 “若是觉得不是那丫头做的,你怕什么,去叫。” “是。” 下人们不敢违背老国公的意思,很快去请了魏云意。 “祖父唤我!”魏云意一听下人这话,面上不由一喜:“可是为了我的亲事?” 下人犹豫了一瞬,点点头:“大约是吧。” “什么叫大约,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魏云意瞪着小厮,“算了算了,本小姐指望不上你们这些下人,赶紧过去吧。” 她可是废了好大得劲儿才让尹家的人去找外祖主动退了这门亲事的。 下人跟在她身后,好几次想要出声提醒,到底没能开这个口。 魏云意才到厅堂,凝重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令她不由的放缓了脚步。 她再低头去看世子夫人,发现她双目发红,帕子也湿了。 再看祖父,面上明显带着怒意,她不过才进厅堂,就被呵斥跪下。 魏云意捏紧了帕子,心跳如鼓:“祖父,孙女可是做错了什么?” 老国公声音冰冷:“我让你跪下!” 魏云意尽管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孙女不知什么时候又惹了祖父不快?”她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将那份隐隐升起的心虚压了下去。 难道说是祖父知道了尹家退婚的内情? 不应该啊,她派的是自己贴身的丫鬟,这件事绝无第三人知道了,更不可能走漏风声的。 魏国公低头看着面容俏丽的孙女,怒意裹挟着失望充斥在胸膛,许久后才开口问:“尹家私下找到我,说要与你退婚,这件事,你不知?” 魏云意深吸口气,心道果然。 她强压下笑意,佯装不知:“孙女一直待在府中,怎会知道这些。” 世子与世子夫人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悬着的石头终究还是砸了下来。 “你说你一直在府里,你的侍女呢?”魏国公不怒反笑。 想他一世英名,几次三番的都败在了这个孙女手上。 “我的侍女,自然是同我在一处的。”魏云意垂下眸子,遮掩眼中一晃而过的心虚。 砰! 老国公猛拍桌子,赫然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是不是要让我去请尹家的人来对峙,你才肯说实话!” 第621章 第621章 魏云意吓得一激灵,对上老国公暴怒的目光,俨然是被吓住了。 “祖父,孙女真,真的......真的没有。” 她绝对不能承认。 祖父绝不会冒着丢这么大脸的风险去请尹家的人对峙的! 见她还不承认,魏国公招招手,叫来了管家。 “你说,那日你看到了什么?” 管家淡声道了一句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开口。 “那日老奴按照国公爷的吩咐,要去寺中请大师看良辰吉日,不想瞧见了二姑娘身边的侍女正在与尹家的大姑姐搭话,老奴路过,听了一耳朵。” “谁知那侍女竟同尹家大姑姐说姑娘她,她已有心上人,与尹家成婚也并非心甘情愿,倘若尹家执意要成这门亲,她嫁过去之后,必定要将尹家搅的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听完老管家的话,世子夫人亦是错愕。 她没想到女儿竟想到用这般乌糟的法子来毁了这桩婚事,连自己的名声脸面都不顾了! “逆女!”世子陡然站了起来,不顾世子夫人的阻拦一巴掌甩在了魏云意脸上:“你可以不顾你自己,想过国公府,想过你姐姐没,倘若你这样的名声传出去,你姐姐日后哪儿还有脸见人!” 魏云意捂着高肿起的脸颊,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 世子夫人忙起身拦着世子,哭着问魏云意为何要这么做。 “尹家再不济,也是官宦人家,就算家境清贫了些又如何,待你成婚,娘给你多多备一些嫁妆就是,你何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呢!” “我作践我自己!”魏云意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娘说的好听,尹家是官宦人家,可大姐呢,与大姐定亲的是首辅家的公子,凭什么轮到我就得是尹家了?” “多备一些嫁妆,如今府中亏空,娘您的嫁妆给了大姐多半,轮到我又还能落下多少?我作践自己还不都是被你们给逼的!” 她歇斯底里般的吼出这几句话,似乎是在发泄连起来的不甘。 世子夫人呆愣的看着她:“云意,在你看来,娘偏心你大姐?” “难道不是吗?” “够了,不必再说。”老国公对这个孙女已经心灰意冷,“你既不愿嫁尹家,也不必想京城里其他的高门大户了,从此封了院门,就在府中度过余生吧,也好过出去给国公府闯出祸事来。” “祖父!” “爹,不可啊,云意她知错了,你这是毁了她一辈子啊!” ...... “小姐,这是祁王府送来的帖子。” 春若瞥了眼帖子,淡声道:“祁王这是领了差事,要给银戈公主安排相看的事宜,姑娘去吗?” 傅宁月合上帖子:“不去。”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何况她上回得罪了银戈公主,这一趟若是过去,只怕不会太安稳。 “那奴婢去回了祁王府,就说姑娘病了,反正姑娘近来体弱,外头那些人也是知道的。” “按你说的做,对了,大哥如何了?” “听小夏说,人还未醒。” “这都过去六日了,按理来说该醒了。”傅宁月心下不安,“随我去看看吧。” 第622章 第622章 日落西斜,傅宁月踏进院子的瞬间,正躺在床榻上昏迷了许久的姜执栩终于有了动静。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刺眼的斜阳光辉洒落下来,恍惚之间,姜执栩看到了一张还算熟悉的脸。 “呦,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怀疑我的医术了。” 林夏师把姜执栩的眼皮翻开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要好好的补一场。” 姜执栩眨了眨眼,看着头顶的帐幔,伸手在眼前遮了遮。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小妹呢?” 林夏师轻啧了声:“刚醒了就找傅宁月啊,你这大哥当的,比亲哥还称职,我去给你叫。” 林夏师刚起身,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又折返回来:“看来是不用了,人已经来了。” 得知姜执栩已经醒了,傅宁月忙去查看他的情况。 “大哥,我是宁月。” 姜执栩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半空中的手伸了出去,与她相握。 妹妹的手是热的,她还会笑,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姜执栩下意识舒了口气,唇角扯出了一抹庆幸的笑:“小妹,你没事就好。” 傅宁月有些不明所以:“大哥,我本就没事啊,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转头去看林夏师。 后者会意,搭上了姜执栩的脉象。 姜执栩挣扎着想要起身,脑袋却在这时疼的厉害。 林夏师把人按住了:“没什么大事儿,昏迷了这么久嘛,意识有些混沌也是正常的,不用担心,这两日得好好补一补,最好有血燕什么的,那可是好东西。” “府上就有,你去库房里拿就行,就说是我要的。” 听到傅宁月的话,林夏师无奈耸耸肩:“还得是咱们傅大姑娘有钱啊。” 傅宁月没有理会林夏师的调侃,将姜执栩的手当下,从春喜手中接过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大哥,喝点茶润润嗓子。” 就着傅宁月的手,姜执栩低头。 喝完了茶,他的目光仍旧盯着傅宁月,深邃而又怀念的目光,仿佛隔了几十年之久。 “大哥在看什么?”傅宁月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可是小妹脸上有什么东西?” 姜执栩摇了摇头:“不是,只是许久未见到你了,小妹好像又漂亮了许多。” 傅宁月被他哄的想笑:“大哥,我早就不是三岁小孩了,你这样哄我,我也是不敢信的。” “你在大哥心里,永远都是个小妹妹。” 窗外枝叶摇晃,树影斑驳模糊,屋子里的光线暗了许多。 沉默了片刻之后,姜执栩以肚子饿为借口,吃走了身边的所有下人。 傅宁月觉得奇怪,却也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吧春喜和春若支开了。 “大哥。” “小妹。” 二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傅宁月轻轻抿唇:“大哥你说。” 姜执栩深深注视着她:“我都记起来了。” 第623章 第623章 该记住的他都记起来了,还有一些不该记住的,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傅宁月神色一凛:“大哥都想起来了!?” 她还以为至少还要一些时日呢,毕竟现在的姜执栩看起来也并未恢复多少。 “不错,你可知,当初袭击我的人是谁?” “是谁?”傅宁月恍若不知。 姜执栩眸光微闪:“是二弟,还有长公主身边的侍卫。” 倘若不是那天在游湖的时候见过长公主和她身边的侍卫,姜执栩恐怕也不知道除却历长峥之外,另外一个对他下手的人是谁。 “大哥说的是红叶。”傅宁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最受长公主器重的侍卫。 “不错,就是他。” “长公主为什么和二哥联手,要害大哥呢?” 傅宁月迄今也想不通。 她即便是和萧楚临联手,帮助他登上帝位又能如何,她已经是长公主了,一人之下而已,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好处。 “我也不明白,也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让你小心长公主,日后若是长公主传召,一定要让我和义父知道。” 傅宁月认真点头:“我记住了大哥。” 姜执栩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傅宁月这件事的,毕竟她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小姑娘罢了,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做过的那场梦无比真实之后,他想,自己或许错了。 傅宁月又和姜执栩说了一会儿话,想着他刚刚醒来,还需要休息,便早早的离开。 宁远侯从宫中出来,知道姜执栩醒来之后,马不停蹄的回了府。 他在看过姜执栩之后就来了傅宁月的菡萏院。 “父亲怎么来了。” “坐下说话。”宁远侯眉头深皱,想到养子说的话,心情不免沉重,他挥挥手,遣退了一屋子的下人。 “宁月,你大哥说的,你应当知道了吧。” “知道了父亲。” “有些事,我本不想同你说的,可你大哥坚持,我想,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父亲想说什么?”傅宁月面露疑惑。 “还记得为父上次遇袭吗,幕后主使,正是国公府。” 傅宁月瞳孔一缩:“国公府!?” “不错,正是国公府,日后你也离他们家人远一些就是了。” “父亲既然知道是国公府在背后下手,为何不告诉陛下?” 按照傅宁月对宁远侯的了解,他既然这么说了,手中必然掌握了实质性的证据,可他还是选择沉默。 宁远侯摇了摇头:“祁王殿下风头正盛,眼下并非揭露国公府的最好时机,一不小心,还会引的陛下怀疑,你如今也大了,懂事了,这许多事,为父也得告诉你,免得你蒙在鼓里,无端遇险。” 傅宁月了然:“那父亲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绝不是一个以德报怨之人。 至少,她从小就听父亲说,若是被欺负了回去,一定也要让对方尝尝和自己一样的滋味儿,否则岂不是窝囊。 “这你就不用管了,为父与你大哥自有打算。” 傅宁月嘴一撇,不乐意了:“父亲方才还说要同我有商有量的,这会儿怎么就不用我管了,我不管,父亲得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或者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第624章 第624章 说不准,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宁远侯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要将女儿卷进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你能帮上什么忙啊。”宁远侯笑笑,申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递过去:“拿着去跟丫鬟逛逛街,买些首饰衣裳,大人的事情,你听听就成了。” 傅宁月:“......” 这是亲爹说的话吗。 明明刚刚还说她大了,懂事了,这会儿她就不是大人了。 “父亲——”她扯着宁远侯的手臂撒娇:“你就告诉我吧。” “好了好了,来,再给你一张,姑娘家家的,要听话。” 说话之间,宁远侯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千两面额的银票。 不等傅宁月再问,宁远侯拍拍衣角,抬脚就走,生怕后头的女儿追出来似的,跑的飞快。 傅宁月扯了扯唇角,把两千两银子给了刚刚进来的春若:“收起来吧。” 春若笑了笑:“姑娘若是真想知道,不如去问大公子。” 傅宁月摆了摆手:“父亲下了令,即便我去问,大哥也必然守口如瓶,罢了,还是不必去打扰他休息了。” 祁王妃设宴,其中目的显而易见。 银戈起初并不想去,奈何今日拿着所谓的“世家公子”也会到场,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和亲,若是拒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今日正好王兄来了,也好让你看看,大戚的皇帝都指派了一些什么歪瓜裂枣给我,这明显就是看不起咱们北疆。” 释爻抱着人,柔声的哄:“不过就是看看罢了,你不是相中了宁远侯家的养子么,到时候,同大戚的皇帝提就是了。” 释爻不说还好,一提这件事,银戈便气不打一处来。 “王兄可别提了,那傅宁月好像个傻子似的,不论我说什么都只笑呵呵的,我连人都没有见到,如何去提这件事。” “人都没见到?” “是啊,听说姜执栩病了,可再病,人到底是活着的。” 释爻闻言轻笑了声,鹰隼般的眸子透出两抹精明的光:“这是大智若愚啊。” 银戈愣了愣:“王兄的意思是,这傅宁月就是在哄我。” 释爻并没有说破:“王府到了,咱们该下去了。” 银戈哼了哼,伸出一只手。 释爻笑的宠溺,接过她的手,把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祁王与祁王妃正在厅堂宴客,听到下人来报,起身迎了上去。 而角落里,一抹人影迅速在人群中窜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听说前两日这银戈公主拦下了傅宁月的马车,跟着一道去了宁远侯府呢。” “可不是,那天赏花宴你又不是没瞧见,这银戈公主待傅宁月真真是不一样,给谁都没有好脸色,偏几次三番的帮她说话。” 几个姑娘聚在一起,看着银戈和释爻一起到场,小声的议论着。 第625章 第625章 “我怎么记着,银戈从宁远侯府出来的时候气冲冲的,像是没讨到好。” “那也是应该的,傅宁月再怎么不好,也是咱们大戚人,这北疆明显来者不善,银戈又不把我们大戚贵女放在眼里,傅宁月就算傻子,也该清楚站在哪一边吧。” “哎,我听说,那日宴会散了之后,魏姑娘回去就定亲了,和她定亲的只是和五品官家的庶子呢。” “你说的是魏云意吧,她那样算计人,如此行为不端,竟还能寻到亲事,可见国公府的势不好攀啊。 “再不好攀,也有大把人上赶着呢,这个尹公子啊,我大哥见过,听说相貌十分出众,文采也过人,要我说,魏云意德行有失,都有些配不上人家。” “配不配,到底不是咱们说了算,咱们废这些口舌做什么,当个笑话看罢了。” 说到此处,小姑娘们面面相觑,不由得掩面笑了。 几人丝毫不知,身后一传粉色对襟衣裙的的丫鬟正死死的盯着她们。 “听说今日祁王妃特意准备了一些鲜花做的点心,咱们且如尝尝鲜吧,也不知这鲜花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走吧走吧。” 一群人簇拥着去了凉亭之中。 魏云如看到不远处的热闹,深深叹了口气。 倘若妹妹没有犯错,今日也能够得来凑热闹了。 “姑娘,您是不是在想二小姐啊。”身侧的丫鬟一眼看出她的心思。 魏云如叹了口气:“妹妹到底还是被惯坏了,希望这次能让她得到教训吧。” “姑娘就是心善,难道您忘了昨日首辅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表面关心,实则是刺探的事儿么,二姑娘做了这么多事,何曾顾忌过姑娘的脸面,您到这个时候还念着她。” 小丫鬟为自家的主子抱不平。 原本,首辅夫人对他们姑娘这样的儿媳可谓是一百个满意的,就因为魏云意一次次的出丑,才惹的人家登门提醒。 想到未来的婆母,魏云意的面上闪过了一抹难堪,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说到底她也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兜着,别说了,让人听见了笑话。” 小丫鬟撇了撇嘴:“那姑娘要不要尝一尝笑鲜花做的点心,奴婢去替您取一些过来,听说今日这些点心里还藏了彩头呢。” “不必了,里头人多眼杂,我也没必要去讨没趣儿。” “这些人就是见风使舵,明明前几天还巴巴儿的跟在姑娘身后呢,这会儿子就避之不及了。” “好了,再多嘴,罚你今晚没饭吃。” 小丫鬟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巴。 “啊——” 一声高亢的尖叫突然响起,惊起了不远处林子里的一片鸟儿,只见亭子里正聚在一起品尝点心的贵女忽然惊慌的四散开来。 “有毒,这点心里有毒!”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满院子的人闻言立刻丢掉了手中的点心。 厅堂里,正与释爻说话的祁王听到下人来报,陡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的问:“你再说一遍!” “回王爷,园子里有人吃了鲜花饼,中毒了!” 祁王一听这话,连同释爻寒暄都来不及:“这怎么可能,叫大夫来,去宫里传太医,赶紧带本王过去看看。” 第626章 第626章 凉亭之中,场面十分混乱。 一名穿紫衣的贵女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唇间不断的向外吐着鲜血,手中还捏着半块未曾吃完的鲜花点心。 有胆小的贵女看到这一幕,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天啊,这不是首辅程家的六姑娘么!” “大夫为何还不来?” “祁王府的宴,为何这些点心是有毒的!” “幸亏我刚刚没吃呢,太吓人了,我得赶紧回府。” 贵女们神色慌乱匆忙,领着丫鬟要离开。 祁王与祁王妃到了凉亭之中,看到这一幕,立刻下令,将整个王府封锁起来,不允许有任何人进出。 “所有人,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可外出!” 此话一出,在场的贵女们纷纷表示不满。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点心中有毒吃死了人,竟还拦着我们不让离开?” “王爷莫不是想把我们都关在这里不成?” “就是啊,这程六姑娘可是首辅家的,王爷不想着赶紧让大夫来诊治,为何要封锁王府?” 换做平日里,贵女们是怎么都不敢对着祁王这般无礼的。 眼下生命受到了威胁,自然就顾不上其他了。 “诸位稍安勿躁。”祁王妃忙开口安抚众人:“如今程六姑娘在王府中出事,有歹人在点心中下毒,需得将幕后凶手找出,才可放诸位离开。” “若是你们王府今日找不到凶手,我们岂不是回不了家了?” 祁王妃看向说话的女子,淡淡道:“若是此刻放诸位离开,凶手恐怕也会混在诸位之中,借机离开,程六姑娘生命垂危,我等自然是要为她查出真凶,还请各位姑娘谅解。” 她这一番话说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众人即便再有不满,也知道无法改变这件事的结局,只好答应暂时留下。 前头跟着祁王一起的男宾听闻消息,与府医一同赶到了这里。 人群之中,魏云如脸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凉亭附近,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脸色煞白。险些两腿一软,摔在地上。 府医伸手搭了程六姑娘的脉象,又去检查了桌子上的茶点,片刻后对着祁王揖了揖手:“回王爷,程姑娘她中所中之毒名为胭脂红,这毒,世间无解!” 世间无解! 祁王与祁王妃脸色大变。 周遭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 这不就说明,程家六姑娘必死吗? 姑娘们站在一起,战战兢兢的议论着, “幸亏我方才觉得这鲜花点心奇怪没吃,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给程家六姑娘下毒?” “是她一个人的茶点有毒,还是所有人的茶点都有毒啊,我刚刚还喝了一杯茶呢,该不会也有事吧?” 第627章 第627章 “应当不会,你别害怕,若是有毒,这会儿就已经发作了,不过话说回来,程家六姑娘也没有什么仇家啊,是谁这么狠心,竟要她的命!” 人群之中,一名姗姗来迟的年轻人拨开挡在前头的人,看到躺在地上得女子,一把将府医推开,崩溃的俯下身将人半扶起来:“阿瑶,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四哥阿,阿瑶!” 男子正是首辅程家的四公子,也是魏云如的未婚夫,程家四公子程郡。 “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给我妹妹下毒!” 程郡抱着怀中已经渐渐失去热度的少女,双目猩红,怒不可遏地质问祁王:“这件事王爷若不给出一个说法,我们程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给我过来。” 他瞪向了刚刚被自己一把推出去的府医:“马上给我妹妹解毒,快点!” 青年已经有些失智,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教养,连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 府医听到这声怒吼,瑟瑟发抖的道:“这毒,老夫无能为力啊!” 程郡一下就怒了:“你再说一遍?” 府医一脸惶恐的去看祁王。 祁王深吸口气,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幕后凶手,走到了程郡身侧,轻声安抚着, “程大公子,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别太伤心,想来太医一定会有法子的。” 此时此刻,祁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太医身上。 倘若首辅家的女儿真的死在了他的王府之中,还是吃了王府准备的点心中毒而亡的,哪怕最后找出了幕后真凶,与程家的关系恐怕也是毁了。 程六姑娘上头有五个兄长,程家可是盼了十多年,这才盼来了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程六姑娘是首辅与首辅夫人的老来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安抚完程郡,祁王立刻吩咐手下的人开始查找府上的可疑人,又让府医赶紧查桌子上的茶点。 程郡却没有将祁王的话听进去,他伸手摸着妹妹的手腕,原本温热的触感站现在已经逐渐变得冰凉,他僵硬着把对方的手腕放到了耳边,却没有听到熟悉的心跳声。 “阿瑶,我是四哥啊,阿瑶,你别睡。”他轻轻晃着怀里的人,试图把人唤醒,可手上的温度越来越凉,怀里的人呼吸几乎轻到听不见。 或者是已经没了呼吸。 “阿瑶?”程郡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是四哥呀,你别吓我阿瑶,四哥在这里你醒醒好不好,太医呢,太医怎么还不来?” 祁王见状不妙,赶忙吩咐人去催促太医。 ...... ...... “小姐,大事不好了!”春喜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奴婢方才听说,祁王府设宴,宴上的点心叫人投了毒,毒死了首辅家的六姑娘!” “程瑶?”傅宁月诧异。 “不错不错,就是程瑶程姑娘,这会儿刑部,大理寺的人都在,程家人正在祁王府闹呢,现在凶手都没有找到。”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狠毒,据说是在大半的点心里都投了毒,程姑娘并非是她的唯一目标。” 小丫鬟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接着道:“当时程家的四公子也在,还揪着祁王的衣服让他给个说法呢。” 春笋这时走过来,叹道:“幸亏姑娘没去。” 春喜重重点头:“是啊,奴婢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怕。” 第628章 第628章 傅宁月一手托着下巴,神色有些严肃:“是谁下毒杀程瑶呢?” 还是说,这人的目的不在程瑶,而是在祁王。 杀了那些贵女,祁王给不出交代,必然就得罪了这些人家,如此一来,祁王想要顺利夺得太子之位,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事情当真如此吗? 傅宁月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今日的宴会,是专程为了银戈与释爻设下的,如今景帝唯有这么一个儿子可堪当大任,倘若景帝真的有心瞩意祁王,就算是这么做,恐怕也不能左右其心意。 最简单的方法,应当是对释爻和银戈下手才对。 傅宁月想不明白。 春若这时候却道:“无论如何,程瑶也是死有余辜。” 傅宁月与春喜抬头看她,不约而同问:“怎么这么说。” “姑娘不知道,我曾与程瑶在一个私塾念过书,教书的女先生是个十分温柔善解人意的先生,有一回,程瑶的课业未完成,被先生说了两句,后来,我再见到这个先生,便是在她的丧礼上。” 回忆起往事,春若只觉得程瑶死的太轻松了:“我听先生的家里人说,她是喝醉酒落水而死,可先生她自小生长在湖边,熟知水性,再者,先生她从来不喝酒,分明是有人故意谋害。” “我很喜欢先生,就叫人给了些银子给先生的家人,无意间看见先生的丈夫与程家的人见面,还收了程家二百两银子。” 自那之后,春若就找人调查先生死因,果真不出她所料,那天先生去湖边是程瑶写信约见她的。 她想替先生讨个公道,彼时的柳父不过是个侍郎,如何同首辅家相提并论,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后来私塾里又换了个先生,对程瑶唯命是从,甚至与程瑶一起,欺负私塾中家境贫寒的那几人。 “光是我知道,被程瑶害死的,就有七八人,这还不算从她家府上抬出去的人命。” 春喜听的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事,可我听说的程家不是温柔善良,很识大体的么,怎么会与你说的有天差地别。” 春若笑笑:“谣言怎么可信,就好比从前,我以为姑娘是个十分骄纵跋扈的人一样。” 春喜撇撇嘴,立刻维护起自家小姐:“我们家小姐最好了,就应该把传这些谣言的人舌头给拔了,他们才会老实。” 傅宁月笑了笑,又说起这件事:“有可能是仇杀?” 春若摇头:“也不尽然,若是仇杀,怎会在那么多茶点中下毒。” 春喜:“或许是对方怕杀不了程瑶,便广撒网也说不定。好了,不要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小姐,您不是让奴婢去给你取账本么,掌柜的说,账本待会儿就亲自送来。” 程瑶的死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第二日程首辅直接上书景帝,弹劾祁王。 景帝知道,程首辅这是因为女儿的死心中有气,到底是盼望了十多年才得来的老来子,换做是他也绝不会这样轻易罢休。 祁王自知理亏,向程首辅承诺一定会尽快找出幕后真凶,给程家一个交代。 对此,程首辅却不报希望。 第629章 第629章 昨日人那样多,大理寺,刑部的人都来了,最后还是让那个凶手给逃了,凭祁王一人,又如何能替女儿讨回公道。 他还是将希望寄于都察院比较好。 傅宁月这日本想约顾南钰出来见一面,转念一下,因为程瑶的案子,她恐怕也抽不开身,思来想去,她先是去了京城中的几家铺子例行检查。 如今已是月底,掌柜的都知道傅宁月必然要来巡视一番,早早的做好客准备。 “姑娘放心,酒楼的生意如今已大好,今日还新招了两个伙计,怕忙不过来。” 许掌柜殷切的迎着傅宁月坐下,将菜单拿出来给她看:“这上头圈了红圈的,都是这个月卖的比较好的菜,另外,如今京城也有人家开席会到酒楼里来定一一些,这个月光是外送的菜就足有六百多两银子。” “除却成本呢。” “这个姑娘放心,也有四百多两银子了。” “那就好。”傅宁月放下了菜单,从上往下看大堂里的客人,还没到晌午,就已经坐满了。 “二楼的雅间也都定了出去,不过姑娘放心,最里头那间,是空出来的。” 专门用来给傅宁月查帐用。 傅宁月点点头,笑道:“许掌柜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以后酒楼的生意,还要多多麻烦你费心才是。” 许掌柜笑笑:“不敢,不敢,对了姑娘,还有一件事,小人有些拿不准主意。” “你说。” “昨日长公主府来酒楼,问了一些关于外送的席面一事,听话音像是要订十来桌,可小人从未做过这些贵人府上的生意。” 若是办砸了,主人家未必能如何,但他这个酒楼掌柜的,肯定要遭殃。 “长公主府?”傅宁月蹙眉,想到姜执栩同她说过的话,警惕问道:“对方可有说,是什么样的席面?” 掌柜的摇了摇头:“没有,来的是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不过十几二十岁,不像管事的,不过她手里有长公主府的手信。” 傅宁月了然:“她可是大约这么高,一双杏花眼,爱穿粉色衣裳,嘴角还有一颗痣。” 她比划了一下对方的身高。 掌柜的立刻点头:“不错不错,与姑娘说的一般无二,姑娘认识?” 那是厉宁身边的贴身侍女,傅宁月见过好几次,对方都是穿的粉意,连鞋面也是粉色海棠花,自然认识。 “你接下了?” 掌柜的摇头:“没有,那姑娘要压价,小人没敢答应,就等着姑娘今日来指示,她也说了,过两日带管事的一道来。” 说起来也是怪,何必要这样麻烦呢,一般人家都是直接让管事的亲自来,还没见过先派一个小丫鬟来试探试探的。 “那就回了吧,这样的生意,不接也罢。” 她与厉宁在那日的赏花宴已经结了梁子,进来也没听说长公主府要办什么宴,恐怕这其中大有蹊跷。 第630章 第630章 京城再次不太平起来,景帝召了几位大臣商议,决定尽快为银戈公主择婿,未免再生意外。 只是让银戈之来挑,她总是会寻各种借口,而释爻又是一副以妹妹为先的姿态,更是令景帝头疼。 思来想去,几番议论之下,景帝召来释爻一干人等,选用最简单的法子——比武招亲! 银戈闻言,下意识看向释爻的方向,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释爻会意,对着景帝行了一礼,恭敬道:“银戈自小就被父王宠坏了,性子娇纵,武将怕是行事粗鲁不够贴心,还请景帝陛下收回成命。” 景帝早就料到这对兄妹不会轻易答应,准备好了应对的说辞。 “此言差矣,我大戚文武平等,这文官出身,学武的世家小子们也是有的,王子不必担心这些,毕竟,这赢家要迎娶的可是银戈公主,他们必会温柔相待,不会让二位失望。” “可是景帝陛下。”银戈上前,正欲说话,一旁的老国公忽然开口了。 “陛下英明,若是我大戚男儿能得银戈公主这样尊贵的女子为妻,必不会辜负银戈公主。” 景帝满意的笑了笑,看向俩人:“王子与公主意下如何啊?” 话里是询问,君王的威压却丝毫不减。 释爻很清楚,银戈择婿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银戈不甘心。 她可是有中意的人选呢,即便没有,也不想让景帝随随便便安排一个人同自己成婚。 大戚的男子比武,这最后的结果如何,还不是只要景帝一句话的事儿。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释爻会意,淡淡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的,只不过,释爻还有一请求。” 景帝挥手:“王子不必客气。” “不如让银戈身边的侍卫,裘理参加,进前三甲者比武打败裘理,方能迎娶我的妹妹,银戈,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景帝闻言皱眉。 老国公顿时接过话茬儿:“倘若最后这侍卫赢了,难不成银戈公主要嫁给身边的侍卫?” 释爻轻笑:“国公爷难道是怕,你们大戚的男儿会输给银戈身边的侍卫?” 老国公一噎,下意识反驳:“自然不是。” “那国公爷有什么可怕的?”释爻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正当释爻和银戈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之事,国公身旁一直未曾开口的年轻男子忽然道:“这么一来,只怕事有不公。” 释爻面上笑意不减:“顾大人何出此言啊?” “公主身边的侍卫或许武艺高强,我大戚男子亦然不输,两方对阵一对一才是公平,若前一人输了,后面有人顶上,那位侍卫体力不支,岂不是不公。” 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人包括景帝都愣住了。 顾南钰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替北疆说话的意思。 银戈不悦的看着忽然冒出来的顾南钰:“不知顾大人有什么想法。” 顾南钰平静道:“最后一场当以文试为主,这样一来,公主与王子便也不必担心,最后的赢家是个只会拳脚功夫的武夫了。” 第631章 第631章 银戈当即皱眉,裘理是北疆最骁勇的战士,他原是父王身边的侍卫,这次来大戚,她也是好不容易央求着父王将人借来用的。 裘理擅武,对于吟诗作对那些事一窍不通。 这个顾南钰,分明是刻意为之,他定然是提前调查过裘理。 银戈能想到的,释爻自然也想到了。 “顾大人可真是会说笑,方才这位国公,说什么大戚的男儿待人温柔体贴,便是学武出身也是如此,这会儿顾大人又重提,莫不是两位大人没有提前商量好?” 银戈可不会轻松如了他们的愿,有些话,释爻不方便说,她说了,就不一样了。 老国公眉头一皱,连带着眸光也沉了下来。 顾南钰仍旧淡定:“公主多虑了,微臣只是想尽力促合这段婚事。” “你若是——” “银戈。”释爻微笑着拉回了还欲反驳的银戈,“顾大人如此为我们着想,咱们该感激才对,你莫要仗着年纪小,胡说八道。” 高座上的景帝闻言轻嗤了声,别看这个北疆王子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十分缜密。 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 银戈心里虽怨怼,但释爻都这么说了,她当然无话可说。 眼看着尘埃落定,景帝满意的一挥手,立刻将礼部尚书和传召进宫,让他着手准备这件事。 待释爻与银戈离开,景帝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顾卿,方才为何又在最后加上一场文试?” 老国公也正想问,陛下拟定的那几个人选之中,并没有文武双全之人,多数是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倘若在最后的文试之中败给了北疆。 且看这顾南钰如何收场! “回陛下,臣今早上朝路上,偶然遇见了银戈公主身边的侍卫,臣当时并不以为意,后来无意间听宁远侯随口说起裘理,这才知道,他是北疆第一勇士,十分骁勇。” “有这样的人在,即便陛下拟定的人选之中有武功高强之人,对上裘理,怕也没有完全的胜算,若加上文试,以赛分制,胜算会更大。” 景帝恍然:“顾卿这么说朕倒是想起来了,几年前宁远侯前去边境平定叛乱,便遇上过这个裘理,如此一来,还是顾卿想的周全啊。” “臣不过劲分内之事罢了。” 魏老国公:“......” 离开皇宫之后,顾南钰回到大理寺,从顾肆的口中听说了今日傅宁月的行踪。 “你是说,她路过大理寺门口两回?” 他停下了手中的笔,嗓音平淡却隐隐透着两分期待。 顾肆老老实实回答:“是,顾玖亲眼瞧见的,绝不会有假,后来,傅姑娘好似去了铺子上,再然后就回府了。” 想了想,小侍卫试探着开口:“大人,许是傅姑娘想您了呢,又不好明目张胆的过来,便只能远远的在大理寺门口看看,怀揣希望想与大人巧遇也说不定。” 顾南钰沉默了片刻,想着傅宁月在府衙门口等他,不多时便出言否定了顾肆的话。 第632章 第632章 “她不会。” 别的姑娘家或许是会这么念着心上人的,但傅宁月绝对不会。 顾南钰非常有自知之明。 顾肆小声嘀咕:“大人又不是傅姑娘,怎知她不会。” 说到底还是大人不行,看看别人,二十六七孩子都能上学堂了,再看大人,孤家寡人一个,也没见着去讨好心上人怎么的。 顾南钰微微一笑:“你说什么?” 小侍卫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顿时站直了身体:“小的什么也没说,外面没人收着,小的去外头了。” ...... 姜执栩的身子经过这两日的调理,已然能下床走动了。 他身上没什么问题,主要在脑补。 也是后来傅宁月才知道,林夏师竟在姜执栩的脑袋上开了个瓢,实在是令人。 毕竟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脑袋上被划出一个洞来还能不死的。 夜色渐浓,春喜与春若伺候着傅宁月洗漱好,便关上了房门。 换上亵衣,傅宁月刚眼熄了烛火,西边的窗台处传来两声微弱声响。 傅宁月透过透镜看窗台,一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顾南钰?” “是我。” 傅宁月立刻上前开窗,看着一身黑衣的男子,忍不住笑:“你怎么又大半夜的跑来爬窗,清河他们可就在外头,若是被发现了,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顾南钰轻松跃入屋内:“所以我特意选了这边的窗口。” 傅宁月:“......” 总觉得这人的口吻听出几分骄傲来怎么回事。 屋子里有两道屏风,是之前几次顾南钰翻窗过来,傅宁月怕被外头的清河他们发现,特意让下人抬进来的。 没想到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两道屏风相加,烛火摇曳,再有糊了窗花的窗户遮挡,即便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从外头也瞧不出来。 “咱们不如换个见面方式,你总半夜摸进府里,也不大好。” 傅宁月总怕被外头的几个侍卫发现了。 没办法,三人都是父亲派来的,以她的安危为主,白日里还好,换着时间来守着她一到晚上,三人齐上阵,她就是想打发人离开,借口也用尽了。 顾南钰拍了拍身上的夜霜,眼眸轻抬,深深笑了:“没办法,山不就我,只能我就山。” “顾大人这话说的,好似我是负心汉一般。”傅宁月嘟囔了声,回头就往床榻边一坐。 顾南钰幽幽叹气,清俊的眉眼微耷着:“可不就是,是谁几次见了我,都把我给抛弃了,转头跟着别人走了,总不至于是我。” 傅宁月就知道这人定然是要算账的,自知理亏,也不好辩驳。 “我也是没法子,总不至于让我把弟弟妹妹往外推,再者,被她们发现我与你一起,我可怎么说得清啊。” “顾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成不成?” 她低头认错的十分迅速。 顾南钰哼了声:“这可不是一次。” 傅宁月很快接话:“那就麻烦心胸宽广的顾大人原谅我两次。” 第633章 第633章 顾南钰面露无奈:“只知道说,难不成,没什么补偿?” 傅宁月眨了眨眼,起身去倒了杯茶,然后好像完全没明白他意思似的,把茶送到了顾南钰身前:“喝吧。” 顾南钰:“???” “你把这杯茶当做补偿?” “这可是新出的雨前龙井,很贵的,寻常人家都买不到。” 顾南钰险些被气笑了:“我这么不值钱,一杯茶,就能抵了。” 傅宁月笑吟吟垂眸:“你不愿意?” 顾南钰妥协了,伸手接过茶盏:“愿意,傅姑娘纡尊降贵给我沏茶,是我的荣幸。” 见他真就低头喝茶,傅宁月“噗嗤”笑了。 等他再次仰头之际,她直接按着人肩膀,低头吻了下去。 茶盏上的盖子微微抖动,险些落地,顾南钰迅速反应过来,一只手稳住了茶杯,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后脑勺,立刻化被动为主动。 不知过了多久,灯笼里的烛火下去了小半截,蜡油滴落,屋子里唯剩两人的喘息。 傅宁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顾南钰怀里,红唇泛着潋滟的光,白皙的面颊染上几分春日里红,眼尾还挂着雾珠。 整个人看上去好欺负极了。 顾南钰这时才把茶盏放回到桌上,轻松抱起怀里的人,下巴搭在了她的肩上:“我喜欢这样的补偿。” 傅宁月笑了:“你这是占我便宜。” “那我让你占回来?” 傅宁月:“......” 虽是夏日,夜里难免还是有些凉,顾南钰知道她身子骨不大好,抱着人起身,把她放在了床榻上,又给她掖好被角。 闹腾完了,自然要说正事儿。 “比武招亲,这是谁提出来的?”傅宁月好奇问。 “景帝。”顾南钰端来凳子坐在床边陪她:“释爻与银戈一拖再拖,是人都看出北疆意不在联姻,景帝只想尽管解决这件事。” “后头的文试又是怎么回事?” 顾南钰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傅宁月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么说来,陛下竟中意秦将军家的庶子,可那秦雲是个浪荡子啊,名声在外,便是功夫不错,这文试于他而言,恐怕......” 秦雲正是林苑未婚夫的庶弟,打小行事肆意,长大了又是留恋烟花巷的常客,他出身武将世家,再不不情愿,功夫也是刻苦学了的,至于这学问就不好说了。 “不必操心这些,景帝总会安排好的。” 傅宁月当真没有再问,问起顾南钰世子妃一事。 之前想和顾南钰见面没成,她便写了信,叫人亲自送到顾肆手中传给了他。 世子妃一事,于顾南钰心中波澜不小。 顾南钰坦白:“目前,我还没打算同世子妃说明一切。” 傅宁月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没关系,慢慢来,事情总不是一蹴而就的。” 顾南钰垂下了眸子,指尖蜷缩,握着她的手更紧:“可我总觉得,对不起舅母。” 她装疯卖傻至今,或许等的就是一个机会,又或许是希望。 “你想听我说吗?”傅宁月拍拍顾南钰的手,笑问。 第634章 第634章 窗边的知了声闹人,将开未开的窗户缝隙扣漏出了点点的风,吹动了浅色的帐幔。 顾南钰抿唇轻笑,将眼底涌动的暗色压了下去,“我听你的。” 傅宁月嘴角微抽:“我只是提个建议,你倒也不必如此。” “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罢了。”顾南钰诚然道。 傅宁月半信半疑的看他。 男人扬起下巴,脊背挺直。 傅宁月倏然笑了:“话说回来,咱们是不要换个见面方式了。” “嗯?” 傅宁月逐字逐句道:“咱们在茶楼见面,多少还是不大方便,你这大半夜的总翻我窗,更不妥当。” “若是你嫁了我,咱们也不必如此麻烦。” 傅宁月笑笑没回话。 顾南钰见她沉默不语,不禁皱眉:“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明日比武招亲开始,难道你不要亲自去监督?” 顾南钰知道她不愿多提那个话题,到底没追问:“那是礼部尚书的活,不是我的。” “对了,我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你说。” 傅宁月低声道:“长公主与萧楚临曾有谋合。” 顾南钰神色讶然,却并不是因为她的话。 “你是从何处知道的?” 傅宁月同样诧异:“你知道?” 顾南钰默了默后点头:“知道,萧楚临被贬时,我在他府上发现了不少有关长公主的信笺。” 那些饮料蹊跷,他并没有交给景帝。 傅宁月原本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话未出口,轻咳了一声咽了回去。 顾南钰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犹豫,试探问:“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 “嗯。” “有些事情不太敢确定,不想让你太担心。” 说完这句话,顾南钰唇角勾起了一抹带有嘲弄意味的笑。 如今看来,她并没有这个想法。 “没关系,你有你的打算。”傅宁月并未追究,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保密的事,顾南钰有,她自然也是有的。 顾南钰眼睫微微颤动,一抹失落悄然无声的划过,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我听说大哥前几日病了,如今可还好可?” 短暂的沉默后,顾南钰随便挑起一个话题。 好不容易能和傅宁月见上一面,早早的回去,总是舍不得的。 哪怕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闲聊上几句,只要是能和傅宁月在一起,就都是好的。 傅宁月听到这话重新露出了一个笑:“那是我大哥,又不是你大哥,我记得你之前都是叫姜大人的吧。” 顾南钰笑道:“你大哥,自然就是我大哥,反正,不论你愿不愿意,都是要嫁我的。” “顾大人,你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搞定再说吧。” 第635章 第635章 顾南钰握住了她的手,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透着无法撼动的坚定:“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傅——姑——娘。” 他叫着傅宁月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如同月光下恍过的水波泠泠,染上了无限暧昧。 傅宁月把手抽了回来,瞪他一眼:“我真的困了,顾大人赶紧走吧。” 顾南钰轻嗤:“这就要赶我走了,傅姑娘好狠的心,不是还要讨论换个见面的方式么?” 傅宁月:“......”把正经事给忘了。 “顾大人有什么新的法子呢?”傅宁月眨了眨眼睛,忍着困意歪着脑袋看他。 “还没想好,想好了让人告诉你。” 看出傅宁月累了,顾南钰到底舍不得吵她,“困了就睡吧,我先走了。” “......那你回去路上小心。” “嗯。” 顾南钰起身,顺势将小凳子放回到原位,临走到窗口,不忘回头看傅宁月一眼:“早些休息。” 傅宁月点了点头,目送顾南钰从窗外离开,这才将床头的烛芯儿给剪了。 月光皎洁,落下的光影恍若银霜覆在园子里的枝叶上。 倘若傅宁月此刻并未睡下,而是到园子里来,便会看见顾南钰大喇剌的从侍卫清海身前离开,而不是刻意躲着。 清川与清海走到一处,直到顾南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他才皱眉道:“我们真的不把这件事告诉侯爷吗?” 清海摇了摇头:“你我如今是大小姐的人,自然是要以大小姐的意思为先。” 清川:“可大小姐恐怕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与顾大人的事吧。” 清海的目光移落到房门紧闭的屋子上,敛去了眼底的复杂神色:“若是告诉侯爷,大小姐会不高兴。” 清河这时走了过来,拍了拍清海的肩:“若是要说,也该在上一回就说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清川闻言叹了口气:“这位顾大人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主,侯爷有朝一日知道大小姐与他的关系,恐怕也不会高兴。” 清海看了清川一眼,提醒道:“侯爷只大小姐这么一个女儿,便是不高兴,也一定会依他的。” 清川点点头:“说的倒不错,不过,你倒是真为大小姐着想,我都没想起来这个。” “大小姐是我们的主子。”清海面无表情,“做侍卫的,当然要为主子着想。” 清河再次拍了拍清海的肩:“还是做好你我的分内之事吧。” ...... ...... 第二日午后,比武招亲顺利举行。 释爻与银戈亲自到场,甄别了一众前来参赛的年轻男子。 这其中有好自然也就有差的。 比武招亲并未设在宫内,而是设立在宫外,也有不参加的世家公子来瞧个热闹看好戏的。 两场比试下来,银戈便不耐烦了。 “王兄,看的我眼睛疼,我先走了。”银戈只觉得浑身不适。 她只坐在这里不过半炷香的时辰,就已经有四五个男人不断地把目光往她身上落。 那种带着打量审视意味的目光,好像她是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令人不适。 释爻拉住了她的衣袖:“比武招亲是为你而定,你若离开,实为不妥。” 银戈嘟囔了两声,迎上释爻的目光,没好气的重新坐了回去:“王兄,何不直接让裘理上场,将这些人都一一打下去,省事的很。” 第636章 第636章 “裘理在驿站。”释爻冷冷道。 “驿站?我说今日怎么没同我出来,王兄又安排他做什么了?” “你不必理会,今日,这些人打到什么时候,我们就留到什么时候。” “那岂不是要等到傍晚?”银戈长长的叹了口气,“王兄,不如咱们......” 释爻冷脸:“坐好。” 银戈撇了撇嘴,只觉无奈。 “公主,殿下。”一名北疆侍卫匆匆跑了过来,附耳在释爻身边说了两句话,释爻顿时眯起了眸子,“当真?” “属下亲眼所见,受害者死状凄惨,脸色发紫,事中毒的征兆,可她身上却被扎了十多刀,连衣裳都让人剥开了,此刻已被大理寺的人带了回去,寻找家属认尸。” 侍卫声音压的极低,仅有他与释爻和银戈能听见。 “又死了一个人,还是女子?”银戈眼中迸射出兴奋的光,手捧着下巴问:“王兄,事情似乎越发的有意思了呢,你说这两个受害者,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杀的呀。” 释爻抿了下唇,没有回答银戈的话,而是吩咐侍卫:“找人去大理寺周围看着,若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银戈轻啧了声:“看来这大戚皇城也并不太平吗,意外频出,上回死了的首辅千金一案都没找到凶手,如今又死了一个人。” “王兄你说,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啊。” 释爻眉眼的冷意松动了一些,淡淡回了一句:“或许吧。” 此时此刻,老百姓聚集在大理寺门口,好奇的想要打探具体的情况。 不多时,一对中年夫妇从马车上匆匆下来,脸色苍白,步履维艰的走到大理寺门口。 “什么人!”大理寺的侍卫直接把人拦在门口。 男子嗓音艰涩:“我是殿中监李阔。” 守门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立刻将人放了进去。 围在门口的百姓们听到李阔的话,当即倒吸了一口凉皮。 “殿中监李阔,方才那姑娘不就是姓李吗,哎呦喂,李大人这是来认尸的啊。” “天啊,死的竟然又是一名官家小姐,你们听说了没,前两日首辅家的千金也死了,还是死在了祁王府的宴上呢。” “我方才可瞧见了,李家姑娘的衣裳都叫人脱了,这杀千刀的,杀了人还不止,竟还要玷污人家姑娘,当真是禽兽不如。” “怎么朝廷上下这么多大官,竟然抓不到一个杀人凶手,啧啧,该不会,杀人的事同一个人吧。” 大理寺外议论纷纷,大理寺内,李阔夫妇看到了堂内被白布遮挡的尸体,险些腿软倒在了地上 “薰儿,我的薰儿!”李夫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户,伸手扯住了那块白布,手指颤抖着将其揭开。 第637章 第637章 美貌的少女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却变成了青紫色,嘴角还流着血,明显是中毒而亡,可盖在身上的白布却被伤口染上了血。 !!! “我的薰儿啊!”李夫人在看到少女面容的瞬间,就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李阔深深的闭了闭眼,任由两行泪从眼角落下,上前拉住了情绪失控的夫人,艰难的看向顾南钰:“顾大人,不知是在何处寻到的小女,又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对小女痛下杀手!” “今早巡逻的侍卫在湖边发现了令爱,令爱身上一红又十六步刀伤,经仵作检查,谢谢刀伤并非是致命伤,应该是死后下的手,而导致令爱死亡的真正原因,则是胭脂红。” 听到顾南钰的话,李阔怔了怔,“胭脂红,是不是就是祁王府出现的毒药?” “正是。” 李夫人却忽然挣脱了李阔的桎梏,开始向顾南钰发难:“顾大人,小女好歹是未嫁之身,即便是人死了,你也不该不经过我们夫妻同意,让仵作来,你这不是在折辱小女尸身吗?” “夫人!” 不等顾南钰说话,李阔便一脸沉重的看向她:“顾大人这是为了替咱们的薰儿讨回公道,仵作验尸属实必要,你冷静一些。” 李阔知道,自家夫人是有些接受不了女儿的突然离世,这才将矛头指向了顾南钰。 对着李夫人说完,李阔又转头对顾南钰揖手:“内子伤心过度,还望大人莫怪。” “无妨,待会儿都察院的人与程首辅都会来,李夫人若是不舒服,可以先回去。” 李阔看向了自家夫人,温声的劝:“你回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我一定替咱们的女儿讨回公道。” 李夫人却不愿:“都察院的人查了几天都没有一点线索,难道要让咱们的女儿这幅样子停在这里吗?” 李阔这时也反应过来,面向顾南钰:“顾大人,既然仵作已经验过了,可否让我们将女儿带回去。” “实不相瞒,还有最后一事要验?” 李夫人自然不能容忍女儿再受大辱:“顾大人,小女已经死了,早就听说顾大人断案如神,相信这等凶杀案定然难不倒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一时激动,说了些胡话,还望顾大人莫怪。” “当母亲的,眼看着女儿被歹人害死,却不能带回家,放置着厅中,我这心里,实在是难安,还请顾大人,顾一顾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情。” “李夫人莫急,今早我们调查时,听到到有人可能曾在晨时初在湖边见过令爱,等他来了,或许能问出有关凶手的线索。” “胡说!”李夫人激动起来:“我家薰儿今早晨时末出门,怎么可能会有人那么早见到我家薰儿,简直是一派胡言。” “这件事关系凶手,李大人定夺吧。”顾南钰没有理会李夫人,还是将选择权丢给了李阔。 李夫人瞪着李阔:“老爷,你是知道薰儿的,那些人定是见薰儿落难,想看热闹胡说八道,莫要让薰儿再受辱啊。” 李阔广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思率片刻,他对顾南钰道:“我们等。” “老爷!”李夫人声音尖锐,不可置信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男人,“薰儿可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忍心?” 第638章 第638章 公廨之中,李阔夫妇听到年轻人的话后勃然大怒。 “荒谬,晨时我家薰儿还在府中,并未出门,你定然是认错了。” 李阔无法容忍自己的女儿死后还被这样污蔑,手指着那名年轻人道:“你这是污蔑我女儿清白?!” 年轻人一阵惊诧:“大人冤枉啊,我也并未说就是令千金,我方才说的是待我看过之后,才能确定罢了。” 顾南钰轻咳一声:“李大人,还是等他说完吧。” 盛怒之中的李阔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真的是自己听茬了,一时间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便狠狠瞪了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多少有些畏惧。 他到底就是个小老百姓,比不得人家是当官儿的权势滔天。 他在侍卫的引路下走到了担架旁,壮着胆子往尸体上瞧了一眼,疑惑的“哎”了一声,“不对啊,不是。” 一旁的督察院使皱眉:“什么不是,你看到的不是这名姑娘?” 年轻人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摇头:“回禀大人,小人的意思是,不止这名姑娘?”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目光齐齐落在了年轻人身上。 “还有另外一人是谁?” 年轻缓缓道:“当时小的看到的不是这个姑娘,是另外一个,穿着一身粉裙,模样如何瞧不见,她戴着惟帽,在湖边等了许久。” “再后来,约莫半炷香时辰过去,小人去卖了菜回来,菜看见的这位姑娘。” 年轻人指着躺在地上的李薰儿道。 这可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李薰儿的死亡时间距离现在也不过半个时辰,就今日早晨,只要是她出了门之后接触过的人,都是有嫌疑。 何况按照年轻人的说话,这女子鬼鬼祟祟,还遮掩了容貌,嫌疑无异于是最大的。 “你可记得这女子的身形如何,高度如何,穿的是什么衣裳,从哪个方向来的?” 年轻人歪着脑袋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 他当时还好奇呢,怎么大清早的湖边就站着这么个身材姣好的姑娘家。 年轻人是个单身汉子,血气方刚的,大清早起来见到个年轻姑娘,难免心神荡漾,偏偏他还要上街去卖菜,不然他就要从栅栏处跳出去,同这位姑娘搭上两句话了。 京城中接连死了两名贵女,凶手下落不明,一时间人心惶惶,连街上闲逛的百姓都少了。 月底,恰逢傅宁月母亲的祭日。 乘着马车,带足可侍卫丫鬟,傅家的墓设在城外,距离北郊山不远处。 宁远侯被景帝叫进了宫,不得脱身,姜执栩本想陪着傅宁月一起,奈何他现在的身子骨还虚的很,从屋里走到院子已经是极限,压根受不住车马的颠簸。 北郊山旁唯有一条路可走,马车颠簸,最终却停在了半道上。 赶车的清海高声道:“大小姐,前头有从山上滑落的石块,遮挡了去路。” 傅宁月挑开帘子,果然瞧见了前头遮挡山路的石块。 春喜急的直揪帕子:“这可怎么办,这样多的石块即便是清理出来了也要一两个时辰,更别说就我们几个人了。” “没事,我们下去走吧,反正这里离的也不远。”傅宁月利落下了马车。 石块是山上滑落的,想来是最近天气干燥,许久未曾降雨导致的。 好在也是能供两三个人并肩行走的。 第639章 第639章 几个侍卫警惕观察着四周,傅宁月想了想,留了清河下来看着马车。 “大小姐稍等。”清海上前一步:“待属下去前面探查一番。” “也好。” 清海身形迅速,很快就远离了视线之中。 林夏师这时候才慢悠悠的走到傅宁月身边,手中不知什么时候从车上偷摸拿了个洗净的甜果儿,吃的正香。 “不错不错,你现在也知道警惕了。”冷不丁的,林夏师说出这么一句话。 傅宁月轻笑:“我可惜命的。” 林夏师扬了扬眉:“从前没怎么瞧出来,你这是吃一堑长一智。” 傅宁月幽幽道:“不比林大夫,明知是死局,还要自己往里投身。” 林夏师:“......” 草率了,忘记还有这茬儿。 他把最后一口甜果儿吃了干净,还不忘倒打一耙:“啧啧啧,你这人做什么都大手笔,怎么心眼儿这么小。” “我心眼儿本就不大。”傅宁月顺着他的话茬儿说下去,又指了指被他丢出去的果核儿,“方才你吃点的甜果,算你二钱银子,从你月银里扣。” 林夏师都懵了:“不是,我就说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傅宁月冲他笑笑:“你说的呀,我心眼儿小么。” 林夏师嘴角抽了抽。 这时清海从前头回来:“大小姐,前方并无异常。” 傅宁月点点头,并未理会石化在原地的林夏师,摆摆手,示意众人继续往前走。 林夏师回过神来,不远不近的跟着,嘴里忍不住嘀咕。 “芝麻大点儿心眼,还不让人说了,真抠啊,一个果子二钱银子,怎么不说二十两的。” 二钱银子能买一壶不错的酒了。 等到了墓地里,傅宁月将早就准备好的贡品奉上,点燃了带来的纸钱。 春喜与春若分别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清海与清川则是在警惕四周。 傅宁月将墓碑上的杂草拂去,低声地说起了自话。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道粉色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这边。 待到傅宁月起身离开,那两名侍卫也收了警惕心远去,那道粉色的身影才从林子中窜出来,跑到了墓前一脚踢翻了傅宁月带来的贡品。 “贱人真是自在,出门拜祭竟还用的上这么大的排场!” 白色的惟帽之下,女子的声音如同黑夜中吐露信子的毒舌。 “等着吧,傅宁月,你害我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死了绝对是便宜了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走在路上,傅宁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静谧的林子里偶尔有两只鸟儿飞起,微风轻拂,是一副安静祥和的景象。 可她总觉得,这份寂静之下,藏着一些说不出的怪异。 “小姐,你在看什么?” 第640章 第640章 在傅宁月第三次回头的时候,春喜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迎上身侧几人的视线,傅宁月盯着密林深处的某个方向,声色幽幽:“我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人一直再盯着我。” 春喜闻言立刻回头,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 春若亦点头:“奴婢也什么都没看见。” 清海:“若是大小姐担心,可让属下过去查探一番。” 说话之间,几人已经回到了那条路上,再走上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回到马车处。 傅宁月还未说话,众人只听头顶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小心!” 巨大的石块从半山腰上坠落,直直的向几人的方向砸了过来。 傅宁月瞳孔一缩,提起裙摆拽了就近的春喜与春若就跑。 还没走出两步,身上忽然一轻。 清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踏着轻功将她捞了起来,而春喜与春若也由林夏师与清川护到了安全处。 然而,还没等几人松口气,却见有更多的碎石落了下来,密集的恍若雨水一般,几乎避无可避。 “赶紧走。”林夏师喊了一声,只能拎起春若就跑。 迎头落下的石块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傅宁月被清海护在怀中,几乎没有受到一点伤害,清海的背上却被两个巨大的石块砸出了重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还隐隐约约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行人很快被从天而降的石块雨给砸的分散开,清海身上受了不少伤,而前面的路又被刚刚才落下的石块堵住,二人本想从缝隙中离开,一道寒光在这时闪了出来。 “大小姐小心!” 清海下意识拔剑去挡,剑柄在这时竟然卡在了石块缝中,他暗骂一声,将剑一松,企图用身体去挡。 傅宁月随手摸了两个小石块,直接就往蒙面人身上砸。 刺客侧身去躲,给了傅宁月喘息的时间,她迅速蹲下身,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教养,拿石块当武器。 清海赤手空拳冲可上去 偏偏这时,又一个刺客从天而降,冰凉的剑刃抵住了她脆弱的颈脖。 “不想你家主子死的话就赶紧给我住手!” 刺客冰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清海回头的一瞬,目光愕然:“大小姐!” “啊!” 清海闷哼出声,肩头被剑贯穿,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 他本就被砸伤,失血过多。 这一计重伤下去,清海连腿都站不稳,望着傅宁月的方向,直直的倒了下去。 此刻举起手中的长剑,欲再动手。 眼前被一片一片鲜红瑰丽的颜色覆盖,傅宁月嗓音微颤:“住手,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刺客笑了笑:“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不管你是什么人。” 傅宁月堪堪道:“既然如此,不知对方给了你们多少,我可以翻十倍给你们。” 身后的刺客却笑了,一手遏住了她的脖子,附耳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主要的,就是诚信,你给的再多,我们也不敢收啊。” 第641章 第641章 另一名刺客抬脚踢了踢清海,大约是觉得他死了,一脸没趣的走过来:“行了,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赶紧把人带回去交差了,那几个人要是赶了回来,我们定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身后的刺客得有再废话,一个手刀砍了下去。 傅宁月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便陷入了黑暗。 ...... ...... “放心,银子不会差了你们的,别忘了,除却她,你们还要替我再绑一个人来。” 迷迷糊糊之间,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刺客:“话是这么说,可成了一单,你就得付一单的钱,不然的话,我们也难做啊。” “当初不是说好的,一起结账,怎么,你们是想拿了钱走人?” 刺客听到女子的话,嗤笑出声:“我们兄弟可是靠这个吃饭的,若是拿了钱走人,日后江湖上,谁还敢再找我们兄弟几个做生意,放心吧,我们不会因小失大的。” 女子沉默片刻,似乎是妥协了:“那好,你们等着,今日晚间,我着人来这里送银子给你们。” “那就最好不过了,等这银子到手了,只要雇主开口,想绑谁,咱们就绑谁。” “少说大话,今日这样大费周折的才将人抓来,还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也有脸说这样的话。” “啧啧啧,姑娘啊,你也看到了,这女子身边的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倘若我们不动点手段,双拳难敌四手啊。” 这个声音——魏云意! 傅宁月深吸口气,后颈脖痛的厉害,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四周陌生的景象。 看起来是哪家农户的院子,房门紧闭,都积了不少的尘土,看样子是许久没有人住了。 两名刺客很快离开。 魏云意从桌子上抽出了手中的匕首,那上面还沾了一些干涸的血迹。 她快步走了过来,看见已经睁眼的傅宁月,轻声笑了笑:“醒了啊。” 她将头顶的惟帽取了下来,一只手扣住了傅宁月的下巴,“还记得我嘛,傅大姑娘。” 傅宁月平静与她对视,淡淡道:“自然是记得的。” “记得最好,我还怕傅大姑娘不记得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抓你过来呢。” 傅宁月的双手被绑在了柱子上,双脚也被手指粗细的那身紧紧缠了不下二十圈,实难动弹。 傅宁月眼睫微动,语气中带着疑惑:“实不相瞒,我的确不知魏姑娘为何抓我过来。” 魏云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道:“你不害怕?” 她杀李薰儿的时候,她可是掉了大把的眼泪呢。 傅宁月的反应,倒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看着半眯着眸子,面上闪过兴奋光芒的魏云意,傅宁月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这个时候,她最不能做的就是激怒魏云意。 “若是魏姑娘肯告诉我原因,或许我就会害怕了。” 魏云意勾了勾唇,拔出了手中的匕首:“我抓你过来,自然是为了杀你啊,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的多惨?” 冰凉的匕首贴到了她的脸上,冷意蔓延,轻轻滑过的瞬间落下一道并不明显的血痕。 第642章 第642章 傅宁月只感到了一阵刺痛,见了血的匕首仿佛更锋利了。 “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脸刮花,再把你的衣服扒光了丢出去,你回如何?” 傅宁月心里生出一股恶寒,她在魏云意的眼中看到了兴奋的光,略一沉默,她开口问:“程瑶与李薰儿,都是你杀的。” 话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是笃定的。 魏云意低着头,咧着唇笑的无比肆意:“是啊,就是我杀的,你能如何?” “我现在不过是你的阶下囚,我能如何,只是,我想在临死之前,死个明白。”傅宁月尽力稳住魏云意,拖延着时间。 魏云意显然认为傅宁月是必死无疑,看着她这般卑微可怜,心里无比畅快。 “好啊,你求我,我就告诉。” 傅宁月毫不犹豫:“求你了。” 她话接的迅速,快的几乎超出了魏云意的意料。 尽管傅宁月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多恐惧,魏云意的心情还是更好了。 “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抓过来?” 傅宁月摇了摇头,这个原因,她大概能猜出来。 无非是那日赏花宴,魏云意想构陷自己不成,最终却被赶出皇宫,回到家里又遭了长辈发难,不满意亲事,这才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她的身上来。 说实话,傅宁月并不觉得这些事与自己有什么干系。 无论如何,是魏云意先动的手,她不过是小小的反击了一下而已。 至于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又如何能怪到她头上去。 况且,魏云意所嫁之人,好歹是颇具才华,乃是参与过殿试之人,何况家中也是做官的,虽不算权势滔天,但也是未来可期。 “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杀的程瑶与李薰儿?”傅宁月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问。 魏云意怔愣了片刻,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傅宁月:“你倒是心宽啊,居然还有功夫在这儿关心别人的死因。” 傅宁月扯了扯唇,“人都是被你杀了的,我总要看看,我是个什么死法儿吧。” 她的这份从容坦然毫不意外的让魏云意震惊了。 傅宁月继续道:“所以魏姑娘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杀了她们吗?” 魏云意撇了撇嘴,收了手中的匕首,长袖一挥,将头上的惟帽摘了下来,退后两步坐到了一旁干净的椅子上。 “程瑶是中毒而死,你难道不知吗,胭脂红啊,最毒的东西,又被称之为无可解,说起来,这个程瑶真是倒霉,那天,应该死的人是你啊,傅宁月。” 魏云意的眼神陡然落在了傅宁月身上,冷锐的如同匕首见透露的锋芒。 “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没去,让你逃过一劫,本来我想算了,等下次有机会了再对你动手,没想到,程瑶这个贱人,竟敢当众嘲讽我!” 魏云意面色阴戾,手中的力道加重,一把将匕首扎入了旁边的桌子上。 因为力气不大,匕首再桌上立了一瞬就倒了下来。 第643章 第643章 “所以我就把胭脂红放进了那些鲜花点心里,本来我是想,杀了那些和程瑶一起的人,可是我没想到,那些贱人畏惧程瑶,竟连吃同一碟子点心都不敢,我只能再次下手,没想到这毒发作的这么厉害。” “可惜了,那些贱人都该死!” 傅宁月扫了她一眼,被绑起的双手指尖动作不断,一截三寸长的断刃被夹在其中,随着指尖的动作不断的摩挲着麻绳。 “魏姑娘,你当日不是没去吗?” 她说的委婉了一些,其实魏云意是被禁足在家里,这才没能过去。 魏云意冷笑出声:“我有的是办法摸进去。” 傅宁月了然。 魏云意接着道:“至于那个李薰儿嘛,谁让她倒霉,在离开王府的时候,竟撞见我了,为了不让她胡乱说话,我就只能杀他灭口了。” “你不知道,她被我喂下毒药的时候,表情有多害怕!” 说起李薰儿,魏云意阴沉的眸子竟隐隐亮了几分,“我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烟气了,总觉得有些不好玩儿,所以,我在她没死之前拿着这把匕首,一下一下的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那些血比春日里的牡丹还要艳丽,真真是好看极了,你知道吗?” 傅宁月心头微凉,魏云意这是脑子都不正常了。 “你的死法嘛。”魏云意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傅宁月,似有些苦恼:“我还真就没想好,谁让我最讨厌你呢,我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都是你造成的,所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最痛苦的死法儿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高兴?” 傅宁月:“......” “问你话呢?”见傅宁月不回话,魏云意的声音拔高,“是不是特别高兴,说话呀?” “我有些话想对魏姑娘说。”傅宁月答非所问。 已经有些恼了的魏云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捡起桌子上的匕首走过去,居高临下道:“说。” 傅宁月低声嗫喏了两句,魏云意压根就听不见。 “你是哑巴吗?”魏云意没了耐心,蹲下了身,就要给傅宁月一点儿教训。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傅宁月的双手从已经断裂的麻绳中挣脱,手中的短刀快魏云意一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 “魏姑娘,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魏云意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蓦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盯着傅宁月,愕然出声:“你,你怎么会?” 傅宁月将她手中的匕首取了下来,一边斩断腿上的麻绳,一边警惕着她的动向。 等到腿上的麻绳终于解开后,她站起身,魏云意却趁着这个时候突然扑了过来。 傅宁月早有准备,侧了下身体,伸出脚一拌,魏云意便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 傅宁月亦没客气,走上前勒住了魏云意的脖子。 小时候他见大哥与厉长峥互相切磋,大哥就是用这些绞人的办法,将厉长峥给勒晕了,并不致命,最多回呼吸不顺畅罢了。 “傅宁月,你......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啊啊啊,我不会放过你......” 第644章 第644章 与此同时,京城上下已经让宁远侯翻遍了。 “找,通通出去给我找,找不到宁月,你们一个个都不许回来!” 宁远侯呵斥着空手而归的队伍,双目赤红,马不停蹄的出了城。 百姓们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然吓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位官爷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京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道啊,前两日不是有两个贵女被杀了么,这人啊是宁远侯,宁远侯府的千金今日也遭人绑了去啦。” “什么,这些歹徒怎敢这般的猖狂,天子脚下,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人!” “谁知道呢,这凶手也是奇了,掳走了人就是为了杀人,之前那个李家的姑娘,被带了回来,经仵作验身,身上除了刀伤,没其他的了。” “那这凶手既不为财,也不色,就为了杀人啊?” “可不是么,要不然宁远侯怎么火急火燎的呢,你也不是不知道,侯府就这么一位亲生的姑娘,要是出了事儿啊,啧啧啧......” 与此同时的安远侯府中,安远侯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找儿子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随手叫来洒扫院子的下人问:“你们公子呢?” 下人老老实实道:“公子早就出去了。” “什么时候?” “好像是有人来报,宁远侯府千金失踪的时候,许是出门查案去了。” 安远侯闻言,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傻小子,十有八九是出去找人去了。 消息倒真是灵通。 思来想去,安远侯有些坐不住了,派了一群人,私下里悄悄的去找。 儿子可就认准这么一个儿媳妇,要是人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他还想要抱孙子呢。 北郊山附近,顾南钰根据一路的线索,一路往南,终于在一处密林深处,看到了一座几乎可以称得上荒凉的院子。 “大人,属下过去探查过了,里头有人。” 顾南钰眸色一深,冷冷开口:“封锁院子,不许任何人逃出去。” “是。” 顾肆立刻带着一群侍卫将院子包围。 傅宁月这边刚刚拿着椅子把魏云意打晕,将人用那些断掉的绳子绑住了手脚,忽的听到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面上凛然,莫不是魏云意雇佣的两个杀手回来了。 两人都是高手,与这两人对上,她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若是这样的话? 她看了眼昏迷过去的魏云意,一手握住短刀,一手握住匕首,走到了门旁,选择奋力一搏。 倘若今日真的是她的死期,那她总得拉一个垫背的才是。 房门“吱呀”一声呗推开,傅宁月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断手,向来人扎了过去。 “是我。” 男人声音温和,透着惊喜,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腕,径直将人拉进了怀里。 她听到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出事了。” 顾南钰紧紧抱着怀中温热的身躯,浑身上下有种卸了力的感觉。 从下人口中听说她半路被歹人袭击,下落不明的消息,他片刻不敢停歇,一路追查到这里,生怕自己迟了一步,她就...... 还好,还好。 第645章 第645章 怀里的人是热的。 傅宁月鼻息间窜入了一股青草的味道,被顾南钰这样抱着,她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武器,浑身软了劲儿的靠在她身上。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南钰把人从怀里松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带了林夏师过来,不过他没在这边,你有没有哪里疼,有没有受伤?” 男人眉头紧锁,脸色微微苍白,深邃漆黑的瞳孔中都泛着点点的血丝。 傅宁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示意顾南钰放心:“我没事,幸亏你来的及时,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顾南钰松了口气:“这一路上有人行走过的痕迹,我便追着这些痕迹,找了过来,到底是谁抓了你。” 傅宁月微微侧身,指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魏云意道:“魏云意。” 顾南钰不明所以:“国公府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也是她杀了程瑶和李薰儿。” 顾南钰这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痕迹,轻轻捧起了她的手,沉沉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伤的你?” “不过是绳子绑的时候落下的痕迹罢了,没什么大碍的,我父亲呢,我父亲是不是也在找我?” “宁远侯在另一边,此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今日出门为何不多带一些侍卫?” “我带了,只是走在山路上,想来是魏云意刻意准备好的,那么多落石下来,就是带再多的人,恐怕也抵不过。” 二人兀自说着话。 院子外头,宁远侯已经走了到了此处。 看着顾南钰的人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他神色微愕,问顾肆:“顾大人在里面?” 顾肆点了点头。 “还有谁,小女可在里头?” 顾肆这回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宁远侯压下心头的不安,大步往院子里走。 顾肆见状,也没拦着。 说实话,他也挺担心的 大人进了屋子里头这么久都没出来,里头也没个声儿。 该不会,傅姑娘真在里头,还出了事儿吧? 可千万别啊,他们大人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老天爷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啊。 屋子里,顾南钰正捧着傅宁月的手,力道不轻不重的替她揉着被绳子捆住弄出痕迹来的地方。 “我那边有活血化瘀的药膏,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傅宁月几次想抽出手都未过,有些好笑道:“咱们能不能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这些,顾大人?” 顾南钰神色却凝重:“一次次的把自己弄伤,还敢说这些。” 砰!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宁远侯神情凝重的走了进来,正打算找顾南钰,闯入视线的,却是一对年轻男女。 二人姿态亲密,容貌俊美的男子正握着小姑娘发红的手腕一下一下的按着。 等等,这男子不是顾大人么。 不对,这小姑娘,不是他闺女吗? “你,你们——” 第646章 第646章 “父亲!” 傅宁月蓦然睁大眼,迅速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佯装镇定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顾南钰手中一下空空,神情却依旧淡定,对着瞪圆一双眼睛的宁远侯揖了揖手:“傅叔。” 傅宁月诧异斜了他一眼,眸中带着嗔怪——叫什么傅叔,你是生怕火星子点不起来! 处于震惊中的宁远侯还没回过神来,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傅叔”,好一会儿眨了眨眼,看看顾南钰,又看看自家闺女。 颤抖着手指着两个人:“你们,你们二人,为,为何......” 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脸色,傅宁月难得有些心虚,忙上前道:“父亲,我们回府吧。” “等等。”宁远侯抬起手,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了,“你们二人,这是怎么回事,顾大人,你?” 别以为他刚刚没听见,这臭小子可是舔着脸叫他“傅叔。” 先前不论是上朝的时候遇见了,还是私下里碰上了,这混账小子都是规规矩矩的称他“侯爷”的。 这会儿忽然变成“傅叔”了! 不是居心叵测还能是什么? “傅叔,我与......” 傅宁月看到了自家老父亲眼中冉冉升起的怒意,忙站到了两个人中间,小声道:“父亲,父亲我们回去说吧,我手好疼。” 一听这话,宁远侯哪儿还顾的上其他,低头去看她的手。 果真,自家闺女的手腕上多了两处红痕。 “父亲,魏国公家的二姑娘想杀我。”傅宁月垂下眸子,作出一副惊恐状:“若不是顾大人来的及时,女儿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么说的话,应当多多少少能减轻一些父亲的木意。 宁远侯闻言脸色大变,顺着傅宁月的目光往屋子里看过去,果真就见已经被绑起来的一个小姑娘。 “魏家真是好样儿的。”宁远侯咬牙,“宁月你放心,父亲定然会为你讨个公道,国公府又如何,咱们家可不怕,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买凶杀人!” 眼看着自家父亲的怒火转移了,傅宁月又道:“女儿还听魏姑娘说了,原来,程家姑娘和李家姑娘也是她杀的。” “魏家真是培养出了个了不得的女儿,宁月,你随为父走。”宁远侯将人护在身后,拉开了她与顾南钰的距离,看着眼前曾经夸奖过数次的俊美年轻人,此刻只觉得哪哪儿都不顺眼。 “顾大人,你是大理寺卿,魏家小丫头就交给你了。” “好,傅叔。”顾南钰恭敬应下, 宁远侯眉心一跳,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无名火窜了起来,二话不说,带着傅宁月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顾肆眼看着屋子里几个人都没出来,有些担心,便打算过来瞧瞧,没想到刚刚走到门口就见宁远侯黑着一张脸出来。 身后还跟着傅姑娘,看起来完好无损的样子。 那就奇怪了,既然傅姑娘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大人还在里头待了这么久? 莫不是...... 顾肆惊了,忙去看自家大人。 衣衫完整,面无表情。 好像也没发生什么的样子?那为什么宁远侯那么生气? “把里头的人带回去,另外,回去通知魏国公。”顾南钰交代完这句话,便迅速跟上了宁远侯。 顾肆皱眉,屋子里还有什么人? 第647章 第647章 ...... ...... 回府的路上,傅宁月与两个丫鬟坐在马车上,春喜眼泪汪汪的捧着她的一只手擦药,一边哭一边骂:“这魏家的人心肠也太黑了,咱们家小姐都没怎么着她呢,竟然就这样害我们小姐,这一次定然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春若低着头,声音沉沉的附和着春喜的话:“姑娘,春喜说的没错,魏家属实有些欺人太甚了。” 傅宁月两只手被二人分别捧在手上,思绪却飘远了,根本就没把两个丫鬟的话听进去。 等会儿回到府上,要如何同父亲解释与顾南钰的事情呢? 倘若说顾大人是善心大发,看她受了伤不忍心,这才出手相助,是不是有些不大可信。 这个顾南钰,称呼父亲什么不好,非要在这个时候称呼他为“傅叔”,这不不打自招么。 傅宁月越想越恼,秀丽的眉微微蹙着。 春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小姐?” 傅宁月回过神,不明所以看着春喜:“嗯,怎么了?” 小丫鬟撇了撇嘴:“奴婢还想要问小姐怎么了么,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理我,我知道了,小姐是不是在想魏云意的事。” “呃。”倒也不是。 “小姐,您不用担心这个,魏家家教如此,即便是传出去了,整个京城都是要笑话他们的,就算祁王殿下与国公府关系亲近又如何,再亲近也不能藐视王法。” “光天化日,买凶杀人,还害死了两个世家小姐,即便没有咱们家,首辅程家也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的。” 春喜一口气说了这许许多多,看起来当真是气坏了。 “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 春若不解:“那姑娘是担心什么啊?” 在她印象中,姑娘从不会担心无谓的事情。 就像是春喜说的,魏云意是国公府家的又如何,错不在姑娘,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傅宁月想了想,还是将方才的情况说了。 春喜呆了呆。 春若也跟着愣住了。 春喜咽了口口水,想象着那个画面:“小姐的意思是,顾大人握你的手,让咱们侯爷瞧见了?” “是啊,偏偏就那么巧,让父亲给看着了。” 春若犹豫了一会儿,道:“侯爷瞧着是挺生气的。” 春喜一拍大腿,严肃起来:“坏了,咱们侯爷该不会起了棒打鸳鸯的心思吧。” 傅宁月:“......” “小姐,这事咱们真得从长计议了呀,万一侯爷生气,不准这门婚事,您可怎么办呀?”春喜顿时如临大敌。 傅宁月嘴角抽了抽:“你想的是不是有些远。” “哪里远了,小姐与顾大人不是迟早要成亲的吗,奴婢都瞧出来了。” 傅宁月无奈:“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第648章 第648章 春喜急了:“怎么不是,小姐您不能这么没有危机感呀。” 傅宁月点了点她脑袋:“好了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件事从父亲那里遮掩过去。” 春喜撇了撇嘴:“奴婢真不明白您,正好借着这件事,同侯爷坦白,让侯爷准了您和顾大人的亲事,不就成了吗,免得夜长梦多。” 傅宁月干脆上手轻轻捏住了春喜的脸颊:“你啊你,皇帝不急太监急,都说了这事不必去想。” 春喜闷闷“哦”了一声,总算是老实了下来。 与此同时,走在马车前头不远处的宁远侯与顾南钰并肩同行。 他是不是的瞥一眼顾南钰。 这混账小子倒是真的冷静,分明对他家宁月图谋不轨,被发现了竟还跟没事人一样。 若是这样的人做了他的女婿...... 不成,不成。 他的宝贝女儿心思单纯,从小受尽了苦,他可是想过了,日后要嫁也得嫁个和她一样单纯,没那么多心眼子的。 这个顾南钰,深受陛下信任,虽说人长的俊吧,这心眼子多的很莲藕似的。 如此老谋深算,不好拿捏的人娶了他家宝贝目的,被算计卖了恐怕都不知道。 再者,他的宝贝目的之前可是跟他说了,没心思嫁人。 看方才两个人稀罕对方的样子,少说也是认识了不少时间,定是这顾南钰暗中使了手段勾搭。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个女婿的! “傅叔。”青年的声音打断了宁远侯的思绪,他下意识应了一声。 “待会儿几家对簿公堂,傅叔尽管提宁月的伤处,说的严重一些,我吩咐了人,让她直接回府,就说受惊过度,发了高烧不退,这会儿正在找大夫看。” 这话一出口,宁远侯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 “本侯的宝贝女儿如何,就不劳顾大人操心了。” 混账小子这时候还叫他傅叔,真是贼心不死! 听出宁远侯话中的冷淡,顾南钰想了想,还是道:“傅叔,今日之事,是我的不对,待今日对簿公堂结束,晚辈必然去府上请罪。” “不必了。”宁远侯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往他的身上落:“顾大人位高权重,小女今日被你所,是她的福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远侯的一口牙都快咬碎了,“顾大人是小女的恩人,怎么敢有请罪一说,顾大人多虑了。” 这话,不用仔细想,也知道是把顾南钰往门外送了。 顾南钰并不气馁,反而道:“傅叔切勿生气,晚辈年纪小,行事不够圆满,宁月她......” “顾大人还是慎言,你这般直呼小女闺名,对她的名声不好。”宁远侯一点儿不带客气的。 第649章 第649章 他都说了,他是绝对不会让顾南钰做他的女婿的。 但凡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必然不会私下里同姑娘接触,再说了,顾南钰都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了,比他家闺女大了有十岁左右。 快三十了还不成熟,保不齐和他家里的养子一样,都有毛病。 哪怕回了府,宁月和他求情也不成。 宁远侯心思想了这许多,无论顾南钰这回再怎么称呼他,都不应了。 顾肆跟在后面默默看着,暗道不好。 他放慢了速度,很快同后头的顾玖汇合:“你听到了吗,宁远侯很讨厌咱们大人啊?” “我听见了。” “不是我说,这件事可关系到咱们大人的终身大事啊,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着急呢,要是大人娶不上媳妇儿可怎么办啊。” 顾玖对顾南钰却有种莫名的自信:“大人是什么人,怎会娶不上媳妇,宁远侯先前对大人的印象很好,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顾肆急了:“能有什么误会,我可是听说了,宁远侯对姜执栩姜副统领这么大年纪都不娶妻的事情耿耿于怀,说不准,也是连带着觉得我们大人年纪大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宁远侯相中了魏国公家的三子,那小子才多大年纪,刚刚及冠。” 相比之下,他们大人的小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顾玖默了默,这一瞬间竟然觉得顾肆的话很有道理。 “倘若宁远侯是因为大人的年纪才嫌弃大人,这件事,恐怕无法解决。” 顾肆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么,人的年纪只有往上涨的,哪儿有往下降的呀,这下可糟了,这宁远侯也是,咱们大人今儿个可是救了傅姑娘呢。” “话本子上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到了他这儿,反而还嫌弃上咱们大人了,你没看到宁远侯看咱们大人的眼神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儿写脸上了。” “大人会有法子的。” “我看不一定,这回得靠傅姑娘了。” 很快,几人回到京城,傅宁月被送回了府上,大理寺之中,接到消息的督察院使早就在等着了,同样等在公廨之中的还有程老首辅,李阔,以及完全不明情况的魏国公和魏国公世子。 直到昏迷不醒的魏云意被丢到了公堂上,魏国公父子大惊失色。 “顾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女犯了什么错,你竟要绑了她过来?” 魏国公与世子完全不知道被软禁在家中的魏云意早就想方设法的买通了看着院子的小厮,每日都悄默默的偷溜出来,让自己的贴身侍女伪装成贪睡的样子,直到她在外面的待够了才算完。 紧随其后的宁远侯并没给顾南钰说话的机会,冷笑一声道:“世子这话问的好,我还要问问国公与世子,魏家的家教到底如何,竟养出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姑娘家出来!” 魏家人想杀他不成,这会儿子还把主意打到他宝贝闺女头上来了! 自己的事,宁远侯可以一时忍让,等到合适的时间出手反击。 这些人偏偏要害他的女儿,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倘若宁月出了什么事,他就是拼了自己的一条老命,也要让这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宁远侯?” 看到来人,国公父子对视了一眼,“我家家教如何,恐怕轮不到侯爷多嘴吧。” 第650章 第650章 “没关系?”宁远侯冷笑一声:“好一个没关系啊,本侯爷竟不知,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家二姑娘买凶杀人,想要害我女儿,竟也同本侯没关系,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你说什么!”父子二人神色惊愕,“侯爷莫要胡说八道,我家云意好端端的待在府上,怎么可能去买凶杀人,我看,侯爷你这是......” “魏国公。” 堂上的顾南钰淡淡开口,打断了几人的争执:“本官与宁远侯一同前去寻找傅姑娘,亲眼所见,魏二姑娘举刀杀人,甚至想先毁傅姑娘容貌。” “众人亲眼所见,难不成,是我等污蔑?” 魏国公彻底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往儿子身上瞥了一眼。 倘若是宁远侯说的,这件事尚且可能存疑,可若是大理寺卿顾南钰说的,又有那么多人亲眼所见,这件事恐怕就得好好追究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云意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 她还一直被软禁在家中,不可能也没机会出府才对。 “顾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顾南钰的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将魏家的所有退路堵住,一句众人亲眼所见更是让魏云意辩无可辩,即便魏家想要借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也断然不会给魏家这样的机会。 宁远侯听到这话,一下子火了。 “什么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不仅是我家宁月,便是程大人家,李大人家的女儿,都是你家姑娘杀的,她都亲口承认了,怎么,二位还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替她狡辩不成!” 他这辈子最舍不得的就是女儿,从前没在家中,女儿受委屈照顾不到便十分后悔,现在他就在京中,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他宝贝女儿动手,这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实枉为人父。 宁远侯这话一出口,魏国公世子也跟着恼了:“宁远侯,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方才还说是你家女儿,如今又带上了程家女儿还有李家的,莫不是觉得我国公府好欺负不成。” 一旁的程首辅与李阔有些懵。 “好欺负,到底是谁欺负谁,国公爷,您好歹也七十多了,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还不明白事理,难不成还是本侯莫名其妙的污蔑你家,况且,这可不是本侯乱说,是顾大人也瞧见了的。” “瞧见了又如何,说不准——” “住口!” 世子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魏国公堵在了口中。 众人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竟也没个人出来劝,尤其是主事的顾南钰和督察院使。 相对于国公世子,魏国公就冷静的多,他上前一步,对着宁远侯揖了揖手,强撑出一个笑脸道:“说实话,这件事无论你我怎么争辩,都争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等督察院使和顾大人调查的为好。” 宁远侯轻哼了声,别过头去,一点儿面子也没给魏国公留。 魏国公见状,又继续道:“按理来说,这件事圣上交由督察院使大人调查,不知,顾大人如今怎么?” 后面的话魏国公没有明说,众人却心知肚明。 这是在猜测顾南钰和宁远侯有私交呢。 第651章 第651章 顾南钰面不改色:“傅姑娘失踪,她身边的侍卫来大理寺报案,本官难道要坐视不理?” 魏国公笑了笑,不动声色开口:“本公竟不知道,顾大人什么时候也管上平民百姓的案子了。” 顾南钰微微扬唇,唇中缓缓溢出的声音透着讥诮:“按照国公的话,本官即便是知晓有人失踪受伤,也要坐视不理,哪怕对方是个无辜的姑娘家?” 宁远侯当即接话:“国公爷家姑娘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人家姑娘的命就不是命了,国公爷,天底下可不是只有你家姑娘是人啊。” 宁远侯这一番话可真真是说到了程首辅与李阔的心里了。 尽管自家的女儿没像公主一样千宠万爱的,可也是家里头的掌上明珠,莫名其妙的让黑心肝的给谋害了,谁家做父亲的心里能甘愿。 魏国公瞬间被宁远侯噎的说不出话。 督察院使这时候笑呵呵的出来打圆场:“诸位放心,有本官与顾大人在,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的。” 这边大理寺中几位大人争执不断,刚刚回到府上的傅宁月也没能落得个清净。 “方才我听父亲身边的人传了话回来,说你与顾大人......”姜执栩看着脸上抹了药膏,还可怜兮兮的妹妹,质问的话说了一半,生生哑住了。 “你说说你,让你出门多带些人,偏生不带,日后我看你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看着她这幅可怜模样,姜执栩到底没再多苛责。 只是心里依旧没把顾南钰的事情消解下去。 总要找个机会问的。 “大哥,我都伤着了,你就别说我了。”傅宁月鼓囊着腮帮子开始装可怜。 姜执栩抬起手点了点她额头:“你若是能让我与父亲省心一些,我也不说你了。” 傅宁月缩了缩脖子,略一琢磨,将春喜她们遣了出去。 “大哥,父亲那边,你可要帮我糊弄过去呀。”傅宁月拉着姜执栩的手腕撒娇。 她很清楚,父亲希望她未来的夫婿心思单纯,好相处,少些心思计较。 顾南钰,很显然不符合任何一个条件。 唯一能让父亲满意的,恐怕就是那张脸了。 姜执栩眉头一皱,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正色问:“这么说来,父亲的猜测是真的,你与顾南钰当真是......情投意合?” 姜执栩与顾南钰年纪相当,他是打心眼里敬佩过这个顾大人的。 前提条件是,对方与自己的妹妹没什么瓜葛,尤其是私底下的。 “大哥,你能不能别问,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你帮帮我嘛。”傅宁月冲她眨眨眼,笑的无比讨好。 “这种事,你让我如何与父亲说。”姜执栩把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了回来,“我看你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有什么事情都不同他这个大哥说,被父亲知道了倒是想起他来了。 第652章 第652章 “大哥当真不帮我?”傅宁月轻轻扯他衣袖,“大哥若是不帮我的话,那就只好等父亲回来,对我动用家法了。” 姜执栩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少来,父亲绝不会对你动用家法,你若是真想让我帮你,就赶紧把事情如实招来。” 傅宁月知道这事只怕是瞒不过去了,相比告诉他们自己租顾南钰最初的交易,倒不如让他们就这么信以为真。 对上姜执栩疑惑的眸子,傅宁月缓缓道:“倘若我说,我心悦顾大人呢。” 姜执栩深吸口气,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真的从妹妹口中听到答案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吃惊:“什么时候的事,你与顾南钰又如何有的这些往来,多久了?” 明明每次这二人会面,肉眼见了都是点头之交罢了,顾南钰什么时候在他和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了妹妹去? 傅宁月思索片刻,道:“也就是一个月之前吧。” 她可不敢说的太久远。 姜执栩的神色果然松缓了一些,片刻后,他诚然道:“顾南钰并非良人。” “大哥先前不是还对他赞誉有加吗,怎么如倒不是良人了?”傅宁月疑惑。 青年表情从容,淡淡道:“那是对官场同僚之间的印象,倘若他想要成为我的妹夫,条件自然就更加严苛了,你难道不知,他并非是安远侯亲生。” “我知道啊。”傅宁月在心中默默替顾南钰点了一炷香,这么看起来,无论是父亲还是大哥对顾南钰好像都存着很大的意见。 “大哥莫不是瞧不起顾南钰的出身?” “怎么会,我与顾南钰一样,都是养子,哪儿有什么资格有瞧不起这么一说,只不过,若是论起亲事,他的出身,在父亲那里绝对是一个问题。” 就像他议亲时,别人总会考虑到他不是宁远侯亲生,多一层犹豫。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直不愿意议亲的一个缘由。 傅宁月沉默了,父亲或许是不会看出身的一个人,但要是论起她的亲事,再加上他对顾南钰的意见很大,哪怕原本不算问题的问题,如今也不好解决了。 傅宁月忽然就有些愁,倘若父亲最后真的不答应,她与顾南钰又该如何? 微风轻拂下,少女清丽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苦恼。 姜执栩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感觉,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们宁月真是长大了,如今都有心上人了。” “大哥——”傅宁月面颊有些发烫,与大哥聊起这些,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姜执栩轻笑:“眼看着你这时候便拐着弯儿的想替顾南钰说话,我这里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啧,顾南钰别的不行,这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好。” 旁人看不出自家妹妹的好,顾南钰却能看得出。 也算是目前他身上最大的优点之一了。 “不过父亲那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顾南钰,若是他来找你,你切记切记,不要说一句顾南钰的好。” 傅宁月定定看他一眼,认真点头。 姜执栩又道:“还有,在这件事没有结束之前,你不要再背着我与父亲去见他。” 不知不觉间,顾南钰就背着他和父亲勾搭走了小妹,可见这两个人私底下没少见面。 第653章 第653章 光是想想,姜执栩对顾南钰的好感又减了两分。 好歹还是和大理寺卿,既然喜欢,就该光明正大,这般与姑娘家私下来往,若非对方不是顾南钰,他早差人打上门庭去了。 “知道了,大哥放心。”傅宁月想到此处,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接下来这段日子,她应当是没机会出门了。 至于顾南钰,还是让他自求多福的好。 大理寺公廨中,魏云意的罪名很快被定了下来。 顾肆与顾玖早在山里的院子将那魏云意买通的杀手拿下,再加上魏云意自己的口供,即便是魏家人想要从中干涉,都不曾有这个机会。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魏家人没理由多说。 何况,她杀的还是程首辅家的千金,魏云如未来的小姑子,这么一来,魏云如与魏家的婚事,也是成不了了。 程首辅得知魏云意是凶手时,险些没冲上去与魏国公打起来。 他家几十年才盼来了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千宠万爱着长大的,却被魏云意给下毒杀害了,这让程首辅如何接受,尤其,对方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为他的亲家了。 至于李家人,从此也是记上了魏家,只不过李阔没敢像程首辅一般,在公堂上对着魏家人破口大骂。 他的官职与首辅国公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首辅能做的,他却不能。 魏家人直到看见魏云意按了手印的口供,都还是懵的,怎么都没想到,应该被关在家里的女儿,竟悄默默的逃了出去,连续杀了两个人,今日还差点儿杀了第三个人。 十日后处斩的决定一下,魏国公颤了颤,再也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父亲,你怎么了父亲,来人,快叫大夫!”魏国公世子看着昏迷过去的魏国公,一下子慌了神。 公堂上顿时乱作一团,一旁的程首辅见状,冷冷笑了。 这桩杀人案总算是结束,消息传到了景帝口中,听闻景帝无比震怒,当下就去了皇后宫里,将皇后怒斥了一通。 待景帝离开,皇后便让人去国公府打探情况。 很快,景帝的赏赐就送到了程家,李家与宁远侯府。 显然是安抚之意。 景帝都这么做了,皇后为了表示歉意,自然也要表示一番,送了不少东西去各家府上。 不多时,程家就差了几个老奴去了魏家,吵着闹着要回了当初的婚书。 出了这么大的事,两家从此以后别说亲家了,便是寻常的朋友也做不得。 程家退亲的事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魏家顿时处在了风口浪尖儿上。 “堂堂世家女,最后落得个杀头的下场,啧,这魏家大姑娘以后的亲事,怕是就难了。” “呸,难也是活该,谁让她的亲妹妹杀了未婚夫的亲妹妹。” 第654章 第654章 这边魏家不顺心,回到府上的宁远侯也没好到哪里去。 老半天待在大理寺看着顾南钰,他就觉得心口堵的厉害。 回到府上的第一时间,他去了傅宁月的院子,没想到大儿子也在。 “执栩啊,你身子没好全,怎么也在这里?”看到养子,宁远侯沉住了气,挥挥手,把周遭的下人遣退。 傅宁月与姜执栩对视一眼,知道宁远侯这是秋后算账来了。 “我来看看小妹。”姜执栩侧身,让宁远侯进了屋。 宁远侯闷头坐在了主位上,看了看捧着脸,美貌如花的闺女,再想想顾南钰,更难受了。 虽说当初他也是想着给女儿找个婆家,日后有个好的依靠,可是后来发现谁家都不如自家有权有势,他就再没这个想法。 谁知道背后让顾南钰给捅了刀子了。 “父亲喝茶。”傅宁月笑吟吟奉上一杯热茶。 宁远侯看着女儿脸上的伤,一直绷着的脸柔和下来:“伤口如何了,大夫怎么说,姑娘家可不要落下疤。” 换做旁人,他大概会关心的问一句要是落了疤,日后可不好找婆家。 想想自家闺女,这话要是说出来就是给自己添堵了。 “父亲放心,小夏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养几天就好了。” 宁远侯点头,看着模样乖巧的女儿,又想不通了。 平日里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之处,怎么就让顾南钰钻了空子了呢。 他低头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宁月啊,你不同父亲说说,你与顾南钰的事吗?” 傅宁月了然,就知道父亲来事为了这个。 姜执栩想要开口,被宁远侯一挥手打断了:“你说。” 他只想听闺女亲口说。 傅宁月只好将告诉过姜执栩的话再与宁远侯重复一遍。 听完了大概的宁远侯沉默了。 一个多月,竟然有一个多月了! 每天上朝的时候顾南钰那小子都能看见他,还装的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打招呼。 今日若不是被他撞见了,只怕这一句“傅叔”,猴年马月才能听见。 不对,他可不是稀罕这一句“傅叔”。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搭他的闺女,还能堂而皇之的跟他打招呼,这小子果然是个心机叵测的。 “你们二人,就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我?”宁远侯声色沉沉,有些生气。 这么大的事情,闺女都能瞒着他这么久,定然是顾南钰从中教唆的原因。 傅宁月乖巧笑笑:“只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而已,父亲别生气。” 宁远侯却没有被她这样一副乖巧面孔给骗到:“合适的时机,怎么才能算是合适的时机呢?” “义父,小妹她也是......” “你住口。” 姜执栩还想替傅宁月说话,还没说出一半,便让宁远侯给打断了。 “让你妹妹自己说。” 姜执栩看了傅宁月一眼,露出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父亲别生气了,女儿知错了。”傅宁月走过去给宁远侯手中的杯子添了一盏茶。 宁远侯本来还想绷着,让她知道自己这会儿正生气呢,可当人提着茶壶过来,他还是把杯子递了过去。 “日后女儿有什么事情一定不会瞒着父亲了。” 第655章 第655章 “你知道就好。”宁远侯没好气。 姜执栩看着绷不过两息的义父,弯了弯唇笑了。 就知道义父舍不得对妹妹生气。 “宁月啊,你可是真的想嫁给顾南钰?”宁远侯皱着眉问。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对顾南玉的印象还算不错,但是如果要是让顾南玉当自己的女婿的话,这个标准就要大大提高了。 傅宁月坐了回去,短暂的沉默后点头。 宁远侯顿时有些心梗,想想顾南钰,真是越发的不顺眼。 “那你可知,这件事轻易不能成。” 既然女儿想,他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想法也不重要,当然,这些话女儿知道就成了,顾南钰那边,还是要好好磨一磨的。 得让那个臭小子知道,他们傅家的姑娘,可不是轻易好娶的。 傅宁月点头:“女儿明白的。” 这倒是让宁远侯有些诧异:“陛下看中侯府,也看重顾南钰,但恐怕他并不乐意见得两家有亲。” 顾南钰到底不是其他普通的世家公子,他走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都未曾靠过安远侯府的势。 而他手中兵权一直未曾被收回,本就遭人忌惮。 这强强联手,并非是景帝愿意看到的。 何况,朝堂上盯着他们的人不少。 院内寂静,蝉鸣声不断的响起,遮掩了里头传来的谈话声。 一名侍卫捧着封帖子匆匆来报:“禀侯爷,安远侯府的帖子。” 正说话的宁远侯一愣:“安远侯?” 侍卫点头。 “拿来。” 他和安远侯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忽然送了帖子过来,莫不是为了顾南钰? 打开帖子,宁远侯的眉头越发皱的深了。 傅宁月看着自家老父亲沉黑的脸,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宁远侯便凶巴巴嗯把帖子拍在了桌子上,对着侍卫道:“安远侯府的人还在外头?” “还在外头等侯爷回话。” “你去告诉他,就说本侯忙得很,没工夫和他一个闲人喝茶。” “是。” 侍卫匆匆的下去了。 宁远侯扭头看自己的宝贝女儿,眼里多了两分不悦:“你与顾南钰的事,安远侯也清楚?” 傅宁月一怔:“女儿不知。” 她真的不知道。 见她答的真诚,宁远侯更生气了:“这个顾南钰,真是胆大包天,竟让安远侯来探本侯的口风,心机之深,令人发指!” 傅宁月:“......” 姜执栩:“......” “义父,安远侯请您去喝茶?” 宁远侯把帖子丢给他:“说是要与本侯商议这二人的事,这滑不溜秋的老狐狸,感情是早惦记上咱们家了。” 看完帖子,姜执栩也不说话了,默默把帖子拿给傅宁月看。 上头其实也没说什么,安远侯下笔的时候,甚至有两分讨好的意味,但对宁远侯而言,安远侯都比自己早知道这件事,他这个亲爹却不知道,如何能不气。 第656章 第656章 随着这一场闹剧的落幕,和亲人选最终也定了下来。 可这最终的人选,既不是景帝事先拟定好的,也不在他们意料之中,而是刚刚与魏云如退了亲事的程家六公子。 此事一定,不少人都大跌眼镜,大街小巷,这件事已然成了百姓们口中新的谈资。 “这下魏家大姑娘真是让魏二姑娘害惨了,这才退婚,人家就攀上了北疆公主,啧啧啧,换做是我,一国公主,和有一个杀人犯妹妹的世家小姐,我也选公主。” “听说二人在程家姑娘去世那日看对了眼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视众人于无物,” “我也听说了,哎呀,那日魏家大姑娘不是也在,这两人还是未婚夫妻呢,难怪这亲事才退了不久,就成了北疆公主未来的驸马,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啊。” “可不是嘛,更别说,这个北疆公主美貌非常,便是整个大戚的贵女加在一块儿,怕是也抵不过这一位吧。” “这可不好说,不过这程家六公子也并非寻常人,自找精通六艺,骑术一绝,与北疆公主也算是郎才女貌。” “听说陛下下旨,让这二人下月完婚,不知是真是假啊。” “距离下月不过十来天,这般仓促,恐怕是为了在北疆王子离开之前成亲,好让他安心吧。”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当然,同样是期待这场盛大婚事的来临。 这段时日,京城可出了不少事情,有这么一桩天价喜事也算是能冲冲晦气。 这份欢乐之下,却并非是景帝乐意。 宫中,宁远侯,程首辅,大理寺卿顾南钰,礼部尚书乃至最近颇受重视的几个臣子都被传召入宫,商议对策。 这些人之中,并没有魏国公。 可见,魏云意的行径,也是惹了天家的厌恶。 想想也是,原本景帝都拟定好了人选,只待这最后比武招亲的结果,谁知道半路让魏云意打乱了计划。 那日宴会过后,北疆公主以受惊为由,提前离开了王府,私底下,让人跟着程六公子的马车离开。 再然后,不知怎的,就让人撞见银戈与程六公子拉拉扯扯,举止亲密。 尽管程家六公子极力辩解,银戈公主不过是脚下不稳,没站住,他顺手帮了一把。 这样的说辞并没有一个人相信。 事后,这流言不知怎么的就在宫里传开了,释爻找到景帝,以女子的名节为由,请求景帝终止这所谓的比武招亲,定程家六公主为北疆的驸马。 景帝自然不愿意。 偏偏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不止是宫里,宫外的老百姓们口耳相传,明明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的下来,最后竟成了二人拉拉扯扯,姿态亲密。 第657章 第657章 释爻以女子的名节为重,何况这件事在大戚都传遍了,银戈的婚事不仅是关乎到她自身,还与北疆密不可分,倘若她的名声有瑕,北疆也会蒙羞。 释爻的话堵住了景帝的路,让他不得不答应下来。 也正是因此,景帝才是恼了魏家。 身为国公,上管教不好子女,下整理不好府中庶务,皇后可不止一次贴补了银子送到魏家去,景帝不是不清楚,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连杀两人,若非最后一次顾南钰及时赶到,得罪了程家又得罪傅家,景帝头都要大了。 魏家当年于夺位的事上对他颇有助力,他也并非是不念旧情的人,也正是因为功过相抵,这次才没有太过降罪,可这一碗水总要端平了。 免得让人以为他这个做皇帝的连臣子之间的事情都处理不好。 是以,罚没了魏家两年的俸禄,交由程家做补贴。 程家当然是不缺这点银子的,但这是帝王的赏赐,又不能不收。 魏国公当然也清楚,这件事一出,一时半会儿他们魏家恐怕要没落一阵子,不过好在根基还在,倒也不怕。 可惜一次又一次的罚没俸禄,魏家的情况本就算不得多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魏国公不得不腆着一张老脸去给宫中的女儿传了消息。 本就不受宠的皇后近来更是因为魏云意的事备受冷落,这会儿宫外的消息传了近来,听宫人说还是自己的父亲的亲笔书信,不用想,也知道这信里的内容是什么。 “这个韦氏,怎么管教子女的,连魏云意都管不好!”看完了信笺,皇后恶狠狠将其拍到了桌子上:“本宫在这宫里步履维艰,父亲也是,竟还向我伸手,本宫是皇后不假,可本宫也不是钱庄,这么大笔的亏空,让本宫怎么填!” 身侧的大宫女闻言,立刻奉上了一杯凉茶,低声劝道:“娘娘消消气,国公大人兴许也是捉襟见肘,没了法子才会向娘娘开口的。” “捉襟见肘,本宫还指望着他这个做外爷的能帮帮殷儿,如此倒好,帮忙是帮不上,竟还把人拖下了水,让本宫如何能消气!” 程首辅先前不说在陛下心里多受重视,好歹也是两朝的老臣,祖上更是出过宰辅的,魏云意把人家女儿杀了,得罪了程家,日后还想拉拢对方,可以说是天荒夜谈也不为过。 大宫女又道:“娘娘,您宽宽心吧,咱们殿下如今可是唯一堪用的皇子,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又何必怕一个程家。” “是唯一堪用的不错,可这宫里如今,也不是只有他一个皇子!”皇后端起了凉茶,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那又如何,娘娘可是后宫之主,一人之下,咱们殿下也是中宫嫡出,身份无比尊贵,谁人能比。” 这话真真是说到了皇后的心坎儿上,连日来被景帝刻意冷落,宫里多少人看她的笑话,宫女的几句话,着实是慰藉了。 她嗤了一声,想起什么,转而问宫女:“近来陛下还是常去那贱人宫里?” “前日去了,不过听说,昨日陛下见过了北疆王子之后,是歇在书房里的。” 皇后冷厉的眉眼柔和了两分:“近来陛下多宠丽嫔那个贱人,叫手底下的人警惕着些,本宫可不想节外生枝。” 第658章 第658章 后宫风波暗涌,景帝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 “本侯记着,这比武招亲的法子,好像还是顾大人提的。”宁远侯恭敬站在景帝身前,说出口的话却句句带刺儿,恨不得把顾南钰扎个千疮百孔:“怎的,这和亲人选,最后竟也不是比武招亲选出来的,顾大人,您这法子,耗时耗力,又无用,岂不是......” “咳咳咳。”礼部尚书轻咳了两声,小声提醒他:“侯爷,这法子,一开始也并非顾大人提的。” 宁远侯不以为意,他现在瞧着顾南钰就浑身不顺畅,非得给这臭小子添点儿堵心里才舒服些。 “便不是,顾大人如此受陛下重视,怎会没料到后面的事,莫不是,心思都不在朝政上。” 宁远侯对外素来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今日说的这番话,虽令人疑惑,但却不会怀疑他,而是好奇,宁远侯与大理寺卿之间,几时变得这样不和了。 先前两人交集不深,但碰上了也是会打声招呼,寒暄两句的同僚。 现在,看宁远侯这幅眼睛冒火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顾南钰欠了宁远侯几万两的银子没还呢。 在宁远侯看来,顾南钰还不如欠他银子不还呢。 程首辅与刑部尚书对视一眼,亦是诧异。 好端端的,宁远侯今日是吃了炮仗了,自打进了这御书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针对顾大人的。 程首辅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景帝,再看一眼神色如常的顾南钰,最终拉了宁远侯一把。 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之人,只不过宁远侯比他幸运一些,女儿保住了命。 想想那日在大理寺卿一同对魏家发难的情谊,程首辅决定提醒他一把。 “侯爷,不论你今日是怎么了,少说些吧,陛下正不高兴呢。” 宁远侯径直抬头,看了眼景帝,遂恭恭敬敬道:“陛下,依臣所见,与北疆的和亲一事,不好再拖,既然顾大人觉得此事多蹊跷,不如陛下就交给顾大人来办。” “早就听闻顾大人心思玲珑,手段雷霆,想来这件事,应当难不倒顾大人。” 此话一出,御书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 越发的怀疑宁远侯时不时吃了火药桶子来的了,还是说,顾大人得罪了宁远侯? 被针对的顾南钰心知肚明,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他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为好。 让宁远侯出了气,说不准,哪天瞧着他就顺眼了。 景帝看了看宁远侯,又看了看一旁的年轻人,不免皱眉:“宁远侯,朕瞧你今日火气大的很呐。” 也没听人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 宁远侯低头道:“臣不敢,臣只是将心中所想说出来罢了。” 他是一个脾气大,性子火,只懂得打仗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武夫。 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呢。 礼部尚书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侯爷话说的是不错,可顾大人到底是大理寺卿的主事者,每日事务繁忙,怕是不得空来处理这件事吧。” 第659章 第659章 老傅今日这是吃错药了,当着陛下的面儿,干什么呢。 林谷与傅宁月是好友,便是基于父辈之间的情谊,当初宁远侯还不是宁远侯,礼部尚书也不是尚书的时候,两家紧挨着,二人虽一文一武,平日里没事儿也会约着喝茶,闲聊一些有的没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从书房中散开。 顾南钰率先出了门,到门口,不忘对着宁远侯道:“侯爷,今日之事,在下还有疑惑未解,不知侯爷能否......” “本侯还有事。”宁远侯冷冰冰的抬手,打断他的话,“恐怕是没这个时间与顾大人闲聊,告辞。” 说罢,他大摇大摆的走了。 礼部尚书紧随其后,对着顾南钰揖了揖手迅速追上去。 “我说你今日是吃错药了不成,顾南钰怎么得罪你了,你夹枪带棒的说上这老些话,我这心肝儿啊,听的都直发颤。” 宁远侯哼道:“我不过是看着他这张脸就来气。” 礼部尚书一噎,忍不住开口:“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人顾大人得罪你了?” “不然呢,我好端端的和他一个小辈计较。” “他怎么得罪你了?”礼部尚书不解。 宁远侯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把闺女和顾南钰的事情脱口而出,支吾了半晌,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我没法儿同你说,总之,我看他不顺眼。” “你,怎么没法儿说了,我看你是老毛病犯了,方才你没看见陛下的脸色么!” 二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程首辅与刑部尚书并肩,看着一脸老实相的顾南钰不由道:“顾大人别往心里去,想来宁远侯是因为爱女受伤,情绪不稳,这才说话难听了些。” 程首辅对顾南钰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毕竟这人帮了他为自己的女儿沉冤昭雪,将险些逍遥法外的凶手抓了回来。 “是啊,顾大人可别和宁远侯计较,这就是个莽夫。”刑部尚书话是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有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可没忘记,年底年初那一阵子,顾南钰手上好几个烂摊子都没收拾完,最后转交到了他手上,让他头疼的事儿。 “无妨,顾某能理解。”顾南钰淡淡道。 说实话,他本来以为,宁远侯从傅宁月口中得知真相时,会找上门来和他算账的。 今日这点儿针对,根本算不得什么。 倘若一直被针对,最后就能娶到心上人,宁远侯一天斥他八百回,他也是乐意的。 见顾南钰表情从容,真就没往心里去,程首辅不由的佩服起了眼前的年轻人。 换做旁人,年纪轻轻登上了这个位置,恐怕头已经仰上天了。 再看顾南钰,被这样训斥都还能一如既往镇定,也难怪他能做上大理寺卿的位置。 “顾大人,还未来得及感谢你替小女沉冤昭雪,若得空,不如来府上小叙,家中备了宴。” “多谢程大人相邀,可惜我公务缠身,怕是不得空。” “无妨,无妨,公务要紧。” 第660章 第660章 顾南钰快步出了宫门,原是想和宁远侯请罪的,没想到宁远侯的脚程那么快,不过片刻之间,人就已经不见了。 跟在身后的顾肆颇为同情的看着自家大人,思虑再三后开口:“大人,我看您还是正正式式的给宁远侯府送上帖子拜访比较好。” 不然的话,就凭宁远侯这个倔驴一样的脾气,说不准要气上八百年也不止。 顾南钰微微抿唇,一向肆意稳重的大理寺卿这一刻却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种被未来岳丈深深不喜的感觉,真是令人担忧。 好在也并非是全无希望。 “递了帖子又如何,父亲倒是递了帖子送去侯府,宁远侯不也照样视若无睹。” 顾南钰并不觉得自己的面子在宁远侯那里比父亲还要大。 “那可怎么办?”顾肆一脸惆怅:“侯爷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大人这几天可是想尽了法子讨好宁远侯,这位都不领情。 今儿个还在陛下的面前说大人的不是。 这样的岳丈还真是难搞。 御书房内,景帝紧皱的眉头并没有松缓的迹象,他捧着温热的茶水轻啜一口,想到方才殿内宁远侯对顾南钰的不满,不免有些好奇。 “近来,宁远侯与顾南钰之间可有什么事发生?” 内侍周鑫认真想了想,摇头:“应当是没有的,若真是说有,那就是魏国公家二小姐的案子了。” 那件案子,顾大人可是替宁远侯府家的姑娘讨回公道的,宁远侯应该感激顾大人才对,怎么也不该是今天这样的态度。 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景帝刮了周鑫一眼,这些事情他难道不知道么,他想问的是宁远侯与顾南钰不和的缘由。 周鑫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陛下的眼线那么多,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何而起,他一个内侍又如何能知道呢。 宁远侯因着大早见了顾南钰,心情尤为不畅快,回府的路上又想到之前送到自己宝贝女儿身边的侍卫,思来想去才发觉好多地方不对劲。 他们跟在宁月身边这么久,宁月与顾南钰的事情,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也看不出来。 况且,每次宝贝女儿出门都会带着侍卫,要是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宁远侯不信。 啧,倒是将这三个人给忘了。 思及此,宁远侯快马加鞭回了府上,第一时间就奔去了傅宁月的院子。 气势汹汹的。 傅宁月快步出门迎了上去,看着老父亲气冲冲的一张脸,当即露出了讨好的笑容:“父亲怎么来了,进屋喝杯茶吧,女儿前几天刚酿的花茶,清甜可口,十分解暑。” “......来一杯尝尝。” 本想发作的宁远侯看着女儿那张笑颜如花的脸,气焰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这是玫瑰花茶,父亲尝尝。” 二人进了屋,傅宁月亲子斟茶,带着点点绯色的茶水透露着与寻常茶水不同的清香,仿佛能抚慰人心头的燥意。 第661章 第661章 味道的确不错。 宁远侯尝了一口,差点儿把这一趟过来的正经事儿给忘了。 “你,你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呢?”放下茶水,宁远侯开始秋后算账。 傅宁月一怔,看着他脸色沉沉,总算是明白老父亲这一趟过来是做什么的了。 她笑着又给宁远侯添了一杯茶:“清海为了救女儿,重伤未愈,迄今还在休养,至于清川与清河,也受了一些不小的伤,不知父亲找他们做什么?” “都受伤了?”宁远侯脸色一黑,有些不信:“我前几日看另外两个不害臊活蹦乱跳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受伤了。” “怎么会,那山上的落石如雨一般,多亏了他们二人护住我身边的春喜春若,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武夫,被落石砸了也不会毫发无伤呀。” 傅宁月佯装不知宁远侯的目的,喝了茶,手捧着脸,笑问:“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他们做,不如换别人吧,他们有恩与我,如今受伤,恐怕是不能帮父亲做事了。” 听到这儿,宁远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鬼精灵的小丫头是替这三人求情呢。 他冷哼一声,不上宝贝女儿的当:“少哄为父,清海受伤我是知道的,至于另外两个,赶紧给我叫出来。” 那日青海浑身是血的被抬回到府刚,经大夫诊断,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总有是多处,肩头被剑贯穿,失血过多,幸而找到的及时,不然他的命只怕难保。 纵然是手下训练出的死士,可既护着他女儿了,他就不能当没发生过。 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另外两个人,宁远侯却不打算轻易放过。 他派这三个人到傅宁月身边,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受欺负。 结果呢,宝贝女儿稀里糊涂的被人哄了去,还想着要嫁给顾南钰那混小子。 三个侍卫,一个都不知道来报他这个主子。 欺瞒之罪,不能不治。 傅宁月见他竟然是真的动气了,不免有些疑惑:“父亲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宁远侯只当她是要转移话题。 傅宁月嘟囔着,语气不大高兴:“像是在哪里受了气,跑来女儿这里撒气的。” “胡说,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跑来你这儿撒气。”宁远侯正色道:“那两个侍卫,原本是送来保护你的,你现在看看他们做了什么,明知道顾南钰心怀叵测的想要接近你,却不来同我冰禀报,欺上瞒下也是失职,我这个做侯爷的,难道要坐视不理。” “那父亲打算怎么惩治这俩人?” 宁远侯想了想,道:“打他们一人二十个板子,重新调几个人过来。” “不成。”傅宁月立刻开口阻止:“父亲若是要打他们,也连女儿一起打好了。” “你这孩子,为父都没找你认真算过账,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可这几个人,女儿用着顺手,父亲非要打了人,还要调其他人过来,女儿不高兴。” 傅宁月说着,一撂帕子,别过脸去。 “宁月,怎么长大了还愈发喜欢耍小性子了,父亲这是为你好。” 第662章 第662章 “什么为我好,父亲分明也是恼了女儿。” “怎么会呢,你可是为父唯一的女儿。”宁远侯看着小姑娘别过脸生气,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不如这样,板子咱们就不打了,把人调走,还不成么。” 傅宁月转过头,仍旧坚持:“不成。” “你这孩子,为父都已经后退一步了,你怎么还不知足。” “父亲,你就放过他们吧,是我逼他们这么做的,父亲说换人,女儿使唤起来不顺手。” 宁远侯看着女儿撒娇,难免心软。 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松口了, “那成,就依你吧。” 傅宁月顿时笑了:“多谢父亲成全。” “别高兴的太早了,为父也是有要求的。” “啊?” 傅宁月面露难色,下一瞬就听宁远侯道:“从此以后,你要答应为父,不许私底下和顾南钰有什么来往。” “可是父亲——” “嗯?” “女儿知道了。”傅宁月点头,不许私底下有什么来往,那她就想办法光明正大的来往就好了。 “真不知道,这顾南钰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长了一张不错的脸,这京城之中,相貌好的男子要多少有多少,你这孩子怎么就偏偏看上这小子了。” 宁远侯看着傅宁月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对顾南钰的意见就更大了。 说句实话,顾南钰要是一开始发觉自己对宝贝女儿有意的时候,就差人上门来提亲,他反而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私底下来往,那就不行了。 “父亲之前不是也夸过顾大人的么?” 宁远侯一个凌厉的眼刀子就飘了过去:“胳膊肘往外拐。” 傅宁月:“......” 确定了,父亲今日一定是在哪儿受了气回来的。 与傅宁月说定这件事,宁远侯就没再多留,他怕待的久点儿,让自己的亲女儿给气死。 至于安远侯府接二连三递过来的帖子,都被他给无视了。 此时此刻的安远侯府中,听着下人回来传的话,安远侯两眼意翻,没好气嗤道:“这个老匹夫,还耍上威风来了,不过就是有个女儿,有什么了不得的。” “南钰相貌不凡,才学不凡,放眼整个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得了这样的女婿,换别人家早就放十里烟花庆祝了,这老匹夫倒好,孩子没成亲呢,就摆上架子了。” “你,你去,再去递帖子,什么时候,这老匹夫愿意见本侯,什么时候才不递。” 心腹管家:“......” 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好歹是个管家,这会儿变成跑腿小厮了。 罢了,回去多贴两个痛风贴吧,他这老腿,不知还有几趟能跑的动。 管家苦哈哈的捏着帖子走了之后,安远侯才看向旁边一声不吭的儿子,叹口气道:“这傅家的姑娘好脾气,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讲理的爹,我看啊,你这门亲事悬呼的很。” “到时候别再各种事情都摆平了,没把老丈人摆平,功亏一篑。” 第663章 第663章 顾南钰:“......” “父亲喝茶。” 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安远侯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你说说你,也是,怎么能带着人家姑娘私底下做这种事,也难怪宁远侯见了你就生气。” 平日里看着他这个儿子挺稳重的,做什么事都很有分寸。 没想到在情爱一事上,竟是个这么肆意妄为的。 “父亲,我们什么都没做。”顾南钰诚然道。 尽管他和傅宁月开始的荒唐,那也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他绝不会再耳根没成亲时再碰傅宁月! 安远侯哼了声:“这样最好。” 若是真做了,恐怕宁远侯就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们使绊子了,而是带着人打上门来还差不多。 他这一把老骨头,哪怕年轻的时候身手不错,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可抵不过宁远侯这样再战场上奔波下来的。 ...... 宁远侯与顾南钰不和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 有人秉着看热闹的心思,有人,则是幸灾乐祸。 长公主府,厉宁听了这消息便挺高兴。 “这个傅宁月,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很,如今他爹得罪了顾南钰,哼,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京城之中,敢明目张胆和顾南钰作对的,可没有几个。 贴身的丫鬟见主子高兴,她自然也高兴。 “郡主说的对,宁远侯再厉害又如何,说到底,还是顾大人更得圣心,不过这些人啊,加起来,都比不得长公主尊贵。” 丫鬟的话说到了厉宁的心坎儿上,她看着面前新做的几件衣裳,挑起了其中一件浅绿色的衣裳道:“明日就穿这个吧,拿去焚香,用玉兰香。” 丫鬟低头一笑:“郡主还真是贴心,知道未来郡马喜欢绿色,也喜欢玉兰花,连衣裳都这么上心,郡马知道了,必定欢喜。” 厉宁笑了笑:“本郡主即便不做这些,他难道敢不高兴。” “这是自然的,我们郡主身份尊贵,又这样的花容月貌,未来郡马爷是烧了高香,才能得郡主这样的妻子。” “对了,我那套赤金的头面呢,可修复好了?” “还没有,阑门的匠人说了,至少要半个月才能修复好,如今才过去十日呢。” 厉宁当即皱眉:“还要这么久,京城中没有别的更厉害的匠人可么?” “京城中最厉害的匠人就是阑门的,他们说至少半个月,放到别家,恐怕也得二十来日呢。” “我还想着明日戴那套,算了吧,反正也有些旧了,你拿上我的钱袋子,多戴些银子,我们去买新的,正好也许久没出门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马车很快准备好,厉宁由下人搀扶着上了车,直奔京中的几家首饰铺子。 “这不是傅家的产业,换一家。”刚掀开帘子准备下车,抬头瞧见铺子上的牌匾,厉宁脸色难看了两分。 丫鬟犯了难:“郡主莫要生气,近来京中的贵女都偏爱来这家铺子呢,说是发钗的样式新颖,里头的丫鬟啊,还会教人梳好看的发髻呢,都是从前未曾见过的。” 第664章 第664章 傅宁月这几日都没能出的了家门,今日也是实在闷得慌,再加上铺子里来人传了话,说是最近新收了个厉害的女伙计,想出的法子帮铺子挣了不少钱。 掌柜的是个赏罚分明的,当下就问这女伙计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女伙计却道,想见傅宁月一面。 掌柜的还疑惑,一开始没敢应下。 毕竟他们主家身份尊贵,近来皇城里好长时间都不太平,万一这女伙计是个坏心眼儿的,想动点什么手脚,他这个做掌柜的也吃不了兜着走。 派人查了女伙计的底细,才知她是良民出身,没什么大问题,这才叫人去府上给傅宁月传了话。 傅宁月央求了宁远侯许久,才得了这一个时辰出门的空,身边还叫人跟着,青海重伤未愈,在府养伤,清河与清川倒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宁远侯不放心人,把身边的侍卫头领清流指派了过来。 “姑娘,马车已经套好了。”清流恭恭敬敬的请傅宁月出去。 清流是个三十多块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脸色黝黑,眉骨上还有两道狰狞的疤痕,看起来十分吓人。 他跟在宁远侯身边十多年,是最受宁远侯信任的人。 即便是青海他们这些人,也是经清流的手训练出来的。 即便是傅宁月,此刻见了人,也得老老实实叫一声,“清流叔。” “父亲真是太小心了,竟然让清流叔同我一起出门逛街,清流叔你可是上阵杀敌的将领,陪着我一个小姑娘出门逛街委实是屈才了,要不您......” “姑娘,您就少废些口舌吧。”清流笑呵呵的打断了她的话,傅宁月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跟亲生女儿没什么区别,小姑娘心里想着什么,他门儿清。 “侯爷让我跟着你,我是不会让姑娘自己出去的。” 傅宁月撇了撇嘴:“清流叔,父亲就是太小题大做了,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没歇两天呢。” 清流笑了笑:“劳烦姑娘关心,姑娘要是安安全全的回到家,我也才能安心歇下。” 傅宁月说什么,他都不接茬。 “那麻烦清流叔了。”她提着裙摆上了马车,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老父亲的不信任。 她不过就是出门看看铺子而已,又不是去找顾南钰的。 竟然还让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半个时辰后,刚到铺子门口的傅宁月便遇见了来首饰铺子取东西的沈微远。 “傅姑娘!”沈微远见了人,开口打了招呼。 傅宁月点了点头,目光自他手上的发钗上略过,并未多说什么,转头就要走。 却在这时,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了进来。 “傅宁月?” 厉宁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进了铺子,神色倨傲的在傅宁月和沈微远之间来回流连,最终问:“沈公子今日怎么会到这里来,怎么,你同傅姑娘相熟?” 她不过刚刚听了丫鬟的话,纡尊降贵的来了这铺子,打算买一些新的首饰,准备明日戴着给沈微远看,毕竟明日是下聘的大日子,她自然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谁能想到,一只脚还没踏进铺子里头呢,就看到傅宁月这个贱人竟然在和她的未婚夫搭话。 离的远,并没听到两个人说了什么。 但傅宁月竟敢勾搭她的未婚夫,让她如何能忍! 第665章 第665章 沈微远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郡主误会了,我与傅姑娘不过几面之缘罢了,既然见了,总要打声招呼。” “原来是这样。”厉宁的眼神轻轻扫过傅宁月平静的面孔,深黑的眸子底下闪烁着警告的光芒。 她自然是相信自己的未婚夫的。 但是再相信沈微远,也架不住有些小贱蹄子总往他的面前凑。 连娘都说了,沈微远才学斐然,容貌又出众,在这一批的学子之中,就属他一个人前程最好,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盯着呢。 也幸而他们下手快了,才能将人抓住。 所以让她收敛着一些自己的脾气,免得将人给吓跑了。 也正是因此,厉宁最见不得沈微远同别的什么女子有什么过于亲近的举动,哪怕是多说两句话,在她看来,那些女人就是心术不正。 她可是郡主,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身份最是尊贵,她要嫁的男儿必定是天底下最好的。 同样的,她这样尊贵的身份,也绝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 这个傅宁月,名声臭的厉害,没几个世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看来是想自个儿出来找男人,当真是不要脸! 傅宁月只觉得厉宁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和善,想想也是,自己之前差点儿搅了她主持的赏花宴,厉宁心里记着,也实属正常。 不过那件事,错不在她。 她自然没理由愧疚。 至于厉宁心里的想法如何,傅宁月可不知道。 她对着郡主行了个礼,招来掌柜亲自接待:“郡主大驾,切莫怠慢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 他都干这一行几十年了,不能得罪贵人这么重要的事儿,他当然清楚了。 厉宁本不想这么随便放傅宁月离开,即便沈微远开口解释了,她仍觉得傅宁月心思不纯。 可若是把人留下了,让沈微远有了注意到傅宁月的机会,她才是真的傻了。 等傅宁月离开,厉宁才是笑着问沈微远:“沈公子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 她的目光下移,落到了沈微远手中的发钗上。 发钗的样式是她喜欢的赤金色,用料看起来也是昂贵,伤口镶嵌了红宝石,像是坠在枝头的石榴花,金贵奢蜜。 沈微远低头笑了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原本想来挑一件作为礼物,明日送给郡主,不想,让郡主瞧见了。” 厉宁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一时甜滋滋的,连笑容都更深了两分。 她就说嘛,沈微远既没母亲,也没姐妹,买了这发钗,除却送给她,应当就没有旁人了。 “也不知郡主喜不喜欢,在下着实不懂这些。” 她很懂事的开口:“无妨,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第666章 第666章 沈微远听到这里才放心了,大手一挥,让伙计将东西包起来。 买完了东西,两人也没有离开分开,厉宁主动邀请沈微远取街上逛一逛。 沈微远当然也不会拒绝。 丫鬟本来还想提醒厉宁今日来的主要目的,最后看着自家主子眼珠子都快黏在状元郎身上了,到底没再开口。 铺子里,傅宁月在楼上雅间见到了掌柜口中说的女伙计。 巴掌大的小脸,杏花一般的眸子像两颗宝石,看起来十分吸引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肤色蜡黄,但不难看出,对方是个美人胚子。 见了傅宁月,她二话不说,对着她跪了下来。 “今日得见傅姑娘,实在是有事相求,请傅姑娘为我姐姐报仇。” 她这么突然起来的一番动静,着实是把在场的几个人都惊住了。 清流一直站在傅宁月身侧一步的距离,只要这个女伙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他就会立刻动手。 春喜手掐着腰,一脸不满:“我说怎么有人不要钱也不要赏,原来是有事想求我们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们姑娘每日有多少事情要忙,替你报仇,凭什么呀?” 放在从前,春喜或许会觉得眼前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可怜的很,后来与傅宁月经历了这么多,再加上听了她许多道理,春喜早就想明白了。 人啊,是不能一味的发善心的,自己的事儿都总有管不好的时候,哪儿有那么多功夫去管别人啊。 何况,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会不会损害她们自己的利益呢。 她可见不得自家姑娘为别人劳心劳力,多累呀。 “有什么话起来说吧。”春若看了眼傅宁月的脸色,扶了女伙计一把。 女伙计却没有起身:“小女有的就是这一条命,我知道我这么贸然请求,姑娘必定心存疑惑,烦请姑娘给我一盏茶的时间,让小女将事情原委告诉姑娘,姑娘再来定夺也不迟。” 傅宁月沉默了一瞬,到底没把人赶出去。 “你说吧。” 几人坐在雅间里,房门紧闭。 女伙计闻言彻底松了口气,抹掉了眼角的泪珠一字一句道:“小女原明黄秋柳,家住京郊,三年前母亲病重,要很多钱治病,父亲没了法子,便将我还有姐姐黄秋叶送到了国公府当差,想借这点银子替我母亲看病。” “我母亲得了好药身子也见好,我和姐姐都很高兴,我是在魏二姑娘的院子里当差的,平日里做的都是一些杂活儿并不受魏二姑娘重视,可没姐姐确实在世子夫人的院里当差。” “我姐姐比我大三岁,今年十八,是村子里出了名儿的美人,这些年,娘亲的病好了许多,快要痊愈,姐姐就攒了赎身的钱,准备今年给我们俩赎身。” “可是谁都没想到,世子与世子夫人有一次吵架,事后喝醉了酒,强要了我的姐姐。” 黄秋柳说到这里,眼泪便再也止不住,漱漱而落, 第667章 第667章 “可怜我姐姐被要了身子,丢了清白,世子事后清醒,竟也没打算要给我姐姐一个名分,姐姐找我哭诉,我本想着去求世子给一个公道,姐姐却拦着我。” “她说,世子尊贵,这件事说出去,到最后说不准会成了她处心积虑勾引世子,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黄秋柳咬着牙,唇角几乎都咬破了,眼中的恨意滔天。 “没想到的是,那日世子醉酒强要了我姐姐的事最后传到了夫人耳朵里,夫人认定是我姐姐勾引世子,竟将我姐姐绑了关到柴房......” 她说到这里,语气哽咽,断断续续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一会儿,才是平复了心情,恨恨道:“世子夫人竟让府上的小厮凌辱我的姐姐,至死方休!” 一个姑娘家的清誉是比性命还重要的。 世子醉酒要了她姐姐,她姐姐无处哭诉,最后都不打算追究,当然,黄秋柳也清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恐怕也没这个能力和机会追究。 可明明她姐姐才是受害人,到最后惨死的还是她姐姐。 “那天,姐姐已经攒够了银子,准备晚上就和管事的说明这件事的,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我与她就是天人永隔。”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姐姐就能自由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世子夫人也是女子,我姐姐也是受害者,她却用这种最残忍,最令女子无法接受的办法来残害我的姐姐!” 黄秋柳抬起一张泪水模糊的脸:“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姐姐已经被送到了乱葬岗,身上一裹草席,连一件衣裳都没有,生前不得安宁,死后也备受羞辱。” “我母亲得知这件事,大好的身子一时受不住,怒火攻心,也撒手人寰!” “我想去告状,几次都被打回来,我父亲担心我受到牵连,怕我也出事儿,便让我忍气吞声。” “傅姑娘,我真的不甘心!” 听完黄秋柳的话,雅间之中安静的可怕。 春喜与春若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黄秋柳身上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真是太可恨了,魏家从上到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京城里还到处传呢,说世子和世子夫人琴瑟和鸣,谁家夫妻看了都羡慕,没想到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即便是生气,她也不该采用这样让人没办法接受的方法来惩治一个女子。” 即便是沉稳如春若,此刻脸色也沉了下来。 傅宁月深深看了黄秋柳一眼,许久后才道:“所以你在得知我与魏云意有过节的情况下,来了这家铺子,就是为了借我的手?” 黄秋柳没有否认:“是,姑娘是宁远侯府千金,身份贵重,魏云意要杀您,我想您也不可能就此作罢,倘若姑娘能为小女报仇,小女这条命,从此以后,就是姑娘的。” “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儿,你既断定我家不会善罢甘休,为何不找我父亲,却来找我?” “侯爷待姑娘如明珠,整个京城都知道,可小女不过是平头百姓,想见侯爷难如登天,而姑娘做掌家一事,人人皆知,相比之下,见姑娘就更容易些。” 第668章 第668章 傅宁月漫不经心的端起了茶盏,慢悠悠的晃荡了一下,却是没喝,低头看她:“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帮你?” 黄秋柳抬起头,眼神坚定:“不是帮我是帮傅姑娘?” 傅宁月当真是被她勾的起了好奇心:“说来听听。” 黄秋柳抬起头,紧紧的攥着手指,似乎是犹豫。 一旁的春喜急了:“你快点说呀,不说我们小姐怎么帮你。” 要是一开始知道黄秋柳这么可怜,春喜才不会多嘴说那两句话。 “我只能告诉傅姑娘一个人。” “这不行。”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春喜和春若的拒绝。 “要么你就在这里说,要么你就离开。”春若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冷意。 黄秋柳咬了咬牙:“不是小女子不愿意,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多,也就越发危险。” 傅宁月沉思片刻,做出了决定:“你们都出去。” “小姐。” “姑娘!” 春喜和春若都急了。 黄秋柳大概听明白了两个人的意思,二话不说,从发髻上吧木头簪子拿了下来。 春若见状,下意识将傅宁月护在身后。 春喜则是警惕挡在身前,眼神冰冷:“你要干什么?” 就在二人以为黄秋柳要行刺的时候,黄秋柳手起簪落。 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下,女子的掌心被贯穿,黄秋柳疼的额头冒汗,脸色煞白:“姑娘,姑娘放心。” 她深吸口气,像是不怕疼似的,又将簪子拔了出来:“现在,我已伤了我的手,即便想做什么,也是行动不便,如此,二位姐姐放心了?” 春喜和春若都惊呆了。 “你,你这是做什么?” 黄秋柳凄惨一笑。 傅宁月此时拨开了挡在身前的两人:“好了,你们出去吧,顺带去小夏那里拿些药来。” “......是。” 二人到底还是出去了。 黄秋柳捂着手,手上贯穿的窟窿不断的流血,顺着桌子,在地上形成一个小的血泊。 说不震惊,是假的。 她把自己的帕子递过去,叹道:“过来,我给你包扎。” 黄秋柳捂着直发颤的手往后退:“多谢姑娘好意,不必了。” 傅宁月却将帕子递了过去:“那你自己包扎一下。” 黄秋柳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接了帕子过去,缠在了手上,随后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有些艰难的拿出了一份已经折叠了不知多少次,皱巴巴的一张纸。 “这是我在我姐姐的住处找到的,姐姐死后,给我留了赎身的银子,魏家的人怕我闹事,便将我打了出去,管事的嬷嬷见我可怜,就准许我去收拾了姐姐的遗物。” “我是不识字儿的,后来分开抄录了这些字,请了村子里的教书先生一个一个的认,才是知道了。” “姑娘,魏家残害忠良无数,人人得而诛之。” 第669章 第669章 傅宁月看完了信的内容,再看上头的落款,眉头紧蹙。 信上所写,乃是去年通州刺史被斩一事。 一个贪污受贿,被上报朝廷的黑心官员,被判死刑并不足以为奇。 每年这样的事情不知要发生多少,即便是傅宁月也没听了个仔细。 短短的一封信,提及通州刺史家中缴获钱财不过千余两,还上报了通州刺史家两个被卖入青楼的女儿,说是被赎了身子,暗中贩没成奴,正往京城送。 送到何处,显然不言而喻。 堂堂刺史,被抄没的家底只有千两银子,都算不多了,更别说通州地界繁华,百姓安居乐业,并不是穷乡僻壤。 通州刺史若是真的贪污受贿,又怎么可能只有千两银子的家底。 这显然不对劲。 当然,这一封信里就只能看出这些。 再者,信是真是假,也有待考量。 见傅宁月不曾开口,黄秋柳跪了下来,手贴着地,重重的磕头,久久沉默着。 “行了,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当然就不会这么信了黄秋柳的话。 不光信的真假存疑,连黄秋柳本人,她也并非是全然相信的。 要说深仇大恨,应当是程首辅家与魏国公家仇恨更深才对。 黄秋柳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忙对着她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你先起来吧,回去等我消息。” “我如今就住在铺子后头的柴房之中,家里离京城比较远,掌柜的见我可怜,就准许我在柴房之中勉强度日,姑娘若真有消息,直接差人到这里来找我就好。” 傅宁月不动神色笑了笑,应了一句“好。” 等到这些话说完,傅宁月叫来春喜春若,帮着她包扎了一下伤口。 “你倒是真狠得下心,这么大一个窟窿,也不怕废了手。” 黄秋柳擦了擦眼泪,语气哽咽,却是高兴的:“哪怕手废了,我也要给我姐姐讨一个公道,她这辈子太苦了。” “你姐姐也是个可怜人,这魏世子真不是个东西。”春喜忿忿的骂出了口:“都说他与世子夫人恩爱非常,现在看来,不过都是表象罢了,倘若真的恩爱,又怎么会随随便便的重新一个丫鬟。” 骂完了,春喜得出结论:“可见魏世子并非是个好东西,魏云意定然是同魏世子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春若扯了她袖子一把,严肃道:“少说两句。” 待黄秋柳的伤口包扎好了,她这才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 傅宁月端着已经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沉默许久,等到外头的脚步声走远了,才叫来了清川和清河。 “去查这个黄秋柳。” 魏家敢设计害她父亲,她是不会放过魏家的,如今这关头,她是在暗中盯着魏家的错处,可从天而降的馅饼没那么好吃。 俩人领命,立刻离开了铺子。 春喜有些疑惑:“小姐,您是不信这个黄姑娘吗,我瞧着她那般果断就扎通了自己的手掌,应当不至于会拿这个来骗人吧。” 傅宁月淡淡瞥了她一眼,道:“你莫不是忘了苦肉计。” 春喜一愣。 春若也附和道:“这黄秋柳确实有古怪。” “你也看出来了?”春喜疑惑。 第670章 第670章 春若摇了摇头:“不是看出来的,是推断出来的。” 春喜眨巴眼睛,等着她的下文。 “她既有做发钗样式的本事,也有替人梳一手新发髻的能力,在魏国公府,却是一个洒扫丫鬟,你不觉得奇怪?” “兴许,是魏俩人不信任外头买来的丫鬟,所以不让人近身也说不定呢。” “好,就按你这么说的,那么黄秋柳的母亲病重,急需银子用,她为何不显露自己的本事去外头赚钱,做发髻新样式,可比卖身做丫鬟赚的多多了。” 话到此处,春喜后知后觉:“你说的也有道理啊,这么说来,这个黄秋柳的确大有问题。” “不好姑娘,今日的事,要不要同侯爷说啊。” 傅宁月把信纸收了起来,淡淡开口:“暂时不必,等结果吧。” 倘若黄秋柳没问题,她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 不多时,主仆几人从楼上雅间下来。 楼下的大堂里,有一对瞧着眼熟的身影。 “你们大戚男子怎么这么奇怪,比我们北疆的女子还要扭扭捏捏的,不过是让你看看我戴这个好不好看罢了,支支吾吾个半天也没个结果,莫不是分不清美丑?” 大堂里,重新穿戴上了北疆人服侍的银戈正拿着一支攒金丝的发簪往头发上别,身侧站着一个五官俊郎深邃的年轻人,正是她的兄长释爻。 两人对面,则是一脸羞赧的程家六公子。 “抱歉,公主,我的眼光向来是不如你们这些姑娘家的,你自己选就好,看中了哪个,我来结账。” 银戈盯着他羞红的面颊,忽然就把手中的发簪放下了,只觉得颇为有趣。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我不过说两句话罢了,脸红什么。” 程家六公子的脸更红了。 撞见这几个人,是始料未及。 傅宁月本想转头回去,银戈这时候已经看见了她,扬手就对着她直招呼。 “傅姑娘,许久不见了。”银戈没给傅宁月说话的机会,跑两步撂下身边的人迎上来:“听说你受伤生病了在家,如今看着,真是大好了。” 傅宁月默默叹了口气,有些后悔。 方才应该在楼上多待一会儿再下来的,说不定就和这几个人错开了。 “多谢公主关心,这几日休养的好。” “看你这气色好的,压根就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来来来,本公主给你介绍两个人。”银戈仿佛完全忘了两人之前嗯不愉快,拉着傅宁月的手臂就往程家六公子身边去。 “这位,本公主想,你们久在京城,应当也认识,是你们大戚的皇帝陛下赏赐给我的未婚夫,程家六公子。” 二人互相行了礼。 银戈又给一旁的释爻使了个眼色,唇角划过了一抹狡黠的笑:“这位是我的王兄,释爻。” 傅宁月又行了个礼。 释爻的眼神从上至下的扫过眼前的女子,最后淡淡的同她问了一句好。 眼神轻挑姿态惬意,令傅宁月十分不喜。 “没想到今日这么稍巧,我们正巧要去游湖,只是不知道这京城哪儿好玩儿,这程公子呢,又是个呆子,傅姑娘聪慧,不如领我们前去吧。” 第671章 第671章 说着,银戈就率先往门口走,这是一点儿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傅宁月。 傅宁月停留在原地,向几人行了个礼:“真是不巧,家父还在府上等我回去,前几日受了惊,大夫着令我必须按时吃药,恐怕不能陪着几位了。” 银戈脸上的笑容陡然淡了许多。 “傅姑娘可是讨厌本公主?” 傅宁月低头:“臣女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 “自然是没有。”傅宁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违心话。 银戈道:“我怎么觉得傅姑娘像是讨厌我,每一次,我来找姑娘,你都有事,也不知是真的巧了还是旁的。” 任谁听了,都能品出来,银戈这是在故意为难。 释爻站在一侧,笑吟吟的看着俩人,显然没有开口制止的打算。 “傅姑娘今日还要拒绝本公主,本公主恐怕是没法儿不多想了。” 言下之意,便是让傅宁月无论如何也得带这个路了。 傅宁月又不傻,无论是没接触过的释爻,亦或是银戈,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今天她要是真的答应银戈,一同过去,才是真的傻, 她已经想好了借口,然而,有人比她先一步开口。 “公主殿下,傅姑娘身体抱恙,同我们游湖,恐怕不合适,若是加重了不适,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了。”程家六公子温声说着,“我虽整日在家,对京城各处游玩之地不熟悉,却也略知一二总不至于领着公主殿下白跑一趟,况且,你我与王子,再带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恐怕会遭人议论。” 程六本是不打算多嘴的。 先前银戈公主跟着傅宁月去过宁远侯府的人京城上下谁不知道。 只是想到傅宁月和已逝的小妹有着同样的遭遇,又是差不多的年纪,这才忍不住插上一句。 银戈挑眉斜了他一眼:“这时候你倒是伶俐起来了,方才本公主说话,怎么不见你说这些。” 程六露出一个憨傻的笑:“我一男子,着实是不懂姑娘家首饰里头的门道。” 银戈轻哼了声:“倘若我一定要让傅姑娘陪我一起呢。” 程六弯唇,依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公主,咱们大戚的宁远侯,您也是知道的。” 宁远侯护起人来,可是谁也不顾的。 银戈一时间气堵。 释爻这时候才出来打圆场:“好了,时辰不早了,再去的迟,恐怕租不到船了,傅姑娘,失陪。”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需要傅宁月陪着了。 银戈纵然不甘心,想想宁远侯,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勉强撑出个笑脸和释爻走了。 程六对着傅宁月揖了揖手,也跟着离开。 等人走远了,春喜嘀咕道:“没想到这个程六公子人还不错,瞧着不像是传闻中,见色忘妹的那种人啊。” “行了,走吧。”傅宁月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主仆几个坐上马车,打道回府,春喜又提起方才的事。 第672章 第672章 正暗中跟随,准备肆意寻找时机将自家大人准备送给傅宁月作为礼物的的顾玖迟迟找不到时机,眼看着傅宁月踏上马车已经回府,思想去,他只能先回去。 不想半路遇见了出来办事儿的顾肆。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顾肆看着他手中捧着的盒子,忍不住乐了:“别告诉我,你东西没给傅姑娘送过去。” 顾玖沉默了一瞬,诚然道:“傅姑娘身边的侍卫,换了一个。” 顾肆挑了挑眉:“换了谁?” 顾玖瞥他一眼:“说了你也不认识,那人的功夫应当在你我之上。” “当真?”顾肆有些吃惊,遂又点头,“想想也是,傅姑娘身边的侍卫到底不中用,一次次的让她受伤,也难怪宁远侯换人了。” “不见得。”顾玖冷不丁道一句,将顾肆的想法打破:“这次应该是为了防咱们,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为了防大人的。” 顾肆撇了撇嘴,无法反驳。 “那这东西怎么办,大人精心准备了许久,就是为了给傅姑娘一个惊喜。” “只能带回去了。”顾玖冷着脸往大理寺走。 顾肆追上去:“我说,你就不在想想别的办法了?” “想过,没用。” 傅姑娘身边的侍卫警惕性高的出奇,他几次靠近都险些让对方察觉了,幸而没有离的太近。 若是近了,被那侍卫发现,他也无法交差。 “行吧,那先回去吧,话说回来,宁远侯怎么对咱们大人意见这么大。” 顾玖没有说话,但......说实话,大人这般被宁远侯嫌弃,也在意料之中。 至于原因,不可说。 两人往大理寺走,一道娇小瘦削的身影闯入了顾肆的视线。 顾玖也看到了正穿梭在人群中的瘦小女子。 正是之前于首饰铺子里出来的那个女子。 顾肆看到了女子手上缠着的帕子,失声道:“那不是傅姑娘的帕子么?” 顾玖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有些疑惑:“你还认得出傅姑娘的帕子?!” 顾肆点头:“之前大人可都是让我盯着傅姑娘的,难道你忘了。” “可你怎么会记着傅姑娘的帕子?”顾玖还是疑惑。 顾肆不明所以:“见的多了,自然就记得了,上头绣的是圆溜溜的橘子,平常的姑娘家帕子都是杜鹃海棠花之类,只有傅姑娘爱好特殊。” 顾玖盯着人,看见黄秋柳神色警惕的进了一个巷子。 “跟过去看看。” 黄秋柳行踪诡异,入了巷子前还往四周看了看,仿佛是在确认无人跟踪。 顾玖清楚的记得傅宁月今日之所以能出门,皆是这个姑娘苦苦相求。 听掌柜的说,傅宁月临走前许诺了这姑娘什么。 这就更奇怪了。 两人迅速跟到了巷子口,黄秋柳正跟着一个皮肤白皙的男子低声交谈着。 男子穿着朴素,身上的衣服还有补丁,可那脸瞧着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做苦力活的。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有古怪。 只见黄秋柳低声和那男子说了什么,男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从口袋中掏出了银票给她递了过去。 黄秋柳当即手下,恭恭敬敬的目送人离开。 收了银子在怀里,黄秋柳深吸了口气,两只手交叠着,准备离开。 第673章 第673章 还没走上几步,后颈忽然一疼,黄秋柳闷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是眼前一黑。 顾玖轻车熟路把人往肩头一扛。 ...... ...... 再次睁开眼前,迷糊的景象逐渐变的清晰,黄秋柳眨了眨眼睛,后颈脖疼的厉害,她伸手想揉,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四肢被锁住了。 周遭一片漆黑,仅有的光性是从头顶半个人头大小的窗口透进来的。 湿潮的气息扑面而来,看清四周是个什么地方,黄秋柳陡然睁大了眼睛,剧烈挣扎起来。 这,这到底是哪里? 拐角有两只老鼠正头对着头觅食,鼻息间还有一股令人无法接受的恶臭味。 挣扎之间,铁链发出声响,恰巧顾肆这时候进来,看见她醒了,立刻去报。 “等等,别走,回来!” 好不容易看见人,黄秋柳还没反应过来,顾肆就已经走远了。 本就苍白的脸上透出惊慌失措,被贯穿的掌心血淋淋的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黄秋柳却顾不得这点疼痛。 “这到底是哪里,有没有人,为什么绑我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记忆并不十分清晰,只记得有人把她打晕了。 再然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别喊了,这里不会有人听见的。” 终于,顾肆慢悠悠的回到了牢房,顺手把牢房的门打开。 “你是谁?”黄秋柳盯着忽然出现的年轻人,她并不认识这人。 她的话才落下,年轻人身后又出现了一个俊美男子。 大理寺卿顾南钰! “顾,顾大人!”在魏家做事的这几年,大小的宴会她也是去帮过忙的,自然见过这位。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罪,亦或者是什么时候得罪的顾大人,竟劳动这位将自己绑了过来。 难不成是魏家授意! 顾南钰冷眼扫过神色仓皇的女子,视线往桌子上染了血的帕子上落了落:“你为何刻意接近傅姑娘?” 黄秋柳一怔,下意识想否认,这时才发现那帕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拿走了。 “......我没有刻意接近傅姑娘。”黄秋柳心头直跳,几乎不敢大声说话。 京城中谁人不知,顾大人断案的手段犹如雷霆。 在这样的人面前撒谎,黄秋柳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没有?” 男人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些,冷锐的目光犹如利刃:“你若再撒一句谎,我便杀了你的父亲。” !!! 黄秋柳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顾,顾大人,我真的......” 顾南钰眯了眯眸子,薄唇锋利:“想清楚了再说。” 黄秋柳咬了咬牙,哪怕只是看一眼顾南钰,便觉得双腿打颤。 她该庆幸,自己的身体是被吊着的,否则这会儿定然要跌在地上。 一边是自己的父亲,一边是姐姐惨死之仇,要她怎么选? 第674章 第674章 顾肆好心提醒:“我们大人向来说一不二,姑娘,你想好了再说。” 黄秋柳闭了闭眼,许久后终于做出了选择。 死人与活人之间,该选谁似乎不用深想。 “我是想请傅姑娘替我报仇,并没有旁的意思。” 都说顾大人谁都不惧,断案从来也只看结果,不看与谁有关。 即便是天家皇子,犯了错,落到他手里,也只有公事公办的份儿。 黄秋柳只能祈祷,这位顾大人真如传闻中一般铁面无私。 不等顾南钰开口,顾肆就将旁边的银票拿了出来:“这五百两银子,凭你,从何处赚来?” 黄秋柳顿时哑口无言。 顾肆又道:“王公公可是丽嫔娘娘身边的人,看来黄姑娘定然是丽嫔娘娘的得力干将,否则也不会让王公公从宫里专门跑出来一趟,给你送银子了。” 黄秋柳心下一沉。 她早该想到的,这些人既然是在她与王公公说话的地方将她带走,应当也是看见了王公公的。 “顾肆,去将她父亲带过来。”顾南钰寒声道。 黄秋柳惊道:“不,我说,我什么都说。” 她看了看顾肆,又看了看顾南钰,终于道:“是这位王公公忽然找到我,给我银子,让我去接近傅姑娘的。” “目的。”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只知道她们出银子,让我去找傅姑娘,说是傅姑娘定然会为我报仇的,王公公还教我如何引的傅姑娘出府。” 顾南钰:“她们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黄秋柳将事情起因老老实实说了。 她姐姐的事情里没有一句假话,都是真的,魏国公世子羞辱她姐姐是真,世子夫人杀她姐姐,气死母亲也是真的。 她发誓要为姐姐报仇,是以,不论宫里的贵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都不在乎。 只要能报仇,让她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审问完黄秋柳的顾南钰没有将人放走,思来想去,今晚决定去寻傅宁月。 傅宁月并不一定会信黄秋柳的话,丽嫔的事她却不知道。 然而,这一次,顾南钰失策了。 顾玖说的没错,宁远侯新派遣的侍卫果然是厉害他不过是才进傅宁月的院子,这人便察觉到他的到来。 夜色浓重,一前一后的身影犹如两只经过迅猛的豹子,速度快人眼几乎捕捉不到。 清河与青海对视一眼,霎时间了然。 定然又是顾南钰。 “要不要告诉姑娘?”清川有些纠结。 清河则是看向了寝屋,里头的灯还没灭,隐隐能传出几个姑娘嬉笑打闹的声音。 清河挑了挑眉:“你去说?” 清川后退一步:“为什么我去说,你怎么不去?” “你提的,你说。” 清川:“......” “那还是别说了,免得姑娘知道了心神不宁,再让清流叔发现端倪,到时候你我都倒霉。” 这回落到清河无语:“若是不说,回头姑娘问起来,你我怎么答?” “就说是刺客不就行了。” “倘若回头顾大人同姑娘提起怎么办?” 清川笑了:“怕这个做什么,一时半会儿的,顾南钰恐怕见不到咱们姑娘。” 一向沉稳的两个人,因着这件事争斗了两句,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傅宁月。 第675章 第675章 趁着清流没回来之前。 “清流叔去追顾南钰了?”傅宁月诧异看着两名侍卫,抬脚往门口走:“什么时候的事,我方才怎么没听到动静。” 清河低下头,道:“大人一进院子,就被清流叔发现了,不过大小姐可以放心,凭顾大人的功夫,清流叔也就追一会儿,追不上便回来了。” 他们和顾南钰交过一两次手,顾南钰的功夫在他们二人之上。 清流叔的功夫也在他们两人之上。 至于这二人孰高孰低,暂时还分不大清。 但清流叔一定会以大小姐的安慰为重,追不上人就会迅速赶回来,免得对方耍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傅宁月有些担心。 清流叔的武功如何,她是知道的,至于顾南钰,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清流叔。 要是落于下风,被发现了。 那个场面和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不会的,就算打起来,清流叔下手也有分寸。”清川出生宽慰。 傅宁月却并没有被宽慰道。 她重新坐回屋里,有些纳闷顾南钰怎么挑这个时候过来,他明知道这几天父亲看管的严...... 等等。 傅宁月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凝着深黑的眸子,目光自清川和清河身上略过,忽然道:“你们二人如何知道那就是顾南钰的!” 清川愣住了,回头看清河。 清河眨了眨眼,面上罕见的露出两分心虚。 本着主子问话,不得有隐瞒的汇聚,清河还是说了:“大小姐,我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傅宁月面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什么叫你们早就知道了?” 难道说,之前顾南钰每次来,这几人都知道, “清海也知道!” 二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傅宁月又问:“之前几次,你们也都知道!” 回应她的还是点头。 傅宁月捏了捏帕子,深吸口气:“这么说来,你们一直知道我和顾南钰之间的来往,每次顾南钰来,你们都装作不知道!” 这回清河与清川没说话了。 训练多年的本能让他们清楚的感觉到,大小姐生气了! 傅宁月确实挺生气。 既气这几个侍卫,也气自己没发现。 她脸颊微红,捧着茶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们之前为什么不同我说?” “最初的时候,顾大人来,我们交过手,以为对方是刺客,知道是大小姐同意之后,我等便没再阻拦。” 言下之意,就是给两人行方便了。 顿了顿,傅宁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忙问:“......那这些,你们没告诉父亲吧?” “大小姐放心,我等并没有告诉侯爷。” 如今大小姐才是她们的主子,侯爷那边,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当然是要偏帮着大小姐的。 “你们,先下去吧。”傅宁月眼睛一闭,觉得心累。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没想到他们都知道。 都——知——道! 第676章 第676章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傅宁月终究没能等到顾南钰来,顾南钰也没能甩开清流。 回到安远侯府,他让人去打听这名护卫的来历,这才知道,名叫清流的侍卫从最初就是跟在宁远侯身边的人,即便是傅宁月他们见了清流,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大人,宁远侯连这么一个有功勋在身的将都请出来了,要不然,咱们最近还是避避风头吧。” 顾肆俨然没想到自家大人有朝一日竟也有吃瘪的时候。 这个清流,果真是非同凡响。 想想也是,能跟宁远侯上战场,拼杀多年,存活至今还甘心情愿在宁远侯身边只做一个护卫的人,必然不是个普通人。 顾南钰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锦盒上。 盒子用了上好的金丝楠木,在烛火的照耀下显的溢彩流光,绚烂夺目,盒子里头,是他请人专门去北海寻来的品相极好的珍珠,足足有半个手掌之大,价值不菲。 珍珠虽珍贵,但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稀有的是这颗珍珠的个头,无论是品相还是颜色,都是他生平所见之最。 北海那边一有消息来,他便立刻让人拿了银子去将这颗珍珠收下,用作送傅宁月的礼物。 安远侯听说了这件事,还特别稀奇的过来问一问他,是不是宁远侯家的姑娘要过生辰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对他而言,就算不是生辰,有好的东西,寻来了送给傅宁月,她应当也是会开心的。 顾南钰从前没有为什么人这样上心过,只觉得麻烦。 自己有了喜欢的人之后,才懂得书上说的心甘情愿,甘之若饴是怎么回事。 他敲了敲盒子,淡淡道:“明日,请肃亲王来一趟。” 宫里,隔着窗,望着满院子盛开的花,丽嫔全然没有半点困倦意味。 “也不知道这黄秋柳办事到底如何了?”她拿起剪刀,将窗台上花盆里的一株月季剪了下来,送到鼻间闻了闻,香气不重。 贴身的宫女见状,低声道:“娘娘谋算周全,这件事必会如娘娘所愿的。” “希望如此吧。” 好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才等来了这样的机会,希望老天爷不要让她失望。 宫女不轻不重的揉着她的肩,有些担心:“娘娘这几日睡的越发晚了,要不奴婢明日去太医院请一些安神药过来,娘娘服下,也好安眠。” 丽嫔摆了摆手:“不必了,迟一些睡也没什么,反正陛下也不会过来,我乐的自在。” 宫女撇了撇嘴:“娘娘还说呢,秀嫔他们巴不得陛下天天去她们宫里,娘娘倒好,陛下来了,竟还想借口推拒,奴婢真是不明白。” 丽嫔轻声笑了,随口解释一句:“在这宫里树大招风,陛下的宠爱是福也是祸,风头太过也不好。” “可既有了陛下的宠爱,娘娘还怕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要这份宠爱了。 丽嫔垂眸,看着手中红艳如火的月季,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稍纵即逝。 “我总归是福薄。”丽嫔不轻不重说了这么一句,眼看着宫女还要说,她起身:“睡了,你也下去吧。” “奴婢伺候娘娘。”宫女搀扶着她到床榻边。 第677章 第677章 就在这时,外头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内侍的传唤:“陛下到——” 丽嫔眉头一皱。 一旁的宫女却是高兴:“陛下这个时辰过来了,应当是刚刚处理完奏折,娘娘,奴婢伺候您梳妆。” “不必了。” 丽嫔坐回到榻上,明暗交界的光影照不出她脸上的神情。 景帝在内侍传完话之后,便长驱直入。 门口守夜的宫女替他开了门。 “丽嫔可是歇下了?”景帝盯着一身夏夜凉意,快步入内。 丽嫔眉眼顿时浮出了惊喜的笑:“刚要歇下,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您不是在御书房处理国事么?” 景帝呵呵笑了声:“夜深露重,这帮大臣烦的很,一些琐碎小事也要啰里啰嗦写上几页,朕看的头疼,上你这儿来看看。” 丽嫔闻言,吩咐宫女去打水:“那臣妾伺候您沐浴更衣。” 大半夜的,景帝到了她这儿,必然是不会再走了。 尽管各宫里的灯下熄了可景帝半夜三更奏折都没处理完,便撒手不管去了丽嫔宫里的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传入了各宫妃嫔的耳朵里。 皇后,恰是第一个知道的。 “陛下还真是宠着丽嫔,这都快子时了,还要跑去她宫里!” 皇后原本都睡下了,听了这消息被扰的心烦,一张风韵犹在的面上森森然:“按这样发展下去,丽嫔的肚子迟早会有动静的。” 嬷嬷闻言,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忙献上计策:“娘娘,咱们这一次一次下手,也不是个事儿,不如来个一劳永逸。” “不成,风险太大。”皇后第一时间否决了嬷嬷的提议。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可彻底断绝女子生育的药物副作用太大,到时候必定会惊动各宫,陛下也必然会命人查下去,她不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行事。 另一边,丽嫔宫里的灯已经熄了。 看着床榻边已经熟睡过去的帝王,丽嫔深吸口气,竭力忍住了内心的恶意。 和这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她恶心。 希望黄秋柳和傅家不会让她失望,赶紧弄垮了魏家,她也好...... 次日一早,肃亲王早朝都没去,光明正大的跑到了大理寺等顾南钰。 对于肃亲王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众大臣即便是心里有微词,表面上也不会说什么。 谁让人家是陛下的亲兄弟,深得陛下信任呢。 连打御使都没事儿,他们这些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于是乎,肃亲王堂而皇之的入了大理寺,又堂而皇之的入了顾南钰的公廨。 终于等到了人下朝回来,肃亲王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的叹了一句:“怎么这么迟回来,我这皇兄又说了什么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程首辅弹劾魏家罢了。” 第678章 第678章 肃亲王听了一乐,抬头瞥了顾南钰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忍不住问:“你怎么也不帮着一把。” 这小子是认定了要娶傅宁月的,傅宁月这回受伤,他竟没一点儿表示! 肃亲王不信。 “你就不心疼你家的傅姑娘。” “心疼。”顾南钰毫不犹豫的承认了,“他们会付出代价。” 肃亲王嘁了声,坐直了身子问:“我听说了,宁远侯最近,与你不和?” 问出这话,肃亲王是带着幸灾乐祸的。 旁人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可知道啊。 “是不是你和傅宁月的事,让他知道了。” 顾南钰眼神微凝,沉黑的眸子透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深意。 肃亲王一脸恍然:“我就知道。” 宁远侯是个护犊子厉害的,虽说情爱一事,得要两个人一厢情愿吧,但顾南钰怎么说也是在人眼皮子底下勾搭了人家姑娘,宁远侯乐意才怪。 “也是稀奇了,他竟没打到安远侯府上去。”肃亲王笑的肆意,眼瞅着顾南钰表情冷了下来,便更觉畅快:“想想也不奇怪,傅宁月肯定也替你求了情的,不然那场面,吓人啊。” 顾南钰:“......” “请王爷来,是有事想问。” 言下之意——你能不能闭嘴。 肃亲王依旧在笑:“不急不急,我问你的事儿,你都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宁远侯知道了?” 他一副我可是你长辈的姿态。 顾南钰忍了忍:“是。” 肃亲王这回倒是收了笑:“被棒打鸳鸯了吧,要我说,你当初就该直接上门提亲,何必要顾虑这老些事。” 他可是记着顾南钰最初时,信誓旦旦的和他说,这辈子只喜欢傅宁月一个。 可把他给气的呀。 如这会儿,应当算是“报应,”肃亲王想。 见顾南钰不说话,他又道:“实在不成,我给你保个媒,上皇兄那儿说一趟,他多少还是会给我两分薄面。” “不行。”顾南钰拒绝了肃亲王的好意:“眼下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肃亲王还想追问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话到了嘴边,迎上青年复杂的神色,就有些问不出口了。 似乎,的确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行吧,你到底要问我什么,快问。” “宫中的丽嫔,你可知道?” 话一出口,肃亲王眉心一跳,也不掩饰,转头来看他:“怎么,你与她有什么联系?” “联系没有,只是昨日,她宫里的人出来,给了一个女子银钱。” “然后呢?” “在此之前,她雇佣了这个女子,去接近傅宁月,试图挑拨傅家与魏家。” 黄秋柳的身世,顾南钰查过了。 第679章 第679章 与她说的都对的上,包括她姐姐的惨死,还有她口中关于通州美貌女奴的事。 大戚并没有明令禁止世家不允许买卖奴隶,可景帝曾明确的表示过不喜,是以,买卖奴隶一事虽没有被废,京城的勋贵人家也不敢拿到明面儿上来的,也都是私底下进行交易。 各家也都心知肚明,所以,买卖奴隶一事,也算不得什么过错。 可魏家错就错在,那女奴的身份曾是通州刺史的女儿,通州刺史又是遭魏家污蔑才被抄家问斩,如此一来,魏家的居心便足以令人深究。 顾南钰并未说出整件事的过程,只告诉了她黄秋柳与宫中丽嫔的事。 肃亲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他收去了先前的玩世不恭,面色严肃。 顾南钰微微蹙眉,静静等他开口。 肃亲王心有不安,喝了杯茶,才是道:“丽嫔曾是世子妃身边的贴身侍女。” 他口中的世子妃是谁,不言而喻。 “世子妃她......其实也没疯。” 肃亲王本来以为说出世子妃的事,顾南钰多少会惊讶,没想到他却一点儿不意外。 反倒是丽嫔的身份让他更为吃惊。 顾南钰亦坦然道:“我知道,世子妃的事。” 这回轮到肃亲王吃惊:“你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只是,丽嫔她这么做,可是为了报仇?” 肃亲王点了点头:“具体怎么回事,她没有和我细说,我只知道,她是世子妃身边的人,世子妃这么多年装疯卖傻,一直在寻找机会报仇。” “丽嫔是出嫁后从顾家提拔上来的人,颇受重用,小她几岁,当年顾家出事,丽嫔的家人也没能幸免于难,她年仅三岁的一对双生弟弟死在了其中,还有她的父母也是。” “至于世子妃是怎么暗中替她打通关节,安排了身份进宫的,我并不清楚。” 说完这些,肃亲王又解释道:“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几个月前,我无意间落下了一个玉珏,被丽嫔捡到了。” 那玉珏,是顾皇后送给她的生辰礼,肃亲王当时年纪小,并不怎么记事,却也知道,顾皇后的好。 他并无心皇位,朝廷的党争这些年他也不乐意参与。 可肃亲王知道,他的皇兄,其实并不如表面这般做了一个好的皇帝。 看似安居乐业的大戚百姓,其实很多糟污事被深深掩埋。 这些年做生意,肃亲王走南闯北,不知见过多少。 北边的干旱,灾民饿死的不计其数,负担不起税收的农户,最后沦落成了乞丐,甚至是年年都有被抄家灭族的官员,不知有多少都是冤案。 世家猖狂,不止京城。 且看景帝一次又一次对皇子的维护就知道了。 所以,在得知顾南钰的身份时,他毅然决然的选择待在顾南钰这边。 其一,他是顾皇后的儿子,有着大戚皇室的血统,其二,他断案多年,从不偏私,律法严明。 “丽嫔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报仇而已。”肃亲王忍不住替丽嫔说一句话,“到底都是可怜人,你......没有同傅家说吧。” “还没有。” “那就好,不过她这招借刀杀人也不错,反正傅家与魏家的关系已经势同水火,由宁远侯出面揭露魏家,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肃亲王打量着顾南钰的神色:“我知道你喜欢傅宁月,傅宁月若是知道了,也未必会拒绝。” 第680章 第680章 从大理寺出来时,肃亲王的脸色并不好看。 身边的小厮忧心忡忡看着他:“爷,您这是怎么了?” “回府。”肃亲王冷脸踏上马车,吓的小厮大气不敢喘,手一挥,命令驾车的赶紧回去。 一晃就是两日过去。 傅宁月没出门,自然也没见的了顾南钰。 宁远侯以清海身体未愈为由将清流留在了傅宁月的身边,导致现在进出他院子的每一个人都要严加审查,尤其是那天晚上顾南钰来过之后。 所幸清流并不知道那天晚上来的黑衣人是顾南钰。 宁远侯震惊于这些刺客的打胆,竟敢三更半夜的跑到他府上来威害他的女儿。 这如何能忍。 于是乎,傅宁月的院子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会儿莫说是院子里的下人丫鬟了,就是春喜春若两个贴身婢女出门来往,身边都得叫人跟着。 完完全全就是被监视的状态。 傅宁月气不过,寻了老父亲理论。 几次三番,都被他以为自己的安慰着想为由给打了回来。 “小姐,要是实在不成,您就让小夏出去一趟嘛,他身手好,就算是有人跟着,定然也能甩开的。”春喜见自家小姐愁眉苦脸,心中一动来了法子。 傅宁月手捧着下巴,视线落在窗外,无奈摇了摇头:“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父亲就更有理由怀疑我和顾南钰了,到时候,这些人,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撤出去了。” “没想到父亲这次这样坚决,我说什么都不同意把人撤了,他怎么就对顾南钰有这么大的偏见?” 傅宁月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春若端来一捧热茶,言语间多了两分笑意:“姑娘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说到底,侯爷也是心疼姑娘。” 傅宁月点了点头:“这一点我自然是知道,可......他先前明明对顾南钰百般夸奖。” “大约是,觉得顾大人私底下同姑娘往来,此举甚是无礼吧。” 傅宁月蹙着眉,心里思索,要用什么方法把这些人支开,她好去找顾南钰说一说正经事。 没错,是正经事,她可没有别的想法。 春喜见她愁眉苦脸,笑着出声逗弄:“小姐的眉啊,都快要皱成一个川字了,就这先前还不承认喜欢顾大人,如今看来,分明是......” “是什么?” 姜执栩身形挺拔的走了进来。 春喜一惊,忙闭上嘴巴。 糟糕了,大公子怎么过来了,大公子也不甚喜欢顾大人呢。 她刚刚说的话,大公子应当没听见吧。 春喜小心翼翼的觑一眼面色红润的姜执栩。 后者对傅宁月笑了笑,转而又提起方才她的话:“听你们再说什么顾大人,顾南钰又怎么了?” 第681章 第681章 春喜抿了下唇,有些懊悔。 方才怎么就没注意有人过来了呢。 傅宁月赶忙拉着姜执栩坐下了:“没聊什么,就是觉得父亲这阵仗未免太大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里头出了什么事情呢。” 姜执栩斜了她一眼,显然是不太相信她这说辞。 傅宁月掩着心虚一笑:“大哥今日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也看你脸色不错。” “嗯,好多了,听下人说,你今早去寻了父亲。” “是啊,想让父亲把这些人撤了,父亲偏不。” 姜执栩弯唇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果真,姑娘家大了留不住,你少私底下与顾南钰往来。” “我哪有。”傅宁月反驳道:“我不过就是不想出门的时候被那些人围观,一出门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出行,这样大的排场。” 傅宁月企图说服姜执栩来帮自己到老父亲面前说两句话。 然而这一次,她这大哥也是铁了心似的,没理会她。 姜执栩抬手,在她额心一点:“我身体大好了,打算明日去通州一趟,已经和父亲说过了,这段时间,你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明白么?” “通州?”傅宁月敏锐的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大哥怎么忽然间去通州了,那你的职务怎么办?” “我已经递交辞呈,向陛下禀明缘由,辞去神机营副统领一职。” “什么时候?” “昨日。” “明日就出发!”傅宁月深深皱眉。 是巧合吗,还是必然。 黄秋柳的那封信里通州刺史被冤而亡,族中上下一百多口全部斩首,唯有通州刺史三位貌美如花的女儿侥幸活了下来,被当做奴隶,正从通州而来。 “是啊,出发前不放心你,过来看看。”姜执栩声色温和,目光深深落在少女清丽的眉眼,透着几分忧心和不舍,“顾南钰的事,你也不必太着急上火,义父不过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罢了,等我回来,我帮你与义父说一说。” “大哥我不是在想这个。”傅宁月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哥还没告诉我,你去通州做什么?” 看着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姜执栩笑了,却没有拂开她的手,而是迎上她的目光,笑问:“小妹这么关心我去通州的目的,怎么,你有什么事?” 傅宁月微怔,摇头道:“自然是没有,只是听说,前任通州刺史因收受贿赂,欺压百姓被抄家斩首,全族无一后人,新任刺史上任不久,恐怕那边有些乱,大哥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姜执栩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自是有我的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大哥怎么同我还神神秘秘的。”傅宁月嘟囔着,有些不满。 “让你知道了,恐怕就要天下大乱了。”姜执栩垂眸,看着人比花娇的妹妹,眼中掠过一抹复杂,“好了,还要揪着我的衣袖不放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说着,他上手揉了揉小姑娘发顶。 傅宁月松开手,哼了哼:“自从大哥恢复记忆之后,一下子老成许久呢。” 姜执栩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回想起先前失忆时的所作所为,不免失笑。 “那你觉得现在的大哥好,还是失忆的大哥好?” 第682章 第682章 傅宁月撇了撇唇,到底还是扬起了一抹微笑:“只要是大哥,就都好。” 这句话倒是把姜执栩哄的高兴了:“就知道哄大哥开心,是不是我失忆了,比现在好蒙骗多了。” “当然不是。” 好吧,她承认就是的。 但心里承认就行,不能当大哥的面说。 “我这一去,最少一个月,最多......我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回来。”望着面露乖巧笑容的妹妹,姜执栩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他清楚,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小妹,你要有什么事,可以告诉父亲,不要自己一个人撑着,明白吗?” 傅宁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大哥,我能有什么事啊?” 重活一世的事,她大概永远也不会说。 谁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转世重生,时光倒流的事情存在呢。 “倘若有事呢。”姜执栩定睛。 傅宁月点了点头:“我知道啦大哥,你放心吧,不过你可要安全回来啊,对了,我方才忘了问,你是一个人去,还是带护卫一起去。” “这次去通州,是秘密,只有我一个人。” “这怎么能行,你重伤初愈,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姜执栩目光灼灼:“你都不知道我是去做什么的,怎么就确定我会有危险。” 傅宁月罕见的被噎住。 她默了默,脑子里迅速想出一个借口:“大哥这般神秘,又急匆匆的赶过去,想来一定是要紧的事,怎么会没有危险。” 这番解释,虽然牵强,但也算合理。 姜执栩看起来像是信了:“放心吧,我会注意,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傅宁月才是不放心。 可姜执栩坚持,她不放心似乎也没用。 “大哥你在这里等我。” 她拍拍姜执栩的肩,随即起身,去寻了林夏师。 彼时,太阳光正盛,林夏师躺在屋子里的榻上,迎着风,睡的正香。 听到敲门声,他半梦半醒的爬起来开门,揉了眼睛,发现是傅宁月,一下子被惊醒。 “你又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他上下打量着比自己矮了大半个脑袋的姑娘,面色红润,站的笔直,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看起来没什么损伤。 “我没事,我是想找你,要一些治疗跌打损伤,止血的药物。” “你要这些干什么,出远门?”林夏师皱眉,“你要是出远门,我可以和你一块儿过去啊,我跟你说,带一个厉害的医师在身边,永远比你带这些药来的实在。” “不然你走了,我这孤零零的留在你们宁远侯府也是无趣,带着我吧。” 说着,林夏师转身就要回屋收拾行囊。 他本就是为着傅宁月留下来的,自然是她去哪儿,人就跟到哪儿。 “不是不是。”傅宁月跟着进屋,打断他的胡言乱语:“是我大哥要出远门,一个人,我怕他有危险,你那些收藏的好药都拿出来,我给他备上。” “大公子啊。”林夏师恍然,转手把柜门给关上了:“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跌打损伤的东西,我这儿没有,不过止血良药我这儿有一瓶,还有千年人参所制的参丹,这里头用了无数上好的药材。”林夏师把自己的药箱端了出来,拿出来一一介绍:“哪怕受再严重的伤,吃一颗这个,都能吊上十几个时辰。” 第683章 第683章 当初傅宁月被刺客砍伤,他就给傅宁月服用了一颗这个。 “这东西一共五颗,当年我自己用掉一颗,给你吃了一颗,这一颗我就忍痛让给你吧。” 一个瓷瓶里他就放了一颗。 主要是这东西太过珍贵,千年人参更是来之不易,他总共就炼制出了这么几颗。 “不白拿你的,我给钱。” 说着,傅宁月往桌上拍了一张银票,在林夏师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端着他拿出来的七八个瓷瓶走了。 “不是,这里头还有这温经活络的,他也用不上,你拿走干嘛呀?” “就当补品了。” 傅宁月撂下这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夏师撇了撇嘴,腹诽道:“暴殄天物!” 等他看到桌子上的银票,话锋急转:“不过也算是物尽其用了,留在我这儿也是没用,迟早浪费。” 他忙不迭的把银票收了起来。 还算这丫头有良心。 又得了一千两,再存一存,他这辈子的药材都不用愁了。 这边姜执栩等了傅宁月一会儿,见她端了一堆东西回来,有些吃惊。 “这都是什么!” “以往万一的药物,大哥你都带上,尤其是这个。”傅宁月指出其中翠绿色的瓷瓶,“这是参丹,若是受了重伤,危难在即,服下这个,可以续十几个时辰的命。” 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 “这么厉害,又是那个小夏给的?” “嗯,大哥都带上,每个瓷瓶上面都有名字的。” 对你们一股脑推到他面前,又让春喜去拿钱匣子来,数了一万两的银票给他:“出门在外,哪里都需要花钱,大哥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姜执栩惊了又惊:“小妹,我一个粗人,用不上这么多银子的。” 出门在外,有口水,有干粮,那就不错了。 “大哥,带着吧,都说了以防万一。”傅宁月坚持道。 姜执栩有些无奈:“这么多银子带在身上,也是树大招风,你也知晓,通州恐怕不太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哪个普通人出门带一万两银票在身上啊。 傅宁月一想也是。 大哥平时就不怎么爱花钱,吃喝都在公廨,每个月就那点儿月俸逢年过节还能给她买贵重礼物。 “那你我各退一步。”她从中抽掉了九千两:“大哥带一千两去吧。” “......也好。”姜执栩这次没有再拒绝。 “那等大哥明日出发,我送你。” “好。” 二人说的好好的,让傅宁月没想到的是,她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起的床,去找人时候,却听宁远侯说,姜执栩后半夜就出发了。 “大哥走的这么急?” 宁远侯点点头:“知道你要来送,你大哥特意吩咐人,别去叫你。” 第684章 第684章 一行人回到了正厅之中,傅宁月遣退下人,低声问:“父亲,大哥这次去通州,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宁远侯闻言面露诧异:“他没告诉你!” 傅宁月一时疑惑:“我问了大哥,大哥不愿多说,看父亲的样子,莫不是觉得大哥告诉过我?” 宁远侯眉头深皱着,语气也是复杂:“他去通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并没有和我说清楚缘由,我再三问了,执栩就是不愿多说,我想着,你们兄妹俩从小关系就好,说不准,他会告诉你。” “连父亲也不知道大哥去通州做什么?”傅宁月心下震惊,想到姜执栩的坚定,不由自主想到了黄秋柳的事。 到底是她多想了,还是...... “没想到这小子也没告诉你。”宁远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生出浓浓的担忧来:“自从执栩这孩子恢复记忆之后,我便觉得,他像是有什么心事,可就是不愿说。” “起初,我只当是他是失忆症后留下的后遗症,并未多想,如今看来,只怕是有蹊跷。” “既如此,父亲为什么还同意让大哥孤身一人过去。” “他坚持这么做,更是没同你爹我商量,就把辞呈送了上去,我知道时候,陛下已经准奏了。” “什么,大哥这件事竟没和父亲商量!”傅宁月惊了又惊,下意识捏紧了帕子,“大哥他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咱们。” “罢了罢了,他既一个人去,想来也是有把握的,等他回来了,咱们再问就是。”宁远侯安慰着女儿,见她担忧不止,赶忙转移了话题:“你最近不是总说,在府里待的烦闷,正好你弟弟要回来了,也有人陪着你了。” “阿笙要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日来的信,天色太晚,就没告诉你,这一次,恐要回府上两个多月,好像是书院出了什么事,不过也不重要。”宁远侯并不大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傅宁月心里还担忧着姜执栩,眼下穆笙要回来,的确转移了她的部分注意力。 不过,穆笙这时候回来,倒是给了她机会。 “父亲,阿笙今日回来吗,我去接他回来。” 宁远侯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的请求:“你一个姑娘家,他一个男子,要你去接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就是了。” 傅宁月立刻不满的嘟囔着:“知道的是觉得父亲担心我,不知道的还以为父亲要软禁我呢,你就让我去接阿笙吧,总待在府里,女儿都闷坏了。” “不成不成,你要是一定出去,就多带几个侍卫。” “那多没意思啊。”傅宁月扯他衣袖,撒娇卖乖已是锻炼的信手拈来:“那些店家见我和侍卫们去,恐怕都要以为是砸场子的,哪儿还好做我的生意。” “那就把人请到府上来,想买什么,叫店家送。” “父亲——” 傅宁月眨巴眼,“你就让我去接吧,我带着清河清川就行了,何必劳烦清流叔同我走这一趟,兴师动众的。” 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上一句:“女儿保证,接到阿笙就立刻回来,绝不让在外多留。” “真的?”宁远侯放软了态度。 傅宁月忙不迭的点头:“真的。” 宁远侯笑笑,随后就是无情的拒绝:“那也不成。” 别以为他这个老父亲傻,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女儿几次三番的提了侍卫的事,一看就是别有用心。 第685章 第685章 指不定就是想趁着清流不在,和顾南钰那混小子见面。 他也不是没年轻过,想当年,他为了把夫人娶到手,那也是...... 遥远的回忆戛然而止,宁远侯正了神色,抬手点她脑袋:“真以为你爹我好糊弄,要出去,就得带上你清流叔。” 傅宁月:“......” 她撒开手,摆出一副生气模样:“带就带,那女儿出门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自家姑娘甩了脸色的宁远侯也不恼,乐呵呵的捧着茶喝了一口,直到管家来提醒:“侯爷,再不上朝,就迟了。” “咳咳咳!” 一口热茶才入口,宁远侯慌忙放下茶杯,招呼人出门:“赶紧的,赶紧备马。” “姑娘,又要出门啊。” 领着俩新面孔的侍卫,清流手中抱着剑,笑呵呵的开口问。 傅宁月应了声,对他道:“出门去接阿笙,父亲说阿笙要回来,清流叔,你与清川他们二人跟着我就是,这俩人就不必了。” “这可不行,侯爷有命,姑娘出门,我等必定要跟随的。”清流严肃道:“否则姑娘出了事,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傅宁月则是淡定道:“就是父亲说的,让我带清流叔一起就可以了,不必再抬兴师动众,免得引人注目。” “当真?”清流有些意外。 傅宁月点头:“这是自然,方才管家也在。” 清流犹豫了一瞬,并没有立刻答应:“我要去请示一下侯爷。” “好啊,那清流叔快去快回,要是和阿笙错过了,就不好了。” 清流很快领着两名侍卫消失在了视线,傅宁月则立刻回到屋里,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林夏师。 “待会儿你与我一道坐马车里,等我与清流接了阿笙,你再趁他不备,去大理寺,把写封信交给顾南钰。” 林夏师收了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忍不住出言调侃:“我说你们两个,也算是门当户对,怎么事到如今,成了苦命鸳鸯。” 傅宁月没好气的瞥他:“没工夫同你拌嘴,快去快回,我们会在玉红妆等你。” 玉红妆首饰铺子的名字。 “成,没问题。”林夏师把信揣进了怀里,率先上了马车。 等清流再回来时,表情却有些一言难尽:“姑娘,侯爷不在,已经在去上早朝的路上了。” “清流叔没赶上父亲么,应当赶上了吧,如何,我可没有扯谎。” 清流看着他,眼底露出两分无奈:“姑娘,你这是叫我为难。” “好了,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咱们快些出发吧,不然真就错过阿笙了。”傅宁月浅浅一笑。 第686章 第686章 清流还想说什么,奈何傅宁月压根就没给她机会,领着春喜春若就走了。 清川和清河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 两名新侍卫面面相觑,最后其中一人问清流:“那我们还跟吗?” 清流摆了摆手:“没你们俩的事儿了,回去吧。” 两人闻言,立刻点头走了。 这会儿穆笙的马车还没到城门口,傅宁月上了马车,清流与两名侍卫在后头跟着,前头有驾车的车夫,即便是缩减了两个人,这阵仗也是不小。 一路上,林夏师都没敢开口。 没办法,谁叫这和叫清流的的确厉害,他若不是刻意的隐匿自己的气息,只怕清流一出现,就会发现他的存在了。 春喜与春若倒是不用顾忌什么,春喜本就是耐不住寂寞的,一路上拉着傅宁月与春若聊了不少事。 尤其是程家六公子和银戈公主的婚事,近在眼前了,可是近两年来,京城最大的喜事儿。 “我都听说了,程家的聘礼都不用出,是陛下让人准备的,礼部上下差遣了一百多人忙着,生怕这场婚礼出了什么岔子。” 春若忍不住道:“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就和外院扫地的阿璇她们啊,还有出去采买的刘婆子赵管事。他们每天都要去集市上采买,与他们碰到一起的也都是各府上的嬷嬷管家,稍聊两句,这消息不就来了嘛。” 春喜是个喜欢热闹的,当然,她也是喜欢听热闹的。 “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保管小姐和春若你听了会吃惊。” 傅宁月扬了扬眉:“说来听听。” “是那些风月场所上的事儿。”这种污遭事儿,春喜原本是不打算告诉自家小姐,免得污了她耳朵的,奈何她这人是说起来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兴头正盛,就更停不住了。 春若一听是缚春巷那里头的,当即抬手叫停:“那种地方的事,怎么好提到姑娘面前来。” 春喜撇撇嘴:“这不是一时高兴嘛。” 傅宁月倒是没什么所谓:“都是热闹,听听也没事。” 林夏师不好出声,却是高高兴兴点了个头。 三人齐齐看向了他,春喜很不客气对他翻了个白眼。 林夏师嘴一撇,看向傅宁月,手指着春喜,一副你赶紧给我主持公道的样子。 傅宁月只能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春喜你说就是了,不过,得小点声。” 让清流叔他们听了总归不好。 看在自家小姐的面子上,春喜没和旁边多出来的某人计较,压低了声:“自从人间欢的那位媚娘子销声匿迹之后,缚春巷之中,就属临风楼的花魁娘子铃儿姑娘最为出众,临风楼的生意也是最好。” “可是你们猜怎么着,几天前啊,早就已经关门大吉的人间欢忽然重新开张,换了个名字,叫什么金玉良缘,里头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尤其是花魁娘子鹭鸢姑娘,生的貌美如花,堪称仙子下凡。” 第687章 第687章 “无数勋贵为她一掷千金,听说还有城外慕名而来的世家公子,为了鹭鸢姑娘大打出手,更有甚者,散尽万贯家财,也要与鹭鸢姑娘共度良宵呢。” 春喜神神秘秘说着,一张小脸上表情更加灵动,“这个鹭鸢姑娘还是个清倌人,只卖艺不卖身,你们猜怎么着,这些男人出手比之前更大方了,昨儿晚上,还有人豪掷千金就为了听鹭鸢姑娘唱首曲子呢。” “这位鹭鸢姑娘就生的这般貌美?”春若听的有些吃惊,“若是如此,我倒是也想见一见了。” 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即便是女子也是一样的。 被称之为仙子一样的美人,谁不想见一见呢。 春喜点头:“当然了,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为她花银子呢,就这人气,哪怕是媚娘子也比不得的呀。” 自从煜王被贬为庶人,林媚娘“消失”之后,人间欢就被查封了,里头的人多数被抓,无辜者被遣散,而替林媚娘他们做事的老鸨却非无辜,这会儿早就已经身首异处。 不需官差动手,林媚娘为了防止事情泄露,便一早对他们下过手。 铺子关门许久,一直没人拿下地契,本来以为人间欢会就此成为缚春巷第一个无人问津的地方,不想,悄无声息的被人盘了下来,又忽然开了张。 短短时间名声大噪,引的无数豪客争相前往。 傅宁月也被春喜这话勾起了好奇心:“若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春若点点头,春喜也点点头。 拐角坐着的林夏师亦点点头。 跟在马车旁边,把里头谈话听了一清二楚的清流:“......” 一定是他听错了,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对了姑娘,还有呢,就前日,还有两个年轻的小公子为了听鹭鸢姑娘唱首曲子,在金玉良缘里大打出手,结果最后都被轰了出去。” 春喜捂着嘴直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浪荡子,我就应该仔细问一问的。” 春若嫌弃拧眉:“是有些丢人。” 春喜笑了笑:“总归不是咱们府上的公子就是了,大公子武艺超群,笙公子才学斐然,定不是那等人。” 傅宁月是的呀同意春喜的话。 在她看来,喜欢听曲儿,和喜欢看美人并没什么冲突,也没什么丢人的。 但若是失了分寸,丢了人,失了规矩,那就要另说了。 本以为事不关己,傅宁月就放个乐子听的。 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还真没到事不关己的程度。 路过一家卖点心的铺子,傅宁月已是许久没吃蜜饯了,想着让春喜买来当个零嘴儿吃,不想,会在这里碰上许久没见的表弟。 “我说淮弟,昨晚的事儿也就是咱们哥几个不在,否则的话,定然帮你凑齐那点儿银子,就不信了,咱们哥几个一起,还比不过那姓花的一人。” “就是啊,要说这鹭鸢啊,也是见钱眼开的东西,你也不必为这东西下贱坯子伤心,到底是上不得台面,依你的身份,什么模样的女子找不着。” “就是啊,咱们淮弟可是一表人才,我要是个女子,我肯定跟你。” 第688章 第688章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鹭鸢姑娘不是这样的人,她身处烟花之地,也是身不由己。” 还没曾退去少年稚嫩的顾淮有些不满的制止了同伴们的话。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见顾淮到现在还在替鹭鸢说话,当即心领神会:“行啊,咱们哥几个都听你的,不过淮弟,今晚,你难不成还要去金玉良缘?” 顾淮沉默了一瞬,有些犹豫。 一旁穿绿衣的年轻人忙道:“要不然咱今晚就别去了吧,薛兄在潭湖设宴,就等着你我今晚过去呢,咱们可是答应了人家,淮弟,你可不能反悔啊。” “就是,咱们可答应过了,你若是不去,我等过去,恐怕也是不成,你可不能重色轻友啊,鹭鸢姑娘什么时候不能见,咱们可是许久没聚这么齐全了。” 思索片刻,顾淮才在众人的催促下道出实情:“倒不是因为要去鹭鸢姑娘,实在是今晚已经答应了家中妹妹,要给她买烧鸡吃,若是失约,怕是妹妹不高兴。” 一听这话,方才还起哄的几人倒是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还是那绿衣的青年提议:“那就不能让小厮给令妹送烧鸡,小孩子嘛,只要有吃的,回头再哄两句就成了,她不会太在意的。” “是啊,一道去吧,薛兄可是也请了缚春巷最会弹琴的央央姑娘到场,这央央姑娘虽不及鹭鸢姑娘貌美,却也是不俗之人,淮弟你就将就将就着吧。” 他们这一群人之中,出身最好的就是顾淮。 而那位薛公子可是看在了顾淮的面子上才连带着他们一道请了的。要是顾淮不去,哪儿还有他们的份儿,可不就是要劝着顾淮一起去。 几人聊的起劲儿,压根不曾在意从马车窗口上探出一个脑袋来的春喜。 见着人群里被簇拥的人的确是表公子没错,春喜当即撩下帘子,对傅宁月直点头:“姑娘,是表公子。” 傅宁月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没记错的话,先前表弟可是答应她好好的,不去那些腌臜地方。 看来,缚春巷那种地方,这臭小子是没少去。 他们口中提起的鹭鸢姑娘? 傅宁月一怔,看向春喜。 春喜似有所感,也瞪大了眼睛。 该不会,这两日经人传话嘲笑,为着一个缚春巷的姑娘大打出手的贵公子,就是顾淮吧! 马车外,顾淮俨然架不住这些朋友们的央求,正要松口答应。 手持长剑的清流面无表情的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表公子,我们大小姐有请。” “你谁啊?”绿衣公子一脸的好奇,“哪家的下人,敢对我们这般无礼?” 顾淮听到那句“表公子”的时候,心下就止不住一沉。 京城之中,与他们有表亲关系的,可不多。 敢这样当街把他拦下的,也只有那么一家。 他眨了眨眼,没有说话,飘忽不定的眼神在四周搜寻着某个可能的身影,心里不断的祈祷,千万别是傅家姐姐,千万别是傅家——姐姐! 宁远侯府的马车就停在身后不远处,两三步的距离。 这一瞬间,顾淮如鲠在喉。 他艰难扯出了一个笑,看向清流:“是,宁月姐姐?” 清流点头:“正是我家大小姐。” 第689章 第689章 顾淮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 绿衣公子等人眼看着前头出现了挡道的,只觉得不满,都准备训斥了,顾淮这话一出口,霎时间令他们定在原地。 表公子,还是顾淮的姐姐。 那不就是,宁远侯府的千金么! 清流脸上露出个不咸不淡的笑容,催促道:“表公子快些吧,我们大小姐等着呢。” “淮弟,你这?”绿衣公子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顾淮本就是他们之中出身最好的,而宁远侯府的独女,距离他们更是无比遥远。 “诸位,我与姐姐还有些事,就......就不同你们出去了,再会。”顾淮对着众人揖了揖手,心道今日出门只怕没看黄历,怎么就撞到她了。 少不得有要挨上一顿骂了。 “好好好,你们忙,那我等就先告辞了,下回再聚。” “告辞了。” 众人不敢多留,忙做鸟兽散。 看顾淮那个样子,就知道傅家这位姑娘恐怕不是好相处的。 他们方才又是在谈论缚春巷的姑娘,啧啧,看来淮弟今日是难逃一顿训斥了。 好自为之吧。 几人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了一句,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马车里,趁着清流去请顾淮的功夫,倒是给林夏师创造了机会,他迅速跳下马车,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顾淮走到马车前,硬着头皮挤出了一个笑:“姐姐,你也出来逛街啊。” 傅宁月撩开车帘子,对上少年勉强支撑的笑脸,没好气道:“上来。” 顾淮还是鲜少见到这样严肃的傅宁月,看的心里一颤,皮笑肉不笑道:“我,我还要回去陪小妹吃烧鸡,还是不打扰姐姐逛街了吧。” 傅宁月得有重复方才的话,而是冷冷瞥了她一眼。 顾淮当即收了笑:“这就来了。” 少年迅速上了马车。 已经买了蜜饯的春喜与春若自觉下了马车。 马车继续往城门口驶去,车内气氛严肃,顾淮对上傅宁月一片锐利的眸子,愣是没敢说话。 傅宁月盯着他,一字一句颇具压迫力的问:“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顾淮心虚,没说话。 傅宁月深吸口气,俨然想不明白,这个表弟先前明明是挺听话的一个孩子,虽然偶尔也会闯祸,却从来不会惹什么麻烦出来。 谁能想到,如今倒是不稀得闯祸了,反而跑去流连缚春巷了。 “你告诉我,那日在金玉良缘,为了一女子大打出手的,是不是你?” 顾淮张了张口,想扯谎,又想到她先前说要把自己送到军营,就又不敢了,只能诚然点头:“是我。” 傅宁月顿感气不打一处来。 “你怎的,如此让人不省心。”她气的骂了一句:“人皆有爱美之心,你若是喜欢鹭鸢姑娘,倒也无妨,你怎么,怎么就同别人打起来了?” 第690章 第690章 顾淮支支吾吾,不愿多说。 “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也不去接阿笙了,直接带你去舅母面前问问清楚。” “别啊,姐姐。”一听要去亲娘面前,顾淮当即改了口,“我说,我说还不成么。” 傅宁月脸色沉沉看着他。 顾淮只好一字一句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姐,你要信我,我原本,的确许久没去那种地方了。”顾淮说着,忍不住抬眸偷偷的往傅宁月脸上瞧,耳朵也忍不住红了, 与姐姐谈论这种事,又是自己被抓包,到底还是不好意思。 “也是不久之前,听朋友说,缚春巷新开了一家,叫金玉良缘的,是原先人间欢改建的,朋友央着我一起去,我想着,去看看就是了。” “后来,就与鹭鸢姑娘说上话了。”顾淮没好意思提这其中的细节,便粗略的一句带过,“再后来,我就又和朋友多去了两次,与人大打出手,也是因为,有人想强命留鹭鸢姑娘屋中歇息,鹭鸢姑娘,她本是清倌人,我是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手的。” 傅宁月半眯着眸子,没有错漏他口中忽略的事情:“你与鹭鸢姑娘,如何说上话的。” 顾淮脸色一顿,耳朵更红了。 “就,就突然就撞见了。” “当真?”傅宁月是不信的。 顾淮咬了下舌头,知道她没那么好糊弄,心一横,道:“就是在金玉良缘的后院和朋友喝酒的时候,鹭鸢姑娘正在练嗓子,没注意让我撞见了,这么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 “若只是练嗓子的时候撞见了,为何好半天不开口?” 顾淮噎了噎,最后无奈道:“姐姐,人有三急嘛。” 总不能让他直接说是没赶上去茅房,便和朋友随处找了个有灌木遮挡的地方准备解手的吧。 傅宁月一听,险些没两眼一番黑了过去。 她倒是没那么不好意思,论年纪,顾淮比自己小好几岁,她小时候还抱过在襁褓之中的弟弟。 “你,我看你这么多年的礼仪教养是学到肚子里去了吧,怎么一点底也没记住。”傅宁月恼的不行,“就那么急,茅房都来不及。” 顾淮羞的不行,姐姐,你给我留点面子,外头的人都听着呢。” 纵然马车是行驶在路上的,可周遭还跟着侍卫和丫鬟。 这些事,让她听到了倒没什么,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姐,让下人丫鬟听见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傅宁月瞪他:“你还好意思说,若是不去金玉良缘,便没这么多事情了,我方才听你说,你还打算去那种地方?” “我这不是,与鹭鸢姑娘约好了么。”顾淮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傅宁月抬手就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你还和人家约好了,那鹭鸢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别告诉我,你还和鹭鸢动了真感情。” 第691章 第691章 顾淮才多大点人,十四五岁的年纪罢了。 这时候就开始不学好,整日整日的往缚春巷跑,傅宁月都丰预想到,舅舅舅母要是知道这件事,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把他腿打断。 “当然不是。”顾淮下意识的反驳:“我就是因为鹭鸢姑娘唱歌好听,性子也好,再加上她的身世尤其可怜,想要帮她一把罢了,姐,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又不是去那里乱来的,你可别告诉我娘。” 傅宁月看着哭丧着脸的表弟,心里忽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 “你说鹭鸢姑娘身世可怜,如何可怜?” 听她问起这个,顾淮还以为自己的央求奏效了,连忙把鹭鸢的身世缓缓道来。 “她本是江南一个行商的女儿,因为父亲做生意失败,把家产都赔了进去都不够,他的父亲才把她给卖了的,她原本还有个未婚夫,本来都要拿银子来救他了,结果中途被他家里人强行带了回去,逼迫着他与其他的女子拜堂成亲。” “鹭鸢姑娘得知后伤心不已,而他的未婚夫却宁死不从,偷摸着拿了家里的心意来赎人,没想到被当成了贼人打断了腿,从此落下一身残疾,再也不能动。” 顾淮一字一句说着,表情十分投入,压根没在意傅宁月面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鹭鸢姑娘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的未婚夫,便决定遵从命运,投身烟花柳巷,成为一名清倌人,她才做了清倌人不久,就被这去江南找人的老鸨相中,以两千两银子的价格买了下来,从此背井离乡来到了京城。” “你说这鹭鸢姑娘可怜不可怜,被自己亲爹给卖到了青楼,未婚夫也因为要救她成了废人,老天爷未免也太喜欢捉弄人了。” 傅宁月深深的看了顾淮一眼,淡淡问:“你老实说,与鹭鸢见过几次。” 顾淮认真数了数:“加上头一次的话,一共四次。” “这么说,你们才见过四次,就已经到互诉衷肠的阶段了?” 顾淮愣了愣,觉得她这话说的不对:“她也是要赚钱吃饭的么,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等子喜欢占人便宜的人,鹭鸢姑娘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拿我当知己看的。” “姐,你不知道,我送过鹭鸢姑娘好几回好东西,她都没收,除却一些好的吃食点心她会怕浪费,才收下了,这样一个女子,若非是有着这样的出身拖累,定然会活的很好。” “是吗,那她的确不错。” 傅宁月表面应了,心下更觉得奇怪。 倘若说青楼女子为了生存,提起自己的苦难出身讨的恩客怜惜也是正常,偏偏她一个清倌人,也不必接客,为什么要和顾淮提这些。 自己的表弟,傅宁月还是清楚的。 他再怎么细心妥帖,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鹭鸢都十八九岁了,豆蔻年华,会与顾淮这样的毛头小子成知己? 听春喜的描述,鹭鸢也是满腹经纶的才女,顾淮呢,是看见书本就昏昏欲睡的人。 这样截然不同,又有着不小年龄差异的人,能聊到一块儿去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何况,鹭鸢一个清倌人,要练嗓子,为何要去接待客人的后院? 未免显的有些刻意。 第692章 第692章 “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娘。”顾淮扯着傅宁月的衣袖抒求饶:“就算我爹不在,我娘知道了也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弟弟我被打断腿吧。” 傅宁月无情的将自己的衣袖从他手中扯了出来:“你既出尔反尔,我又为什么要救你。” “你就是我亲姐,你不救我,谁救我啊,”顾淮深知傅宁月是好说话的,三求四求了好几句:“我日后再也不去金玉良缘了,真的。” “我要怎么才能信你?”傅宁月扬了扬眉,看着前面一脸苦恼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 不过心软归心软,这臭小子肯定还会闯祸,她当然还是不信的。 顾淮想了想,试探着提议:“不然,我写个字据给你?” “写字据有什么用,回头我写信个舅母说,断了你的月银就成。” “啊?”顾淮顿感晴天霹雳。 断了他的月银,他日后还出不出门会朋友了。 顾淮眨了眨眼:“姐姐,咱们能不能换个法子。” 傅宁月笑了笑:“可以啊,你去我父亲手底下做事吧,正好可以历练历练。” “啊?”顾淮更加苦恼:“这还不如断了我的月银呢。” 傅宁月看着少年纠结痛苦的神色,放下拍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顾淮猛的一抬头:“说定了,说定了什么?” “从明日去,你就去我父亲手底下做事吧,正好,你也该到了历练历练的年纪了。” “可是刚刚你不是还说就抠我的月例么,怎么又变成去军中历练了?” 傅宁月弯眸笑着,上手捏了捏少年脸颊:“你自己说的,要换一个法子,姐姐我这是如你所愿,怎么还不乐意了。” 顾淮嘟嘟喃喃讨饶:“别了,姐,你放过我吧,我发誓,再也没有下回了。” 傅宁月丝毫不为所动:“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 “嗯?” 傅宁月凝着眸子,深黑的瞳孔中透出警告的意味,少年的反驳声渐渐的吞回到了肚子里,愁眉苦脸的应了下来。 “舅母那里,我会让清川和你一起回去说清楚,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再敢给家里惹事儿,我就直接写信给舅舅。” 顾淮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知道了。” “你也该听话些了。”傅宁月语重心长的劝慰一句。 顾淮坐直了身子,叹口气:“我知道,可是家里也没什么事,我又对读书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和几个朋友们喝酒聊天也算是我唯一消遣的方式了。” “你若是寻常喝酒聊天,我还会在这儿。”傅宁月不客气的抬手给了他脑袋一下,“缚春巷是什么地方,难道还要我和你仔细解释。” 顾淮摸着吃痛的额头,忍不住瞥了傅宁月一眼,心下腹诽。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没见罢了,怎么姐姐变的这般凶悍! 半道上,傅宁月就把不省心的弟弟给赶了下去,顺道让清川和他一起打道回府和舅母杨氏说明情况。 第693章 第693章 春喜和春若重新上了马车,对于顾淮所做的事,说不震惊都是假的。 “真是没想到,那日在金玉良缘闹事的人竟是表公子!” 春若的注意力则和春喜有些不同,她观察着傅宁月的脸色,许久后猜出了她的心思:“姑娘可是觉得,那位鹭鸢姑娘与表公子相识的蹊跷。” 傅宁月点了点头:“说是蹊跷,但也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可惜眼下......” 她对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小丫鬟顿时心领神会。 若不是清流叔在,她或许可以乔装打扮一番去金玉良探个究竟。 马车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是到了城门口,恰好与刚刚进城的穆笙迎面撞上。 “阿姐!” 看到来人,已经窜了一点个头的穆笙面露惊喜,“阿姐怎么过来了。” 看着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弟弟,傅宁月欣慰道:“在府中待着也是无聊,便出来迎你了,不过几个月不见,我们阿笙的个子倒是窜高了,怎么样,这段时间在书院过的如何?” “还不错,我听说大哥离京了,为的什么事?” 傅宁月领着他上马车:“车上说。” 姐弟二人上了车,穆笙得知姜执栩一人去的通州,不免惊讶。 “大哥竟孤身一人去通州,还不说此行的目的?” 即便是穆笙,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来。 “是啊,我问了,他也不愿说,说是回来再告诉咱们,今早走的。” 姐弟二人同样想不明白,自从年幼时入了宁远侯府,姜执栩与外头的人很少有什么过密的往来,尤其是通州,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穆笙想不明白姜执栩的目的,干脆也不说了,话锋一转,说到了傅宁月身上。 “我?”迎上少年探究的目光,傅宁月轻声笑笑:“我怎么了。” 穆笙压低声音:“阿姐少装蒜,义父知道你与顾南钰的事情了吧。” 傅宁月一怔,下意识的猜测:“父亲告诉你的?” 穆笙摇了摇头:“不是,我猜的。” “你如何猜出来的?” “虽说我们书院是在山涧,也不是什么都听不到的,这段时间京城也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北疆公主入京后发生的一切,再者,知道你被那魏家人绑架,我还特意向书院告假,还是义父叮嘱我安心读书,让我别回来的。” “后来,几家对簿公堂,顾南钰于公于私都帮着你,按理来说,义父对他应该是感激的,何况先前义父就对他赞不绝口,结果这件事一结束,传出了义父与顾南钰不和的传闻。” “义父在御书房中,针对顾南钰的事,我们书院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还有人来问我,知不知道其中缘由。” “义父并不是不讲理的人,除非,顾南钰做了什么事,我再仔细想想,除了你,顾南钰与义父也没什么其他的交集了。” 穆笙一通分析,将事情的原委分析的分毫不差。 傅宁月嘴唇阖动着,想说两句话辩解,却发现实在无从下口。 第694章 第694章 “就你聪明。” 难得羞赧,傅宁月抬手捏了捏少年脸蛋子,“我看你就是想打趣我。” 少年的脸颊被捏的微红,也不恼,反而是在笑:“阿姐这是恼羞成怒,不过我瞧,那顾南钰也是活该,总该让义父给他一些教训。” “顾南钰惹着你了,你这么记着人家。” 穆笙哼哼:“他自然是没惹着我。” 谁让他暗地里勾搭自己的姐姐,毫无君子之风,就该。 “不过阿姐,我看,义父这次应当气的不轻,清流叔都派了出来。” “你若是回到府中,就会发现,我现在的处境,看起来就跟被软禁似的。” “义父也是为了阿姐好,阿姐还是不要挣扎了。”穆笙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傅宁月瞪他:“我看你是十四的长相,四十的心。” 与此同时,姐弟俩口中的宁远侯下了朝,被安远侯给拦了下来,请去了茶楼。 宁远侯本不想搭理安远侯这老狐狸,碍于那么多大臣在,再加上他也的确想听这厮能说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这才跟着来了茶楼。 他本以为顾南钰也回到,不想入了雅间,才发现只有他们二人。 见宁远侯的视线在四周搜寻,安远侯猜出了他的心思,笑呵呵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要事缠身,暂时不得空,他这个人年轻,说话做事难免失了分寸,我也不好让他过来,今日,咱们哥俩喝喝茶,权当是叙旧了。” 为了儿子的婚事,也为了早日抱孙子,安远侯的姿态当真是放的极低了。 好似自古以来,做人家公婆的就低了人家做岳丈岳母的。 啧,谁让他们家是儿子呢。 若是有个闺女,他说不定也能摆一摆宁远侯如今这老丈人的气派。 宁远侯哼了哼,见安远侯给自己倒水,也没伸手客套,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可不敢和侯爷称兄道弟,惶恐啊。” 安远侯表面笑呵呵,心里忍不住骂他一句。 “侯爷这话就严重了,说到底,你我其实都是武将出身,这么多年,大戚的边境安定,还不都是靠着侯爷你,我们大戚有侯爷您这样的人,实在是荣幸之至啊。” 安远侯开始给宁远侯戴高帽子,一番话下来,宁远侯的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 “侯爷,喝茶,这家的茶我前几日来尝过,味道属实不错。” 宁远侯也没再拂他的面子,端着茶水轻啜了一口。 就在安远侯还要开口的时候,他抢先一步道:“侯爷有所不知,这家茶楼我从前也算是经常光顾。” 安远侯面露惊喜:“是吗,那咱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也不算,先前魏家有意撮合我家宁月和他家三子,便是在这茶楼,似乎,也是这件雅室。” 宁远侯冷不丁的一句话,砸的安远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笑意。 第695章 第695章 “从魏家如今的情况来看,当初幸亏没能和魏家定亲,侯爷你说,这女子也未必要嫁人才能安稳一生,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连一个闺女都养不起么。” “是是是,侯爷说的对。”安远侯没有冒险在这个时候反驳他的话,而是将怒意一股脑发泄在了魏家身上:“说到底,这件事还是是魏家的错,管教不好儿女,才酿下如此大的祸事,所幸最后我儿查明真相,这才没让魏家如愿身退。” 话说到最后,安远侯还趁机夸了自家儿子一把。 他观察着宁愿后的脸,笑道:“不过,咱们这些做父亲的,能护儿女到几时啊,姑娘家啊还是要找个踏实稳重,靠得住的人一起过日子才成。” 宁远侯挑了挑眉,也不同他周旋了,干脆挑破安远侯的念头:“侯爷说的踏实稳重,靠得住的人,莫不是你家的养子,大理寺顾大人。” “哈哈哈......” 从没想过宁远侯会这么直白道破的安远侯一时间到有些不自在了,干巴巴笑了两声:“我家的养子是不成器的,不过在京中,那些世家子弟相比,也算是佼佼者,若是你我两家能成亲家,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俩孩子都是两厢情愿,咱们做长辈的,到底还是要遵从孩子们的意见不是。” 宁远侯哼了声,就知道这老狐狸也惦记着他闺女呢。 “话也不能这么说,孩子们到底年轻,知道多少,还得是咱们做长辈的把把关才行,不然,叫那些居心叵测的放了进来,岂不是误了也家宁月一生。” 这话意有所指的就十分明显了,安远侯听不出来才怪。 他竭力克制着抽搐的嘴角,盯着宁远侯那一张脸,幽幽开口:“难不成,侯爷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他就不信,这京城里还能有哪个小子比得过他儿子的。 自己说儿子不好,那是谦逊。 也就是宁远侯说两句他可以忍一忍,换做别人,这么说他儿子居心叵测,安远侯肯定是要不客气的。 “倒也不是人选,实话同侯爷说了吧,顾南钰,不符合我为宁月找女婿的标准?” “标准,什么标准?” 是差的标准吧,他儿子这么优秀,谁比得过。 宁远侯一眼看出安远侯心中所想,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出侧第一个标准:“我家宁月是个天真乖巧的孩子是以,我想给宁月找的女婿,那自然也得是稳重,好相与的,这第一吧,就得是单纯,没什么心机城府的。” “否则,我家宁月,岂不是一辈子要被算计。” 其实这话就是在变相的说顾南钰心眼子多。 但偏偏,安远侯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得不承认宁远侯说的没错。 顾南钰要是不会谋算,在这沉浮的官场之中,早就被吞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哪儿还有今天这样的成就。 “侯爷,如此一概而论只怕不妥,这里可是京城,若是太实在,才是真会被人欺负吧。” “小两口过日子,我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人好就行了啊。” “那你说,我儿子哪点儿不好。” “你还好意思问我,他私底下跟我闺女来往,这点儿就看不出来是个好的。” 两人聊着聊着,斗起气来。 第696章 第696章 “怎么就不好了,你这个老匹夫,我儿子的好你压根就看不见,亏得我未来儿媳妇眼光好,跟你啊那叫一个天差地别,你们真是亲父女?” 安远侯也是恼了,拍着桌子和宁远侯连呛好几声儿。 宁远侯一听他的称呼,当下就炸了:“你说谁是你儿媳妇,谁承认的,你说话给我注意点儿,我女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和你家顾南钰啊,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我未来儿媳妇和我儿子两情相悦,怎么就没关系了,我说你,平日里瞧着也挺开明的,怎么脑子跟糊了浆似的,人家孩子互相有意,你非要棒打鸳鸯是不是,哪儿有你这样的?” 宁远侯怔了怔,瞪大眼睛看安远侯:“我怎么棒打鸳鸯了,我不过是替我家宁月把把关。” 安远侯摆了摆手,也不同他废话,径直问:“你凭心说,我儿子如何?” 宁远侯抿了下唇,颇有些无语道:“你儿子再好,可他就是不适合我闺女。” “哪里不合适了,你说啊,说出来才有解决之道。” “你儿子心眼多,这怎么改?” 安远侯一下子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的开口:“那怎么能叫心眼多呢,人家这叫有远见,有谋略,会不会说话。” “权当我不会说话吧。”宁远侯说完,举起茶杯,将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安远侯跟他吵了这么一会儿,嗓子也略干,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给安远侯也倒了一杯茶。 “侯爷啊,说到底,如今这世道,也就看着太平,北疆虎视眈眈,大戚内忧不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乱了,若是真遇上心思简单的,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这话并不是夸大,安远侯清楚,宁远侯自然也清楚。 “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算是想庇护儿女,又能庇护到几时。”眼看着宁远侯的神情有所松动,安远侯又道:“说到底,咱们也就二三十年可活了,若再横生意外,就更说不准了。” “我家那混小子,有时候做事是欠缺考虑,可他也是真心喜欢你家姑娘的,别的事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敢保证,但这孩子绝不是那等负心薄情之人,倘若侯爷愿意下嫁令爱。” “我敢立誓,绝不会让令爱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一点欺负,如有违背,我必定亲手砍了顾南钰那小子。” 这番话安远侯说的当真是诚恳至极,即便是对他们家颇有成见,宁远侯也不得不承认被打动。 安远侯的为人,他也算是有所耳闻。 片刻的沉默过后,宁远侯淡淡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 安远侯闻言大喜:“傅兄这是答应了!” 宁远侯眼睛一眯,谁是傅兄,顾南钰和这老狐狸真不愧是父子俩,惯是会自己套近乎的。 “不是答应,不过是给你家一个机会罢了。” “好说好说,莫说是字据了,就是......” “停。”宁远侯抬手打断了安远侯的话:“先立字据再说,即便是最后我应允了,陛下也未必会答应你我两家订亲。” “这个好说,倘若顾南钰没有本事从陛下那里讨到旨意,你我说了也不算。” 安远侯听了直皱眉:“你们想要让陛下亲口赐婚,倒也是敢想。” “这个自然,那臭小子会努力的。” “哼,即便如此,回头侯爷烦请警告顾大人,日后莫要私底下同我家姑娘见面。” “好好好,没问题。” 第697章 第697章 安远侯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眼下只要宁远侯松口,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侯爷今日可得空,我这就去让臭小子过来,给你立个字据。” 宁远侯挑了挑眉:“侯爷不是说,顾大人事务繁忙,抽不开身。”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安远侯干巴巴一笑,迅速长高了借口:“倒,倒也没错,今日和侯爷会面这样重要的事,他本该一道来的,是我,我怕傅兄见了那混小子生气,就没让他过来。” “傅兄就别叫他顾大人了,说到底,他是晚辈,合该称你一声傅叔才对。” 宁远侯嘴角抽了抽,心里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亲的父子。 都不用这老狐狸提醒,顾南钰早就已经把这个称呼实践上了。 “若是得空的话,最好是现在,本侯还要回府处理公务。” “好,傅兄稍等,我这就差人去叫人。” ...... ...... 这边傅宁月与穆笙才到家不久,林夏师紧随其后回了府上,不想迎面就撞见了清流。 瞅着林夏师,清流蹙眉:“你不是大小姐院里的下人,去了何处?” 林夏师脸色顿变,讪笑道:“这不是奉大小姐的命,去买了些酥饼回来给小公子,这是刘记家新制的,里头还掺了梅子酱。” 说着,林夏师把手中的油纸包奉上。 清流带着怀疑的眼神扫了眼油纸包,上面贴着的红纸的确是有刘记家的印记。 清流眯了眯眸子,目光锐利,也不知是信了没有:“小公子已经回来了,快去吧。” “好嘞,小的告退。” 林夏师松了口气,暗暗庆幸自己机智,回来的路上紧赶慢赶的,还是没抢在他们前头回来,最后干脆又转头去了一趟刘记,买了些新制的酥饼,为的就是被清流撞见。 不想,竟真的用上了。 林夏师提着油纸包往回走的时候,依旧能感受到背后紧盯着自己的灼灼视线。 回到菡萏院,他忙进了屋。 “如何了,信手抖没有?”傅宁月忙坐下问。 林夏师喝了口茶才道:“收到了,我亲自出马还有送不出去的信不成,不过你们回来的也忒快了,怎么不等等我,方才迎面撞上了清流。” “在那边等了你一会儿,迟迟不见人回来,便以为你先一步回来了,不想错过了,这是什么?” 林夏师直接把点心收:这是我花自己银子买的,大小姐你要是想吃,自己买去。” 傅宁月失笑:“瞧你这小气劲儿,我是缺了你的还是怎么了。” 林夏师呵呵:“你倒是不缺我,就是把我当驴子使。” 第698章 第698章 “瞎说,这些日子你哪天不是待在府里无事可做的,我何时把当驴子使。”傅宁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句,她自认对自己人十分不错了。 林夏师撇撇嘴,拎着油纸包起身:“我不同大小姐你多说,我要先回去歇着了。” 傅宁月这时想起来问:“顾南钰就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林夏师乐了:“大小姐,你可真行,现在才想起来问,话应当是有的,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安远侯以有急事为由匆匆忙忙的走了,等你下回见了他再问吧。” 林夏师这么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又折返回来,将油纸包打开,抖落了三块酥饼放在桌上半空的碟子里:“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送你两块尝尝。” 傅宁月咧嘴一笑:“多谢林医师。” 林夏师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宁月用筷子夹了一块酥饼尝了一口,甜而不腻,中间的梅子酱黏糊糊,味道还算不错。 “春喜,春若,你们也尝尝。” 两小丫鬟一听这话立刻凑了上来,两人掰开一块儿尝了。 味道属实不错。 清流才到门口,想询问傅宁月林夏师的情况,就看到主仆三人正在分享方才小厮买回来的酥饼。 心中的疑云当即消散了不少,他默默的退了回去。 一个时辰之后,宁远侯回到府上,直奔菡萏院,一挥手就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 春喜与春若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屋子外头,清流仍坚守在门口。 傅宁月疑惑开口:“看父亲神色这般着急,可是有急事?” 宁远侯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随后对门外的清流道:“好了,你带人回去吧。” 傅宁月抬了抬眼帘,目露诧异。 外头的清流也是一脸惊愕,很快领命,带人退了下去。 不过眨眼之间,守在院子内外的护卫便全部撤走,打眼看去,一片清净。 傅宁月有些狐疑:“父亲这是?” 宁远侯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去看那封信,嘴上又道:“为父方才见了安远侯与顾南钰。” 傅宁月眨了眨眼,捡起那封信打开,心中不免紧张。 先前就听大哥说了,安远侯几次想要和父亲聊一聊,都被父亲给拒绝了。 今日怎么...... 可不等她问出这话,看完信,不,准确的来说,应当是一封字据。 字据下的名字是顾南钰。 这竟然是一封誓书,倘若顾南钰有朝一日有负于她,不论如何,两家立刻分手,且顾南钰还需赔偿她,具体的赔偿,等到来日再定。 而这字据的有效期,则是他们的有生之年。 迎上女儿又惊又喜的目光,宁远侯不禁在心中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 “如今,为父是如你所愿了,可还生气?” 傅宁月放下字据,眼眶不禁红了,有些哽咽的开口:“女儿从未真正生气,女儿只是......” 宁远侯心疼的抬手摸了摸小姑娘头发,安抚道:“好了,多大的姑娘了,竟然还哭鼻子,让人瞧见了,也不嫌丢人。” “为父想过了,这顾南钰,虽远远达不到我的要求,但也算中规中矩,你们既然彼此有意,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第699章 第699章 “不过,他要是真的想娶你,所需要努力的事情还有许多,陛下那里,就是最大的难关。” 傅宁月眨了眨眼睛,鼻子发酸,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多谢父亲。” 她起身,一头扎进了老父亲的怀抱。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真的哭鼻子,待会儿让你的丫鬟瞧见了,定然被笑话。”宁远侯轻拍着她的后背,仿佛怀里的小姑娘一直都没有变,依旧是那个只会拉着他的手,央求他买糖葫芦的女娃娃。 “日后邪门亲事若真的成了,顾南钰要是敢欺负你,为父绝不会轻饶,即便他是顾南钰,咱们家也不怕。” 傅宁月点点头,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她:“女儿知道,父亲最好了。” “知道我好前些日子还同我置气。” 傅宁月撇了撇嘴,退出他的怀抱:“女儿哪有真的生气,好啦,女儿知错了,待今晚,女儿让厨房做酥酪给父亲吃。” “那东西甜的很,我是个粗人,吃不惯这些的,你自己吃,来,把字据给我。” 傅宁月听话的把字据递过去。 宁远侯小心翼翼的将其折叠好收起来:“这东西可丢不得,这是你的依仗,就收在为父这儿,免得安远侯俩父子耍心眼儿。” “对了,为父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宁远侯正了脸色。 傅宁月拿帕子抹了抹眼泪:“父亲你说。” “从此以后,你们若是见面,得让我这个做父亲的知道,若是这臭小子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就剁了他。” 他虽然松口,但到底是没成亲。 宁远侯不是没年轻过,如何不知道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什么。 他闺女花容月貌,可不能让这混小子占了便宜。 傅宁月听了不由失笑,心想论动手动脚,似乎是她对顾南钰动手动脚的多一些。 不过,她还是笑吟吟的应了下来。 若是不应,只怕父亲会生气。 “父亲放心,女儿一定听你的。” 宁远侯欣慰点头:“这还差不多,对了,阿笙呢?” 收好了字据,宁远侯目光落到了桌上的梅子酱酥饼,当即拿起一块儿尝了。 “阿笙在自己院子里温书呢,父亲找他有事儿?” 宁远侯摇摇头:“没什么事儿,这饼不错,回头给为父送一些来。” “父亲喜欢吃,女儿这就差人去买。” 宁远侯点点头,没有多留:“行,那你歇着吧。” “父亲慢走。” 傅宁月起身将人送到院门口。 她并不知道,大步离开的宁远侯去了穆笙的院子,并且交代他,接下来倘若傅宁月出门,一定要找借口跟出去。 他虽然答应给顾南钰一个机会,也不阻拦两人见面,可多一个人监督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放心些。 穆笙这孩子聪明,定然能代他好好盯着顾南钰。 倘若他有什么不轨之举,他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第700章 第700章 傅宁月这日与顾南钰约好了在之前的茶楼见面,一脚踏出了院门,少年迎面而来。 “阿笙?” 看着领着一名小厮过来的穆笙,傅宁月有些好奇:“这个时候你不是还在温书,怎么过来了?” 穆笙从上至下看着自家姐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不由扬了扬眉:“阿姐这是要出门吗,正好,我同你一起吧。” “我不过是出门逛一逛,你去做什么,听话,回来阿姐给你带好吃的。”傅宁月哄着人。 穆笙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阿姐了不要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两句话就会被你哄着,我要同你一起去。” 少年坚决的态度令傅宁月有些惊奇:“你不看书了?” 穆笙露出无奈的表情:“阿姐,你就别问了,今天你不论去哪里,我都得跟着你一起的。” 傅宁月听着不由一乐:“为什么?” “父亲的命令。” 傅宁月闻言了然,不免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都已经派人同父亲知会过了,他怎么还让你来监督我。” 早在和顾南钰约好的时候,她就让人过去跟宁远侯说了,宁远侯倒也没有阻拦。 不成想,竟然是派遣了个先锋使者过来。 这有多不放心她啊。 穆笙轻笑:“谁叫父亲不放心那位。”当着下人的面儿,穆笙没有多说,“好了,阿姐,咱们走吧。” 傅宁月自知弟弟是撇不下的,干脆领着她一起去,想到之前他在自己面前表达过对顾南钰的不满,二人坐在马车上,傅宁月低声的提醒:“先声明,你同我一起去见了人,可不要无礼。” “阿姐偏心。”穆笙面无表情的开口。 傅宁月一怔:“我哪里就......” “你们还未曾成亲呢,这就偏帮起外人了,不知日后我这个弟弟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少年这么说着,眸子垂落,好像受了委屈似的。 傅宁月闭了闭眼,实属无奈:“你这孩子,圣贤书读了这么多,怎么反倒蛮不讲理起来了。” “是阿姐偏心,不能怪我。” “好了,我哪里偏心了,谁让你从前总说顾南钰的不好。” “我不过说一句,阿姐就心疼了,还说不是偏心。” 傅宁月:“......” 她还是不说话了。 很快到了茶楼,伙计瞧见侯府的马车,高高兴兴的迎过去,却在看到身后多出的一个清俊少年时愣住了。 “傅姑娘,咱们大人楼上瞪着呢,这位是?” 傅宁月轻笑:“这是我家弟弟,穆笙。” 伙计闻言恍然,傅姑娘这都把弟弟带出来见大人了,啧啧啧,与大人的关系真是越发近了。 此时此刻,顾南钰坐在雅间,桌上摆着金丝楠木的盒子,里头正是之前打算送给傅宁月的珍珠。 不多时,房门推开了。 傅宁月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顾南钰正要说话,抬眸的瞬间,瞥见身后跟着的笑脸少年,神色微顿。 傅宁月解释道:“今日没什么大事,就带着阿笙一起出来了。” 第701章 第701章 顾南钰原本有许多的话要说,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目光,骤然卡在了嗓子眼儿,万千思绪最后只能化作笑容,淡淡道:“无妨,早就听说过笙弟的才名,没想到今日得以相见。” 笙弟? 这个称呼一出口,莫说是穆笙,就是傅宁月也跟着一愣,蹙眉瞥了他一眼,有些莫名。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 穆笙勾了勾唇,不紧不慢道:“顾大人大名,我也早有耳闻,不过,大人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否则让人听见了,不免误会。” 父亲说的没错,这个顾南钰果真是个心机深重的。 顾南钰平静一笑:“你我终究要成为一家人,我这么称呼你也不算错。” 穆笙嘴角的笑容微僵,对上顾南钰含着笑意的眸子,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想骂人。 傅宁月亦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神色从容的顾南钰。 这种话,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当着阿笙的面儿说出来了! “顾大人,你......” “阿笙。” 心知穆笙下一句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话,这两人的脑子一个赛一个的聪明,若是计较起来,她这个中间人只怕是难坐。 傅宁月拉了穆笙,直接把人扯的坐了下来:“这家茶楼的点心味道很是不错,你快些尝尝。” 她顺手把桌子上的点心推到穆笙面前。 聪慧无比的少年如何看不出姐姐这是想要堵他的嘴,暗暗的横了顾南钰一眼,到底给了她面子。 有穆笙在,许多话,两人说起来也并不方便。 顾南钰把盒子推了出去,温声道:“发来看看,送你的礼物。” “送我?”傅宁月诧异:“又不是逢年过节,怎么还给我送礼物?” 疑惑归疑惑,傅宁月心里还是高兴的。 不止是收到礼物高兴,是见到顾南钰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她高兴了。 “偶然间发现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傅宁月打开盒子,发现里头巴掌大小的珍珠,眼睛瞪大了。 “这......你哪里来的?” 即便是傅宁月,也从来没见过个头这么大的珍珠,这比她之前得来的东珠还要大。 顾南钰笑问:“喜欢吗?” 傅宁月点头:“你送的,自然喜欢,不过这么大的珍珠,属实是......不太常见。” 何止是不太常见,她活了十多年,也是头一回见。 见她喜欢,顾南钰心头微松:“你喜欢就好,这珠子可以找得力的匠人打一个冠子镶嵌上去,你戴着,必然好看。” “嗯,镶在冠上也的确不错,等回头我就叫人去找匠人,第还没说,是在哪儿发现的,这么大的珍珠,只怕是南海那边产的吧。” 两人有说有笑,即便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话语也不是多亲密的,可偏偏,就令人察觉出无尽的亲昵来。 穆笙看看顾南钰,在看看自家姐姐,暗戳戳的又瞪了顾南钰一眼。 不过就是个珍珠罢了,也就是个头大了一些,侯府之中什么没有,顾南钰竟拿这个哄阿姐,不过是仗着阿姐喜欢他罢了。 第702章 第702章 “顾大人似乎很会讨姑娘家欢心。” 两人说的正开心,穆笙冷不丁的道出这么一句,他捧着茶盏,唇角的笑意也多了两分探究,“这珍珠,恐怕也废了不小心思吧。” 这话颇有歧义,顾南钰如何听不出来。 面对未来小舅子的挑刺儿,他非但没有半点儿不恼,反而十分走耐心的看着他, “倒不是会哄姑娘家欢心,只是觉得你姐姐配的上这世间最好的,这颗珍珠,我恰好知道了买下了,也恰好,你姐姐不嫌弃会喜欢。” 他这番解释在傅宁月听来无比的真诚,而落在穆笙耳朵里,反而更多添了哄骗的嫌疑。 穆笙:“我还以为,是顾大人经验丰富所致。” 傅宁月唇角的笑容一收,桌子底下的手在他的腰上捏了一把。 少年顿时吃痛,瞪大了眼睛转头:“阿姐,你捏我做什么?” 傅宁月没好气:“来的时候答应了我什么。” 她就不该相信这个臭小子。 穆笙气鼓鼓:“我又没说什么。” “好了,本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南钰出面做和事佬,“笙弟年轻气盛,想来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没关系。” 话里话外都透着善解人意。 穆笙听着,很想当着他的面儿翻白眼儿,奈何姐姐盯着他,他没这个胆,最后只能默默的低下头不说话。 心里则是腹诽顾南钰心机叵测,父亲说的果真不错。 阿姐这么笨,现在就让顾南钰迷的晕头转向了,日后成了亲,指不定怎么被顾南钰牵着鼻子走呢。 穆笙越想越气,打算回家去给老父亲上点眼药。 傅宁月却不知自家弟弟的心里的想法,只想找个借口把人支出去,毕竟他们两个人还要聊黄秋柳的事。 “阿笙,我想吃刘记的蜜饯,你去帮我买一些可好。” 傅宁月打算直接把人支开,反正她想什么借口,以阿笙的聪慧,也一定会看的出来。 穆笙盯着她,瞳孔微缩。 “你快去吧。”傅宁月附耳在身边身边缓缓道:“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听。” 穆笙脸微垮:“什么事?” 他今日出来,就是带着监督顾南钰的责任的,若是半路走开了,他干什么还要过来受这份气。 “去吧去吧,不方便说,不过阿姐可以给你保证,绝对是正经事,你快去吧,我就不计较你方才的过失了。” 傅宁月面色严肃,令穆笙看不出什么破绽,沉默一瞬,少年还是起身。 “那我去买一些回来,顾大人,我姐姐,就劳烦你帮忙照顾了。” 既是叮嘱,也是警告。 顾南钰微微一笑:“笙弟放心。”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穆笙嘴角抽了抽,快步离开雅间,否则他真怕自己遏制不住冲动,出口纠正。 到时候,姐姐又要生气了。 待少年离开,傅宁月端着茶盏青春,默默叹了口气。 “你别在意,阿笙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今日兴许是心情不大好。” “都说了没事,你弟弟,就是我弟弟。”顾南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深黑的眸子里溢出化不开的情愫。 第703章 第703章 “从前,我便知道,未来的小舅子,怕是不大容易讨好,不过好在有你。” 即便前路万般荆棘,他也一定要闯过去。 何况只是一个有些孩童心性的少年。 “几天不见,咱们的顾大人真是越发会说情话了。”傅宁月望着他轻啧一声:“难不成真让阿笙说对了,你惯是会哄姑娘家的。” “别人是从未有过,但你,我乐得哄。” 傅宁月默默的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尽管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些话有些奇怪,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还挺喜欢听的。 谁不喜欢被心上人看重,哄着呢,她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的。 “好了,说正经的,黄秋柳的事情,你知道了。”收了笑,傅宁月正着神色问。 顾南钰敛眉,俊脸上涌出复杂:“我知道,不过黄秋柳的事情,背后还有其他人。” 傅宁月先是一惊,随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这几日我甚至联系不上这黄秋柳,她背后是谁在操控,目的如何?” 顾南钰没有隐瞒,将丽嫔的事情说了。 听完了整个过程,傅宁月再次沉默。 她想过黄秋柳受人指使,试图挑拨宁远侯府与魏国公府,却不想,操控这件事的人,是后宫妃嫔。 更加没想到,丽嫔的身世,也大有蹊跷。 “这么一说,丽嫔与世子妃是一起的,那么他们的目的......” “魏国公府,他们要报复魏家。” 傅宁月了然,不过仅凭这些事,并不足以让景帝震怒,毕竟魏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何况还有祁王在。 尽管景帝没有早立太子的心思,没有旁人干预,这东宫之位,就像那些大臣说的,迟早是会落到祁王手里的。 既是要报复,那就要一劳永逸,想要魏家败,就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这也就意味着,要连同祁王府连根拔起,才是最干脆的。 两人交换近来的讯息,傅宁月思索片刻后,询问顾南钰,丽嫔是否知道他的身份。 “没有,肃亲王不会告诉丽嫔。” 即便丽嫔与世子妃是一道的,顾南钰身份至关重要,多一个人知道,也就多一分危险。 何况世子妃现在的处境艰难,几年前开始就连丽嫔的人也没法儿轻易与世子妃联系上了。 傅宁月想到了一个人。 “倘若丽嫔与世子妃之前联系不断,那么太后是否知道这些?” 毕竟世子妃被软禁于府上,周围照顾的那些人都是太后的人。 顾南钰声音微沉:“根据肃亲王的推断,应当是不知道的。” 两人说到这里,门口的顾肆忽然拔高了嗓音:“祁王殿下。” “本王记得,你是大理寺卿身边的侍卫,怎么,顾大人也在这里喝茶?” 雅间之中傅宁月与顾南钰对视一眼,暗道不好。 居然是祁王! 自从上次放出茶楼点心师傅离开的消息,茶楼的生意就越发惨淡,几乎一天也就两三个客人。 祁王怎么会忽然到访! 第704章 第704章 祁王平日里是绝不会光顾眼下这样生意惨淡的小茶楼的,今日来此,显然是冲着顾南钰来的。 说来也奇怪,现在朝堂上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北疆公主和程家六公子的婚事上,祁王这时候却私下里想劫顾南钰见面,无非是想要招揽他入自己的阵营。 祁王之前也不是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每次都没能成功罢了。 “祁王怎么会过来?”傅宁月难得有些慌乱, 若是让祁王撞见他们二人在这里见面,恐怕就说不清了。 看着她面上浮现出的无措,顾南钰弯了弯唇,淡定安抚:“别怕,我来应付。” “你如何应付,若是祁王进来了,你我怎么说得清啊。” 眼下并非是她与顾南钰的关系说不清,是宁远侯府与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事。 傅宁月思来想去,提起裙摆起身,径直走到了窗户口。 顾南钰神色一愕,快步走了过去,一手捉住傅宁月的手腕,惊道:“你要做什么,从这里跳下去,会伤着自己。” 傅宁月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想让你抱着我下去,这样的话,我也好脱身啊。” 顾南钰才是无奈,把人搂进怀里,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唇角扬起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这么怕被发现?” “不是你我的事,这是我们两府的事。” “好了,都说了别怕,我来应付,你躲到门后面去。” 傅宁月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你确定,若是祁王进来,我们可就露馅儿了。” “我做事,你不放心?” “放心放心。” 傅宁月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提着裙摆就躲到了门板后面。 这时,顾肆正与祁王周旋。 “我们大人有令,不得让任何人打扰,还请祁王殿下莫要为难小人。” 祁王呵呵笑了笑:“放心,本王不打扰顾大人,不过是与顾大人打个招呼罢了,不会太打扰。” 这么说着,祁王伸手就要推门,顾肆上前一步,把人挡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低头:“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小人。” 祁王脸色微沉,显然对顾肆几次三番的阻拦有些不悦。 恰在此时,雅间的门打开了,顾南钰面色平静站在门口。 顾肆见状,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爷,真是巧了。” “是啊,本王以为顾大人向来公务繁忙,应当不会有这悠闲日子,倒是本王狭隘了,不知顾大人是否方便,正好本王也渴了。” 一般而言,他这样的高位者说出这句话不会有人拒绝。 偏偏,他遇上的是顾南钰。 “只怕是不大方便。”顾南钰面色如常的拒绝了祁王共同品茶的要求。 祁王扬了扬眉,似乎也并没有多大意外,在他看来,顾南钰一口答应的话,反而会觉得奇怪。 “大人不是一人在此么?”祁王有所求,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顾南钰弯了弯唇:“不是,本官在等人。” 第705章 第705章 “等人,不知顾大人等的是谁?” “在等本官的父亲,安远侯。” 祁王怔了怔,短暂的沉默后道:“既如此,本王就不便打扰大人与侯爷了,告辞。” “王爷慢走。” 待房门重新关上,躲在门后的傅宁月松了口气。 “祁王这是要做什么,过来找你说两句话就走了?” “许是想招揽我。”顾南钰不以为意,挽着人的手臂重新坐下。 “他不是被你拒绝过好几次了,怎么竟然还没放弃。” 这边,离开的祁王听着身边的侍卫开始替自己抱不平。 “这个顾南钰当真是嚣张至极,王爷如此低头下身段,来见他,他竟如此放肆,不过就是个大理寺卿,又无什么实权,王爷何必几次三番的来寻他。” 祁王撩动衣袍下了楼梯,静声道:“无实权,谁告诉你顾南钰手中无实权的?” 侍卫不解:“他不过就是个大理寺卿罢了,负责查案的官职,大理寺平日里更没什么油水可捞,这谁人不知。” 祁王闻言嗤笑了声:“你啊,眼界太窄。” 侍卫疑惑看着自家主子,随即听祁王缓缓道:“在这京城之中,受天子青睐,就是实权,何况他的父亲还是安远侯,否则的话,你觉得顾南钰为何敢这样嚣张。” “说到底,人家也是有嚣张的资本,是以,本王这个王爷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才是。” 侍卫恍然,又道:“即便他是安远侯之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养子罢了,并不是亲生。” “你又错了,亲不亲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又父子情谊,安远侯可只他这么一个儿子。” 自从安远侯府的二房被他那个蠢货弟弟拖下水,全家都没了之后,安远侯府的担子从此之后就落在了顾南钰一个人头上。 安远侯显然也没有再娶妻的打算,祁王更是听说,安远侯有意将他的名字加入族谱正式改名。 若是如此的话,安远侯百年之后,顾南钰就不仅仅是大理寺卿,他更是会继承侯府,成为新的安远侯。 “可属下瞧着,这父子俩之间也并无什么......” “穆笙?” 侍卫的话被祁王打断,他看着茶楼门口,提着油纸包进门的俊美少年,不由的扬眉。 这茶楼看着生意惨淡,莫不是私底下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前些日子他就听府上的人说,这家茶楼新出的点心味道很好,堪比宫中的御厨,后来点心师傅回了江南,生意又重回之前了。 侍卫寻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宁远侯的养子么,书院这两日都放了假。想来这穆小公子约了同伴出来玩儿的。” 穆笙自小就负有才子之名,祁王当然也是听说过的。 何况,他最重要的身份,是宁远侯的养子。 虽然没上族谱,也没更名改姓,但宁远侯可是收养了一堆小孩儿,想不知道都难。 穆笙上楼时,显然也看到了祁王。 “王爷。”他抬手作揖,行了一礼。 尽管他与祁王只见过一两回,该有的礼仪却不能缺。 第706章 第706章 “穆小公子,许久不见了。”祁王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很显然,纵然对方只是一个养子,可宁远侯显然是把他当亲生子养着的。 少年人不论是衣着或是气度,都非寻常人家能养出来。 他早些年还怀疑过,宁远侯到处收养这些年轻的男童,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唯一的女儿养一个童养夫。 当然,这个念头也不是他一个人有,京城中许多老百姓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宁远侯府与安远侯府的二房家定亲,这则谣言才是不攻自破。 “这是来这里喝茶?”看着少年手中自带的点心,祁王有些意外。 现在的年轻人行事都这样奇怪么,出来喝茶,还要自己带点心。 “王爷误会了,这是给我家阿姐带的,听说这里的点心也不错,我便想着,再另买一些回去。” 看到祁王的瞬间,穆笙的心里便生出不安来。 很显然,祁王是从楼上下来的。 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祁王的身影,周遭也没见王府的马车,很显然,祁王是在他走以后不久来的。 若是喝茶,应当不会这么快的离开,难不成,是知道他和阿姐来见顾南钰的? 应当也不是,他们行踪隐秘,顾南钰也绝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倘若也不是这个,那就只能说明,祁王是冲着顾南钰来的。 他这个未来姐夫,虽说穆笙一点儿也不想承认这个未来姐夫,谁叫他姐姐喜欢呢,顾南钰如何不要紧,总不能让阿姐不高兴。 顾南钰位高权重,备受景帝重视,祁王来寻,无外乎就是为了招揽。 自古以来,搅进皇权之争的大臣,要是站对了队伍,那还好说,要是站错了队伍,那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祁王讶然,倒是没想到穆笙与傅宁月关系这么好,他扫了眼少年手中的油纸包,忽然想到了自家王妃。 他记得,王妃也是喜欢吃这些点心,只是府中的点心师傅手艺一般,还不如王妃身边的侍女手艺来的好。 祁王一笑,问:“不知穆小公子这点心是哪家买的,本王倒是也想买一些,带回去给王妃。” 穆笙低头,将刘记的地址说与祁王听。 祁王听了后又问:“可否请穆小公主推荐一下,这刘记的哪些点心味道比较好。” “若是论味道,自然是刘记的各式蜜饯,其中新制的梅子酱酥饼味道也不错,不过口味偏酸,吃不了酸的人,最好不要尝试。” 祁王了然:“多谢穆小公子。” “王爷客气。” 一大一小再楼梯上寒暄两句,随后各自离开。 也幸亏茶楼的生意不好,否则两人这样占着走路的道,也早就被人骂的狗血淋头了。 离开茶楼的祁王真就去了刘记。 侍卫看着他认真品尝蜜饯的模样,好奇问:“王爷还是少食甜与物,太医说了,您从小牙就不大好,多食甜的,会得龋齿。” “本王知道,本王一个大男人怎会稀罕这些,是王妃喜欢。” 第707章 第707章 侍卫有些意外:“王爷是给王妃买的?” 听出侍卫的语气,祁王斜了他一眼:“怎么,本王给自己的王妃买些吃食,很奇怪?” 侍卫忙第一错了:“倒也不是,只是王爷不知,王妃近来,将府里的几个厨子都换了,其中就有一位,最擅做立川那边的吃食。” “这么说,王妃最近换口味了,不喜欢甜食,喜吃辛辣的东西?” “侍卫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侍卫:“王妃换了府上的厨子,下人们多多少钱都听说了,想来王爷最近事忙,并未发现。” “既如此,反正都来了,一样都买一些吧,万一王妃还喜欢呢。” 侍卫闻言,直接把钱袋子递给了瑟瑟发抖的老板,还不忘拍一句马屁:“王爷如此替王妃着想,想来王妃知道了,定然高兴。” 然而,侍卫的这句话,可算是拍反了。 想到府上对自己并未多亲近的王妃,祁王神色有些复杂。 他并不是察觉不出,王妃心里......没他。 她心里没有任何人,对什么事情都不是多在意的样子,说话做事都在迎着他的喜好,表面上看来事事替他着想,祁王却看的出来,她还是敷衍的多。 每个月,他若是不主动去王妃的院子,她也决计不会主动来寻他。 府上的侍妾都是想方设法的讨他欢心,有事儿没事的送点点心,送点汤药清茶,就是为了在他面前多晃悠。 反倒是王妃,巴不得没他这个王爷似的。 祁王回到府上,就有侍妾摇着裙摆迎了上来,看到侍卫手中的点心,还以为祁王是替自己带的,高高兴兴的就伸手顾拿。 谁知侍卫竟躲了过去。 侍妾跺了跺脚,娇滴滴看向祁王:“王爷,这点心您不是给妾身带的吗,您知道的妾身最喜欢吃的,就是刘记的蜜饯果子了。” 祁王已经有一个多月未去这些侍妾的院子里了,主要是事务缠身,再加上程首辅家的千金在府上出事第,他就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了。 也正是因此,府上的侍妾都有些不大安分。 他低头,瞧着侍妾涂脂抹粉的一张俏脸,却没什么兴趣:“这是本王给王妃带的。” “王妃!”侍妾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是妾身唐突了,还以为王爷是念着妾身的呢,不过王爷恐怕不知,王妃近来,口味大变。” “本王知道。”祁王将手臂从侍妾的手中抽了出来。“本王去王妃那里一趟,你先回去吧。” “王爷?”侍妾心下震惊,只觉得今天他是改了性。 府中的下人谁不知道,王爷与王妃看似恩爱,私下里却像是各过各的,王妃从不请王爷,王爷除去初一十五,或是有什么节日庆典,也从不主动去王妃的院子。 今日怎么会? 祁王没有理会侍妾惊疑的目光,主动把侍卫手中的点心提了过去。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侍妾捏着帕子,心有不甘。 奈何再不甘心,人家是王妃,天子钦点,她一个侍妾,如何能去抢她的恩宠! 第708章 第708章 穆笙回到雅间,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阿姐?” 他声音沉沉,视线在俩人的身上来回扫量,眼里透着十分明显的不悦。 没记错的话,走的时候,两个人还是面对面坐着的,这会儿,竟就已经挨着了。 对上少年的目光,傅宁月回了神,笑着解释道:“方才祁王突然过来了一趟,我躲了一下,倒是忘了。” 说着,她把桌子底下某人握着的手抽了出来,随后坐到了对面。 掌心一下子空落落,顾南钰心中顿时多了两分无奈。 看来,还是得先讨好小舅子最重要。 “阿姐,点心我买回来了。”穆笙把点心递给傅宁月,坐在了他身边,又问:“方才祁王是冲着顾大人来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应当是吧,不过被他给打发走了。” 顾南钰这时候温声道:“笙弟也不必总是顾大人的这般称呼我,叫我的名字吧。” 穆笙也神色淡淡:“还是不必了,若是让人听见了,难免多想。” 傅宁月暗暗的给少年使了个眼色。 穆笙仍旧面不改色。 眼下他回来了,有些事情,傅宁月与顾南钰就不好继续再说了。 顾南钰目送着傅宁月被穆笙带着离开,叫来了门口的顾肆。 “阿姐,你方才与顾南钰都说了什么?” 坐上马车,穆笙开始盘问起来。 傅宁月想也不想,抬手在少年脑袋上来了一下:“你还好意思问我,你看看你方才都说了什么,不是说好的,要温和有礼么,你怎么还骗起阿姐来了。” 少年捂着脑袋,尽管不痛,还是闷哼了一声:“阿姐还说不偏心。” “再说,我真对你不客气了。”傅宁月板着脸。 “阿姐明明已经对我不客气了。”少年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不过阿姐,有一句话我一直想说。” “嗯。” “顾南钰这样的身份,迟早会卷入皇储夺位之中,你嫁了她,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安稳。” “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好了,阿姐自有分寸。” 不安稳的日子不在以后,早就已经开始了。 倘若阿笙知道顾南钰的真实身份,恐怕对顾南钰的意见更大。 这段时间,傅宁月也一直在思索要不要将顾南钰的真实身份告诉父亲。 从今日阿笙被指派着和她一起出门之后,傅宁月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他。 仅仅只是现在的“顾南钰”,就让他们这般的警惕,若是知道顾南钰的身份,恐怕...... 傅宁月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还是在等等吧。 第709章 第709章 夏日里天气越发的热,院子里的蝉鸣哪怕是夜里都吵的人睡不着。 傅宁月原本不是畏热的人,自从上次受伤之后,屋子里只要热一热,她就觉得不舒服。 前段时间没那么热,夜里头开窗,通着凉风倒也还好,如今倒盛夏,她是真有些受不住。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的时候还想着跟春喜和春若说,把院子搬到东边去,东边的院子靠湖,稍微凉快些。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发现屋子里的东西少了一半,院子外头也有吓人进进出出。 “这是......”才洗漱好,傅宁月看着忙碌的众人,不免疑惑。 春喜笑着答:“昨夜里姑娘不是热的睡不着,今早小公子来了之后,就说让奴婢们把东西搬过去,这样姑娘歇息的时候也能舒服一些。” 傅宁月点了点头,这一次倒是没多说什么。 不为旁的,她昨晚辗转反侧,几乎是后半夜,稍微凉了一些才有了睡意。 春若也道:“对了姑娘,小公子还吩咐去取了冰来放在晴芳苑,姑娘用了饭之后过去,定然凉快。” “如今这天热,冰的价格也不便宜,阿笙那边可送了?” “姑娘放心,送了,嬷嬷今早送了府里这段时间记录开展的账本来,给姑娘过目。” “也好,那就送到晴芳苑,让下头各家铺子铺子也加紧把账本送来。” “小姐。”春喜无奈替她夹菜:“您还是先专心吃饭吧,这些事情,不急于一时呢。” “怎么不急,这看账对账最耗时辰了。”傅宁月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干脆放下了筷子。 春喜和春若可是不依的。 “姑娘,好歹把这碗粥给吃了,不然怎么有力气看账本啊。” 傅宁月摆摆手:“天气好热,没胃口。” “没胃口也要吃饭,姑娘还是吃一些吧。”春若也堵着人不让走。 碍于两个小丫鬟的淫威,傅宁月只好妥协,又吃了半碗粥。 知道她是真吃不下,俩小丫鬟也没有在紧着,很快把菡萏院的东西移分了晴芳苑。 晴芳苑和菡萏院是正对着的,虽然隔得远,有些偏僻,但也时常有下人过去打扫,这会儿住进去,也是方便。 唯一不同的就是晴芳苑比菡萏院略小一些,园子也没那么大,种了不少的竹子,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可欣赏得了。 下人们收拾好东西,春喜看着光秃秃的院子,捧着下巴,突发奇想:“姑娘,要不然咱们也移一些梅花树到这里来吧,这里光秃秃的,委实难看。” 傅宁月拿着扇子扇风,听着春喜的话,却是一笑:“冬日里这晴芳苑还是凉的,不如回咱们菡萏院住着,也就不必如此麻烦的移植了。” 春喜一想也是,可自家小姐住的地方这么丑,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姑娘,奴婢叫人出去采买一些花卉回来种着,也好看一些。” 傅宁月倒没拒绝:“随便你怎么折腾吧。” 屋子里的方鼎里放了不少的冰块,傅宁月坐的近,春若又在冰块旁边给她扇风,着实凉快。 “你也不必给我扇了,我看会儿账本,你和春喜去玩儿吧。”傅宁月看了春若一眼,打发她下去歇息。 春若看了眼在院子里不知道干什么的春喜,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我还是陪着姑娘吧,春喜她有的折腾呢。” “也是,她这个人啊,想一出是一出的。”傅宁月摇了摇头,翻看起账本,看到账本上的日期,忽而问:“今日三十,银戈的婚期要到了吧。” 第710章 第710章 春若点头:“是呢,留在初三,还有三日时辰。” 傅宁月深吸了口气,纤长的眉轻轻蹙起:“我总觉得,这婚事不会多顺利。” 春若见她脸色不好,关切的道:“姑娘何必在意这些没相干的人,北疆公主如何,与咱们也没关系啊。” “但愿如此吧。”傅宁月将心头的不安压了下去,开始聚精会神翻看账本。 然而,账本看了没半个时辰,一个侍卫忽而匆忙跑了过来。 傅宁月瞧着来人,有些眼熟:“你是清流叔手下的?” 那日她要去外头接阿笙的时候,清流叔还要带着眼前这个侍卫和另外一名侍卫一道过去,被她糊弄了走。 侍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盒子奉上:“正是属下,这是顾大人差人送来的东西,说是要送给傅姑娘。” “顾南钰?!” 傅宁月放下账本,有些惊奇。 昨日才见过,也才收了顾南钰的礼,今日又送? “是。”侍卫应声。 侍卫是清流带出来的人,明面上是侍卫,实际上是清流训练多年的死士。 宁远侯大概也是清楚现在的年轻人不会那么听话,尤其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 是以,特意派了人在大理寺附近接应着,倘若顾南钰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这其中,也排除不了监视的作用。 宁远侯对顾南钰,终究是不放心的,偏谁叫自家宝贝闺女中意他呢,他再不放心也没法子,只能想方设法的盯着顾南钰,最主要的,就是看着这个未来女婿会不会私底下做什么对不起他闺女的事儿。 那日在茶楼之中,顾南钰来了之后,宁远侯与他说的清清楚楚。 要娶他的宝贝目的,就得做好一辈子不纳妾的准备。 倘若让宁远侯知道,顾南钰除了自己女儿还同外面的女子有什么牵扯,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之后,他都不会放过顾南钰的。 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自己的女儿。 春若将盒子接了过来,送到傅宁月面前任她打开。 盒子不小,快赶得上半个食盒大小,里头也不知是装了什么。 傅宁月怀揣着好奇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 里头装的赫然是两道赏心悦目的小菜。 感情这就是食盒啊,不过就是小了些罢了。 “顾大人倒是细心。”看清盒子里头的小菜,春若立刻将其取了出来,“这金丝凉虾与酿山楂是最开胃的了,想来也是怕姑娘天热吃不好,这才差人送了这些过来,好了,你下去吧。” 侍卫听了春若的话,默默退了出去。 碟子里的两样小菜实在精致,煮的恰到好处的虾应当是入油锅里炸过的,带着油香气,上面洒上了一层糖丝,而旁边还有一个小盅,里头放着特质的酱料,口味酸甜,最能解腻。 酿山楂酒更不必说了,是用山楂酿制成的一种果酒,最后淋在用新鲜山楂制成的山楂糕上,别走一番风味。 夏日里吃这些东西,既开胃又爽口。 春若很快取了筷子过来,“姑娘早上就没吃多少,午饭还有一会儿呢,您先吃这个打打尖儿。” 傅宁月这边刚拿起筷子,院子外头,穆笙就提着食盒来了。 第711章 第711章 “阿姐吃什么呢?” 穆笙将食盒拎到了桌上,探头看到了桌上的两碟小菜,眼前一亮:“看着倒是开胃爽口,府上的厨子是换过了么,我记得从前没做过这两样菜。” “阿笙这是念着我,给我送菜来了?”傅宁月放下筷子,笑吟吟的看他。 “是啊,谁让阿姐实在是不好伺候,我一早就听说阿姐没怎么吃饭就起来看账本了,就让人去外头的酒楼买了些小菜回来,中午厨房也不必往咱们这儿送饭了。” 春若适时的将两碟子菜端到了桌子上。 穆笙与傅宁月也抬脚走过去。 “买了什么,我瞧瞧?” “就是一些开胃的菜式,不过看着倒是没有阿姐的这两样精致,阿姐这是在哪儿买的?” 傅宁月默了默,还是道:“不是买的,你未来姐夫送的。” 未来姐夫? 少年唇角的笑容僵了僵,顿时没好气:“原来是顾南钰送的,倒是会献殷勤。” “你未来姐夫给你姐姐献殷勤,你还不高兴,难不成他冷着我,你就高兴了。” 穆笙哼了哼,没说话。 要是顾南钰敢冷着阿姐,他也是不让的。 姐弟俩有说有笑的用起了午膳。 盛夏炎热,即便起了个大早,朝阳的光辉落在头顶,也是耐不住的。 一晃眼又是两日过去,银戈公主与程家六公子的婚事就在眼前。 百姓们可是高兴的不行,毕竟明儿一早又有热闹事儿看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份愁,并不是来自景帝,也不是程家,也不是释爻银戈,而是永泰郡主厉宁。 “气死我了,明明是我先定的亲事,为了方便这个银戈,偏要推迟我和沈公子的婚事,凭什么呀,就因为她是北疆公主吗?” 厉宁在屋子里闹腾了许久,将摆件什么的都砸了个遍,吓的一院子的下人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长公主赶到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头跪了十多个下人,噤若寒蝉。 “宁儿,又在闹什么?”长公主沉着脸进屋,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由的叹气,“你的婚事本就没那么急,有什么可闹的。” 厉宁见她过来,跺了跺脚,坐到榻上:“娘之前不是已经答应过我,让我尽早和沈公子成亲的,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 就在今早,厉宁得了长公主身边嬷嬷的话,说是长公主与景帝商量了一番,将她的婚事定在了十一月。 前不久,厉宁还央求着让长公主早日让他和沈微远成亲,免得夜长梦多,长公主自是答应的好好的。 如今推迟,一来是有北疆的原因,二来长公主也是有私心的。 她发觉,沈微远此人,她有些看不透。 长公主身居高位,什么人没见过,越是看不透的人,才越是危险。 是以,她就以北疆公主婚事的缘由,与景帝提了这件事。 没想到厉宁的反应这么大! 第712章 第712章 长公主府的争执并未停歇,驿站之中,又是另外一番的热闹景象。 宫里的赏赐不断,金银首饰,尽是赏赐给银戈的,两过联姻,北疆给出了诚意,景帝亦然。 傍晚的天际烧起了橙红色的云霞,看起来格外的漂亮,仿佛在预示着次日的好天气。 侍卫守着的房门口,周遭都是释爻的心腹。 “王兄,明日我就要嫁给那劳什子程家六公子了,听说,大戚的女子成亲时还有一项检验。” “倘若那程家小子发现,我已不是完璧之身,会如何呢?” 银戈半倚靠在椅子上,脸上满是愁色,却未察觉到释爻眼中一晃而过的笑意。 释爻一脸气定神闲:“放心吧,明日的大婚,不会顺利举行。” 银戈听到这话,陡然坐直了起来:“王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临走之前,父王还交代了什么旁的任务给你?” “并没有。”释爻淡声回了一句。 “那王兄方才为什么说?王兄,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 释爻唇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不算秘密,我正要告诉你。” “王兄尽管说就是了。”银戈双眼含笑,对释爻的坦诚无比高兴。 然而,下一瞬,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释爻拿出了一把短刀。 短刀上镶嵌了一颗拇指大小的黑色宝石,刀刃锋利无比,似乎轻轻一碰,就能划破肌肤。 “王兄怎么把这个带来了?”银戈有些疑惑,因为这把短刀是她送给释爻的。 打从自己记事起,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释爻。 不同于其他的兄长,释爻会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出手相助,而不是在旁边看她的笑话。 他会骑马,射箭,带自己去挑选集市里的哑奴,帮她调教出最好的奴隶供他趋使。 长大之后,王兄锋芒渐盛,即便是王后所生的大王子也只能避其锋芒。 这把短刀,就是她命工匠搜集了全王城最好的工匠打造的,可以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短刀是你当初送给我的。”释爻将短刀交还到她手上,“现在我把她还给你,你要带着它替王兄做一件事。” 银戈接过短刀,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王兄直说就是,何必这般严肃。” 释爻握住了银戈的手,垂下眸子:“我要北疆的王位,也要大戚的疆土,你可会帮我?” “自然是会的,我早就答应过王兄,会替王兄扫除一切障碍,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父王,来这大戚了。” 她正开心着,可是没想到,释爻接下来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彻底在她的脑海之中劈开。 “我要你,死在程家。” !!! 啪嗒! 手中的短刀骤然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银戈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听错了。 “王,王兄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得死在程府,死在和程六的新婚之夜。” 银戈反应过来,猛的推开了释爻,“王兄你让我去死?!” 释爻舔了舔唇,银戈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缓缓的抬起一只手:“自然不是真死,你忘了,我们北疆最擅长什么。” 银戈慢慢垂眸,视线所及,是一只白釉的蛊盅。 ...... 首辅六公子与北疆公主成亲这一日,真真是热闹的不行,迎亲的队伍已经从繁街这一头出去,尾端的队伍却还有大半。 十里红妆,令人艳羡。 骑着枣红大马,穿着大红喜袍的新郎官俊逸潇洒,单手勒着缰绳,时不时的对着人群笑了笑,身后的队伍立刻会意,往他看的方向撒着喜糖喜钱。 老百姓们围在街道两边,高高兴兴的低头抢着喜钱,时不时蹦出一两句喜话,场面既热闹又喜庆。 程六笑着看着这一幕,勒着缰绳的一只手泛着青筋,幸而有些广袖的遮挡。 他总觉着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看热闹的人群之中,傅宁月与穆笙也在,姐弟二人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礼部尚书的千金林谷。 三人坐在酒楼的雅间,雅间正对着繁街,能看到程家六公子,也能看到装扮奢华的花车。 “我听我娘说,程六哥与北疆公主的这段姻缘,还是程家姑娘的死促成的。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 林谷有些感慨,妹妹死了不过月余,兄长就高高兴兴的迎娶北疆公主,依她所见,这份高兴多半是装出来的。 她们林家与程家关系尚可,她们姐妹与程家兄妹几人,自然也算得上熟稔,当真是天恩不敢违。 “阿谷是觉得,程家六公子并不高兴。”傅宁月顺着他的话茬儿接了一句话。 林谷点点头:“程六哥绝不是这样凉薄的人,可惜,这是皇恩,他若是有一点儿的不高兴,恐怕今上,就更不高兴了。” 第713章 第713章 不知过了多久,下头的队伍终于消失不见,几人齐齐做回到桌边。 傅宁月问她:“近来林苑姐姐好多了吧。” 林谷点了点头:“是好多了,嘴里也不在念叨人了,她清醒了许多,如今也愿意出门了,就前几日,还让母亲陪着她在外多走了一会儿,想来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若是什么时候方便,我想去看看林苑姐姐。” “好啊,到时候,你就在我家多住一个晚上,咱们姐妹几个一起聊一聊心事。” 两人说的尽兴,俨然将一旁的穆笙给丢在了一边。 穆笙倒也安静,静静听着两个姐姐说话。 大摆宴席的程家终于将银戈给迎进了门,宾客们也早早就到了。 行过礼,拜过天地之后,银戈就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送入了洞房。 终于得了一丝喘息时间的程六走到角落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高大俊美的青年依靠在红漆的柱子上,再不见刚刚迎亲时的神态。 忽然,一只手在他肩头拍了拍。 程六回过头,脸上又挤出了两分笑,再看到来人时才松了口气。 “三哥,是你阿。” 程三点了点头,看着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开口劝道:“歇息一会儿就赶紧出去招待宾客,今日这样的场面,你消失太久,恐怕不好交代,祁王他们也都到了。” 程六恍恍惚惚应了一声,“我知道,我就是缓缓劲儿,待会儿就过去。” 程三看出弟弟的苦恼,轻声劝慰道:“我知道,你对银戈也无意,可这是天恩,既娶了人家,日后不论如何也要好好待着,不能让人留下话柄,知道么?” 听到兄长的话,程六当即露出了一副苦恼的神色:“我知道,可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是我啊。” 从圣上下旨赐婚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再问自己这个问题。 绞尽脑汁了也想不出缘由。 程三挑了挑眉:“事到如今,再想这个问题是不是已经迟了。” “可是......” “好了,没什么可是的,赶紧去前头招待宾客,说到底,银戈公主美貌无双,配你也是足够了,你难道不知道京城中多少勋贵想做银戈公主的驸马么。” 程六呵呵笑了:“谁想做就让谁做呀,她再貌美,我也不喜欢。” “别废话了,赶紧过去。”程三推了人一把。 程六脚底下一个踉跄,人就已经到了前厅。 宾客们纷纷起身,对他敬酒。 程六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敬。 “小六如何了?”程三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壮硕男子走了过去。 “能如何,自然是百般不愿。”程三嗤笑。 “皇命难违。”程二神色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抬手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不过,这位公主,恐怕也不会与小六做太久的夫妻。” “谁说不是呢,但愿那一天到来之后,咱们程家不会受影响吧。” 第714章 第714章 大戚与北疆,迟早会有一战。 不过早晚罢了。 前厅觥筹交错,后院里,银戈早就揭开了挡住视线的红盖头。 贴身的婢女与所谓的喜婆子也早就被支到了外头。 她缓缓从广袖之中掏出那把短刀,还有不过半个手掌大小的蛊盅。 “王兄啊王兄,我又不是傻子,何必这样哄骗我。” 她垂眸,看着蛊盅里蠕动的蛊虫,姿容绝色的脸上渐渐覆上一层寒霜。 追随释爻这么多年,银戈又如何不知道,他说的假死之计不过是骗她的说辞罢了。 倘若她真的把蛊虫弄到了身体里,恐怕自己不想死,也不得不死了。 她这位皇兄就是这样一个人,善于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只要是能为他的大业带来半点利益,哪怕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挡了他的路,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偏偏,银戈就是喜欢他杀伐果断这一点。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释爻的杀伐果断,竟也对准了她。 银戈一时说不出是凄凉还是别的。 她喜欢释爻不错,必要时也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生命,但绝不是这种被利用的情况下。 王兄想让她死在程家,死在和程六洞房的夜晚,无外乎是想借此机会,挑起两国纷争,这样一来,北疆就有了动手的好机会,可以打大戚一个措手不及。 大戚的皇帝也早就视北疆为眼中钉,她的父王与兄长亦是野心勃勃,想吞掉这么一大块肉,可是为什么,她要做这场战争第一个牺牲的人。 这般想着,她当即唤来了外头的婢女。 贴身的婢女进屋,她吩咐道:“去叫程府的下人给我捏捏腿,这大戚的婚礼琐事可真多,要拜这个要拜那个的,真是麻烦。” 婢女迟疑了瞬:“不然就由奴婢来伺候您吧,程府的下人不知道您的习惯,恐怕伺候不好殿下。” “不必了,你出去叫人就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婢女只能称是,迅速去外头叫来了一名程家的婢女。 婢女穿着寻常的衣裳,腰间扎了一段红筹,进屋关上门,对着银戈行了一礼。 “不必啰嗦了,赶紧过来给我捏捏腿。” 婢女抬眸瞥了她一眼,面上闪过一抹惊艳之色,小心翼翼的上前蹲下了身子。 忽然之间,银色的光芒恍过眼前,婢女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就黑了。 银戈迅速把婢女身上的衣服拨了下来,自己换上,又拿了窗栓将门给抵住,做完这一切还不算完,她拿起匕首,顺手划过了已经昏迷的婢女的喉咙。 鲜血顺着颈脖流了下来,很快将纯白的里衣给染红。 大红的宝石头冠放在桌上,银戈抠下了上面的宝石,揣进怀里,轻手轻脚的推开窗户,很快消失在这一院的宁静之中。 程府的花园很大,她低着头,在园子里转了许久,还没有找到出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训斥声。 “你这贱婢,走路不长眼么,竟敢将汤水撒在我的衣服上。” 啪! 女子一巴掌甩了过去,下人被这力道甩的倒在地上,都不敢喊疼,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求饶。 第715章 第715章 程家办了婚事,又是与北疆公主联姻,圣上亲口赐婚,又赏赐了无数珍宝,不可谓不风光,几乎京城中所有勋贵官宦能来的都来了,即便是不能到场的,贺礼也早早的就送到了。 不过这样的喜事,国公府魏家却没有一人到场。 各家与主家敬了酒,说完喜话,私底下议论起来。 “好歹是圣上赐婚,就算是这两家有什么隔阂,魏国公,竟然敢不给陛下面子,这,这真是够大胆的!” “你忘了,人程家姑娘是死在了谁的手里,杀女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魏家来了,估计也只有被打出去的份儿。” “非也非也,我看不见得。” “怎么不见得,魏家不就是一个人也没来,这可是北疆公主的婚事啊,毫不夸张的说,这桩婚事关乎的不仅仅是程家,还有咱们大戚。” 说非也那人哼笑了声,迎上众人疑惑的目光,缓缓道:“魏家是没来,可祁王殿下不是到了。” “对啊,祁王殿下,可不就代表了魏家。” “也难怪,方才我瞧见程大人对祁王不咸不淡的,倒是忘了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话说回来,程大人与宁远侯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好了?” 一个年轻人提了这么一嘴,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抬头往主桌附近看。 只见程首辅正与宁远侯俩人正头碰着头说话,不知是说到了什么高兴的,顿时咧嘴开怀大笑。 “这你都不知道,程首辅这是觉得与宁远侯同病相怜呢,宁远侯家的姑娘之前不是差点儿惨遭毒手么,若非是顾大人相救及时,只怕也难逃一死。” “也是怪了,照你这么说的话,顾大人对宁远侯算是有恩呐,怎么宁远侯却对顾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谁知道啊,顾大人的脾性不是一直都冷冷的,对谁都一样,兴许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宁远侯吧。” 这边将主桌附近的几人议论了个遍,而被议论的主人公此时正对着程首辅说了贺词。 程首辅拍了拍宁远侯的肩膀,称呼从宁远侯就这么变成了傅老弟。 “话说回来,老弟你今日怎么没带着你家的姑娘过来啊,小姑娘家,总闷在家里不好,还是要多带出来凑凑热闹。” 宁远侯听着这话,眸光微微一闪,总觉得程首辅话里有话:“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待在家里好,免得又遇到什么危险不是。” “哎,老弟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今日是我儿的大婚之日,能有什么危险啊,出来喝杯喜酒,也能去去晦气。”程首辅顺着,又给宁远侯空了的酒杯里继续斟酒:“话说回来,老弟啊,你家姑娘,至今还未婚配呢吧。” 宁远侯刚端起酒杯,又放下了。 他看了眼笑吟吟的程首辅,摇摇头笑了:“老哥哥,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老弟,实话同你说,我家六子,也就老大老二老三成了亲,老六呢,也是赶上趟儿了,得了陛下赐婚。”赐的还是这么一位棘手的儿媳妇。 当然,这话程首辅是不敢说的。 “老四老五呢,还不曾定亲,我瞧着你家姑娘就很不错,咱们两家要是能亲上加亲,就更好了,是不是傅老弟。” 宁远侯低头喝酒,品尝着口中辛辣的味道,眸光转深:“老哥哥,你我两家这样的身份,若是喜结连理,恐怕今上不会允许吧。” 第716章 第716章 要是程家先前没迎娶北疆公主做儿媳,或许这事儿还能好商量一些。 程首辅轻啧了声:“我家六子迎娶北疆公主,个中缘由不用我再说吧,只要傅老弟你愿意,今上不会多说什么的。” 迎娶北疆公主,看似是恩,明眼人却能够瞧出来,也不过是不得已。 一旦两国有什么龃龉,首当其冲就是他们程家。 宁远侯默了默,并未直接答应。 程家与他们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倘若陛下允许,程家的儿子人品才貌也都不错,那的确是可配的好人家。 两家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宁远侯也很清楚,程首辅恐怕是因为先前自己女儿躲过一劫,从而将他对女儿的思念转移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同病相怜,才会引起他心中所思。 见宁远侯沉默不语,程首辅加紧道:“傅老弟,我也不是自夸,我家老四老五都是能文善武之人,相貌不说是一等一的,也绝对不差,你若是愿意,届时,让孩儿她娘请了人上门,让你家女儿相看一眼。” 程首辅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大方的开口:“我那两个儿子,随便你女儿挑,看上哪个是哪个。” 这番话,着实令人感动。 宁远侯听着嘴角抽了抽:“老哥哥,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种事,定然要经过孩子意愿,不知你可问过令郎了?” “这还用问什么,两个臭小子能娶妻就不错了,还挑!?” 这话一出,宁远侯想到了自家的大儿子,顿时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原来不止他家的儿子是不省心的,各家都这样。 嗯,忽然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 “老弟,你如何想?” 宁远侯当然是觉得程首辅的提议十分不错,他是答应给顾南钰一个机会,可没说,只给他一个人机会。 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京城里的优秀青年更是比比皆是,可供挑选的选择多了,才有比较。 不过没有过问宝贝女儿之前,他当然也不会轻易做出决定。 “老哥哥,要不然你还是先问过两位公子,我回头再与女儿商议商议,如何,总要看看孩子愿不愿意。” 程首辅想了想,先应了下来:“也好。” 两个臭小子要是敢不同意,他就把人打出去。 这边和宁远侯聊完,程首辅就去寻了自己的夫人。 “如何,侯爷答应了?”程夫人才与他到了无人之处,便迫不及待的问。 他们夫妻俩连生了六个儿子,好不容易得了个女儿,却扯歹人害死。 傅家姑娘与自家姑娘的遭遇如出一辙,年纪又相仿。 第717章 第717章 哪怕只是听到傅家姑娘的名字,恍惚之间,首辅夫人便能想到自己的女儿。 白发人送黑发人大抵是这时间最悲哀的事情之一,若是能娶了傅家姑娘进门,也算是一种慰藉。 当然,没有这一层关系,傅家的姑娘也是好的。 出身高贵,容貌出众,这才吗,倒也不必太出众,能管家掌事,就十分不错了。 傅家姑娘又将那些个铺子经营的那样好,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外头人如何说,他们程家并不在意。 珍珠蒙尘,还不允许有人火眼金睛了。 程首辅摇了摇头:“没答应。” 首辅夫人脸一沉:“怎么能不答应,是不是你没好好说,要不然,我去提?” 首辅一把将情绪有些激动的夫人拉了回来:“夫人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是没答应,可也没拒绝。” “没答应,也没拒绝,这是什么道理?”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先问一问孩子们的意见,他回去呢,也问一问傅姑娘的意见,若是孩子们都同意,再牵红线也不迟。” “原来如此。”首辅夫人松了口气,对傅家的满意又多了一层,“侯爷如此尊重孩子的意见,是明事理,想来傅姑娘定然不会差的,老爷回去招待宾客吧,尧儿霄儿那里我去说。” “什么,娘让我们去同傅家姑娘相看!” 程尧程宵面面相觑,语气难免震惊。 首辅夫人看着一惊一乍的两个儿子,瞪他们一眼:“声音小些,让人听见了。”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眼里没有高兴,尽是苦恼。 他们和傅姑娘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对方性情如何,怎么相看。 届时,就算是真的相看,也只能看出容貌如何,看不出性情啊。 “娘,这件事是不是太草率了,你怎么忽然想起给我和五弟说亲了,还让我们家一同前去,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哪儿有兄弟俩同时相看一个姑娘的。 要是俩人都相中了怎么办,傅姑娘嫁他们俩人,三人一起过日子么。 程尧心里腹诽不止,从来都知道自己的爹娘不是多靠谱的,可今天的事儿,未免太不靠谱了。 程夫人一眼就看出了兄弟俩心里的想法,没好气道:“怎么了,哪里奇怪了?人傅姑娘顶天的美貌,配你们俩。” “嗯?” 程尧程宵睁大眼。 程夫人轻咳一声,面不改色的改了方才的话:“随便配你们俩其中一个,都够了,何况人家家世与咱们相当,有什么奇怪的。” 程宵眼神动了动,忽然道:“娘,你老实说,想让我和四哥与傅姑娘相看,是不是有小妹的原因。” 程夫人面色一僵,手中的帕子不由的捏紧了。 程尧没好气的用手肘抵他一下,这臭小子,就知道揭娘的伤心事。 程宵自觉失言,想要补救,只听程夫人叹了口气,径直承认了:“娘也不同你们说虚的,的确有这层原因,我一看到傅姑娘,就想起你们妹妹。” “若是你妹妹她没有被害,也能像傅姑娘这般幸运大难不死,该有多好。” 第718章 第718章 “娘,妹妹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可不能......” 程尧的话说一半,程夫人就言辞犀利的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不论如何,你们俩人之中的一个,都得努力把人娶回来。” 程尧:“......” 程宵:“......” “娘,你这是把傅姑娘当成小妹的替代品,这对小妹和傅姑娘都不是什么好事儿。”程尧循循善诱,试图开导。 程夫人脸色一沉,语气不容拒绝:“我已经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多久,就看中了这么一个儿媳妇,你们少给我说这些,反正一定得去。” “娘,我觉得四哥就很好,他武功比我高,看的书也比我多,若是四哥配傅姑娘最好了。”程宵毫不犹豫把自己兄长卖了:“所以,我就算了。” “哎,臭小子说什么呢。”程尧不乐意了,“你与傅姑娘差了不过三岁,我大她五岁,差太多了,按年纪算,你们最相配才是。” “这叫什么话,四哥,年纪如何能衡量这些?” 兄弟俩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指责着,说着说着,人就跑了。 程夫人还想劝架,没等开口,身侧忽然有一青年路过。 “程夫人。”肃亲王对着她点了点头,客气寒暄:“令郎大婚,与北疆公主郎才女貌,十分相配,真是可喜可贺啊。” 程夫人一见是这位,忙收了到嘴边的斥责,笑道:“原来是王爷,借王爷吉言,今日王爷可要多喝几杯。” “这是自然,那本王就先去了。” “王爷慢走。” 寒暄两句,肃亲王很快回到席上。 敬了两杯酒,他就辗转坐到了顾南钰身侧。 祁王这时也跟过来,笑呵呵问:“王叔不如与侄儿同坐一桌。” 祁王是景帝之子,前来赴宴,全国给了程家天大的面子,哪怕他与魏家关系那样亲近,程首辅还是安排他坐在了主桌。 按理来说,肃亲王也该坐在主桌上的。 只是,他先前送了礼,听下人说,是不打算来的,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 程首辅请他坐主桌,肃亲王有自己的主意,状似随意的挑了个位置,坐下。 他这人行事最是肆意,人已经坐下,程首辅当然不好再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毕竟把人惹恼了,今日喜宴就要出事儿了。 肃亲王本要和顾南钰说方才听到的事儿,没想到祁王又过来凑热闹,他本来就不待见这个侄子,当下冷了脸:“本王就喜欢坐这儿,怎么,王爷要拦我。” 祁王唇角的笑意微僵,几乎是克制再克制,才忍住没拉脸:“小侄自然不敢,王叔既然喜欢,小侄就不打扰了。” 他淡淡笑了笑,转过头去,眼中闪过了一道冷然的光。 两桌的客人霎时间也安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的当没看见。 要是肃亲王生起气来,逮着四周围观的人随便揍怎么办。 待到碍事儿的人消失,肃亲王这才对顾南钰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好侄儿,你家的墙角马上就要被人挖走了。” 一旁事不关己的顾南钰顿了顿,肃亲王又开口了。 第719章 第719章 “我方才路过时,听到程夫人与程尧程宵再商议与你家那位相看的事儿。” 他低头,喝了口酒,幽幽叹了一声:“你也不小心点儿,既然这么喜欢人家,早点把人家娶回家算了,免得夜长梦多,遭人惦记。” 肃亲王都想不明白,就傅宁月这样的名声,怎么还有人前前赴后继的。 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可怕的很。 谁娶了她,谁要倒霉一辈子的。 “她不会的。”顾南钰淡淡道。 肃亲王轻声笑了:“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若不是她愿意,为什么程家会和两个儿子商议,我跟你说,还不是一个人相看,我听程夫人的意思,是打算把两个未曾成亲的儿子送过去,给傅宁月挑。” 自古以来,男女相看,一般都是女方家里会带着已经及笄的姑娘家,若是及笄的姑娘多,可能会都带上,还从来没听说过让女儿家挑男人的。 程夫人也不是一般人啊。 难怪能看上傅宁月。 肃亲王拍了拍顾南钰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顾大人,你还是要有些危机感的,免得到嘴的肉让人给叼走了,最后没地方哭去。” 顾南钰冷峻的面上仍没什么波澜起伏,把肃亲王落在肩上的手拍掉,严肃开口:“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行吧,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儿了,到时候有人红杏出墙,你可别来找我。” 听到这话,顾南钰蹙眉,嗓音沉沉的警告:“王爷慎言。” 肃亲王挑了挑眉,知道顾南钰不乐意听他说傅宁月的坏话,不再开口。 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俨然是一副关系不错的样子,倒是让同坐一桌的刑部尚书等人感到诧异。 之前还听说肃亲王曾气冲冲的去大理寺找活顾南钰的茬儿,怎的如今看来,二人关系很好的样子。 他们还没疑惑多久,后院之中,惊起一声尖叫,竹林里的鸟儿都被惊飞一片。 外头的喜婆婆知道里头有侍女在伺候银戈,在门口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出来,就上去敲了几次门,前厅的客人饭菜都快用好了,还不见有人应,婆子感到有些奇怪。 银戈的婢女此刻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想了想,直接推门。 屋里的景象惊的喜婆子直接跌坐在地上,失声尖叫。 “死人了,死人了,快去禀报夫人老爷!” 婢女冲进屋子里,四处寻找银戈的身影,看着角落里被换下的喜服,脸色大变。 大婚当天,婢女血溅新房,新娘子脱了喜服,看样子还把婢女的衣裳扒了下来给换上,下落不明,一下子喜事儿变祸事儿。 程首辅夫妻赶到的时候,看到屋子里的场景,当下命人封锁了府上。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 倒在血泊之中的婢女早就没了生气,一片血红映在眼里,十分血腥。 程首辅安慰了一下夫人,转头叫来心腹:“赶紧把这件事上报陛下,另外,今日督察院使,大理寺卿他们也在,快,快请他们过来,不要让人进屋,免得破坏线索。” “老爷这是何意?” “这婢女死了,这个公主不知所踪,为今之计,就是让他们证实银戈的失踪,与咱们没有关系,否则,若是北疆借此发难,你觉得倒霉的是谁?” “自然是咱们府上了。” “不错。” 前厅之中,管家客客气气的请了顾南钰,督察院使和刑部尚书一道过去后院。 “发生了何事?” 第720章 第720章 “三法司都请了过去,这是人命官司吧!” “谁知道呢,这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儿啊?” “这可不好说。” 管事儿恭恭敬敬:“还请几位大人迅速同小人过去一趟。” “不知后头发生了什么事?”督察院使疑惑问。 管事的默了默,只道:“三位大人过去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 三人对视一眼,没再迟疑。 留下的宾客们顿了顿,忽然觉得手里的酒水也不香了。 “咱们也跟过去瞧瞧吧。” “我也正有此意。” 程首辅知道这件事瞒不住,看着顾南钰,刑部尚书后头跟着的那群人,也并不吃惊。 他原本也没有隐瞒的打算。 北疆公主在大婚这日失踪,他就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程首辅迅速同三人说明了情况,遂请他们进屋查看。 留在外头的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不可置信,频频交换眼神。 “难不成出事儿的是北疆公主!” “我说你什么耳朵啊,人首辅大人都说了,屋子里死的是一个婢女,北疆公主下落不明。” “她竟然逃婚了!” “程六公子不是银戈公主自己看重的么,怎么会逃婚呢?” “这谁能知道啊,啧,这事儿要是让释爻王子知道了,恐怕没法儿向北疆交代啊。” “呵,这种事要如何交代,北疆公主杀了婢女桃之夭夭,犯了人命官司,就算是要交代,也是咱们大戚向北疆要交代才是。” 屋内,刑部尚书检查了婢女的伤口,顾南钰勘探着四周的痕迹。 督察院使指着一旁的发冠问:“程大人,这发冠上,原本可有点缀。” 程首辅走了进去,发现冠上少了一颗宝石,忙点头:“自然是有的,是一颗宝石。” 他们程家也不是什么穷酸的破落户,娶儿媳妇连个宝石头冠都用不起。 顾南钰探出身体,看着窗外的脚印,心里有了决断。 婢女的死是一刀封喉,可血迹却没有飞溅到别处,顺着脖梗流到了地上,再结合银戈公主脱了喜服来看,显然婢女事先被弄晕了。 “这婢女死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银戈公主恐怕早就已经离开了府上。” 顾南钰:“京兆尹大人可在,立刻封城。” 京兆尹立刻从人群中应了一声,立刻照做。 宫里,景帝得知银戈在程府销声匿迹的事尤为震怒,立刻差人去叫释爻,却听侍从说,释爻已经不在宫中,赶着去了程府。 景帝眸光锐利,嗓音冰冷的下了口谕:“好一个北疆,好一个银戈公主,传令下去,将驿站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去,另外,找机会,把释爻也控制住。” 第721章 第721章 释爻赶到的时候,三法司已经有了最终的判断。 “银戈公主应当是先打晕了这一名婢女,从她后脑处的伤痕就能看得出来,其次将自己的衣服换下,换成了婢女的外衣,装扮成婢女的模样,最后应当是怕婢女醒来之后叫来外面的人,这才用利刃封喉。” 众人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大婚当天逃婚就算了,竟然还杀人,程家这是摊上了什么样的儿媳妇啊。” “北疆公主逃婚,这下陛下定然要震怒,只怕......” 后面的话自是不必多说。 原本两国联姻的事情就并不大稳定,如今北疆公主出逃,北疆那边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陛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银戈此举,当真是狠狠打了他们大戚一个耳光,置大戚的颜面于不顾。 首辅夫人听完,若不是程六公子在身侧搀扶着她,怕是要两眼一翻晕过去。 她本就不想要这么一个公主做自己的儿媳妇,这会儿银戈还杀人灭口。 惊讶归惊讶,回过神来,首辅夫人心中多了两分庆幸。 幸亏银戈逃婚了,就算是人找回来了,这桩婚事也定然做不得数。 这件事看似是他们程家吃了亏,实则不然。 陛下那边定然也是要有说法的。 和她一样觉得庆幸的还有程六公子,妹妹尸骨未寒,他这个做兄长的就如此高调迎娶公主,若非皇命难违,他定然不愿意这么做。 银戈公主逃婚,倒是成全了他。 “胡说,我王妹绝无可能逃婚。”释爻一口否定三人了的推断,厉声道:“三位大人,程首辅家戒备森严,我妹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离开。” “说不准,是有歹人想要挑拨你我关系,刻意所为也不一定。” 释爻面色森寒,怎么也没想到银戈居然会对着他阳奉阴违。 在他面前答应的好好的,说是会吞下蛊虫,听他的话,没想到已经成了亲,行过了大戚的礼,竟又杀了人逃婚! 倒是小看了这个丫头! “王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刑部尚书等人开口,程首辅便沉沉道:“今日我儿大婚,陛下亲赐,里里外外不知来了多少人,倘若只是为了挑拨,为何还要滥杀无辜?” “王子也看到了,公主殿下的喜服还在这儿,难不成,王子口中的刺客还能穿上婢女的衣服桃之夭夭,未免可笑。” 刑部尚书脸色也不大好看,本来一把老骨头,整天还要忙那么多的庶务就烦,喝个喜酒还要查案。 查案就查案吧,这毛头小子居然还质疑他查案的本事。 想到年,他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若没有真本事,尚书之位又岂能沦的自己。 第722章 第722章 “王子殿下,您心系公主安危,我等亦然,可您说有人挑拨,不知可知道是谁?” 释爻眯了眯眼睛,看向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这位是?” “在下刑部尚书。” “原来是尚书大人,本王子的妹妹心性如何,本王清楚,她绝做不出这种事,王妹好端端的,在程首辅家中失踪,这件事,本王子还未同你们追究。” 释爻冷着脸一字一句说着,“现在你们竟还要往王妹身上砸下这些罪名,未免可笑。” 青年眉眼锋利,唇角挂着淡淡的笑,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行事作风却老辣沉稳,无形之中带给人一种压迫感。 当然,在场的老臣们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督察院使不疾不徐的道:“王子殿下,并非我等欲加之罪,只是在场种种证据都指向公主殿下,再者,银戈公主身边的陪嫁侍女也说了,是公主钦点,让这名婢女进去伺候,且必须要首辅大人家的婢女伺候。” “即便如此——” “殿下既说公主被歹人掳走,这屋中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床榻上,以及公主的衣裙上皆干干净净。” 顾南钰声色淡淡,打断了释爻的话:“窗口也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是从里面打开的,倘若按殿下说的话来推断,难不成是公主殿下亲自将窗户打开,放了歹人进来?” “歹人说不定早就藏在了府中也不迟。” 顾南钰讶然:“王子为何非一口咬定公主殿下被歹人掳走,莫不是殿下知道点什么,若是如此,还望殿下能告知我等,这样查起公主的下落来也更方便。” 屋里屋外一片安静,即便是释爻,听完顾南钰的话,此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众人面面相觑,诧异的同时又觉得恍惚。 许是这段时间顾南钰沉寂许多,连带着京城这些官员都忘了,当初他可是被景帝一眼相中,提拔,还曾舌战群臣,查案从未有冤案的大理寺卿。 哪怕曾被七八名大臣在金銮殿上,当着陛下的面儿被参奏,他也依旧能不疾不徐的将那些人的话一一斥回去,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令人找不出什么错来。 时隔多年,再看顾南钰,隐隐让人觉得有种风采依旧! 他这几句话里,的确带了几分讽刺。 银戈的出逃在释爻的意料之外,他想过银戈会听了自己的话,死在程家,做好了一切发难的准确,就是没预料到,事情的发展竟会如此始料未及。 “顾大人,当真是好口舌。”释爻眼第的冷意一点一点的凝结,他早就听说过大戚这位大理寺的威名,别看官职不高,这京城之中,却无一人能奈何的了他。 “殿下说笑了,本官不过实话实话。”顾南钰面色如常,恍若全然听不出释爻的言外之意,“殿下也是为公主着急,我等全然能理解,只是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公主的行踪,倘若殿下不介意,本官还有几句话想问。” 释爻这会儿真是领教了大戚文臣的厉害,冷哼了声道:“怎么,顾大人是觉得,本殿下也有嫌疑?” 一旁的勋贵百官听着,眼刀子几乎要把释爻剜出几百个窟窿来。 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呢,分明都是银戈公主的错,释爻这就是想把所有的错都推到他们大戚头上来。 第723章 第723章 就在几人争执之际,有一名下人急匆匆来报,永泰郡主也不见了! 程首辅脸色骤变,目光锐利盯着来传话的小厮:“什么叫不见了?” 小厮还么来得及开口,屋子外头就有一个哭哭啼啼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小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就对着程首辅跪了下来:“大人,我们家郡主方才不过是路过后花园,无意间让府上下人弄脏了衣裙,才去换,等进了房里,人就不见了。”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银戈公主失踪尚且可以定义为逃婚,这永泰郡主厉宁无缘无故失踪又是何原因。 程首辅二话不说,立刻让下人去找。 按理来说,郡主这样的皇亲国戚,倘若要离开,定然会和他们主人家知会一声,且绝对不会抛下贴身的丫鬟。 莫不是,与银戈公主有关? 程首辅脑海中跳出了这个念头,不由的瞥了一眼旁边冷脸的释爻。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询问那名丫鬟:“郡主是在何处失踪的,再郡主离开之前,可和什么人有过什么接触?” 丫鬟想了想,摇头:“没有,只有一个下人,我与郡主一道去的后院换衣裳,郡主换下的衣裙被香云送到了马车上,我在外头等着,至多,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我再推门进去时,郡主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刑部尚书接过了话茬问。 丫鬟摇了摇头:“并没有。” “郡主既然要换脏了的衣裙,你为何不在里面伺候着?”督察院使疑惑问。 丫鬟诚然道:“奴婢伺候着了,只是那衣裙内里也脏了,我们郡主,向来不喜在旁人面前展露自己。” 丫鬟的话说的十分委婉,众人听了,哪儿还有不明白的。 言下之意就是,厉宁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光溜着身子。 倒也是能理解。 顾南钰微微蹙眉:“距离你出去,到再进去之间,间隔不过半盏茶时辰?” 丫鬟绞了绞帕子,犹豫了一会儿道:“应当是的,奴婢并未刻意去记时间。” 顾南钰了然,询问程首辅:“可否方便,带我等去郡主换衣的地方看看。” “自然是方便的,请跟我来。” 程首辅迫不及待带着几人走了过去。 剩下满院子面面相觑看热闹的人,不过沉默了一瞬,就抬脚跟上去。 今日,可是有大热闹看了。 先是北疆的银戈公主杀了程家的丫鬟出逃,这会儿又是永泰郡主厉宁失踪,啧啧,怎么坏事儿都赶上这一天了。 还是说,真的有人故意为之,又或者,永泰郡主的失踪实则是银戈公主所为。 第724章 第724章 从这位公主随随便便就杀了一个小丫鬟的行事来看,也并非不可能。 程首辅在得知厉宁失踪的消息时,就立刻让人传了消息给长公主。 若是说银戈公主于今日逃婚,与他们程家的干系不大,可是厉宁是真真切切在他们府上失踪的,要是找不到人,给不出交代来,长公主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长公主与驸马爷不和多年,京城人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俩膝下有且仅有厉宁这么一个孩子,真要是因为他们程家出的事儿。 程首辅不敢想那个后果! 人群之中,沈微远静静听着关于厉宁失踪的消息,一张俊美的脸上涌出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沈兄莫要着急,兴许只是小郡主贪玩儿,一时间走岔了路罢了。”薛霁之拍了拍沈微远的肩膀,温声安慰着。 沈微远郑重点了点头,说出口的话仿佛是为了安慰自己似的啊:“我相信郡主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 薛霁之这才笑了:“是啊,你就放心吧,永泰郡主身份尊贵,怎么可能会出事儿,我还等着喝沈兄的喜酒呢。” 沈微远摆了摆手,眼中神色依旧凝重:“薛兄,眼下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薛霁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过随口一提罢了,走吧,咱们快些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到京城不久,恐怕还没见过大理寺顾大人是如何断案的,我曾远远的瞧见过几次,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曾经听过关于顾大人的事迹,方才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沈微远附和了一句,望着前头簇拥着的人群,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不论如何,今日都一定要找到人! 这边,长公主得知女儿竟然在赴宴时无故失踪,险些急火攻心。 “去,去把驸马给我叫回来,宁儿都不见了,他难道还没有收到消息吗?” “回殿下,首辅大人那边,早便传了消息过去,向来,驸马爷此时也在去程家的路上,殿下莫要着急,当心自己的身体。” 长公主紧紧攥着手心,娟秀雍容的面上透出阴戾之色,“我就只有宁儿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还留着我这身子做什么,对了,沈微远不是也在程家赴宴,他是如何照看宁儿的?” 心腹嬷嬷短暂的沉默了两下,才道:“这程家的婚宴,应当是男女分席而坐,就算是有沈公子照看,到底也是有无力分身的时候。” “本宫听说,银戈公主也丢了,还杀了人?宁儿的失踪难道和她有关?” 这一回,嬷嬷不说话了。 这话她可不好说。 待到长公主的銮驾到程府的时候,顾南钰等人经过查验之后,一旁的小路上发现了两双不同的脚印,尽管娇小,一看就是女子的脚印,可深浅不一,且泥地上的纹路也不大一样,显然是两个人的。 且加纳利杂乱无章,两双脚印也贴的紧。 根据经验之谈,两人必然离的很近。 只是丫鬟亲眼看见,厉宁是一个人进到的房里。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顾南钰在一旁的灌木之中发现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红色玛瑙珠子。 玛瑙珠子不过指甲盖大小,中间穿了孔,应当是珠手串上散落下来的。 丫鬟瞧见玛瑙珠子,无比确定的开口:“这是我们郡主手串上的珠子!” 第725章 第725章 顾南钰将珠子拿给丫鬟看,丫鬟看着珠子上头的刮痕就更加确定了。 “是我们郡主的手串没错,还是前几日沈微远沈公子送的翡翠玛瑙手串,我们郡主爱不释手,可就在今早出门时,手串无意间脱落,在石子路上被划了,上头好几颗珠子都有这样的划痕。” 说着,丫鬟又叫来另外一名叫香云的看。 后者亦然十分笃定的点头。 刑部尚书当即问:“沈大人可在。” “下官在此。” 淹没在人群中的沈微远高声应了一句。 人群瞬间替他让出一条路来。 顾南钰将玛瑙珠子交给沈微远:“这珠子,可是出自于沈大人送的手串?” 沈微远将珠子拿起来仔细斟酌着,最后点头:“是我送给郡主的不错。” 顾南钰了然,随即叫来顾肆等人,在周围找找,有没有其他的珠子。 既然是手串上的珠子掉了,手串散了,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颗珠子。 一定还有。 不多时,顾肆在院子门口和前院的小路上找到了一颗玛瑙珠子和一颗翡翠珠子。 很快,又有两名下人颤颤巍巍站出来,承认捡到了珠子。 刑部尚书原本还不太明白顾南钰非要找这个珠子做什么,听到几人口中丢珠子的地点,瞬间明白了。 “从这几个珠子被捡到的地方来看,俨然形成了一条路!” 经刑部尚书这么一提醒,众人略微一想,霎时间了然。 “对啊,如果只是手串坏了,那珠子肯定散落一地啊,哪儿有过了这么一大段路一颗一颗掉的,这是郡主故意丢的!” “你傻不傻啊你,没看出来顾大人他们什么意思,郡主分明就是被挟持了,这珠子,就是郡主给的提示,倘若咱们说着丢珠子的几个地方一路找下去,说不准就能找到郡主!” 一名年轻的官员猜测出了一个大概。 顾南钰又问沈微远:“沈大人送给郡主的手串上,有多少颗珠子。” 沈微远想了想,“手串比较长,原先都是玛瑙珠子,在下当时觉得不甚好看,便让店家重新加了二十多颗翡翠珠子做点缀,刚好又能绕手腕两圈,应当有个五十颗左右。” “那太好了,咱们还等什么,立刻差人找起来吧。”督察院使急声提醒着:“毕竟这些珠子不便宜,若是让人捡了去,线索本来就中段了么。” 程家,三法司,包括京兆府的人全部出动。 然而,沈微远却抓住了顾南钰之前说的一句关键, “在下记得,顾大人之前说,这里的脚印并非是一个人,不知顾大人可否为在下解惑,难不成,郡主是自愿和别人一起走的?” 在场的百官闻言,焦灼的心情又定了定安静的竖起了耳朵听。 “是。”顾南钰没有否认,“不过,自愿不是。” 沈微远面色凛然,“顾大人请继续说。” 顾南钰扫一眼沈微远,慢条斯理道:“若我的推断没有错,郡主,恐怕是被银戈公主挟持了。” 第726章 第726章 这话一出,只是过来凑热闹的释爻顿时恼了。 “顾大人慎言,方才说王妃杀人逃婚,如今又将你们大戚郡主失踪一事加在我王妹身上,怎么,我们北疆远在千里之外,便能受你们朴欺辱?” 释爻这一回当真不是想开脱,是打心里觉得顾南钰在胡扯。 一来,银戈与这个大戚郡主无冤无仇,倘若就是有仇了,何不像杀了那个婢女一样来个干脆利落,反而要带着这么一个累赘。 二来,大戚女子羸弱,她既要逃,那就得轻装上阵,带上一个弱女子,又能走得了多久? 督察院使这时走了过来,缓缓开口:“殿下莫要着急,顾大人的推断的确不错,只看这里的脚印与喜房窗外的脚印就知道了,无论是大小,深浅,还是鞋底的印记都如出一辙。” “如此,难道不能说明,是银戈公主到了这里吗?” 释爻一噎,显然没往这方面想。 仔细看去,脚印的确一模一样。 他暗暗沉下了眸光,心中万分不解。 银戈为什么要劫持大戚的郡主,她想要做什么? 按照他对银戈的了解,她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才对,难不成,银戈那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众人循着督察院使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们擅长的并非断案方才在喜院里也没看到什么脚印,这会儿自然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不过顾南钰和督察院使都这么说了,想来是没什么错的。 见督察院使不再开口,顾南钰又补充道:“窗口的缝隙处有血迹,想来,是银戈公主带着杀害那名婢女的凶器来到了这里,挟持了郡主离开。” “这件事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顾大人如此笃定,只怕不妥吧。” 释爻自知当下无法辩驳,仍旧咬死不认。 相比之下,他宁愿承认是银戈逃婚,也绝不能与大戚这个郡主扯上什么关系。 顾南钰淡淡勾唇:“这是自然,陛下自有定夺。” 与此同时,银戈与厉宁前脚才出了城门,后脚看到一队人骑马而来,她毫不犹豫就将厉宁带着往旁边一推,躲到了已经干涸的沟壑里去。 厉宁来不及反应,整张脸都扑在了土堆上,精致秀丽的一张脸顿时染了灰尘,尤为滑稽。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恨不得把银戈给咬死。 然而,抵着腰间的那把已经染血的匕首却让她不得不死死的封住嘴巴。 领头的官差拿出了两张画像给守城的官兵看,官兵只看了一眼,就往城外指了指。 二十多人的队伍立刻扬起鞭子打在了马儿的屁股上。 银戈心道不好,拽着厉宁躲到了就近的林子里。 如今正是夏日里,天气闷热,林子里头枝叶繁茂,两人身量又纤小,这么躲着,官兵根本发现不了。 果不其然,队伍在出城时候顿了顿,于四周观察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有发现,继续往外走。 听到远去的马蹄声,银戈骤然松了口气。 厉宁却是想哭。 她不过就是想换一身衣服罢了,为什么这般倒霉。 第727章 第727章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厉宁低声的问了一句,“我从来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银戈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看着厉宁的狼狈模样不由的一笑。 “得罪与否,在我,不在你,况且,我绑你出来,与这些没关系。”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厉宁小心翼翼的问。 原先她在房里,刚刚穿好衣裳,谁知道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还将一把染血的匕首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黏黏的触感在一瞬间令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几乎倒涌,紧随其后的是银戈的声音。 “厉宁郡主,跟我走。” 起初,厉宁还想要挣扎,谁知道银戈竟还会武功,几下就将她打倒在地,还拿拿刀子在她的手上轻轻划了一下。 鲜血涌出将衣服侵成了红色,其实伤口并不重,可却足够吓人。 厉宁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能够乖乖的跟着银戈离开。 她自然也不是傻子。 银戈换上了小丫鬟的衣服,还带着一个包袱,显然是要逃婚,至于为什么非要绑架自己,厉宁并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没安好心。 等着那些人发现来救自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便悄默默的将手腕上的玛瑙翡翠珠串扯断了,将所有的珠子都捏在手心,过一段时间丢一颗,过一段时间丢一颗,这样一来,自己得救的机会就能多一份。 银戈扬了扬眉梢,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一抹弧度,美到了极致。 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换做平时,厉宁只会羡慕和嫉妒,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生出心惊担颤的恐惧来。 “把手伸出来。”银戈从怀里掏出之前释爻交给她的蛊盅。 厉宁乖乖照做。 谁知银戈竟将刀子伸了过来,在她的掌心重重的划了一刀。 白嫩的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厉宁几乎要尖叫出声,想想银戈的手段,硬生生忍住了。 她握住受伤的手,颤抖不已。 就在这时,银戈却将那个神神秘秘的蛊盅拿了过来,将她的血滴在了里头。 鲜血没入黑色泥土的瞬间,一只黄豆大小的白色虫子忽然蠕动着从土里冒了出来,贪婪的吸食着周遭的鲜血。 厉宁睁大了眼睛,胃里翻涌着,脸色煞白。 等到银戈终于把蛊盅收了回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连掌心的痛感也顾不上,到一旁干呕起来。 银戈慢悠悠的将蛊盅收回到了怀里,把一个帕子递过去:“你们大戚的女子,就这么一点儿胆量么,把血擦干净了,要是留干了血液,我的蛊虫可就没东西吃了。” 厉宁接过了帕子,将掌心缠了起来,再回神,不解道:“什么是蛊虫,就是刚刚那个虫子?” 什么虫子,竟然吸食人血?银戈这是要拿她当饲料喂给那个虫子! 反应过来的瞬间,厉宁心里除了恶心,翻腾起的还有怒意。 银戈察觉她的不满,浑然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是啊,别小看了这个虫子,只要再过上几天,我会把它炼制成闻人蛊。” “什么?”厉宁越听越疑惑。 第728章 第728章 银戈却没再多说,推了她一把:“少废话,赶紧走。” 这个时候,京城里的那些人,包括她的好王兄定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失踪,正在派人找。 这么一来,大路就不能走了,只能从林子里穿过去。 厉宁不敢违背银戈的意思,跟着她继续往前走,看到不远处的山峰时,心思忽然一动。 “你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从这个林子一直走,可就是山了,凭我们两个,是翻不过去的。” “谁说翻不过去,这样的山,对我而言不过轻轻松松罢了,我们北疆,到处都是雪山呢。”银戈说着,回头看了厉宁一眼:“至于你,要是翻不过去,死在半路上,也赖不着我。” 厉宁很想破口大骂,偏偏她没这个胆子,愤愤跟上,忍不住道:“既然要走,你不如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到底是大戚人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也能省了许多弯路。” “这话倒是不假。”银戈还真就点了点头,就在厉宁以为她会问自己怎么走方便的时候,她又话锋一转,“可惜了,我不信你。” 厉宁:“......” 她就知道。 前头的那座山,是北郊山,傅宁月的地盘。 厉宁方才那么说,不过就是刺激银戈,一定走北郊山这条路罢了。 她现在是阶下囚,银戈对大戚并不熟,她这个出门就是坐轿坐马车的人也认不得路。 北郊山不一样,北郊山一到冬日里红梅遍地,景色美的惊人,她先前来过两次。 只要银戈去了北郊山,哪怕走里面的路,她也有机会能逃脱。 靠京城那些饭桶,显然是不大可能了。 ...... ...... 京中,银戈与厉宁忽然失踪的消息不胫而走,朝廷的人几乎在短短一个使臣之内就将京城上下翻了个遍,就是没找到两个人的人影。 倒是在路边捡到了不少的翡翠玛瑙珠子,沿着散落珠子的路,偶尔走到了不远处,珠子就不见了,他们便询问附近的百姓。 一个穿着华丽的贵女,还有一个拥有着倾城美貌的女子,还是很好认的。 城里找不到人,范围自然而然就扩散到了城外。 宁远侯府,傅宁月堪堪将上个月的账本核对完,就进到小丫鬟咋咋呼呼的声音。 “小姐,小姐,出大事儿了,银戈公主逃婚啦,还劫持了永泰郡主呢!” 傅宁月听着这话,困意都惊的消散无踪:“你是如何知道的?” 春喜道:“侯爷回来啦,而且,侯爷心情似乎很不错呢,奴婢好像还从他口中听到了两句夸奖顾大人的话。” “怎么又扯上顾南钰了,你一件一件说。”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今日银戈公主与程家六公子拜堂之后,就入了喜房......” 听春喜缓缓说完经过,傅宁月递上一杯茶过去,诧异不已:“银戈劫持了厉宁!” 既是逃婚,为何还要再带上一个人,惹人注目不说,又多一分危险。 第729章 第729章 傅宁月略一思索,让春喜装了一些点心潜入正厅。 半路上,恰好遇见了听闻消息与她一样赶着去见宁远侯的穆笙。 “阿姐。” 看到傅宁月,穆笙并不觉得惊讶,“阿姐可是要去问父亲今日程家发生的事。” 傅宁月轻“应一声,”再看少年,想来穆笙应该和自己想到了一出去:“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先是银戈公主,又是厉宁郡主,我总觉得有些古怪。。” 穆笙跟着点头,姐弟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说。 厅堂之中,宁远侯喝了两杯茶,琢磨着与程首辅商议好的事儿,放下有些犹豫。 程家一下子摊上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与程首辅之间的默契自然是不能提了。 这个关节上跟女儿提了与程家两公子相看的事儿,十之八九会被宝贝女儿当傻子看吧。 嗯,还是算了。 宁远侯放下茶杯,唤来管家,正要问家中两个孩子的动向,就看外头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宁月,笙儿啊,你们怎么过来了?”看见一双儿女,宁远侯笑了笑,招呼着坐下,心里大概猜的出来着两人是要来打听程家发生的事儿,摆了摆手,将周遭的下人打发了出去。 “女儿听说了程家发生的事,便来看看父亲。”傅宁月诚然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银戈公主怎么会逃婚呢。” 这也正是穆笙想问的。 既不愿与大戚的青年才俊联姻,银戈又何必到此处来? 还是说,北疆王派了银戈过来是另有目的。 宁远侯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具体如何,为父目前也不知道,只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永泰郡主是被银戈公主劫持走的,北疆那边似乎并不知情。” 穆笙诧异:“这么说来,释爻并未参与其中。” “今上震怒,下令全城的兵马出动,势必要找到银戈公主宁远侯和厉宁,另外,驿站那边,已经被层层包围。”说到此处,宁远侯的目光自一双儿女身上来回扫视。 “为父瞧着,陛下,恐怕是有要开战的意思。” 此话一出,傅宁月与穆笙皆面露惊愕。 “联姻的公主逃婚,这件事可大可小,别看陛下这些年次次退让,实际上......”宁远侯默了默,没有再说下去。 他这前半生,大多数时辰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倘若景帝当真是没有那等野心的帝王,这些年,也绝不会派遣他四处征战,打着收复边境,平定叛乱的意思,各国安插人手。 傅宁月与穆笙了然。 从景帝将驿站围了起来就能看出,他们的这位陛下只怕早就有开战之心。 没提过,不代表不想。 傅宁月垂下了眸子,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 为了独享江山,为了自己所谓的帝王脸面,能把替自己打天下的皇后岳丈一家都设计害死,他们的这位陛下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自私自利,薄情寡性,都配不上景帝的手腕狠辣。 “倘若银戈公主与厉宁找不回来,那么北疆那些人的下场?”穆笙有些好奇问。 宁远侯轻咳了声:“这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只怕是悬。” 依照他对景帝的了解,能把释爻把控在手中,就等于多了一个人质。 第730章 第730章 倘若北疆王不怕被天下万民唾弃,不怕名不正言不顺,大可以将释爻弃之不顾。 而景帝,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也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 倘若他当初拒绝了北疆的和亲之意,就等于是弃大戚百姓的安稳于不顾,这么多年来维持的明君表相也就彻底崩盘。 而现在,银戈公主逃婚,还劫持了厉宁就等同于给了他一个契机。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银戈彻底在大戚消失。 或许,厉宁也永远回不来了。 宁远侯猜测着。 没有什么,比厉宁的死更能激励人心了。 想一想,堂堂大戚长公主之女,永泰郡主,就这么被逃婚的北疆公主劫持杀害,如此嚣张狂妄,岂不是将他们大戚人的昨晚踩在脚底下。 届时群情激奋,还有谁会否定景帝向北疆出兵的想法。 “若是要开战,只怕京城也安稳不了多久了。”宁远侯沉沉说着,眼中露出了浓重的担忧。 他当初离京打仗这么多年,女儿和养子们就受了不知多少苦处,家中倒是没什么威胁了,可没有长辈在的孩子难免会被人盯上欺负。 两国交战,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宁远侯难不成还能往后退。 景帝第一个想到的,永远只会是他。 短暂的沉默之后,穆笙淡声开口:“眼下并非是开战的最好时机。” 宁远侯扬了扬眉:“笙儿何出此言。” ...... 宫中,景帝去了一趟太后宫里。 程家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景帝又派兵将驿站围了,哪怕一心礼佛的太后也听到了风声。 自己生的儿子什么秉性,太后最清楚不过。 “丽嫔,你先回去吧。” 太后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将一旁的丽嫔支走。 “是,臣妾告退。”丽嫔并未多言,乖巧的从佛堂之中退了出去。 到了佛堂外头,她对着景帝屈了屈膝:“见过陛下。” 看见丽嫔,景帝紧绷的脸色并未缓和,只是点了点头:“难得太后喜欢你,以后也要多到太后宫中来请安。” 丽嫔点了点头,很快退了出去。 离了太后宫里,她抚上手腕间翠绿的镯子,低声吩咐身侧的宫女:“我之前交代你的,可以准备起来了。” 宫女心头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娘娘可想好了,开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丽嫔弯唇笑了笑,将镯子取了下来交给婢女:“你之前不是总告诉我,宠爱是要争的,如今我既争了,怎么你又这么小心翼翼的,这可不像你。” “奴婢说的争可不是这个呀。”接过镯子,婢女左顾右盼确定无人了才收下,“罢了,既然娘娘心意已决,奴婢也不劝您了。” “谁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丽嫔深吸口气,抬头看了眼被红墙绿瓦禁锢的一片天。 第731章 第731章 丽嫔离开后不久,太后才缓缓才老嬷嬷的蝙蝠侠出了佛堂。 坐在正殿之中的景帝连忙起身,对着她行礼。 太后拂了拂手:“皇帝有话就说吧,哀家听着呢。” 景帝闻言重新坐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周鑫顿时心领神会,对着四周的宫人先示意,带着他们全部退了出去。 直到正殿之中只剩下景帝和太后两人,景帝才道:“母后应当知道今日宫外发生的事情了,想来儿子的想法,母后也知道。” 太后抬了抬眸子,指尖不断的辗动手中的佛珠:“你是天子,既有事要做,放手去做就是,何必来同哀家说。” 景帝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抹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还在怪儿子。” 太后没有说话。 景帝语气幽幽,陷入了回想:“当年的事,儿子是有些冲动,可每每回想起来,儿子都不后悔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听到这里,太后指尖顿了顿,看向景帝的眼神多了两分笑意。 景帝脑海中闪过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大约是过去太久了,他已经记不起太多细节,甚至那张脸的景象都是模糊的。 “就像母后说的,儿子是天子,是这大戚唯一的帝王,既是帝王,又怎么能让一个女子凌驾于儿子之上,顾家不除,儿子的心不安。” 哪怕是现在提起来,景帝仍旧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大约就是当时动手的太迟,以至于让顾家发现了端倪,险些没成。 太后勾了勾唇,苍老的面上笑意涌出讽刺的意味:“你若是永远这么想,就最好,别有那后悔的一天。” 母子俩之间话锋隐隐相对。 景帝叹了口气,向来高高在上的帝王看向自己的母亲,面上竟多了两分不解:“可是母后,儿子才是您亲生的,这么多年了,你为着一个外人如此责怪儿子,可曾为儿子想过,哪怕一次?” 太后彻底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哀家若是没有为你着想,今日,哀家就不会见你。” 景帝笑了笑:“说到底,儿子在母后心中的分量还不如顾家,还不如一个外人,也罢,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儿子本不想再提。” 他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件事。 只不过太后对他的埋怨这么多年仍旧未消散,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平罢了。 “儿子今日来,是想告诉母后,儿子打算,向北疆出兵了。” 太后顿了顿,并未多说:“国家大事,你做主就好。” “母后不劝劝儿臣?”景帝试探着问。 太后轻笑:“哀家开口,你可会听?” 景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自古以来,天下统一,就是每个帝王的念想,儿子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不会任由北疆威胁到大戚的百姓,母后放心,待儿子将北疆踏平,届时青史留名,不会给母后丢人。” 太后闭着眼,继续辗动佛珠,只字不语。 “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了。”景帝丝毫不恼,站起了身,对着太后行了礼,做足了孝顺的场面。 听着景帝的脚步声缓缓远去,太后才重新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免觉得可笑。 真正威胁到大戚百姓安稳的,是他这个皇帝。 踏平北疆,说的轻松。 第732章 第732章 两军交战,苦的是百姓。 太后并非不知道北疆王的勃勃野心,只是景帝用大戚百姓的借口来满足自己的野心,不过就是借口。 他想要的是所有人的臣服,是万人之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士兵在城内外搜寻了一天,也未曾发现银戈与厉宁的消息。 心系女儿的长公主到底坐不住了,打算去驿站去询问释爻,结果人还没靠近,就让一群士兵拦了下来。 “大胆,可知道马车上的是我们长公主殿下,陛下的妹妹,你们有几个胆子,竟拦截下了长公主的銮驾,当心你们的脑袋!” 侍女厉声呵斥拦人的守卫。 守卫恭恭敬敬的低头:“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陛下亲口下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驿站,里面的人不许出,外面的人不许进,还请长公主不要为难咱们。” “长公主殿下也不行?” 侍卫低头,哪怕没说话,态度也表明了一切。 长公主到底没胆子硬闯进去,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入了宫,去寻景帝。 与此同时,侯府之中,小厮奉命把属于北郊山的账本送回去。 眼下是大热天,并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几个小厮护送着账本,一路哼着小曲儿,悠闲自在的走着。 领头的小厮却却忽然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吩咐余下几人禁声:“你们听!” 剩下三个小厮立刻不说话侧,竖起了耳朵。 微风之下,仿佛有什么人在说话。 “好像有人!” “不可能吧,这里哪儿有什么人啊,肯定听错了,说不准是野猫野狗呢,赶紧走吧。要是送账本的迟了,回头管事的要怪罪的。” 小厮说着就要继续走。 领头的依旧没动,皱了下眉,缓缓的走到了另一边,那低低的的说话声更加清晰了。 他指了过去:“就是这儿,有人说话,好像是在叫什么,救命?”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分明就是一堆枯枝树叶,是匠人们把修剪完的梅花枝放在一起晒着,日后好用来做柴火用的。 “没人吧?” 话是这么说着,几个人还是忍不住凑近。 “救,救命!” 一只染了血的手,忽然从那堆枯树枝之中伸了出来,当下把几个小厮吓的不轻,直喊有鬼。 领头的小厮还算镇定,慢慢的走近了,才发现里头藏着的是个姑娘。 “有人,真的有人,快救人啊!”他毫不犹豫的跑过去,开始将女子身上的枯枝树叶取下。 几人见状,也跑过去帮忙。 很快,上头的枝叶被弄了个干干净净,露出了一身虽然脏但却明显昂贵的布料。 更别说,她头上还有不少值钱的发钗。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 “姑娘,您没事儿吧?”小厮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探女子的鼻息,发现还喘气儿,这才松了口气。 第733章 第733章 “人找到了?”傅宁月失声看着气喘吁吁的小丫鬟,“在哪里找到的?” 春喜大喘气:“说出来都怕姑娘不信,是在咱们北郊山脚下找到的。” “北郊山,厉宁怎么会去北郊山,她一个人?” “不是不是,厉宁亲口说的,是被北疆的银戈公主劫持了,好不容易趁着她没有防备才逃出来的,可又怕被折返回来的银戈找到,这才想要躲到山里头,没想到摔了一跤,跌到了晒柴地里头,受了些伤。” “也是巧了,还是咱们府上的小厮就是负责给姑娘送账本的福泉他们给撞见了救下的,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位郡主会如何呢?” “那宫里头,怎么说的?”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长公主得知郡主的遭遇之后大发雷霆,在郡主府里发了好大的火,连驸马爷都挨了打,说是要让释爻给一个交代呢。” 傅宁月点了点头:“人既然是银戈绑走的,作为银戈的王兄释爻自然要负起责任来的。” 只是有一点她很奇怪,厉宁竟然能钻了银戈的空子偷摸着跑回来。 先前听楼纱菱说,银戈也是一个用蛊的高手。 她能轻而易举的控制住厉宁。 换做是她,既出于目的要把人绑走,绝技不会再给她逃走的机会。 这才隔了多久,厉宁自己一个人跑了回来? 她与厉宁并没什么深仇大怨,也并不是想看着厉宁落得个悲惨结局才满意,只是这其中...... “傅姑娘!” 傅宁月的思绪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楼纱菱。 春喜与春若齐齐看向她。 “傅姑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楼纱菱进了屋,左右看了看,意思明显。 傅宁月摆了摆手:“你直说就是。” “这个突然自救跑回来的郡主,姑娘一定一定要小心。” 傅宁月扬了扬眉,有些意外:“为何这么说?” 楼纱菱深吸口气,才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缓缓道来。 “我先前提醒过姑娘,银戈公主并非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想来姑娘也记得,银戈公主也是一个用蛊高手,还有一件事,我却没有告诉姑娘。 “什么?” 楼纱菱的郑重让傅宁月不由的严肃起来。 “释爻殿下与银戈公主有私。” 话音落地的瞬间,屋中几人齐齐屏住了呼吸,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即便是喜欢凑热闹的春喜听到这儿也不由的顿住。 “你,你说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 一向淡定的春若此刻也绷不住表情,怔怔的看着楼纱菱。 第734章 第734章 傅宁月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了身,不大确定的问:“你说的有私是?” 春喜与春若紧紧盯着楼纱菱,不敢错过她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楼纱菱一字一句道:“不错,就是姑娘想的那样,释爻与银戈既是兄妹,也是有情人,说的更准确一切,是银戈爱慕释爻,两人不止一次私会过。” 她曾经是替释爻做事的,从小背负的责任让她练就了过分敏锐的嗅觉和洞察力,即便释爻和银戈掩饰的再好,她仍旧嗅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有一天她无意间看到了释爻书房中有一封银戈写给释爻的信笺。 信上写满了银戈对释爻的情意,以及两人分别几日,银戈度日如年的心境,俨然是一堆有情人才会说的话绝不是兄妹。 再想想往日里,这兄妹俩一到一起,就会支开寻常的婢女侍卫。 具体做了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当然,在此之前,楼纱菱也不过是猜测居多,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直到北疆王透露出了要给释爻选妃的意思,北疆贵物的小姐们蠢蠢欲动。 毕竟释爻俊美无双,能力又出众,还深得北疆王的看重,是绝佳的夫婿人选。 大将军涂慕靖的女儿涂慕珈蓝爱慕释爻已久,北疆的女子又多开放,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请了涂慕将军去王宫里向北疆王请婚。 涂慕将军手中掌控着北疆一半的兵力,北疆王当然不会这么草率的就做下决定。 然而,这个消息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银戈的耳朵里,不日迎来的一场宫宴上,银戈就用了万花蛊毁了涂慕珈蓝的脸。 即便是在北疆,毁了容的女子身份再怎么尊贵,也很难再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何况王族子弟是绝对不会迎娶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为妃的。 这件事一出,直接影响到了释爻的婚事,再加上另外两位王子的添油加醋,释爻的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这一切正好合乎了银戈的心意。 至于楼纱菱是如何知道的。 她是亲口听到银戈承认的。 释爻并不是傻子,略一推断就知道这件事与银戈脱不了关系,质问之际,银戈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楼纱菱听完这些话的时候,几乎与春喜他们的反应一样。 震惊,无措,还有恶心。 春喜咽了咽口水,有些恍惚:“他们,他们不是兄妹么,这么做岂不是乱。” 后面的话春喜并没有说出来。 春若也被恶心到了,她向来是比春喜稳重的,此时此刻却也露出了嫌恶的目光:“就算不是一母同胞,身上也都流着北疆王的血,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也不怕有朝一日被揭穿吗?” 楼纱菱笑了笑:“银戈公主对释爻的情谊,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至于释爻殿下是如何想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她是说不得而知,傅宁月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了端倪。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比较重要。 “这件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楼纱菱自知隐瞒不对,直接对着傅宁月跪了下来:“当时我并不信任傅姑娘,不说,也不过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点筹码而已。还请姑娘责罚?” 傅宁月面无表情看着她,说出口的嗓音并没什么波澜起伏:“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 楼纱菱默了默,最后坦诚摇头:“一半一半罢了,方才听到外头讨论起失踪的郡主,让我想到了这件事。” 第735章 第735章 傅宁月眉头轻蹙,眼中多了两分锐利:“所以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楼纱菱轻笑:“姑娘果然聪明,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银戈公主最擅长的蛊,叫做幻心,不同于我之前给表公子下的,幻心可以直接操控人心,无论男女,也不需要用格外的手段勾引,只要蛊虫在,想让被下蛊之人做什么都可以。” “既然厉宁是被银戈公主绑走的,按照我对这位公主的了解,她绝对不会疏漏到这种地步,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这其中,必然有事。” 傅宁月面色一正,眉眼多了两分肃穆:“你怀疑厉宁被下了蛊。” “不错,倘若厉宁郡主被下了幻心,那么接下来,她会在暗处指挥厉宁郡主做什么,京城中的这些人都防不胜防。” 谁会去防备一个平日里只是有些嚣张跋扈又受了伤的小姑娘呢。 “所以姑娘,最好还是想办法提醒那些人吧。”楼纱菱声色沉沉说着。 傅宁月深深看了楼纱菱一眼:“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楼纱菱疑惑:“姑娘不罚我?” 她指的是自己有所隐瞒的这件事。 “你先回去吧。”傅宁月没有多说。 楼纱菱屈了屈膝,转身离开。 待楼纱菱走后,傅宁月立刻起身去寻宁远侯,却从下人口中得知宁远侯此刻已经被景帝召进了宫。 “父亲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管家道:“侯爷也是才进宫不久,宫里的人传的话急,侯爷为了让大小姐宽心,就没来传。” “好,我知道了。” 傅宁月没有再拖沓,立刻叫来了人,去大理寺。 春喜和春若不免吃惊。 “小姐,咱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吗,若是让人知道了说闲话怎么办?” 他们去的毕竟是大理寺,那是个查案的地方,鱼龙混杂不说,另一方面,她们小姐和顾大人还是快订亲的关系。 虽然侯爷至今也没有怎么松口,但是春喜和春若都能感觉的出来,侯爷距离松口的那一日也不远了。 “我自有法子就是了。”傅宁月脚下的步伐加快。 林夏师被拉来驾车,傅宁月也没有瞒着他,将楼纱菱告诉她的事情说了。 自认为走遍江湖见多识广的林夏师听到这话也惊呆了,“你说的不是真的吧。” 看看他方才都听到了一些什么鬼话。 亲哥哥和亲妹妹,这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自然是真的,我们姑娘可从来不会诓人的。”没等傅宁月开口,春喜就出口附和了一句。 林夏师叹了声,忍不住摇头:“当真是世风日下,活得久了,什么事情都有。” 马车很快到了大理寺门口。 守门人瞧见一个姑娘家直直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直接把人拦下。 “什么人?” “我们小姐是宁远侯府千金,找你们顾大人有事儿。” 第736章 第736章 守门的人一听说她的身份变的恭敬起来,“不知姑娘找我们顾大人有什么事儿,还容小的过去通报一声。” 春喜春若看向傅宁月。 她淡定开口:“告诉你们大人,我是特意来谢他的。” 话是这么说,傅宁月面上却没什么笑意,一张精致的脸沉着,看起来十分迫人。 一点儿也不像是来道谢的,反而像是来找茬儿的。 守门人应了声:“请姑娘稍等片刻。” 去了不多时,守门人跑了回来,笑呵呵的请了傅宁月进去:“我们大人有请。” ...... ...... 长公主府,刚刚看过太医的厉宁躺在床上,一双杏眼圆睁,空洞无神,就这么盯着床上的帐幔。 她身上有不少的伤痕,好在伤的不重,都是皮外伤,可有一点就是左边的脸颊,横了几道疤疤。 疤痕并不重,像是树枝刮出来的,休养几天就能好,只是这样的伤痕,再怎么不重,也是会留疤的。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容貌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床榻边儿上的长公主看着女儿如此,帕子都哭湿了。 “我的宁儿,你看娘一眼好不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和娘说啊。” 自从厉宁回来,将被银戈劫持的事情说完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了。 整个人好像三魂丢了七魄似的,别人问什么,都闭口不答。 老嬷嬷看着长公主伤心欲绝,心里也不好受,出口安慰着。 正当这时,一直不曾开口的厉宁忽然动了动嘴唇:“我要见北疆......释爻。” 她的嗓音有些僵硬,说出口的话也一顿一顿的,仿佛十分艰难。 长公主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什么,宁儿,你再说一遍给娘听。” 厉宁缓缓的转过了头,深黑的眸子对上长公主的:“我要见,北疆王子释爻。” 长公主面露不解:“你见他做什么,宁儿,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你放心,你这脸上的伤不会留太久的,娘一定请最好的大夫,给你去疤。” 厉宁依旧只有那一句话:“我要见北疆王子释爻。” “我知道了。”长公主了然:“你想见释爻,莫不是为了报仇,宁儿你放心,北疆这些人如此恶毒,娘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受过的苦,娘一定要让他们这些人都还回来。” 厉宁:“我要见北疆王子释爻。” 长公主彻底被她这翻来覆去的一句话给弄懵了:“你见他做什么,好宁儿,你告诉娘亲好不好,或者你想做什么说出来,娘替你做。” “我要见北疆王子释爻。” 厉宁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句话。 长公主紧紧的揪住了帕子,看着女儿这幅模样,心头像是有针再扎一般,难受的紧。 “好好好,你要见释爻对不对,娘这就替你叫人过来。”长公主只当厉宁现在是受了太大的惊吓,一时间没缓过神来,自然是不敢刺激她,全都由着她说的话来。 “来人呐,去驿站,请北疆王子过来。” “殿下?”身边的嬷嬷闻言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您忘了,这会儿驿站之中,都被陛下下令包围了,想要见北疆王子,必须有陛下的口谕才行。” 第737章 第737章 傅宁月如愿在顾南钰的公廨之中见到了人。 她带着几个下人,说是来感谢人的,却气势汹汹,大有几分来找茬儿的架势。 “这不是宁远侯府家的大小姐么,怎么到咱们大理寺来了。” “不知道啊,听说是来感谢咱们大人的,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听说了吗,宁远侯和咱们大人可不对付,说不准就是来找茬儿的,你想想啊,咱们大人都救了她多久了,这时候才来感谢。自古以来,谢人都是登门拜访,哪儿有到公廨衙门来的。” “啧,听你这么一分析,当真是颇有道理啊,这傅家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也就是仗着这侯位嚣张罢了,咱们大人也好歹也是安远侯家的公子,也没见像他们这般嚣张。” “瞧瞧这阵仗,出个门,要四五个人跟着,排场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呢。” 跟在傅宁月身后的春喜春若将周遭那些侍卫的话听进了耳朵里,不由的惊叹出声。 “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他们真的以为咱们是来找茬儿的呢。” 春喜一开始听傅宁月说要到大理寺来,还觉得奇怪,毕竟他们来这儿,既名不正,也言不顺的。 没想到小姐让他们进来板起脸,不要笑。 这些人果然觉得他们是来找茬儿的。 想想也是,侯爷和顾大人现在在众人眼里的关系,可不就是不对付么。 小姐是侯爷的女儿,替侯爷出出气怎么了。 虽说名声上过不大去,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再说了,现在京城几上到世家官员,下到老百姓,眼睛和耳朵都盯着北疆那边儿呢,哪儿还顾得上他们。 顾肆等人守在了门口,两个小丫鬟清河林夏师等人自然也守在了门口。 “怎么忽然来了。”顾南钰唇角的笑意遏制不住,上前迎了热的在桌案前坐下,“若是有事,差人和我说一声,我去找你就是了,何必跑这一趟。” “有一件大事,得告诉你。”傅宁月喉咙微干,顾不得听他的温言细语。 见傅宁月脸色这般凝重,顾南钰默了默:“先坐下说,可是因为厉宁的事?” “不错,今日厉宁不是找了回来,我正好奇她是怎么回来的,结果楼纱菱告诉我,银戈与释爻他......两个人有私,还不止于此。” 傅宁月捏着帕子说完这话,顺手捧起他面前的茶盏喝了。 顾南钰无奈抚了抚她的背帮忙顺气儿,又提醒道:“这杯子是我用过的。” 傅宁月怔了怔,领略到了他的意思,耳尖不由一烫,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那又如何,我不能用。” 这般的理直气壮,在顾南钰看来,真是没来由的令人开心。 “当然能用,怕你嫌弃我罢了。” 傅宁月轻声笑笑,把茶盏放下:“你能不能听我说正事儿。” 顾南钰又替她倒了杯热茶,温声道:“我不瞒你,其实这些事,我知道。” “你知道!”傅宁月诧异,“是楼纱菱告诉你的?” “不是,是暗探。” “那你觉得,厉宁回来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我总觉得银戈别有目的。” “嗯,你猜的没错,厉宁的确是被银戈下了蛊。” 第738章 第738章 傅宁月愕然:“你怎么又知道。” 顾南钰弯了弯眉眼,乌湛湛的眸子里透出几分宠溺来:“都说了是暗探。” 傅宁月略有些疑惑的皱眉:“所以你的人到底都安插在了什么地方,先前都没听你提起过。” “你若是想知道,我就都告诉你,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可能说不完。” “你倒是不怕我泄露出去。” “你不会。”顾南钰眸色深深,毫不怀疑自己的选择。 傅宁月抿了下唇,多少被顾南钰灼热的视线盯的脸热,轻咳了声赶忙转移话题:“那你倒是同我说说,你们接下来的打算,我听父亲说,景帝似乎有意要攻打北疆。” 顾南钰点了点头,面上的笑微收:“大戚与北疆,迟早是要开战的,眼下算不上好时机,但若真的开战,也并无不可,至于我接下来的打算。” 顾南钰默了默,忽的伸出手,握住了傅宁月的。 男人的掌心温热,指尖却隐隐发颤:“我在想,若是我在这个时候,对景帝动手......” “你——” 傅宁月嘴唇阖动着,难免吃惊。 顾南钰低下头,手捧着她的脸,粗糙的指腹在耳畔掠过,留下令人颤栗的触感。 他唇角勾起了一抹苦涩而自嘲的笑:“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了,他到底是我父亲,弑君如同弑父,大逆不道,有悖人伦。” “没有。” 傅宁月低低道,深吸了口气,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顾南钰没有防备,人就这么靠在桌案上,下意识坐了下来。 傅宁月就这么被他圈进了怀里。 “没有,你怎么选择,怎么做,都有你的道理,我会像你支持我一样支持你,顾南钰,放手去做好了。” 相比之下,手染无数鲜血的自己又何尝是什么好人。 顾南钰呼吸有些紊乱,片刻的震惊之后,搂着人的力道忽然家中,缓慢的收紧。 傅宁月几乎能听到他胸膛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仰起头,在他的唇上不轻不重吻了一下,半是开玩笑的说着:“有句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俩,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倒也是十分相配。” “胡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 他低下头,微凉的唇堵住了傅宁月接下来的话。 一吻结束,傅宁月有些气喘。 “我可不是来这儿和你做这些的,你还没告诉我,具体打算如何做呢。” “说出来,怕你生气。”顾南钰搂着人,心情很不错。 傅宁月扬了扬眉,捧着他的脸,用力的揉弄两下,把眼前俊美的脸都揉的变形了才罢休:“为什么?” “我答应与丽嫔合作了。” 傅宁月惊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什么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顾南钰低头,脸颊在她掌心蹭着。 第739章 第739章 “忙着讨好侯爷,哪儿还记得这些。” 傅宁月被他这一句话给逗弄笑了:“我父亲为难你了?” 顾南钰想了想,一下一下的啄着她的掌心,最后把傅宁月都弄的烦了,抬手把掌心在他衣服上蹭了两下。 顾南钰眯起了眸子,十分不满:“嫌弃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顾大人。” 她刻意拖长了尾音,以至于“顾大人”三个字听起来像撒娇,原本还觉得被嫌弃的顾南钰倒是没那么不开心了,语气淡淡的:“倒也不是为难,提了一些条件,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傅大小姐。” “不许这么叫我,像春喜。” “那么,大小姐?大姑娘?” 傅宁月眼底的嫌弃越来越重,“你就不能叫我的名字么。” 顾南钰无奈的笑了笑:“你叫我顾大人,却不允许我叫你大小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这么霸道。” “嗯,我就是这么霸道,怎么了?”傅宁月抬了抬手,这回改成捧着他下巴:“顾大人,可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后者摇了摇头,俊脸上漾起笑意,眼里只看得见她一个人:“不敢不敢,傅姑娘想如何就如何把,我都随你。” 说着,他闭上眼,把脸凑过去。 整个人就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反倒是叫傅宁月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这回真的要说正事了,你与丽嫔商议了什么,说来听听。” ...... ...... 长公主府,一群侍卫护送着释爻来到了府上。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看押,一行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眼睛都盯着释爻,生怕一个不注意,把人给放跑了。 “释爻王子终于来了,宁儿已经等了你许久了,快进去吧。” 看到释爻的瞬间,长公主如释重负。 主要是女儿实在太过反常,嘴里反复念叨着要见释爻这么一句话,若非是知道女儿是心悦沈微远的,她都要以为厉宁和释爻有什么了。 释爻勾唇笑了:“本王子与郡主素不相识,不知郡主寻本王子过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长公主懒得同他废话:“王子殿下还是快进去吧,若是我家宁儿有个三长两短,王子可就没机会说这些废话了。” 释爻耸了耸肩,尽管已经落到了这个下场,却仍旧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态度更是一如既往的肆意张狂。 “本王子乃是北疆王子,倒是很想知道,你们大戚人,能把我如何?” 长公主迅速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二话不说,走到了释爻面前,态度恭敬,语气冷硬不容拒绝:“殿下快请吧。” 释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唬到的,刚想说什么刺激两句长公主,一阵脚步声从里屋传了出来。 是厉宁。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裳,脸上的两道疤痕才上了药膏不久,显的格外醒目。 “宁儿,你怎么出来了?”长公主快步走了过去,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随即又呵斥身边的侍女:“你们怎么伺候郡主的?” 侍女们齐齐跪在了地上:“殿下恕罪,郡主执意要下床来见王子奴婢们也拦不住啊。” 长公主心中本就积存着怒火,这会儿眼看着就要发作,厉宁先一步开口了。 “释爻?” 第740章 第740章 看到释爻,厉宁表情有些松动。 “厉宁郡主。”释爻点了点头,这会儿人出来了,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而是好奇问:“不知郡主叫本王子过来,所谓何事?” “你为什么要抛弃银戈?” 不等释爻的话说完,厉宁就出声质问。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释爻俨然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墨眉紧紧拧着:“厉宁郡主?” 眼前少女的表情神态,倒不像是最初见过的那个嚣张跋扈的小郡主,反而像是...... 释爻心中生出一个念头,犹豫了一瞬,上前两步。 长公主直接挡在了二人中间,警惕看着靠近的释爻:“王子殿下,有话直说就是了。” 谁知厉宁却将她推开了。 “你为什么要抛弃银戈,她那么爱你,她宁愿为你牺牲所有,哪怕被送到大戚和亲也无所谓,你为什么想要她去死呢?” 厉宁一步步的走近,分明是厉声质问,那张苍白的小脸依旧淡淡的,一丝波澜起伏也不曾出现。 然而,这话一出,无不震惊。 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拉了拉自己的女儿:“宁儿,你再说什么啊?” 方才她莫不是听错了,宁儿竟说银戈爱释爻? 他们不是兄妹吗? 跪了满地的下人们也懵了,紧接着,就是瑟瑟发抖。 这么大的秘密郡主就这么说了出来,还让他们这些下人听见了,那他们还有活路吗? 释爻的表情听完厉宁的话瞬间崩裂,额角青筋直跳:“郡主再说什么,本王子倒是听不懂了。” 厉宁一下子攥住了释爻的衣领。 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尤其是护送释爻过来的侍卫,忙上前做出了拔刀的姿态。 吓的长公主忙把女儿护到了身后:“放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长公主府,难道你们要对郡主动手吗?” 领头的护卫一脸为难的开口:“殿下,我们奉陛下的命令保护释爻王子,若是王子有什么差错,在下也不好交代啊。” 长公主冷笑:“难不成郡主还会对释爻王子动手不成,她不过是个姑娘家。” “呃!” 话音刚落,长公主背后倏然响起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紧接着,传开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侍卫们瞪大双眼,此刻再也没什么顾忌,直接上前将厉宁拉开。 只见释爻捂着侧边的颈脖,鹰隼般的眸子瞪大,手指缝间不断的有鲜血流了出来。 他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厉宁手中拿着一支粗长的发钗,整个发钗的钗身都染上了鲜血,不断的往下滴落。 可见发钗没入血肉之身。 噗通! 释爻的身体晃了晃,最终无力的倒了下去,侍卫暗道不好,忙对外大喊叫太医。 长公主看着手染鲜血的女儿,神色蓦然恍惚。 第741章 第741章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她几乎没看到厉宁是怎么动手的。 在场的众人也惊呆了,霎时间,厅堂里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直到侍卫长高声呼喊着太医,一只手捂着释爻流血的脖子开始止血,众人才反应过来,一名侍卫光芒窜了出去,去叫太医。 厉宁的发钗两端太粗了,这么一下子扎进去,可以说是整根发钗都扎了进去,没有贯穿释爻的脖子都算是好的,再怎么止血,也等不到太医来了。 不过片刻之间,鲜血就流了一地。 堂堂北疆的六王子,威名在外,最得北疆王器重的释爻。 就这么死了,还是死在了他们大戚的一个小姑娘手中! 长公主反应过来,忙把厉宁手中的发钗丢了出去,抓住厉宁的人就往屋外走:“宁儿,跑,快跑!” 大戚和北疆现在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皮,自己的女儿这个时候杀了北疆的王子,无异于宣战,即便到时候两国交战,厉宁也一定难逃一死的。 她绝对不能让自己唯一的女儿死在这里,只能逃跑。 绝对不行! 然而,长公主与面无表情的厉宁还没有走出正厅,就被稀缺侍卫围了起来。 侍卫长手上沾满了鲜血,看着释爻逐渐的没了呼吸,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长公主殿下!”侍卫长冷冷开口,“还请将郡主放开,我等,要带郡主回宫复命。” 释爻已死,杀了北疆王子的罪魁祸首是绝不能再丢了。 长公主想都不想就将厉宁护在了身后,厉声呵斥:“大胆,宁儿可是郡主,本公主在,你们难不成还要动粗,郡主千金之躯,岂是你们。” “殿下。”侍卫长眸光锐利,若非是理智尚存,此刻的难过早就冲破了桎梏,直接将长公主和厉宁一块儿拿下,“郡主刺杀北凉王子,致其身死,若是公主殿下一再维护,我等,势必要采取一些不必要的手段,还请长公主殿下不要为难我等。” 侍卫长这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都是这个女人,若非她口口声声非要将释爻带出驿站,来见一个小姑娘,今日这样的差错就不会发生。 回到宫中,他该如何交代,这些兄弟又该如何? 说完这些话,侍卫长完全不顾长公主如何,挥了挥手,就命人将厉宁扯了出来。 长公主几乎是不顾形象的拉扯相救。 从始至终,厉宁都像是丢了魂一般,一句话也不说。 不多时,释爻被刺杀身亡的消息就传了出来,整个皇城都为之震惊。 更令人吃惊的,则是动手刺杀的人,居然是前段时间失踪,这才回来的郡主厉宁。 原本还打算利用释爻,与北疆谈判的景帝听到这个消息,抬手摔了桌案前的砚台。 书房之中,几个老臣听到这个消息亦是不可置信。 几人面面相觑,宁远侯与一旁的安远侯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的低下了头。 还没等景帝发完火,周鑫就敲了敲门,在外头高声道:“陛下,长公主在殿外求见。” “滚,让她滚出去!” 第742章 第742章 盛怒之中,景帝听到长公主这三个字便觉得怒火中烧,抄起桌案上的奏折往地上一挥:“她还敢来见朕,看看她教的好女儿,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刺北疆王子,朕还封了她永泰郡主,有她在,这天下如何能永享太平!” 长公主是唯一一个嫁在京城的,与景帝的关系自是亲厚一些。 当年,厉宁出声,为表重视,景帝便封了厉宁为郡主,并另赐了封号,这样的殊荣,哪怕是亲王家的子嗣也都是独一份儿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重视,这么多年,厉宁才会这般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众大臣听到这话,当即跪在了地上,高声道:“还请陛下息怒。” “朕如何息怒,释爻一死,北疆那里,朕该如何交代,朕又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景帝脸色黑了个彻底,深黑的瞳孔几乎是瞬间便被一层寒意覆盖,可见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 天子一怒,谁敢置喙。 即便是在场的老臣们,也只有低头做乌龟的份儿。 谁也没想到,长公主家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这要是搁他们这些官宦人家里头,可是要杀头抄家的大罪。 也就她是皇室女,陛下或许会为了皇室颜面放过长公主一家,但厉宁郡主,必定难逃一死。 “皇兄,皇兄,宁儿她一定是有苦衷的,皇兄,求您放过宁儿,宁儿可是你的亲外甥女啊,皇兄——” 跪在书房外头,长公主再没了平日里的高高在上,雍容华贵,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替女儿求情。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自从厉宁回来之后,就没说过几句话,她以为厉宁叫释爻过来,顶多是打骂两句,出出气罢了。 谁能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居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对释爻下杀手呢! 张红秀此时此刻无比后悔,可她后悔的并不是释爻被厉宁杀了,而是没有拦下厉宁。 想要对释爻动手,什么时候都可以。 像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要报复一个人,完全不需要自己动手,自己动手只能给他人留下话柄。 释爻本就该死,谁让他没有管好那劳什子公主,压根怪不得别人。 她的宁儿不过就是心里堵着一口气,想要撒火罢了。 直到景帝不可能这么轻易心软,长公主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刻道:“皇兄,臣妹有一事相告是有关于释爻和银戈的,皇兄!” “滚出宫去!” 正在气头上的景帝可不在意她想说什么。 他被烦的头疼,直接对着身边的侍卫使了个手势。 侍卫了然,当即推门,示意周围的人把长公主请出去。 长公主如何甘心。 “皇兄,你为何这般无情啊皇兄,宁儿是你的亲外甥女啊皇兄” “殿下,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长公主仍旧不愿退去:“本宫可是长公主,你们难道敢对我动手,不怕本宫诛你们九族吗?” 第743章 第743章 从大理寺中出来的傅宁月也得了消息,有了楼纱菱的提醒,她倒不至于太过震惊。 春喜倒是惊呆了似的,原本就喜欢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一路上都没什么话。 直到马车停到了一家当铺前头,春喜下了马车,看着当铺有些疑惑:“小姐,咱们来这儿做什么呀?” “找人。” “谁啊?” 傅宁月没有回答,而是领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去,随后叫来了掌柜的。 “我要见你们东家。” 当铺老板眼睛毒的很,一看傅宁月的架势就知道她身份不凡。 再者,东家只有每月初三的时候才会来他们当铺,一般人轻易不知道这些,这位姑娘却知道,显然和他们东家有些关系。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请示东家,不知姑娘姓名?” “我姓傅。” 掌柜的一惊。 京城中姓傅的人家不多,官爵位高的,也只有宁远侯一家了。 “傅姑娘稍等,小的去去就回。”掌柜明白了傅宁月的身份,再不耽搁,去了后院。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恭恭敬敬道:“姑娘请随我来。” 入了后院,又过一个小巷。 傅宁月看到肃亲王正坐在凉亭里吃西瓜。 远远的瞧见人,肃亲王哼笑两声:“呦,今儿个什么风啊,竟然把傅姑娘吹来了,本王听说,你刚去了大理寺卿。” “王爷消息好灵通。”傅宁月径直走了过去,很自觉的坐在他对面。 春喜与春若站在了凉亭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 掌柜低着头,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吃瓜。”肃亲王把放西瓜的碟子推了过去,颇为大方道:“刚刚从井水里头捞出来里的,又冰又凉快,尝尝。” “还是不必了,王爷自己享用吧。” “怎么,还怕本王在西瓜里投毒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我体弱,吃不了太凉的东西。” 肃亲王抿了抿唇,并不在意她的解释,咬了一口西瓜吞下,才是问:“你能到这儿来找本王,是顾南钰告诉你的吧。” 知道他行踪的人不多,顾南钰算一个。 傅宁月不用想也是那小子说的。 被她迷了心智似的,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傅宁月笑笑,似乎不曾察觉肃亲王眼中一晃而过的鄙夷:“王爷英明,这次来找王爷,是有事想请王爷帮忙。” “少给本王戴高帽子,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至于帮不帮,本王说了算。” “这是自然。” “等等,你先告诉我,你要我帮忙的事儿,是关于你们家的,还是别的。”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自然是有的。”肃亲王拿湿过水的帕子擦了擦手,不紧不慢的看向她:“若是你们家的事儿,本王大概是不乐意帮忙的,自然你也就不用浪费口舌了,若是胖的,鄙如顾南钰,说不准本王乐意帮你一把。” 第744章 第744章 “王爷这是厌屋及乌。”傅宁月弯了弯唇,哭笑不得。 自从她坑了肃亲王一笔银子之后,这人对她的意见也越发的大了。 肃亲王冷哼一声,毫不掩饰:“你知道就好,现在舒服吧,这件事关于谁的。” “顾南钰。”傅宁月道。 肃亲王正了神色,笑意收敛:“接着说。” “我知道顾南钰和丽嫔娘娘合作,这其中也有王爷的牵线搭桥,所以,我想请王爷也帮帮我。” 肃亲王面上划过一抹意外之色,不太确定的道:“你想和丽嫔合作,为什么?” “王爷既知道顾南钰与丽嫔合作的目的,定然也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说到这里,傅宁月下意识攥紧了帕子,“弑父杀亲,有悖人伦,我想,这件事,应该由我来做。” 肃亲王怔了怔,许久没回过神来。 傅宁月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笑容淡淡,隐藏着一抹苦涩:“尽管景帝与顾南钰之间仇怨深重,可他到底是景帝的儿子,哪怕天下人不知,他也不该背上这样的罪名,既然这件事终究有人要做,为何不是我呢。” 肃亲王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了抬手:“你等等,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 “一旦东窗事发,你可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 “我知道,所以我要代替他。” 顾南钰愿意为她冒这么大的险,又愿意替她抗下这么多,她为什么不可以替顾南钰做一些事呢。 傅宁月清楚,景帝那边,他是确定了要亲自动手的。 无论是杀亲,还是弑君,都是天下大不讳。 “王爷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肃亲王摇了摇头,看着傅宁月,只觉得有些陌生。 按理来说,他认识的傅宁月可不是这样的人。 这丫头精明的很,又攻于算计,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为了顾南钰做这么多。 从前也没见她对顾南钰多伤心的样子。 “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肃亲王不大确定的问。 傅宁月笑了:“我能有什么目的,王爷不妨仔细想想。” 肃亲王没想,他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等我好好捋一捋的。” 说实话,哪怕傅宁月不做,今天就只是说了这些话,就已经足够令他刮目相看了。 顾南钰对他的皇兄恨之入骨,他是清楚的。 他也曾劝过顾南钰不必亲自动手,毕竟,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他的兄长,哪怕这么多年的表面和气,他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要置景帝于死地。 有句话说的好,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他不是顾南钰,不曾承受他承受的那些恨。 顾家全族上下,只剩下他和世子妃两个人,景帝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实在太狠。 也不怪顾南钰心很。 可是傅宁月完全可以坐享其成,凭他大侄儿那个痴情的劲儿,事成之后,这天下间,她就是顶尊贵的人,就算什么也不做,顾南钰也一定会把她捧到天上去。 凉亭里,一时沉默许久。 肃亲王思索了一会儿,手摸到了一旁冰凉的西瓜,不自觉拿起一瓣西瓜,遂又放下,狐疑的问了一句话。 第745章 第745章 “本王从前觉得,你接近顾南钰,不过是为了往上爬。”肃亲王缓缓说着,眼睛一顺不顺盯着傅宁月,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你今日说的话,的确令我有些吃惊,所以,本王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不要诓骗本王。” 傅宁月微微抿唇,了然一笑:“王爷是想问我,对顾南钰到底如何?” 肃亲王点了点头:“不用本王说,你自己应当也能感觉的到,顾南钰对你,可谓是死心塌地,一点儿也不为过。” 傅宁月笑了笑,坦然道:“王爷不必担心,我与顾大人,是真心换真心。” 肃亲王扬了扬眉,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也好,希望你不要辜负你的这份真心才好。” “那么王爷,是答应我了。” 肃亲王默了默,低头啃了两口瓜,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本就不同意让顾南钰亲自对景帝下手的,怎么说,他们也都是亲生的父子俩。 这么做,就是大逆不道。 如今,既然傅宁月愿意跳出来,主动包揽下这件事,他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顾南钰发觉这件事之后要如何解释。 恐怕,不好交代。 “你就不怕顾南钰知道这件事,届时他若是生气,你打算怎么办?”他把这个担忧抛给的傅宁月。 傅宁月微微耸肩,十分恣意的开口:“我不需要担心这件事,他不会对我生气。” 听肃亲王的意思,俨然是答应了。 傅宁月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肃亲王答应她的请求,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肃亲王:“......” 话是这么说没错。 那顾南钰舍不得对他生气,到时候岂不是要把矛头转到自己身上来。 “合着最后你是打算让本王给顾南钰出气。” “怎么会,王爷可是顾南钰的叔叔,是他的长辈,他怎么会拿你出气呢。” 肃亲王呵呵笑了声,“你倒是真会说啊。”可惜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行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只不过,丽嫔可出不来宫,你要如何进宫去。” 傅宁月弯了弯眉眼,深黑的瞳孔对上肃亲王含着疑惑的目光,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 ...... 京城中,已扫乱作一团。 通州这边,得知京城混乱的姜执栩从繁华的长街上回到了客栈之中。 “呦,客官回来了,要不要小的把晚饭给您送过去?”店小二殷切的迎了上来。 第746章 第746章 姜执栩冷然摇头:“不必。”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去了楼上。 小二挠了挠头发,轻啧了声回头去做自己的活计。 另一个店小二凑了过来,冲着他指了指楼上的客房:“你说这位姜公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呀,这几天除了早出晚归,就没见过他人,他是干啥的呀。” 方才问话的店小二将擦桌子的布巾一挥,挂在了肩膀上,不以为意道:“管他是干什么的呢,反正没少了咱们的赏钱就成,行了,你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个花儿来。” “我这不是好奇么,你说找你那位大人出事儿以后,咱们通州陆陆续续来了多少人物啊,我可告诉你啊,我前段时间还听人说了,说是那位大人的几个女儿,被贬为奴籍卖给了京城的某个达官显贵了。” “哎,也是可怜啊,我听说那位大人的两个女儿十分的貌美,也难怪了,这人啊,总有落难的时候,可女人啊总要比男人多一条活路。” “这可不一定,入了奴籍,他们可就不是人了,就是物件儿,那物件儿是什么东西啊,想留就留,不留随手就能打杀的玩意儿,再说了,别看那些世家勋贵表面上多光鲜亮丽的,心里还指不定多黑呢,说不定还不如咱们呢。” 这话一出口,搭了条布巾的小二嗤笑了声:“人家好歹有钱有权,怎么就不如咱们了。” “你就看看新来的这位大人吧,小妾就有十好几个,这不是,前天又看上了王员外家的女儿,想要把人抬进府里做第十七房小妾呢。” “王员外家的女儿才多大啊,不过十七岁,这位大人都能做他爹了,还这样恬不知耻,我听说了,他家里除了妾室,还有不少通房暖被窝的呢。” “行了,你羡慕啊。”另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羡慕,等死了的时候记得投个好胎,下辈子也能享受这些。” “哼,我是真羡慕啊,你说凭什么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看啊,那两位姑娘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 楼上的客房之中,姜执栩默默收拾好行李,等待着天黑。 日落西斜,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通州的夜晚街上很热闹,打着灯在街上叫卖的小贩儿络绎不绝,有的年轻人提着灯闲逛,也有有情人出来相会的,十分热闹。 姜执栩悄默默的来到了刺史府附近,不知不觉就悄悄的潜了进去。 来到通州的这段日子,他化姓为蒋,一直在摸索这里的地形还有最近出现的人,他来这里,是为了取一个重要的证据。 一个能真正扳倒魏家的证据。 今日,就是他动手的最好时机。 夜色浓重,刺史府里灯火通明,隔着两道院墙,都能听到刺史卧房里传来笑声,伴随其中的,还有各项乐声。 “大人,听说您又给咱们添了个妹妹啊,怎么,是我们姐妹俩没有伺候好您么。” “就是啊大人,您这两天都不来我院儿里么,人家可是想你想的紧呢。” 十六房和十五房妾室正陪在新任通州刺史身侧,一个倒酒,一个剥葡萄,前头还有一群美人在跳舞,脂粉香几乎要卷入风中,被送到鼻息间。 姜执栩蹙了蹙眉,翻身活过了墙,躲进了最近的竹林之中。 刺史搂着俩美人,欣赏着眼前美景,一身肥膘的身体因为笑意而震动起来,那张在灯光下被映成了橙色的脸尚且还算清秀,只是眉眼间透出一股算计,似乎一眼就能看透。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给你们新添的这个妹妹啊,可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呢。” 第747章 第747章 一片欢声笑语之下,没有人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影子,悄然无声的潜入了通州刺史的书房之中。 姜执栩本来以为,只要找到魏家勾结这位新刺史贪墨杀人的证据,就能捶死魏家,万万没想到,证据没想到,反而找到了另外一样的东西。 一样能让景帝将魏家祖坟都刨出来的东西。 银矿! 通州外五十里的一处荒山,竟藏着银矿。 看着地图上被标出的地点,还有旁边的账本,姜执栩眸光锐利的扫过其中几页,确定是关于银矿的账本无疑。 从发现银矿到成功开采,已经有一年多有余,这期间,光是进账就有几百万两银子。 既有银矿在,为什么魏家内里还亏空这么多? 这笔钱,别说是填补魏家的亏空,就是再来十个魏家,也完全足够。 既然魏家没有用这笔银子,钱又去了哪儿。 来不及多想,姜执栩毫不犹豫将账本和地图塞进了怀里,将藏东西的机关盒关上,立刻离开了刺史府。 从刺史府离开,姜执栩毫不犹豫拿了自己的行李,从可笑中结了账离开。 这个时候,距离城门关闭还有半个时辰。 完全来得及出去。 姜执栩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搁的骑马回去京城。 他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告诉义父。 至于魏家背后还有什么人,到时候再暗中探查就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账本送回去。 马儿跑了一夜,快要天亮时,确定身后没什么追兵,姜执栩才敢在附近的林子里休息一会儿。 然而,他才休息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打扮朴素的姑娘正举着短刀对准了自己。 他陡然睁开眼想都不想就握住了对方的手,眸中寒光毕现。 “啊,疼!” 一声惨叫声响起,女子手中的短刀落在了地上,姜执栩冷冷看着她,手下捏着的力道加重:“你是谁?” 女子疼的直皱眉,脸色亦苍白的厉害:“我是谁管你什么事儿啊,你这人怎么好心没好报啊,快点松手啊,你要把我的手腕捏断了!” “好心没好报?”姜执栩面露不解。 话音刚落,脖子上忽然划过一点冰凉黏腻,他直接将女子掀翻在地,顺手捡起了地上的短刀,将落在脖子上的东西挑了出去。 是一条不过拇指粗细的小蛇,凭经验看,并没什么毒。 大约是觉得自己不是姜执栩的对手,小蛇对着家人吐了吐信子,转头就钻进了草地里消失不见。 女子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腕,疼的骂骂咧咧:“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好心帮你,你还这么对我!” 姜执栩默了默,也是没想到自己误会了,手中短刀一转,递了过去。 “真是抱歉,是我误会姑娘了。” 女子冷冷瞥她一眼,接过短刀哼了声:“一句道歉,就算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要杀你抢劫钱财吧。” 姜执栩没有说话,见女子接过了短刀,没有犹豫,掉头就走。 第748章 第748章 女子却跟了上来:“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姜执栩依旧冷漠着不回答,牵着马儿就准备走。 “你等等。”女子直接拦在了他的身前:“我话还没说完呢,谁准许你走了。” 姜执栩冷冷道:“让开。” 女子却把手举了起来,露出已经有些发青的手腕:“你打了人就想跑是不是,你看给我手捏的,你劲儿挺大啊,我告诉你啊,你别想走。” 看到女子手腕上的痕迹,姜执栩有些意外,着实没想到对方的身体这么柔弱。 他不过才使了五分力罢了。 “对不住了。”他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钱袋子,将里头的二十两银票拿了出来:“这算是我给你补偿的医药费,足够你去看诊了。” 说着,他就勒紧了缰绳,迅速调马离开。 留下女子一人站在原地。 她捏着手中的二十两银票,低声笑了笑,把匕首放进了靴子里,吹响了口哨。 不多时,一匹马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直直的停在了女子身上。 很快到了附近的城镇,姜执栩打算买些干粮,在喂喂马,万万没想到,方才的女子竟直接跟了上来。 “别以为区区二十两银子就能打发了我,你看我,我难道是那种缺二十两银子的人么?” 女子同样将交给了喂马的小二。 姜执栩想到那把镶嵌了宝石的短刀,并没有多说,转身离开。 女子再次跟上,还堂而皇之的和他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本地人啊,行色匆匆的,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姜执栩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纠缠不休的女子,眼中透出了烦躁的神色:“不论如何,我已经道歉并且赔偿了银子给你,你若再这么纠缠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女子却完全不怕:“我看你能如何不客气,大路朝天,你我不过同行罢了,怎么,这条大路被你承包了不成,别人还不能走了?” 姜执栩低头喝茶,不再理会。 女子却笑了:“我是要去京城的,你应该也是去京城的吧。” 姜执栩抬了抬眸子,眼中浮出疑惑。 女子笑着解释道:“我看了你的马蹄铁,是京城工匠的手艺,再看你行色匆匆,气势又不像寻常人,应当是京城的官员吧。” “认识一下,我叫葛音,是本地人,你别看我是个姑娘家,其实我也会一点拳脚功夫的。。” 小二很快将姜执栩要的饭菜送了上来,并且附带一些他要的干粮和水。 姜执栩给了银子和赏钱,兀自吃了起来。 被晾在一旁,葛音也完全不觉得尴尬,反而拿起筷子蹭了他的饭:“我这趟去京城呢,主要是为了寻亲的,你既然是京城人,正好,我问你打听一下,我想要找的人......” 姜执栩忍无可忍,抬头横了他一眼:“闭嘴。” 葛音撇了撇嘴,嘀咕起来:“你这人,怎么跟冰块似的,说两句话也不让,反正都是一条路上的,一起走做个伴怎么了?” 砰! 姜执栩放下筷子,提着干粮就走。 第749章 第749章 和傅宁月分开以后,肃亲王携着一样礼物进了宫。 相比如今整个京城的人心惶惶,能像他这般在这样紧张严峻的形态下还去吃悠闲自在的,恐怕天底下就他这么一个人了。 来到太后宫里,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着人,他恭恭敬敬的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母后这几日身子如何?” 他隔三差五的就会进宫给太后请安,毕竟相比大儿子的冷血无情,小儿子表面看似玩世不恭,实则私底下却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 “和从前没什么分别,这两日京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你怎的有空进宫来?”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随口问道。 肃亲王笑了笑:“母后难道还不了解儿臣,儿臣又不像皇兄那般整天忙于朝政,再者,最近发生的事情儿子也插不上手啊,儿臣还是喜欢每天和银子打交道,舒坦的很。” “你倒是不在意世人眼光。”太后难得露出了一个笑脸,视线落在了肃亲王手表的锦盒上。 肃亲王顺势把盒子递了过去,“这是儿子最近得来的好东西,母后快瞧瞧。” “哀家身为太后,什么好东西没有,也值得你这样专程跑一趟。”太后挥了挥手,并不在意里头的东西,不过到底是儿子的孝心,他让嬷嬷打开看了。 锦盒打开的瞬间,一阵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 太后与身侧的嬷嬷这才惊奇的发现,里头并不是什么珠宝首饰,金银之类的,而是一块儿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木头。 太后怔了怔,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梁木香!” “母后好眼力,您知道啊,儿臣还想着这个东西实在稀罕,所以特意来送给母后的。” 太后看着盒子里比自己手掌还大的梁木香,一时有些恍惚。 所谓梁木香,并不是什么木材,是一种研究失传的香,内里用了近乎五十多种配材制作出来最后再选取最好的梨花木作为容器,将配置好的香料放在其中,至少要密封两年以上,才能成就最好的香。 在此期间,还不能受潮,受热,也不能或许干燥。 可以说,封藏的地点也是一个难题。 而这样好的香料,太后在年轻的时候曾有过三两,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的梁木香其实就已经失传了,她得的那一点,还是送礼物的人千辛万苦寻来的。 嬷嬷看着太后陷入有些涣散的瞳孔,默默叹了口气,太后娘娘这是又想起了那个人吧。 谁都不知道,太后在嫁给先帝之前,是有心上人的。 作为太后娘娘从娘家带去的心腹,嬷嬷自然清楚这件事。 当时的太后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那人,是当地乡绅的儿子,大太后娘娘两岁,姓乔名湛,是个文武双全的人。 乔湛与年轻时的太后相识在一场诗会上。 太后女扮男装,与一群文人斗诗,几乎没有一人是太后的对手,直到乔湛的出现,打破了这一现象。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后来二人在诗会上频繁见面,乔湛并不知道太后是女儿家,太后也并不知道乔湛的身份,二人是知己好友。 从知己好友到相知相遇,两人险些丧命。 第750章 第750章 太后年轻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儿,喜欢打抱不平,有一回遇见恶霸强抢民女,太后便出手相助,谁知道这恶霸其实是附近山上的山匪,后来为了报复太后,找来了不少人将太后绑走。 这一幕恰好让乔湛发现了,他拼命相救,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有四五十人。 两人双双被俘,关进了山里,也就是这个时候乔湛才发现了太后娘娘的女儿身。 夜深人静,太后借着骨头架子小,从栅栏里头挤了出来,随后找到方法跑了出去,带了救兵回来,乔湛这才得以脱身。 从那之后,乔湛看太后的眼神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后来,他对太后挑明自己的爱意,太后也明白了自己对乔湛的感情,本想要让对方上自己的家里提亲,谁知道这时候宫里来了选秀女的旨意。 她便明着和乔湛说了家里人的决定,乔湛却不愿放弃,为了让乔湛死心,她告诉乔湛,想要娶她,就得找到梁木香送给她,她才会考虑。 后来,乔湛就从此人间蒸发。 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 谁知选秀时,太后被先帝看中留用,回家省亲时,遇到了乔湛。 他送来了梁木香。 曾经还有些稚气的少年俨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胡子拉碴,也不像从前将自己打理的干净整洁,整个人像是从灰堆里爬出来似的。 后来太后才知道,乔湛快马加鞭,动用了所有的人脉才寻到了梁木香。 可拥有梁木香的人并不远就这么将好东西拱手送人,那人家中摆了擂台,只要乔湛赢了擂台,就将梁木香送给他。 为了心上人,乔湛同意了。 他武功不差,可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 三场比拼下来,他被打个半死,最终借用巧劲儿将对方打下了台。 摆擂人瞧着他如此执着,最终还是将梁木香拱手送给了他。 乔湛也因此养了一个月的伤。 年轻的太后收到梁木香时几乎泣不成声。 她只能告诉乔湛,自己爱慕虚荣,日后要进宫为妃,让他把梁木香拿走。 乔湛尽管伤心,却还是让她把梁木香留下了。 当年一别,已有五十年。 想到曾经的往事,太后捏着帕子,沉沉叹了口气,松了手中的佛珠,摸了摸外头包裹的上好梨花木:“倒是许多年不见这样的好东西了,这么看,这里头的香恐怕足足有两斤吧。” 肃亲王点头:“母后好眼力,确实是整两斤,不多不少。” “也难为你能搜罗到这东西了,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这东西啊,倒不是儿臣找到的,是宁远侯家的那个小丫头找到的,这不是,前两日为了从我手下讨生意,就把这东西送给了儿臣。” “傅家的丫头!”太后有些意外,“那丫头也不是个走寻常路的。” 第751章 第751章 “是啊,那丫头可气人了。”肃亲王随口附和一句,心里暗戳戳的嘀咕。 那真是太不寻常了。 弑君这样的事儿都敢说出来,换做是别人,只怕有这个念头也会彻底烂在肚子里。 肃亲王这么想着,忽然一愣。 对啊,任何一个人有这个念头也绝对不会轻而易举的说出来,即便是说,也是得对着信任的人。 他与傅宁月的关系别说没有好到那个地步,应当是冤家还差不多,傅宁月怎么就敢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呢,是因为顾南钰! 那也不应该啊,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自己这个侄儿,可不包括宁远侯和傅宁月,这一点,傅宁月应当很清楚。 既如此,她又为何这么肆无忌惮! 思及此,肃亲王有些不淡定。 是他漏掉了什么吗,还是说...... “怎么了?” 见肃亲王不说话,太后出声提了一句。 回过神的肃亲王忙挤出一个笑:“没什么,儿臣只是想到上回傅宁月进宫来看母后,母后似乎很开心。” “你何曾看出哀家开心了。”太后面无表情说着。 肃亲王笑了笑:“母后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儿臣,您不过就是不想让那两个小丫头察觉出来罢了,不过今日,儿臣也只是借花献佛罢了,看来这礼物母后很喜欢,那就说明儿臣把生意让给她做也没错。” 想到上回傅宁月哭哭啼啼的样子,太后忍不住道:“你啊,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可别总是找人家姑娘的麻烦,不像话。” 肃亲王:“......” “看看吧,母后还说见到那两个丫头不高兴,儿臣这个亲儿子在母后心里都没那么重要了。” 太后瞥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能哄的母后开心就好,如今礼物既然已经送到了,那儿臣就告退,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去吧,记得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如今京城里乱糟糟的,恐怕要有大事发生。” “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 看着肃亲王离开,太后将手抚上那块散发着奇异香味的梨花木,幽幽叹了口气。 嬷嬷在一旁道:“老奴去将东西收起来。”免得太后时常瞧见了,触景生情。 说起来,当初也没有进宫选秀这层事,太后与乔湛定然会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可惜了,这世上并没什么如果。 太后闭了闭眼,声色幽幽:“不必了,点上吧。” “可是太后,您的身子不适合熏这样的香,太医说了,您近期需要宁心安神。” 顾皇后一家的祭日要到了。 每年这个时候,太后总是说的不安稳。 “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即便是吃再多的安神香也不管用,你去点上吧。” 嬷嬷闻言,倒也不劝了,其实,太后睡不安稳,多半是心病。 第752章 第752章 心有愧疚,多年不散,太医也说了,是积郁成疾。除非太后自己想开了。 顾家上下百人的性命,顾皇后还是太后的救命恩人,这样的心病,如何能轻易解开。 除非太后娘娘是不懂知恩图报,只看利益之人。 嬷嬷按照来太后的意思,将熏香点上了, 梁木香的味道其实并不重,又混合着梨花木的味道,闻起来沁人心脾,其中还有果香味儿。 随着熏香枭枭,不过片刻之间,香味便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中。 太后蹙了下眉,忽然道:“明日让傅家的丫头进宫来见哀家。” 嬷嬷有些意外的点头称是。 收到太后的口谕,傅宁月并不诧异。 旁的不说,肃亲王办事的效率还是很快的。 这才没多久,太后的口谕就下来了。 春喜迅速准备起明日进宫的衣裳:“小姐,明日您就穿这件宝蓝色的衣裳如何,大气贵重,再配上这幅宝石冠子,定然很好看。” 春若无奈的从她手中接过衣裳,塞回到了柜子里:“姑娘是进宫见太后的,又不是去选秀的,你给她准备的这般隆重做什么,依我之见,还是要素雅大方一些就好。” “可是要见太后啊,穿的素净了,让人误会咱们小姐对太后娘娘不敬怎么办?” “那就再发饰上多装点,不就好了。” 听着两丫鬟为自己的着装争执起来,傅宁月走过来,破天荒的提了个意见:“穿那件翠玉色的吧,发饰,最好也是同样的颜色。” “小姐好眼光。”春喜想也不想就开夸。 春若没有开口,她总觉得傅宁月这么的打扮,别有用意。 第二日,穿戴好衣裳首饰,经过花园时,春若陡然发现自己大概明白了自家姑娘为什么这么穿的目的。 一身绿色站在院子里,若是不经意间,恐怕还发现不了站了一个人呢。 姑娘这次进宫,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么? 进宫之前,春喜又喋喋不休的给两人说着今早集市上听来的消息。 “永泰郡主,这回恐怕必死无疑了,人都被关在天牢里,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问下斩了。” “咱们大戚,还从未有过郡主被当街问斩的先例。”春若表情有些凝重。 她认识的厉宁嚣张跋扈不假,看不起人也不假,却绝不是能轻易取人性命不眨眼的那种,更别奇特对方还是身份贵重的北疆王子,这次联姻的使臣。 春喜砸吧了两下嘴,感慨道:“谁让她杀的人是北疆的王子呢,还是北疆王最为看重的一个,我听说长公主都求人求到太后跟前了,可是太后却并不见她,陛下也不见他。” “陛下这会儿,正为如何处理这件事烦恼,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凶手,若是处理不好,大戚和北疆之间,必有一战。” 听到春若的话,春喜有些吃惊:“当真这么严重?” “前脚丢了和亲的公主,后脚身为使臣的王子也死了,换做你是北疆人,你会怎么想?” 春喜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我会觉得,是故意的。” 春若嘲弄的笑了笑,“是啊,如此挑衅,难道北疆会视而不见。” “这件事,私下里说说就行,不要外传。”傅宁月温声提醒两个丫鬟。 第753章 第753章 约莫是肃亲王提前和丽嫔通了气,傅宁月到太后宫中的时候,丽嫔也在外殿等着。 “臣女见过丽嫔娘娘。”傅宁月屈了屈膝,对着丽嫔行礼。 丽嫔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 容貌倒是和传闻中的没什么差别,真真是一等一的漂亮,身上也并没有寻常贵女的倨傲。 丽嫔如今也算是后宫之中最受景帝重新的妃嫔,每次宫中有大小的宴会,见了那些贵女,那些人虽是表面称赞,实则背地里没少对她冷嘲热讽,觉得她出身卑贱,不过是靠着男人登到了这个位置。 丽嫔其实并不在意景帝的宠爱,也并不在意这些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这天底下的女子,谁不是靠着男人过日子呢。 即便是这些自视甚高的名门贵女,说到底,若是他们的夫人没有身居高位,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这个傅宁月,与寻常贵女不同。 并非是身份上,或是态度上的,而是她的行事。 胆子竟然大到和肃亲王那种人合作,还想要见她。 她毫不掩饰自己肆意打量的目光,笑吟吟的看着她一身绿衣,忍不住道:“傅姑娘今日这一身衣裳,当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殿中明晃晃的,各处都是彰显出身份地位的金黄色,这么一身翠绿往殿中一站,了不就是眼前一亮。 傅宁月微微一笑:“多谢丽嫔夸赞,听说丽嫔娘娘如今最得圣心,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她口中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掏。 丽嫔笑了笑,眼中却不见真的欢喜与得意,淡淡开口:“傅姑娘这话可就说错了,后宫之主可是皇后娘娘,最得圣心的,也该是皇后娘娘才对,你这般称赞本宫,当真是让本宫觉得惶恐。” “娘娘说笑了,臣女......” “太后到。” 嬷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丽嫔与傅宁月当即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 “都坐吧,在哀家这里,就不必拘着了。”太后挥了挥手坐到主位上,扫了丽嫔一眼:“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平日里午后的这段时间,丽嫔与另外几个年轻的妃嫔都会来陪着太后,今日正行是丽嫔请安的日子。 丽嫔恭恭敬敬道:“听宫人说,太后召见了傅姑娘进宫,本想着提早来请安,免得打搅了太后与傅姑娘,不想,竟这么巧的撞上了,是臣妾考虑不周。” “也罢,总归有你们年轻人陪着哀家也舒坦一些。”太后说完这话,又看向了傅宁月:“听说你前段时间身子不大好,还被魏家的劫持了,如今可大好了?” “谢太后关心,臣女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嗯,那就好,昨儿个,肃亲王送了本宫不少的粱木香,说是与你交换所得,这梁木香得来不易,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早从肃亲王口中听说了梁木香的事,傅宁月此刻并不意外,从容不迫的解释道:“臣女是从一位行商手中买下的,当时觉得这梁木香实在稀罕,没想到王爷送给了太后,若是太后喜欢,臣女可尽力再为太后寻一些来。” 找不找得到的,那就得靠肃亲王了。 傅宁月本不想再坑肃亲王的,只是太后既问了,她若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自然不好。 总归,她会给银子,不会叫肃亲王吃亏就是了。 然而,太后摇了摇头并未再要这香料,反而问起那行商的事。 第754章 第754章 傅宁月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回答,而是被肃亲王猜中了。 肃亲王告诉过她,今日进宫,太后十有八九会追问梁木香的来历以及买卖梁木香行商的身份。 她压下心头的吃惊一字一句的答:“臣女只知道那行商姓乔,其他的,臣女就不知道了。” “姓乔?”太后眸色一暗。 据说当然她进宫之后,乔湛就放弃了功名利禄,去做了生意。 是以,她才会召傅宁月进宫,目的就是为了打听乔湛的事。 从前的情谊五十多年过去到底是淡了,她如今就想知道,乔湛过的如何。 说到底,是她负了乔湛。 傅宁月点了点头,察觉到太后的异样,不动声色的称“是。” 短暂的愣怔之后,一旁的嬷嬷给太后斟了一杯茶,低声的提醒:“太后,喝些茶润润嗓子吧。” 太后与嬷嬷对视一眼,明白方才有些失态,缓缓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你们也尝尝,这是皇帝前不久才送来的新茶。” 太后话音刚落,就有宫人上来给傅宁月和丽嫔添茶。 还不等俩人品完茶中的香味,嬷嬷便问傅宁月:“不知姑娘可否知道那名行商的行踪,太后娘娘喜欢香料,想问问那行商,这梁木香是从何处得来的,是否手艺还未曾失传。” 傅宁月心中的怪异感更加重了。 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问起那姓乔的行商做什么,莫不是认识? 若是不认识的话,紧紧是一些梁木香,太后应当不会立刻传她进宫才是。 嬷嬷后面问的话,肃亲王并未交代,傅宁月便自己答了。 “真是不巧,臣女与那行商不算认识,不过一面之缘。” 嬷嬷了然:“那还真是无缘啊,这么好的熏香,若是失传了,当真可惜。” 丽嫔与傅宁月有同样的猜测,不过太后与那行商是不是认识,与她并无什么干系。 她想知道的是,傅宁月一个闺阁在室女,要找她合作什么。 与太后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就到了她小憩的时辰,太后一挥手,赏赐了她一支如意,就把人打发走了。 如此,也就印证了傅宁月的猜测。 出了太后宫中,丽嫔主动提议:“天色尚早,傅姑娘不如同本宫一起走一走,权当散心了。” 说完,她遣退了身边的宫人,连心腹的宫女都没有留,让他们在二十步开外跟着。 傅宁月是信任春喜的,只是丽嫔如此,她也该如此。 春喜被打发与那名宫女一起。 两人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园子里微风徐徐,偶有蝉鸣声传来,四下无人,正是说话的好时候。 第755章 第755章 皇后宫中,一大早才打发走了进宫来找她求情的长公主,正烦躁着,又听说太后传了傅宁月进宫,准备小憩的皇后瞬间睡不着了。 “太后怎么忽然传傅宁月进宫了,从前也不见太后有多亲近这丫头,怎么近来倒是转性了。” 一旁的宫女想了想,猜测着:“许是觉得傅姑娘合眼缘吧,再者,傅姑娘与太后,到底也算是远房亲戚。” 皇后不屑的哼了声:“八竿子都快达不到一起去了,拐个弯就瞧不见的也算是亲戚,太后是老了,这么多年,对本宫视而不见,将宫里的那些小贱人带在跟前也就算了,如今连一个臣子的女儿传进了宫,这是要告诉天下人,本宫......” “娘娘,慎言啊。” 不等皇后说完,身边的宫女就小声的提醒了她,“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传到太后娘娘的耳朵里,只怕是。” “怕什么,傅宁月算是什么东西,若不是那大理寺救人及时,她早死在我魏家手里了,一个一个的都来同魏家作对。” 皇后声色凌厉,眼中腾起点点的怒意。 这段时间,魏家算是坐尽了冷板凳,就连她这个皇后,在面对皇帝的时候都如坐针毡。 她那个嫂嫂也是蠢货,竟管不好一个死丫头,害得她在宫里丢尽了脸,初一十五这种的大日子,陛下都不在往她宫里来了。 宫女知道皇后这段时间心里憋闷,见她又发了狠,低着头,不再言语。 “本宫听说,丽嫔也过去了,她这个没眼力见儿的,太后要见傅宁月,她跑过去凑什么热闹?” 提起丽嫔,皇后更是气的压根子痒痒。 丽嫔位份不高,自从老五他们母子去了之后,这宫里,俨然就成了一个嫔的天下。 封妃也不过指日可待! 宫女小声的答:“今日是丽嫔去请太后安的日子,昨日是玉嫔,方才去打探的小全子回来禀报,说是傅姑娘和丽嫔自太后的宫中出来之后,并未离开,而是在御花园中散步呢。” “散步?”皇后眉头一皱,声音也拔高了两分:“这二人又不相识散的哪门子步啊。” 宫女沉默。 皇后都不知道,她一个宫女又从何得知呢。 皇后略自琢磨,觉得不大对劲儿。 “丽嫔如今越发受陛下重视了,若非她出身卑贱,只怕早就封妃了,倘若她有些结交傅家呢,得了傅家的靠山,日后还会将本宫放在眼中?” 皇后攥着手指,看着梳妆台上,铜镜之中的自己。 尽管保养得当眉眼间看不太出岁月的痕迹,可她到底也四十多了,不像丽嫔才二十多岁,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时候。 这些年,她看着宫里人进人亡,一个个漂亮年轻的女子封了这个贵人,封了那个嫔的,她便越发在意自己的容貌。 哪怕是母仪天下又如何,笼络不住自己丈夫的心,她就是一个失败的妻子。 何况她是皇后,她的儿子是是祁王。 当初魏家不惜与陛下一起陷害顾家,为的就是顶了顾家的位置,有朝一日她的儿子能成为太子,登基为帝。 可若是她被景帝厌恶,哪个年轻漂亮的妃嫔生出了陛下最满意的儿子呢。 第756章 第756章 皇后一直都很清楚,无论是当初的煜王,还是现在的祁王,都不是景帝心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选。 他心里最想要继承大统的那个儿子,拥有着一半顾家的血脉,死在了他这个父亲手里。 这些年无数次的同床共枕,皇后清楚的很,皇帝对杀了顾家所有人都不后悔,除了他的儿子。 那个才几岁的小子,就已经初显睿智, 景帝又迟迟不立太子。 她与娘家就只能从儿子身上下手,将他打造成一个趋近于景帝心中完美的儿子。 秦山天不遂人愿,这段时间乱事频生。 “丽嫔啊丽嫔,你野心不小啊。”断定丽嫔是想要通过讨好傅宁月来得到傅家的支持,皇后的眼神更加阴冷。 谁人不知,宁远侯爱女如命,见不得宝贝女儿出一点的事儿,要是她从中牵线,宁远侯不见得会拒绝。 宫女不明白皇后的意思,疑惑问:“娘娘的意思是,丽嫔她想要结交傅姑娘,可傅姑娘又做不得宁远侯的主,这样的大事儿,宁远侯难道会听一个小姑娘的话?” 皇后冷笑:“你懂什么,有人说话,总比没有的好。” 此时此刻,皇后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做下的决定。 若不是一直差人在丽嫔的吃食之中下避子药,只怕丽嫔早就生下了孩子。 现在的景帝就对丽嫔宠爱有加,倘若丽嫔生下的还是个皇子呢,这后宫之中,还会有她和祁王的位置? 皇后看的无比清楚,身为帝王,景帝多疑,冷血,最看重的也只有自己,或许会多两份给自己的儿子,倒这份在意也并不会太持久。 一旦遇到了更在意的,前头的所有都可以推到重来,就像当初的顾家一样。 顾家! 那个贱人! 思及此,皇后立刻道:“替本宫梳妆,正好,本宫也许久没有去御花园里散散心了,正好去瞧瞧这两人都说些什么。” 宫女不敢违背,忙替她梳妆。 御花园中,傅宁月与丽嫔在一处凉亭之中坐下。 听完傅宁月的计划,同样心底埋藏着秘密的丽嫔都惊的失声:“你当真是疯了,这种事,你居然也敢做!” 她觉得自己够疯了,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比她更疯。 最要命的是,这个疯子此时此刻正拉着自己想要合作! “为什么不敢,你想要魏家败,可是景帝不死,魏家就不会败。”傅宁月神色如常,面上看不出一点紧张局促来。 弑君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仿佛是在闲聊今日的天气如何这般轻松。 丽嫔嘴唇阖动,堪堪望着面上的女子,许久之后,才干巴巴的开口:“这......这也太冒险了,你就不怕事情败露之后,你我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傅宁月挑了挑眉:“你进宫复仇,做了这许多,难道也顾忌这些?” 第757章 第757章 丽嫔怔了怔:“本宫与你不同,本宫没想着做这诛九族的事。” “诛九族?”傅宁月弯了弯眉眼,淡声笑了:“丽嫔娘娘隐瞒身份入宫,为顾家报仇,为自己报仇,难道不是欺君罔上,犯的不也是诛九族的罪。” “可我没想着弑君!”丽嫔咬牙切齿的道。 “都一样,总之,一旦被发现,都是诛九族,有什么差别呢。”傅宁月耸了耸肩,“难道说,丽嫔娘娘怕了?” “你想用激将法激我?”丽嫔勾唇。 “娘娘多心了,臣女就只是好奇。” “若是我怕了,今日就不会同意来见你。” 傅宁月颔首:“这么说,娘娘是答应了。” 丽嫔笑了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反而问她:“本宫有些好奇,你与大理寺卿顾大人,是何等关系?” 傅宁月亦是笑笑,反问道:“我顾大人,能有什么关系?” 丽嫔扬了扬眉,笑的意味深长:“我记得,当初那个婢女,是我要安插到你身边的,后来不知怎的,落到了顾大人的手中,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如果说之前,丽嫔就只是怀疑,那么经过今日的这番谈话她就可以确定了。 眼前的少女并非是寻常的闺阁在室女,弑君这样大胆的计划她竟然也敢想。 再者,她前脚才确定了要和顾南钰合作,后脚傅宁月又冒了出来,两个人还都是通过了肃亲王之手,这个时候,即便傅宁月说她和顾南钰没什么关系,丽嫔也是不信的。 傅宁月还是没有回答丽嫔的话,只是淡淡道:“信与不信,不过是在娘娘的一念之间罢了,今日事情既已说定了,那臣女,就会准备了。” 丽嫔斜了她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显然,她答应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傅宁月已经将这个计划和盘托出,倘若她不答应,恐怕...... 丽嫔笑了笑,这个小姑娘,手腕倒是狠辣铁血,让她别无选择。 两人才说定,起身准备离开,不远处,由十多名宫人簇拥着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丽嫔的贴身侍女匆匆来报:“娘娘,傅姑娘,皇后娘娘来了。” 丽嫔微微蹙眉,有些疑惑:“皇后这个时候不在午睡,怎么会跑到御花园里来。” 莫不是专门出来逮她和傅宁月的?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穿着华丽宫装的女子便已经到了二人身前,“丽嫔,傅姑娘,没想到你们二人有这么好的兴致,大热天的出来逛园子。” 丽嫔屈膝行礼,心中忍不住腹诽。 说的好像他们是偶然巧遇似的,皇后这么多年雷打不动的用完了午饭要休息,这规矩宫里谁不知道。 定然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来堵她们的。 这是怕她拉拢了宁远侯所以特意来拦截的吧。 “起来吧,本宫方才听说,傅姑娘去见了母后,不知母后同傅姑娘说了什么,也说与本宫听听吧。” 皇后走到凉亭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 丽嫔与傅宁月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第758章 第758章 傅宁月语气平静道:“回皇后,方才太后娘娘问了臣女得来的梁木香,是何人所卖。” “梁木香!”皇后有些意外,“本宫知道这玩意儿,一两香就价值千金,是早就已经失传的手艺,傅姑娘好本事,竟连这个都找得到,可是本宫记得,那东西不是肃亲王奉给侧母后的,怎的,还有你的手笔?”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貌美无双,沉静温雅。 拥有如此的美貌,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多看一眼的程度。 肃亲王又年轻,不曾娶妻,从来没听说他和哪个女子有些什么。 难不成,这会儿倒开了窍? 傅宁月如何听不出皇后话里话外是在怀疑他和肃亲王的关系。 “皇后难道没有听说,几个月之前,臣女为着府上的生意曾与王爷不合?” 她可以对着皇后恭敬,是因为她是皇后。 就算是她言语上有些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今日是太后召她进宫,她的父亲还是陛下最器重的臣子,皇后就算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也奈何不了她。 魏家是顾南钰的仇人,就等于她的。 皇后为了得到这个位置,又害了多少人。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受尽宠爱,性子刁蛮一些又如何呢。 听到少女口中的反问,皇后眯了眯眸子,眼中射出冷光。 她不是听不出傅宁月语气中的轻视,心中不由恼怒。 想她位居皇后这么多年,何曾有人这么和她说过话,太后不喜欢她也就了,那是陛下的亲生母亲,这个傅宁月又算什么东西。 “本宫如何得知你与肃亲王之间的龃龉,不妨说来听听,也好叫本宫听个热闹。” 皇后并没有发怒。 待在后宫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了隐忍。傅家最受陛下重视,这个傅宁月还备受宁远侯宠爱,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开战了。 朝廷还是要依仗宁远侯的。 此刻正是晌午不久,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两人站在凉亭的一边,燥热的光落下来,直直打在二人身上。哪怕什么都不做,这么站在日头低下,都难受的紧。 丽嫔心里为傅宁月捏了把汗,又觉得奇怪。 方才和她谈话之间,觉得这小姑娘说话做事还算有分寸,怎么一见了皇后,就像变了个人,话音里头还带刺儿。 接下来,傅宁月的话更是令丽嫔吃惊。 “皇后娘娘确定要听?”傅宁月疑惑问。 皇后面色微冷:“难道还有本宫听不得的事情?” “这个自然没有,只是日头太毒,臣女和丽嫔娘娘站着实在太热了,不知娘娘可否赐座。” 这话一出,莫说是丽嫔了,就是周遭的宫人也是一惊。 皇后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笑容明艳的少女,恍惚之间,她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听茬了。 还从未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让她赐座。 皇后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傅宁月放肆还是大胆了。 第759章 第759章 丽嫔都惊呆了。 她入宫多年,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此时此刻就这么直愣愣看着傅宁月。 偏偏这人还不知所谓的样子,盯着皇后,等着她的回答。 皇后身边的嬷嬷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傅宁月厉声呵斥:“放肆,皇后娘娘面前,你也敢这样说话!” 傅宁月眨了眨眼,无辜的很:“嬷嬷,臣女说什么了?” 嬷嬷气冲冲就要开口,张了嘴巴,忽的又不知说什么了。 对啊,傅宁月说了什么? “这宫里头,莫不是新添了一个规矩,不允许入宫拜见的人坐着,可是臣女方才在太后娘娘宫里,太后是允许臣女坐着的呀。”傅宁月一字一句说着,俨然不顾嬷嬷越发铁青的脸色。 说到这里,她恍若后知后觉似的:“莫不是嬷嬷觉得臣女自请开口,失了规矩?” 经她这么一提醒,妈嬷也反应过来,当即就要称是。 傅宁月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是臣女忘了,皇后娘娘要掌管后宫,事务繁忙,想来并不知道臣女身子骨不大好,先前遭人刺杀,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谁知后来,竟被魏二姑娘差人绑架了去。” “受了些伤,身体就更不如从前了,父亲总说,要臣女好好爱护自己的身子,是以,臣女才自己请命的。” 这一番话说出来,无异于在皇后的心尖上戳刀子。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魏家二姑娘连杀了好几个人,心狠手辣,还是头一个被下令当街斩首的女子,不仅如此她还连累了长姐的婚事,让魏家在朝廷难堪。 更是连带着皇后在景帝这里都没脸。 皇后怎么可能会忘。 她捏着帕子,面上还是笑吟吟的,覆着冷意的眼睛像是藏了刀一般,恨不得将傅宁月一下一下的切成片儿。 然而,她还不能多说什么。 事关魏家,她今日要是真的不给傅宁月赐座,还让她在大太阳底下站着,传出去,她素来维持的闲名就彻底毁了。 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指不定又要被斥责一顿,这还算是好的,若是太后知道了。 皇后越想越气,盯着傅宁月一张笑颜如花的脸,挥了挥手,让她和丽嫔坐下了。 “从前倒不知道,傅姑娘还有这么一张巧嘴呢。” 傅宁月坐了下来,笑吟吟的回皇后:“娘娘见臣女恐怕也不过一两回,自然是不知道臣女如何了。” 皇后:“......”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死丫头就是蹬鼻子上脸的那种人。 给她两分颜面,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看着皇后险些维持不住的笑脸,丽嫔拿着手帕盖住了掐自己手的手指,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这个傅宁月真是有两分本事的。 只是丽嫔不知道,就是这样,也还没算完。 傅宁月又笑了:“娘娘如此体恤臣女,当真是臣女的荣幸,难怪民间都称赞娘娘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呢。” 难得的两句恭维的话总算是让皇后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她只当傅宁月是怕得罪了她,这才说了两句找补子。 傅宁月接下来的话,让她打破了这点幻想。 “臣女说了这许多,又晒了一会儿,实在口渴,不知可否请哪位姐姐带臣女的婢女领些茶水来,臣女感激不尽。” 第760章 第760章 皇后:“......” 丽嫔:“......” 嬷嬷:“......” 这何止是蹬鼻子上脸,这是要上天啊。 皇后捏着帕子,许久后才道:“阿静,去取些茶水来。” 傅宁月笑吟吟的谢过。 “现在,傅姑娘可以说说,你同肃亲王之间,是怎么回事儿了吧!” “回皇后娘娘,说起来,不怕娘娘笑话,臣女接管家中庶务许久......” 关于她与肃亲王之间如何认识的,傅宁月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何况,这中间还有太后调和。 皇后如何想的,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有太后在,她想做什么,就得掂量着。 等到宫女阿静取了水来,傅宁月毫无顾忌的喝了一杯,缓解了口干舌燥,又道:“臣女已经说完了,皇后娘娘可听明白了?” 今日,她也算是把上辈子从来不敢做的事做了一回。 皇后还未回答,不远处,内侍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陛下到!” 几人回了神,皆有些吃惊。 这大热天儿的,陛下不在房里歇息,反而跑到院子里来做什么。 这其中,最疑惑的莫过于皇后了。 她已经觉得今日不是什么好日子了,一个一个的都跑来御花园里晒太阳,她本来是有意寻丽嫔的麻烦的,谁曾想,一次一次的在傅宁月身上碰壁,没了好脸。 陛下又过来凑什么热闹。 几人对着景帝行礼。 景帝挥了挥手,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的三人,唇角扯出了一抹淡笑:“今日这御花园好生热闹啊,皇后,你不在宫里休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皇后堪堪挤出一抹笑,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想骂人。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丽嫔不问,傅宁月也不问,反倒是问她这个后宫之主! 可该回答的还是要回答。 “回禀陛下,今日臣妾闲来无事,想着来园子里摘些花,回去命宫人酿酒,不想,遇到了丽嫔妹妹和傅家姑娘,一时聊的起兴。” “这样啊,傅家的丫头今日是母后召进宫的吧,难得母后这样喜欢你。”皇帝看着低着头的脑袋,着实有些好奇傅宁月长什么样子。 她是宁远侯的爱女,不错,千般珍重,万般宠爱的,只是这人有些倒霉,被妹妹抢了未婚夫,又被刺杀,还被皇后的外甥女给绑架了,险些丢了小命。 这霉运缠身的,别到时候传给了太后。 “来人啊,朕记得,库房里有一只镶红宝石的玉如意,就赏赐给你吧。” 如意如意,顺心遂意,最适合这个倒霉蛋姑娘了。 “臣女,谢陛下。”傅宁月跪地行礼,脑袋里却全是疑问。 好端端的,景帝为什么要给她个赏赐。 就因为她进宫见了太后? 皇后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陛下这是魔怔了吗,好端端的给什么赏赐? 第761章 第761章 “不必跪了,起来吧,你父亲对江山社稷有功,这点赏赐,是你应得的。”景帝说了这么一句,随后走到了丽嫔身边,捉住了她的手问:“朕听说你与傅家的到御花园里头,天这样热,怎么不在宫里歇着。” 皇后的脸色更加难看。 丽嫔温婉笑了笑:“臣妾与傅姑娘在太后宫中一见,甚是投缘,这才一起在花园里逛了逛。” 景帝点了点头,转而又问起来:“方才见你们聊的开心,说什么呢?” “在说傅姑娘与肃亲王的事。” “肃亲王?”景帝面露诧异的看了傅宁月一眼,顿时来了兴致:“傅家丫头和肃亲王也相识。” 他那个皇帝整日里就知道和银钱打交道,还从未听说他和哪家的姑娘有什么交集。 莫不是,铁树开了花了? 傅家丫头年纪也不小了,倘若两国真的开战,宁远侯此去,京中自要留人。 倘若这两人能结亲,倒是也...... 丽嫔哪里看不出景帝的心思,忙道:“是啊,陛下不知道,王爷与傅姑娘先前做生意,还坑了人家姑娘生意呢,后来,幸亏太后娘娘从中调和,否则啊,王爷这狠辣无情的名声传出去,就更没姑娘敢喜欢了。” “原来如此,他啊,素来是个没轻重的东西,一见银子,两眼都睁不开了。” 眼看着景帝与丽嫔一人一句,颇为恩爱,皇后站在凉亭里,心里仿佛生了刺一般难受。 她笑的勉强,没法儿在丽嫔身上找不痛快,遂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傅宁月身上:“陛下想来不知道,傅姑娘也非寻常人,寻常世家女从不会做的行商一事,她可是手到擒来。” 景帝多看了傅宁月一眼,顶着几支发钗的少女仍旧看不到正脸,他轻笑了声,脱口而出的话却让皇后有些大失所料。 “朕就说,寻常的商户哪儿有本事从肃亲王手中讨到好的,傅家丫头真不愧是宁远侯的女儿,虎父无犬女啊,也难怪太后喜欢。” 傅宁月屈了屈膝:“谢陛下夸奖。” 皇后一口牙险些没给咬碎了。 她本意是想挑起陛下对这个傅宁月的不喜,别人不知道她做了皇后这些年难道还不知,陛下表面上对肃亲王多番纵容,实则心里早有不满。 若不是每年肃亲王上交的税收足够多的话,陛下早就开罪于他了,怎么可能把人留到今日。 傅宁月一个世家女,做这么抛头露面,有违礼法的事儿,陛下竟也会称赞他,今日陛下莫不是喝多了? 皇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然而,景帝这边,正想着宁远侯手中兵权的事儿。 当初顾家功高震主,是因为他疏于防范,不曾提前做准备,才导致后来分好频出。 宁远侯虽不像顾家那般,可人都喜欢往高处走,焉知宁远侯没有那点儿心思,好在他还有个宝贝到不行的女儿。 能将她一直留在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显然要比不受控来的要好一些。 正想着,身侧的丽嫔忽然脸色一白,身体向后倒去。 “娘娘,您怎么了!”贴身的婢女惊呼一声,伸手去扶,却有一双大手在她之前。 景帝揽着怀中的丽嫔,眉头紧蹙:“丽嫔,丽嫔?” “快传太医!” 高呵了一声,内侍马不停蹄的差了人去太医院。 丽嫔脸色发白,捂着心口,许久白回国神来:“陛下,臣妾没事,许是方才在太阳底下站久了,有些中了暑热。” 第762章 第762章 “暑热,那赶紧坐着。”景帝将人搀扶着坐在了凉亭之中。 皇后冷眼瞧着,紧紧捏着帕子,心里将丽嫔骂了个遍。 她这是要当着陛下的面儿栽赃自己不成,方才不过就是让她和傅宁月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只怕还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呢。 傅宁月好好的,她倒是中了暑热。 定然是装的。 皇后与身侧的嬷嬷对视了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倘若丽嫔今日敢出口栽赃,那她当真就留不得了。 即便是冒着巨大的风险,她也要除掉丽嫔这个心头大患! 很快,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快,给丽嫔瞧瞧是怎么回事儿?”景帝面色沉沉,俨然一副十分在意的模样。 傅宁月瞥了丽嫔一眼,后者轻轻抬了抬眉梢,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这就开始了! 太医隔着帕子,给丽嫔把脉。 凉亭之中静默无声,便是丽嫔也皱着眉,满心担忧。 直到太医收了手,忽然对着丽嫔和景帝跪了下来:“恭喜陛下,恭喜丽嫔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凉亭里再次安静了一瞬,随后就是景帝又惊又喜的声音:“当真!” 太医点头:“微臣不敢妄言,娘娘的脉象的确是有喜了不错,从脉象来看,应当是有一月有余。” 景帝垂下眸子,短暂的思索过后喜上眉梢:“不错不错,是这个时辰,赏。” “谢陛下。”太医行了个大礼,起身之后不忘嘱咐丽嫔:“只是娘娘体虚也,也的确有中了暑热的迹象,胎相略有些不稳,还需好好静养,少走动为妙啊。” “本宫知道了。”丽嫔高高兴兴的应下,对上景帝喜不自胜的眸子,有些羞涩的笑了。 皇后脸色僵硬,许久之后才缓缓的扯出了一个笑容,被遮掩在帕子之下的双手,指甲已经深深的陷进了肉里。 丽嫔怎么会有孕呢! 她回头,目光森森的横了一眼心腹嬷嬷,无声的质问。 嬷嬷同样无比惊讶。 她明明已经按照皇后娘娘的话,在丽嫔的饮食之中下药了,丽嫔怎么可能有孕呢。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景帝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异样,命内侍去叫轿撵来抬着丽嫔回去,“如今你有孕在身,要听太医的话,不可多走动,切莫不可伤了咱们的孩儿。” “陛下也太小心了,臣妾又不是陶瓷娃娃,走两步路还是可以的。” “听太医的话。” “是。” 丽嫔拗不过景帝,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尽管没有准备,景帝依旧是高兴的。 第763章 第763章 他都快五十了,这个年纪不算太老,但也称不上多年轻。 本来以为子嗣是再也不会走了,没想到丽嫔这么争气,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做皇帝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反观他的父皇,四十二岁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孩子降世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很认可他这个大戚皇帝的。 等安排好了丽嫔,景帝这时候才想起来一旁的傅宁月,二话不说随便打发了人离开,吩咐皇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丽嫔,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 这本就是后宫之主的职业,景帝也不过是顺口叮嘱罢了,可这在本就心虚的皇后耳朵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发现了什么。 皇后心头微凛,对上景帝疑惑的目光,她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忙笑道:“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宫里许久没有这样的好事发生了,丽嫔妹妹真是好福气,陛下放心,本宫必然会将丽嫔妹妹的胎照顾的好好的。” “你做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叮嘱完皇后,景帝就跟着去了丽嫔的宫里。 这一胎若是真的平安生了下来,那他就是老来得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儿,都是足以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原本,三年一次的选秀,他是打算搁置不选的。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了,宫中花骨朵的美人再多生不出孩子也是无用,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他这个皇帝已经“不行”了。 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宫中的妃嫔多了,怀孩子的机会就多了。 这样一来,等那些小皇子们长大,他也才好好的挑一挑,到底是谁最合适他这个位置。 至于老三,他是占了一个嫡子的位置,那又如何。 魏家的人,野心太重。 倘若祁王登基,魏家就等同于从前的顾家。 这万里江山是终究是萧家的,不是顾家更不是魏家的。 很快,丽嫔怀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宫中,京中的大臣们很快也从各路眼线之中收到了消息。 后宫妃嫔有孕,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好消息。 说不定陛下会因为丽嫔有孕的事情改变不选秀的心思,到时候,他们各家的女儿就有机会了。 不能争个宠妃,能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将来家里头有什么事情还能帮得上忙。 能争一个宠妃的位置,自然就更好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愁的,莫过于魏家。 “丽嫔怎么会有孕呢?” 正厅之中,魏国公坐在高位之上,眉头紧促,周身散发着肃穆阴沉的气息。 座下的魏国公世子同样一脸的严肃。 “这确实不应该啊,皇后曾传话说,让我去弄一些避子的药丸进宫,就是为了那些近来得宠的嫔妃准备的,按理来说,丽嫔不可能会怀的上孩子才对。” 魏家上下很清楚,他们能有今天的位置,一来是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二来,就是有皇后和祁王在。 想要继续保持下去这份荣耀,那么储君之位就一定得是祁王的。 除却已经除去的煜王,还有两个年龄不大的皇子,一个无父无母,一个不过五六岁,还是一个孩童。 第764章 第764章 这两个皇子既不聪慧,也没有母家撑腰,眼下当然是构不成威胁的。 未来,自然不好说。 可现在最要防范的就是丽嫔了,谁也不知道她未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贵妃,生下的孩子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煜王。 一个宠冠后宫的妃嫔所生的皇子,可比那些没什么存在感的妃嫔皇子要危险的多。 更别说,丽嫔还很得太后娘娘的看重。 “你的意思是,丽嫔很可能假孕争宠?”魏国公眸光锐利的扫过世子。 世子默了默:“儿子也是猜测,毕竟,皇后千防万防,那避子药丽嫔不知道吃了多少,竟还能有孕,实在是蹊跷。” 更别说,皇上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能有孩子,也太不可置信了。 魏国公沉吟不语,思索了许久后才道:“我看未必,那避子药也并非百分之百就能成,说不定,丽嫔就是有这个机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现在该怎么办,若是丽嫔生下了公主还好,要是个皇子,只怕陛下......” 先前他们所有人都以为,煜王一死,这储君之位必然是祁王的。 谁知道拖拖拉拉这么久,大臣们上书请了不知多少回,陛下都不曾表明过要立太子的意思。 这段时间,魏家又失了圣心。 “等明日让你母亲进宫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做决定。” 世子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傅宁月出了宫门,还在繁街上,就已经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议论宫中妃嫔有孕的事儿。 “消息传的居然这么快!”春喜有些吃惊。 他们可是刚刚从宫里出来呢,这些人居然就已经知道了。 傅宁月轻笑:“宫里宫外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呢,有什么风吹草动传不出去,何况,丽嫔有孕,是大喜的事儿,陛下无意瞒着。” “小姐方才真是厉害,皇后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谁知道,陛下竟然转头赏赐了咱们姑娘玉如意。” 天家的赏赐,毫无疑问是好的。 沉甸甸,碧绿无暇的玉如意放在锦盒之中,中间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红色宝石,怎么看都是极好的兆头。 傅宁月上手摸了一把,忍不住道:“我还觉得奇怪呢,陛下怎么忽然间赏赐我玉如意了。” “肯定是因为太后娘娘喜欢小姐啊,不管怎么样,得了赏赐,终究是好的呀,春若,你说是不是。” “是。” 见两人一唱一和的,傅宁月笑了笑:“看来咱们今日的运气不错。” 正说着话,外头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官差的呵斥声。 驾车的林夏师勒住了缰绳。 “怎么回事?”傅宁月挑开车帘子问。 林夏师抬了抬下巴:“驿站出事儿了,好像是有一个北疆时辰忽然失踪了。” “失踪?”傅宁月诧异。 “对啊,不过说的准确点,应该是逃跑了,我见领头那人手中还拿着画像。” 第765章 第765章 皇城之外,通州东。 “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我一个姑娘家,跟着你翻山越岭的,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女子提着包袱,紧赶慢赶的跟上了前头姜执栩的脚步。 “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姜执栩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没有给女子说话的机会,夹紧了马腹,扬长而去。 被马蹄惊了一脸灰尘的葛音闭了闭眼,重重的咳嗽了几句,看着逐渐远去的身影,骂骂咧咧的解开了一旁的马儿,翻身上马。 不知道是不是姜执栩的马儿跑不快的原因,还是葛音的马儿跑的太快,不多时就追了上去。 葛音手中攥着一把不知名的灰尘,直接往姜执栩身上撒了过去。 一阵风忽然迎面吹来。 本该落在姜执栩身上的灰尘被吹了回来,尽数扑到了葛音面上。 “咳咳咳,这哪里来的阴风啊。”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气的不行。 姜执栩这是侧目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多行不义。” 葛音:“......” “你还好意思说,分明是你方才让马儿扑了我一脸的灰。我真是好奇啊,你这人不仅没有同情心,还不长眼睛,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副皮囊。” “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话音刚落就遭到了葛音的反对:“那怎么能行呢,我一个弱女子,被你伤了手腕,这荒山野岭的,要是有个歹徒出来,跟着你,我还有个保障。” 姜执栩似乎终于被她的话给打动,轻飘飘瞥了她:“那你最好跟紧了。” 葛音瞬间睁大眼:“这可是你说的,让我跟着,不能再把我甩了。” 姜执栩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骑着马儿驰骋在林子里,很快就迎来了日落。 葛音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一堆野枣,去小河边洗了个干净,递给姜执栩:“我刚刚摘的,尝过了,味道还算不错,不是特别酸。” 姜执栩接了过去,放在一旁,并没有吃。 见他不动,葛音也没有急着催促,而是蹲下身子坐在一旁问:“这兔子还有多久才能好啊,我都饿了,咱们就不能赶路去城里吃些好的么。” “这里距离最近的城镇还要走上一个时辰,到时候,城门也已经关了,根本进不去。” 葛音努了努嘴,“好吧。”她咬了一口野枣,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舔了舔嘴唇,又看向姜执栩:“你不吃吗?” 姜执栩捡起方才收起来的野枣吃了一个。 葛音笑了:“我就说味道不错的吧,根本不会太酸,看你方才的样子,似乎还不信我。” 姜执栩转动了手中的烤兔肉,斜了葛音一眼,黄昏的橙色光影遮盖了他眼里的部分情绪。 他声音微低:“还行。” 不多时,他撕下来一块烤兔肉的腿给葛音递过去。 “多谢。”葛音也不矫情,接过来就吃。 野兔肉身上并没什么油水,更多的是土腥味儿,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个调料,偏偏入口的兔子肉尝起来辛辣,没那么干柴。 “这个兔肉居然有辣的味道!”葛音有些惊讶,虽然姜执栩烤兔肉的手法看起来十分不错,可是这荒郊野岭,赶路的时候,她也没指望着这点肉能多好吃。 第766章 第766章 “带了调料出来。”姜执栩将一旁的纸包拿了出来,当着葛音的面儿,又往她的兔腿上撒了一些,“好吃,你就多吃点。” 调料的香味瞬间充斥在鼻息之中,葛音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尝了起来,味道的确不错。 她原本并不是太饿的,方才又吃了一些果子,这会儿馋虫被勾了起来,不多时就将一整只兔腿吃了下去。 然而,等她打开水壶,准备喝水的时候,眼前的男人忽然有些重影。 葛音甩了甩脑袋,只觉得大脑越发的沉重,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是......兔腿! 葛音深吸了口气,当即想要站起来,偏偏身体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身体摇晃着几乎要支撑不住倒下去。 姜执栩默默掏出了她方才给的野果子:“你又打算给我吃什么?” “你发现了!”葛音更为震惊。 她的确在果子里放了些东西。 因为她与姜执栩打了第一个照面的时候,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宁远侯府的养子,傅宁月的大哥。 “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 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现了她动的手脚,寻常人应该会直接挑明,或者逼迫她说出真实的目的才对,为什么反过来给她下药。 难道说,姜执栩知道些什么。 看着她表情越发迷糊,姜执栩难得勾唇:“银戈公主,你现在应该在京城才对!” 银戈心头一跳,实在没想到姜执栩竟然真的知道她的身份。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 一直知道她的身份,却没有挑明,也没有拦着她一句跟着去京城,十有八九是知道她想做点儿什么,这才将计就计,待到她放下了防备心,这才给她下药。 可恶,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大戚男人! 说完这句话,银戈没能等到姜执栩的回答,身体一歪,重重的倒了下去。 姜执栩将面前的火堆踩灭,随后弯腰扛起她放在了马儿身上,接着赶路。 ...... ...... 京城,才迎来好消息不久,北疆一名使臣的失踪却带来了骚乱,驿站的上上下下都被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名失踪的使臣。 盘问过余下的那些人,连带着驿站的官员也问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景帝一声令下,命令附近几个城镇封锁关卡,一旦遇到可疑人员,可以先斩后奏,先将人羁押。 与此同时,几名大臣经长公主的私下联络,暗戳戳的向皇帝进言,劝他留郡主一条活路。 这些天,郡主一直被关押在大牢之中,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景帝还没有确定好要怎么处理这个外甥女。 一刀杀了,固然解气,也能给北疆一个交代,他是想要开战,但挑起战乱的绝不能是大戚。 第767章 第767章 这么做了,未免离了他们兄妹之间的情谊。 若是不这么做的话,天下百姓,恐怕也会多有微词。 北疆使臣失踪的事情实在出乎意料,不过让傅宁月更加意外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沈微远。 路过茶楼,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打算去喝两杯茶,带些点心回去,没想到沈微远会突然找上门。 “沈大人有什么事?”傅宁月皱眉看着眼前的面色严肃的人,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微远一开口,她想掉头就走。 “在下有些唐突了,还请傅姑娘恕罪,之所以来找傅姑娘,是有关于郡主的事情,想请傅姑娘帮忙。” “沈大人未免也太高看我了,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帮得上这样的忙,郡主的事,即便是长公主殿下都无可奈何,只怕要让沈大人失望了。” 这个沈微远当真奇怪,朝廷那么多大臣不去求,反而求到了她的头上来。 她和沈微远。也不过几面之缘,莫要说熟悉了,就是连朋友这两个字都谈不上的。 再者,傅宁月之前也并不觉得沈微远心里有多看重郡主,今日却能求到她这里来。 不论是哪一点,都让傅宁月对这个沈微远起了警惕心。 沈微远低下了头,声色沉沉,一张俊郎的脸覆上了浓重的担忧,大约是为了郡主的事情一直奔波着,以至于脸色并不好看。 两眼之下还有乌青色,很显然沈微远这两天并没有休息好。 “沈某自知这个要求太过厚颜无耻,只是眼下,唯一能救郡主的,恐怕只有傅姑娘你了。” “我?”傅宁月笑了笑,诧异道:“我竟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本事,沈大人还是不要开玩笑的好。” “傅姑娘太谦虚了,你是宁远侯的女儿,太后也喜欢你,沈某还听说,姑娘今日从宫中带了陛下赏赐的玉如意出来,倘若,姑娘能求的太后开口,陛下定然会看在太后的面儿上,小惩大诫放过郡主这一次。” 说到这里,沈微远低下头,当真是将姿态彻底放了下来。 “只要姑娘愿意开这个金口,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沈某必然感激不尽,日后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沈某必定义不容辞。” 原来是打到太后的主意上来了。 想想也是,陛下与太后的关系一直不大好,倘若太后会为了郡主低头,去向景帝求情,必然也能改善太后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到时候,陛下一高兴,就把郡主给放出来了。 不过,傅宁月还有一点觉得奇怪。 “沈大人。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代表着沈家呢,还是连同长公主一起。”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日她进宫的时候,长公主也在宫里。 听宫人说,是去找皇后娘娘求情的。 看来皇后那边是没成。 沈微远讶然:“傅姑娘果然聪慧,沈某此来,的确有长公主吩咐的意思。” 只不过长公主放不下姿态,也拉不下脸面来求一个晚辈。 更别说,长公主并不喜欢傅宁月。 第768章 第768章 这份不喜欢的来源,当然也就是郡主了。 傅宁月心道果然。 她淡淡喝了口茶,望了沈微远一眼,最终还是拒绝了。 “沈大人,这件事,我办不了。” 傅宁月并不觉得抱歉。 一来,她没有这个自信能说动太后去求情,二来,她但凡向太后开口提了,也就等同于将整个宁远侯府拉了下去。 宁远侯是天子面前的重臣,这么多年只听陛下一人言,要是和长公主沾上了关系,到时候,景帝那边,恐怕说不过去。 傅宁月也清楚厉宁是无辜的,只不过,相较于她,傅宁月还是更加在意宁远侯府。 沈微远愣了愣,大约是没想到傅宁月拒绝的这样干脆。 “傅姑娘,我知道郡主与你之前有些冲突,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否请傅姑娘摒弃前嫌,救下郡主,沈某......” “沈大人。”傅宁月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若是为了救人,把自身也拉下水,就太不划算了。” “至于摒弃前嫌,不论你信或者不信,我从来没有将那点事放在心上,沈大人请回吧,若是让人发现,你与我共处一室,只怕是说不清楚。” 傅宁月冷脸说完这两句话,旁边的春喜和春若心领神会,开口赶人。 “沈大人,请吧。”春若将门打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微远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他揖了揖手:“今日多有叨扰了,沈某告辞。” 待人离开,傅宁月同样也没了吃点心喝茶的心思,就这么静静坐着。 春喜忿忿道:“小姐就是好性子,要是换做是我,绝不会给这个沈大人好脸色看的,不帮忙就不帮忙,还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咱们是冤大头呢。” 好像不帮他们,自己就成了坏人似的。 看着义愤填膺的小丫鬟,对你们无所谓的笑了笑:“这就生气了,你怎么就不想想沈微远背后的人。” “小姐说的是长公主殿下。” “是啊,既有求于人,却拉不下脸,反而让沈微远前来开这个口。”傅宁月声色幽幽说着,忍不住嗤笑出声:“沈微远这件事要是办不成,恐怕长公主还要怪罪。” 春喜更气愤了:“这叫什么事儿啊。做了坏事的是她的女儿,她想救人,谁都求遍了,轮到小姐,反而不露脸了,这分明是不将咱们宁远侯府看在眼里。” “沈微远倒是好性子,被姑娘拒绝了,也没有负气离开。”春若说了一句公道话,“不过奴婢总觉得,沈微远这个人,有些奇怪。” 他旧相识一本写满了内容的书,一翻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知道他心有所想,最后猜不透。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傅宁月点了点头,眸色深深,语气意味深长:“咱们倒是想一块儿去了,只怕郡主一开始没出事儿,这门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为什么呀?”春喜不解,“如果郡主没出事儿的话。他到时候就是郡马,有长公主撑腰,仕途坦荡呀。” 第769章 第769章 “做了郡马,也并非都是好处的。”傅宁月幽声说着。 春喜皱眉,不大明白她什么意思,还想要再问,傅宁月这时候已经站起身离开。 “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回去吧,如今这京城里,是越发乱了。” 听到傅宁月的话,隐在门口处的林夏师哼声笑了笑:“这京城的世道什么时候太平过。” 不说从他到京城之后,就是前头里面,那个煜王还没死的时候,两皇子争权,斗的你来我往,如何能太平。 几人上了马车,朝着侯府去了。 盛夏的天,即便是傍晚,也仍旧浮动着燥热的气息,街上人来人往,傅宁月坐在马车里,不停的用扇子扇风。 今日为了进宫拜见太后,她穿的也比平日里隆重一些,自然也就更热了。 春若见她额上汗流不止,对着外头的林夏师道:“再快一些吧。” 林夏师无奈的甩了甩鞭子:“快不了啊,这大街上的,若是马儿跑的太快,冲撞到了人怎么办。” “啊!” 话音刚落,街边一个女子忽然冲了出来,直接摔到了大街上,马车的前头。 林夏师紧急勒住了缰绳,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忍不住骂骂咧咧:“我说你这姑娘,莫不是走路不看路,这么忽然冲出来不想要命了。” 摔在地上的女子堪堪站起身,膝裙上已经渗出了些血迹,显然是摔的不轻。 她看自己刚刚摔出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戴着斗笠,虽看不见面容,却能听到她的笑声。 “对不住,我方才没有看见。”女子对林夏师说了声抱歉,才有提着裙摆一步一步的往街边走。 林夏师这才又继续慢悠悠的前进。 车里,傅宁月听着方才那女子的声音,只觉得有些耳熟。 “怎么了?” 林夏师答了一句:“有个姑娘忽然冲了出来,摔在了大街上,我当时出来讹人的,原来不是,估计是被人给欺负了。” 林夏师何等的敏锐,方才街边站着的几个女子簇拥着最中间的白衣女子,应当是和摔出来的那个姑娘是一伙儿的,可他们非但没有帮着对方,还在旁边幸灾乐祸。 这不是被欺负了是什么。 傅宁月撩起了车帘,看到了站在街边,低眉顺眼的女子。 春喜也看到了对方,顿时惊的睁大眼睛:“姑娘,这不是那位吗?” 曾经她和姑娘去了还没有关门倒闭的人间欢,姑娘去了两回,都是同一个姑娘招待的,这个姑娘叫做艳华,可不就是眼前这一个么。 “姑娘,她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啊?” 曾经的艳华沦落风尘,好歹不愁吃喝,再看现在,穿着粗布衣裳,墨色的长发乱糟糟的,连和木头簪子都没用,是用麻布绳绑起来的。 那双粉色的布鞋上还有好几块补丁,说一句完全不夸张的,她的打扮,与乞丐无异。 第770章 第770章 “姑娘,你瞧她面前的那几个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呢。”春喜指着那群人道。 “你认识?”傅宁月轻声问。 春喜嫡女想了想,不多时点了点头:“奴婢的确认识,姑娘还记不记得您之前让奴婢去打听缚春巷的鹭鸢姑娘,这几个姑娘就是和鹭鸢是一家的,若奴婢没有猜错的话,中间那个戴帏帽的女子,应当就是鹭鸢了。” “先前奴婢曾远远的看见过鹭鸢一回,她就是穿这样素色的衣裳,虽然看不见脸,但身姿姿态瞧着,并无什么差别呢。” “这是鹭鸢?”傅宁月半眯着眸子,想要透过帏帽,看清那张脸。 当然,这是不大可能的。 春喜点头:“应当不会有错了。” “那这个艳华,怎么会到鹭鸢他们那里去,当初的人间欢不是因为煜王的原因被查封了么?”傅宁月心有疑惑,略一思索,吩咐春喜:“待会儿回到府中,你去找人打听一下,艳华是什么情况。” 傅宁月放下了车帘子。 就在这时,正被鹭鸢训斥的艳华撇过脑袋,悄默的将腰间的泪水抹掉。 恰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熟悉的五官和眼神,虽然和记忆中有所差别,但的确是她朝思暮想过的人。 不,也不对。 相比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男人,马车里的人五官要更加柔和一些,没有那么硬朗,而且还是个女子。 她又看向马车上的装饰。 京中各世家上的马车都有各自的特点,眼前这个,马车的四角上镌刻着梅花的印记。 这是宁远侯府的马车。 艳华眼中的期待瞬间落空,她再次低下了头,自嘲的笑了。 想什么呢,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罪奴罢了,就算不是,一个烟花女子,又怎么又资格去肖想那样好的一个男子呢。 “阿土,鹭鸢姑娘和你说话呢,你竟然敢不应。”其中一个几套青衣的女子冷着脸,瞧着艳华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便气愤不已,不等鹭鸢开口,便甩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艳华躲都不敢躲,硬生生挨了这么一巴掌,整个人被打的瘫倒在地,嘴角也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记住了,你现在不过就是一个罪奴,是鹭鸢姑娘收留了你,给你一口饭吃,你竟敢无视鹭鸢姑娘的话。” “就是,一个小小的罪奴罢了,莫不是还想着能凭借你这张脸翻身,和咱们平起平坐。” “我看你就是嫉妒鹭鸢姑娘得势,有好几家公子念着。鹭鸢姑娘,我看,咱们不如弄花她的脸,免得她再生出这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出来。” 听着几人的话,鹭鸢帏帽下的面上并未有什么情绪起伏,只是柔声道:“算了吧,阿土也未必是故意的,她虽然是罪奴,这些日子服侍我也算是尽心尽力,倘若毁了她的脸,让那些公子官人看见了,岂不是觉的晦气,若是惊扰了客人,咱们可担当不起。” 几人一听鹭鸢这么说,当即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不过看艳华的眼神,仍旧是阴测测的。 她们都是陈妈妈在各处搜寻来的女子,其中,鹭鸢的容貌最是出众。 第771章 第771章 余下的众人之中,貌美的女子也不少,按理来说,在缚春巷那样的地方,自然是不缺貌美的姑娘的。 偏偏不久之前,一个年轻的公子去寻了鹭鸢,她也是鹭鸢的常客,谁知道,这个公子去了没见着鹭鸢,无聊之际,撞见了正在替鹭鸢擦地板的艳华。 艳华本就生的好,否则先前也不会被妈妈哄骗去卖身到人间欢。 虽说粗布衣裳,粉黛未施,可这在群芳潋滟之中也算是别有一番滋味儿。 艳华早就脱离了贱籍,虽然如今是罪奴。可总算是不用再以色侍人了,卖笑卖身的日子结束了,她是这辈子都不想回去的。 那男子就强行掳着她上了床榻,本就吃不饱穿不暖,艳华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力气,留在千钧一发之际,鹭鸢回到房里。 她本也是个清倌人,如今瞧着屋子里的这一幕,瞬间大发雷霆,以为艳华趁自己不在勾搭她的客人,不论艳华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 这些怒火,鹭鸢自然是不会发泄到客人身上的,那么遭殃的,自然就是艳华了。 她被改名叫做阿土,每天的三餐都被缩减到两餐。夜里还要守房门,连带着里头几个姑娘的恭桶都拿给了她刷。 今日几人出门,是想着出来那些脂粉的。 平日里缚春巷的姑娘也很少有出门的机会,若不是鹭鸢在,她们这时候也只能在院子里头做好晚上接待客人的准备。 本就看不惯艳华的几人这会儿又得了鹭鸢的好,自然就唯她马首是瞻了。 “阿土,我说的这些,你可都记住了?”鹭鸢问她。 艳华心中纵然有万般不甘,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些,自然也不会和鹭鸢对着来。 “奴知道了。”她低着头,一句也不敢反驳。 心中却只觉得讽刺。 楼里的姑娘客人都道鹭鸢姑娘是个好人,实则不然。 这人,不过是个戴着温柔面孔,实则心如蛇蝎的恶毒女人。 她曾亲眼看着鹭鸢因不喜客人带来的礼物,不好对客人发火,就将怒火发泄到了贴身的侍女身上。 她让侍女在烈阳之下,端着正在熏香的香火炉子顶过了头,一直站着,直到人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这还不算。 正在燃烧的熏香还冒着火光,就这么一下一下的婢女的手臂上戳,直到烫的血肉模糊,屋子里一股焦糊的味道才算作罢。 自从她做了鹭鸢身边的奴之后,鹭鸢身边的贴身侍女已经换下了三个。 都是被她折磨的受不住,要么病的起不来身,被楼里丢了出去,怕晦气的,要么就是不甘被她这么糟蹋,一尺白绫吊起了脖子的。 这个女人,实在歹毒。 既为罪奴之身,她如今能做的,就只有听她的话,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 ...... 次日一早,春喜很快将得来的消息告诉傅宁月。 第772章 第772章 “说起来,这个艳华还真是倒霉呢,奴婢去打听了,这个艳华先前是好人家的姑娘,只因为家中父母生病,无钱医治,这才卖了身去缚春巷的。” “可惜了。她筹到钱不久,还没给父母找了大夫,人就已经去了,她就这么在缚春巷做了几年的丫鬟,后来十二岁的时候,便开始接客了。” 十二岁的年纪,正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就下委身做了妓子。 “倒是个可怜女子。”傅宁月有些感慨,她先前见过艳华两次,在缚春巷那种地方她早就已经学得了八面玲珑,是个聪慧的女子。 “后来呢?”她又问。 春喜继续道:“后来啊,人间欢被查封以后,楼里头的女子都被没为了罪奴,艳华自然也不例外,不久之后鹭鸢来到京城,从人牙子手中买下了艳华,她就一直跟着鹭鸢。”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叫艳华了,叫阿土,据说是鹭鸢给她改的,差去打听的人说,那楼里头的人嘴巴挺紧,怎么都不愿意说的仔细一些,就打听来的这些,奴婢还使了二十两银子呢。” 侯府家大业大的不差钱没错,可这些到底是小姐的。 她这个做奴婢的,自然是能省一些是一些了。 “虽说奴婢不知道其中内情,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鹭鸢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在大街上瞧见的那一幕,她就可以断定了。 倘若下人有错,大不了惩罚就是,实在没必要刻意羞辱,还是在大街上。 这样心胸狭隘的人,能是什么好人。 “这个鹭鸢,就是先前和表弟有瓜葛的那一个。”傅宁月垂下了眸子,仔细想了许久。 也不知道现在表弟和鹭鸢还有没有什么联系。 等回头还是要问一下父亲最近表弟在营里做的如何。 “小姐,您是不是打算把艳华救出来啊。”春喜凑上去问。 “暂时没有这个想法。”傅宁月淡淡道。 她这人是有些好心,但滥好心却不至于。 眼下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却要去拯救罪奴,她没有这个闲心思。 见傅宁月否认,春喜“哦”了一声,“也还以为小姐想救人呢,奴婢想着,一个罪奴,咱们也用不上平白无故的惹来麻烦怎么办。” “就是觉得奇怪,我一个没去缚春巷见过鹭鸢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声,据说是个温柔似水,极为善良的女子,可她昨日对艳华的态度,让我瞧不出来。”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先前勾搭了表公子,据说隔三差五的就有男人为了争夺和他见面的机会打起来,按理来说,她身处烟花柳巷,做这些营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是如此苛待下人,未免就有些令人不喜了。” “什么不喜,阿姐不喜欢谁?”穆笙从外头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春喜和傅宁月即可结束了这个话题。 “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这一大清早的,你莫不是就已经去过街上了?” 穆笙笑了笑:“没去街上,这是方才舅母差人送过来的桂花糕,里头放了些蜂蜜豆沙,阿姐不是喜欢么,另外我还叫人取了西瓜来,这天热,吃两块解解渴。” 第773章 第773章 “刚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傅宁月眸光一亮,对着他招招手:“赶紧拿过来我尝尝,也不知道甜不甜。” “小姐!”“姑娘!” 春喜和春若同时出声。 傅宁月微微垮下脸:“怎么了,我就尝一块儿也不成么,阿笙特意给我送过来的。” “这才是大早上,哪儿有那么热啊,姑娘就要吃冷水镇过的西瓜,也不怕吃坏了肚子。”春若无奈的劝着。 春喜亦开口附和:“就是就是,小姐还是听我和春若的话吧,这样的东西还是得少吃,小姐要是实在想吃,中午再开一个尝尝。” 穆笙有些好笑的坐在了她的对面,甚至于幸灾乐祸的开口:“阿姐,我看你还是听他们两个人的吧,这西瓜,我一个人吃着正好。” 傅宁月瞪了少年一眼:“我看你就是故意拿了开眼馋我的吧。” 穆笙笑笑,转而对两个丫鬟道:“就让阿姐尝尝吧,就在乎一块儿,我会看着他。”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只能妥协了。 也不怪他们这样看着傅宁月。 实在是她总是吃甜食,得了龋齿,疼起来的时候饭都吃不下,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她受过几次伤,即便有林夏师的调养,到底还是和从前有所不同的,自然要好好的调养生息才是。 穆笙从食盒子里端着点心和西瓜出来。 傅宁月伸手接了一块儿。 红彤彤的西瓜肉上没有半个西瓜子儿,只是闻着,就能感觉到一阵甜香味儿。 穆笙也拿起一块儿吃了,将剩下的分开春喜和春若。 “阿姐,这瓜甜吧。” 傅宁月拿帕子擦了擦唇,点了点头:“甜。” 大夏天,没有再比吃井水镇过的西瓜更舒爽的事了。 吃完西瓜,穆笙捻起一块儿点心,轻轻咬了一口,入口的甜味清香,毫不腻味。 “阿姐,你这些天,似乎挺忙。”穆笙不动声色的问。 傅宁月眸光闪了闪,笑着道:“为什么这么说,太后娘娘召见,总不能是我预测出来的。” 穆笙摇了摇头,并未多说,视线扫过她身后的春喜和春若两个人。 两个丫鬟当即会意,屈了屈膝便带着周遭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姐弟两个人。 穆笙兀自端起一杯茶喝了,视线淡淡与傅宁月对视,“阿姐,你这样做,是大逆不道。” 傅宁月听的心头一跳,少年沉黑的眸子仿佛透着洞悉人心的魔力,深吸口气,压住心头的吃惊:“什么话说的,我做了什么就大逆不道了。” 她抬手,在少年的头顶揉了揉,“小孩子怎么能乱说话。” 穆笙摇了摇头,撇嘴道:“阿姐少糊弄人,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那你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虽然知道自家弟弟聪慧的不像个人,但是他接下来要做的事,除了丽嫔和肃亲王之外,就再也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 即便阿笙再怎么聪慧,也不至于能窥探自己的心思吧。 第774章 第774章 事实证明,傅宁月低估了这个少年。 少年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道:“阿姐,弑君可是要诛九族的。” 话一出口,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傅宁月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看着少年的眼神也多了两分不可置信。 阿笙居然知道! “你在说什么,阿姐听不懂,什么弑君,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傅宁月决定装不懂,“要是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宁远侯府要做什么呢。” 穆笙见她不承认,直接道:“阿姐,你不必再瞒着我了,你和顾南钰的事,我也知道,他是顾皇后的儿子对不对。” 先前,穆笙是存着几分粗确定的。 可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阿姐显然有些吃惊。 并不是那种疑惑不解,而是吃惊于他是如何知道的。 别人不了解阿姐,穆笙却了解。 傅宁月的表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这个弟弟。 傅宁月已然有些说不出话了,神色怔怔看着穆笙,许久后才缓缓开口:“你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穆笙叹了口气,如何看不出她是打定主意装不懂,干脆道:“我曾无意间撞见顾南钰手下的人去顾国公府,另外,我去查过,先前城南有一个院子是顾国公家的产业,如今却莫名成了顾南钰的。” “安远侯与顾皇后年轻时关系十分不错,大皇子失踪不久之后,安远侯就把顾南钰带回到了京中认做养子,虽然年纪并不符合,可是这种事,可以任由安远侯编撰。” “另外,我今日瞧见林夏师在制一种令人变的痴傻混沌的毒药,所以我就猜测,阿姐是想要帮助顾南钰谋夺皇位。” 傅宁月唇瓣阖动,望着面色如常的弟弟,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过他的厉害,可是这一次,他敏锐的有些玄乎了。 傅宁月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安远侯与顾皇后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傅宁月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 根据安远侯对顾南钰说的,当年他和顾皇后是师兄妹的事,京城除却他们之外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这其中就包括老国公,景帝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绝不会留安远侯性命。 穆笙笑了笑,他就知道自己的推断没有错。 “阿姐是不是忘了,我们书院的院长是谁?” 傅宁月了然。 长公主的驸马爷当年可是倾慕顾皇后许久,两人是知己好友,关系十分不错,而他也正是穆笙书院的院长。 据传,当年若不是景帝下旨赐婚长公主,只怕驸马爷会与后来的顾皇后成一对。 这也是为什么,长公主与驸马爷多年不和的原因之一。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里始终还是放不下当年的那个人。 傅宁月再次问出心中的疑惑:“我只是让林夏师制作毒药,你就确定,我要用这个东西来杀那位,是为什么?” “因为顾南钰睚眦必报,当年顾家惨遭灭门,明面上是贼人刺杀,这其中内情却能猜的出来,顾家功高震主,自然也就留存不长了。” 第775章 第775章 “自古以来,被君上猜疑的臣子有几个能活的长久的,更别说当年的顾家盛极一时,甚至出现了顾家在,大戚盛的说法。” 这大戚终究是姓萧,而不是姓顾的。 陛下就算对顾皇后有再多的情谊,也不可能丢弃属于自己的江山社稷。 “一个疑心深重的帝王,难道会允许这样的岳家存在。” “那么既然顾家的死是陛下的手笔,按照顾南钰睚眦必报的性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帝王之位,谁不想要,即便他是顾南钰,难道还能免俗。” “再者......” 说到这里,少年默了默。 “怎么了?” 少年轻咳了一声方才继续:“更何况,顾南钰想要娶阿姐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陛下不会允许的,除非夫人不做这个宁远侯。” “显然,这也不太可能,但是,如果他成了皇帝,那就简单的多了。” 听完了少年的分析,傅宁月默默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水喝完。 这还不算完,穆笙目光紧紧盯着她问:“阿姐,为这样一个男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真值得吗,你就不怕他事后反悔,反过来咬咱们一口。” 换做从前,穆笙根本不会担心这样的事情。 毕竟她的阿姐之前一心扑在了做生意上头,偏偏情字最会引诱人。 傅宁月沉吟了一瞬,放下了茶盏,“阿笙,顾南钰他要的不是皇位。” “他不想做皇帝?”穆笙面露诧异,随后就是不信,“这天底下的男人还有不想要做那个位置的?” 傅宁月无奈,反问他:“如果是你,你想做皇帝吗?” 少年想也不想摇了摇头:“我不想。” 做皇帝有什么好,三宫六院的女人叽叽喳喳,每天还要批阅奏折,说一句不好听的,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还有满朝的大臣。 身边的人勾心斗角,没有一个是真心的。 活在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有什么好的。 “你看,你就不想。” “阿姐,我是我,顾南钰是顾南钰,这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你们都是男子,阿笙,你这是偏见,对顾南钰有偏见。” “就当我是有偏见好了,难道阿姐就不担心?” 傅宁月闻言笑了:“自然是不担心的,不过你别忘了,父亲手中掌握着十万大军,无论谁是皇帝,对咱们傅家,也得客气几分。” 她从来不打算让父亲交出兵权,无论皇帝是谁。 傅家没有反叛之心,但想要安稳,就必须牢牢抓住这个筹码。 “阿笙,我曾经做过一场梦。” “梦?” 穆笙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么说起梦来了。 “你是不是在想,阿姐与顾南钰这么联合起来算计,是为了皇后那个位置?” “我没有,我只是觉得......” “我不是想要做皇后,我只是想要保护侯府,保护你们每一个人。” 傅宁月声色幽幽打断了少年的话。 她手中握着已经凉掉的茶盏,思绪飘远,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前世。 “我在梦里,看到了傅家血流成河,也看到了我自己的下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第776章 第776章 她掐头去尾的说了一些曾经的过往,神色坦然:“所以,我想要护着侯府,就一定要将那些盯着咱们傅家的人全部铲除。” “煜王府是,安远侯府的二房是,接下来,还有魏家,长公主府,包括咱们那位心狠手辣的陛下。” “阿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劝阿姐,我已经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 看着她如此坚定,穆笙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阿姐,我也是傅家的人,这些,你该早就告诉我,我也可以帮你。” 他不是孩子了,哪怕不姓傅,可他仍旧是义父的儿子,傅宁月的弟弟,仍旧是这宁远侯府的一份子。 “你还小,你不该卷入到这些纷争中来,放心吧,你阿姐已经计划好了。” “我已经不小了,况且,我能帮你的,这侯府之中,难道还有人比我更聪明?” 并不是穆笙自夸,而是他有这个本事。 “阿姐当然知道你聪明,否则这些事你也不会猜出来,只不过......” 傅宁月私心里是不想将他卷进来的。 这是一场腥风血雨,她手上已经沾了不少人命,她不希望阿笙也变的和自己一样。 傅宁月态度坚决,穆笙如何说也不管用。 “那阿姐,你的决定,父亲知道吗?” 傅宁月摇了摇头:“整个府里,就你知道。” “大哥也不知道?”穆笙有些吃惊。 傅宁月疑惑:“大哥为什么会知道?” “可是阿姐,大哥醒来之后,我去看过他,他说这次去通州就是为了铲除魏家的。” 所以在傅宁月说出要铲除魏家的话之后,穆笙理所当然的认为姜执栩也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你说什么?”傅宁月紧紧蹙眉。 大哥这次去通州,是为了铲除魏家? 难不成,大哥有之前被抄家的通州刺史一案的线索?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和大哥说过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傅宁月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绞尽脑汁,也想不通。 穆笙却在这个时候道:“其实这件事也是我猜出来的,因为当时大哥找了不少有关于通州刺史抄家案的消息,我就去问了,大哥见瞒不住我,这才说的。” “他也很奇怪,说什么只要魏家倒了,阿姐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迄今为止,穆笙也没想清楚其中的缘由。 几次他都想过来问傅宁月,碍于答应过姜执栩不说出去,他也只能作罢。 至于现在为什么说了,那自然是因为傅宁月已经知道魏家的事,那他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傅宁月面色僵了僵,想到大哥清醒过来之后对他说的话,这一瞬间,脑海中仿佛有惊雷劈下。 大哥他知道了! 傅宁月不受控的想到了这一方面。 否则的话,要如何解释大哥病了一场之后,忽然就知晓了通州的事。 难怪,难怪大哥当时和她说了那些话。 “阿姐,你想到什么了?” 第777章 第777章 “姑娘,公子。”外头的春喜急匆匆的敲响了房门。 “方才宫里来人传话了,说是已经找到了那名失踪的北疆使臣,陛下下旨,让侯爷亲自去将人捉回来呢。” 傅宁月立刻让人进来。 来传话的人是管家。 “大小姐,三公子。”管家恭恭敬敬,将宁远侯临走前的叮嘱说了。 “侯爷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京中不太平,大小姐和三公子最好就不要出门了,免得遇上什么危险。” “父亲还说了什么吗?”傅宁月总觉得这件事来的蹊跷。 一旁的穆笙亦是蹙眉,一脸的疑惑 管家诚然道:“侯爷还让我特意交代大小姐,无论这段时间京中出了什么事,大小姐都不要理会。” 说实话,听到侯爷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管家也觉得很奇怪。 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理会了,又能如何,总归就是个小姑娘家,还能惹出什么祸事来不成。 傅宁月听到这话银,明白了宁远侯的意思。 父亲定然是知道什么,景帝又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了吗? 待到管家离开之后,姐弟二人对视一眼,话脱口而出:“不对劲。” “阿笙说说,如何不对劲?” 穆笙想了想,淡声道:“我应该是同阿姐想到一处去了,北疆使臣失踪了这么许久,忽然来了消息,陛下还让父亲离京去抓人,总觉得,像是在,调虎离山。” 只是不知道,调虎离山的是北疆,还是咱们的这位陛下了。 傅宁月心头微凛,她和阿笙想到一处去了。 穆笙看着她,一字一句,神色坚定:“阿姐,若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就不要再拿我当小孩子看了。” “......好,阿姐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想歇一会儿了。” 穆笙目光闪了闪,没有说什么,起身离开。 待少年走了之后,傅宁月便去了里屋,本想收拾一下去寻顾南钰,不曾想,楼纱菱又出事了。 “怎么回事?”赶到楼纱菱的屋子里,傅宁月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痛苦,一只手还不断的挠着自己手腕的女子,哪怕手腕上已经挠出了血,也仍旧没有松手。 站在一旁面露惊愕的春喜和春若看着这一幕,已然惊呆了。 刚刚制服了楼纱菱的清海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大小姐的话,属下伤势大好,想着或许姑娘有什么事情交代,来请示姑娘,没想到刚刚进院子就听到一声惨叫,然后就看见楼纱菱正拿着刀,在伤害自己。” “伤害自己!”傅宁月微愕,再看眼前,林夏师都制不住的楼纱菱,不免惊诧:“这到底怎么回事?” 楼纱菱蜷缩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是一个劲儿的挠着自己的手臂,手上用的力道仿佛要将一块肉给撕扯下来一般,毫不留情。 傅宁月与清海几人一齐上前,才勉强制住了楼纱菱猛烈挣扎的动作? 第778章 第778章 “她的手臂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林夏师趁着楼纱菱无法动弹之际,迅速拿了一颗药丸塞到了楼纱菱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楼纱菱很快晕了过去。 但即便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依然还是没有停。 “要不然咱们还是把她绑起来吧,等人意识回笼了,再问好清楚。”春若提议道。 林夏师摇了摇头:“你且看她这个样子,如何改能等,只怕是人还没有清醒过来,手上就被自己撕开了一块肉了。” 林夏师说到此处,很快拿出银针在楼纱菱身上的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 果不其然,楼纱菱不动了。 “你们把人抬到床上去,我要切开她的手臂,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切开她的手臂!”春喜惊了,“这手臂切开了之后还能有用么。” 林夏师这个时候并没有说话。 几人迅速合力,将人抬到了床上去。 傅宁月在一旁看着,林夏师用了极为锋利的一把刀,不紧不慢的切开了她的皮肤,露出了皮肤之下的经脉和血肉。 鲜血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间里,春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翻涌,直接跑出了房门外干呕。 清海时刻关注着傅宁月的表情,见她蹙眉,还以为是心里不舒服,忙道:“大小姐不如去外头等着,我留在这里帮忙就好了。” “没事。”傅宁月摇了摇头,又问起清海的身体:“你如今可痊愈了?” 对于清海几个侍卫,傅宁月是心存感激的。 清海为了救自己,被伤到了心口,险些救不回来,幸而有林夏师在,才将人从阎王爷的手中抢了回来。 清海眸光动了动:“多谢大小姐关心,属下已经大好了。” 傅宁月点了点头:“你伤的重,虽然休养了一段时间,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不要勉强,我身边有清河清川,暂时也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你大可以回去再休养一段时间。” “属下真的不需要再休养了,属下是习武之人,皮糙肉厚,受点伤也算不得什么,何况大小姐赏赐了属下许多滋补身体的东西,属下如今完全可以和清川他们一起,替大小姐办事了。” 这段时间,清海在床榻上,总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躺的软了。 见他如此坚持,身体瞧着也没什么大碍了,傅宁月这才没有阻拦。 与此同时,林夏师手中的银针从一块血肉之中挑出了不过半个小拇指大小的白虫。 白虫还是活的,身上染着血,大约是被打扰了,身体不断的在空中扭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是......蛊虫!”这段时间,在楼纱菱的帮助下,傅宁月已经能差不多认清所有的蛊虫分类的,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她没有见过。 林夏师神色凝重点了点头:“这蛊虫似乎就是造成楼纱菱异常的关键,只不过,她的身体里,应该不止这么一只虫,至少,我方才看见的是一对。” 觉得楼纱菱的身体里有异样,林夏师一开始不过是猜测 毕竟,她是从北疆来的,北疆擅蛊。 第779章 第779章 听到这话,春若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一阵恶心,因为林夏师将那只虫子放在了就近的碗碟之中,本来以为虫子会乖乖的待在了碗碟之中,让人没想到的是,虫子竟然蠕动着身体爬了出来。 春若胆子并不小,可是这个东西,长的实在太丑,身上还沾着楼纱菱的血,恶心的紧。 “姑娘,虫子出来了!”她惊声提醒。 傅宁月轻轻瞥了一眼,便直接上手。 纤细白皙的手指与染血蛊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春若瞬间睁大了眼睛,便是一旁的清海也不由的一惊。 两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姑娘胆子真大! 傅宁月将蛊虫放在了桌面上,随后将碗碟倒扣,虫子这才出不来了。 林夏师这时候将楼纱菱手臂上的另外一只蛊虫夹了出来,吩咐后面的人:“去我房里,衣柜下面第三个抽屉有个红色的瓶子,是止血散,楼纱菱要用。” 春若应声称是,立刻去了林夏师的房里。 他将楼纱菱身上的伤口缝合起来,待到春若将止血散拿了出来之后敷在了伤口上。 让傅宁月好奇的是,这个蛊虫,明明是不能直接取出的。 按理来说,需要下蛊之人主动催动蛊虫出来才行,否则,即便是用这样的方法将蛊虫取出来,也会伤了被下蛊之人的身体的。 “她没事吗?” 林夏师撩动了眼皮,“大小姐,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如果真的有事儿的话,楼纱菱这会儿就已经救不回来了。 傅宁月自知理亏:“方才直想着如何阻止她的诡异行径,忘了这个了。” 林夏师笑了笑,不以为然:“放心吧,不会有事儿。因为这些蛊虫,并不是母虫。” “不是母虫,她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蛊虫?”傅宁月都惊了。 被取出来的虫子是一对,林夏师却说,楼纱菱体内还有。 等等,她好像认出了这些蛊虫。 是引人蛊。 所谓引人蛊,其实就是下蛊之人,可以短暂控制被下蛊之人的心智。 先前虫子上染血,她并没有认出来,如今血落了下去,傅宁月才看清虫子的真面目。 浑圆雪白的虫子在尾端上有一点金黄色的斑点,这正是炼制蛊虫为引人蛊的标志。 可是,楼纱菱这么多天并未表现出异常,她的弟弟也被顾南钰控制在了手中,她曾经侍奉的主子是北疆六王子释爻,可是他已经死了。 再者,引人蛊发作的时候,也不会引起今日楼纱菱这样的异常。 第780章 第780章 傅宁月瞬间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沉声道:“楼纱菱这是再以自己的血脉,来孕养蛊虫。” 先前傅宁月搜过楼纱菱的身,除却给自己的那些,楼纱菱身上是不剩蛊虫的,而自己曾在学习控制蛊虫的过程中不过听了引人蛊的厉害之处,随便提了一嘴,想要这样式的。 难不成,楼纱菱是想把这一对蛊虫献给她? 傅宁月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林夏师也没有反驳:“十有八九是的,这蛊虫是幼虫,没有母虫孕育,也就是说,到了谁的手里,就听谁的。” 说到这里,林夏师哼声笑了:“没想到,这个楼纱菱轻易就背叛了北疆的那位王子,对你倒是挺忠心的。” 他一直以为楼纱菱是迫于弟弟被拿捏在了傅宁月手中,才不得不听傅宁月的话的。 以自身的血脉来孕育新的蛊虫,一不小心就会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蛊虫不可控的时候,可能会一直往人的心脉里面钻。 届时就算是他的师傅在,也只有给人收尸的份儿了。 “你方才说,她身体里还有另外一只蛊虫,你看见了?”傅宁月疑惑。 “我没有看见蛊虫,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经脉有蛊虫撕咬过的痕迹,虽然不大,但那样的痕迹也绝对不是眼前这两只小虫子能造成的。” “现在看来,只有等楼纱菱醒来,才能知道她体内的蛊虫是什么了?” 傅宁月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她醒来之后,还会像刚刚那样吗?” 林夏师叹了口气:“这个我也说不准,我的建议还是先把她的两只手给绑住了,万一再出现刚刚的情况,也能更好的控制。” 略一思索,傅宁月叫来春喜,将楼纱菱的两只手绑在的床榻边上,防止她醒来之后再做出刚刚那样诡异的行径。 几人就这么等在楼纱菱的房间里。 傅宁月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宫中,悄无声息的有了许多的变化。 看守城门的侍卫对视了一眼,不知是达成了什么约定,行走在宫中的侍卫,巡逻完之后并未离开,而是留在了宫中。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 侯府这边,楼纱菱醒了过来。 “放,放开我。”她陡然睁开双眼,手上剧烈的挣扎见自己的两只手放不开,干脆仰起身体,试图用嘴巴去咬自己的手臂。 傅宁月见状立刻让林夏师和清海钳制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把它弄出来,我要把它弄出来!” 楼纱菱声嘶力竭,明明是个姑娘家,哪怕是经过多年的训练,男女之间天生的力气差别却是特别改变的,偏偏她此刻像发了疯似的,一定要抽出自己的手臂,以至于林夏师和清海都险些压制不住人。 “到底怎么回事,楼纱菱,你看着我,你身上还有什么蛊虫,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傅宁月鱼仔床边,按着她的肩膀神色严峻。 “傅姑娘。”楼纱菱这时候仿佛才看见傅宁月似的,充满了痛苦的眼睛挣扎着几许莫名的情绪,她咬着唇,声泪俱下:“傅姑娘,没用的,你帮不了我,我一定要把它弄出来,你杀了我吧傅姑娘,杀了我,求你杀了我吧,啊啊啊!” 话未说完,楼纱菱整个人忽然痉挛起来,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眼中盛满了鲜红的血丝,嘴角都让她咬出了血迹,十分骇人。 春喜下意识的抓住了春若的胳膊,看的胆战心惊:“她到底怎么了?” 春若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第781章 第781章 眼看着楼纱菱越发的不对劲,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遏扼制住了喉咙一般,脸色涨红,最后几乎到了无法呼吸的地步,傅宁月没有办法,只能再次让林夏师把人给打晕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几人仍旧聚在楼纱菱房中,傅宁月翻看着神医留下的册子,最终在最后一页翻到了两句话,字迹有些模糊,已经很难辨认了,几人轮流着猜测最终拼出了完整的话。 楼纱菱这样的症状,是被下了蛊不错,而这种蛊,除了死亡之外,无解的。 楼纱菱曾跟着释爻,而他为了保证手下蛊师的忠心,便会在他们身上下这种蛊,这种蛊虫和引人蛊有些相同的功效,但不同的是,这种蛊虫的功效更加强大。 当然制作出这种蛊虫的人,自然也是极为厉害的蛊师。 傅宁月曾听楼纱菱说过北疆蛊师的分级,就像他们北疆人有贵族平民意说,这蛊师自然也是分级的。 如今北疆最厉害的蛊师,就是国师,当初已经灭绝的蛊虫,就是他倾尽了几十年的岁月才重新炼制出来的。 北疆王为了表示对国师的重视,许了他与王同等的地位。 而国师又创建了日月塔。 日月塔内有四位长老,除了国师之外,他们只听从北疆王的调令。 而让楼纱菱痛不欲生,几乎想要自尽来解决这份痛苦的蛊虫则是能够让下蛊人直接控制被下蛊之人的心神,不过控制力度因人而异。 有人的精神力较为强大,自制力更重的也就是楼纱菱这样的,能够抵抗蛊虫带来的效果,可同样的,这种效果带来的副作用也是痛不欲生的。 楼纱菱的弟弟被顾南钰控制在手中,虽然不知道她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命令,但绝对是对傅宁月她们一方不利。 否则的话,楼纱菱绝不会如此。 这种蛊虫没有名字,甚至没有北疆现在大多数的蛊师都不知道有这种蛊虫的存在,就是北疆王为了防止下面的人出现判乱,才让国师炼制出来控制这些人的。 先前,楼纱菱也并不知道这种蛊虫的存在。 直到一个多月之前的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她正在想弟弟的事情,并且想办法在自己的身体里种下了蛊虫的种子,这样一来,她就能够依靠自身的血肉为傅宁月炼制出新的蛊虫。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身体里的异常。 原本平静的脑海之中,一直有一个声音,让她离开这里回去北疆。 她死死的扼制住了这种冲动,同样的,身体的痛苦无法估量,她摔倒在地,浑身上下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身体里扎,一点一点的试图击溃她的心神。 楼纱菱没有办法,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把小刀,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的扎了一下。 以毒攻毒。 果然,那种感觉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猜出自己大概是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蛊,这样的情况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第二遍,只是没想到,第二遍比她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傅宁月看着床榻上昏迷的人,又看了眼最后一页除了那两句话几乎完全模糊的字迹,有些头疼。 如果楼纱菱一直这样的话,即便是醒了过来,她也没有任何办法。 更别说,这种蛊虫,她一个半路出家的新手根本也无可奈何。 第782章 第782章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楼纱菱第二天起来能清醒过来。 这一夜,几人无眠。 傅宁月手撑着下巴,靠在桌面上,烛火的光影摇曳着,怎么也睡不着。 春喜和春若看着这一幕心疼不已,忙走上前给她披了一件外衣。 夏日里再热,夜里头还是有些凉的。 “姑娘,回屋里歇息吧,这儿有我守着,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们会去叫姑娘的。” 已经是半夜,窗外的夜色朦胧。 春喜也道:“是啊小姐您回去歇着吧,原本身子骨就不大好,可不能再伤着了。” “没事,我和你们一起。”傅宁月拢了一下外衣,嘴上这么说着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林夏师这时候走过来,坐在她对面跟着劝:“要我说你就听你下两个丫鬟的,反正你坐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他们还要分心照顾你,你不如回去休息,免得熬坏了身体,我顾不上这个,还要去管你。” 林夏师的话是说的不太好听,但的确有几分道理。 傅宁月是个听劝的人,何况林夏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的话,的确也只有添乱的份儿。 “那我先回去了,你们也别太累着,有什么事立刻来叫我。” 林夏师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吧。” 傅宁月这才回了自己的房。 洗漱过后,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傅宁月却睡不着。 不仅仅是楼纱菱的事,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 偏偏就是想不起来,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罢了。 次日一早,傅宁月才起身,宫里却来了旨意,是太后娘娘宫里来的人,传她进宫去。 傅宁月正奇怪,方嬷嬷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看到已经准备和宫中内侍离开的傅宁月,忙把人叫住。 “姑娘,您的衣裙脏了。”方嬷嬷说话之间伸出手,指出了宝蓝色衣裙上沾了脏污的一处,“这样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属实是大不敬,姑娘且等一等,换一身衣裳吧。” 傅宁月瞳孔微闪,“也好,还烦请公公稍等片刻。” 传话的内侍虽不耐烦,也并未多说,“赶紧去赶紧去,姑娘可得快一些,免得耽搁了行程,惹怒了太后娘娘,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傅宁月笑而不语。 她这人并没那么厚的脸皮,不过,太后娘娘宅心仁厚,对她也算是多有招拂,绝不会因为迟了片刻就怪罪于她。 这个公公,有问题。 傅宁月迅速带着方嬷嬷春喜等人进了里屋,一进门。方嬷嬷把门关上,面色骇然的道:“大小姐不能进宫,方才老奴从街上回来,瞧见好几家的官眷都被带着进宫了,且都是朝中重臣家的官眷!” 第783章 第783章 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多年礼佛,已经多少年没有召过这么多并不亲近官眷进宫了。 何况,这一大清早,不过才退朝的时辰,忽然召见那么多的官眷入宫,实在太不寻常。 今日的早朝,陛下也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曾上朝。 种种情况,似乎都指向了某种可能。 “大小姐,老奴虽然不懂朝廷上的许多事,但眼下,宫里十之八九是变了,大小姐可是夫人和侯爷唯一的血脉,您不能去啊。” 春喜和春若听到这里也连连点头。 “奴婢方才也觉得奇怪,太后娘娘怎么会一大清早传大小姐进宫呢,这其中定然有蹊跷。” “小姐,不然您就称病吧,内侍总不能看你病了还拖你进去。” 傅宁月面上神色严肃,缓缓摇头,“内侍人已经在外头见过我了,就算是我称病也没用。” 她在想,倘若方嬷嬷她们的猜测是对的,那么是谁在宫中作乱。 是祁王吗? 祁王虽没有煜王那般攻于算计,却也不是傻子,眼下他可是景帝唯一能够重用的皇子,尽管丽嫔腹中有个孩子,如今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更是还没有生下来。 有威胁也不在当下,他大可以慢慢谋划,时间十分的充裕,没有必要走到今天这一步。 倘若不是祁王,又会是谁? 傅宁月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种可能。 “总会有办法的,小夏不是在么,有他在的话,喂姑娘吃一些假装生病的药,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是啊,倘若宫中真的生变,大小姐就更不能去了。” 傅宁月抬了抬手,打断几人的话。 “若是生变,那我就非去不可了。” 她原本是还想要等丽嫔对魏皇后下手之后,再对景帝下手。 若是今日生变,倒是给了她很好的机会。 傅宁月自然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的。 “放心吧,我会带足了自保之物,你们今日就不必陪着我进宫了,我一人去就足矣。” 若是真的是宫变,他们这些官眷也不过是用来威胁别人的筹码而已,只要配合大部分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再者,她有自己的目的。 “不行。” 方嬷嬷春喜春若三人不约而同的开口。 方嬷嬷眉头紧蹙,满脸担忧:“大小姐为何一定要去,咱们想想法子,留在府中,比去哪里都安全。” “是啊姑娘,万一真像方嬷嬷说的,你带着我,我还能护一护姑娘。”春若知道傅宁月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的改变,既然一定要去她就一定要跟着。 万一情况危急,她或许还能帮上姑娘的忙。 春喜的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小姐,您一定要去的话,就把奴婢带着吧,可不能一个人去啊,一个人去多危险啊,求您带上奴婢。” “好了,不用再劝,我有我的计划,带上你们,人多眼杂。”傅宁月摸了摸春喜的脑袋,让她别再哭了,“这宫里,我是非去不可的,你们听话,压府中等我,你们家小姐可不会再让自己身处陷境了,放心吧。” 第784章 第784章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们听我的就好了,现在,拿一套衣裙来,给我换上,另外,春若,你去让清河将这个消息带给顾南钰。” 三人见状,“噗通”一声朝着傅宁月跪了下来。 “姑娘一定要去的话,带上我们吧。” “你们——”傅宁月看着三人,顿觉头疼,“你们不是也说了,此刻的宫里十分危险。” “即便危险,奴婢也要和小姐一起。”春喜泪汪汪的说着。 傅宁月深深叹了口气,见三人跪地不起,只能妥协:“即便是带,我大约只能带一个人,内侍也绝不会允许我把你们都带上的。” “那就请姑娘带着我吧。” 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我无法做决定,你们自商量吧,我去换衣服。” 傅宁月将这个难题丢给了他们自己。 不多时,等傅宁月换完衣服出来,就看到春喜哭唧唧扯着春若的衣袖:“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小姐和你自己啊,千万千万要小心。” 春若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姑娘的,你就别再哭了,将侯府照看好,等我和姑娘回来。” 春喜连连点头。 傅宁月哭笑不得的走过去,带着春若出去。 内侍在外头显然已经等的着急了。 刚到院门口,傅宁月又想起来一件事:“你去将我房中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个白色的瓷瓶,里头有昨日从楼纱菱体内弄出来的蛊虫,再去我养蛊的地方弄一些泥叶混着放进去,还有林夏师给我的药,也拿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春若不疑有他,转头就回了屋子里。 待人离开,傅宁月加快脚步,见了内侍:“大人久等了。” 内侍上下打量她一眼,轻哼了声:“那就赶紧走吧。” 很快出了内院,再到外院,穆笙正在外头等着,看见傅宁月,上来送别之际从手心拿了一把匕首给她:“阿姐当心。” 他太了解这个姐姐了,傅宁月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 傅宁月欣慰一笑:“这个就不必了,我带了许多东西,乖乖的在家里等我回来。” 很快,她们坐上马车离开。 不久之后,春若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大门口,却连马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急匆匆的想要追出去,被穆笙拦了下来:“你做什么?” 春若急道:“姑娘原本说让奴婢跟着的,结果打发了奴婢去取东西之后,就自己了。” 穆笙了然,淡淡的劝:“阿姐是怕你跟着去有危险,既然她不让你去,就回去吧。” “可是三公子,宫里头。” “放心,阿姐不会有危险的。”穆笙一早撞见方嬷嬷,知道她在外头看见了什么,随后就推断出傅宁月一定会进宫,那时,他就已经让人通知了顾南钰。 穆笙只恨自己是个只会读书的书生,若是个会功夫的,这一趟还能跟着她进宫,保护阿姐。 见穆笙如此笃定,春若悬着的心稍稳了一些。 第785章 第785章 方嬷嬷说的没有错,傅宁月到宫里的时候,看到了魏国公夫人,平阳侯夫人,镇远将军夫人等官眷,还有他们的女儿。 其中也包括傅宁月的好友林谷。 林苑的身体虽然好些了,这两天却并未在家中,而是在郊外的寺庙替家人祈福,是以,今日入宫的只有礼部尚书夫人和她。 众人看见彼此时,眼中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国公夫人,您今日怎么也进宫来了。” 魏国公夫人已经年迈,七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即便是走路都需要世子夫人还有魏云如在旁搀扶着。 “国公夫人竟然也进宫来了,太后娘娘到底有什么吩咐啊?” “谁知道呢,不过你瞧,那是不是魏云如,前段时间因着国公家二小姐被退婚的那个。” “瞧见了,就是她没错,真是可惜了,生的那样好,家事也好才情也好,偏偏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妹妹,我还从来没有听说有哪个世家贵女被判斩首的,国公家的姑娘,当真是头一份儿。” 一般而言,官宦人家若是有子女做出了有辱家门的事情来,那都是自家人处理了,女儿家就一尺白绫吊死,若是男丁,就一杯毒酒。 毕竟,相比女儿家惹出来的祸是,男孩子可都是代表着家族,他犯了事儿,那就代表着整个家族惹了事儿,可是要比姑娘家还严重的。 惹恼了圣上,连带着皇后娘娘和祁王殿下都不被待见,只能说,这位魏姑娘是真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连累了自家的名声不说,还害了自己的亲姐姐被退婚,啧啧啧,亏得我当初为儿子定亲时还想过同魏家的姑娘相看,幸亏没去,否则的话,还得连累咱们俩。” “行了,小点声儿吧,若是让国公府夫人听见了,有你好受的。” “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来的人这么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我刚刚瞧见咱们进来的时候,守卫增加了不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谁知道呢,先进去再说吧,或许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也说不定。” 走在前头,携带着女儿一道前来的镇远将军夫人关乎四周,越往太后娘娘那边走就越发奇怪。 平日里并没什么人驻守的地方,今日都有侍卫看守着,也不见几个宫女内侍,实在奇怪。 须臾之间,镇远将军夫人想到了什么,瞬间握紧了女儿的手。 “怜儿,待会儿一定要跟着娘,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冷静,听明白了吗?” 姜怜听到这里,不免疑惑,“娘,这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镇远将军夫人深吸口气,沉沉道:“但愿什么事情都没有吧。” 姜怜听到这里,更加疑惑,她回头看了眼,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身后不远不近的还有十多位官眷。 都是朝廷中位高权重之人。 姜怜想到了父亲的教诲,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太后多年不曾召见,一召见就带了这么多人入宫要说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他们是不信的。 “娘,难不成,这宫里头......” 第786章 第786章 姜怜还想要说什么,镇远将军夫人骤然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禁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来都来了,这会儿只怕也出不去了。” “娘,我好像看到了宁远侯府的傅宁月。” “她是宁远侯的独女,宁远侯手握十万兵权,深受陛下看中,我们都来了,她也定然是要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镇远将军夫人俨然能猜到几分。 她看了眼头顶碧蓝的天空,神色凝重起来。 傅宁月追上了礼部尚书夫人的脚步对着她迎了个礼。 “原来是宁月啊,许久不见了,今日太后娘娘也召你进宫了。”林夫人瞧见傅宁月,热络的拉着她的手,“昨儿个谷儿还念叨着你呢,没想到今日咱们就在宫里撞见了。” “是啊宁月,我还以为你昨天进过宫,今天不会来了呢。” 与她们寒暄两句,快到正殿,傅宁月忽然发现前头带路的内侍不是往太后宫里的方向走的。 前头的几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不过内侍很快寻了个借口,说是陛下和太后一起召见,众人虽心有异意,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伯母,待会儿进了正殿,若是有事,记得赶紧躲起来,设切记不要太过惊慌失措。”傅宁月的指尖慢慢的摸到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冷眼看着前方叮嘱着。 林夫人个林谷听到这话脸色大变:“这是期末意思,难不成太后娘娘召见咱们是要降罪不成?” “只怕不是太后娘娘召见。” “不是太后娘娘召见,可是来传旨的,的确是宫里的内侍不错啊,还有人敢假传太后娘娘口谕?” 这天底下谁敢这么做。 “倘若,这并非太后娘娘本意呢?”傅宁月淡淡道,“难道伯母不觉得奇怪,太后娘娘忽然召见,而且各个宫门口的侍卫增加了两倍之多,方才路过御花园,也不见有人,隐隐约约,还有两分血腥味儿。” 重生回来之后,傅宁月的嗅觉就比从前敏锐的多。 尤其是对血腥味儿,哪怕只是一点点,隔着百米之远,她都能闻到一些。 “血,血腥味儿?”林夫人骇然,下意识将林谷护在了身后:“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呢,难不成还有人敢挟制太后娘娘,就不怕被砍头抄家吗!” “恐怕是的,伯母别怕,来都来了,咱们总归是走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夫人诧异的看着她,实在想不出她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这天底下既有人敢有胆子挟制太后,那他们这些官眷对那些人而言也不过是脚底下的蝼蚁罢了。 相比之下,林谷虽然害怕,就显的比她的娘亲要从容的多。 “娘,你别怕,有宁月在,咱们会没事儿的。” 在她看来,自己的好友无所不能,而且,她都这样的淡定,就说明好友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逃离这里。 倘若傅宁月知道林谷的想法,恐怕会立刻开口解释。 第787章 第787章 她哪里有什么脱身离开这里的办法,她现在要做的,正是他们口中抄家灭族的大罪。 “好了,先别慌,进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再说。”傅宁月安抚着两人很快随着大部队到了正阳殿。 皇后与太后正端坐其中,景帝却不在。 大殿的两边,有人看守着,个个手中都持着弯刀,仔细看他们的脸,能清晰的辨认出他们并非是大戚人。 看着像是北疆之人。 众人一进大殿,殿门就被关上。 一个年轻男子从票偏殿之中走了出来,摘下了半脸的恐怖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郎年轻的脸。 曾见过他的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释爻!” 没错,站在众人面前的正是被永泰郡主刺杀身亡的北疆王子释爻。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看释爻,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 不是鬼! 他竟然没死! “诸位夫人想必应当知道在下,那在下就不做自我介绍了,今日,就请夫人们乖乖的待在宫中,好好的配合本王子,本王子就能放你们一马。” 释爻笑吟吟的扫过在场的众人,手中把玩着一把镶嵌满了宝石的短刀。 这把刀,和他曾经送给银戈的那把短刀一模一样。 “你,你这是要把我们关起来,释爻王子,你好大的胆子啊,这里是大戚皇宫,不是你们北疆的地盘,如此放肆,难道就不怕......”一名贵夫人厉声呵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释爻笑出了声。 释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手撑着下巴,带着玩味笑意的目光落在那名贵妇人的脸上。 “不是北疆的地盘又如何,夫人难道看不出来,现在大戚皇宫,尽数在本王子的掌控之下?” “你简直放肆大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那名贵妇人唤了唤高座上的两人,然而,任由她怎么喊叫,两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看到这里,才开始慌了。 太后和皇后竟然被释爻给控制了,那么陛下呢,陛下如今又身在何处? “你把我们哄骗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毕竟还是在大戚的皇宫,哪怕眼下被释爻威胁,众人心里仍旧还存有庆幸。 除非北疆人直接杀到京城,否则的话,谅他们也不敢把他们这些贵妇人如何? 释爻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又如何看不出他们的心思。 “不妨告诉你们,你们大戚的皇帝陛下,此刻就在后殿之中,被本王子的人看着,诸位若是还想要活命,就不要说太多,免得本王子不高兴。” 说话指尖,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光影之下,匕首的刀刃看起来锋利无比。 众人心下一沉,听到景帝的消息,再没有侥幸的可能。 第788章 第788章 “陛下,他竟然也抓了陛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要杀了我们吗?”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恐惧瞬间在周遭蔓延。 有胆子小的,直接两腿一软晕了过去。 傅宁月站在人群最末端,轻飘飘瞥了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守卫,假装走近林谷,一脸担心,实则将手心的那只蛊虫给甩了出去。 这是从楼纱菱身上弄下来的引人蛊。 她还是头一回给人下蛊,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如果不管用的话,她就只能用林夏师给她准备好的毒了。 傅宁月随时随地都在观察那名守卫的神色变化。 前头的释爻不知道说了什么,魏国公夫人忽然开口:“你一宵小,用这般卑鄙的手段将我们带入宫中,不就是为了威胁我家国公爷,想都不要想,大戚绝不会落入你们北疆这群卑鄙小人之手。” 世子夫人一听自己的婆婆这么说话,三魂丢了七魄,顿时上前,想要拉她。 都已经在释爻的手上了,这会儿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这样才有活路。 她这样大胆与释爻辩驳,这是要连带着他们母女俩一起害死啊。 释爻将视线转移到了国公夫人身上,扬了扬下巴笑道:“原来是国公老夫人,宵小本王子可不敢认,你说本王子卑鄙,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这不是你们大戚的话么,老夫人这么说,那你们大戚的将军,那位宁远侯,不同样都是宵小卑鄙之人。” “王子当真是好口舌,想必当初郡主刺杀,也不过是你设计所为,其实郡主根本就没有对你动手,一切不过都是你自导自演?” 在看到释爻的瞬间,国公夫人就有这个想法。 她这般说,也着实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要不是不敢,他们必然也早就问出口了。 对上老国公夫人锐利的目光,释爻也只是笑笑:“不愧是国公夫人,不错,当初那一幕的确是本王子自导自演,谁让你们大戚人蠢呢。” 国公夫人还想再说,释爻就冷声打断她的话:“好了,本王子还有事,国公夫人若是再说,本王子也不介意拿你先开刀。” 国公夫人冷哼:“老身已经大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要杀就杀。” 释爻扬了扬眉,“真可惜,不能如老夫人的愿了,本王子不杀老弱病残,不过你家的孙女当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正巧,适合给本王子做暖床奴。” 魏云如听到这话,脸色涨红,当即躲到了世子夫人的怀里哭起来。 世子夫人听到这话也恼了,顾不得旁的破口大骂:“要杀就杀,没出言羞辱算什么好男儿。” “你想动我的孙女,就先从老身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把老骨头,本王子还不稀得对你动手,来人啊。”他招了招手,吩咐下去,直接让人把在场所有的年轻女子都分开到一边。 “啊,放开我,娘,救我。” “你们想要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里还是大戚,你们就算对我们动手,难道能活着出皇宫不成。”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傅宁月拉着林谷的手,只看方才那名被她下蛊的侍卫走过来,凶神恶煞的就要对她们动手,傅宁月心下默念了两句话,本以为都没用了,不曾想,侍卫走到她面前伸手时,忽然不动了。 第789章 第789章 傅宁月暗暗松了口气,给侍卫下了令让她带着自己往前去。 所有的人根据年纪被分到了两边,大殿之中一阵啼哭之声嘈杂,释爻轻叹了口气,大约是被这阵声音吵的不耐烦,转动着手中的短刀,吩咐手下的人把宣纸和笔墨拿了过去。 “这是一份降书,还请各位夫人参照本王子写的,一人写上一份,本王子会送出去,交给诸位大人,倘若有人不配合的,那本王子,就只能对这些姑娘家下手了。” 他勾唇笑的肆意,很快几名侍卫就将手中的宣纸发了出去。 众人这才了然。 释爻将他们哄骗到宫中,就是为了威胁朝中大臣。 他这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 众人心知肚明,接过了纸笔的手颤颤巍巍,不知是写还是不写。 若是写下了劝降书,恐怕从此之后,史书之上,他们就是整个大戚的罪人了。 可若是不写的话,他们的女儿该怎么办? 若是一死倒也还好,后世之人该能称得上一声忠烈,可看释爻的样子,明显不是单单要她们的命。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名声最为重要。 宫里一时间变了天,成了释爻的权势之地,他要是用那种卑劣无耻的法子逼迫他们又该如何。 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受辱不成。 这世上谁能承认这样的痛苦。 一阵窃窃私语之下,不知道是谁先动了笔,沾墨,很快,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然而,看到侍卫们手中的降书,一众夫人们却不敢再落笔了。 这哪里是降书,这分明是...... “殿下,殿下!” 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打断了贵妇人们的思绪,进来的是释爻的手下。 他连滚带爬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进屋,直接冲到了释爻的脚底下跪了下来:“不好了殿下,这宫里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一批人,正往咱们这里杀过来。” “什么!”释爻陡然站了起来,神色锐利:“可知道是什么人领头?” 手下想了想,道:“似乎是祁王殿下还有肃亲王!” “肃亲王?”释爻亲身皱眉,俊脸冷了下来,显然想不通宫门紧闭,这些人是怎么进到皇宫里来的,“他们从哪里来,肃亲王不是从来不问这些,他怎么会和祁王在一起?” 手下脸色苍白:“属下也不知道啊,殿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些人要是杀过来,凭咱们这些人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他们有多少人?”释爻面色沉沉,紧握着匕首的骨节都开始泛白。 “不,不知道,少说也有五千人。” 五千人并不多,可相较之下,他们带的人也不过几百人,而且就在刚刚,那些人杀进来之际,这上百人就已经折损了有三分之一,剩下的人之中,还有许多事蛊师。 凭他们几百人,如何能硬抗这五千人。 难不成,他们这回当真要命丧大戚了?! 释爻面色凝重,回头看了眼在场的众人,又把目光落在了最高位上的太后与皇后,心中有了计较。 “怕什么,大戚的这些贵女,皇后,甚至太后都在咱们手中,就算是他们杀进来,难道就敢直接动手,把大殿的大门关上,倘若有人敢闯进来,这里面,随便挑一个。” 第790章 第790章 释爻一指在场的所有贵女:“挑一个杀了丢出去,晾这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十二个时辰之前。 没有人知道,释爻就是那名失踪的北疆使臣,而宁远侯追出城外的所谓的线索,也不过是释爻放出去的一个烟雾弹罢了。 不过他并非是假死,所谓死而复生也并非如此。 因为当日被永泰郡主刺死的人的确死了,只不过,那人并不是释爻,而是一名北疆使臣,也是释爻最为忠心的一名属下。 对于自己的妹妹银戈,释爻十分了解。 他清楚的知道银戈睚眦必报的性子,哪怕是自己,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以,银戈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而永泰郡主厉宁,忽然失踪,又忽然被找了回来,按照释爻对银戈的了解,她不是这么马虎的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戚贵女都看不住。 其中必有蹊跷。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永泰郡主厉宁就要死要活的要见他。 释爻心知这件事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便与下属互换了身份。 有一件事,是释爻没有料到的。 银戈下手当真是狠,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倘若他没有与下面的人互换身份,那么当天死在了长公主府的,就一定是他。 事情远超乎了释爻的预料,他的计划还要照常继续,银戈的所作所为并没有给他添多少麻烦,反而是给了他方便。 倘若不是银戈消失,又让永泰郡主刺杀他,释爻反而没有那么顺利的潜入皇宫。 没有人知道,在释爻第一次入宫觐见的时候,就已经将可以控制心神的蛊虫下在了宫中几个侍卫的身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人能在昨天晚上顺利潜入这里的原因。 当年大戚先祖之所以下令将蛊虫全部损毁,就是因为蛊虫实在太过可怕。 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控制心神。 倘若被不轨之人掌握,就会像百年前那样,引发战争,导致无数百姓士兵的死亡。 那场战争,哪怕是大戚先祖胜了,对大戚而言,同样是损失惨重。 现在北疆的蛊虫已经重新被炼制出来,哪怕还没有回复到百年前的昌盛,对他们而言,对于如今的大戚也完全足够了。 然而,释爻和北疆王太过自信了。 他并不是一点儿马脚都没有露出来。 北疆使臣进宫觐见的那一日,肃亲王就发觉了异常。 事后,他悄无声息的将一个靠近过释爻的红中侍卫打晕了带到顾南钰的府上,让人检查了他的身体。 也是那日,肃亲王知道了蛊虫的存在。 这件事,他与顾南钰商议之后,悄无声息的想了办法透露给了祁王。 于是乎,就有了部署数日,祁王带领今日千人救驾的场面。 肃亲王不过是担心太后的安危,与他一道进宫罢了。 第791章 第791章 身为一个整日里只会和银子打交道的亲王,他当然是不能和祁王一起谋划,否则,文武百官眼中一身铜臭味儿的肃亲王将不再是从前的肃亲王。 宫墙之内,寒光闪烁,一道血色飞溅,落在了红漆的墙上,惨叫声此起彼伏,祁王犹如战神一般,带着手下借来的士兵,一路杀到了大殿之外。 “这个释爻,竟敢绑架父皇母后,来人啊,给我杀进去,谁活捉释爻,本王重重有赏!” “不可。”肃亲王连忙拦住了鲁莽的祁王,“皇兄皇嫂还有母后都在释爻手中,你这般莽撞,难道就不怕害了他们的姓名。” “难道任由释爻这么绑着他们,威胁咱们,威胁大戚?”祁王手中握着刀,面无表情说着。 肃亲王于心中冷笑出声。 当真是演的一处冠冕堂皇。 口中说着是怕被威胁,实则巴不得释爻赶紧动手杀了景帝,他敢名正言顺的借口杀进去,如此,景帝离世之后,他这个皇子也不必需要什么遗照,到时候文武百官都只会推他一人上位。 皇室无亲情,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殿下这般着急做什么,不要忘了,这大殿之中,除却他们之外,还有十多名大臣家的女眷,足足有三四十人。” 祁王听到这里,果然犹豫了。 他方才的确存了鱼死网破之心,反正到最后,得利的人一定是他。 释爻就算是杀了里面所有的人,也难逃一死。 届时,他身为皇后嫡子,又是长子,推他上位,难道还有谁敢不服。 ...... ...... 殿在祁王与肃亲王争执了两句,最后什么也说不通,干脆转头去问自己的舅舅,也是就是魏国公世子。 魏国公世子虽然想让自己的外甥登上那个位置,可是今天除了自己的妹妹,还有自己的母亲和女儿,他如何能狠下心来送自己的母亲和女儿上黄泉。 而殿内,已经从属下的口中听到有关于领头之人的身份,释爻二话不说就让人把魏国公夫人还有魏云如给绑了,并且亲自带着人到殿外院子里。 隔着一道紧闭的漆红色大门,释爻对着外头喊话:“祁王殿下,世子,我手中绑着的可是魏国公夫人,和魏家姑娘,劝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乖乖受降,否则的话,本王子就只能让他们血溅当场了。” 释爻在赌,他赌的不是祁王的良心,赌的是他怕不怕天下悠悠众口。 他若不怕将来帝位不稳,被百姓议论,被后世唾弃,大可以不管皇后,不管他手中的这些人。 不过,自古以来,想要做稳皇帝之位,百姓和文武百官的支持是最重要的。 他就不信,大戚的这些大臣难道愿意追随一个连亲人性命都可以拿来当做垫脚石的人登上皇位。 祁王若是不怕,大可以直接攻进来。 到那时,他自然也有旁的脱身之法。 两方隔着一道高墙开始叫朕,屋子里的众人被侍卫看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792章 第792章 最开始听到祁王带人攻打进来,她们的心中是高兴的。 这份高兴并没能维持太久,释爻手中的筹码实在是太多了。 大戚最尊贵的三个人都被他握在了手中,哪怕祁王今天带来的人不是五千,而是五万,他也不可能不顾所有人的安危直接打进来。 “现在怎么办,这降书,我们是写,还是不写啊。” “自然是不写了,祁王殿下不是带人进来了吗,咱们还写什么,祁王殿下带了五千人过来,咱们一定能获救的。” “可是,可是这个释爻不是说了,陛下还在他手中呢,我们,我们会不会死啊。” 两军交战,被俘之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众人议论之际,傅宁月安抚好担惊受怕的好友,随后领着人在那个侍卫的掩护下走到了镇远将军家嫡女姜怜的身边。 “姜姑娘。”她暗暗的伸手扯了扯身前之人的衣袖。 姜怜转过头,看到傅宁时诧异:“傅姑娘?” “姜姑娘,听说你武艺高强,待会儿我会想办法引起混乱,伺机从那边离开,去救太后与皇后娘娘,到时候,还请你照顾一下我的好友。” 说着,傅宁月把林谷往人面前一推。 姜怜又惊又疑:“你有办法救太后与皇后?” 并不是她非要瞧不起人,只是眼前的姑娘清清瘦瘦,一看身体就不怎么好,虽然个子高挑,却没二两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如何能在这么多侍卫的看守之下摸到太后与皇后那边? “姜姑娘放心,我有办法。” 姜怜是镇远将军的女儿,从小跟着镇远将军习武武功高强不说,为人也义气非常,傅宁月虽未与她有多少来往,但从前经常会听宁远侯提起。 宁远侯曾与镇远将军并肩作战过两次,他对宁远侯也是赞不绝口。 姜怜盛名在外,也因为习武之事,许多人家都对她退避三舍,以至于她今年都已经二十一岁仍旧待字闺中。 大戚的姑娘十六岁及笄,一般而言,十八九岁嫁不出去都算是晚婚了,姜怜这样的年纪,连定亲的人家都不曾有,自然就成了这些人眼中的老姑娘。 傅宁月与她相处不多,但前世北疆打过来时候,镇远将军不在京城,据说是姜怜带着府兵联合附近的几家府上硬扛了北疆士兵许久。 虽说最后他们还是死在了北疆人的刀剑之下,但凭姜怜的这份气节能力,傅宁月信她。 见姜怜还是不太相信她,傅宁月略一沉默,指着身后的侍卫道:“此人被我下药,受我所用,待会儿他会掩护我。” 姜怜闻言一惊,再看那侍卫清清楚楚的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面上却无动于衷。 “......那傅姑娘小心,你的朋友我会照顾的。若是有什么其他需要帮忙的,或许我也能帮的上。” 姜家世代武将人家,最良久的就是忠义两个字,姜怜受镇远将军的教导,自然也不会例外。 “不必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冒险。”傅宁月拒绝了姜怜的好意。 第793章 第793章 “等等。”姜怜在傅宁月转身之际蜡烛了她的衣袖,借着紫色暗纹广袖的遮掩,她将方才从头顶上拔下来藏在衣袖里的发簪给傅宁月递了过去,“从镶嵌绿的绿色宝石上摁一下,里面会有一把尖刀冒出来,你当心些。” 姜怜从小跟着镇远将军习武,从小就养起了事事警惕,多留一份儿心眼的习惯而手中的发簪是他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一定要戴在头上的。 傅宁月月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她身上居然还带着这样的利器, 只不过...... “姜姑娘,你自己留着吧,待会儿若是真的出事儿了,你也好用来防身。”说着,傅宁月拍了拍自己的腰带请挂着的坠子:“你放心,我有东西可以防身。” 姜怜同样惊讶,看着傅宁月的眼神多了两分欣赏。 “那好,傅姑娘一切小心。” “宁月,你当心些,不要逞强,即便是帮不上忙也没有关系的,反正齐王殿下都在外面,他们肯定能救我们出去。” 祁王? 傅宁月笑了笑,并没有多说。 或许正是因为祁王的存在,他们才会更加危险呢。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说给好友听的。 傅宁月借着那个侍卫的遮掩轻松靠近了面无表情的太后与皇后。 根据观察,这两人的状态不像是被下了蛊的。 况且,北疆的蛊虫那么厉害,甚至能摄人心魄,控制别人的思想,换做她是释爻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这些东西弄到陛下和这两位的头上。 偏偏释爻没有,景帝现在还下落不明。 傅宁月猜测大约是释爻的蛊虫并没有带足够多的到这里来,否则的话,他只需要控制着景帝说一句话,就能直接掌握大戚的皇权。 姜怜看着傅宁月一点一点的靠近高座上的两人,不由的对这位经常处于风口浪尖的侯府嫡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毕竟,人们口耳相传中的傅宁月是一个体弱,经常受伤,还抛头露面做生意,有些离经叛道,入不得各家夫人眼的形象。 在她看来,只傅宁月今日的举动,就能全部推翻先前的谣言。 她喜欢傅宁月,倘若今天能平安出去,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这般想着,姜怜回头,蓦然撞上身侧小姑娘有些雾蒙蒙的眸子,她立刻放缓了声音安慰:“林姑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些姑娘家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什么时候被人刀剑指过,更别提遇到今日这样已经全然威胁到他们性命的场面了。 怎么害怕都是正常的。 林谷捏着帕子,视线在自己的母亲和傅宁月之间来回徘徊,哪怕这段时间胆子练的比以前大了一些,碰到今天这事儿还是免不了害怕。 “姜姑娘,宁月不会出事吧?”眼看着好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和危险的距离越来越近,林谷的新仿佛揪了起来。 姜怜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傅宁月,惊讶的发现人就在那么一瞬间,竟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第794章 第794章 还没等姜怜开口,方才护着傅宁月的侍卫忽然高声呵了一句:“都把人给我聚到一起,方才外头有人!” 殿内剩下的侍卫听到这话,高度警惕,立刻将所有的人往中间聚拢,同时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眼睛死死的盯着属于自己的管辖范畴。 紧闭的门窗外头,确实有一道人影迅速走过。 并不是他们以为的敌人,而是和他们一样打扮的人,只不过,那张脸看起来极为陌生。 “王子殿下命我来看守殿内,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对方说出口的话是北疆的语言,众侍卫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傅宁月并不清楚释爻对皇后和太后做了什么,不过既然断定和蛊虫没有什么关系,那就一定是用了药了。 是药的话,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进宫之前,林夏师就把他之前配置的毒药和解药都给她带了一份儿,全部都用纸包装进了腰封里头,只需要从腰封上面的开口中拿取自己需要的药物就行了。 腰封上的针线活是方嬷嬷做的,方嬷嬷最是细心,一手针线活快赶得上宫里的绣娘了,就是有人盯着她的腰封仔细看,不拆开来,也不会发现什么异样。 正躲在太后宝座身后的傅宁月并不知道,方才进来的侍卫正仔细用目光搜寻着屋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是什么人。 她记得林夏师和她说过,给她备了许多解毒丸,能解市面上大多数寻常的毒药,即便是厉害的,也能根据药物的效果暂时压制一二个时辰。 正思索着要让那个侍卫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她才方便给太后喂药的时候,外头忽然乱了。 只听几声箭矢在空中划过的声音,随后传来的是一声声闷哼。 外头的几个护卫应声倒地,释爻面色一沉,直接让身边的人拿出弓箭他予以反击。 这些武器都是从大戚禁卫军营里头找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释爻也是有些意外,祁王居然能这么豁的出去,他这分明是不顾天下悠悠众口,想要直接铲除所有的威胁。 这是连亲娘都不顾了? 释爻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短暂的沉默之后,紧闭的大殿殿门被他一脚踹了开来。 “请皇后娘娘出来,还有把魏国公家的那几个给我带出来!” 既然祁王心腹豁的出去,他也不介意帮他一把。 听到这话,世子夫人顿时慌了。 两名侍卫二话不说就拽着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出去,魏云如脸色惨白,此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连走出殿门的双腿都是发颤的。 “你们要做什么,要杀就杀我好了,不要动我的如儿啊!”世子夫人哭着扑向了魏云如,反手剧烈挣扎起来,生怕这些人对魏云如做些什么。 释爻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二人,勾唇笑了笑,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摆摆手,示意手下的人把他们带出去。 藏在暗处的傅宁月看着众人被这一幕所吸引,心知这是最好的机会。 第795章 第795章 她很快将一颗药丸塞到了太后娘娘的口中,太后的意识混沌,面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不过口中塞了一颗药丸之后,她下意识的做出了吞咽的动作。 傅宁月松了口气,太后若是不吃,那她就只能动手了。 就这么等了没一会儿,外头的哭声仍旧没停。 殿内的众人听着声音,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下一个被带出去的人是他们。 释爻此刻正在外头与祁王谈判。 药效发作的很快,太后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的混沌逐渐清散,开始归于清明。 她皱了皱眉,彻底回过神的瞬间,看到大殿中齐齐汇聚的一群世家官眷,还有那些手中拔刀的侍卫,表情有些茫然。 这是...... 还未等她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衣袖忽然被人扯了一下。 “太后,是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太后下意识的回头看,却被傅宁月制止。 “太后别回头。” “傅家丫头?” 太后神色僵硬,听从她的劝解没有动,疑惑之间先前被喂药时断片的记忆涌了进来。 没错,北疆的释爻突然出现在宫里,劫持了她和皇后,还给她和皇后喂了什么药,再然后,她就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 释爻到底是怎么闯入皇宫的? “太后,我是来救您的,您大概被喂了药,我方才给您吃了解药,药效能维持多久臣女并不清楚,眼下还请太后继续装作之前被下药的模样,不要露出马脚被人发现。” “好。”太后自然清楚释爻如果知道自己恢复清醒之后会做什么,只是她有些奇怪。 “你怎么躲在这次,这些侍卫不知道你在这儿?” 侍卫们站成左右两排,都在大殿中间,其中一排看着方才被分开的贵妇人,另一排则是盯着被分到一边的世家女子。 “他们不知道,太后娘娘可清楚,陛下在哪里?” “皇帝,皇帝不在这儿,皇帝在偏殿之中,那释爻喂了皇帝一个什么虫子,皇帝拼死反抗,最后反被那虫子咬了一口,昏迷了。” 傅宁月了然,她就说释爻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原来是下蛊未成。 她能猜测到释爻大概是下了引人蛊或者是噬心蛊这一类可以控制人心神的。 同样的,这些蛊虫有个弊端。 未曾潜入被下蛊之人的身体时,若是咬了谁一口,那下蛊一事就只能耽搁下来,因为这个时候被咬的人身体里的血液是有毒的。 蛊虫的身体血液并没有毒,但他们的两颗尖牙是有毒的。 一般而言,进入体内的蛊虫在涌入血肉的时候,两颗尖牙就会自动脱落,脱落的牙齿毒素就已经彻底湮灭。 两颗尖牙也不过头发丝粗细,哪怕是玩咬伤了也不会流出血迹来,肉眼也根本看不清伤口在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被蛊虫咬了一口的毒极为难解,过程十分繁复,少说也有十来个时辰。 这也就难怪,释爻没能在景帝的身体里下蛊了。 好巧不巧的,林夏师是神医的徒弟,解毒这种事,对他而言可谓是信手拈来。 这段时间,因为楼纱菱的存在,林夏师也没少和楼纱菱请教关于蛊虫的问题。 第796章 第796章 蛊虫尖牙上的毒,他也研究了一段时间,根据不同的蛊虫制出了两种解毒丹。 这些解毒丹此刻就藏在她的腰封之中。 “臣女这就去偏殿寻陛下。” 太后瞳孔一缩:“你一个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偏殿之中,释爻的心腹正在那儿看守着,你若是过去了,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江山社稷安危就在眼前,太后当然不会顾忌从前与景帝之间的埋怨,太后是想要救景帝出来,在她看来,换成个会功夫的男子他都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傅宁月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啊,如何能是里面那个侍卫的对手。 释爻的心腹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怕傅宁月还没有走到那人的面前就被他一掌拍飞出去。 太后心里是挺看重傅宁月的,当然不希望她去送死。 “太后放心,臣女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外头是谁在和释爻谈判,你且等一等,不需着急。” 傅宁月如何能不急。 杀景帝的机会就在眼前。 “祁王殿下虽带了五千士兵进宫,可如今释爻手中掌握着这么多的人质,恐怕在等下去也是无用,臣女想着,若是能救得陛下,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或许能拿下释爻。” “皇帝醒了又能如何,他一个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可醒着总比昏迷的好,万一陛下逃出去了呢,太后放心,臣女自有分寸。” 傅宁月并不怕事后被太后发现端倪,她在太后眼中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贵女罢了,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刺杀皇帝的。 现在的景帝就已经中毒了,她只需要让景帝的毒再深一些,根本不需要见血。 她这里一共有三个蛊虫,方才用了一个,还剩下两个。 一只咬景帝一口,也就足够了。 太后见她执意如此,又想到傅宁月方才把自己弄醒了,便有些动摇。 仔细思量过后,她叹了一声:“也好,你自己小心。” “臣女会的。” 大殿与偏殿离的不算近,却也不算远,傅宁月往后退,转过两道廊下就到了。 她靠在墙上,探出半个脑袋,果然看到了守在景帝床榻前的侍卫。 这侍卫她先前见过,在自家脂粉铺子,那天她与释爻,银戈偶然间撞上了,这名侍卫就跟在释爻身后。 她拔下了头上的发钗,往对门的方向一丢。 发钗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侍卫果然被声音吸引,拔出了手中的刀,声色锐利:“谁?” 傅宁月往后退了两步,没有说话。 侍卫自不会当没有听见,他脚步缓慢而警惕的往前走,循着方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 傅宁月屏住呼吸了呼吸,手中多了一把粉末。 这是很强的迷药,吸入之后立刻见效,当然,还是林夏师的手笔。 当男人的一只手臂出现在视线之中时,傅宁月毫不犹豫动手。 第797章 第797章 手中早就藏好的粉末顿时飞了出去,漂洋在半空中,很快被男人吸入了肺腑之中。 不过眨眼之间,男人手中的武器“哐当”落在了地上,男人扼制着自己的喉咙,瞪大了眼睛,还没有弄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那种强烈的灼烧感几乎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很快,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傅宁月迅速走进去。 好在偏殿之中就只有方才那一个侍卫,穿着金色龙袍的景帝正闭着眼睛,神色安详的躺在床塌之上,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付宁月直接从袖口之中掏出了放着蛊虫的瓷瓶,将两只虫子倒了出来,她按照楼纱菱教过的方法,拿出银针,在两只虫子的尾端用针尖刺了一下。 两只蛊虫受到了刺激,立刻张口咬了下去。 !!! 景帝陡然睁开了眼睛,深吸口气,看着傅宁月,眼中神情惊疑不止。 当蛊虫松口的瞬间,景帝再次恢复到了执勤昏迷的状态。 傅宁月迅速将虫子拿起来放回到瓷瓶之中,等待着景帝毒发身亡。 可她还没等上一会儿,外头的动静忽然大了。 是释爻与祁王打了起来。 透过窗户,她看到了外头地上摊着的一团血泊,而世子夫人正歪着脑袋躺在地上,了无生息。 魏云如扑到了世子夫人的身上,嚎啕大哭,魏国公夫人脸色苍白,俨然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之言竟然会害死了自己的儿媳妇。 她原本不过是想要刺激释爻,让她不要把主意打到孩子们的身上,要杀要剐,冲他来罢了。 “卑鄙无耻,你们北疆人当真是冷血无情,我杀了你!” 魏国公夫人眼神恍惚,看到一旁侍卫要跟着释爻离开,她冲上去拔出了侍卫腰间的长刀,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释爻。 手起刀落。 魏国公夫人瞳孔微颤,苍老的颈脖之间慢慢的横出册一道血色。 噗通! 魏国公夫人倒了下去。 释爻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身后的人,他快步回到大殿之内,任由外头刀光剑影,拼个你死我活。 “把这些人都给我杀了,另外,把大戚的皇帝给我带走。” 释爻不是没想过祁王会趁此机会排除异己,只是没想到他会做的这般明目张胆且毫无保留。 当真是个蠢货。 就算到时候他坐上了大戚的皇位,民心不稳,朝堂动荡,他们北疆的军队杀了过来,大戚焉能有抵抗之力。 曾经令人畏惧的大戚早就已经去不复返了,如今的大戚,不过是个纸老虎罢了。 “殿下,那上头那两个怎么办?”侍卫一指皇后和太后。 释爻笑道:“随便杀了一个就是。” 并不是释爻心软了,他是想要让剩下活着的那个亲口告诉大戚的所有人,他们北疆将会踏平大戚的这片土地。 早在几百年前,大戚就该是他们北疆的麾下之地。 不过是大戚先祖卑鄙无耻,竟带人暗中毁掉了北疆的所有蛊虫,甚至连有关于炼制蛊虫的书籍都不曾留下。 俯首称臣这么多年,也该是让大戚尝一尝这般被羞辱的滋味儿了。 第798章 第798章 “啊!” 听到释爻居然要杀了在场的所有人,众人惊惧不已,高亢的尖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就在释爻的手下准备动手之时,暗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涌出来十多名侍卫,不过眨眼之间,就把在场的所有北疆侍卫全部拿下。 释爻不可置信看着四周忽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刚想要开口阻止自己的人手反抗,紧闭的房间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迎头而来的,是手中提了一把长刀的肃亲王。 传闻中只与银钱打交道的肃亲王殿下,此刻依旧穿着寻常的便衣,一身青色的长袍早就染上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迹,俊朗无双的脸上还有一抹红色。 那双透着肃杀之气的眸子看了过来,“你们北疆皇室,果真是卑劣无耻。” 释爻看看前面,又看看门口。 腹背受敌。 而他的人,全部都死在了这些人的手下。 握着长刀的手松了松,释爻淡声笑了笑,不知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局面亦或是旁的。 “我本来以为,是你们入了我设的局,如今看来,是我自投罗网了。” 只看四周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那些侍卫,释爻就清楚,自己的计划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大戚的这些人一直无动于衷,不过是等着他动手,届时好来一个瓮中捉鳖罢了。 浑身浴血的祁王从外头杀了进来,看着屋子里躺了不少的尸体后又看向已然是孤军一人的释爻,冲了过去。 “今日,我就要拿你的命来祭奠舅母和......” 砰! 祁王与释爻不过是三个回合,就被对方一脚踹飞了出去。 释爻转动着手中的长刀,视线往狼狈落在地上的祁王身上瞥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临死之前,本王子有件事想知道。” 不等他问,肃亲王就答道:“从一开始,你们入宫觐见在宫里侍卫身上做手脚的时候,就让我的人发现了,你当真以为陛下不知道?” 释爻诧异:“你们的皇帝陛下也知情!” “自然,倘若不将计就计,以身试险,又如何能将你的人彻底一网打尽。” 听到这里,释爻笑了。 他仰着头,笑的无比肆意张狂。 祁王从地上爬起来,只觉的难堪。 他不过是想要立刻将释爻就地正法,抢功劳一件,到时候父皇定然会高看他一眼,如此一来,他带人强闯大殿的事或许能够功过相抵。 没错,在肃亲王没有开口告诉释爻实情之前,祁王并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景帝的意料之中。 他以为景帝不清楚,甚至以为景帝落在释爻手中,十有八九活不下来,所以他才会如此豁的出去。 倘若让父皇脂粉他不顾这些人的性命强闯,只怕是...... 祁王心中一阵慌乱。 释爻终于在这个时候收敛了笑意,“那你们是算了,恐怕你们不知道,我北疆的蛊虫之毒,是天下无解,你们的皇帝陛下,只怕是活不久了。” !!!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799章 第799章 肃亲王亦是一脸惊讶,随后就是恼怒:“胡说八道,陛下自有计划,释爻,今日你必死无疑,还是不要再挣扎了。” 释爻轻呵了声,并没有将肃亲王的话放在心上:“即便是本殿下死了,你们大戚的皇帝陛下也会死,无妨,杀了你们大戚的皇帝,必能助长我北疆威名,本王子就算是死,也一样是北疆的英雄。” 说着,他长刀一闪,转头冲着太后杀了过去。 太后骤然抓紧了身侧的扶手。 肃亲王眼神一缩,下意识抬脚追了出去,祁王也是屏住了呼吸,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前头冲。 然而,他们到底距离释爻太远,这个距离除非能够瞬间移动,否则根本没有机会救下太后。 眼看着释爻手中的长刀就要从太后的头顶劈下,另一把长刀忽然从旁边砍了过来。 释爻压根来不及躲闪,就这么被砍掉了一只手臂。 惨叫声响起,血溅了一地。 离的最近的贵女被喷了一脸的血,尖叫了一声,实在受不住眼前这样的刺激,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傅宁月把刀一放,狠狠松了口气。 “傅姑娘!” 肃亲王和祁王在见动手的是傅宁月,面露惊讶。 “傅姑娘真不愧是宁远侯的女儿,虎父无犬女。”祁王深深的看了傅宁月一眼,少女面上有两分惊愕,却并不是害怕。 一个小姑娘,举刀砍掉了一个人的脑袋,居然还能这般镇定! 他从前见过傅宁月几回,她从前也并不是这样胆子的人! 肃亲王察觉到祁王的视线,轻咳了一声,赶忙上前询问太后如何。 太后从震惊中回过神,摆了摆手:“哀家没事儿,你们去看看皇帝吧,这儿有傅家丫头陪着哀家就好了。” 如果说先前太后对傅宁月只不过是出自于对家中后悲亲缘上自带的疼爱,那么现在,她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傅宁月这个人。 没有人会讨厌自己的救命恩人,太后这样重情义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祁王马不停蹄的去了偏殿。 而不久之前被傅宁月用药迷晕的人这会儿刚刚站起不久。 祁王走到了长廊下,与侍卫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拔刀。 常年养尊处优的祁王哪怕是学过武艺,也不过是在尚可之上,哪里会是释爻心腹的对手,不过十几招的来回,他就被侍卫一脚踢翻。 知道自己的主子大概率是败了,侍卫很清楚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景帝他立刻点头,想要进去挟持景帝。 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在男人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看清对方的脸,祁王的表情比刚刚看到傅宁月举刀砍人还要惊讶:“顾南钰!”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装扮成侍卫,隐没在人群之中的顾南钰。 为了不被认出来,他先前刻意做侧伪装,此刻北疆的人已经全部铲除,这份伪装自然就眉目必要继续存在。 “你怎么会在宫里?” 震惊过后,就是疑惑。 他是皇子,是父皇亲封的王爷,身为儿子带兵前来救驾再正常不过,肃亲王是父皇的兄弟,此刻出现在宫中也并不奇怪。 可大理寺卿顾南钰,既不是皇子,也不是武将,这个时候,居然会在宫里! 第800章 第800章 “奉陛下之名,前来抓捕北疆王子释爻。”顾南钰淡声回了一句,不顾祁王的疑惑,进了偏殿 祁王听到顾南钰的话,愣在原地许久。 愤怒,不甘还有疑惑交织着笼罩在心头,看着顾南钰的背影他紧紧的握拳。 凭什么! 他才是皇子,还是现在唯一成年可堪当大任的皇子,父皇就这么不满意他么,这么重要的计划告诉了肃亲王也就算了。 毕竟是父皇的兄弟,可为什么,顾南钰竟然也知情! 他不过就是个查案的大理寺卿罢了,父皇宁愿将护驾的重任交给这么一个人,也不告诉他这个亲生儿子。 难道在父皇心里,他还不如一个外人! 祁王想不明白。 明明他早就能册立太子了,偏偏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过往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盯着不远处,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帝王,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母后说的对,父皇老了,疑心太重,他想要什么,就应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将希望依托在别人的身上。 他是嫡出的皇子,母亲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这个太子之位,没什么不能是他来做! 只要现在动手,再杀了顾南钰,朝廷群龙无首,必然需要一个太子。 他就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 思及此,祁王不动声色的捡起了地上的长刀,一步步的往里靠近。 就在他才踏过门槛之际,外头一声暴呵响起,长刀没入血肉,将该留有一口气,试图挣扎的死释爻斩于剑下。 “父亲!” 这回轮到傅宁月惊讶。 看着一身侍卫装扮的父亲,傅宁月满脸茫然。 “宁月,没事儿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卸下伪装的宁远侯立刻上前检查自家宝贝女儿的情况。 傅宁月摇了摇头:“母亲放心,女儿没事,只是,您不是出城去追那个北疆使臣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让她想一想,父亲是跟着祁王一起来的,还是暗处出来的。 傅宁月自信动手的时候没有人看到她用了蛊虫,她是借着叫醒景帝的有头去的偏殿,有衣袖遮掩,就算那些侍卫最开始是藏在偏殿的她也不怕。 再者,谁会相信她一个大戚贵女会用蛊虫。 让她唯一心虚的事是怕宁远侯看见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到时候回到家里,她终究是不好解释的。 宁远侯确认她没事儿,一颗悬着的心才是放了下来。 “我是跟着肃亲王和祁王殿下一起来的,陛下奉命,让我伪装成寻常侍卫的模样。” 后面的话宁远侯没有说出口。 景帝在做出最开始的计划时,便十分确定的将祁王排除在外。 他的确信任肃亲王,但这份信任并不多,所以安排了宁远侯跟在队伍里。 两人相互约束,同样的,也能盯着祁王。 第801章 第801章 没错,从始至终,景帝就没有相信过自己的儿子。 他曾经因为不得已杀了陪自己戎马天下的皇后,也因为不得已杀了自己最看重也最喜欢的儿子,景帝很清楚,人心何其冷漠。 他是如此,他的儿子当然不能例外。 景帝知道自己作下的恶,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是煜王还是祁王,他们无论犯什么错,他都会劝自己宽容,权当是为了积福。 亲手杀了自己血脉的感觉并不好受,哪怕过了二十多年,午夜梦回时,他仍旧能梦到自己的妻子瞧着还是和娃娃的儿子哭着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景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梦里的记忆在醒来之后就变的尤为模糊,他只记得那张被血泪模糊的脸。 对儿子的宽容是景帝为了恕罪不得已而为之,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觊觎自己身下这张龙椅的人。 所以,他让宁远侯,肃亲王以及顾南钰三人全部参与其中。 相比自己的亲儿子,景帝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臣子臣弟。 然而,景帝只怕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相信和看重的臣子就是他曾经痛下杀手的大皇子。 这一次释爻之所以能杀顺利杀进宫,一方面是因为景帝想要将计就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肃亲王为了顾南钰的计划不断的在景帝耳边拱火。 景帝本就有开战之心,奈何一直抓不到北疆致敬的错处。 肃亲王在耳边说的话顺势给了他思路。 是啊,北疆如何不重要,只要释爻犯下大错,到时候,他发兵北疆,岂不是顺理成章,就算传遍天下,百姓也只会称赞他是以为英明神武的帝王。 景帝应下了肃亲王的计划,他同意自己以身试险,同样的也准备好了相应的计划,防止自己真的受伤。 让景帝没有想到的是,作为后备计划,用来确保自己万无一失的顾南钰,会成为杀他的那把刀。 从一开始,肃亲王就和顾南钰计划着让景帝答应下来,这样。他们才好借刀杀人。 景帝不知道,自己落得如今的下场是一念之差导致的。 释爻手上蛊虫的毒的确致命,却也不是非死不可倘若太医全力救治,也并非没有可能救景帝回来。 顾南钰本也没有要立刻杀了景帝的心思,他要让景帝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份,让他知道,顾家的人还没有死绝。 他回来报仇了! 当然,再完美的计划,如今也出册一个意想不到的纰漏。 他没想到傅宁月会伺机寻找机会,对景帝下手。 别人没有看到,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傅宁月,为的就是防止释爻起来杀心,对她下手。 好在释爻的心思一直都在魏家上头。 他很好奇,傅宁月进去做了什么。 顾南钰跟着进去,在那个是要对傅宁月下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结果她也早有准备。 直到她拿出蛊虫,放在了景帝的颈脖上,任由蛊虫撕咬,将毒素注入了景帝的体内。 顾南钰这才恍然大悟,她是来杀景帝的。 第802章 第802章 “我不是让人告诉你不要随便出门呢,你这丫头,怎么不听话。” 担心过后,宁远侯就责备起来。 他从来都是一个不舍得说女儿半分的人,可是今天实在太危险了。 释爻是什么人,北疆的王子,杀人不眨眼,连亲妹妹都能苟合在一起的东西。 万一要是对女儿起了杀心,该怎么办? 宁远侯曾一度想要直接杀进来,若不是肃亲王拦着,他才不会管祁王如何。 本来觉得祁王也算是有几分脑子的,谁曾想这人也是个一根筋,竟然明目张胆的就要不顾太后皇后性命,这屋子里还有这么多的官眷。 就算祁王的算盘真的成了,间接害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多大臣难道真的就能真心臣服于他。 难怪这么多年,祁王和煜王相争,每次都落人下风。 宁远侯真是好奇,这样的脑子与煜王斗,是怎么坚持到最后的。 对上老父亲责备的目光,傅宁月心虚的低下头,“父亲,我知错了。” “你啊!”满腔的怒火在看到女儿低头顺眼的模样时瞬间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就只剩下了心疼:“罢了罢了,今天好歹没出什么事情,你这丫头啊,就是不听话,看来,你身边的那些人,回头本侯都得换了。” 做下人的,竟然不知道劝诫自己的主子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一个个的拿着侯府的银子,吃白饭的不成。 回头定要罚他们两个月的月俸才能长记性。 宁远侯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人,说要换人也不过是为了吓一吓自己的闺女罢了。 了解自己的老父亲,傅宁月也清楚他是唬人的,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认错:“女儿知道错了,父亲就原谅我吧,春喜他们也是听我的话才让我出来的,您也知道,他们不敢违背我的意思。” “这可不成,总要让你长长记性。”宁远侯板着脸,强装生气。 傅宁月继续道:“那父亲要如何罚他们,倘若父亲执意要罚他们,女儿也跟着一起受罚好了。” “你这丫头,犯错的是你,怎么反而威胁起为父来了。” “父亲就放过他们吧,女儿真的知错啦。” “咳咳咳,也罢,就这一回了啊,下次要是再犯,为父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不过还是要罚他们两个月的银钱以儆效尤。” “知道了,就知道父亲最好了。” 罚银子也没事儿,她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父女俩说话的间隙,满殿的贵女夫人都被送了出去肃亲王走了过来,提醒宁远侯:“侯爷,陛下还在里头呢。” 再这么说下去,今天的差事可就做不完了。 “好,王爷稍等,我让人将小女送回府。” 肃亲王点了点头,路过傅宁月时,眼神意味深长。 宁远侯安排了两名侍卫护送她离开,走出殿门时,傅宁月停下了脚步:“二位小哥稍等,我有个东西落下了,回去取一趟。” 两人面面相觑:“我们陪姑娘一起吧。” 第803章 第803章 “不必了,是一方手帕,我朋友绣了送与我做生辰礼,不好丢了,我去去就回。” “我们还是陪着姑娘一起吧,宫里如今乱的很,姑娘一个人,我等不放心。” “我只是回殿里,父亲还在,二位不必担心。” 两个侍卫一想也是,里头的北疆人眨眼之间就被他们杀了个干净,如今都是自己人,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在门口等着了。 傅宁月再次踏入了漆红色的大门,却并没有往殿内的方向去,她才拐了个弯,手腕就被人拽住,整个人都被带进了一片竹林后头。 清列肃杀的气息袭来,眼前是冰冷坚硬的盔甲,头顶传来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你刚刚做了什么?” 傅宁月抬头,对上男人深黑的眸子,眼里划过一抹诧异之色,她笑:“我没做什么,我再和父亲说话。” “撒谎。” 男人眼神炙热,一只手握住傅宁月的腰,将人贴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覆在了她雪白的脸颊上,粗糙的指腹轻柔滑过,将耳边的一缕碎发撩了回去。 傅宁月微微垂眸,总觉得眼前的顾南钰显的无比陌生,她抬手,想要将那只手拂开,却被顾南钰握住了手。 他带着强硬的,甚至是有几分怒意开口质问:“你是不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方才,他进去看了。 景帝的状态,明显比最开始还要严重。 傅宁月微愕,随即叹了口气。 其实在顾南钰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就该明白,顾南钰定然是看见了。 她本来想瞒着他的。 “什么叫做你该做的事?”她不答反问,在男人微怔的目光下挣脱了那只被桎梏的手腕,“顾南钰,你不是也有许多事,不曾同我说么。” 她知道顾南钰隐瞒了许多事,都是关于他要替顾家报仇的。 他不想说,傅宁月就不问。 “我说过,我有我的打算,我会为你拿下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要铤而走险,释爻心狠手辣,你可知,你一不下心,就会成为他......” “没有一不小心。”傅宁月打断顾南钰的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你的面前。” 说着,傅宁月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顾南钰,为什么要生气呢,你为了我,我也是为了你。” 傅宁月想过顾南钰知道这件事后大约会不赞同。 她却没想过顾南钰会这么生气。 男人眼神冷锐,乌湛湛的眸子里翻涌着数不清的异色风暴。 傅宁月看不清,也读不懂。 他深吸口气,声色冷硬。 “我只是不想你以身犯险,不要为了我做这些事,顾家的仇,本来就是我该抱的,如果你没有成功呢,如果景帝没死呢,他看到了你的脸!” “倘若他没死,你会如何,傅家会如何,傅宁月,你想过没有!” 计划这件事最初,顾南钰就深知自己冒的险。 他不想再继续等了,释爻的事,是他当下最好的机会。 景帝不死,难削他心头之恨! 顾南钰的冷言冷语也把傅宁月心头的火给吹了起来。 第804章 第804章 “我想过,我当然想过!” 她有些生气的推开了遮挡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躯:“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我成功就好了呀,他一定会死的,你替我做了这么多,我也想要替你做一件事。” “生子杀父,逆天下大道,你日后该如何?” “我知道你恨他,可你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我只是想要帮你而已,我也不曾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境!” 傅宁月眉头紧皱,一字一句的说着。 顾南钰抿着唇,看着少女愠怒的神色,只是叹了口气:“可我不需要你帮我!” 他不需要自己的爱人为自己做这些。 他可以保护她,当然也能做好自己该做的。 在顾南钰心里,傅宁月并非是什么温室中什么都不会的可怜又娇小的花蕊,顾南钰也清楚她的手腕和谋权。 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她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吩咐自己就好。 他会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一切,让她这一辈子都不需要为这些琐碎繁复的事情发仇。 傅宁月一时愣怔,许久后忽然笑了。 “那就算我自作多情好了。” 她气的不行,看着顾南钰那张冷脸就生气,抬脚重重的踢了顾南钰的小腿一下,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南钰吃痛,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是有些过了,连忙追了上去。 傅宁月这时候已经出了大殿,看着追出来的人屈了屈膝,面无表情道:“顾大人可是有事儿,臣女今日受惊,要回府休息,恐怕没有心思同顾大人吵架。” 那边宁远侯安排的两名侍卫看了过来。 谁都知道,前段时间,宁远侯府千金特意去了大理寺一趟,找了这位顾大人的茬儿,最后还气冲冲的走了。 怎么,今日还有后续? 不只是刚刚两个侍卫,连带着其他进进出出的侍卫也看了过来。 顾南钰只能低头:“方才的事,是本官的错,傅姑娘可否——” 傅宁月并没有听他说后面的话,迅速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顾南钰一个人站在这宫廊之下。 无数道目光看了过来,有好奇,有惊讶也有疑惑的。 “看来顾大人与宁远侯当真不和啊,这傅姑娘居然都敢给顾大人甩脸色了,看到没有,方才顾大人还给傅姑娘道歉呢。”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谁知道呢,你说谁见过顾大人给人道歉啊,看来还是宁远侯更受陛下重视一下,否则,顾大人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头呢。” 众人议论纷纷。 顾南钰毫不在意周围那些人的话,脑海里只一个念头。 他把人给惹生气了! 跟在顾南钰身后的小侍卫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同时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又忍不住想笑。 他们家大人何止是对傅姑娘低头了啊,那是心甘情愿的把人给捧到天上都巴不得的。 可惜了,大人接下来几天在傅姑娘那里得坐冷板凳了。 第805章 第805章 傅宁月带着火气回到侯府,其实坐上马车的时候火气就消了大半。 仔细想想,她也清楚顾南钰的担忧,知道他是怕自己受伤,可她也是这般想的。 傅宁月就是有些不高兴。 要说哪里不高兴,可能是顾南钰说话的语气,也可能是她自己在闹别扭。 尤其是顾南钰那一句“也不需要你帮!” 想到这句话,原本就消散的差不多的火气又重新涌了上来。 早就等在门口的春喜春若,还有穆笙,已然等的有些望眼欲穿了。 “林家的姑娘都回来了,还有姜家的姑娘也回去了,怎么我们家小姐还不回来啊。” 春喜揪着手心的帕子,抬起脚尖,伸长了脖子,等的心尖焦。 “姜姑娘不是特意来了,说了咱们姑娘没事儿就一定会没事儿的,别着急,定然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 不错,就在半炷香之前,从宫里出来的姜怜与林谷走到繁街是顺路的,林谷回来之前看到了宁远侯,知道好友一时半会儿兴许回不来,就想着过来府上通知一声。 姜怜见她脸色苍白,俨然是被吓到了,姜怜就主动揽下了这份差事。 镇远将军夫人一看鲜少与这些姑娘家在一块儿玩儿的女儿终于交到了朋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姜怜因为从小跟着镇远将军习武,寻常的姑娘家都是怕她的,也嫌弃她粗鄙,与她打交道也不过是看在镇远将军的份儿上。 姜怜不喜欢这些表面朋友,渐渐的,来往就少了。 今日遇见的傅宁月,倒是十分合她的胃口。 她喜欢这个胆大敢做的姑娘。 两个丫鬟正说着,不远处,侯府的马车快到了。 耳根迫不及待迎了上去,结果就看到自家姑娘板着脸,柳叶般的眉拧着,显然很不高兴。 “姑娘,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春若面露担心。 看样子,姑娘是没受伤。 春喜亦将傅宁月上下检查了一遍,没什么损伤,这才放心了。 “没什么事。”傅宁月深吸了口气,知道这俩人大约是担心,扯出了一抹笑道:“家中可还好吧。” “好着呢,小姐,公子也在等您回来。” 春喜和春若对视一眼,哪怕傅宁月那么说了,她们仍旧能察觉到自家姑娘掩藏起的那份不悦。 既然没出事儿,姑娘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 真奇怪。 穆笙看到平安回来的姐姐,心下松了口气,“阿姐总算回来了。” “你们猜,我在宫里,看到了谁?”傅宁月将心头的憋闷压了下去,提起宫里发生的事,故作神秘的开口。 “谁啊?”春喜和春若疑惑。 穆笙迎头道:“可是义父。” 两小丫鬟吃惊。 侯爷不是出城追捕那个逃脱的北疆使臣了么。 傅宁月诧异看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笙淡淡一笑:“义父出城去的匆忙,而且就算是要追捕,也不该是义父亲自带兵出去,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结合宫中最近发生的一切,我便猜测,或许这是陛下和义父的计划。” 傅宁月欣慰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还是我家阿笙最聪明了。” 穆笙默默的打掉了某人的手,无奈道:“阿姐,头发弄乱了。” 第806章 第806章 傅宁月失笑:“不过摸你两下脑袋罢了,下次不摸了。” 也是,阿笙已经是半个大人了。 她也不能继续将对方当小孩儿看待。 快要到傅宁月的住处,穆笙正了神色开口:“阿姐,有件事,我想问你。” 这话的意思就是,想和傅宁月私底下说了。 春喜和春若当即会意,屈了屈膝,退下。 “说吧,是不是想问我宫中发生的事。”傅宁月笑道。 穆笙点了点头:“是想问,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想知道。” “你说。” “方才阿姐回来时,似乎不大开心,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在穆笙看来,阿姐虽不是多活泼开朗的人,可绝不会时时刻刻紧锁眉头。 尤其方才她的样子,就差把“我不高兴”四个大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吧,见了血,总是高兴不起来的。” 傅宁月没打算告诉穆笙她和顾南钰起了争执,阿笙本来就不喜欢顾南钰,要是知道她和顾南钰吵了个架拌了个嘴,指不定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 “这样吗。”穆笙眼神直直的看着她,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傅宁月台球拂过挡在眼前的桃花枝头,一步一步走着面无表情是的说了一句:“至于宫里的事,我只能说,我的确动手了。” “那么景帝会死吗?”穆笙问。 傅宁月抬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唇角微微弯起:“必死无疑!” ...... ...... 入夜,深宫之中,太后与皇后等在景帝的寝殿之外,不断的有宫人进进出出,每个人都低着头,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陛下已经昏迷了六七个时辰了。 太医说,陛下危在旦夕,恐怕是凶多吉少。 谁能想到,这堪称完美的计划却在最重要的人身上出了纰漏。 倘若陛下死了,这宫里必然要易主。 如今太子未立,除却祁王之外,余下的皇子年幼,根本成不了气候,丽嫔的肚子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的。 这大戚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大殿之外满地的血腥早就已经被洗刷干净,太后眉头紧锁,手中的佛珠不断捻动,念着佛经,在替景帝祈福。 景帝再如何的不是东西,说到底还是她的儿子。 太后厌恶这个儿子曾经的所作所为,终究哈欠为亲缘血脉所羁绊,如何能舍得看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死去呢。 一旁的皇后说不高兴是假的,若说全部都是高兴,也并不是。 今日,她的母亲和和嫂子死在了这个宫里,为了陛下而死的。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对景帝,也并没有无情。 然而这份情到底是比不过儿子的前途的。 她还是希望陛下死。 只要他死了,她的儿子是嫡皇子,可以顺利正常的继位,而他们魏家就可以永保荣耀了。 第807章 第807章 届时,她就是太后。 身边这个老不死的,还不是任由她磋磨,后宫里那些小贱人,也是时候该处理干净了。 皇后听着屋里几个太医商议的声,面上故作伤心,低垂下的眸子里有杀机一闪而过。 他为什么还不死呢? 有脚步声靠近,是面色凝重的祁王和肃亲王。 另外还有一只静守在外头的宁远侯还有顾南钰。 已是深夜,悬在天上的星闪烁着,月光清冷皎洁,照亮了宁远侯和顾南钰的脸。 周遭还有侍卫守着。 皇后曾勒令他们将侍卫撤下,却被太后严厉制止,肃亲王坚持称这是景帝的意思,皇后这才没有多说。 皇后的心思是和祁王一起的,原本以为这些侍卫会听祁王的命令,不曾想,这些人都是神机营的人假扮的。 神机营的人,直接听令于景帝。 而统领神机营的令牌,此刻就在肃亲王的手中。 也因此,皇后对景帝心存的怨念也就更大了。 她与祁王想到了一处去,明明祁王才是他的儿子,景帝宁愿相信肃亲王这个浑身铜臭味的胞弟,甚至于外头的顾南钰和宁远侯,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多处提防,连神机营的令牌都在肃亲王的手中。 难道他就不怕肃亲王反了吗? “今日之事,只怕没那么快了解,顾大人以为,陛下会如何?” 宁远侯声音压的很低,小的只有他和顾南钰两个人能听见。 顾南钰无视她口中的那一声“顾大人”,淡淡开口:“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太医们会全力救治,只不过,祁王那边,怕是会有问题,傅叔届时要小心。” 注意力一下子被祁王给吸引还没去,宁远侯一时间没在意他口中“傅叔”这个称呼,扬了扬眉道:“祁王殿下心思深重,倘若陛下此番......” 后面的话,宁远侯没有说出口,顾南钰也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今日祁王和释爻相隔一道高墙,不顾众人劝阻想要强行攻进去的时候,宁远侯就已经注意到了。 身为景帝最看重的臣子之一,宁远侯十分清楚,倘若龙椅上头的人换了,他这个宁远侯恐怕也没多久就要做到头了。 祁王如此心狠手辣,明知里头太后,皇后都在,竟也不管不顾的就要冲杀进去,由此可见,此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 这样的人,要是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当真是大戚百姓不幸。 更别说,今日事一过,和北疆开战事必然的。 相比之下,宁远侯倒更加愿意景帝活着,至少,这样的话,他们傅家还能过几年安稳日子。 看出宁远侯的担忧,顾南钰沉默片刻后道:“傅叔不必担心,陛下先前早有计划,祁王绝对坐不上那个位置。” 宁远侯一愣,带着惊疑的目光看向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顾南钰诚然道:“陛下亲口说的。” “陛下告诉你了!” 并不是宁远侯突发奇想,想要比较一下自己和顾南钰在景帝心中可信任程度的较量,实在是觉得奇怪。 陛下就算是告诉太后,肃亲王,也不该是顾南钰啊。 对上宁远侯的目光,顾南钰温声解释着:“不只是我,还有王爷也清楚,当时侯爷并不在宫中,陛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出此下策的。” 景帝并不傻,安排了宁远侯和肃亲王在祁王的身边相互约束制衡,就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儿子并不信任。 既不信任,也不看重,那么身下的这把椅子怎么也轮不到他身上。 第808章 第808章 煜王先前走了谋反这条路,焉知祁王不会继续走这条路。 他写下诏书,公告天下时也有个前提。 倘若他当真性命危急,又或者祁王当真借此机会谋划夺权,那么这份诏书就可以公布于天下。 倘若什么事都没有,这份诏书自然就是不存在的。 而诏书上得到皇位的人,显然不可能是祁王。 景帝有自己的考量。 魏家势大,就算他让祁王坐了这个位置,将来有一天,魏家也会成为祁王的心头大患。 与其到时候害了大戚百年的根基,倒不如将这份可能彻底扼杀。 宁远侯听的心惊,眼神在顾南钰身上落了又落,十分好奇诏书上的内容。 不过他最后忍住了。 既不是祁王,那么这个人,就一定是小皇子了。 小皇子生母卑微,母家无人照料,坐上那个位置也是要有人扶持的。 难不成,陛下定的人选就是肃亲王和顾南钰! 思及此,宁远侯看顾南钰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玩弄权术的人心思最为深重,这一切,当真是你陛下原本的计划! 还是说,其中有顾南钰的手笔。 宁远侯是不信陛下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 他是君王,是这大戚最为尊贵的人,十个人都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道理。 陛下会以自身犯险? 这个疑惑飘荡在宁远侯心头许久,原本只是猜测,听完顾南钰方才的话则是更加确信七八分。 此时此刻,宫外,一众大臣们也是无法安眠。 谁也没想到,陛下以身入局,最后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一时之间,大臣们都不知道该夸陛下大义还是旁的了。 魏国公坐在厅堂之中,看着被白布覆盖的发妻,红肿的眼睛已经落不下一滴眼泪。 世子跪在一旁,哭的伤心欲绝,既为发妻也为自己的女儿。 然而当下,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并非是这两个人的死,是陛下。 “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了?” “嗯?” 世子抬头,擦了擦眼泪,没听清国公说什么。 老国公回头睨他一眼,心中虽有不满,想到他是为着已故之人伤心,还是忍住了心里的责备。 他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世子这才反应过来,忍着抽泣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宁远侯和顾南钰一直都没有出来,肃亲王也在宫中。” 老国公深深叹了口气,“陛下终究还是防着我们魏家啊。” 一如当年的顾家。 好在,相比顾家,他们魏家算是幸运的。 第809章 第809章 “爹,您问这个做什么,现在祁王殿下正在宫中,皇后娘娘也在。”世子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道:“总归如今陛下十有八九醒不来了,这个大戚天下还不尽是祁王殿下的囊中之物,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听到这话,老国公两眼一闭,终于是忍无可忍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轻也不重,实实在在把世子给打懵了。 “父亲这是何故?” 老国公冷哼出声:“何故,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钝的儿子!” 他气的捶胸顿足,想他在朝廷与那些同僚尔虞我诈多年,都能继续在京城站住脚,想想日后自己的位置要被这么个蠢儿子顶替,老国公顿时觉得两眼一抹黑。 对上老国公的眼神,世子站在原地,胆战心惊。 从前这种时候,都是国公夫人出来打圆场,替他说好的。 而现如今,他的娘已经躺在了眼前,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不能替他在国公的面前求情了。 想到这里,国公世子的伤心又多了几分。 眼看着已经四十多岁的儿子被自己说两句竟然还红了眼眶,老国公更气了。 他想发作,顾念着发妻身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你只看到了宫里的表面,却不知道祁王与皇后娘娘如今面临的危险境地,你当真以为,祁王能那么容易那么简单的就坐上陛下的那个位置?” 老国公横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下继续道:“且看如今肃亲王,宁远侯和顾南钰都在宫中,这神机营的五千人还不是奉祁王之令,那令牌是在肃亲王的手中,他不过是占了个名头罢了。” “倘若陛下当真相信祁王,又怎么会把神机营的令牌交给肃亲王,就看这两点,你就该知道了。” 恐怕他们素来猜疑心重的陛下早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祁王想要继位,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呢。 世子听的心头一紧:“可是如今陛下中毒昏迷,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堂之事,又该交由谁处理,难不成现在除了祁王殿下,陛下还有其他的人选?” 唯一一个可与祁王相较的煜王早就已经死了,难不成陛下还要将这皇权交给几岁的奶娃娃来,这未免也太儿戏了。 老国公听到儿子的话,冷笑了声:“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什么!”世子拔高了声音,一脸的不可信:“这,这不是胡闹么!” 相比一个几岁的奶娃娃摄政,那必然是已经成年的皇子继位更令人有信服度。 更别说,眼下北疆的使臣通通被杀,释爻杀入皇宫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到北疆去。 两国开战在即,一个奶娃娃继位,岂不是要动摇军心,让大戚百姓心中不安。 这如何使得啊。 老国公最开始也没想到这上头去,想想顾南钰宁远侯都是景帝所信任之人,还有一个肃亲王。 若是有他们几人倾力相助,想来也未必不可。 “还记得隆帝吗?”老国公沉沉开口。 第810章 第810章 世子愣了愣,点头:“隆帝乃是陛下祖父之兄长,当年隆帝膝下两子尽数夭折之后,隆帝就决心不再原主,将陛下祖父也就是惠帝过继到了膝下。” 正是因此,这大戚的粮票才轮得到景帝这一脉来继承。 “当年隆帝四岁继位,乃是首辅陈长远与姜大将军共同辅佐,这才帮助隆帝稳定了混乱的朝堂,陈首辅忠心不二,姜大将军亦是如此。” 老国公坐了下来,抬手捧起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过渡到掌心的温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滚烫,反而令人觉得寒凉。 “隆帝继位,是因为永平王谋反,被困宫中,被姜大将军所救,后来隆帝之父拖孤,下令让陈首辅与姜将军二人辅佐。” “或许陛下就是想要效仿当年隆帝与其父也说不定。” 世子眨了眨眼,仍旧觉的不可思议。 “陈首辅与姜将军哪里是他们二人可以相比的,宁远侯多年把控着十万大军不肯松手,那顾南钰更是睚眦必报,性情不定,更别说和掉在钱眼儿里似的肃亲王了。” 当年辅佐隆帝的姜大将军,也正是如今镇远大将军的祖辈。 姜家素来低调,且受陛下恩宠,不必每日上朝,这么年下来早就已经退出了权利的中心。 “宁远侯把控着释爻大军不肯松手?”听到这话老国公如同听到了笑话似的。“你难道不知,当初宁远侯打了胜仗回来,当天就差人将兵符送到了陛下面前只不过,是陛下没收罢了。” “什么!”世子更加吃惊:“陛下为何不收,他就这样相信宁远侯?” “也算是吧,毕竟宁远侯膝下无子,几个儿子又不是亲生,唯一在乎的就是他的女儿,这样的人,陛下用起来自然放心。” 一个连亲生儿子都没有的人,自然不会再说争什么。 毕竟身死了之后,也每个人继承。 傅家在京中已是顶尖的勋贵人家了,再加上陛下的信任,可谓是朝臣之中的头一份儿,偏就这样,宁远侯还能舍弃这兵权,在陛下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 甘愿舍利之人,可比他们用起来顺手的多。 “这么说来,傅家,顾南钰日后岂不是......” 世子想了想脸色苍白的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爹,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么?” 老国公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而是要殿下决定。” “祁王?!” 此时此刻,祁王借着皇后受惊的由头,叫来了太医在一起诊治。 肃亲王陪在太后身边,思来想去,与太后商议了一番,将顾南钰和宁远侯召了进来。 “接下来还要辛苦侯爷与顾大人了,陛下如今中毒不醒,那么陛下的交代,是不是也该......” 剩下的话,顾南钰和宁远侯心知肚明。 一旁的太后听到此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带着狐疑的目光看了过来。 “皇帝先前交代过你们什么?” 第811章 第811章 “母后待会儿就知道了。”肃亲王对着太后行了个礼。 太后知道,这是不方便说了她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问。 皇后与祁王听到此处却无法淡定,跑两步走了过来,直接开口问:“不知父皇先前交代了皇叔什么,侄儿怎么从未听说过。” “王爷再次稍等片刻,本王和侯爷还有顾大人稍作商议,你就知道了。” 肃亲王面上回的冷然,心里冷战不止。 论起脑子,肃亲王当真比不过皇后和魏老国公,竟然还有脸问他自己为什么没听说过。 难道就没想过,景帝从始至终都不相信他的事。 真是脸大! 倘若不是太后在这里,肃亲王定然就直接骂了出来,他这人可从来不会顾忌旁人,当然,太后在这里,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别人他说不得,太后若是打他两巴掌,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是不能吭声的。 祁王只能强撑着笑答应下来,心中却是怎么都静不下来。 父皇竟然还做了其他的交代,这些人都知道,唯独他这个亲生儿子什么都不知情!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着,祁王努力控制着面上的表情,才没有将眼底的阴戾泄露出来。 皇后捏紧了帕子,见祁王走了回来,轻声询问如何了。 祁王只是摇了摇头。 皇后拉住了他的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开口:“儿啊,你可要为自己做好打算。” 她算是老出来了,同床共枕这么多年的人,对她和他们的儿子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亲缘之说,从头到尾他们魏家也不过就是这人用来解决顾家的一把刀罢了。 真不愧是皇帝啊,心怕不是铁打的。 皇后心中最后一丝夫妻之情在听到肃亲王的那番话之后也彻底的烟消云散。 她才不管名声如何,也不管朝臣百姓如何,只要最后是自己儿子坐上了那个位置,她这一颗心才能安定下来,魏家才能走的更远。 祁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心里的不甘,怨念交织在一处,充斥着他的整个胸腔。 祁王始终不明白,自己在景帝心里,到底差在了何处。 若说他不如煜王,从前几次败在煜王手里,的确是他不如人,他认了。 可煜王已经没了,原本的两个选项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了,他的父皇却宁愿选择其他,也不愿意让他试一试。 既然这样,他也不必再顾忌什么父子之情了。 那把龙椅,他坐定了! 短暂的交谈过后,肃亲王叫来了神机营的统领,与宁远侯还有顾南钰一起,进入到景帝的寝殿之中,同行的,还有太后和皇帝身边的内侍。 他们需要一个人,作为见证。 肃亲王将景帝床头挂着的画像取了下来,在太湖疑惑的目光下,将轴抽了出来,而里面赫然就是一道诏书。 太后一惊:“这是皇帝留下来的!” 第812章 第812章 肃亲王点头:“是皇兄在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母后放心,这里面的内容,谁也不清楚。” 别人他不知道,反正顾南钰一定清楚。 毕竟,周内侍早就已经倒戈相向,站在了顾南钰这一边。 作为皇帝的心腹,可以说与景帝从小一起长大,按理来说,周内侍对景帝,应当是忠心不二的。 不过在顾家没出事之前,也的确如此。 景帝并不知道,周内侍跟随他平定叛乱时,曾三次遇险,都是顾皇后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他。 一次,他跟随景帝驻扎营地之中,从天而降的箭矢直直的瞅准了他,幸而,他的胸口有一块儿铜牌,而这块铜牌,是顾皇后还没有成为皇后之前送他的。 上面刻着周内侍的本人,虽不是惟妙惟肖,却也憨厚可爱。 当年的周内侍,与景帝同岁。 第二次,是有人在景帝的吃食之中下毒,作为铁沁内侍,营地之中没有旁人,他自然要承担起给景帝尝菜的责任。 就在他要吃下被下了毒的菜肴之时,顾皇后走了进来,将那碟菜丢了出去,他这才能保全性命。 第三次,是他体力不支,跟不上队伍,落在了后头,被潜伏在暗中的敌军盯上并绑了回去,当时的景帝听说这件事,虽觉得可惜,却没有要打算派人去救他。 是顾皇后施以援手,她亲自带着两个心腹,将她从敌营的刑帐之中救了下来,还为此负伤。 这件事,景帝并不知情。 景帝不知道的还有很多,鄙如周内侍在年幼时就曾见过顾皇后,当时还获对方赠送获的甜饼,鄙如他因为阉人的身份被人嗤笑,是顾皇后替他出的头。 他在心里,视顾皇后为天上人。 她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世家大小姐,她是会拯救百姓,拯救他们这些寻常人的仙人。 有许多不可言说的情愫藏在了心中,周内侍十分清楚,他没有资格去肖想那些,所以,他将顾皇后当主子,亦当朋友。 顾皇后在顾家出事那一年之所以能有所预料,并不是她会未卜先知,而是周内侍差人透露,让她快逃。 顾皇后想逃的,可她知道,自己逃了,顾家上下就逃不掉。 她必须要留下来,以自己的性命,换取景帝心里最后一丝的怜悯和良心。 可惜,顾皇后能救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也看错了人。 景帝非但没有放过顾家,连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都不曾放过。 得知顾皇后的死讯,周内侍几乎崩溃,倘若不是靠着药支撑下来,当天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支撑自己去做差事。 他曾无数次的想要在这位高高在上,狠心无情的帝王食中下药,让他给顾皇后偿命,可他不能,因为大皇子还在。 不错,除却安远侯之外,周内侍是唯二知道顾皇后与安远侯身份的人。 这层消息,安远侯甚至都不知情。 周内侍不仅知道他们的关系,还知道安远侯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就是大皇子,是顾皇后的孩子。 这是他坚持下来的目标。 而顾国公府,实世子妃那边,除却太后的人之外,还有他的人。 顾皇后是他的恩人,他是一定要替顾皇后照顾好剩下的存活之人的。 第813章 第813章 拿出诏书,由肃亲王宣读。 祁王听完诏书的内容,整个人如坠冰窟。 哪怕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一切终究是不一样的。 祁王低着头,放在地上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的蜷紧,指尖深深的陷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 青年表情阴鹜,深黑的严重涌出无尽的戾气。 父皇竟让肃亲王为摄政王,顾南钰和宁远侯辅佐之,而被推上那个位置的,也不是他这个嫡皇子。 而是一个小小嫔位的儿子。 是他那个不过才七八岁的弟弟。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中宫嫡出,明明他已经有这个能力继承这个位置了,为什么他倾尽全力斗垮了老五,父皇还总是视若无睹。 不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 祁王心中的怒火犹如海浪一般翻腾着,如果不是皇后一直在身边小声的提醒,他定然会控制不住的爆发。 祁王向来就不是那般性子过于沉稳的人。 “皇兄既禅位于小皇子,那么不日,就该准备登基大典,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是眼下这样的时局。” 肃亲王一字一句说着,手中的诏书被太后拿了过去。 太后倒并不是不相信诏书的真假,只是觉得其中有些奇怪。 但是让她仔细说,又不知具体是哪里。 或许是顾南钰,又或许是肃亲王。 不过,既然已立新君,那么后面就没有她这个太后什么事了。 皇后站起身,从太后手中接过了诏书。 不,准确的来说,她现在已经是太后,而太后,则是这大戚的太皇太后才是。 她仔细检查着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笔锋,试图能找到其中的破绽出来。 偏偏什么都没有,这诏书的的确确是陛下的亲笔没错。 “王爷说的不错,那么眼下,是不是该将新帝带过来,恐怕宜嫔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宜嫔自然就是小皇子的生母。 皇后从来没有将这个不起眼的女人当做自己的对手,可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正是这份不起来,才让她落了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宜嫔当年不过是伺候皇帝身边洗漱的一个宫女罢了,在魏家帮助陛下解决了顾家这个麻烦后不久,皇帝每每到了晚上,都会思念顾皇后,并且借酒消愁。 曾经的皇后觉得皇帝深情,解决了顾家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 至于现在,她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什么深情,说到底,这个男人一辈子最爱护的人不过就是他自己。 若是真的深情,为何非要对顾家下手,若是真的思念,又怎么会在喝了那么多酒之后不顾宫女的挣扎宠幸于人。 没错,宜嫔就是景帝许多年前醉酒时无意宠幸的。 最开始,只是封了一个不起眼的官女子。 第814章 第814章 皇后也从来没将这个小宫女放在眼里,一直鳄鱼当透明人看,皇帝在那一夜之后也再没有记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十多年后,顾皇后的生辰,景帝又想起了那个女人,月圆之夜本该陪着她的,却是大半夜的在御花园中带着内侍散步。 结果,就撞上了正被宫人冷嘲热讽的宜官女子。 皇帝这才想起来许多年前的往事,或许是出于怜悯,竟召了她侍寝,那一夜后,宜嫔就怀上了小皇子,从此之后在这后宫之中有了存在感。 皇后本想对她下手,奈何当时的魏家正处于风口浪尖,她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办不好差事,还落人话柄那个时候她不能再火上浇油,再加上太后又亲自派人照顾着宜嫔的肚子,她这才错失了机会。 没想到宜嫔竟争气,直接生出了个小皇子,不过好在景帝也并不是对她和孩子很重视,除了一些家宴上也基本不会提到宜嫔和小皇子。 这也是为什么皇后从来不将宜嫔放在眼中的原因。 皇后面上事得体的笑,暗地里几乎要咬碎了自己的一一口牙。 她身为皇后,自己的嫡长子做不了新君,反而让一个小宫女的儿子捡了便宜,从此以后她还要和宜嫔那个女人平起平坐。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后宫里那些女人岂不是要把她当笑话看。 宜嫔和那个孩子,绝不能留太长的时间。 倘若让他稳住了根基,那她的儿子怎么办! 很快,在肃亲王和皇后的安排下,景帝的诏书就被公之于众。 身为新君的生母,宜嫔的位份自然就要变一变。 后宫众人在得知这件事时,皆是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在所有妃嫔中最不起眼,也是身份最低微的宜嫔,竟一跃成为了这大戚最为尊贵的女人。 反倒是她们一直敬畏的皇后,盘算多年,到头来落得了一场空的结果,还真是令人唏嘘。 这个消息不到后半夜就传入了各大臣的耳朵里。 一夜之间,帝王宝座上的人竟换了,而景帝又昏迷不醒,他们一直瞧不上眼的肃亲王成了摄政亲王,顾南钰和宁远侯还受命继续辅佐新君。 无论是哪一个消息,放出来都足够炸的人彻夜无眠。 尤其是祁王一党,本来以为景帝中毒,昏迷不醒,只要醒不过来,这个位置必然是祁王的。 谁能想到景帝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册立新君的诏书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还没到第二天晨时,大臣们就齐聚宫中,势必要亲眼看看那诏书的真假。 肃亲王自然不会拦着。 反正诏书的事儿,他们可一点儿假也没有。 人群之中,即便是亲眼看到了诏书,还是有人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王爷,敢问这诏书是陛下何时所写,王爷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肃亲王眯起了眼睛,看着出这话的大臣,正是吏部尚书。 据说前不久,吏部尚书曾与魏国公彻夜长谈。 这谈的,自然就是祁王的事。 想想他们满腔热忱付出东流,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怎么会心甘情愿。 面对这些人的质问,肃亲王镇定自若的一答的滴水不漏。 祁王原本是乐意看着这些大臣攀咬肃亲王的,没想到的是,镇远大将军竟开口向着肃亲王说话。 第815章 第815章 “诏书是陛下的笔迹没错,如今陛下昏迷,既有诏书在手,我等自要遵从陛下的意思,诸位同僚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私心?” 尽管姜家早就已经退出了京城的权利中心,可百年承袭的底蕴还在,他一开口,哪怕只是简短的两句话,也足够震住在场的所有人。 何况,他说的话也有道理。 若是再辩驳下去,就真的是司马昭之心了。 一阵沉默之下,最先开口的是魏国公。 “姜将军说的不错,陛下的诏书在此,臣等自要遵从。” “魏国公,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吏部尚书满脸不解的看着为肃亲王说话的魏国公。 老国公只是对他使了个眼色,再没开口。 祁王也低头道:“儿臣也自当遵从父皇之令,九弟如今便是我大戚的新君。” 祁王都开口了,他这一党还有什么话说。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丽嫔与一众妃嫔正在参拜皇后与宜嫔。 两人如今,都是太后了。 令人心思未免的是,丽嫔的肚子里,还有景帝的孩子。 这个孩子来的巧,也来的不巧。 想想也真是可惜,倘若陛下没有出事儿的话,丽嫔顺利生子,说不定这个东宫之位,丽嫔还带着孩子争上一争,现在,必然是没有机会了? 宫里忙的脚不沾地,林谷的父亲作为礼部尚书,要安排新君登基的事,也是不可开交。 反倒是顾南钰,在这一片纷乱一众,竟能抽出时间,登了宁远侯府的门。 如今令人瞩目的,可不仅仅是肃亲王,七八岁的新君,还有宁远侯府和安远侯府。 所有人都认为这两幅不过是捡了一个漏子,或许当时是陛下正好看见他们在,这才安排了两人辅佐新君。 原本二人就是景帝面前的红人,备受重视,现在新帝继位,这两人的身份竟比之前还要高出许多,可不是惹人眼红。 好在,景帝的这番吩咐也是给了顾南钰黄明正大登宁远侯府大门的机会了。 此刻的宁远侯不在府上,而是陪着穆笙去了他亲生父亲的墓前祭拜。 可以说,这日子是顾南钰特意挑好的。 倘若宁远侯在,他只怕还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的同傅宁月说上话。 “姑娘,顾大人来了。” 已经快要夏末,天气比往常凉快了不少,兴许是要下雨了,外头的天阴沉沉的,还伴随着一阵凉风。 傅宁月这几天心情不大好,有点是是被气的,还有一点事自己憋的,晚上睡的迟,今天自然就起的迟了。 听到春若的话时,她刚坐在铜镜前梳头发。 春喜笑吟吟捧着一匣子崭新的首饰过来:“正好顾大人来了,这许多新首饰,总算是能派上用场了。” 傅宁月的首饰多,平常都是几套旧的戴来戴去,今日春喜一早就把新首饰给翻箱倒柜的找出来,美约其名添一添新帝登基的新喜气。 再者,春喜也不傻,早就看出来自家姑娘不开心了,弄一些新的首饰出来打扮打扮,也好去一去晦气。 只是小丫鬟并不知道,外头的顾南钰,就是这份晦气的来源。 傅宁月也没拦着,现在一听顾南钰过来了,打扮的心情更是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用场。派什么用场,我又不去见他,把东西收起来吧。” 说着,她自己拿起梳子在发尾开始梳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一匣子新首饰。 第816章 第816章 春喜和春若对视了一眼,满脸的疑惑,忍不住我们口型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先前不是说和顾大人好好的么,怎么如今看来,像是生顾大人的气呢。 春若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来问。 春喜也没多说,主动让出了位置,她也清楚,春若比自己是要聪明许多的。 春若拿起梳妆台旁边的梳子替傅宁月梳发,笑吟吟看着铜镜里面无表情的人,状似无意的问:“姑娘今日可是不打算去见顾大人了。” “他来了我就要去见么,或许人家是来见我父亲的也说不定。” 这都几日了,都看不到顾南钰的影子。 今日是想起她来了。 傅宁月越想越生气。 果然,话本子上说的没错,生气是不能隔夜的,会越想越气。 更别说现在这份气隔了好几天。 傅宁月觉得自己要是现在看到了顾南钰,一定会拿点心往他的脑袋上砸的。 总之,眼不见心不烦。 “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派人去回了顾大人,我瞧顾大人是特意来见姑娘的,只怕见不到人,不会走呢。” “不走就不走,我父亲来了他自然就走了。” 傅宁月相信自己的父亲还有阿笙,到时候,一定会把人赶走的。 顾南钰不想走也不行了。 春若听到这里,哪儿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定然是顾大人惹了姑娘不快了,难怪这几天看着姑娘都开心不起来。 傅宁月是她的恩人,春若事事都以傅宁月为先的,她不高兴,春若也对顾南钰待见不起来。 春喜就更不用说了。 小丫鬟自告奋勇:“那我去同顾大人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人赶走了。” 她们姑娘这么好的脾气,都能被惹的不高兴了,定然是顾大人的错。 就算不是,这么多年了,顾大人迟迟不现身是想等着姑娘自己气消去找么,想都不要想。 “去吧去吧。”傅宁月摆了摆手,也没拦着。 “春若,你去把你昨日给我的游记拿来看吧,春喜的话本子说来说去就那么几个故事,千篇一律,不过是换了个壳子罢了,实在没意思。” 相比那精怪与人之间的故事,她更愿意看侠士救人,走遍天下的风景。 哪怕不能亲眼所见,看书上内容,也可畅享出来了。 春若道了声“好,”立刻去自己的房里拿了两本过来。 这时候,春喜也一路小跑着回来了。 “小姐,顾大人说了,见不到您,他不走还让奴婢把这个交给姑娘。” 春喜说着,拿出一封信纸。 信封很厚,里头看起来有十多页纸。 出于好奇,傅宁月拿来看了。 一打开,出现在第一页的赫然是三个大字——我错了。 第817章 第817章 这三个字刚刚好好占了一整页。 春喜和春若交换了一个眼神,捂着嘴唇偷偷笑了。 顾大人的道歉方式还真是别致。 傅宁月有些意外,信的后头还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她迅速的看完,已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她实在想不出顾南钰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桌前头,绞尽脑汁,最后率先写了这么三个字儿。 后头的话,自然就是道歉了。 顾南钰显然也意识到那日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妥当,这才惹了傅宁月生气。 思来想去,她也是为了自己。 他应该感谢傅宁月才对。 这几天,顾南钰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同傅宁月说清楚,毕竟这种事情拖的越久越不好处理,况且女孩子家若是不高兴的久了,恐怕也会更加难哄。 最重要是,顾南钰不想让傅宁月有不好的心情,这种不好的心还是自己惹出来的。 待傅宁月看完信,春若见她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便凑过去问:“小姐,那咱们今儿个到底是见顾大人呢,还是不见顾大人啊,奴婢看着顾大人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传小姐你的话呢。” 说起这个,春喜就生气。 也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想的,她们家小姐明明最是善心大方了,怎么到了她们的口中就成了离经叛道,不入流的世家贵女了。 那些人家分明就是嫉妒她们家姑娘。 春若却在一旁道:“罢了,姑娘若是不愿意见就算了,奴婢虽然不知道姑娘与顾大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既然不想见,必然有姑娘的理由,春喜还是别说了。” “那顾大人说了,姑娘不见,他就一直等着,这该怎么办?” 春若皱眉:“顾大人这是在逼迫姑娘,原先看着顾大人是个不错的,如今看来,和外头那些寻常男人也并没什么两样。” 姑娘家不愿,必然有她的道理。 在这儿等着,难道就能改变其心意了么。 春若这句话说完不多久,前厅又来了人,是管家。 他颤颤巍巍捧过来一个檀木做的匣子,小声的开口:“大小姐,这是顾大人让属下送过来的,说是给大小姐赔罪的。” 天杀的呀,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小姐扬言从此不嫁人了。 大小姐明明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而这个心上人,还是从前陛下最信任的另一位,传闻中睚眦必报,性情阴沉多变的大理寺卿顾南钰。 旁人看不出,他这个管家还能看不出么。 且看顾大人送了一封信到大小姐手中就知道了。 若不是两情相悦,为何还要送书信。 送书信也就算了,竟然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锦盒管家当然是没那个胆子打开的,可檀木做的盒子,八角还镶了金边儿,实打实的真金,最中间还用拇指大小的珍珠嵌在了上头。 怎么看,里头的东西都不像是寻常俗物,定然价值连城。 第818章 第818章 这位顾大人什么时候除却各家有宴,人情来往的时候给人家送过礼,还是专门跑来送给他们家大小姐的。 啧啧啧,两个人之间必不是那么简单。 看来这侯府之中,不日就会有大喜事儿了。 两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别说还真是京中少见如此般配的良缘。 管家在侯府做事不过大半年,却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顾大人和自家大小姐的事在没有彻底尘埃落定之前,他绝不会透露半分的。 如今宁远侯府如日中天,侯爷还要堵住新君,可见侯府的前途无可限量。 想当初他还觉得管家这个职位犹如烫手山芋,如今想来,这才是真正的香饽饽了呀。 在侯府当差,别说是管家了,就算是扫院子的下人,出了这个门子,别人一听说你的差事都是要高看几分的。 幸亏她当初接替了前头的管家职位,大小姐还说了,只要他尽心尽力无二心,日后有的是金银赏赐。 “顾大人怎么还有别的东西,方才为何不让我一块儿拿来?”春喜有些好奇的接过了盒子。 管家悻悻的道:“顾大人说了,原想着姑娘看了信或许会愿意见他,不过姑娘既不愿,他也不会多打扰,只请姑娘什么时候气消了,或是有什么别的吩咐,便旁人去叫他,顾大人说......说他随叫随到。” 天知道听到这话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一开始还是猜测,这句话俨然是锤定了。 傅宁月眉梢动了动,眼中掠过一抹意外之色 这份意外,并不是对顾南钰说的话,而是这些话是从管家口中说出来的。 顾南钰告诉了管家? “原来是这样。”她微笑,接过春喜手中的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几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每一颗都十分圆润,甚至有两颗带着淡淡的粉色。 哪怕不如先前送给傅宁月的那一颗大珍珠,这些珍珠随便拿出去一个也都是价格不菲的,何况这么一大盒。 搜集起来定然是要费不少心思的。 “管家今天在侯府,做的如何,还满意么??”傅宁月关掉了匣子,笑吟吟问。 听到这话,管家心中一坠,知道傅宁月是怕自己把这些事情传扬出去,立刻跪下表忠心。 “承大小姐看中,属下能做侯府的管家,是属下三生之幸,大小姐放心,属下既做了侯府的管家,必然吸引为侯府,绝不敢有二心。” 傅宁月出言也不过是稍作提醒,见管家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起来吧,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近来京城中多事端,恐怕侯府的差事也不好做,春喜,你去拿五百两银子来,就当是我犒劳大家伙儿为侯府忠心做事了。” 还有银子拿! 管家眼睛一亮,当即笑了出来:“属下替下人们谢过大小姐恩赐了。” 大小姐话说的明白,这五百两除却分给下人们,他这个管家还是能捞一笔的。 至于捞多少,只要不太过分,在主子们可接受范围内就好。 五百两银子啊,下人们一人分二两银子,他都还有的剩呢。 第819章 第819章 大小姐果然是最大方的! 此时此刻,管家更是坚定了在侯府要做好差事的决心。 旁的不说,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就领了二百两的赏银呢。 侯府上下这么多的下人,还有庄子上的下人,没人都有赏银领。 全部加起来一人十两银子就要好几千两,哪家的主子出手这么大方的,遍京城恐怕也就只有他们家大小姐这么大方了! “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管家美滋滋的捧着银子准备退下。 “等等。”傅宁月叫住了人,“请顾大人到院子里吧,我待会儿就过去。” 管家愣了愣,“院中人多眼杂,恐怕......” 大小姐的意思,与顾大人的事情得瞒着,侯府的下人多是死契,可这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对此事完全的守口如瓶。 “无妨,我身为侯府主人,自然要好好接待客人,将人晾在一边,总是不好的。” 管家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那属下这就去请。” 大不了他好好的敲打敲打下头的人就是了,这些人既得了大小姐的银子,还敢再多嘴,就只能上规矩了。 管家暗戳戳的想着并退了出去。 春喜皱眉盯着神情复杂的管家,不免疑惑:“小姐,你瞧管家方才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兴许是在琢磨拆是吧,替我梳头吧。” 傅宁月将一匣子珍珠递给了春喜,让她收起来。 春喜笑呵呵接过匣子,见自家小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了心意,忍不住笑:“小姐方才还斩钉截铁的说不见呢,这会儿就改变心意了,可见啊小姐明明也是想顾大人的。” 傅宁月微微红了耳朵,瞪了春喜一眼:“再说罚你中午不许吃饭。” 春喜耷拉着脸:“小姐放过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当真没有一点儿认错的意思。 傅宁月:“......” 春若掰正了她的脑袋:“就用方才春喜拿出来的首饰吧,正好换换新,姑娘的许多首饰都不用,快积灰了。” “库房里首饰那么多,倘若都要戴着,一天戴五个恐怕也戴不完,我看先前那些就不错,不必再换了。” 主要是她还没消气儿呢,还用新首饰这么打扮,再让顾南钰误以为自己是为了他打扮的该如何。 春若哪儿看不出自家小姐这会儿还别扭着,也就没有再劝,很快就给她梳好了头发。 梳完头发,傅宁月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吃饭,慢条斯理,半点儿也不着急。 院子里,跟着顾南钰的顾肆反而等的不耐烦了。 他站在凉亭,眼睛一直盯着傅宁月院子的方向。 这还是他头一回跟着大人光明正大的到侯府的院子里头来。 别的不说,宁远侯府是真大啊,比他们安远侯府还要大上不少。 “大人,傅姑娘怎么还不来,莫不是还生大人的气,故意晾着大人?” 小侍卫满腹怀疑的猜测着。 一早就料到了这个可能的顾南钰反而不急,想到傅宁月也会对着自己耍小脾气,而不是一味的冷静自持,他心里并不气闷,反而是高兴。 他喜欢傅宁月在自己面前展示真实的一面。 就好像从前那个虽压抑自己的傅宁月早就一去不复返。 这样的傅宁月是鲜活的真实的,不是被重重枷锁禁锢的傅宁月。 “晾着就晾着。” 第820章 第820章 他淡定坐着,完全不在乎。 这才等了多久,只要她消气,就是在等上三五日,他也心甘情愿。 看着自家大人非但不着急,反而还有点儿乐在其中,顾肆撇了撇嘴,暗道一声可怕,实在太可怕了。 大人自从和傅姑娘表明心迹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这会儿不仅变了,更像是被夺舍了。 不仅亲自去挑给傅姑娘赔罪的珍珠,连带着让人甩脸子,故意冷落都不在乎了。 太可怕了。 他日后可不能找一个像傅姑娘这样脾性大的,不然的话,岂不是要像大人一样没有好日子过了。 等了不知多久,前头终于有了脚步声。 傅宁月领着春喜和春若到了凉亭之中。 顾南钰挥了挥手,让顾肆下去。 傅宁月坐在他对面,没好气道:“顾大人怎么有时间登门拜访,难道没有公务要忙?” 听到这话,顾南钰笑出了声。 春喜和春若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奴婢让厨房准备了点心,这会儿应该都好了,我和春若去领。” 小姐哪里是生气啊,分明心里甜着呢。 “我知错了,傅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可好?” 顾南钰主动坐了过去,眨着眼睛,轻声细语,做的一副好姿态。 傅宁月眉眼动了动:“可不敢,顾大人折煞我了。” 话是这么说,她的嘴角却是有遏制不住的笑意。 顾南钰觉得好笑,又觉得她这幅模样实在可爱极了,修长的手伸了过去:“傅姑娘如此,才真是折煞我了,你若再不理我,我今夜恐怕也要睡不好了。” 傅宁月气鼓鼓转头,对上男人乌湛湛的一双眸子,本来就没什么气,这会儿更是舍不得多说了。 想到此,傅宁月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当真是美色误人。 怎么偏就让顾南钰生了这么一好看的脸,一时间她连想好的说辞都给忘了。 “不气了吧。” 顾南钰主动伸手握住她的手,心下松了口气,温声道:“是我有些过激了,你若是生气,就打我两下,若是还不解气,可以让别人代为动手,我绝不还手。” 傅宁月撇了撇嘴:“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个夜叉。” “你不是,你是我所爱之人。” 顾南钰捧着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我知道,上回的事,我该提前和你说的,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傅宁月并非是固执己见,听不得劝的人。 与顾南钰小小的争执一回,她也意识到,自己也是有错处的。 不能一味的让顾南钰一个人认错低头,这对他也不公平。 “我。” “你这登徒子,快将手松开。” 傅宁月一个“我”字刚刚脱口而出,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斥。 第821章 第821章 这个声音! 傅宁月身体一僵,直接将手从顾南钰的掌心抽了回来,猛的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大哥,你回来了!” 惊吓是一部分,更多的则是惊喜。 顾南钰掩去了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失落神色,跟着站起身,对着姜执栩的方向露出笑容,淡声道:“大哥!” 姜执栩瞪大了眼睛,看着青年笑吟吟的脸,没来由的怒火大涨:“谁是你大哥,顾大人还是自重的好。” 说罢,他就怒冲冲的走到了傅宁月身边,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小妹和顾大人之间有些什么,先前妹妹也同她说过,可是真正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男未婚女未嫁,这顾南钰就歇班光明正大的跑到他们侯府的院子里头来轻薄他的妹妹! 莫说是没有定亲了,就是定亲了,没有成亲也是不成的。 这,这简直就是个登徒子! “顾大人,今日义父不在府中,顾大人久在此,恐怕会引起别人的口舌议论,顾大人不在意,也要想想我妹妹!”姜执栩怒目圆睁,从来没有哪一刻这般生气过。 要不是这个男人是小妹在意的,他定然要上去揍他一顿的。 实在是不成体统! 傅宁月在自家兄长一连串的责备之中感受到了怒火。 她轻轻扯了扯姜执栩衣袖,小心翼翼道:“大哥,其实是我......” “你不许说话!”姜执栩声色沉沉,看都没看傅宁月一眼,“顾大人,你还不走吗?” 顾南钰深深看了傅宁月一眼。 傅宁月不断的对着他使眼色。 还是快些走吧,若是再不走,她怕大哥动手。 到时候她是帮大哥呢,还是帮顾南钰,又或者是在旁边干看着呢。 春喜春若和顾肆这时候听到了院子里的争执,几个人从树枝后冒出了脑袋,一看姜执栩,顿时惊呆了。 “大公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门人为什么没有来报?” “这下糟糕了,大公子定然是看到小姐和顾大人在一起生气了,哎呀呀,顾大人可真是,这样的不小心,还连累我们小姐被大公子训斥?” 顾肆:??? “大姐儿,你这说的是公道话么?” 这可是在宁远侯府,傅姑娘再怎么被训斥,那训话的人都是他的兄长顶多说两句话就没了,他们大人可不一样。 瞧瞧侯府大公子那样子,眼睛瞪的老大,防贼似的看着他们大人,恨不得把他们大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顾肆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是不敢说这些的。 傅姑娘身边的两个丫鬟大姐儿都厉害着呢,日后大人要是真和傅姑娘成亲了,那就更得罪不得了。 “咳咳,我觉得我们大人的处境比较危险。”顾肆说的含蓄。 实则哪里是比较危险,分明是特别危险。 春喜哼了哼,不以为意:“是你们大人非要来找我们姑娘的,被大公子骂也是活该,况且你们大人是男子,被骂两句又如何?” 顾肆:“......” 就知道这大姐儿是最不讲理的。 春若拉了春喜一把:“别说了,赶紧过去看看吧,看大公子的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第822章 第822章 顾南钰对着姜执栩揖了揖手,俊郎的面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来:“今日叨扰了,我是来送礼物给宁月的,大哥既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了。” 他笑的风度翩翩,反观姜执栩,听完他的这两句话,额头青筋直跳。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谁是你大哥,宁月也是你能叫的!” 这回是真的气的不行,傅宁月站在他的身边,都能听到牙齿咬的咯吱作响的声音。 她推了顾南钰一把,忙道:“顾大人快走吧。” “小妹你做什么?”姜执栩一把将傅宁月碰了顾南钰的手拽了回来。 春喜和春若这时候到了,屈膝给姜执栩请安。 顾南钰原本还有许多话要说,看姜执栩现在的样子恐怕不好说了,干脆先回安远侯府。 总要给大舅哥一些缓和的时间。 看着顾南钰带着身边的侍卫远去,姜执栩气冲冲瞪着傅宁月:“小妹,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带着银戈回来,刚把人关起来,想着把搜集到手的证据告诉小妹,谁曾想,刚进院子里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他险些没怒火攻心,一口气未曾提上来。 “大哥,我与他的事情,你不是知道一些。” 姜执栩的眼睛依旧瞪的老大:“我也只是知道一些罢了,可你们,你们今天是怎么回事儿,这般大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我们自家的院子里。” 越这么说着,姜执栩就越发的痛心疾首。 他们侯府唯一的姑娘家就这么让顾南钰给勾搭走了! 这个登徒子! 眼看自家大哥的眼珠子要冒火星了,傅宁月讪讪笑了,捧起桌边的一杯茶奉上:“大哥,你先喝口茶消消火,这几天赶路回来,累坏了吧。” 她还从来没见过大哥什么时候能气成这般不稳重的样子。 自从大哥恢复记忆之后,就很少见他这般多话了。 “喝什么茶,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了,日后我见了顾南钰,定不客气。” 姜执栩没好气说着,还是把茶水捧起来喝了。 傅宁月笑呵呵的走过去给他捏脸:“春喜,春若快去上点心啊。” 两人连忙应是。 “大哥,其实我和顾南钰的事情,父亲已经知道了!” “义父知道!”姜执栩微愕,“你们说了?” “是顾南钰告诉父亲的,大哥你就别操心我们啦,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把人叫到家里来,还未出嫁呢,多少矜持一些。”姜执栩苦口婆心说着。 傅宁月连连点头:“知道啦大哥,我一定会矜持些的。” 她笑的讨好。 不姜执栩还没完。 “日后,也不许让顾南钰到家里头来,未曾成亲呢,竟还占你便宜,成何体统!” “是是是,大哥说的对,回头我就好好的教训她。” 听到这话,姜执栩回头轻飘飘的瞥她一眼:“你不许去。” 第823章 第823章 傅宁月抿唇,十分听话:“干的,我不去。” 姜执栩这才满意了。 傅宁月顺势坐了下来,替他捶肩,小声试探着:“大哥,你这次去通州,是为了什么?” 她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真的知道了。 姜执栩眼神微闪,面上却是轻笑:“等回头我告诉义父你就知道了。” 傅宁月心下失落:“到底什么事情,大哥要瞒着我到现在,这样的神秘。” 姜执栩笑了笑,眸光深邃,拂开了她的两只手:“一些政务上的事情,对了,京城近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回来的路上,我都不敢停,陛下,是不是真的已经......” “大哥,陛下没死。” “可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却是听说,陛下已经薨是逝!” “外头那些人就喜欢以讹传讹,大哥又不是不知,他只是中毒昏迷了,昏迷之前,还写下了诏书,传位给小皇子,如今已经是陛下了,登基大典就定在了三日之后,虽说有些匆忙,可北疆与大戚已经形成了现在的局面,不日就要开战,不早做准备也是不行的。” “那肃亲王如今,成了摄政王了,咱们侯府和顾南钰要一道辅佐新君!” “不错。” 姜执栩深吸口气,有些恍惚。 他这一趟,不过去了两个月多一点,京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对了,义父和阿笙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去祭拜穆将军夫妻了,一大早就出门去,想来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小妹猜猜,回来的路上,我遇见了谁?” 傅宁月想不出,便配合着问:“谁啊?” “北疆公主,银戈!” “银戈!” “不错,是她先认出的我,还化名葛音刻意接近我,想要在我的吃食之中下药,只不过她没想到被我察觉,我便在她的吃食之中先下了药。” “人是一直昏迷着被我带回来的,这会儿人就在府中,既然两国开战在即,银戈或许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筹码也说不定。” 大戚安定不久,如今再开战,一时之间恐也难适应。 而且,这一趟远赴边疆的恐怕仍旧是他义父。 “没想到出逃的北疆公主竟然让大哥遇上了,对了大哥,你有没我问她,厉宁刺杀释爻的事情,是如何说的?” 姜执栩摇了摇头,面露疑惑:“这我倒不知道,你说的厉宁,莫不是长公主膝下的永泰郡主!” “是她不错。” 姜执栩面上划过一抹复杂之色不过他也并未多说,而是问起了刺杀这件事。 他在通州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就是不大全面罢了,再者,谣言纷纷,传到通州的时候,也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傅宁月将厉宁刺杀释爻的始末说了出来。 第824章 第824章 原本,厉宁是要被处死的,至少景帝是有这个意思,若不是一直顾忌长公主,早就已经下令。 景帝这件事一出,再就是新君上任,厉宁早就已经被忘到了脑后去,谁也不记得这件事。 相比长公主应当是高兴的。 新君登基,必要大赦天下,厉宁怎么说和如今的小皇帝都是表亲,一个几岁的娃娃,被人哄着高兴了,估计什么都会应下。 傅宁月先前就听说长公主几次进宫,明面儿上是要探望太后和皇后,实际上是想要见这位新君,只不过,后宫如今被太皇太后把持着,长公主根本没有机会见到人。 不错,祁王未能上位,身为祁王身后的太后已然成了后宫笑柄,如今的后宫,只认母后皇太后。 按理来说,宜嫔原本也只能是个皇太嫔,尊宜嫔位母后皇太后一事,还是肃亲王提议的。 既然要让小皇帝坐稳了这个位置,宜嫔就一定要将魏皇后,也就是圣母皇太后踩下去,否则的话,魏家一直在外头蹦跶着,气焰不消,小皇帝的这把龙椅就永远坐不稳。 要封宜嫔,朝廷大臣自然是不同意的,魏家还联系了祁王一党上书,誓必要将此事断下来,只是他们低估了肃亲王的决心,也低估了顾南钰的手腕。 宁远侯在其中,是没出什么力的。 他一个武将,平日里就很少在朝中站位,这会儿要是帮了肃亲王和顾南钰,恐怕矛头就要全部指到他身上了。 宁远侯也并非释爻明哲保身,景帝指派他和顾南钰辅佐小皇帝,他这一辈子,除非告老还乡,否则就别想安稳。 告老还乡却也并非是能全身而退的。 “这么说,陛下是要赦免永泰郡主一案了。” 傅宁月耸了耸肩:“未必,说到底,现在的陛下也才八岁,他根本没法儿管事,要看肃亲王了。” 兄妹二人说了许多,傅宁月央着姜执栩让她去看一看银戈。 “人就在柴房之中,其实大哥也不必陪着我,我带清海他们就好了,银戈已经被绑,总不会还能伤到我。” 傅宁月说着上下打量了眼前人一眼,笑道:“大哥你风尘仆仆的,要不然还是赶紧去洗漱一下吧。” 这大夏天的,哪怕快入秋了,赶路几天不得停歇,身上还是会出汗的。 姜执栩的确三天未曾洗澡了,先前傅宁月不说他还没察觉,这会儿低头,轻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好像......酸了! 他竟然顶着这么一副臭烘烘的身体和小妹说了这许久的话。 小妹竟然还不嫌弃! “咳咳,我这就去洗漱,小妹你若是真要去看,记得带上护卫,这银戈诡计多端,属实非常人,一定要当心。” “我记住了大哥,你快些去吧。” 姜执栩立刻起身回了自己院子,他虽是个糙人,却也爱干净,这么多天未曾洗漱,这会儿回过神来,真相当的难受。 待姜执栩离开,傅宁月叫来了林夏师和清海,一同去见了银戈。 人还在昏迷之中,姜执栩用了临走前傅宁月给他的药。 药是林夏师制的,效力相当强大,吃上一颗少说要昏迷三五天不得醒,除非有特制的解药。 林夏师上前,把一个竹筒打开,里面一阵药香味传来,放在银戈的鼻息下,让她嗅了嗅,很快,银戈就有了苏醒的迹象。 第825章 第825章 银戈醒来的瞬间,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脸,顿时惊的后退。 视线逐渐变的清明起来,她才看清了这张脸。 “傅宁月!” 她左顾右盼,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这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无法动弹。 混沌了许多天的脑子这时候终于转了过来,她想起来了。 自己是着了宁远侯义子的道了! 她当初的确是认出了姜执栩,想着姜执栩那段时间昏迷不醒,应当是不认识自己的,便改名换姓的想要接近姜执栩。 这次来大戚,她杀了自己的王兄,还坏了父王的大计,若是就这么回去,别说父王,就是族人也绝对容不下她。 但若是能带大戚侯爷的儿子回去,就是功劳一件,虽然不能完全相抵,但也足够时间让她你不这一切了。 让银戈没有想到的是,姜执栩竟然看出了她的计策,还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她。 所以,她是一路被姜执栩迷晕了过去带回来的,这里是京城,她竟然又回到大戚的京城了! 想到这一切,银戈的心口瞬间堵了起来。 不过很快,沉重的神色就换上了衣服从容不迫的笑。 “真是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我们竟然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傅宁月也笑:“是没想到,不过有件事我想要询问公主,不知公主可否帮我解惑。” 银戈蹙眉,一时之间不知道傅宁月想要干什么。 傅宁月将楼纱菱的症状说了出来,“你们北疆的蛊师,体内应当都有被种下蛊虫吧,他们自己应该还不知道,我说的可有错。” 银戈扬了扬眉,有些意外:“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话,就是承认了。 “我怎么知道的公主不必管,我想知道,这东西,有什么解除的办法么?” 一听这话,银戈笑的更欢:“傅宁月,你莫不是觉得我傻,且不说蛊虫除却种蛊的蛊师能解之外,甚至没有别的法子就算是真的有,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是大戚人,我是北疆人,我们敌对的状态。” “这是自然,不过我想,公主殿下应该会帮我百才对。”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在侯府。”傅宁月盈盈一笑:“公主殿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主动帮我一个是被我帮我,我想和公主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银戈闻言肆意笑出了声,眼中的嘲弄不加掩饰:“我从前觉得你是听聪明一个人,没想到也是个寻常的大戚人一样的蠢笨,就算在你手里又如何,我是绝对不会帮你的。” “没关系,你会帮的。” 傅宁月像是再自说自话是的应了一句。 银戈只觉得和傅宁月说不通,正要扭过头去不理会她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傅宁月手中多了一个放蛊虫的蛊盅。 银戈瞪大眼:“你怎么会有这个!” 北疆蛊虫被灭百年,若不是国师带领曾经的蛊师后人日以继夜的研究,根本不会再有蛊虫存活,可就是这样,蛊虫在北疆也仍旧是精贵无比,再也回不到从前北疆百姓们几乎人手十几只的从前盛况。 就是寻常的贵族,能拿到一只蛊虫,都需要父王的上次才行。 傅宁月一个大戚人,怎么会有这个? 难道是从王兄手下人的身上搜罗出来的?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然而,当傅宁月打开蛊盅的时候,银戈发现自己错了。 第826章 第826章 这根本就不是已经成年的蛊虫,看个头大小是才培育出来不久的幼虫。 幼虫难以培育,若不是高级的蛊师,根本没可能在这片土地上培育出来。 王兄身边的蛊师虽然厉害,可也只有一个人达到了那个境界。 那个长的妖里妖气的女蛊师。 没记错的话,那个女蛊师早就在几个月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失踪了。 根据探子来报,是死了,尸骨无存。 傅宁月手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很快,银戈就来不及细想这些了,她发现,傅宁月要把蛊虫种到她的体内。 “你要做什么?” 没来由的慌乱令银戈想要后退,身后就是墙壁,她根本退无可退。 这种蛊虫一看就是引人蛊,哪怕时效不长,种在体内也够她受的了。 身为一国公主,从小就和蛊虫打交道,银戈宁愿傅宁月对自己一顿严刑拷打,也不愿意昂种下蛊虫。 一旦蛊虫被种到身体里,就意味着她将会失去对你离的控制权,从此之后,就只能沦为傅宁月的傀儡。 这个女人,实在够毒! 现在的银戈总算是明白傅宁月方才说自己一定会帮她是为什么了。 即便她不开口答应,傅宁月也能利用引人蛊让自己开口。 “公主殿下,冒犯了。” 傅宁月微微一笑,将蛊虫拿了出来。 银戈心头一骇,在她看来,这一句公主殿下实在太过讽刺。 如今的自己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罢了。 傅宁月这是想要羞辱她! 眼看着蛊虫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银戈别过了脸,惊声道:“我没法儿帮你,这些蛊师体内的蛊虫不是我种的,我也没有这个权利和能力帮你。” 到现在银戈也不清楚,傅宁月为什么一定要弄清楚解除这种蛊虫的办法。 还是说,她身边有人种了那个蛊! 这一瞬间,许多事情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尤其是那个常跟在自己王兄身边的女蛊师。 根据银戈自己调查的消息,女蛊师就是王兄派到大戚来勾搭大戚杨家大公子的,最后不知怎么失败了,人从此一去无回落得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那样厉害的蛊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况且,听说杨家大公子也没什么特殊的症状。 女蛊师投靠了傅宁月! 脑海中生出这个惊人念头的瞬间,银戈深吸口气,再看傅宁月的眼神就变了。 她早知道这个女人不一般! “你身边有我王兄的人!” “殿下,现在说这个,恐怕迟了吧。 傅宁月面不改色,就要把蛊虫种在银戈体内,千钧一发之际,银戈陡然拔高声音道:“我有办法。” 傅宁月手上一顿,蛊虫停在了半空之中。 第827章 第827章 对上傅宁月的笑脸,银戈忽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还不能发作,她咬了咬嘴唇,将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眼看着傅宁月还没有收手的打算,银戈知道,她这是要听到了办法才会收手。 银戈道:“这个办法我只是知道,但是我不会做,如果你手下真的有人需要这个办法解蛊的话,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人最好。” 傅宁月撇了撇嘴:“殿下不如少说废话。” 银戈嘴角抽了抽,她话还没说完呢,“想要用其他的方法解蛊,说简单也简单,但同样也很危险,需要两个相同血相的人将血换干净,血换完之后,蛊虫自然而然的就进入到了另外一个人体内,被下蛊之人,自然就安全了。” 傅宁月面色微沉:“那另外一个人呢。” “另外一个人要承受十二个启辰的钻心剜骨之痛,直到死去,因为蛊虫会察觉到被下蛊者的变动,便会不受控制的攻击被下蛊之人,知道破体而出,这期间,还不能将蛊虫取出来,否则蛊虫会自觉自杀,还会加剧换血者的死亡速度。” 傅宁月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旁的清海与林夏师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不就意味着,如果想要救楼纱菱,就要用别人的性命来换么。 平心而论,傅宁月是想救楼纱菱没错,但用无辜者的性命来换,她下不去这个手。 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弄清楚。 “你方才所说的血相,是什么?” 银戈不想说,然而傅宁月手中的蛊虫还没有放下来。 迫于傅宁月的淫威,她只能道:“我们北疆有国师,他以星石试炼,研究得出每个人的血相不相同,就像你们口中所说的滴血验亲,就是不准的。” “即便是亲生父子,孩子也可能继承了母亲不同的血相,这就导致两人的血可能没法儿相融,但二人的确是亲生父子没有错,目前为止国师算出,人之间一共有四种血相。” “只有相同的血相换血才能救到人,反之可能不仅没有效果,还会害死那个人。” 林夏师听的认真,不等傅宁月开口便问:“这血相,你们国师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银戈默了默,才冷着脸道:“杀人取血,以上千人的性命做研究,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傅宁月眯了眯眼睛,面上多了两分戾色:“如此实嗜杀之人,竟也能被你们北疆称作国师。” 原以为银戈会反驳,出乎意料的,得到了她的附和 “我当然也知道他嗜杀成性,并非什么好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国师的确有不小的本事,倘若没有他,蛊虫也不可能重新面世。” “再者,你们不知道,国师至今,已有两百多岁。” 林夏师第一个开口:“绝无可能,人活一百岁就已经是稀奇长寿了,怎么可能活两百多岁,岂不是成了老妖精。” 第828章 第828章 哪怕是他的师傅,也不过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罢了,这还是在药物调理的作用下,才面上维持住了老头儿该有的样子。 师傅曾经说过,人活的越久,身体里头的东西就会越发的没用,还会干枯,就像人的皮肤一样,活了八十岁,皮就已经往下耷拉了。 一百多岁,除非胖的厉害否则就是皮包骨。 活到两百岁,不是老妖精是什么。 听到林夏师对国师的称呼,银戈只是笑了笑,“若是你们看到了国师,定然会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不仅是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老妖怪,反而十分年轻,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林夏师感到再次震惊的同时仍旧还是不可置信:“既然已经活了200多岁,那就更不可能只是30出头的样子,说不定你们这个国师就只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罢了。” 银戈看向傅宁月,见她一直没有说话,笑着问:“你也是真的想的么。” 傅宁月轻瞥了她一眼,没有多问,“殿下还是继续说下去吧。” 对于北疆的这个国师,前世,傅宁月略有耳闻。 只听说北疆的国师神秘强大,会许多常人不会的稀奇古怪之事,更多的,就没有了。 当时的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逃跑这件事上,哪里还会注意到北疆的这些事。 “你真应该学一学你的主子,她就比你沉得住气。”银戈笑中含着讽刺,迅速的的扫一眼林夏师,又继续道:“北疆的历代王都有画像记录,国师虽然不是北京王室,却也是北疆与王同尊之人。” “我父王曾经带着我和母后去看过那些画像,其中,就有这位国师,他经历四代北疆王,听我的父王说他从小的时候看到国师时,他就长现在这个样子,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相貌仍旧没有一点变化。” “我并非是要危言耸听恐吓你们,国师的确不是常人,还有传闻说,他是仙人。” 倘若不是国师的存在,北疆也不可能在百年前战败损失惨重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甚至强盛到百年前从未企及的地步。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听着银戈的话,她忽然道:“你似乎对国师十分了解。” 这种了解,并非是推崇。 哪怕银戈的话语之间没有一句话是贬低北疆这位国师的,傅宁月依旧能感觉到她对这位国师的态度。 或许是说起这位国师相貌不变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又或者,是方才林夏师骂了一句北疆国师是老妖精,银戈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还露出了几分附和的意思来。 银戈弯了弯唇,赞了一句:“你很聪明,如果你是北疆的人就好了,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我很庆幸,我没有生在北疆。” 这话什么意思,几人不言而喻。 银戈也不恼,笑道:“我的确很了解国师,不怕你们知道,我恨不得能杀了他,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她的母亲,曾经因为一句话,就被国师打上了妖女的名头,被烈火焚烧而死。 第829章 第829章 傅宁月和林夏师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猜测:“你恨你国师!” 银戈说出这种话,很难让人不往那方面想。 银戈低下了头,漂亮的指甲紧紧的扣着掌心,眼中恨意浓烈:“是啊,我恨他。” 在北疆,她从来不敢说出这种话,哪怕是对着自己最爱的王兄也是守口如瓶。 银戈清楚释爻的野心,他想要那个位置,那就一定会想要国师的支持,如果能拉拢到国师,任凭她的父王再生几个儿子出来也争不过释爻。 想到释爻,银戈勾了勾唇。 大约是因为人是自己亲手杀死的,银戈也并不觉得惋惜,一开始,她当然是伤心的,不过人总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就抛下自己的一切。 从前她愿意听释爻的话,是觉得王兄算是一个依靠,直到明白释爻将自己看做了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的那一刻起,银戈心里就再也没有了这个男人的位置。 她这个人吃不得亏,自己喜欢的,就一定得喜欢自己。 释爻不值得,那自然就没有留存于世的必要了。 此时此刻的银戈还不清楚,当初她让厉宁动手杀死的不是释爻,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 抬头,对上了傅宁月的眼睛,银戈轻笑:“傅姑娘,不如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我们来合作如何?” 她现在是逃不了了,与其被送给大戚的皇帝,还不如落在傅宁月的手里。 想来,这个宁远侯府的秘密也不少。 一个千金贵女,会他们北疆的蛊术也就罢了,身边甚至还留着她王兄的人。 不止于此,还有那个姜执栩,抓到她这个敌国公主,第一时间竟然不是交送给景帝处理,而是带回到了宁远侯府之中。 银戈纵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却可以确定,宁远侯府有秘密。 这个秘密,或许就在眼前这位大小姐的身上。 傅宁月扬了扬眉梢,见银戈心态如此乐观,不由的一笑:“公主殿下倒是看得开,只不过你现在是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 银戈耸了耸肩,丝毫不惧:“自然是因为,我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了。” “是么,不如殿下说一说,我想要的是什么?” 银戈目光直直床进傅宁月的瞳孔之中,似乎是在搜寻心中想要的答案。 然而,眼中的探究不过是个幌子,她冷冷道:“让我猜一猜,或许,你们宁远侯府是想要这大戚的权。” 这句话真的就只是猜测。 大戚的文武百官就像他们北疆的贵族一样,争来斗去也不过就是一个目的——权利。 她这个答案,十分笼统,可十之八九是错不了的。 傅宁月淡淡扫了眼银戈,“殿下怎么也学会投机取巧了。” “我也不过是想要为我自己求得一线生机罢了,傅宁月,我不想成为你们大戚的俘虏,但我可以为你做事,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 “殿下不必浪费口舌了,我不信你。”傅宁月毫不犹豫打断她的话,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救下楼纱菱。 人还在昏迷之中,倘若不是林夏师用了很重的迷药,这会儿人只怕被她自己用两只手给抓死了。 第830章 第830章 银戈噎了噎,还是不甘心:“你难道知道血相要如何来算,留下我,我会对你很有用处的,恐怕你们还不知道吧,当初刺杀我王兄的那位郡主,是被我用蛊虫控制的。” “我的蛊术在北疆虽不是顶尖,却也是少有人能敌。” 为了自己的生命着想,银戈尽力的推销着自己。 殊不知,她这番话反而是给傅宁月提了个醒。 “公主还不知道?” 银戈疑惑:“知道什么?” “我知道厉宁是被人控制的,只不过,当初她也并没有杀死释爻。” 银戈面色一惊,不可置信道:“绝不可能。” 她的蛊虫虽然没有各个长老那么厉害,在蛊师之中已经算得上名列前茅,释爻在毫无防备之下,心脏被扎出了一个窟窿,怎么可能会不死呢。 “我亲手控制的厉宁,匕首扎进了他的心脏,他绝对不可能活的下来。”银戈仍不敢信。 如果释爻没死的话,现在又在何处? 傅宁月笑了笑,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说给银戈听。 “没猜错的话,释爻应该早就推断出了你的计划,所以早早的用了替身,就在前不久,他还带着人暗中潜入皇宫,试图挟制我们的陛下......” 说完这些,傅宁月看着银戈逐渐变的苍白的脸色一字一句道:“恐怕殿下还不知道,我们大戚如今的君主,已经换了一位,不日,大戚的军队将要前往北疆。” 如果可以的话,傅宁月也不希望有战乱发生。 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怕景帝毫发无损,释爻起死回生也绝不可能再改变了。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国家,保护大戚的百姓,让他们免于成为战败之国的百姓。 北疆人多残暴,一旦大戚战败,那么大戚的百姓就只能沦为北疆的奴隶。 北疆贵族多残暴,每年死在北疆贵族手中的奴隶就有上万。 银戈怔了怔,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脑海中就只有一句话,要开战了。 大戚国力强盛,这次父王派他和王兄过来,和亲为假,借机拿下大戚皇城才是真。 恐怕父王永远都不会想到,他最器重最有能力的一个儿子现在已经死在了大戚人的手中。 这一刻,银戈心中没有一点儿害怕,反而是兴奋。 傅宁月,林夏师和清海看着她眼中逐渐升腾起的光,纷纷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林夏师皱眉,凑过去和清海说了一句:“这北疆公主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听到大戚的军队要打过去,还挺兴奋的。” 清海默了默,老实道:“兴许是觉得,北疆近来强盛,不将大戚放在眼里吧。” “我从未这么想。” 清海的话一说完,银戈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几人一愣,紧接着就听她道:“大戚的国力是在北疆之上的,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这一次,大戚不一定能胜。” 第831章 第831章 “因为你们没有国师。”银戈郑重其事说着。 林夏师乐了,听银戈把这个国师吹嘘的犹如神仙一般,他忍不住道:“这个国师他难道还能呼风唤雨不成?” 银戈深深看了林夏师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不会呢。” 林夏师还想再说,被傅宁月太瘦打断了。 “殿下说这些,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公主殿下是想要帮我们。” 这些话说出口,傅宁月没来由觉得自己好笑。 银戈难道真的会帮他们这个敌对的国家,想想也不可能。 偏偏,银戈应了下来。 她收了方才的笑,语气无比认真:“如果我说是呢。” “殿下不觉得可笑?” “随便你怎么想,我就只有一个目的,杀了国师。” “殿下对国师这般,按理来说,你身为北疆公主,接近国师的机会很多,为何从来不动手。” 银戈自嘲的笑了笑:“你当真以为我没有试过,只不过是从来都没有成功罢了。” “不妨告诉你,我与国师,是杀母之仇。” “我只有九岁的时候,我娘是父王的令安妃,尊贵无比,只在王后一人之下。” 银戈回忆起从前种种,心中对国师的恨意只多不少。 “我的母妃她出身不高,却美貌无双,莫说整个北疆王宫,就是整个北疆,也绝找不出能下比我母妃还要美貌之人。” “九岁那年,北疆有天灾降世,百姓个王宫之中豢养的牲畜和马匹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甚至连百姓都不能幸免。” “国师出关,看星辰,算天命,最后得出也的母妃是妖妃祸世,只要除了我母妃,北疆的天灾就可迎刃而解。” “一夜之间,我的母亲从高高在上的令安妃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妃,从前对我母妃百般疼爱的父王转眼间就将我母妃丢了出去,甚至都不愿意听我母妃的一句辩解之言。” “国师将我的母妃推到了世人之前,生生用发货烧死了她,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在烈火之中哭喊尖叫,可我却无能为力,最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一堆骨头,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国师为我的母亲报仇。” “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释爻的真正目的,想必也知道了我与释爻的关系,不怕你们笑话,我从前的确是真心喜欢我这个王兄的。” 想到释爻,银戈眼神微黯。 来此之前,她也从未想过,自以为是的爱情不过是别人用来戏耍她的借口罢了。 果然,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负心薄情。 尤其北疆王室更甚。 她的母妃死在册北疆王,也就是她那个所谓的父王手中,银戈再也不想重蹈覆辙。 杀释爻时,她心里有一个念头。 如果北疆王室男儿无用,那为什么北疆不能有异味女子做君王呢! 可惜了,鸿鹄大志未展,她就被姜执栩给抓了回来。 眼下,北疆和大戚开战,无疑是她最好的机会。 听银戈说完这一切,傅宁月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让清海一个手刀把人给弄昏迷,又重新把门给关上。 “我说傅大姑娘,你觉得这小丫头的话能信吗?”林夏师问傅宁月。 第832章 第832章 他是不信这个银戈的。 这小丫头和他的那个大哥一样,诡计多端,半点儿好的成分都没有。 傅宁月完了摇头:“我不信。” 就算银戈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暂时还没有和银戈做这笔交易的打算。 “不过北疆这位国师,我倒是很感兴趣。” 可呼风唤雨犹如神仙一般,能活两百多岁的人物,这世上当真存在! 换做从前,傅宁月大概是不会信的。 现在,重生一事再前,似乎由不得她不信。 人死复生,时间倒流的事情都会出现,活两百多岁的老妖怪真的存在,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别告诉我,你打算到北疆去,不要命了。”林夏师斜她一眼。 “我去北疆做什么,深入敌营送死吗。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银戈口中所说的血相一事,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说起正事,林夏师一脸的苦恼:“血相一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也听到银戈说的了。他口中的那位国师可是用上千人的生命才换得了这样的结果,别告诉我你打算抓外面的老百姓来给我研究用。” “我没那么冷血。”傅宁月无奈,“如果血相一事无解的话,楼纱菱该怎么办?” “再等等吧,看我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办法。三天你再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之后我还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的话,你再来找银戈也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 从银戈口中没得到有关于楼纱菱一事有用的讯息,傅宁月打算先回院子里,还没走远,管家匆匆找了过来。 “大小姐,侯爷回来了,此刻大公子,小公子都在,等着姑娘过去呢。” “我这就来。” 傅宁月让林夏师先回去照看楼纱菱的情况,自己则是和清海去了前厅。 宁远侯面色沉沉,听完了姜执栩说的所有事,再看他的账本,一时间沉默无言。 通州的事情,远超他的想象。 “义父,我在想。” 姜执栩话未说完,余光瞥见傅宁月进来,立刻转了话题,“京城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银戈要如何处理,送到刑部还是?” “大哥,银戈我想留着。”傅宁月一脚迈入了正厅之中。 几人顿时看了过来。 “阿姐?”穆笙疑惑不解。 没记错的话,阿姐和银戈之间并无太多的牵扯。 聪明如穆笙,此时此刻都看不透傅宁月的想法。 宁远侯和姜执栩也是如此。 “你留着她做什么?”宁远侯本意是想把人送走的。 毕竟现在京城几文武百官几百双眼睛盯着侯府和顾家呢,就等着他们出了什么纰漏好参他们一本。 把银戈留在府中,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就不是被参一本,被训斥两句的事情了。 “女儿有个朋友,中了他们北疆的蛊,需要银戈帮忙解救,父亲放心,一旦事成,银戈随便父亲怎么处理。” 第833章 第833章 宁远侯还在犹豫。 若是别的,他一定毫不犹豫应了,银戈一人非同小可,在府中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风险。 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自是不好轻易答应。 穆笙看不懂自家姐姐要做什么,见宁远侯犹豫不决,还是帮着开口:“义父,阿姐既是救人,义父就准了吧,人命关天。” 姜执栩也道:“小妹做事一向有分寸,想来这次也是不得已。” 见两个儿子都开口了,宁远侯沉吟片刻,答应了下来。 “宁月,你要知道将银戈留在府上,多少人冒着风险呢,若是要救人的话,就尽快吧。” 宁远侯说着,总觉得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遗漏了。 看着自己一大一小的儿子,再看看沉静貌美的女儿,一时之间又想起来是忘了什么。 他低头皱眉,后又抬头看看宝贝女儿,倒是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宁月,听你大哥说,今早顾南钰来过了。” 厅堂中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在,外头有人守着,也就无所谓名讳上的顾忌了。 傅宁月下意识的去看姜执栩。 温和沉稳的大哥低头默默喝茶,尽力忽略她这道灼热的视线。 穆笙这时候开口了:“阿姐看大哥做什么?” 他就知道顾南钰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竟然趁着他和义父不卖家的时候上门来找阿姐,还摸阿姐的手! 在穆笙心里,只要傅宁月和顾南钰没有成亲,哪怕宁远侯知道了他们两人的事,也一样名不正言不顺,他不会承认这个大姐夫的。 谁让这个大姐夫做事总不大光明磊落。 忽然之间被这父子三人推到了对立面,傅宁月无奈叹一口气,“他是来过了,送了女儿一匣子珍珠后就走了。” “只是来送珍珠的?” 低头喝茶的姜执栩又开口了。 傅宁月撇了唇,瞪向某个从容不迫的青年。 姜执栩捧着茶盏,话是说了,眼神却是一点儿没接上。 穆笙又开口了:“阿姐,不是弟弟要说你,这顾南钰委实过分,若是登门拜访,合该先松开拜帖,见了义父,再来传阿姐,他惊投机取巧,找了个义父不在的时间,这不就是不合礼数么。” 少年风轻云淡的说着,每一句话都是在拱火。 眼看着宁远侯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傅宁月咬了咬牙,心道待会儿父亲出去了,她一定和这俩人没完。 “不瞒父亲,前些日子,女儿与顾南钰有些分歧,他今日是特意来向我低头的,一匣子珍珠,也是赔礼。” “为什么事情起了争执?” 傅宁月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她给景帝下了第二回毒,迅速想了一个借口道:“女儿那日在宫中,想等父亲一起出来,顾南钰觉得危险,执意将女儿送走,女儿不高兴。” 砰! 宁远侯的大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厉道:“胡闹!” 傅宁月低下了头,她很清楚,这一句“胡闹”说的可不是顾南钰,而是自己。 第834章 第834章 “顾南钰这件事做的不错,那日宫变,何等的危险,我要你等做什么,那么多的护卫在呢。”宁远侯语重心长说着,颇有两分担忧过重的意味。 “这件事不能怪他,宁月你实在胡闹,我不是已经让人送你出宫,你竟还要在外头等为父做什么?” 这件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不知道。 释爻带来的人虽然全部解决干净了,兵荒马乱的,难保有什么人会动歪心思,宫中逗留的贵女哪个见有机会离开不是紧赶紧的。 想想她一个人在宫中等着,宁远侯一阵忧心,没来由觉得庆幸,幸好有顾南钰在啊。 不知不觉。训话之间,宁远侯对顾南钰的印象就好了两分。 “宫中危险,你啊你,真是太胡闹了,为父还不知道你偷摸着留在宫里,幸好顾南钰在,你这丫头,为父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你的好。” 打是肯定舍不得的,至于骂嘛,还是舍不得。 小姑娘家家细皮嫩肉胆子小,不像臭小子们皮糙肉厚,木头棍子打个七八下都不碍事儿的,说两句重话指不定就吓哭了,哪里能骂么。 眼看着傅宁月把事情的因由往自己身上揽,姜执栩和穆笙不约而同的想——顾南钰到底有什么好的? 别以为他们看不出来,傅宁月这么说,一来呢能帮顾南钰撇清责任,二来还能提升顾南钰在义父心目中的形象。 今天这件事还能轻而易举的略过,当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傅宁月低着头,任由穆笙和姜执栩眼神交流。 姜执栩:赶紧向义父解释清楚啊,难不成就让顾南钰这么轻松过去了。 穆笙眨了眨眼,将头扭了过来,全当没看见。 大哥真以为他年纪小傻呢,告状这种事呢,适可而止最好了,不然到最后,得罪了阿姐,倒霉的可是他呢。 看着自家弟弟就这么跟个没事人似的,姜执栩一口把茶水喝干净。 弟弟也靠不住啊。 想揭穿自家妹子的“阴谋”然而不敢。 小妹也是有脾性的,他偷偷告状一次就可以了,再添油加醋,小妹就真的生气了。 罢了罢了,且让顾南钰逃过这一劫吧。 “女儿知错了。”傅宁月老老实实低头认错,并暗暗决定待会儿结束之后不理大哥和三弟。 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偷摸告状! “你这话为父都听几遍了。”宁远侯没好气的看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女儿,很想生气训斥两句,思来想去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话:“这是最后一次,莫要再有下回,否则,为父就真的要生气了。” 姜执栩:“......” 穆笙:“......” 就知道义父舍不得多说的。 “知道了,父亲果然最好了。”傅宁月一下子抬头,甜甜一笑,“话说回来,父亲方才和大哥不是再说通州的事,为何我一来,就不说了。” 别以为她察觉不到,她来了之后,大哥愣是转了话锋,陡然提起的银戈。 “这件事啊,你就别操心了。”宁远侯大手一挥,没打算跟她细说,“你目前只一件事。” 傅宁月不解:“什么事?” 第835章 第835章 “老老实实的待在家。”宁远侯没好气的说着,“莫要成天往外跑,也不要总是把不相干的人往家里领。” 这个所谓的不相干的人,除却顾南钰,想来也没有第二人了。 傅宁月能说什么,只能诚然应一声是。 待从正厅离开,傅宁月叫住了穆笙,问他大哥和父亲到底说了通州的什么事。 傅宁月其实很想直接去问姜执栩,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事,那些恍若梦境一般的前世今生。 可是她不敢。 如果大哥真的知道了,他为什么不怪自己呢。 说到底,侯府最后的下场,都是拜她所赐,她才是罪魁祸首。 穆笙看着忧心忡忡的阿姐,叹了口气,温声道:“阿姐,我不能说。” “你和父亲都知道,为何就不能告诉我。” 穆笙抿了下唇,道:“是大哥的意思。” “大哥为何执意要瞒着我。”傅宁月心中有些不安。 穆笙见状,出言安抚:“阿姐也不必太担心了,不论怎么说,大哥都不会害你的,而且他现在做的事,是在帮阿姐。” “我只是怕......” “阿姐,你信大哥就好。” 对上少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傅宁月问不出什么,最后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日,傅宁月当真就不再出门,北疆那边大约也是得到了释爻的消息,探子来报,北疆正集结军士,目的不言而喻。 楼纱菱的状况倒是有了好转的迹象,林夏师决定趁热打铁,又弄来许多草药往她的身体里灌,效果竟出奇的好。 傅宁月在家待的正无趣,想着差人出去寻顾南钰问一问当下的情况,没成想姜家的拜帖递了过来,是姜怜约她明日去逛一逛城南的铺子,她还叫上了林谷一起。 傅宁月正想答应,春若冷不丁畜生提醒:“姑娘还是同侯爷说一声吧。” 傅宁月想到老父亲前几日的嘱咐,老老实实的去请示了。 “哪家的姑娘?”宁远侯有些诧异,看着傅宁月递过来的帖子,更惊讶了:“姜将军家的姑娘,宁月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是那天宫变之时,姜姑娘性子好,还帮了我和阿谷。” 宁远侯笑了,把帖子还给她:“姜老哥的女儿啊性子直爽,眼里容不得沙子,没想到宁月与她倒是投缘,也好,你们几个姑娘家出门逛逛街,买些胭脂水粉的正合适,银子可还够。” 虽说对顾南钰的印象好了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哪怕现在重立新君,只要婚事没落定,那私底下见面,就不行。 “父亲忘了,女儿掌家这么久,哪里会差银子啊,大哥和阿笙的月钱都还是我点头才会发放的。” “我闺女就厉害,行了,你就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人,清海清河那几个,都带上。” 傅宁月点头:“女儿知道了。” 次日一早,傅宁月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南城的胭脂铺子。 第836章 第836章 她已经是出来的早了,没想到姜怜来的比她还要早。 “姜姑娘到的这么早啊。” 下了马车,傅宁月就看到不远处的姜怜。 她身边就带了个贴身侍女,相比之下,她带着两个丫鬟,春喜春若,清海,清河还有清湖,阵仗当真是够大的。 姜怜看着她身边簇拥的人,也惊了:“傅姑娘你这是......要出去找什人么?” 姜怜原本是想说揍人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 傅宁月摇摇头,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是我的护卫,他们是来护我周全的,姜姑娘勿怪,先前我总是被人刺杀,我父亲不放心我,这才给我安排了人。” 姜怜听了解释,轻轻笑了:“原来如此,傅姑娘的事情我倒是听说过,换做是我,频繁叫人盯上,我父亲也会这么做的。” “别姜姑娘姜姑娘的叫了吧,叫我阿怜吧,我家中的姊妹都是这么叫我的。” 傅宁月也不矫情,“阿怜也不必叫我傅姑娘了,叫我宁月就好了,你今日来的这么早啊。” “还好吧,我每日早晨都会起来练武,都成了习惯了改不掉,练完武我就来了,还以为会再等一会儿,没想到宁月你这就到了。” 姜怜还挺喜欢傅宁月这大大方方不扭捏的性子额。 “我也是想着早点到,不过阿谷可能要等一会儿了,她这个人啊,最喜赖床了。” “好啊,宁月,让我抓到了吧,竟然背后说我坏话。” 傅宁月话音刚落,林谷的声音就从二人背后传来,傅宁月眨了眨眼,故作惊讶:“你怎么提前到了,坏了,说话让你听到了。” 林谷伸手就挠她,“竟在姜姐姐面前说我坏话,看我今天不教训你。” 傅宁月直往姜怜身后躲:“阿怜快救我。” 姜怜本身就比二人年纪大,瞧着两人玩闹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拦在两人中间,“好了,在追下去,你们该把我追晕乎了,走吧,这家铺子是我家开的,今日你们看中什么,直接拿走就好,权当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了。” 在姜怜眼里,两人就像她的妹妹。 “姜姐姐这样大方,那我和宁月可就不客气了。” “最好别客气。” 话是这么说不错,傅宁月与林谷也没拿多贵重的,一人选了一对珠花就作罢。 逛完首饰铺子去了胭脂铺子,随便买了一些,三人就去了茶楼。 如傅宁月所料,姜怜一坐下,就问起了那日在宫中发生的事。 “傅姑娘怎么会给人解毒的。” 当天太后与皇后的境况,不是毒就是迷药,姜怜就觉得奇怪。 传闻中跋扈任性,离经叛道的傅姑娘还会医术,还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那么多北疆护卫的面儿动手给太后解毒。 属实是惊人之举… 即便是姜怜自己,有这个本事,也不一定敢有这个胆子。 “也不是我会,因为我也不知近年来多灾多病,家中就养了一位厉害的江湖游医,这位医师十分厉害,平时会制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给我用来防身,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那日竟派上了用场。” 第837章 第837章 姜怜眼眸弯起,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没有,“原来是这样,不过傅姑娘也很厉害了,在那么多北疆护卫的眼皮子底下,竟也敢出手,勇气过人。” “就是啊,我都被吓死了,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宁月你胆子也太大了。”林谷拉着傅宁月手臂,惊叹于她那日的所作所为。 “不过是生死之际逼迫出的勇气罢了,也是让我误打误撞。” 看出傅宁月不想再聊这件事,姜怜适当的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魏家的事。 魏国公夫人与世子夫人同一天死在了释爻的手底下,尸体被抬回到国公府之后停了七天才出殡,新君还赏了国公夫人一等诰命以示安慰。 国公府老夫人和世子夫人的死算是彻底脱离了先前的冷遇,现如今,国公府的三公子和大姑娘都不曾婚配。 三公子魏景之因着老夫人与世子夫人的死被提前叫了回来,现在还在京中。 为表孝心,兄妹二人要守丧。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人盯着二人。 虽说新君册立,祁王算是彻底没了希望,可是一个七八岁的奶娃娃,就算有人的辅佐,这帝王的位置能坐多久还未可知。 更别说如今摄政的那位王爷先前是一个只会与铜钱金银打交道的,当真能管理的好整个大戚么。 仔细想想,祁王也并非是完全断绝了机会。 再加上老夫人婆媳俩算是为了大戚才死的,若是能与这样的人家攀上亲,府上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守丧也没关系啊,两家人先通了气,等孝期一过再定亲,半年后成亲,也完全赶得上。 而先前和魏云如退了婚的人家也成了京城许多人的笑柄。 说到底,京中的官宦人家大多都见风使舵。 “我听说魏家三公子都回来了,先前魏家因为魏云意的事被嘲笑了许久,如今老夫人与世子的死,倒是成了他们重新崛起的契机了。” 林谷对魏家的感观一般,只看当年顾皇后去了不过半个多月,魏家就迫不及待送了当今的皇后进宫,想要取代顾皇后的位置。 还有就是魏云意要害的是她最好的朋友,林谷对魏家就更欢喜不起来了。 “魏云意一人做错事,就害了一大家子,魏家家教,也不过如此。” 姜怜最不喜惺惺作态之人,京城之中,论惺惺作态,假意虚伪,魏家数第二,就没人敢数第一。 “哎,宁月,我好像记得,魏家还曾想让魏三同你相看呢。” “还有这种事!”听了林谷的话,姜怜诧异的看了过来,“据我所知,那魏三算不得多机灵的人,相比之下,在吏部做事的魏大和魏二和他反而不像亲兄弟。” 姜怜先前曾交过一个朋友,比她也就大了一岁有余,经家中议亲之后嫁给了魏二,在姜怜看来,有着四个通房的魏二算不得良配。 好友却不以为意,姜怜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与魏二成亲之后,二人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从前,姜怜还能从好友口中听到一些有关魏家的琐事。 鄙如魏家大姑娘性子温柔沉静好相处,二姑娘嚣张跋扈,为人小肚鸡肠最爱算计,魏大公务繁忙,时常不在府中,大嫂子出身低微,事事小心谨慎,三公子粗枝大叶,像是个没脑子的。 林谷眨了眨眼,有被姜怜的话震惊到,一下子就笑了出来:“我见过魏三,模样也还算俊俏,原来脑子竟然不太灵光,难怪先前兵部尚书李家的三姑娘也拒了这门亲事。” 魏家原本就是打的让魏三先定亲,在边关两年历练后回来再成亲的,再加上内里亏空,挑中的姑娘都是有不少家财的。 第838章 第838章 不过府上亏空的事虽瞒住了不少人,可李家姑娘就是对魏三没那个意思。 这门亲事自然也就没成。 傅宁月轻咳了声,笑道:“我见过的魏三公子是一个不错的人,至于脑子是否灵光,我没瞧出来有什么问题。” 傅宁月也是实话实说。 “宁月你是不知道,我弟弟与魏三曾在一个私塾中念过书,这魏三从未有一次的课业令先生满意的,一张纸上的答案一百个字能错一半儿呢。” “他们那时都已十五六岁,这样的脑子不就是不灵光,再者,他这人还混的很,还气走了私塾中的三位教书先生。” 姜怜对整个魏家都没甚好感,对魏景之这样的纨绔子弟更是没什么好话。 “这......也倒是真没想到。” 她先前看着魏三似乎不是这样的。 姜怜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人长大了也是会变的,兴许魏三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吧。” ...... 本来就只是闲话几句,只是没想到,出了茶楼,竟撞上了魏三本人。 还在孝期,魏三一身黑衣,面色凝重,两眼之下还有乌青之色,显然是因为老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一事憔悴了许多。 三人眼神交汇,默默无言。 魏景之亦是看到了傅宁月。 不远处的姑娘和记忆中的人相比并没什么变化,隔着人群,视线扫了过来,神色淡淡对他点了点头。 听父亲说,这次宫变,傅姑娘还救了太后娘娘,本该是功劳一件,傅家却并未张扬。 一旁的小厮唤了一声:“公子?” 飘远的思绪回神,他对着不远处的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没想到不过半年的时间,京城就发生了这许多事。 小妹没了,祖母和母亲也遇难,大戚和北疆交战在即。 一切都变了。 小厮这时候也看到了傅宁月,再看看公子,嘀咕出声:“宁远侯家最近真是大出风头,不过这傅姑娘十之八九是嫁不出去了,啧啧啧,真是该。” 魏景之深深皱眉,神色锐利剜了小厮一眼:“休要胡言乱语。” 小厮缩了缩脖子,公子去了边关不过半年,变化倒挺大。 从前是个好脾气的,有时也会训斥他,但却远不如现在这样令人畏惧。 “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宁远侯府的不是,就不必跟在身边伺候了。” 魏景之原先想说的是傅宁月,又怕小厮察觉什么,禀报给祖父,话到了嘴边这才改了。 第839章 第839章 小厮努了努嘴,神情微讪,总觉得自家公子有些奇怪。 半年多前也是,二姑娘和傅姑娘有些矛盾,按理来说,自家人应当护着自家人才对,到了公子这儿,反而胳膊肘向外拐了。 莫不是真像二姑娘说的,公子对这位傅姑娘有什么心思吧? 小厮默了默下巴,仔细端详起不远处的少女。 傅姑娘......当真是生了一副顶好的相貌,据说是随了傅姑娘的娘亲。 身份上嘛,其实也是门当户对,傅姑娘名声不好啊,不然的话这么久了,也不能没有一家冰人上门的。 公子不能眼瞎了吧。 这么想着,小厮又陡然转头看魏景之。 再边关半年已有了几分凌厉之态的青年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似乎也没有再往那个方向多看一眼。 小厮定了定心,心道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公子若真是有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他是一定要回府告诉国公的。 魏景之当然也清楚身边的小厮是祖父亲派来的,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太多,又或许是他发现了许多古怪之事,祖父这是借着差人伺候差遣的意思派了一个人来盯着他。 想到这里,青年抬头看了眼天。 已经入秋的天依旧是晴朗的,太阳照在脸上带来无尽的暖意,却始终无法抚平他心中的寒凉。 他从前只知道玩乐,家里的富贵似乎来的理所应当,因为他的姑母是皇后,祖父是大戚的国公,他还有个表哥是皇子。 哪怕他这一生什么都不做,荣华富贵也不必愁。 只是魏景之怎么都想不到,他自以为理所当然的富贵并不是家里人自己挣来的,而是踩着别人家的一地尸骨抢来的! 魏景之从不觉得自己是多正派之人,可凡事都有底线! 小厮本想开口唤魏景之,却发现他面色浓重,心事重重,忍不住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小厮又忍不住往傅宁月那个方向看。 然而方才还在的几位姑娘,此刻已坐上了马车,往东边去了。 “没,想到母亲了。”魏景之敷衍的答了一句。 小厮点了点头,顺口提醒:“小的见你不说话,还以为有什么事儿呢,如今天也不早了,若是再不如大理寺,可就该迟了。” 不错,按照魏国公的意思,魏景之这一趟回来,就不必再走了。 现在的京城,成了傅顾两家的天下,魏老国公自是不乐意看到这一幕,便还是要求魏景之去大理寺继续做活。 跟在顾南钰手下,哪怕顾南钰防备着,只要魏景之自己上心,总能窥出些秘密来。 不错,魏景之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将顾南钰拉下来。 对宁远侯动手,不如先对顾南钰下手。 宁远侯手中十万重兵至今未曾收回,太上皇也不知作何想。 大理寺,顾南钰的公廨之中,魏景之恭恭敬敬将文书递给顾南钰。 这是祖父替他讨来的职位和任职文书。 官职不高,是个从六品的司职。 “倒是许久不见魏三公子了。” 时过境迁,顾南钰再看如今的魏景之,和从前俨然就是两个人了。 第840章 第840章 不必从前的鲁莽直率,只看魏景之的神色就能看得出来,他心里积压着许多事情。 顾南钰自是没有关心情敌的癖好,交代了魏景之两句,就将人打发了下去,态度冷淡,不见从前的“亲厚。” 魏景之早就料到,应了声是就带着文书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祖父为他讨这个职位不过是为了在顾南钰这里安插人手,顾大人怎会再像从前那般。 换做是自己,莫说什么叮嘱的话了,连个好脸色他都不会给的。 傅宁月与姜怜林谷分开之后,去了一趟铺子里。 约莫是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太多,几十家的铺子生意都不大好。 不过好在还不到亏本的程度。 直到她去了酒楼,不见掌柜的,只有伙计上前来迎。 傅宁月疑惑:“掌柜的不在?” 伙计连连点头:“在的在的,去了楼上雅间,新来的伙计不知怎么得罪了客人,掌柜的正在赔罪呢。” “得罪了客人?”傅宁月蹙眉,抬头看向传出争执声的房间,隐隐约约听着,是姑娘家的声音:“怎么回事?” 伙计立刻将事情原委缓缓道来。 “今日来的,是几位姑娘家,头戴着帏帽,也看不清面容,不过身边带着俩奴婢,俩奴婢倒不像她们穿的光鲜亮丽的。” “停。”春喜打断了伙计的话。“这些与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伙计:“大姐儿只管听我说下去就是。” 春喜:“好吧。” “那俩奴婢啊,手上还有伤,伙计端菜的时候,里头的客人让俩奴婢来接,伙计见他们可怜,手上伤多,就自己来,谁知这就惹恼了里头的客人。” 几人:?? “莫不是菜肴撒了?”春喜猜测着。 伙计摇头:“这自然是不能的,依小人之间,那几位姑娘,就是来找茬儿的,谁还没个同情心了,不过端两盘子菜罢了,里头的姑娘刻意刻薄下人的,哎,新来的这个也是倒霉,竟碰着他们了。” “掌柜的打算如何解决?”傅宁月问。 “这几位客人出手大方,掌柜的自然会好好陪着,旁的,小人就不知了。” “小姐,咱们去看看吧,还没见过有人敢在咱们的铺子里找茬呢。”春喜有些气愤。 “姑娘可千万别去。” 不等傅宁月应下,伙计就出口阻拦,“也是小人忘记说了,那楼上的几个姑娘啊,是缚春巷里头出来的,姑娘可千万别去。” 缚春巷! 傅宁月微愕:“那为首只人,可是叫鹭鸢的?” 伙计顿时睁大眼:“姑娘如何直播的!” 傅宁月了然。 说到缚春巷,再到被刻薄欺负的下人,傅宁月就想到了鹭鸢和艳华。 “我去看看。” 正好今天撞上了,她倒是要看看,表弟喜欢的这位鹭鸢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伙计还想再劝,傅宁月就已提着裙摆上了楼梯。 春若转头叮嘱伙计:“今日不论发生何事不许往外传。” 第841章 第841章 伙计点头,自是不敢说的。 靠近雅间,未见到人,声音就传了出来。 “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仗着店大欺客,我们姑娘既说了,直接让阿土来,不知是你们这儿的伙计耳朵不好使,还是根本不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中呢。” “我们到你们这店里头来买些吃食,反倒买了一身气,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今日,掌柜的若是不好好的惩治这个伙计,就莫要怪我们姐妹们不客气了。” 烟花柳巷的女子旁的本事没有,吹枕边风的能力是有的。 何况,去的起缚春巷的男人多富贵,只要他们多说两句,撒个娇,这店里头的生意还能好的起来。 谣言是最可怕的事情。 掌柜的只觉心头恼火,跟这一群蛮不讲理的女人说不到一处去,转头看向为首的白衣女子。 从他进雅间到现在,这位一直没有说话,戴着面罩看不清面貌,掌柜的确定,这人就是这些女子的领头。 这些女子说话时,都会先看一眼白衣女子,显然是在征得她的允许。 “姑娘,这件事,伙计的确有错,姑娘既是客,他就该遵循客人方便,在下已经罚了他半个月的月银以示警告,若是再多的话,恐怕说不过去啊。” 鹭鸢淡淡抬眸,视线自阿土与另外一个可怜女子身上掠过,随后笑了。 “可是我觉得,姐妹们说的不错,我既是来吃饭的因为你们这儿的伙计,吃的不开心了,罚半个月的月钱就算了,未免太不诚心。” 伙计站在掌柜身侧,低着头,身侧的拳头捏紧,不甘又愤怒。 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 “不过呢,我等也不是非要让掌柜的将这伙计如何,只让他跪下,给我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也不必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鹭鸢十分宽容大度的说着。 话音刚落,掌柜的想赶人的念头就更深了。 然而他不能。 铺子经营不好,主家的看到账本是要怪罪的。 伙计闲着忍不住,冲上去破口大骂,掌柜的则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姑娘,让他认错可以,可下跪未免......” “掌柜的,我们都已经松口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啊。”一旁的女子掐着嗓子说到。 鹭鸢面色冷了下来:“掌柜的,你可想好了,得罪了我们,对你们这铺子里的生意可没好处。” 掌柜的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让人下跪认错,实在过分。 俗话说得好,双膝跪天跪地跪父母,旁的不能跪。 这些人可不就是仗势欺人。 砰! 就在这是,房门陡然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个冷面的男子。 众人齐齐回头,掌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主家姑娘身边的一名侍卫,先头因为受了伤,在府上养了许久。 “清海侍卫,你怎么在这儿?” 几个姑娘上下打量着进来的人,眼中溢出了好奇。 唯有鹭鸢,神情微变。 “我奉姑娘之命,请几位出去。” 不明所以的几个姑娘当下就怒了:“这是要赶我们走,你们姑娘是谁啊,有本事叫出来,躲在后头当什么缩头乌龟啊。” 第842章 第842章 这几人都是和鹭鸢一样的清倌人,平日里在楼里接触的男子都是非富即贵的,自然就自视甚高,再加上有鹭鸢在,那就更是肆无忌惮了。 毕竟他们鹭鸢姐姐背后可是有大人物撑腰的,自是没什么可怕的。 “就是,没见过有人上门吃饭还要赶客人走的,你们这就是店大欺客!” 清海眯了眯眸子,眼中冷意下沉:“你们还不配见我们姑娘。” “呦,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们姑娘是公主啊,还是皇女啊,这样大的架子,我看啊。” “好了。”鹭鸢出声打断了那人的话,“宁远侯府千金发话,我等哪敢不从,只不过,还请侍卫大哥转告傅姑娘,今日一事,错本不在我们。” 掌柜的心下一沉,这女子竟知道他们东家是谁。 既知道,还来挑事儿? 看来这些人的目的并不简单。 清海亦是有些吃惊。 他自告奋勇,就是为了防止姑娘和这样的人见面,免得糟污了耳朵名声。 京城里怎么传姑娘的不好,清白名声上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和缚春巷这些女子碰了面,显然就不一样了。 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知道酒楼东家是姑娘! “姑娘千金之躯,恐听不得尔等的污言秽语,若再不离开,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清海的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刀。 鹭鸢身旁的几个女子早就因为清湖口中傅宁月的身份被吓的不敢说话。 现在大戚的大戚,虽是小皇帝坐镇,其实相当于是宁远侯与顾南钰的天下,傅宁月如今的身份,可不就是和公主皇女一样的。 说句夸张的,就是公主见了人,恐怕都都是要客气三分的。 “鹭鸢姐姐,咱们走吧。”有胆小的开了口。 另外几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得罪宁远侯,可不是明智之举。 “走吧。”鹭鸢起身拿起了帏帽,路过清海身边时,又道:“傅姑娘如此势大,莫不是仗着宁远侯如今辅佐天子之威?” 清海顿时眯起了眼,手中的长刀就要出鞘,被掌柜的按了下来。 待几个姑娘离开,掌柜的瞪了小厮一眼:“都是没惹的祸,还不赶紧下去干活儿。” 伙计察觉气氛不妙,赶忙下去了。 今日的事,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一直没敢道出傅宁月的身份,就是为了防止鹭鸢口中所说的猜想。 没想到这女子还挺厉害。 “不知姑娘可在?”掌柜严肃问。 清海:“跟我来。” 隔了两个房间,清海领着掌柜道了,顺道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与她听。 林夏师挑了挑眉:“这么看来,这个鹭鸢似乎就是冲你来的。” 傅宁月纠正道:“她是冲侯府来的。” 流言蜚语最能伤人,尤其是当下这个最为敏感的时间段。 一旦传出她仗势欺人的话,就会有人联想到方才鹭鸢所说。 那么于朝堂上的宁远侯是极为不利的。 第843章 第843章 几个姑娘家走出酒楼,想到酒楼背后的东家竟然是宁远侯府的千金,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埋怨起鹭鸢。 她们原先就是想通过折辱阿土来讨好鹭鸢罢了,见鹭鸢如此刁难那个伙计,虽心有不忍,可谁叫鹭鸢是楼里的头牌。 鹭鸢出事儿了不要紧,背后的那位大人物定然会保她的,她们这些没人撑腰的就不一样了。 一介风尘女子,与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宁远侯府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鹭鸢又如何察觉不出这些人对自己潜藏的怨念,不过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也懒得同这些没眼力见儿的计较这许多。 看着跟在后头,畏畏缩缩的阿土,鹭鸢皱了下眉:“你也不必坐马车回去了,就跟在后头跑吧,生了这么一张脸,倒真是会勾引人,这酒楼里的伙计瞧了你一眼就心生怜惜,你一定很高兴吧。” 阿土听到这话,惊慌失措的低下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鹭鸢冷笑:“敢不敢的我早看在眼里了,赶紧回去给我准备沐浴的东西,若是我回去这些还未曾准备好,你就等着吧。” 阿土心头一天,脸色霎时间白了下去。 从这里到缚春巷,即便是坐马车,还要小半个时辰呢,她让自己跑回去不说,还要提前准备好那些东西。 鹭鸢见她不为所动,心下的厌恶更重:“还冷着做什么,需要本姑娘再和你多说一遍?” 阿土立刻摇头:“奴婢不敢。” 话音刚落,她就提着衣摆,头也不回的就往缚春巷的方向跑。 另外一名与阿土落得一样下场的女子紧紧的捏住了衣角,大气也不敢喘,生怕鹭鸢下一个要刁难的对象就是自己了。 好在,鹭鸢惩治了阿土之后,就将她给忘了,直直上了马车。 几辆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 酒楼雅间,对着街道方向,傅宁月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看完了全程的春喜嫌恶道:“这个鹭鸢,未免太欺负人了吧,从这儿跑回他们那儿,还不得累死啊,哪儿还有力气给她准备这些东西。” 傅宁月叫来清河,嘱咐道:“去好好的查一查这个鹭鸢,看看她背后都与什么人有往来。” 清河领命,很快离开。 这个鹭鸢,到底是谁的人呢? 没想到解决了萧楚临的人间欢,这会儿竟又来了一个。 缚春巷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这些人怎么就喜欢把人安插到那种地方去呢,这也太明显了。 春若提醒她:“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傅宁月挥了挥衣袖,“那就回去吧。” 下了早朝回到侯府的宁远侯面色凝重,不出意外的,与北疆这场大战,他再次被任命为主帅出征。 这是他们一群人深思熟虑,几次商议后得出的结果。 一来是他手上掌握十万大军,而来,如今这种风口上,将兵符交到谁的手上都是一种巨大的风险,仔细衡量下来,倒不如他亲自上阵。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顾南钰那小子,竟还想阻拦他。 宁远侯看得出来,顾南钰之所以不想让他去,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宝贝女儿恐怕是要伤心的。 两国交战,他身为武将,哪儿有往后退的道理。 而姜执栩从通州得来的那个账本,此刻已送到了肃亲王的手中。 这一路回来,姜执栩都没遇上什么刺客,通州那边也没什么消息,恐怕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账本已经不翼而飞。 想来魏家在京城,也风光不了多久了。 第844章 第844章 这样也好,免得他不在京城,还要为女儿的安全担忧。 顾南钰那小子,还是有本事护住人的。 临回府前,宁远侯在出宫的路上与顾南钰说了许多话。 顾南钰的方方面面都是极好的,从头到尾,宁远侯不满意的就只是他的这份“心思。” 心思太深的人,看不透。 经历了宫变一事,他倒是对顾南钰有所改观。 日后如何谁也说不中,索性当下这个臭小子对他的宝贝女儿是真心的。 两人能长长久久自然最好,长久不了,好聚好散也不是不行。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自家女儿伤心。 顾南钰自无比诚挚的应了,并且对他做出了保证。 “无论将来如何,我定会待宁月一如今日,绝不辜负。” 看着眼含星光的青年,宁远侯说高兴也高兴,说不高兴,也有那么点儿不高兴。 他问:“若有违背呢。” “那便叫傅叔将我掏心掏肺。死无全尸。” 宁远侯嗤笑出声:“将来顾大人权势滔天,我这个侯爷恐怕到时候也奈何不了你。” 顾南钰道:“傅叔手中兵权再握,大戚谁敢争锋。” 宁远侯面上一震。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 顾南钰的意思,明显是打算让他一直保留着兵符,只要兵符在手,他的确无所顾忌。 “好,冲你这番话,我就认你这个女婿了。” 顾南钰停下脚步,神色郑重对着宁远侯深深作揖,扬起的眉梢已然日扼制过惊喜兴奋后的结果。 他想,这是与傅宁月确认过心意之外,最令他高兴的一件事了。 能获得心上人家中的认同,准可未来的婚事,这是他一直努力争取的目标。 这一刻,胸腔里似乎都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甜。 顾南钰向来是个沉得住气之人,可是眼下,他却想快点离开,走出皇宫,去寻傅宁月,告诉她自己已经得到了宁远侯的认可。 然而他不能。 若是此刻走开,傅叔大概会收回方才的话。 “臭小子,还装模作样呢,赶紧回去准备聘礼吧,待我得胜归来,就是你与宁月的大婚之日。” 想尽早成婚,这是不可能的。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成婚的时候他是一定要在场的。 出征之日就在眼下,就算是紧赶慢赶,也不可能在三五日之内准备好一切。 即便如此,顾南钰仍旧很高兴。 至少,他与宁月的婚约就此定下了。 景帝至今尚在昏迷,就算他醒了,也不可能反对这门亲事。 至于朝廷重臣,眼下,哪里还有他们说得上话的份儿。 第845章 第845章 回到府中的顾南钰本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安远侯,谁知才出宫就遇上顾玖,从他口中得知了缚春巷一花楼里的几个风尘女子去了酒楼找茬一事。 “已经有人在传,侯爷势大,傅姑娘这是仗势欺人的谣言了。” 尽管人不多,可在京城里头,传开不过几个时辰的事。 没准吃完午膳,这事儿就传开了。 顾肆轻啧了声:“这不是冲着侯爷来的么。” 顾玖又道:“属下已经命人将那些人的嘴堵上,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人再传,眼下唯有花楼里的那几人了。” 顾南钰面色微沉,眼底的喜色覆上一层霜,声音淡淡:“去查花楼背后的东家。” 与其解决几个小喽啰,不如将背后之人揪出来连根拔起,才是最简单。 吩咐完这些,顾南钰去寻了安远侯。 大仇得报的安远侯此刻正坐在侯府后花园的静心湖边儿上钓鱼,过的好不自在惬意。 眼看着顾南钰来了,让身边的小厮去再拿一个小凳子过来给顾南钰坐。 “看你一脸喜色,今儿遇上什么高兴的事情了。” 旁边取来小凳子的小厮悄默默的抬头看了眼顾南钰。 侯爷是从哪里看出来公子一脸喜色的,明明公子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的嘛。 顾南钰坐在安远侯身边,看着平静的姑娘,素来沉寂的心湖此刻因为高兴而漾起波澜,声音中都透着欢喜。 “傅叔答应了。” 身边都是心腹,自然没什么需要避开的。 安远侯听着手中的钓鱼竿都跟着一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当真?” 宁远侯那个老匹夫竟然舍得松口了? 顾南钰轻点下巴,“下朝时亲口所说。” 安远侯连连称奇,还是不敢相信:“他莫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说有什么阴谋呢?”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上回二人在茶楼里头见了面,老匹夫还斩钉切铁的说这辈子不可能把姑娘嫁过来的,这才几个月就改主意了? “儿子我跟你说,你别看他平日里在太上皇很少愣登的,实际上心里门儿清,贼的很,可千万别小瞧了他。” 都是朝廷上几十年的老狐狸了。 顾南钰有些无奈:“傅叔不会用这个来诓骗我,再者,他也只是认可我与宁月的事,其他的,还没有定下。” 安远侯了然:“我就说嘛,他哪儿能有这好心,果然还是想拖着,老匹夫一身蛮力,心眼儿还不少,蔫儿坏的。” 一旦和北疆开战,鬼知道这仗要打几年。 三五年的话,勉强还能等一等。 要是再多,儿媳妇不都等成老姑娘了,他这辈子还能不能抱上孙子啊。 想到这里安远侯啐了一口,“果老匹夫就是老匹夫一点儿都不懂的体贴晚辈,叫人等着他能得什么好处。” 安远侯越想越气,坐在凳子上骂骂咧咧的,连钓鱼的心思都没了。 顾南钰默默站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他迫切的想见傅宁月,就在此刻,就在当下。 短暂的思索过后,他正式的给侯府递过去了拜帖。 第846章 第846章 与此同时侯府之中,傅宁月从宁远侯口中得知了二人今早的交谈。 “为父如今可都顺遂你意了,可还高兴。” 傅宁月不假思索点头:“高兴。” 看着宝贝女儿这幅遮掩都懒得这样的样子,宁远侯叹了口气,十分刻意的道了一句:“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傅宁月本来没觉得不好意思的,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耳热。 “父亲。”她拉着自家亲爹的衣袖撒娇,“女儿还是很想陪在你身边的。” 宁远侯哼了哼,忽然想到先前从下属口中听到的问题,直接就问:“这么说,为父在你心里,比顾南钰更重要。” “这是自然,父亲生我养我,若没有父亲,何来的我呢。” 这话并非是哄了老父亲高兴的,傅宁月承认自己是有些私心,顾南钰与她而言很重要,其实是无法衡量的。 真要计较起来,她只觉得一样重要。 不过这话不能说,说出来要挨骂的。 让她没想到的是,老父亲接下来抛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为父与那臭小子都掉进水里,你救谁?” 傅宁月:“???” 围观的春喜春若:??? 一旁满脸不耐又不好说的姜执栩:??? “......父亲怎么问起这个了?”傅宁月觉得好笑。 宁远侯一本正经道:“怎么,回答不出么,你方才不是还说为父很重要。” 傅宁月默默在心里叹口气,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道出了答案:“女儿谁都不救?” 这回轮到宁远侯疑惑。 傅宁月很快给出了答案:“父亲可是大戚最厉害的大将军,难道还需要女儿去救岂不是斜折损了父亲威严,至于顾南钰,他肯定会水,若是不会的话,就劳烦父亲去救吧。” 宁远侯无奈,抬手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你这机灵鬼,话都让你说了。” “是父亲先说的,不能赖我。”傅宁月耍赖。 几人很快又说起出征一事。 两天之后就是新君的登基大典,再往后两天,就是出征之日。 姜执栩自告奋勇要跟着宁远侯出征,宁远侯本意是让他留在京城。 侯府之中,总要有主事之人,顾南钰要忙朝政,又要忙大理寺的事,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想到了先前就因为家中无人在,妹妹被人欺负,姜执栩一时之间犹豫了。 傅宁月这时候道:“女儿都这么大了,难道还需要别人照顾,父亲和大哥放心去就是了,不必担心女儿。” 如果可以,她希望上战场的人不是父亲和大哥。 君命已下,早就无法更改。 大戚的国土不能让北疆人踏足,大戚的百姓,也不能让北疆人欺辱了去! 她唯一能做好的就是留在这里,帮他们照看后方,与肃亲王一起,准备好充足的粮草,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义父,孩儿也想一起去。” 少年的声音突兀传来,几人看过去,穆笙一脚迈过门槛,撩开衣袍,脊背直挺的跪了下来。 第847章 第847章 看着年纪尚小的养子,宁远侯皱起眉头,满脸的不赞同:“笙儿起来,你不过十四岁,一心读书又不会武,跟着我们去了又能如何?” 姜执栩也道:“父亲说的不错,你是个文人,与我们不一样。” 弟弟这个年纪,这个身板真要是上了战场,定然凶多吉少。 穆笙料到了自己这么说一定会遭到他们的反对,也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回答。 “可是义父不也是十四岁上的战场,大哥跟着义父去戍边的时候,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既然义父与大哥都能行,我自然也可以。” “不成。” “义父且听我说。”穆笙打断了宁远侯的话:“自古以来,男儿保家卫国,有家之前要先有国,我虽文弱,可功夫是练就的,不是天生就有的,孩儿愿意和那些士兵一起训练。” “孩儿从前想,读书识字,将来有一天考取功名,也能不辜负义父的教诲和我父母的期许,可是我的父亲也是死在了北疆人的手下,他们是为大戚而战,孩儿是父亲的孩子,也是义父的孩子,孩儿不愿再躲到你们身后,也不愿躲在京城之中。” 说到此处,穆笙以额贴地,无比坚定的请求:“请义父成全。” 宁远侯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哪怕是听完小儿子的这些话,心中动容,宁远侯仍旧不赞同带着他一起去边境。 他十四岁参军,也是因为家里穷,他想,若是自己死在了战场上,家里还能得一些贴补,虽然养母不善,可养父待他视如己出。 姜执栩,他从小跟着自己练武,身手极好,可穆笙不一样。 他就是天生做文臣的料,真到了上战场那一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宁远侯可不愿意看到自己悉心栽培的养子最后出事儿。 不过看着他如此坚持的模样,宁远侯思虑了许久后劝道:“你若是跟我们去了,你阿姐一人在府中,也没个照应,该如何?” 他很清楚,几个孩子之间的情谊如何。 果不其然,少年犹豫了。 知道义父要再次出征,他就想一同前去,倒是没想那么周全。 果然还是他急躁了些。 傅宁月也并不乐见穆笙跟着去边境,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一个文弱书生,说句难听的话,去了岂不是等于寻死。 “阿笙,你不如就跟我留在京城,监督粮草一干事,正好,我一个人,也做不来这些。” “对对对,你姐姐说的对,这次同为父去的,还有镇远将军,另外还有几人都是随为父一起出征的老将了,你一连刀枪棍棒什么都不会耍的孩子去了,委实不妥。” 经傅宁月一提醒,宁远侯正好有了由头。 见穆笙迟迟拿不定主意,他道:“不如这样,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好了再来找为父说。” 姜执栩:“是啊,阿笙你先考虑考虑。” 穆笙垂下了眸子:“......那也只能如此了。” “行了,别跪着了,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穆笙坐在了姜执栩身侧,顺势问起这次出征的具体事宜。 粮草一事,已经在尽快准备了。 第848章 第848章 有富甲天下的肃亲王在,这些根本不成问题,再者,大戚国库充盈,就算紧急备战也不差任何东西。 除却宁远侯手中一直掌握的十万士兵之外,还有一直被景帝自己握在手中的十万麒麟军,二十万士兵压境,平定北疆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宁远侯麻烦麒麟军符的时候还是挺吃惊的。 麒麟军最初不过三万人,这些年一直未曾露面,宁远侯一直以为早就已经不复存在,没想到只是景帝将其藏了起来,还在暗中扩大了人数,一下翻了三倍有余。 这些年大戚战乱并无太多战乱,也就是边境偶尔有些事情,是以原先许多军士也早就被遣散回了家中。 换成二十多年前的全盛时期,大戚的士兵能有八十万人,并且只多不少。 也正是因此,才能将周遭虎视眈眈的众国镇压。 毕竟除了北疆之外,还有他国一直盯着大戚。 穆笙刚坐稳,管事的接到了安远侯府的拜帖。 这下,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傅宁月的身上。 顾南钰这时候来帖子,肯定不是来看他们的。 接受到他们的眼神,傅宁月低下头,压下心头的雀跃,安安静静的喝茶。 其实她也挺想见顾南钰的。 父亲的认可对她也是同样的重要。 她也是希望自己的心上人能得到家人的认同的。 尤其是大哥和阿笙,大哥还好,总会客气一些,阿笙就不一样了,说话夹枪带棒的,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的君子风范。 看完拜帖,宁远侯目光轻抬,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别有深意的看向了傅宁月。 姜执栩好奇问:“义父,安远侯府送来拜帖做什么?” 虽说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姜执栩打心眼儿里是不大喜欢顾南钰的。 从前他是觉得顾南钰不错,谁知道这人是个会趁机占便宜的小人。 宁远侯轻咳了声,道:“哦,是顾南钰,说午后要登门拜访,来,宁月,你拿着瞧瞧。” 傅宁月接过拜帖,随意的扫了一眼,没觉得有什么要注意的,不大明白父亲为何要拿给她看。 对上两个儿子的异样目光,宁远侯淡定笑笑:“下午既有客来,执栩,笙儿,你们可要把人招待好了,为父下午要去军中一趟。” 他是同意了这门亲事不错,可大儿子与小儿子显然没有。 臭小子想轻轻松松娶走他的宝贝女儿,还得先过两个舅爷的关呢。 意思到宁远侯的意思,姜执栩神情微妙的应了下来:“义父放心,孩儿必定好好招待。” 傅宁月看看大哥,又看看弟弟,眨了眨眼睛,莫名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你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尽地主之谊罢了。”穆笙冷不丁的接过这句话,心里已经再盘算着要如何“审问”顾南钰了。 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得到了义父的许可,这其中必然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第849章 第849章 宁远侯看看自己的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唇角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哼哼,闹腾去吧。 思及此他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出了正厅。 傅宁月笑吟吟问:“大哥,阿笙,午膳还没吃呢吧。” 姜执栩摆了摆手:“我不饿。” 穆笙正襟危坐:“我也不饿。” 傅宁月:“......” 话是这么说,午膳还是要吃的。 简单用过午膳后,姜执栩与穆笙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正厅之中等着了。 为防止这二人有什么坏心思,傅宁月也坐在正厅等着。 姜执栩最初时还劝她,这么坐着不合规矩。 傅宁月只说了一句:“我在自己家里还要被规矩束缚着?” 姜执栩一听这话,当即不吭声了。 是他多想了,既然小妹想见,那就见吧。 正好,有他和阿笙在,正好能防止这二人有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 不错,姜执栩拿顾南钰,是当贼人一样防着的。 顾南钰被管家领到了正厅之中,原以为会看到宁远侯,不想见到的竟是姜执栩和穆笙。 傅宁月的义兄和义弟。 他对上座的人揖手,道了声“大哥。”又称穆笙为“笙弟”。 如今他与宁月的婚事已经被宁远侯承认,这么称呼二人事最正常不过的了。 姜执栩嘴角抽了抽,十分不想应下这声“大哥,”然而义父已经发话了,他能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且让他看看顾南钰对小妹到底有几分真心吧。 “既然顾大人称我一声大哥,那我就厚着脸皮应下了,顾大人请坐。” “大哥叫我的名字就好。”顾南钰态度谦逊,看到傅宁月的瞬间,湛黑的眸子里涌出笑意。 傅宁月抿唇,扼制着唇角的笑意,想着让顾南钰坐自己身边来,谁知姜执栩这时开口了。 “顾大人坐阿笙这里来吧,我作为宁月的兄长,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顾大人。” 姜执栩是不会叫顾南钰的名字的。 顾大人和顾南钰这两个称呼相比,自然是顾南钰更亲密一些。 这小子倒是会顺杆子往上爬。 “大哥尽管问。” 姜执栩瞥了自家妹妹一眼,随后直接问:“不知顾大人与小妹是何时相识的?” 一个是大理寺卿,一个是宁远侯府千金。 就算是在京城,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程度。 听到这个问题,傅宁月微愕,初见时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想,她忽然觉得耳尖发烫。 大哥若是知道她和顾南钰相识是在什么地方,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恐怕会带人去一把火把缚春巷给烧了。 顾南钰亦是这么想的。 哪怕第一次见面是他们所做之事是因为被下了药,并非本意,可做了就是做了。 大舅哥原本就对他颇有不满,若是说了,恐怕会一把火将缚春巷连带着他也给烧了。 再者,他想宁月也不想别他们知道这件事。 第850章 第850章 思来想去,顾南钰便道:“当初侯府设宴,我代表安远侯府前来祝贺,恰巧碰见宁月她。” “请顾大人叫我妹妹的名字。”姜执栩皮笑肉不笑说着。 “大哥。”傅宁月撇了撇嘴,出声提醒。 姜执栩则是皱眉。 顾南钰微微一笑,好脾气的开口:“恰巧碰见傅姑娘被老夫人刁难,我是大理寺卿,便出手帮了一把。” “被老夫人刁难?”姜执栩眉头皱的更深,“小妹,还有这种事。” 他回京之后的一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有一段时间半个多月不曾回到府中,竟也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这种事。 “都过去了大哥。”傅宁月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到底老夫人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她。 穆笙见姜执栩偏了话题,淡声问:“早就听说顾大人性子冷淡,却不想,竟会出手帮一个陌生人。” 难道这其中就没有刻意的心思? 经穆笙这么一提醒,姜执栩才回了神,不过待顾南钰离开之后,他还是要问一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南钰弯了弯唇,并没有隐瞒:“是。” 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穆笙扬了扬眉,有些诧异。 顾南钰此刻视线灼灼,落在了傅宁月身上:“当然只觉傅姑娘聪慧过人,心生好感,这才出手帮忙。” “这么说,你对我妹妹是一见倾心?”姜执栩眯了眯眸子,总觉得顾南钰这话有哄人的嫌疑。 穆笙则是看向了自家阿姐。 换作旁人,听到这话,恐怕要脸红的,自家阿姐真不是一般人,非但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反而还听的津津有味。 啧啧,难怪顾南钰能哄的阿姐开心,寻着机会就说甜言蜜语。 心里还是有些不悦,但先前的不满却是略微被驱散。 顾南钰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确确实实出乎他的意料,同样的,也让他觉得佩服。 是男儿,敢做就要敢认。 畏畏缩缩,只知道欺瞒敷衍,那才是真的令人不耻。 “的确如此。” 说这话时,顾南钰的眼睛仍旧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 傅宁月心里仿佛生出了无数名为甜蜜的枝叶,无端的向四肢开始蔓延。 不过她也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开始腻歪的癖好,赶忙给顾南钰使了个眼色。 姜执栩看着,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真当这屋子里就没有别人了。 “没想到顾大人倒是真性情。”话里话外挑不出错,其实他还是想说顾南钰看中的兴许是她妹妹的花容月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毕竟自家妹子的确聪慧过人,非同寻常。 姜执栩陆陆续续又问了力道问题,顾南钰都一一回答。 完全令人查不出半点不满。 到最后无话可问,又看自家妹妹眼巴巴儿的在这儿等着,姜执栩两眼一闭,简直没眼看,挥了挥手,让两人去园子里逛了。 家中下人的嘴巴都紧,内院里头伺候的人先前也被疏散了许多,只剩下各自心腹,也没有人会敢多嘴但外头去说。 看着自家妹妹与青年并肩而立的身影,午后斜阳的暖光照亮了二人的背影。 这么看,依稀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的般配的。 “义父说的没错,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851章 第851章 穆笙哼了哼:“大哥怎么不继续问了?” 姜执栩无奈:“你且看顾南钰说话滴水不漏,我能问出什么,再者,你姐姐她望眼欲穿的等着,我再问下去,她就要生气了。” 穆笙回想了一下自家姐姐方才的神情,有些憋闷。 “阿姐如此,可是要助长了顾南钰的气焰,若是喜欢,就该将人拿捏在手心才对。” 姜执栩挑了挑眉:“阿笙啊,你这话是从哪里看来的?” “书院同窗给的话本子上写的。”穆笙诚然道:“有女妖精喜欢上了京中贵人,为了嫁给这位贵人,大显神通......” 穆笙说起了话本子的内容,无外乎就是妖精手暖高明,先是表表明心意,再是若即若离,如此拉扯,最后终于牢牢将那男子握在了手心。 姜执栩嘴角抽了抽,没好气道:“哪里来的混书,你如今怎么也看起这些来了。” 什么若即若离,如此拉扯,这哪里是读书的学生该看的东西。 穆笙不以为意:“既是读书,也该有个忙里偷闲的时候,任何东西任何事,都有一定的道理的,这本书的内容虽不怎么样,但妖精的手段着实厉害。” 在穆笙看来,顾南钰与阿姐的婚事眼看着成了已经改变不了的事实,那就得让顾南钰永远的离不开阿姐最好。 如此一来,就不怕阿姐日后被辜负了。 “你啊你,好的不学,尽学这些。”姜执栩更没好气了。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精怪鬼魂之说,都是扯淡。 穆笙耸了耸肩:“只要是好用,能用的上的,都是好的,大哥,你不是如此迂腐之人啊。” 少年想的深远。 殊不知,于顾南钰而言,只要是傅宁月,她不需要用任何手段,现在的他就如同他口中话本子里的达官显贵,如何也离不开傅宁月。 侯府花园里,傅宁月早早的备好了点心蜜饯问起他昨日的事情。 “侯爷说,待他得胜归来,会准许我娶你。” 顾南钰眉眼含笑,深邃的眸子中盈盈光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眼前这张明艳动人的脸。 秋风瑟瑟,眨眼之间,他们已经相识有一年有余。 去岁这时,他还满心担忧,傅宁月的眼睛会看向别人。 现如今的他,再也不必担心了。 “真是奇怪,父亲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想开了。”疑惑归疑惑,傅宁月打心里是高兴的。 春喜和春若在不远处伺候着,哪怕听不到两个人说什么,隔着一段不远的路,也能感受到自家小姐的高兴。 “哎呀呀,侯爷总算是想通了,其实顾大人在京中当真是年轻才俊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了。无论是相貌也好,出身也好,能力也好,恐怕找不出第二人了。” 春喜仔细数着未来姑爷的有点,两手一拍,眼睛放光:“说到底,还是我们小姐厉害,竟能找到这么厉害的姑爷。” 春若点了点头,“没错。” 他们姑娘就是厉害。 一旁站在树底下的顾肆哼了哼,暗道自家大人没出息。 看看只要傅姑娘一句话,大人那表情变的就跟翻书似的,春喜大姐儿的话虽糙,理却是不糙的。 傅姑娘当真是厉害。 从前他还以为大人日后一定会孤独终老,谁曾想,眨眼之间,这婚事都被未来老丈人默许了,还寻了傅姑娘这样厉害的媳妇儿。 这么看的话,他们大人也是有点厉害的。 当然这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否则春喜大姐儿指不定要和他争辩起来。 顾南钰抬头看着天,秋日里的风微凉,头顶偶尔有雁飞向南方,昭示着冬日即将来临。 第852章 第852章 “待登基大典结束,我便去山上猎一对雁回来在府上养着。” 若是天亮了,雁都在南方,就不好寻了。 就算找到,恐怕不是濒临死亡就是瘦的不成样子。 当做聘礼的雁,自然是要最好的。 傅宁月好奇:“你要亲自去猎啊?” 顾南钰点头,声音温和:“当然,关于你的一切,我都要亲力亲为。” 傅宁月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状,“顾大人可真会说话,是不是偷偷去学过了。” “对你,自是不必学的。”顾南钰夹一块儿蜜饯给她,十分真诚的问:“你喜欢听吗?” 傅宁月刚吞下一口蜜饯,听到这话惊的咳嗽起来。 顾南钰忙给她倒水,动作禽肉的拍着她的背:“慢一些,我又不会和你抢。” 傅宁月的脸颊红了,不知是咳的,还是因为他方才那句话。 她瞪了顾南钰一眼,拿帕子擦了擦唇问:“什么叫我喜欢听,顾大人,你莫不是看了什么话本子学来的吧。” 顾南钰:“......” 回头就打发顾肆去马厩。 这些话自其实不用学的,不过却是顾肆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那日他和傅宁月起了争执,顾肆告诉他,女孩子喜欢听这些话。 他便绞尽脑汁想了这许多。 方才也不知怎的,脑子里还没想到,嘴上就脱口而出了。 “......没有,我没学。” 傅宁月不信:“真的?” 顾南钰无奈:“我从不哄骗你。” “那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怪可怕的。” 顾南钰蹙眉:“你听了,不高兴?” 傅宁月想了想,摇头:“也不是不高兴,偶尔听听还是可以的,你若是经常说,就会让我觉得有说甜言蜜语骗人的意思。” 顾南钰了然:“那我不说了。” 他可不想被傅宁月误会。 回头一定打发顾肆去打扫马厩。 顾南钰并没有在侯府停留太久,约莫小半个时辰,他与傅宁月告别后又去与姜执栩辞别离府,一出了侯府的门,就把定好的事情吩咐给了顾肆。 饿着肚子打算回府里吃烧鸡的顾肆瞬间感觉晴天霹雳。 “大,大人,属下最近什么错也没犯啊。” 顾南钰面无表情道:“她不喜欢听那些话。” 她是谁,傅姑娘? 什么话不喜欢听。 顾肆想了想,恍然大悟。 “大人,您说了?” 顾南钰没回答,等于默认了。 顾肆深深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甜言蜜语肯定是没问题的,出问题的一定是大人。 第853章 第853章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永泰郡主厉宁被放了出来,在登基大典这一日。 曾经贵比公主的郡主姑娘,无论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着的贵女,此刻发丝凌乱,衣衫脏污,白净的脸上尽是不知道哪里沾染上的污垢,哪怕只是远远看着,都能闻到一个恶臭味。 长公主带着不少下人前来接人。 看到厉宁如此,下人们虽早有预料,可还是震惊。 郡主什么时候像今天这般落魄过,委实是出人意料,此刻的厉宁没有半点郡主之姿,俨然就是个乞丐。 看到女儿如此,长公主控制不住的哭出了声。 “我的宁儿,这段时间,你当真是受委屈了。”张洪秀没有半点嫌弃,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 厉宁看着头顶有些刺眼的阳光,想来是许久不见天日的原因,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 她眨了眨眼,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耳边响起了长公主的呼唤,她才回了神。 “娘,我出来了?” 看到女儿这样恍惚,长公主更加心疼抱紧了怀里的人,不断的安慰着:“没错,你出来了,娘终于把你救出来了,宁儿不怕,我们出来了。” 厉宁眨了眨眼,看着长公主身后的那群下人。 下人们深知厉宁是个什么脾气,现在看到了她这么狼狈的一面,说不定回府之后就要拿他分出气了,这么想着,一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厉宁这一次并没有在意这些下人,扫视了一圈之后,目光最终看回了长公主:“娘,为何......父亲没来?” 从小到大,厉宁都知道,自己的父母感情并不好。 两人总是吵架,身为公主的母亲会指责父亲做不好一个驸马,也做不好孩子的父亲,而父亲也会指责母亲,说她只会一味的溺爱自己。 其实厉宁已经有些记不清父母是在什么时候分居两地的,她从来都觉得,父亲的心里还是有她和母亲的。 可是为什么,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始终不曾露面,甚至在她出狱这一天,也没有来看自己,难道真的和母亲说的一样,父亲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他们母女的位置吗? 长公主有些诧异,没想到女儿会突然提起自己那个无情的丈夫。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难道要告诉女儿,那个无情的男人从始至终心里都没有她和女儿的位置吗。 可是这么说,女儿定然会无比伤心。 若是不说,难道要瞒着她一辈子。 内心挣扎了不过片刻,长公主就有了答案。 “你父亲他不回来的。” 厉宁诧异追问:“为什么,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为何不来?” “你父亲他就是个混账,罢了宁儿,不必再想他,从此以后,你就当没有这么个父亲吧。” 如果可以的话,长公主也不想告诉女儿这个残忍又无情的事实。 相比之下,与其让女儿一直怀揣着不应当存在的期待,还不如让她永远断了这点子念想。 厉宁浑浑噩噩点了点头,到底没有再追问,尽管母亲这么说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第854章 第854章 她总是要去问一问父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这段时间在里头受了这许多的侮辱和罪,换做旁人的父亲定然急的饭都吃不下了,倒是自己的父亲竟是个例外。 她不甘心。 “好了宁儿不要在想这些没有必要的事情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娘让大夫给你瞧瞧你的身子,这段时间你在里头受苦了。” 说起这个,厉宁忽然想了起来,紧紧的抓着长公主的手腕问:“娘,是不是抓到杀释爻的凶手了,女儿就知道娘一定能还女儿清白的,无论释爻如何,这人都不是女儿杀的呀。” 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厉宁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天的牢狱之灾。 想到自己因为一个北疆人就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之中毫无希望,甚至面临着被斩首的结果,她就对幕后下手之人恨的要死。 让她知道是谁,她定要扒了对方的皮。 长公主有些吃惊:“宁儿,你还不知道?” 厉宁疑惑:“知道什么,女儿还想问娘,是谁替女儿洗刷了冤情,皇帝舅舅是怎么说了,女儿平白无故的被人陷害,皇帝舅舅除却放了女儿,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说法了么。” 听到这里,长公主可以确定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牢房之中还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呢。 “宁儿,你先同娘上马车,回去路上,娘再和你仔细说这些。” 长公主带着厉宁坐上了马车,很快浩浩荡荡的队伍就扬长而去。 长公主并不知道,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名中年男子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身侧的小厮忍不住道:“先生既舍不得郡主,为何不上前同郡主说个明白。” 男人摇了摇头,语气重透着无奈:“我若是去了,也不过是讨人嫌,公主不会愿意看到我的出现。” “可是我看公主还是很在意先生的。” “回去吧,只要宁儿平安无事就好。” 回长公主府的马车上,厉宁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一切,惊的嘴都有些合不拢。 “娘的意思是,皇帝舅舅现在昏迷不醒,把持朝政的是宜嫔生的小皇子!” 她不过就被关了这些日子,京中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现在已经不是宜嫔了,你该称她为太后娘娘。” 厉宁不屑的“呸”了声,“什么太后,不过就是找占了个便宜罢了,明明做皇帝的人应当是祁王哥哥,定然是宜嫔联合了肃亲王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厉宁与祁王的关系一向不错,先前与沈微远的亲事也有祁王从中促成的因由,自然是要觉得祁王登基对长公主府更加有力。 “对了,娘,沈微远呢,他今日为何没来接我?” 在大牢之中时,厉宁担心了除了自己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她好不容易才寻得了一个自己喜欢的小郎君,若是让别的笑脸人捡了便宜去,她真是要怄死了。 长公主原先还有些担心厉宁,听到这话,当下放心了。 第855章 第855章 “你不必担心他,今日沈微远是要过来接你的,被我给拦下了。” 听到这儿,厉宁有些急了:“娘为何要拦着他?” 长公主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说你傻你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激灵,也不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模样,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你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见的了沈微远。” 厉宁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瞬间松了口气:“娘说的是。” 若是让沈微远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厉宁觉得,自己当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女儿如此,长公主又叹了几声:“今日就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这么快!” “是啊,如今肃亲王把持朝廷,一个宁远侯,一个顾南钰相互辅佐,祁王若是想从这么几个人的手中拿回皇位,只怕是难。” 厉宁此刻却不在乎这些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洗漱干净了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她下狱的这段时间,京城里这些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她的,她一定要赶紧将身子养好了,让这些人看看,不论如何,她都是郡主,当今的皇帝见了她都得称呼一声表姐的。 很快,厉宁出狱的消息就传了开来。 吃惊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数人只觉得理所应当。 长公主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儿,景帝还在的话,恐怕能将厉宁给处决了,如今新皇登基,天下大赦,自然也包括厉宁在其中。 今日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厉宁的事情不过是个小石子,落入了湖中激起了点点的波澜就再也没有其他。 直到午后,登基大典彻底结束,顾南钰才得了空。 而傅宁月这时从方嬷嬷还有清河口中得了消息,那鹭鸢背后的人正是魏国公世子。 鹭鸢明面儿上是个清倌,卖艺不卖身,实则早就已经是魏国公世子的人,而那家花楼,也是魏国公世子瞒着夫人创办的,甚至于魏国公都不知道。 魏家还在丧期,魏国公与世子每日愁容满面,先前魏国公还因此病了一段时间,可见是真的因为老妻过世而伤心。 反倒是魏国公世子,表面上装的伤心欲绝,实际上入了夜,就悄悄的瞒着一府的人出了门子,打扮成小厮模样去了缚春巷,从花楼的后门进去,见了鹭鸢。 每每厮混到天蒙蒙亮,才被小厮叫起来匆匆的回到国公府。 四十多岁的人了,精气神当真是不错,一连去了好几日,也看不出几分萎靡来。 除此之外,方嬷嬷还得了旁的消息,也是关于魏国公世子的。 她除却帮着傅宁月管理铺子之外,每日去了街上,和几个府上的丫鬟婆子撞见也会闲聊两句,那日也是巧了,正撞见从前魏国公府的一个婆子。 不知什么原因,那婆子被赶出了国公府,按理来说,被赶出府去的老妇人是很难再找到活儿计的,毕竟他们年老了,手脚没那么利索,和那些年轻的姑娘更是没法儿比。 老婆子的月银还更高,雇一个老婆子的钱,都能买两个一等丫鬟了。 第856章 第856章 谁知那老婆子不仅没有落魄,反而更光鲜了,那衣裳料子看着就跟京中贵妇人家的如出一辙,每天一换,真是奢侈极了。 有人眼热,就打听她最近在哪里做差,老婆子支支吾吾,只说是一家有钱的商户人家。 因着对方从前是魏家的,方嬷嬷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回府的时候恰巧看到那老妇人和自己同一条路,路过桐花巷子,瞧见她进了一个两进的大宅子。 揣着满心好奇,方嬷嬷拿了二两银和附近的人家一打听,才知道这户人家的主家神秘的很,男主人很少露面儿,据说是生意事忙,院子里养着七八个年轻漂亮的美人儿。 一旁的邻家看门的婆子说起这个还啐了一口,“其中几个女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这大秋天的还穿着轻纱招摇,打扮的也不像正经做夫人娘子的,散着头发敞着衣裳,一副缚春巷的花娘做派。” “我看啊,说不定就是哪个有钱人家家养在外头的人,我可瞧见了,里头除却那些个貌美女子,还有个两岁大的娃娃呢。” 听到养在外头的人,方嬷嬷就更觉不一般了,又给了五两银打到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归来的时辰,一般每个月会露面儿三五回,不是初一就是初十,要不就是十五月底。 她便每天都去瞧。 那日晌午,正让她撞见了。 男人裹起的严实,还拿折扇挡着脸,下马车之前身边的小厮左顾右盼,显然在检查周遭有没有认识的人。 方嬷嬷自然认出了对方,不正是魏国公家的世子老爷么。 想当初这位世子老爷还找到他们侯爷,想将一家姑娘许给他们家小子的呢。 想想院子里七八个美貌妇人,再想想京中流传的魏家世子与世子妇人夫妻琴瑟的传谣,方嬷嬷也忍不住啐了一口。 这世子老爷,装的真是活像啊。 恐怕世子夫人死了都不知道,自诩同他恩爱,眼里从没旁人的世子老爷光是外室就养了七八个,还有个两岁大的奶娃娃。 这样的人品行径,当初还想以此为招牌旁姑娘嫁过去,当真是不要脸! 听完方嬷嬷和清河的话,几人已然是呆了。 便是傅宁月,也想不到魏国公世子背地里竟是这样的好色之徒! “养了七八个外室还不知足,竟还专门建了个花楼供自己消遣,呸呸呸,这个世子真是不要脸!”春喜直接骂出了声。 京中富贵人家男子纳妾并不算什么稀奇事儿,稀奇就稀奇在养外室上头,偏偏魏国公世子比个还要厉害。 傅宁月端着茶盏轻啜了一口,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她才又问:“确定那个孩子是魏国公世子的?” 当初魏家人设计陷害他的父亲,这一件事她们还没有还回去,傅宁月自是不会忘的。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虽不能对魏家造成多大的困扰,但能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 方嬷嬷点头:“老奴亲眼瞧见的那孩子追着世子老爷唤爹,绝对不会有错。” 第857章 第857章 傅宁月略一沉默,心中就有了对策。 不过眼下还不着急,父亲与兄长不日就要出征,要解决魏家不急于这三两日。 傍晚时分,穆笙来寻了傅宁月,姐弟二人说了许多的心里话。 “阿笙,不是阿姐非要拦着你,实在是你并非是习武之人,若是上了战场,恐怕也只有拖后腿的份儿。” 穆笙没有否认,他已经想过了,也十分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让他读书还成,习武的话当真是不行。 那日岁有冲动的成分在,却也不是没有真心,但是经家里人的劝解,再加上缓下来的这些时辰他想了许多事情,留在京城之中定然也能帮得上忙。 “阿姐,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我去了战场就一定会拖义父和大哥的后腿,不过我也想好了,书院那边我不想去了。” 傅宁月皱起眉头,面露不解:“为何不去京城这边有我,你只要安心读你的书就行了。” 在他看来,弟弟虽然聪慧过人,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有时意气用事,就像前天一样。 穆笙默了默,诚然道:“其实,我早就不想在书院继续念书了,先生那边也着实没有什么是我能学下去的东西了。” 傅宁月微愕然,想说些什么,看着少年这幅真诚的模样,最后没来由的笑了声:“你们书院的先生要是听到这话,保不齐是要骂你的。” 穆笙也笑了:“先生脾气好,不会骂我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同义父还有大哥说。” “这件事可以不用说。”傅宁月想了想道,“大哥,我不知道,但是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 穆笙点头:“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来和阿姐你商量。” “无妨,这件事我做主了,带到父亲得胜归来再同他说也不迟。” 相比穆笙一心一意的想要跟着父亲上战场,不读书算得了什么,何况他向来不是那种会为非作歹,闯祸的少年郎,傅宁月对穆笙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的。 “倒是有一件事,你提醒我了。”傅宁月想起来自家的表弟杨淮:“父亲今早还差人来同我说让杨淮回到杨府去了,说带着他去边境不放心,我想想也是,舅舅将他留下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等回头,你代我去舅舅家一趟......” 傅宁月交代了穆笙一些事情。 杨淮这段时间在宁远侯麾下还算是老实,至少没有再向以前一样闯祸了,同从前那些纨绔子弟也没从前那般的亲密。 可若是离了军营,就不一定了。 军营里的规律森严,而杨淮回到府上就是主子,自然是不一样的。 转眼就是宁远侯与姜执栩出征这日。 京城中许多百姓官员都来相送,甚至是才登基了不过三日的新帝也登上了城墙,站在万人眼前与出征的队伍挥手致别。 文武百官跟在新帝的身后,看着力量带领二十万大军离开京城的宁远侯等人,神色不免复杂。 大戚与北疆这一仗,还不知会如何呢。 胜自然是要胜的,不过更多的人希望宁远侯是惨胜,如此一来,宁远侯的威望即会大打折扣,他们能分权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大了。 第858章 第858章 当然,还是有不少注重大局之人希望宁远侯能一保往日胜绩,毕竟,国家的利益永远是在个人之上的。 国家国家,若没了国,他们这些官员也不过是北疆人的阶下囚罢了。 宁远侯这一去,承载的是他们大戚人的期望。 百姓们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军,只觉得无比威风。 “又要打仗了啊,不知道咱们大戚会不会赢呢,宁远侯可是咱们大戚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还有姜将军作为副帅,希望那些北疆人听到他们的名号就吓得屁滚尿流。” “那当然了,咱们大戚出动了这么多的士兵,北疆不过就屁大点地方,能有多厉害,听说了么,之前刺杀北疆王子的郡主都被放出来了。” “要我说呀,之前就不应该抓他进去,要是真杀了北疆的王子还是好事一件么,咱们的陛下就不应该罚,应该赏才是。” “谁说不是呢?要是郡主当时就杀了那个人,哪还有后面的事情呀,说到底还是北疆人不知足,竟然想打下咱们大戚。”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他们北疆人从前都是玩虫子的,那些虫子还能蛊惑人心,实在可怕。” “要不然咱们大戚的祖先怎么会去攻打北疆呢,还是他们活该。” “这一仗咱们大戚肯定会胜,侯爷威武,姜将军威武!” 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瞬间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甚至还有小姑娘家往队伍里头丢帕子的。 队伍里的士兵无人拦着,虽说放下的情景与掷果盈车差的远了,到底也算是一份祝福。 今日这一去,他们这些人之中不知有几人能回的来呢。 送别的城门口,傅宁月远远的看着父亲与兄长离去,拧起的眉心涌动着无法扼制的担忧。 希望父亲和兄长能平安归来。 上一世,一切的走向都不曾到今日这般,傅宁月不知道这一条路的尽头是什么。 京中乱的很,她暂时还抽不得身,待她将该除去的人除去了。 “宁月,你想什么呢,我父亲和宁远侯都走远了。” 身侧的姜怜拉了拉她的衣袖,将傅宁月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他们。”傅宁月笑了笑,掩下了眼中的异常。 姜怜没有多想,低声叹了口气:“战场上刀剑无眼,不过侯爷与父亲身经百战,定然不会有问题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傅宁月扯了下唇角,笑看着她:“阿怜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姜怜撇了撇嘴:“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是都到了这种时候,担心也是没用的,原本我是想跟着父亲一起上战场的,可是军中却没有我这个姑娘家的位置。” “我好歹有一身好本事,却没法跟着父亲一起上阵杀敌,若我是个男子——” “即便是女子,也会有机会的。”傅宁月淡淡出口,“大戚从前也是有女官的,未来未必不会有女将。” 第859章 第859章 姜怜愣了愣,听到“女将”两个字的瞬间神情有些恍惚。 “女将。”她喃喃念着,总觉得这是一件十分遥远的事情。 “不知道我能不能等的到。”姜怜自嘲一笑,左手拉着傅宁月,右手拉着林谷,“好了,不必说这个了,今日我做东,城南有一家很好吃的锅子,咱们去尝尝吧。” 入了秋,羊肉锅子这一类的吃食如今也变得愈发受欢迎起来。 傅宁月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可是那家叫周记的羊肉锅子?” 姜怜点头:“没错,是那家,宁月你也去尝过啊。” “路过一次,但是没进去尝过,今日也是拖了阿怜的福了。” 其实傅宁月连路过都不曾有,是因为方嬷嬷先前提过,魏国公世子喜欢吃羊肉锅子,尤其喜欢带着自己那几个外室一起去这家周记,她这才记住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能不能撞见。 若是撞见,那就有意思了。 “羊肉锅子,那岂不是会有味道。”林谷有些顾忌。 “只是咱们几个一起吃,吃完了就坐着马车回去了,不怕有人看见的。” 林谷一想也是,就答应了下来。 三人手拉手就往周记去。 隔着如潮的人群,傅宁月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自上而下。 她略一抬眸,看到了跟在新帝身侧的顾南钰。 顾南钰自然是在看她。 小皇帝要亲自送出征的将士们出城,顾南钰作为朝廷重臣自是要跟着一起,不得离开片刻。 傅宁月并未多留,很快就被姜怜与林谷拉着离开。 小皇帝一直绷着脸,倒不是心情不好,是因为害怕。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坐皇帝,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还要面对这么多威严可怕的大臣,每天都避不开。 尤其是这些人许多都不拿正眼看他,如今却对着他毕恭毕敬,令小皇帝打心眼儿里觉得不适。 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今天亦然。 不过好在,有皇叔和顾大人陪着。 母妃,不,母后说了,顾大人和皇叔是对他好的人,他要听他们的话。 很快城墙下的人群就散开了,小皇帝转过头,看了肃亲王一眼。 皇叔说了,在外人面前,一定要保持着皇帝的威严。 如果害怕的话,就一直绷着脸,不要有任何的表情,这样的话,别人就看不出他在害怕了。 肃亲王轻咳了一声,瞬间读懂了小皇帝的意思:“陛下想来也是累了,既如此,臣便护送陛下回宫。” 小皇帝继续保持着方才的冷脸,轻轻“嗯”了一声。 回宫的路上,骑马走在銮驾前头,感受着四方投来的视线,肃亲王率先开口:“听说,你与傅宁月的事情定了。” 顾南钰表情不变:“舅母告诉你的。” 他口中的舅母,自然就是顾家存留的唯一活口,世子妃了。 在景帝陷入昏迷之后,小皇帝成为继位者,顾南钰便入夜趁乱去见了世子妃。 世子妃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第860章 第860章 顾南钰甚至都不用说话,世子妃就已经恢复了“清醒。” 她唤顾南钰的乳名“长安。” 这是顾皇后给顾南钰取的,寓意也很简单,就是要顾南钰长长久久的平安下去。 二人相认,世子妃也承认了自己和丽嫔的关系,顾南钰便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他会尽快将魏家扳倒,让她重见天日的。 后来,宁远侯同意了他与傅宁月的事,除却告诉安远侯之外,他唯二告诉的人,就是世子妃。 世子妃多年不曾出府,尽管有人替她办事,可消息终究没有那么灵通,即便如此,她听说是宁远侯府的千金,还是高兴。 她认识从前的宁远侯夫人。 那是一个美貌且温柔的女子,世子妃嫁到顾家时,常与那些贵妇人小聚,最喜欢的就是这位温柔如水的侯夫人了。 后来顾家出事,侯夫人还曾出手相助,虽然最终还是没有抵得过皇帝的杀心,但是这份恩情世子不是记住了。 肃亲王后来也去瞧过世子妃一次,得知景帝如今的下场,世子妃的精气神也是越发的好了。 “你是不知道,世子妃是如何形容傅宁月的。” 顾南钰微微侧目。 肃亲王忍着笑意道:“她说,傅宁月一定像她的娘一样是个像花儿一样美貌且温柔的女子,你是这么和世子妃说的?” 顾南钰摇头:“没有。” 肃亲王不信:“你若是不这么说,世子妃又怎么会这么想,顾南钰啊顾南钰,我从前只觉得你眼光奇特,爱好特殊,如今看来,是眼神儿不大好啊。” 傅宁月生了一副好相貌是毋庸置疑的,但温柔,哪里沾边了。 顾南钰不以为意,反而很淡定的开口:“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的。” 肃亲王缩了缩脖子,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果然不假,那敢问顾大人,何时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说到这里,顾南钰沉默了。 肃亲王疑惑,“怎么了,宁远侯不是已经同意了,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就算是现在,告知众人顾南钰与傅宁月定亲,朝堂那些人就算反对,也奈何不了他们。 一个顾南钰,受太上皇之命辅佐新帝,宁远侯手握重兵,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顾南钰道:“侯爷说了,待他归来。” 肃亲王眨了眨眼,不确定的问:“你的意思是,要等这场仗打赢了?” “嗯。”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你就没再争取一下。” “没关系,我可以等。” 肃亲王两眼一闭,忍不住道:“就你这样的,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儿啊,不过没关系,你要是不敢提,本王替你,好歹本王也算是你的长辈。” 顾南钰和小皇帝是一辈的,按理来说,是该称呼他一句皇叔的。 称呼呢,肃亲王是没指望能听上了。 顾南钰连景帝这个父亲都不愿意承认,他这个皇叔也更不必说了。 “由本王出面,宁远侯多多少少能卖我两分面子。” 第861章 第861章 巧也是巧的很,傅宁月和好友这边刚刚进门,魏国公世子后脚就到了。 不过,他与养在外头的外室并不是一起来的,而是分开了,一前一后过来的。 魏国公世子大约是一心都在外室身上,又怕叫人发现他和外头的女人有这么多的牵扯,紧张之余也没有瞧见傅宁月这几人,由伙计领着就进了雅间。 林谷和姜怜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到了雅间,林谷才道:“方才那个,不是魏国公世子么,他竟一个人来吃羊肉锅子啊。” 不怪林谷和姜怜惊讶,无论是什么锅子,那都是要和几个好友,或者是亲人一道来吃,人多热热闹闹的,吃着才叫高兴么。 一个人吃也不是没有,不过就是少罢了。 更别说是魏国公这样的身份,他们家还在守丧期间。 姜怜观察的细致,想到方才魏国公世子行色匆匆,神色慌忙的样子,不免有些奇怪:“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林谷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姜怜这句话勾了过去。 “你们注意到了吗,魏国公世子方才穿的,是暗红腾蛇纹的衣裳。” 林谷恍然:“若不是阿怜姐姐说,我倒是真的一点儿没在意,也是啊,国公府现在不是在守丧期间么,魏国公世子竟穿这么喜庆的衣裳出来,委实是不妥当。” 林谷心思简单,只觉得奇怪,自然没往别的方面想。 姜怜和傅宁月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自有衡量。 “只怕是不简单呢。”傅宁月笑。 林谷疑惑:“哪里不简单啊,不过就是穿了件颜色不妥的衣裳罢了。” 傅宁月抿了下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神秘一笑:“不只是衣裳不对,魏国公世子身边连个小厮都没跟来。” “那又怎么了呢,兴许是魏国公觉着一个人吃锅子,旁边有人看着很奇怪也不一定呢。” 姜怜听到林谷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难怪那天宁月叫我护着你,我今日真是看出来了,林谷妹妹,你是不是傻呀。” “啊?”林谷捧着茶杯,始终不明所以。 “堂堂国公府世子,今日送别出征队伍,连陛下都亲自到了,他这个世子显然不曾到场,否则的话,又怎会这么快从百官队伍中散开。”傅宁月一字一句的替林谷解惑:“再加上他一个人来此,还穿着暗红色的衣裳,种种迹象都表明,魏国公世子今日绝不是简单来吃锅子的。” 大户人家,最讲究的就是脸面了,魏国公府尤其。 就算是魏国公世子一时之间嘴馋了,为了不在丧期落人话柄,大可以让店家外送,反正家中定是有锅子的,偏偏魏国公世子没有这么做。 姜怜点头:“不错,宁月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 林谷更疑惑了:“那魏国公世子是来做什么的呀?” 傅宁月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说不定咱们等一等,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伙计将锅子端了上来。 第862章 第862章 桌子底下,隔着扎实的铁锅放了烧的通红的碳火,锅子往上头一放,待睡烧开,很快汤底的香味儿就传了出来。 傅宁月本身就是个喜欢吃些味好的东西的人,这家羊肉锅子的味道也着实不错,三人一边吃一边聊,倒是十分惬意。 外头秋风瑟瑟,街道的喧闹声仿佛被一层窗给隔绝开来,烫的微微卷曲散发着辛辣味的羊肉被筷子夹了起来,好友们有说有笑,一度令傅宁月有些恍惚。 她想,如果日子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也挺好的。 偶尔能和三两个朋友小聚,有对她好的心上人,父亲,兄长阿笙都在,大戚也在,没有国破家亡,而她还是傅宁月。 真好! “这家的羊肉锅子味道真不错,可是这冰酪就差远了,宁月,我还是喜欢你们家厨房里做出来的冰酪。”林谷一边吃着果子,用手扇出了一些风试图微红的脸颊恢复正常,还不忘惦记着侯府的好吃食。 虽说近两年因为各自的家中事并不是经常来往做客,可侯府冰酪的味道仍旧还存在林谷的记忆中。 “那下次你们来我家,对了,春喜之前学了做点心的新手艺,十分不错,下次带给你们尝尝。” 冰酪这东西只能现做现吃,时间久了,味道就差了。 姜怜听着都对宁远侯府的冰酪产生了好奇:“有多好吃啊,我觉得这家也算不错了。” 林谷哈了口气,笑呵呵道:“这么同姐姐说吧,比宫里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么。” “那我还真是要找机会尝一尝了。” 话音刚落,外头的伙计敲了敲门。 “进来。” 端着几碟子爽口小菜的伙计笑呵呵走了进来,报了菜名儿之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你让小的打听的事儿,小的打听好了,天字一号房里的客人是一家三口。” 姜怜挑了挑眉,有些诧异。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猜到魏国公世子大约是有什么秘密之事不好见人,才安排在这里,可伙计口中的一家三口,真是让她意外至极。 林谷则是连手中的吃冰酪的勺子都跌落到了碗中,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看向姜怜。 她没听错吧,这伙计说的是一家三口! 可魏国公世子夫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伙计还没有说完:“那小娃娃看着两三岁的样子,生的俊俏,夫人也是个极年轻的,瞧着也就二十出头,至于那家的老爷嘛,年纪就比较大了,看着有四十多岁,不过穿的很富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老爷。” 正所谓拿钱办事儿,进门点菜之后,傅宁月给了伙计十两银,让他去打探打探魏国公世子的境况。 伙计没有任何的顾虑,眼看着三位姑娘穿的这样好,身边还有丫鬟跟着,定然出身不俗,小姑娘家家的打探人无非就是为了八卦凑热闹。 放着十两银不赚,伙计又不是傻子。 “你怎么确定那就是一家三口?”傅宁月佯装疑惑问。 伙计轻啧了声,笑了:“孩子叫爹,又叫妇人娘,可不就是一家三口么。” 第863章 第863章 林谷的眼睛瞪的更大了! 魏国公府可没有两三岁的孩子! 难道说,魏国公世子养外室! 这个惊人的猜测出现在脑海中,林谷瞬间就有些说不出话了。 姜怜为保确定,问伙计:“那老爷穿的什么衣裳。” 伙计想了一下:“暗红色的衣裳,腰间还坠了一个成色很好的玉坠子,瞧着很值钱呢。” “我们知道了,你下去吧。”傅宁月把人打发走。 房门再度关上,雅间里只剩下锅子里汤水沸腾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林谷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字一句道:“天呐,魏国公世子养外室,还有外室子!” 林谷的父母感情很好,虽说父亲也有妾室,可她的母亲御下很好,妾室之中无一所出,她自没什么庶出的兄弟姊妹了。 外室的孩子,更是没有。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家,男子养外室,是会被笑话的。 姜怜也暗自吃惊,不过令她更加吃惊的,是另外一件事。 “魏家新丧,这位世子还在守丧期间,竟为了一己之私偷偷跑出来私会外室,如此明目张胆也不怕被人发现么!” 若是守丧,自然是要老实本分。 姜怜本就不喜魏家,如今再看,只觉得鄙夷。 一来,魏国公世子是对老夫人不孝,二来,她是对妻子不忠,更是视家族见面为无物! 傅宁月神色淡淡:“敢这么明目张胆,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若是世子夫人在世,知道所谓“恩爱”的丈夫不仅养了外室,还有孩子,和花楼里的姑娘也不清不楚,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模样。 傅宁月本就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魏家与她有仇,她做不来什么可惜之态,在她看来,世子夫人活着知道这件事才更好。 这样,这件事才能闹的更大,魏家越乱,对她就越发有利。 “我听我娘说过,世子夫人与世子感情不错的,没想到世子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外室都这么大了!”林谷咬了一口刚出锅的羊肉,不禁有些感慨:“你说世子夫人要是泉下有知,恐怕会死不瞑目吧。” 傅宁月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刻了。 事先她有两手准备。 若是今日没有遇上带外室出来的魏国公世子,那么就只能另等时间,既遇上了,接下来,就是要撕破魏国公世子的这层遮羞布,将他养外室一事给捅咕出去。 方才她路过大堂的时候,可是瞧见有几个眼熟的纨绔子弟呢。 既能被称之为纨绔,家世底子是差不了的,与魏国公世子,不是相熟,也是认识。 只要认识,这件事,可就瞒不住了。 很快,大堂里响起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一个身形高大,面容粗犷的汉子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直接在大堂里头喊:“九娘,你在哪儿,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 第864章 第864章 汉子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食客的目光。 伙计见状,忙迎上去,正要开口问他是不是要吃饭,汉子抬脚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喊:“张九娘,你个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贱妇,竟敢背着我在外头偷人,我今日一定要抓到你,别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原本被搅了吃美食兴致导致不满的食客们听到这话,一下子连吃东西品尝的心情都没有了,纷纷竖起耳朵听。 红杏出墙,不守妇道,还在外头偷人! 这可是大热闹啊! 掌柜的一看有人闹事,忙过来拦,谁知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个汉子。 “大哥,我亲眼看到嫂嫂走进这家店的,定然是有人把她藏起来了,既然不在大堂之中,那肯定就在雅间。” 最开始的汉子听到这话,立刻将目光放到了楼上。 掌柜的见状不妙,板起了脸:“你们二位,若不是来吃饭的就快快离去,不要在我这店中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这掌柜的,好生不讲理,我什么时候在你这店中闹事了,我不过是来寻人罢了。”汉子冷哼一声,不顾掌柜的阻拦就往前冲。 掌柜的和伙计急忙去拦。 汉子高大威猛,不知是做什么生计的,力道也大的出奇,四五个人硬是没把人拦下来,更别说后头还有人在拉扯。 “你们就别拦我大哥了。”后进来的汉子垮着个脸,丧气的不行:“我大哥向来老实本分,半年前才娶了新嫂嫂,对,嫂嫂可是没话说,有好的东西都给他,连家中的银子都给她管,谁知道这嫂嫂竟然不满足于此,跑出来跟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勾搭上了。” “我大哥命苦,你们就可怜可怜我大哥吧。” 说到这份儿上,掌柜的还没说什么,一群食客就嚷嚷着开口了。 “我说掌柜的,你就不要拦了,这大哥如此可怜,难道你忍心看着他继续被戴绿帽子。” “就是啊,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这种事,你让人把那娘儿们找到了,事情不就结了。” “可不是么,你还拦着干啥。” 掌柜的恨不得一人啐一口,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到时候真要闹开了,遭殃的是他这酒楼,又不是他们这些人。 然而,就这会儿功夫,为首的汉子就已经冲了上去,下头还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如傅宁月所料,那几个纨绔公子哥就在其中。 既是纨绔,哪儿有不爱看热闹的么,更别说是偷人这种事情了。 汉子一把推开第一间房,惊的里头的人一激灵。 几个喝酒聊天的食客正举杯对饮,汉子道了声不好意思,又去推下一个门。 掌柜的扑了过去。 汉子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可雅间的门,却是让掌柜的扑开了。 “啊!” 女子的尖叫声传出,紧随其后的,是酒杯落地的声音。 “不好意思,找错门了。”汉子淡定说了一句,去开下一个门。 魏国公世子正手忙脚乱的遮脸,生怕被人认出了身份,还不忘呵斥掌柜:“你们酒楼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做生意了不成?” 第865章 第865章 女子见外头这么多人,一把将儿子拉到了怀中,背过身去。 国公府世子抬着手臂,以广袖遮脸,呵斥着掌柜的。 他常逮着人道这里来,掌柜的早就被通过气,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他带来的女子是国公府并不知道的外室,所以他才竭力让人拦着那闹事的汉子。 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加起来,都不是这汉子的对手。 赶在世子方才及时遮住了脸,这些食客应当是认不出他来的。 掌柜的心里藏着几分庆幸,然而往往事与愿违。 几个公子哥之中,还有两位曾经是与魏景之交好的,后来魏景之离京之后,关系疏远,从边疆回来的好友换了个人,好像从此瞧不上他们似的。 反正朋友是做不成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得原则,黄衣公子哥惊道:“这,这不是魏伯父么,您也在这儿吃锅子啊。” 另外一人听黄衣公子这话,连忙附和:“还真是魏伯父啊。” 旁边茫然的年轻人问:“谁啊,哪个魏伯父?” “就是魏国公府世子啊,还能是哪个魏伯父!” 原本都散开的人群听到方才那男人的身份,脚步顿了顿,总觉得有哪里奇怪,疑惑的瞬间,想明白了。 魏国公世子不是还在孝期么,世子夫人不是也仙去了,怎么魏国公世子还跟着一女子一同吃锅子呢? 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魏国公世子心下一沉,蒙着脸催促店家赶人,拒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掌柜的会意,忙叫来伙计赶人,连闹事儿的汉子都不管了。 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几个年轻公子吸引到了魏国公府这边,哪儿还有人注意找人的汉子啊。 站在人群后头的春喜左右瞄了瞄,惊声道:“还真是魏国公府的世子老爷呢,这位难不成是世子老爷的妾室,似乎没听说世子老爷有妾啊。” 凑热闹的人群听到小姑娘的声音下意识的转头,却没看到什么人。 不过这句话倒是令这些人反应过来了。 是啊,世子不是五世子夫人感情甚笃么,还从来没纳过妾呢,世子夫人也是常常以这段恩爱非常的婚姻在命妇圈子里炫耀。 寻常老百姓偶尔也能听到一耳朵。 “天呐,还有娃娃了,都这么大了,这,这难道是外室,和外室子!”黄衣的公子继续拱火。 魏国公世子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要不是怕被这些刁民认出来自己,他定要回头看看是哪几个不长眼的小子竟然这么不识抬举! 小娃娃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直接被吓的哇哇大哭。 女子把孩子抱在怀里,柔声的安抚着。 小娃娃哭的可怜,抗拒着亲娘的怀抱,伸手朝着魏国公的方向:“爹爹,要爹爹抱,爹爹抱!” 小娃娃的身体普通蛇游一般,在女人怀里涌动了一下,就这么窜了下去,跑着去拉世子的衣袖。 世子正被烦的不行,东窗事发的紧张感更是让他心生不安,这会儿听着小娃娃的哭闹更觉得的烦,一把将娃娃挥开。 第866章 第866章 小娃娃被这么一推,直接倒在了地上,哭的更大声了。 魏国公世子到底还是担心自己的娃娃,回头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眼,他再也无路可逃。 “世子啊,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来吃锅子啊。”中年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的门口,看着周遭乌泱泱的一群人,一脸惊讶道:“呦,这么多人,这是赶什么热闹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魏家有着杀女之仇的程首辅。 他不过是刚刚从宫中出来,正好路过这家羊肉锅子的店,听外头的人说里头出了热闹可瞧,程首辅当时并未在意,直到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魏国公世子的名字。 纵然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个好东西,他也动手教训过,从来没有起过杀人之心,谁知道魏家竟对他的女儿痛下杀手。 就算陛下敲打过又如何,现在是新皇登基,太上皇还在宫里头昏迷不醒呢。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今日,就算奈何不了魏家,给他们添点赌也是好的。 “这还捂着脸做什么呢,几日不见,世子倒是风流啊。”程首辅字字见血,一点儿也没客气。 见事情再也遮掩不住,魏国公世子闭了闭眼,最终将手给放下了。 他恶狠狠的剜了程首辅一眼,又瞪了一眼毫无作为的掌柜的,皮笑肉不笑的道:“首辅大人也来吃锅子啊。” 程首辅笑笑:“是啊,我一个人,比不得世子爷你,这是身边添了新人,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距离国公夫人和世子的丧期还没多久呢,这才不到十日吧,恕我直言,世子爷这么做,未免有些令先人寒心了。” 黄衣公子等人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给程首辅竖起了个大拇指。 真不愧是首辅大人,这一字一句的没有一个脏的,偏偏这些连起来真是恍若利刃一般往心里头钻啊。 如果他们是魏国公府世子的话,这会儿该气的牙都酸了。 几人这么想着,默默的退出了看热闹的最前排。 待会儿让世子看到他们几个长什么样,该记恨他们了。 “这几天不劳烦首辅大人费心了,本世子......” 外面的喧仿佛与傅宁月他们这一间不是一个世界。 锅子热腾腾,肉和菜也被煮的翻腾起来,几人这时候再没心思吃锅子了,而是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境况。 林谷轻啧:“真是好巧啊,没想到世子的事情就这么被撞破了!” 她们不过就是趁个热闹出来吃饭而已,没想到撞见了这么个大热闹。 姜怜目光微敛,笑的别有深意:“是啊,确实挺巧的。” 傅宁月也笑:“看来今天咱们的运气不错,日后可以经常约着一起出门。” 林谷频频点头:“好啊好啊,我一个人在家中无聊的紧,我姐姐她最近又不在家中,更没人陪我了。” 林苑的病情反反复复,现在总算是好了不少,最近京城事峨多,林夫人怕刺激到女儿,就带着人去了娘家小住。 第867章 第867章 林夫人的娘家在南方,这时候冷暖适中,是很适合养病的地方。 “阿苑姐姐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可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傅宁月问。 林谷鼓动着腮帮子想了想,最后摇头:“不知道,最快也要年初吧,这样也好,南方暖和,姐姐在那边待着应该会觉得舒服。” 几人又随口闲聊了几句,外头的热闹听完了,锅子也差不多凉了,便准备各回各家。 谁知刚出了酒楼,竟遇上个脸熟的。 “傅姑娘!”沈微远对着傅宁月揖了揖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傅姑娘,真是巧了。” “是啊,挺巧的。”傅宁月淡淡笑了,正要离开,沈微远却先一步开口:“傅姑娘这是刚吃了锅子,不知道这家的味道如何,可否请傅姑娘品评一番,给沈某做个参考。” 一旁的姜怜五林谷当即皱眉。 “沈大人若是想知道,自己尝一尝就是了,何必来问宁月。” 姜怜上前一步,将人挡在了身后。 沈微远是有未婚妻的人,未婚妻还是永泰郡主,如此明目张胆的外大庭广众之下询问傅宁月今日锅子的味道如何,传到别人口中,还不知道要成什么。 姜怜并不觉得沈微远是一个不懂礼数的人,否则京中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对他赞不绝口了。 既不是,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看着陌生的少女,沈微远微愕:“这位是?” 傅宁月笑着拉了拉姜怜:“这位姐姐是姜将军之女。” 沈微远恍然:“是在下失礼了,这位,应当就是林大姑娘吧,在下唐突,还请几位莫怪罪。” “沈大人认错了,我是林谷,林家行二。”面对沈微远的攀谈,林谷的态度也十分冷淡。 “林二姑娘!”沈微远扬眉,眼底的吃惊之色更甚,“当真是抱歉,是我认错人了。” 林谷疑惑:“怎么,沈大人见过我姐姐?” 沈微远解释道:“也算见过吧,林二姑娘和林大姑娘是姐妹,容貌相似,在下认错了人,还请勿怪。” “没事。” “听说林大姑娘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不知......” 林谷听道沈微远问起姐姐,脸色直接冷了下来:“这几天不关沈大人的事了,我们走吧。” 说罢,林谷不在管沈微远是不是还有话说,直接把两人黑拽走了。 留下沈微远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沈微远身边的小厮见状皱眉:“这林二姑娘也忒无礼了,怎么林家的姑娘一个一个的都如此冒犯,还是礼部尚书府出来的呢,真是。” “住口。”沈微远温和的面色罕见的沉了下去,“林家姑娘也是你我能妄议的,再让我听到你说这些,就给我滚!” 小厮一惊,心头跟着颤了颤,忙应下了。 大人素来是个好脾气,几乎从来没见他发过火,更别说这样严厉的训斥了。 沈微远回头看了眼几人离开的方向,淡淡道:“好了,尝尝这家的锅子如何,郡主若是喜欢,就让店家外送过去。” 小厮点头,不敢再说话了。 第868章 第868章 ...... “这沈微远真是奇怪,我原本以为,他是想和宁月你说话,现在看来,倒是想打探林大姑娘的事。” 姜怜垂眸深思。 林谷亦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儿,不过按理来说,我姐姐应当是不认识他才对,他怎么会见过我姐姐呢。” 她姐姐自病了之后就很少出府了,就算是后头病好了许多,偶尔也能出门,有七八个丫鬟婆子跟着,要是遇见了沈微远,吓人定然来报的。 偏偏没有。 “不管他什么目的,日后咱们少接触就是了。”傅宁月凝着眸光,压下其中翻涌的情绪。 “反正我姐姐现在不在京城,不过我看着这个沈大人,总觉得他很奇怪,让人琢磨不透,我可是听说了,郡主被关押的时候,沈大人都没去探过几次呢。” 姜怜:“郡主被关的地方是大牢,别说是沈微远了,就算是长公主殿下也是不允许去探监的。” 林谷恍然:“这样啊。” “好了,天色也都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我也该回去了,要是回去的迟了,我爹该担心了。” 林谷的父亲是礼部尚书,这辈子膝下也就两个女儿,他是打算留着自家的闺女招赘的。 几人各自分别开来。 与此同时,魏国公府中,外头的传言很快传进了府中各人的耳朵里。 魏国公自然也没落下。 啪! 清脆而又响亮的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世子的脸上,力道大的直接将跪在地上的世子打的倒了下去。 魏国公老当益壮,动了动被甩疼的手腕,气的几乎花白的胡子都直哆嗦。 “你这个逆子,我从前竟不知道你私底下竟还有这么多龌龊来往,你母亲才去了多久,你就这么急不可耐的同外头那些女人胡来!” 老国公本就不满意这个儿子,这会儿实在是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过他! 世子爬了起来重新跪好,愣是一句话也没敢说。 “不说你母亲,王氏待你如何,你平日里也是一副与她十分恩爱的做派,如今看来竟都是装出来的,我怎么没想到我生了一个这么会做戏的儿子!” “你把我们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搁!你把我这张老脸的脸面往哪里搁!” 老国公越想越气,直接在他的身上踹了好几脚。 世子硬生生扛了这几脚,抬手道:“父亲,儿子知错了!” “错?”老国公拔高了声音,扭头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发出一声冷笑,“你没错,是我错了,我就不应该生你,你看看你这是穿的什么,啊?” “你做出这种事也就罢了,竟还让程家人黑看见了,想遮掩都遮掩不下去,怎么你是还嫌咱们国公府不够引人瞩目让人笑话是吗?” “......父亲,咱们眼下,还是尽快想出解决之法吧。”世子壮着胆子开口。 老国公这时候也稳住了心神,端起桌子上凉透的茶盏,喝了一精光才是浇灭了心中的怒火:“我且问你,除了那个女人之外还有没有旁人了?” 第869章 第869章 老国公想的是这个窝囊儿子大抵也就这点儿胆子了,应当不会再有旁的乱七八糟的人。 世子的沉默让他一时间没喘上来气儿。 一旁的管家见状忙走过去把人搀扶着坐下来,还不忘安抚:“国公爷您莫生气,世子做这些事想来也有分寸的,您别把身子黑气坏了。” 管家这就是在睁眼说瞎话了。 世子要是真的有分寸,也不会做出这种让国公府脸面无光的事,最重要的,还被人发现宣扬出去了。 酒楼中那么多人,这会儿子,恐怕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了。 “你,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老国公怒气上涌,抬脚又是两下,周遭的下人们眼睁睁看着,拦也不敢拦,话也不敢说。 “父亲,儿子知错了。”世子以额贴底,后悔不已。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带人出去吃饭了,这样的话,这件事兴许还能再瞒一会儿了。 他们魏家的子嗣当然不能在外流落了,先前夫人在的时候,他就在找合适的机会,没想到一朝宫变,夫人就这么去了,与他而言,伤心是有的,可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世子先前就想好了,等再过一阵子,风神声过去了,也快过年了,就把女人和孩子领回家里来,老头子生气归生气,看到自己的亲孙子,总不能狠心下来让他们没法儿认祖归宗的。 万万没想到,总是事与愿违的多。 竟让程首辅那个东西撞见了。 老国公气的还不止这些:“你说说你,既没有做儿子的样,也没有做父亲的样,如儿与万家的所婚事眼看着就能定下了,你这时候弄出这样的流言,万家哪还能再考虑?” 老国公口中的万家正是南阳郡公万家,万家不进家财雄厚,两个儿子更是年少有为,老国公可是舍下了脸皮,再加上妻儿与儿媳妇也算是为国捐躯,万家这才有了松口的意思。 谁能想到,近在眼前的婚约就让这个当爹的黑冲掉了。 说起这个,世子自然心虚。 若不是老国公提起,他根本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父亲,万家,也不见得一定会......”他心存侥幸。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国公一个锐利的眼神瞪了回去。 “祖父!” 外头几个年轻男子陆陆续续归来,正是气魏景之和他的两个兄长,紧随其后的,还有魏云如。 魏大带着几人行了礼,即刻问:“外头现在都说父亲他!” 几人垂眸,看向低头的世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知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有人乱传谣言?” 私心里,他们是不愿相信他们的父亲会做这种事的。 父母多年恩爱在他们看来真真切切,父亲怎么会在外头养人,还有了孩子! 老国公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再看看几个孙子,心里倒是有些安慰。 好在孙子们没一个长歪的。 “你们的父亲,只怕是没脸回答你们这个问题。”老国公冷哼。 第870章 第870章 听到这话,几人心中咯噔一声。 世子被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 这还不算完,看门的小厮急匆匆的来禀:“禀国公,外头有万家来人,说是两日后的赏秋宴,遇到一些事情,要改天再办了。” 世子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都散了。 魏家兄弟三人也齐齐看向魏云如,既担忧又气愤。 老国公早有预料,也不算太吃惊。 京城不论哪个人家,要是听到儿子的未来岳丈是这么个人,恐怕都回觉得丢脸,巴不得一辈子没有来往。 这赏秋宴,不过就是个由头,为的就是两家儿女的婚事。 说是改天再办,这改天是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如儿别担心,京中的好男儿这么多,我们魏家这样的身份,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魏大赶忙安慰妹妹。 明明大妹妹温柔娴静,善解人意,不知怎么的,在婚事上竟这样艰难。 原本定好的婚事,因为魏云意的事被退,后来就再无人登门,好不容易借着祖母和母亲的死带来的荣耀有了往昔之势,没想到这次又被亲爹给连累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 “我没事,还是父亲的事情比较重要。”魏云如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浑不在意。 藏在袖子里的一双手却是死死的绞住了帕子,逼的自己将所有的情绪压回了心底。 “既然祖父说外面的事情是真的,那么那位娘子要如何处理?”魏云如问老国公。 老国公看向不成器的儿子。 后者忙道:“自然是抬回家中做一个良妾,毕竟他也是为我家添丁的。” ...... 这边魏家闹翻了天,外头的风言风语不断,隐隐约约的连缚春巷那种地方也被人“翻”了出来。 “听说了么,魏国公世子啊除了养在外头的外室之外,还同缚春巷里头一家花楼里的头牌娘子不清不楚呢。” 茶楼饭馆之中,魏家俨然成了谈资。 “这话不就是见外了么,什么不清不楚啊,人家那是花钱买个消遣,我可是听说了呀,那家花楼里的头牌娘子叫鹭鸢,貌美非常,却是个清倌人呢。” “我呸,你还真信啊,他们说是清倌人,实际上这些小娘子啊就是为这些达官显贵守着身子呢?” “什么!” 男子的话即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里头竟还有这么多的文章,胡兄,你可不要骗我啊。” 姓胡的男子轻啧了声,道:“我骗你做什么呀,那家花楼我也是常去的,鹭鸢娘子平日里弹个琴,唱个曲呀银子就赚道手了,唯有世子爷去,马房门才开着嘞,还有其他几位清倌人,也都是如此。” “我说呢,这掉在风尘里头的人竟还能守身如玉,啧啧啧,说到底,还是权势和银子最管用。” “啧啧啧,听说世子爷和世子妃感情甚笃,现在看来谣言都不可尽信啊。” “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老国公夫人和世子妃这才去了多久,你没见着热闹吧,世子爷的孩子都满地跑啦,肯定是早就养在外头的。” 第871章 第871章 “姑娘,外头的人就是这么说的,奴婢一点儿也没夸张呢。”春喜将自己在外头听来的话一句一句转述给傅宁月听,还连带着那些人的语气也学了个七八分。 “也不知道国公府现在如何了。”傅宁月看不到国公府现在的光景,不免有些可惜。 她这个人没那么大度,仇人既开始报复了,看不到对方的窘态,这高兴自然就有些打折扣了。 春喜一扬眉,提了个建议:“不然的话就让清海他们混进国公府既打探打探,这样咱们不就知道了么。” 她也想知道呢。 傅宁月抬手就在小丫鬟脑袋上敲了下,“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进去的,想什么呢。” 春喜捂着脑袋,委屈的眨巴眨巴眼:“奴婢就是随口一说嘛。” 清海却道:“属下可以一试。” 傅宁月两眼一闭,无奈道:“你怎么也跟着春喜胡闹起来了,若是有去无回怎么办,行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了。” 春若端着点心过来,忍不住笑:“虽然不知道魏家现在如何,不过奴婢猜测,等到他们把那个女人和孩子接回去,定然会闹个天翻地覆。” “更别说现在外头已经在传为国公世子与花楼里的鹭鸢关系匪浅了。” 养外室没什么,外室有了孩子虽然震惊,倒尚在可接受范围。 可魏家这样的人家,四十多岁的世子,养着花楼里的姑娘,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官宦人家,寻花问柳的不是没有。 可专门养一个瓜蒌娘子的,那当真是丢脸了,魏家还是国公。 傅宁月听着心情好,眼眸微微弯着,声音轻快:“不知道魏国公看到自己的儿子养了七八个外室,又是什么反应。” 春喜:“大约会被气晕过去吧。” 事实证明,春喜猜的没错。 当天晚上,魏家就请了太医入府替老国公诊治,得出的结论是怒火攻心,需要静养调理,不得再与人置气,否则就要危机性命了。 比较年纪大了,受不得太多的刺激,这一串儿接着一串儿的,魏国公的身体再好也遭不住。 整个京城都在看魏家的笑话。 魏太后宫里,一群宫人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即使是被飞来的茶盏打的头破血流也愣是没敢说一句话。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哀家现在在宫里的处境本就艰难,兄长竟还这样胡来,母亲五嫂嫂才去了多久!”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兄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养了外室,还养花楼女子! “太后娘娘,您可别气坏了身体呀。”嬷嬷忧心忡忡的劝。 她冷笑:“身体,我现在还要这副身体有什么用,你看看现在整个后宫有谁把我放在眼里的,宜嫔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捡了漏子与哀家平起平坐!” “家中还这样的不安分,这是要把哀家的脸放在地上踩!” 说到底,她最恨的还是原本属于自己儿子的皇帝之位被一个小嫔妃给抢了去。 嬷嬷见她说起这个,只是叹了口气。 要是她的儿子原本也可以当上皇帝,最后却让小妾的孩子抢了先,她自然也是气的不行的。 “太医那边怎么说?” 终于发泄完冷静下来的太后深吸口气,询问身边的人。 嬷嬷试探这问:“太后说的是老国公,还是太上皇。” 第872章 第872章 皇后坐在榻上轻揉太阳穴:“太上皇。” 嬷嬷:“太医们时刻守在太上皇身边,可是就是不见起色。” 皇后睁开眼,眼眸深黑,暴戾的气息滚动,仿佛无尽的深渊。 “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去北疆的那些人可回来了。” 眼下对她而言,最好的替自己儿子翻身的办法,就是景帝能醒过来。 这样一来的话,宜嫔的儿子最终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还未可知。 是以,她早就派了一群人前往北疆。 毒是出自于北疆,大戚的太医不中用,她就只能寄希望于北疆的蛊师了。 嬷嬷摇头。 哪怕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最快来回也要两个月了,更别说,还要去打探怎么解毒的事情。 外面流言蜚纷飞,太皇太后自然也是清楚的。 她对魏家的事情没兴趣,思来想去,召了傅宁月进宫。 这次,她要正正经经的给她一个赏赐。 傅宁月到的时候,发现宜太后,小皇帝,和丽太嫔都在。 她一一行了礼,被安排坐下之后,太后主动开口,提了赏赐的事。 “我看,金银财宝你也什么都不缺,那就封你和县主吧,赐号清平。” “臣女谢太皇太后恩典。”傅宁月在怔愣的片刻之后,跪下谢恩。 她没想到,太后会突然封她为县主。 这的确和金银财宝不同。 这可是傍身的封号,四品县主,是有封地与俸禄的。 不过有封地的一般都是皇室女,她并非皇室,自然是没有封地的。 宜太后笑看着傅宁月,附和起太皇太后后的话:“难怪太皇太后喜欢傅姑娘,哀家瞧着她这般懂事乖巧,也是喜欢的紧。” 她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太皇太后喜欢就行了。 小皇帝在宜太后的示意下,把早就背熟的话说了一遍。 “傅姑娘是皇祖母的恩人,自当的起县主的称号,那朕就另在赏你黄金千两,南洋新进了一匣子珍珠,也赏给你吧。” 傅宁月照例谢了恩。 她最近和珍珠倒是有缘。 “傅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似乎还没有婚配。”宜太后又提了一嘴。 不是她想说,这话是肃亲王交代的。 太后经她这么宜提醒,也想到了这件事,不过她对女子嫁人一事并不着急,淡淡道:“京中的好男儿不少,得仔细挑一挑,急不得。” 宜太后连连点头:“太皇太后说的是,京中未曾婚配的好男儿的确不少,不过配得上傅姑娘如此身份姿容的,只怕挑不出几个了。” 宁远侯之女的身份就足够尊贵,现在还受封了清平县主,光是这两样,就要去除京中九成九的男子。 剩下的,还得过了太皇太后的眼才行。 傅宁月心理有些打鼓,摸不透宜太后是什么意思。 第873章 第873章 与傅宁月一样茫然的还有小皇帝,他很清楚自己今日到这儿来不过就是把王叔的话复述一遍就行,至于接下来,就没他的事儿了。 听着自己母后与太皇太后闲聊,小皇帝眨了眨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傅宁月。 王叔说了,这个漂亮姐姐人很好的,而且以后是要成为顾大人的妻子的。 不过顾大人年纪有些大,按岁数来说,他该叫顾大人叔叔才对,只不过自己现在是皇帝。 做皇帝一点儿也不好,每天起的很早睡的很晚,吃到好吃的菜式一次还不能超过三回,而且干什么都有人看着,还不如从前做个没人管的小皇子呢。 他想吃多少点心就吃多少点心,还能到处玩儿呢。 现在纸鸢也不能放了,好看的话本子和空竹了,周内侍说,身为大戚的皇帝,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爽快了。 真没意思。 傅宁月这时候也看道高座上小皇帝逐渐放空的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外头内侍匆匆来报:“禀陛下,顾大人求见。” 小皇帝一下子来了精神,顾大人是来拯救他的么! 太皇太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道:“既然顾大人有事,那皇帝就快去吧,朝政重要。” 小皇帝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随后跳下了椅子,这一动作引来了宜太后不悦的目光,小皇帝即刻老实起来,收敛了心底的笑意一本正经走了出去。 待皇帝走后,宜太后歉然道:“陛下年纪尚小,还需要多历练,也亏得有肃亲王在身边辅佐。” 太皇太后兴致缺缺:“人总会长大的,肃亲王也没法儿一辈子帮着他。” 宜太后怔愣了瞬,忽然有点不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 太皇太后则是点到为止,没有再继续说。 傅宁月听懂了太皇太后的意思,不过看宜太后这幅模样,显然...... 御书房。 小皇帝高高兴兴推开门,见到顾南钰就是一副笑脸:“顾大人来的针及时,方才我在太皇太后那里正是无趣呢。” 周内侍轻咳了声,提醒小皇帝注意威仪。 顾南钰亦是严肃脸:“陛下。” 小皇帝垂下眸子,又老实了,走到书桌前,他好奇问:“顾大人有什么事情要说,方才在太皇太后宫里,朕还遇见了傅姑娘。” 他就说顾大人年纪有些大了吧,总是板着一张脸。 连母后都说,顾大人这样的人虽然长的俊,但是总冷着脸会把小姑娘吓跑的,是找不到媳妇的呢。 顾南钰微微扬眉:“是么,那陛下同傅姑娘说话了?” 小皇帝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倒没有,不过太皇太后封了傅姑娘为县主,朕还听肃亲王的话送了许多好东西给傅姑娘。” “嗯。”顾南钰随口应了一声,将折子递了过去:“这是通州前任刺史抄家一案,陛下还是看一下吧。” 小皇帝原本还想闲说两句,没想到顾南钰话锋突转,他还是个孩子呢,这么多事儿,顾大人自己处理不就好了。 顾南钰看出了小皇帝的心思,微凝的眸光映出一片复杂之色 “陛下是不想坐这个位置?” 小皇帝愣了一下,挪了挪屁股:“这个椅子的确有些硬,朕能加个垫子吗?” 顾南钰:“......” “微臣的意思是,陛下难道不想做皇帝?” 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顾南钰的脑袋就要不保了。 第874章 第874章 周内侍心惊担颤的听着两个人的谈话,见小皇帝竟真的认认真真在想,两眼一闭,简直没话说。 小皇帝:“不太想,我想以前自由自在的日子。” 顾南钰轻笑:“以前,你当真自由自在?” 小皇帝点头:“是啊,有点心吃,可以放风筝,还可以和母后在一起,当然自在。”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做了这个皇帝。 顾南钰深知如果不是他们计划了这一切,萧楚渊坐上这个位置至少还要再等十年,或许他会在祁王的算计下活不到那个时候也说不定。 景帝容不下魏家,就像容不下当初的顾家一样。 所以大戚的这把龙椅,祁王绝无可能名正言顺的坐上。 小皇帝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是景帝独一无二的接班人远。 “你可知,太上皇为何要选你?” 这回小皇帝沉默了,母后说过,因为父皇不喜欢三皇兄做皇帝,所以让他来做。 他点了点头。 “你可知,坐上了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 小皇帝犹豫之下点了点头:“要管黎明百姓,要管江山社稷。” 这是他无法推卸的责任。 “可是顾大人,我不想做皇帝。” 周内侍:!!! 这是他一个内侍能听的话吗,陛下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南钰料到小皇帝会这么说,他并没有训斥,也没有教训,只是认认真真的道:“如果不喜欢,以后可以传位给陛下的儿子。” 周内侍:!!! 不是,顾大人,你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陛下才八岁啊! 小皇帝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真的吗,我以后真的可以把这个位置给我的儿子吗?” 顾南钰轻笑:“自然,不过在此之前,陛下要将大戚治理好,不能让百姓饿肚子。” 小皇帝咧嘴笑了:“朕知道了,朕也记住了,顾大人放心。” 等他长大了也像顾大人一样找一个像傅姑娘那么漂亮的媳妇儿。 周内侍:“......” 下次他还是出去吧,这对君臣之间说的话真不敢听。 傅宁月受封县主一事很快传了出去,为她高兴的有,羡慕嫉恨的也有。 不过这件事并未激起太大的波澜,先前听说傅宁月在北疆那么多护卫的眼皮子底下替太后解了毒,就料到人家会被赏赐了。 谁让人家胆子大有本事呢。 相比之下,通州刺史抄家案重新被提起来的事情更让人担心。 通州刺史一家满门抄斩,似乎只有两个女子活了下来,被发卖为奴,被谁家买了去都不知道。 其中最为担忧的,莫过于魏家。 老国公还好,心中虽有担忧,可这件事他们做的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证据。 第875章 第875章 世子就不一样了,他慌的厉害。 因为通州刺史的两个被发卖为奴的女儿,被他给收了,至今还关在花楼里头的暗房之中。 每次他去,除了去见鹭鸢,偶尔也会下去消遣。 没有人知道,先前被那个女人管的厉害,他连一个通房小妾都不敢收,只敢私底下来。 感情不是没有,只是京城达官显贵谁家没有三妻四妾,偏他要守着她一个人,多少同僚暗地里笑话他妻管严。 别看他每次都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也是酸的很。 妻子死了,他伤心了一会儿,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 只是这件事他不敢说啊,若是真的说了,父亲定然会打死他的。 好不容易能将几个外室安顿到家里头,他可不想再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出来,看来那两个女人得尽快处理了。 回到府中当天,傅宁月收到了长公主府递过来的帖子,三日之后,是郡主生辰,长公主在家中设宴,邀请一众贵女。 因着厉宁才出狱不久,这次也并未大操大办,免得厉宁听了那些人嚼舌根子不痛快。 长公主原本的意思是,家里悄悄办了就行,并非是她舍不得银子,又或者是怕人笑话,实在是怕女儿不开心。 谁知道厉宁坚持要办,不请各家夫人,就请同她年纪相仿的一群贵女们。 长公主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小姐,您去吗?”春喜好奇问。 “不去。”傅宁月把帖子放了下去,“你们准备好贺礼差人送过去就是了,就说我身体不适,染了风寒。” 反正外头都有她身体不好的传言,正好算作借口。 春喜应下了,转头去和春若准备贺礼。 傅宁月去看了楼纱菱,她身子倒是好多了,不过有蛊虫的控制,林夏师已经尽力,也只能让她保持微弱的清醒。 银戈早在新帝登基之前被关到了大理寺,这件事肃亲王和皇帝都知道。 把人留在府中无异于埋了颗火药,傅宁月虽想但不能拿府邸上下所有人冒险。 林夏师正在捣鼓药材,见她过来,把手中的春尾花递了过去:“帮我择掉下面枯萎的叶子。” 傅宁月顺手接了过去,按着他说的话做了:“这东西有什么用?” “你闻一下。” 傅宁月半信半疑低头,冲进鼻息间的是一阵浓郁无比的香气,熏的她直皱眉。 “好香,这能做什么?” 林夏师笑道,继续把前面药圃里的春尾花挖出来:“能做毒药,不过倒是能牵制楼纱菱体内的蛊虫,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她体内的蛊虫似乎很喜欢这种香味。” 傅宁月忽然道:“那能做熏香吗?” 林夏师古怪的看着她:“你开玩笑吧,用这个做熏香,不出一盏茶时间,你就得七窍流血而死。” “若是能做的话,我也不会用在我自己身上的,再者,你这么厉害,难道制不出解药?” 林夏师哼哼两声,被戴高帽子戴的也很受用:“制自然是能制出来的,不过,你要用这熏香对付谁?” 凭经验看,每次她要自己做什么药的时候就一定有人要遭殃了。 不知道这次的倒霉蛋是谁。 傅宁月摇了摇头:“没谁要对付,不过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那行,等两天的,我做出来了送给你。” 第876章 第876章 “好。” 傍晚之前,傅宁月和穆笙一起去了铺子里收账本。 穆笙不放心她,定要跟着来,傅宁月索性也是无事,带着人一起去了,正好能教教他如何看账本。 上半年的收盈比傅宁月想象中的要少五分之一。 穆笙一句话就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今年京中乱世频生,我看到许多铺子不是转让就是关门倒闭了,想来也是因为这个,盈收才不比去年。” “不错。”傅宁月笑着点了点头:“没看出来啊,我们阿笙还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呢。” 穆笙没好气的瞥她:“阿姐,这些铺子虽是盈收的,可有几家的利润这才刚过成本不过二成,付完手下雇佣的银钱就没剩多少了,这样的铺子,根本没有开下去的必要。” 利润太低,还要花费精力对账算账,委实不划算。 “可那家杂货铺主要卖的是碳火,手炉锅炉之类,天气冷了这些东西就有销路了,且利润十分丰厚。” 穆笙翻开前头看了,果然是这样的。 “行了,你慢慢看。”傅宁月给他倒了杯茶,起身就要走。 穆笙抬头,神色茫然:“阿姐,你去哪儿?” 傅宁月笑:“我领春喜他们买些点心蜜饯回去,家里的吃完了。” “那我——” “我们阿笙这般有做生意的天赋,就在这儿帮阿姐看看账本吧,等阿姐回来,给你带烧鸡吃。” 穆笙:“......” 原来他不过是阿姐忽悠来的壮丁! 少年嘟囔着唇瓣,无奈道:“阿姐你早点回来,记着带上清海他们,别一个人去。” “放心吧。” 离开酒楼后,傅宁月拐了个弯,去了就近的茶楼。 顾南钰正等着她。 见她来,顾南钰替她把椅子拉开:“我以为你今日不会过来了。” 傅宁月坐下,不解的笑道:“为何,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爽约。” 顾南钰在她对面坐下,幽幽叹了声:“笙弟不是在,从前每次,你与旁人出来,都会把我丢下。” 男人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幽怨。 傅宁月抿了下唇:“我也是没有办法嘛,若是让人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对谁都不好呀。” “你总是这么说,现在能威胁我们的已经不存在了。”顾南钰抬眼看她,湛黑的眸子里多了期待:“便是让人知道又如何?”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他所爱,也是他要娶的人。 也好让那些明里暗里打主意的人歇了这个心思。 “再等等吧,我......还有事。” 魏家一天不除,她就一天不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公主。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她绝不会看错的。 顾南钰心中虽有失落,也并未多说,温声应了:“也好,我都听你的。” 第877章 第877章 “通州的事情已经在调查了,至于银矿一事,我与肃亲王商量过后,决定暗中调查,暂时不好打草惊蛇。” 傅宁月点了点头:“你觉得银矿案幕后主使会是谁?” 从账本,再到魏家的内宅财务,种种迹象表明魏家并不是银矿的真正受益人。 傅宁月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还无法确定。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也并非多神秘,为什么大哥就是不告诉她呢,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顾南钰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无论是谁,私藏银矿都难逃一死,你放心,这些事交给我。” 只要是傅宁月想做的,他都一定会替她完成。 傅宁月笑了笑,替他斟上一杯茶:“那这件事就要麻烦顾大人啦。” 顾南钰也笑:“既觉得麻烦,不如先犒劳犒劳我。” 傅宁月微微睁大眼,没好气的把刚刚倒出的茶水端了回来。 男人继续叹气:“原来我只不过是个不要钱的雇工。” 傅宁月:“......” 她无奈起身,勾着顾南钰的下巴,在男人微扬的唇角落下一个吻:“顾大人原来这么计较。” 顾南钰反手将人抱着坐在腿上,在她的唇边轻吻了吻,随后又将下巴搭在她肩上,发出一声喟叹:“我若是太计较,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傅宁月蹙眉,把他的脸捧起来,笑着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什么。”顾南钰略过这个话题,享受着片刻的静谧时光。 待时间差不多了,傅宁月推了推他的肩:“可以了,我该回去了,不然阿笙要生气的。” 顾南钰有些不舍:“笙弟要怎样才能承认我这个姐夫。” 傅宁月听着他的话有些哭笑不得:“阿笙只是有些别扭罢了,他其实挺喜欢你的。” “是么?”顾南钰有些怀疑。 “自然了,阿笙从前还夸过你呢。” 顾南钰恍然:“所以,他是讨厌未来姐夫。” 傅宁月本想反驳,思索了片刻之后发现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别想这么多了,我回去了。” 顾南钰抱着她站起来,“我送你。” 傅宁月忙摆手:“别,若是被阿笙看见了回去又要闹的。” 顾南钰默了默:“......那好吧。” 傅宁月见他一脸失落,有些好笑的上去揉了揉他的脸:“顾大人,别不高兴啦,又不是不见了。” 顾南钰的俊脸被傅宁月捏的变了形,男人艰难笑了笑。 离开酒楼之后,傅宁月动身带着春喜春若去买点心,不然回去没法儿同阿笙交差呢。 点心铺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又是午后,这会儿柜子上已经卖出去不少。 春喜瞧见最里头的点心,眼前一亮:“小姐,这里有凉糕,咱们尝尝吧。” 伙计听她要吃凉糕,露出了个歉意的笑:“真是对不住几位客人,这最后三份儿凉糕已经被另外一位客人预定了,您要是想吃,麻烦明儿请早吧。” “最后三份吗?”春喜眼皮子耷拉下来。 伙计点头:“不敢瞒客人,的确是最后三份了。” 春若:“那明儿个出来买吧。” 第878章 第878章 春喜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伙计,我要的凉糕呢。” 伙计高声应了:“这儿呢林姑娘。” 傅宁月回头,看到了好友。 林谷这时候也看到了她。 “宁月!” “阿谷!” 林谷过来拉着傅宁月的手:“今日倒是巧了,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你来买点心啊,买什么了?” “买了些百合酥,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是啊,这家新制的凉糕味道不错,甜而不腻,吃起来爽口,就是快秋日里了,凉糕不易买,每次我都得赶早呢。” “是啊,这家生意真不错。” 两人聊着,伙计将装好的凉糕递了过来,“没想到二位客官认识啊,林姑娘,亏的你早定下了,这位姑娘要买,都没啦,等这个月结束,铺子里就不卖凉糕了。” “这么快,先前我还听掌柜的说要再过两个月呢。”林谷吃惊。 伙计赔笑:“这不是因为天气冷的快么,凉糕这东西就是夏日吃的,天气一旦冷了,凉糕制出来就硬了,没法儿卖啊。” “这样啊。”林谷撇了撇嘴,后知后觉想起伙计的话:“宁月,你也喜欢吃凉糕啊,正好,我匀一份给你,本来另外一份也是替我兄长买的,不过他今日正好同我父亲忙着,没空回来,你帮我解决了吧。” 傅宁月大大方方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你若是同我客气,那我就要生气啦,话说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去看账本,和阿笙一起出来的,人被我丢在酒楼里呢。” 还想着同傅宁月一块儿逛繁街的林谷瞬间歇了心思:“那你去吧,我回家了。” 看账本这么累人又枯燥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路上小心。”傅宁月叮嘱完,与她道别后就要走。 林谷忽又折返回来,拉着傅宁月问:“宁月,郡主生辰宴,你去吗?” “我不去,等那日差人把礼送过去就成了。” “啊?”林谷一脸苦恼:“我以为你会去呢,才是应下的,去吧去吧,我也去呢,姜怜姐姐也会去的,你若不去,我们三人不就少了一个。” 见傅宁月要拒绝,林谷拉着她的衣袖直晃悠:“去吧去吧宁月,就当是陪我了,好不好嘛。”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扛过好友的撒娇,傅宁月无奈的应了。 “就这一回啊。” “知道啦,那我那日去找你,你坐我们家的马车,然后再去接姜怜姐姐。” “也好,就这样吧。” 林谷开开心心的带着下人走了。 傅宁月把好友匀出来的凉糕给了春喜。 小丫鬟乐的眼睛都弯了:“多谢小姐。” 带着点心回到酒楼,傅宁月看到了自家弟弟那张铁青的脸。 “阿姐,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少年目光幽怨。 傅宁月心虚笑笑,她记得也没同顾南钰聊多久,怎么就把时间给忘了。 第879章 第879章 好在有阿谷。 “在点心铺子遇到了阿谷,就多聊了两句,阿姐错啦,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穆笙哼了哼,只是表面生气而已,“阿姐总是诓我。” “好啦,别生气,看阿姐给你买的百合酥,对了,永泰郡主的生辰宴,我要陪着阿谷一起去,那日,你就自己在家吧。” 穆笙:“......” 又是被阿姐落下的一天。 不过他也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就是了。 生辰宴这天,前来赴宴的贵女陆陆续续到了。 其中带着看热闹心思的人更多一些。 “你们说,厉宁她是怎么想的啊,这刚刚丢了这么大的人竟然还要设宴庆祝生辰,换做是我啊,一定闭门不出了。” “就是,平日里她惯会仗着自己是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嚣张跋扈,连几位公主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呢,今日咱们来了,正好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看啊,这位郡主就是在宣示主权。” 几名贵女到了长公主府门口,一路走进去,低声的议论着。 傅宁月等人刚好就跟在她们身后,哪怕是无心偷听,奈何对方声音过大,她们想听不到都难。 “什么宣示主权啊?”一名紫衣贵女好奇的问。 黄衣贵女掩面轻笑:“当然是沈微远沈大人的主权了,难道你们忘了,沈微远与咱们这位郡主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她被关押的这段期间,可是差点儿没命,许多人都劝沈大人赶紧退婚,免得连累了自己,可是沈大人清流义气,怎么会做出落井下石这种事呢。” “我也听说了,当然沈微远不仅没有退婚,还为着永泰郡主四处奔波,十分深情大义呢。” “没想到如此好的男子竟便宜了厉宁了,她若不是郡主,沈大人又怎么会和她定亲呢。” “是啊,所以说,厉宁今日设宴,就是为了炫耀沈微远的。” “这和沈微远有什么关系?” 黄衣女子惊讶:“难道你们没看见!” 另外几人疑惑:“看见什么?” “方才我们下车的时候,沈家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啊,这说明什么,说明沈微远也在。” 众人恍然。 黄衣女子又道:“你们想想,今日来的,都是和你我年纪相仿之人,沈微远却出现在长公主府,凭厉宁的性子,她难道不是为着这件事!” 哪怕是与厉宁不相熟的,都知道这位郡主从前最是娇蛮,眼高于顶,除非皇亲国戚,或是一品大员,就没有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今日来赴宴的贵女都是家中有人做官,四品之上的。 换做从前,三品之下,可没资格入厉宁的眼。 在场之人,十个之中就有五六个曾被厉宁或是奚落或是嘲笑过的。 是以,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多是为了看厉宁的笑话。 听到前面几人谈起沈微远,三人表情有些微妙。 “真是怪了,今日这样的场合,沈微远为何要来?”林谷不解。 即便真的像前面几人说的一样,长公主也不该由着郡主胡来才是。 一群贵女之中,沈微远在,算什么事。 第880章 第880章 到了庆兴园,厉宁正坐在主位上,与三两个平日里交好的贵女聊天。 傅宁月等人到的时候,庆兴园已有二三十人到了,都是熟悉的面孔。 姜怜扫视在场的众人,舞阳伯家的三姑娘,神机营统领家的大姑娘,交程首辅家的表姑娘都到了。 “今日来的还还真不少。” 她们到的时候,送与厉宁的庆贺礼已经被送到库房,这会儿由下人领着去了席面上。 三人聊着天,并未注意厉宁的目光正往这边看。 与厉宁交好的几名贵女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来,几人对视了衣眼,心中了然。 “这个傅宁月,竟然还好意思来,上次就是她在宫中搅乱了郡主您主持的宴会。”一名贵女替厉宁鸣不平。 另外几人无一开口。 换做以前,她们大约会聚在一起声讨傅宁月的不是,时过境迁,厉宁与傅宁月的境况已经大不相同。 从前长公主府能一直荣耀,是因为有景帝撑腰,厉宁也是仗着有景帝这么一个舅父才瞧不起人,现在不一样了,皇帝是一位一直不得宠皇子。 而宁远侯成了辅政大臣,手中还掌握着二十万大军,在边境杀敌,可谓是无比荣耀。 唯有不长脑子的人才会在这个时候去得罪傅宁月,她们可不傻。 贵女说完话,发现周遭的好友没有一人开口,不免有些疑惑。 厉宁这时候开口了。 “她身边那个穿桃粉衣裳的,好像是礼部尚书府的二姑娘吧。” “不错,是她。” 厉宁“我记得,林家大姑娘早些年得了疯症,一直没好。” “是啊,当年这事儿可是惹得好些人夸呢,说林家大姑娘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又如何,人终究是死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厉宁将目光收了回来,慢悠悠的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约莫一个时辰后,人都到齐了,厉宁的生辰宴这才开始。 真就让最开始那位紫衣姑娘说对了,第一个在庆兴园中替厉宁庆祝的人正是沈微远。 男人长身玉立,月白色的衣决飘飘,无光俊郎,湛黑的眸子情深意浓,唇间一柄长箫,吹奏出的乐声无比悦耳。 园子里的枝叶随着清风微微摆动,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箫声。 待一曲终,沈微远将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奉上。 “祝愿郡主年年有今日,岁岁皆如意。” 厉宁提着裙摆捐款上前将人扶起来,察觉到周围贵女投来的羡慕眼光,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别以为她不知道,今日在场的人多数是来看自己的笑话的。 她就是想让这些人知道,哪怕自己入过大狱惹了笑话又如何,她可是不是这些寻常人家的女儿,她是大戚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尊贵无比。 连她看中的男人都是如此的优秀! 一名贵女起身:“郡主容色倾城,沈大人惊才风逸,果然十分般配。” 众人也都出声附和。 般配不般配他们都看在心里,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第881章 第881章 “宁月。”林谷咽下了一口秋枣,面色有些难看:“我应该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去一下净房。” 见她脸色难看,傅宁月就要起身:“我陪你一起吧。” 林谷摆了摆手:“不必了,我和彩芯去就好。” “也好,若是有什么事,记得让人来报。” 林谷点了点头,趁着没人注意,很快就离开了宴上。 姜怜见林谷匆匆的走了,头探过来问:“她怎么了?” 傅宁月:“不打舒服,去了净房。” 姜怜不解:“难道是这席上的东西不干净,应当不会啊,这不是才上了水果,莫不是她吃了什么旁的?” 傅宁月想了想:“她今早来接我时,吃了肉包子。” 姜怜闻言笑出了声:“我说上车的时候里头怎么一股子肉味儿,见你俩没反应,我还以为是我身上沾的味道,就没好意思问。” 两人说笑着,林谷自来是停不下嘴的,吃的东西杂了,惹得肚子痛也并不少见。 这时候,沈微远已经送完礼离开。 今日并不是休沐,若不是厉宁态度强硬要求,再加上长公主施加压力,他压根就不会来。 待沈微远走了,众人的艳羡声更大了。 一方面沈微远是状元郎出身,未来前途无量,另一方面他的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对厉宁又是这样的好,哪个女子不想要这样的未婚夫呢。 厉宁同座下的一群人客套着,目光在傅宁月这个方向掠过,看到了林谷的匆匆离去,她微微扬起了唇角。 很快,一名下人匆匆上前,附耳在她身边说了不知是什么。 林谷眼低的笑意更深。 “诸位,今日是本郡主的生辰宴,我请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邀诸位共赏。” 厉宁起身,拍了拍身,园子里的台子上很快填上去一个武生。 紫衣贵女:“我记得梁园好像换了人了,从前的班主是老武生,这会儿似乎换成了她女儿,好像是个唱青衣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自从梁园的班主换人之后,生意就特别红火,想要看戏都得排队呢。” “今日真是拖了郡主的福了。” 面对众人的恭维,厉宁十分受用。 这一出麻姑献寿结束,席面上的菜也都上完了。 傅宁月坐在席上,身侧的位置一直空着,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担忧来。 春喜和春若亦觉得不对。 这林姑娘怎么还没回来。 傅宁月吩咐春喜去净房看看,路上遇见下人也问问,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春喜应了声,很快下去找人。 园子里的戏声咿咿呀呀,傅宁月无意识揪着帕子,心下总觉得不安。 这里是长公主府,应当不会有事才对。 席面都快结束了,春喜回来了,林谷还没出现。 “人呢?”傅宁月急声问。 春喜摇了摇头,“奴婢到处找了,还拉着公主府的下人问了,他们都不曾见过林姑娘!” 傅宁月与姜怜的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会,人就去了净房一趟,怎么会凭空消失!” 春喜心下也担忧,忍不住想:“会不会是林姑娘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回去了。” 第882章 第882章 傅宁月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这个猜测:“不可能,阿谷若是回去了,也一定会和我们说的。” 姜怜坐不住了:“我去同厉宁说。” 人不会无端端在这里消失的,一定有问题。 傅宁月站起身:“我与你一起。” 她有些后悔,方才就该陪着阿谷一起才对。 厉宁正聚精会神的往戏台子上看,余光瞥见朝自己走过来的二人,眉头皱着:“傅姑娘,姜姑娘,你们急匆匆的这是要走?” 席面上的贵女顺势转移了目光。 姜怜面色沉沉,尽量维持着还算温和的语气:“郡主,林姑娘不见了。” 厉宁愣了愣,似是不大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林姑娘不见了,是哪位林姑娘?” “礼部尚书府二姑娘林谷,随我们二人一同前来,这戏未唱之前,她身体不舒服去了后院,迄今还未回来,还请郡主快些安排人手找一找。” 厉宁愕然失声:“竟有这样的事,你们为何不早些来报,来人啊,赶紧加派人手去寻林姑娘。” 身侧的侍女低头:“是,奴婢这就去派人。” 座下众人听到林谷失踪一阵哗然。 “林姑娘竟不见了,不会吧,这里可是长公主府啊。” “应该不会有事儿,兴许是迷路了也说不定,长公主府能有什么危险。” “你说的也是。” 众人都更倾向于迷路了。 然而,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府上上百的下人出动去寻人,也未见林谷的身影。 傅宁月与姜怜更急了。 厉宁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让下人好好招待园子里的贵女,随后领着傅宁月和姜怜去后院。 可这种时候,贵女们那里还有心思听戏。 “啧啧啧,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了呢,该不会有什么拐子冒充下人混进来了吧。” “不能够吧,长公主府守卫森严,应当不会出现这种事才对。” 众人猜测中的林谷并没有找到,傅宁月与姜怜来到了后院的净房附近,还未走近,长公主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的出现了。 “本宫听说,林家二姑娘丢了?”长公主眉头深蹙,面色凝重,极具压迫力的目光扫了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林姑娘是肚子不舒服,出来上了个净房,就再也未见人了。” “身边的下人呢?” “女儿也未见过。” 长公主又将目光放到了傅宁月和姜怜身上:“傅姑娘,姜姑娘,你们也没见到人?” “没有。” “人是在这里丢的?”长公主又问。 “不清楚,也没有下人看见过。” “那就请大理寺的人来一趟吧,林姑娘是宁儿你的客人,这么丢了,与长公主府拖不了关系,尽快将人找到。” 林谷在长公主府丢了,她难辞其咎。 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偏偏是礼部尚书家的,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好,女儿这就派人去请,傅姑娘,姜姑娘,要不你们先回席上坐一坐,有消息了,我再让人通知你们。” 今日的厉宁格外的好脾气。 第883章 第883章 傅宁月与姜怜对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 “我们就在这儿等,大理寺的顾大人,臣女也算是认识,林姑娘与臣女是至交好友,臣女放心不下。” 听到这个答案的厉宁并不意外,让下人端来了两把椅子和水果,便要回席上。 “宁儿,你随本宫过来。”长公主缓缓道。 厉宁心头一跳,面上不动声色:“知道了。” 很快园子里就剩下傅宁月与姜怜几人。 “阿谷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这其中定有蹊跷。”傅宁月观察起周遭的环境。 林谷既然是出来方便的,这里是离庆兴园最近的净房了。 姜怜捂着口鼻,见她往净房走,也跟了过去。 走近了,姜怜看到地上的脚印,倏然开口:“话说,我总觉得今日的厉宁有些奇怪。” 傅宁月接过她的话茬:“她今日太过友善了。” “不错,换做从前,厉宁必然不会如此的热心肠,定然会冷嘲热讽的奚落一番,最后察觉事情的严重性才开始找人,绝不会像方才那般好说话。” 莫说是好说话了,厉宁方才的态度堪称温和柔善。 难道说,进了大狱一回,厉宁的性子也跟着磨变了? 姜怜直觉不大可能。 当然她也不能凭此就揣测林谷的莫名消失和厉宁有关。 “是很奇怪。”傅宁月应一声,还要说什么,地上的一根红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阿谷腰间玉珏上的穗子。” 说是红线,其实就只有两根手指那么长,红色的,落在地上,有两根线条还劈了出来,显然是什么东西勾扯出来的。 姜怜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不错,是阿谷玉珏上的穗子,她平常最喜欢戴那块玉珏。” 那块玉珏的成色很好,看不出任何的杂质,堪称完美,与林谷出来游玩这几次,她换了许多衣裳,这玉珏却不曾换过。 “这块玉珏是林夫人生产之时买下的一对,一模一样,与林苑姐姐一人一块儿,为了区分这两块玉珏,林苑姐姐玉珏上的穗子是黄色的,阿谷的则是红色的。” 傅宁月将线举起来放在空中,暖阳的光辉照下来,丝线熠熠生辉。 这是掺了金银线所致,才会折出碎光。 确定了,是阿谷的穗子没错。 姜怜观察着四周,在一处灌木底下发现了一只脚印。 脚印很大很宽,显然不是姑娘家的。 可为什么只有这里有脚印,其他的地方没有。 总不能落下脚印的这人会飞吧。 春若也在旁观察,随手拨开一层竟让他发现了异常:“小姐,这里的灌木有折断的痕迹。” 第884章 第884章 几人迅速走了过去。 其他地方的灌木完好无损,唯有深秋里落叶枯萎的迹象,反看这里,有两处的枝头被折断了,折断的地方很新鲜,地上还有一片落叶,叶子上也有压痕。 看这一片的痕迹,像是有什么人摔到了上面,或者是,争斗过后留下的? 捡起来地上一片叶子,姜怜面色沉沉:“不正常,这长公主府里,有歹人!” 傅宁月攥着掌心,眉眼间涌出蕴色,“长公主府已经封锁,歹人一定还没离开。” 除却林谷之外,还有彩芯也跟在身边,带着两个大活人,歹人不可能轻而易举,不引起任何的怀疑离开的。 “不错,我们现在去告诉长公主。” 傅宁月将红线握在掌心:“我们一起。” 与此同时,长公主的寝殿之中,厉宁跪了下来。 屋子里只余下了他们母女二人和长公主的心腹侍卫。 “说,人被你藏到哪里去了?”长公主眸光锐利,宛若锋利的针。 厉宁心跳如鼓,依旧在装傻:“女儿不明白娘在说什么,娘难道怀疑,林谷是被我带走的?” 长公主一言不发,显然就是这么想的。 厉宁又惊又疑:“女儿不明白娘为何这么想,我和林谷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何况还是在女儿的生辰宴这日,这不是故意给人落下把柄么。” 听着自己女儿的话,长公主闭了闭眼,浑身的力气仿佛泄下了。 “宁儿,别人不了解你,可我是你的亲娘,前几日,沈微远在繁街上与林二说了几句话,回来你就大发雷霆,又来寻我要办这生辰宴。” “你敢说,不是你!” 这话俨然就是笃定了。 “你现在同我说,事情还有补救的机会,等大理寺的顾南钰来了,凭他的本事,你以为,能逃的了?” 厉宁掐了掐手心,被戳穿了心思,便也不再隐瞒。 她扬起下巴,眼神变的阴狠:“是女儿,可女儿就是气不过这个贱人勾搭我的未婚夫,沈微远是我看中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林谷这个贱人,竟敢堂而皇之的与他说那么久的话,简直不把女儿放在眼里。” “女儿这些天一直在府中,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女儿不是听不到,我讨厌那些人,她们想看我的笑话,连我的未婚夫都想要抢。” “我可是郡主!” 厉宁神色癫狂,唇边勾起了狰狞的笑:“我不过就是想要给她一点儿教训罢了,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看着歇斯底里的女儿,长公主的手微微发颤,胸口处一阵阵的抽痛。 她早就知道入大狱这件事对女儿的打击有多大,也清楚她因为这件事性情变的更加阴晴不定,这些天,被她打杀的下人就有六个。 说到底,都是她那个无能的皇兄想要把宁儿推出来挡刀。 良久的沉默之后,长公主才开口:“宁儿,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唯一不能的,就是落下把柄,顾南钰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 “女儿当然知道。”厉宁发现长公主没有惩戒的意思,站起来拍了拍衣裙,“娘放心就是了,女儿绝对不会给他留下把柄的,再者,人已经被我藏了起来,她找不到人,难道会给我定罪?”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到底是妥协了:“那你可记住了,不可杀了她,留条性命,礼部尚书性子虽好,却也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第885章 第885章 “还有顾南钰,他绝不是轻易能糊弄的,你需要一个替罪羊。” 长公主心疼女儿,在她看来,女儿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也是被逼无奈,林家再可怜又怎么样,只要能让她的宝贝女儿消气,做什么都是值得。 厉宁从未想过替罪羊一事,在她看来,自己所做的事滴水不漏,就算林谷是在长公主府失踪又如何,就算顾南钰发现蛛丝马迹又如何,无凭无据的,难道还能直接把她这个郡主抓走审问不成。 见厉宁神色茫然,长公主叹了口气,“顾南钰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只管查案,可从不管涉案者是何身份,更别说,他现在也是辅政大臣,他若是有心,即便是本宫,也拦不住。” “可娘你是长公主啊。”厉宁仍旧觉得无所谓,当初要斩她首的是太上皇,娘拦不住也就算了,可顾南钰不过为人臣,凭什么这般嚣张! 母女二人说话的间隙,外头的侍卫敲了敲门。 “禀公主,郡主,傅姑娘与姜姑娘求见。” “傅宁月,姜怜?”厉宁拍了拍衣裙,眼神变的凌厉:“这两人不是在院中么,怎么又来了,我去把人打发走。” “等等。”长公主把人叫住,“你不曾被这二人看出什么端倪吧?” 厉宁疑惑:“当然没有,她们又不是三法司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长公主摇了摇头,“姜怜本宫倒不清楚,只是这个傅宁月,绝不简单,你要小心为上。” 长公主的话没能让厉宁对傅宁月生出几分警惕心,反而觉得她担忧太过。 “娘,你可是长公主,位份尊贵,谁见了你不得客客气气的。”厉宁说到此处,眉头紧皱俨然十分不解:“即便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您都不曾惧怕过谁,怎得现在变得这般畏畏缩缩,连一个傅宁月都让您这般小心。” 提防顾南钰尚能理解,可傅宁月是什么人。 不过去借着他爹宁远侯的势罢了,这样一个无才无德,行迹叛逆的女子,要不是修了一个好父亲,她根本不会将傅宁月放在眼中。 “宁儿,你当真以为傅宁月就这般简单?”长公主不悦蹙眉,对女儿的见识浅薄而感到无奈:“你也不想想,她遇到了多少事,每一件事放在别人身上都是过不去的。” 长公主眸色深深,“更别说,她现在是陛下与太皇太后亲口封的清平县主,风光无俩,你与她碰上了,未必能讨到好。” 厉宁的脸色难看起来:“我好歹是郡主,怎得落了一次难就不如这个不如那个了,娘你放心就是,我自有分寸。” 其实不然,厉宁听完长公主的话,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心。 明明她才是皇室宗亲,身份尊贵,却反而要被这些人压在脚底下。 她偏偏不信这个邪。 不过一个傅宁月罢了,能奈她何。 “宁儿。” 长公主话音刚落,厉宁便已经推门出去,思索片刻,长公主给了身边侍卫一个眼神。 红叶迅速跟了出去。 傅宁月正欲开口和厉宁说她和姜怜找到的线索,这时厉宁的贴身侍女之一匆匆走了过来。 第886章 第886章 傅宁月见过这名侍女两回,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方才在席上,似乎不是这名侍女跟在厉宁身边的。 厉宁走到一边,侍女附耳过去,面色凝重不知说了什么,厉宁的表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傅宁月手中捏着红线,本是替好友担心,无意间瞥见侍女裙摆上的褶皱,便多看了一眼。 裙摆上挂着的两根红线瞬间吸引了傅宁月的注意力。 她和姜怜交握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怔怔开口:“阿怜姐姐,你看那个侍女裙子上的红线,是不是和阿谷身上一样。” 姜怜闻言,即刻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她的瞳孔骤缩:“没错,颜色,长度都一样。” 约莫是侍女身上沾的多了,傅宁月和姜怜往她来时的路上看过去,果不其然,一路的地上零零散散有好几根红线落着。 傅宁月深吸口气:“是厉宁。” “可是为什么她要绑走阿谷呢?”姜怜不解的猜测着:“难不成阿谷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应当不会啊,阿谷和厉宁几乎没什么交集。” 傅宁月眯了眯眸子,声音冷厉如刀:“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我们送出征的队伍出城,回来后遇上了沈微远沈大人。” 姜怜恍然:“你的意思是,厉宁因为沈微远和阿谷说了两句话,所以才......” “可是沈微远与你我都说过话,厉宁为何偏对准了阿谷?” “难道姐姐忘了,沈微远对你我的态度,与对阿谷大不相同,她甚至问起了阿谷的姐姐林苑,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是什么缘由能致使厉宁对阿谷下手。” “她怎么敢!”姜怜指尖紧握,神色骤冷:“阿谷再怎么说都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她怎么敢的!” “只要找不到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还是赶紧去通知林家人吧,或者等大理寺卿来,将这些事告诉大理寺卿,我听说顾南钰顾大人办案素来公正,绝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尊贵而罔顾律法。” “不成。”傅宁月的目光冷了下来,“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倘若那个时候他们把证据掩藏,再把阿谷藏起来,恐怕我们就找不到人了。” “你的意思是?”姜怜与她对视,在那双乌湛湛的瞳孔中看到了令人吃惊的答案。 “你......你想直接闯过去要人!” 姜怜自觉自己胆子不小,也知道傅宁月素来胆大,可她们现在是在长公主府,就这么几个人,怎么能与他们硬碰硬。 “是,不然的话,阿谷会有危险。” 前世好友曾不管不顾的为了救她的性命而奔波,这一世,也轮到她来还这个恩情了。 姜怜叹了口气,心一横道:“也好,那咱们。” “不是咱们。”傅宁月打断她的话,“是我。” “你?!”姜怜拔高声音,又瞬间压低,不可置信看着她:“你真是疯了,你想一个人去!” 第887章 第887章 “你我两个人,还多一个筹码,只有你一个人,厉宁若是直接把你杀了,岂不是永绝后患!” 傅宁月安抚性的开口:“你放心,她不敢动我,我需要你去请林家的人过来,一定要尽快,林家人在这里,厉宁多少回有些顾忌。” “那你我不能一个人啊,我刚刚看过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卫便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他想,你可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傅宁月拿出了手中的药包,这还是之前林夏师为她准备的,为了防止万一,每一次出门她都带着。 姜怜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这边她刚刚发圈离开,厉宁就冷着脸呵斥了侍女两句。 侍女面色仓惶跪在了地上。 约莫是顾忌傅宁月他们在,厉宁并未多说,先把人黑打发了下去,随后走到二人身前:“二位还是快去席上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陪着你们了。” 说罢,她就要走。 姜怜忽然道:“郡主,既如此,那臣女就离席了,祝郡主生辰快乐。” 厉宁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自然不会拦着她,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让人送她离开。 她往府里东厢房的方向走。 傅宁月给了春喜一个眼神,小丫鬟点了点头,将发髻上一根发簪握在了手心。 厉宁走出了园子外以为一直跟着自己的傅宁月会与自己分道扬镳,结果她还是跟着自己,她一脸古怪的停下脚步,不满的盯着傅宁月。 “傅姑娘,席上在西面,你走错了。” 傅宁月面色微冷:“郡主,臣女有话想说。” 厉宁扬眉,不是走错了路了,“你想说什么?” 傅宁月:“还请郡主屏退左右。” 厉宁更为疑惑,本就被侍女的无能气的头晕脑胀,这会儿也忘了长公主的叮嘱:“有话就说,怎么,难道你要说的话,见不得人?” 早就料到厉宁不会多客气,见此情形,傅宁月笑了笑:“那就请郡主放了林谷。” !!! 厉宁心头一跳,指甲下惊的掐进了掌心,耳边几乎只听的到嗡嗡的声音。 身后的侍女亦是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傅宁月竟然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的! 红叶悄悄的将手放在了长刀的刀柄上,只要厉宁一声令下,他就会动手。 杀,自然是不能杀的。 长公主让他跟着郡主,一来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二来就是怕郡主意气用事,铸成大错。 第888章 第888章 短暂的耳鸣过后,厉宁听道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普通鼓点一般。 好不容易才稳定了心神,她哼哼笑了声,道:“傅姑娘字儿什么意思,为何让我放了林谷,本郡主连林姑娘在哪里都不知道,你是魔怔了吧。” 傅宁月好脾气的继续笑着:“郡主又何必装傻呢,我知道,郡主是因为沈大人想要教训阿谷,阿谷胆子小,郡主既然已经绑了人,权当是教训过了,否则事后礼部尚书追究起来,即便长公主全力相保,恐怕郡主也难辞其咎。” “傅宁月!”厉宁咬牙切齿念着三个字:“本郡主都说了,不是我,你可知道,污蔑皇室宗亲,触犯了大戚律法。” “是否污蔑,郡主心里清楚。”见厉宁不见棺材不落泪,傅宁月摊开手心,拿出那根红线:“这是我在阿谷失踪低调附近找到的,她身上常年佩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珏,欲绝之下的穗子便是这个颜色,而且也是掺了金银线的。” 厉宁冷笑:“所以呢,一根红线而已,能说明什么。” “一根红线确实是说明不了什么,不过郡主是没有注意到,您身边的那位婢女裙摆上就沾了不少这样的红线,想来是阿古挣扎时,他无意间扯破了玉珏上的穗子,撒在了裙摆上的。” 过细的线落在衣服上,轻易是挥不掉的,做过女红的人都知道。 傅宁月女红不佳,这点小事却不会忘。 “一样的红线,出现在了净房周围,又出现在了郡主身边的侍女身上,郡主,这就是证据。” 厉宁心下吃惊,没想到仅凭几根线傅宁月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恶狠狠瞪了侍女一眼,不中用的东西,这么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还让傅宁月发现了! 侍女感受到她的目光,惶恐的低下了头。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傅宁月,你想要污蔑本郡主,凭这些,恐怕还是不够,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反倒过来污蔑我这个主家,莫不视障者,你父亲是宁远侯,势头正盛,所以才不将本郡主放在眼里。” “臣女不敢,如果郡主觉得这个证据还不够的话,那这个呢。” 傅宁月周三抓住了侍女的手,露出她手腕上碧绿的镯子。 镯子是和田玉制的,成色水头都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绝不是一个侍女能戴的起的。 侍女还没反应过来,镯子就已经暴露在人前。 傅宁月与厉宁对视,声色寒凉:“这镯子,是阿谷的。” 侍女反应过来,慌忙将手放下,扯下衣袖遮挡:“冤枉啊,奴婢不知道傅姑娘在胡说什么,这镯子分明是奴婢自己的,怎么可能是林姑娘的,富姑娘不要为林姑娘着急,就随便污蔑奴婢啊。” 侍女此刻无比后悔,他不过是看着林谷手上的这只玉镯成色好,价值不菲,这才起了贪念。 人人都说在这长公主府之中做大丫鬟是无比风光的,可再风光也不过是人前风光罢了,长公主府给的月钱是多,可是再多的银钱也架不住天天挨打挨罚,要用月钱买药治伤,否则的话她们根本活不到今天。 郡主性子暴躁不是一天两天,从大狱出来之后更是可怕,先头已经有好几个丫鬟的尸体被抬到乱葬岗丢了。 她不想落得那个下场,本来也不过是想拿了镯子典当成银钱,随后选个好日子逃出长公主府。 厉宁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侍女竟这样贪心,平日里府上除了月钱,她没少赏东西给她们,没想到今日起了贪念还坏了她的事! 第889章 第889章 “什么镯子,这镯子是本郡主赏给她的。”厉宁忍着心中怒火,替侍女开脱。 她当然不是可怜这个侍女,只是侍女偷窃镯子的罪名一旦成立,那么她绑了林谷的事情也就坐定了 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本郡主看侍女顺眼,随便赏赐她一个镯子难道不行?”厉宁轻笑。 然而,她的笑容并没有保持太久。 傅宁月淡淡道:“当然可以,如果林尚书来的时候,郡主还能这么说的话。” 厉宁蹙眉:“你什么意思?” “这镯子是林尚书送给阿谷的生辰礼,阿谷有一回出门时摔倒了,上面磕出了一条云纹似的划痕,如果说镯子尚且一样,那么这划痕也也能一样?” “只怕林尚书来了之后,郡主也无从解释吧。” “你......” 厉宁恶狠狠瞪着傅宁月,没想到完全可以确保万无一失的事情最后竟然败在了贴身侍女和傅宁月身上。 “好你个傅宁月,今天你就非要和我作对,是吧?” 这话,就是承认了。 傅宁月淡淡道:“郡主多虑了,臣女只不过是想要找回好友而已。” “你真敢啊!”厉宁咬了咬牙,抬手甩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猝不及防被打倒在了地上。 “贱婢,本郡主不过是交代你这样一件事你都做不好,难道我平日里磕待了你不成,除去月钱之外,我每个月赏赐给你的东西也值不少银子了,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镯子坏我的好事儿!” 厉宁忍无可忍,抬手又甩了侍女一巴掌方才解气:“也罢,等今日这件事结束之后,我再来教训你。” “傅宁月,你胆子真不小啊,你既然猜出来是我绑了林谷,难道就不怕我把你也给绑了吗?” 傅宁月微微一笑,丝毫不惧:“郡主是个明事理之人,想来是阿谷冒犯到了郡主,郡主这才出手,给她一点教训,不过教训,点到即止就可。” “臣女队郡主从没有不敬之心,郡主宅心仁厚,又怎么会对我下手呢。” 如今在别人的地盘上,即便是嚣张也要有个度。 俗话说的好,狗急跳墙,傅宁月也不敢把人逼得太紧。 毕竟,阿谷现在还在她手上。 厉宁听道这话更恨不得上手撕烂傅宁月的脸。 “娘说的果然没错,傅宁月,你果真不好对付,如此的伶牙俐齿,本郡主今天真是领教了。” 傅宁月颔首:“那就请郡主放了林谷。” 厉宁扬起唇瓣,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放了林谷,傅宁月啊傅宁月,你的嘴皮子是挺厉害的,可是你现在是在长公主府,我不放人又如何,我不仅可以不放人,我甚至可以直接杀了你,谁又知道呢。” 春喜和春若闻言,眼神变的凌厉起来,随时做好护主的准备。 傅宁月也笑:“是吗,你敢杀我吗?” 厉宁收了笑,森寒的目光一寸一寸的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落下。 “不敢,本郡主有什么不敢的,我是皇室宗亲,你的父亲是宁远侯又如何,不过就是替皇家办事儿的一条狗罢了,杀你,易如反掌。” 傅宁月眨了眨眼,眉眼依旧温和,那双沉黑眼眸中透露出的光影,涌动着点点杀机。 稍纵即逝 “既然杀我易如反掌,郡主为何不动手呢?” 傅宁月反问。 厉宁额角跳动:“你真以为我不敢!” 第890章 第890章 傅宁月抬了抬眼帘:“我是陛下与太皇太后亲封的清平县主,我的父亲是辅政大臣,手握二十万大军,我的舅舅位高权重,你敢杀我吗,你能杀我吗?” 明明语气不露半点杀机,说出口的话反而令人不寒而栗。 厉宁浑身一震,气上了脑袋,抬手就要打。 “郡主。”侍卫红叶出生拦住了她,“郡主忘了长公主叮嘱的话。” 傅宁月的眼神落在红叶身上。 这一次,距离的这么近,她更加确定了。 红叶,长公主,煜王,魏国公。 这些人是一条船上的。 不,更准确的来说,这一切是围绕着长公主府出现的。 厉宁气怼,瞪了红叶一眼,不敢对撒太多的气:“今天若是不杀了傅明月,他转头就将本郡主的事情说出去,难道娘要不管我吗?” 不能杀又如何,反正只要傅宁月死的悄无声息,谁知道是她做的 红叶早就看出了厉宁的心思,也难怪长公主会让他跟过来。 傅宁月若是死在了长公主府,宁远侯得不出个交代,恐怕会带着二十万铁骑杀回京城。 到时候,哪儿还有什么长公主,郡主。 红叶冷冷开口:“林姑娘在府上迷路,是郡主找到了人,傅姑娘是见证,这件事有什么不可说的?” 厉宁面露茫然:“什么意思?” 傅宁月这时应声:“郡主是个热心肠,想来礼部尚书会感谢郡主的。” 话到这里,厉宁才是明白了红叶的意思。 这是要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攥紧了掌心,有些不甘:“林谷会说出去的。” 傅宁月接过话茬儿:“郡主放心,阿谷不会的,她只知道,是郡主好心帮了她。” 厉宁看向红叶。 红叶对她点了点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厉宁妥协了,“人在厢房,我带你们过去。” 傅宁月笑:“多谢郡主。” 她又对着侍女伸手。 侍女忙不迭的将手上的镯子取了下来交还给傅宁月。 做完这一切,侍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坏了郡主的好事,郡主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与其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倒不如干脆一些,也好留个干净的身子。 路上,厉宁看了傅宁月几眼,出言讥讽:“傅姑娘与林谷关系真好啊,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她这话不是讽刺傅宁月,而是讽刺自己。 傅宁月这个贱人尚且能为了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她的父亲却在她下大狱时不管不顾,恍若没有他这个女儿似的。 老天爷为何如此不公! 傅宁月以笑回答厉宁。 她还要感谢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倘若没有她在,厉宁恐怕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妥协。 第891章 第891章 由此看来,长公主倒是真的信任这个红叶。 厢房之中,林谷被下了药,正昏迷着。 身上没什么伤,不过腰间挂着的玉珏却是裂了,穗子也散的各处都是。 厉宁没有进门:“把人带走之后,给我闭紧你的嘴巴,倘若我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郡主放心,我必当守口如瓶。” 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说。 直到把人带出了厢房,傅宁月几人才是松了口气。 春喜催促道:“小姐,要不然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奴婢总觉得郡主会出尔反尔。” “她会,可她身边的侍卫不会。”傅宁月搀扶着林谷,从腰封之中拿出一个纸包,给林谷嘴里喂了一些。 “真是奇怪,厉宁一个郡主,竟会听一个侍卫的话。” 春若搀扶着林谷的丫鬟,笑道:“那个侍卫是长公主的心腹,他的话就代表着长公主,厉宁虽蠢,长公主却不蠢。” 一旦她们姑娘在长公主府出事儿,全府上下谁都脱不了干系。 京城上下谁不知道,宁远侯护短的很,唯一的女儿那是真真切切当掌上明珠疼爱的,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得罪一位手握二十万大军的武侯,显然是很不明智。 春喜轻啧了声:“可是他们就这么让我们离开了,难道就不怕我们事后后悔吗?” 春若冷笑:“后悔什么,即便是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去,恐怕也是没有人信的,郡主无缘无故的绑架一个贵女,贵女该完好无损的被带了出来,目的何在呢?” 这话问到了春喜。 “就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相信这种话,所以他才敢大胆放心的放我们离开。” “原来是这样啊。”春喜恍然。 傅宁月并没有急着离开长公主府,一直等到林谷醒来。 “宁月?”林谷揉了揉眼睛,有些吃惊:“你怎么在这儿,我,我不是......” “你还记得是谁绑的你吗?”傅宁月看林谷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昏迷之前和绑架她的人动过手,而且看过动手的人长什么样。 也难怪厉宁没打算放人离开。 “我,不记得了。”林谷深吸口气,努力回忆起事发时的状况:“我只记得他的手上有一颗痣,个子很高,力气很大,对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很眼熟,只是这一时之间我也想不起来是谁。” 说完这些话,林谷后知后觉发现她们还在长公里,顿时有些慌:“宁月,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我有些害怕。” “不用怕,我们已经安全了,绑架你的人是厉宁。”这种事情,傅宁月没有瞒着林谷的意思,“听她的意思,应该是嫉妒你同沈微远说了两句话。” 林谷讶然:“因为沈微远,可是,明明是他来找我们说话的,为什么要绑我,光天化日之下有没有王法了,不行,我要回去告诉我父亲。” “可以告诉,但是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傅宁月道。 “为什么?”林谷不解。 “因为你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第892章 第892章 林谷眨了眨眼睛,听懂了她的意思,可心里还是不甘。 她是胆小不错,可平白无故被人欺负了,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厉宁是郡主又如何,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不能随便受这样的气。 “可是......” “没有可是,如果你执意要追究的话,他可能反咬你一口,说你污蔑她,毕竟你也没有任何的证据。” 林谷听到这里,到底是忍住了心里的怒气。 “那看来就只能这样了,对了,宁月,你是怎么把我带出来的?” “我的阿谷啊,这个时候就别纠结这个了吧,咱们还是赶紧回到席上最要紧,你刚刚出事的那一会儿,我和阿怜姐姐到处找不到你,后来我们在净房附近发现了线索,阿怜姐姐去寻尚书大人了,想来待会儿就过来了。” 这会儿,长公主应当已经去把去大理寺报案的人叫回来了。 林尚书来自然是要来的,也好警示厉宁一番,好叫她知道,林谷的身份虽然不如她这个郡主尊贵,却也是林家的二姑娘,她轻易不能动的。 “可是我爹来了之后,我要怎么说呢?” 傅宁月笑了:“自然是要如实相告。” “啊!”林谷有些茫然:“可是你不是跟我说,这件事不要继续追究了么。” “不追究是不追究,但是得让林尚书知道你身上发生的一切,也好让他知道,长公主是什么心思,郡主是什么心思,也好给尚书大人提个醒儿。” 林谷懵懵懂懂应了,与傅宁月一起回到了席上。 看着林谷回来,一群贵女有些吃惊。 “不是说林姑娘消失不见,被歹人掳了去呢,我看她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定然是底下的人随便猜测胡说八道的呗,你看林谷那个样子,哪儿像是被歹人掳了去的。再说了,这里可是长公主府,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放歹人进来。” “我看也是,十有八九是灵谷自己在这长公主府中迷了路还差不多,方才到底是谁传的谣言,吓得我连看戏的心思都没了。” “就是,没想到长公主府的下人也如此的没有规矩。” “嘘,小点声儿,你没看到郡主的脸色不大好么。” 主位之上,早早回到席上的厉宁看到傅宁月搀扶着林谷回来,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这两个贱人! 明明她是郡主,竟然还奈何不了这两个人! 今日她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傅宁月是县主又如何,如此嚣张,不过就是仗着她的父亲罢了。 宁远侯又如何,既然娘怕人在长公主府中出事儿,那她就在外面将人解决了。 若是死在了外头,谁能知道是她做的! 傅宁月自然无法忽视主位上那道堪称灼热的目光,她不紧不慢的抬头,与面露蕴色的厉宁对视,不动声色露出了个笑容,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样颇具挑衅的举止自然是挑起了厉宁心中的怒意,她堪堪握着手中茶杯,力道大的指节都开始泛白。 她一定不会放过傅宁月的! 第893章 第893章 礼部尚书很快到了,长公主这回倒是亲自去迎了人。 林谷在见到礼部尚书时就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得知厉宁的所作所为,礼部尚书虽然气愤,可无凭无据的他也的确没法儿将厉宁如何。 感谢了傅宁月一番,礼部尚书与长公主争锋相对了几句,算作警告,这件事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然而,被卷入其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 厉宁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谷回了家,姜怜与傅宁月在繁街上散步。 姜怜还有些心有余悸:“还好你没有出事儿,真是吓死我了,我紧赶慢赶的,生怕赶不上。” “我有把握的,就算厉宁弄不清楚状况,长公主也不会任由她胡来的,权衡利弊,她应该很擅长。” “是啊,说到底,长公主也是欺软怕硬,倘若礼部尚书是宁远侯,你和阿谷身份一换,且看看她会不会任由厉宁胡来。” 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话锋一转,姜怜又道:“我总觉得,厉宁不会就这么算了,说不定她已经记恨上你了,宁月你要小心了。”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怕厉宁不敢来呢。 长公主府。 “这个傅宁月胆子不小啊。”从红叶口中听完了整件事的经过,长公主把玩着手中的玉扇,染了寇丹的指甲轻轻的划过了追她的扇面,“你觉得,她是有恃无恐吗。” 红叶想了想,“属下认为,傅姑娘胆子很大。” 厉宁冷哼:“她就是仗着宁远侯罢了,从前宁远侯没有这么大权利的时候,也不见她这么嚣张,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长公主放下了手中的扇子,抬眸看了眼厉宁,淡声问:“你要怎么不放过她?” “自然是找两个人把她掳走,或是杀了,或是旁的。” 厉宁想到某种办法,唇角的笑意加深。 女子最在乎的,无外乎是名节,傅宁月也不会例外。 倘若她失了贞洁,就这么活在世人的嘲笑与讽刺之中,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好过的。 这样一来,可比直接杀了她要好玩儿的多。 长公主看着厉宁这幅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的定然不是什么正经的法子。 “宁儿,傅宁月,你不能动。”长公主直接否定了厉宁的念头。 后者瞪大眼,满是不解:“为什么,娘,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落下任何把柄的,我会在外头让她生不如死,谁也想不到咱们的头上来。” “你以为傅宁月身边的人都是吃素的。”长公主声色锐利,有些不悦,“这件事需从长计议。”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厉宁顿觉心交力瘁,“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我这个郡主做的还不如一个普通贵女。” “好宁儿,娘难道会让你受委屈不成。”长公主无奈的哄着人,知道她心里憋闷,也没说重话:“你放心,等过一段时间,娘必然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真的?” 第894章 第894章 “自然是真的,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厉宁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外头的丫鬟敲了敲门:“启禀长公主,郡主,沈大人求见。” 厉宁眼睛瞬间亮了:“沈微远来了,娘,你看女儿的发髻还未乱吧。” 长公主气的笑了:“都说女大不中留,果然是真的,行了,没乱,快去吧。” “那女儿去啦。” 厉宁迫不及待提着裙摆去见了沈微远。 沈微远原本想去问长公主的安,结果直接被厉宁给拉走了。 园子里秋意正浓,厉宁笑吟吟看着面前俊美温润的男子,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怎么突然回来了,对了,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沈微远微微一笑:“郡主喜欢就好,听说今天府上出了事儿,特意来问问,郡主你没事儿吧。” 青年的面上涌出担忧之色。 厉宁的一颗心当即被打动了,男人的眸子仿佛能引诱人心,她俨然都忘了自己一开始还想要旁敲侧击的问他与林谷的关系,面对男人的关切,那点儿心思直接被抛之脑后。 “我没事儿,不过就是有个贵女在府上迷了路,最后被找回来了。” “迷路!”沈微远诧异,“我听说的是,被歹人掳去了,似乎大理寺还来了人。” 厉宁一下子笑了:“来的不是大理寺的人,是礼部尚书,走丢的也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怎么一个都对不上啊。” “原来如此。”沈微远尴尬笑笑:“府上没事儿就好,想来出了乱子,郡主今日怕是被搅了兴致,我是特意回来给郡主送东西的。”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条的锦盒给厉宁递过去:“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厉宁捧着盒子宝贝的不行,哪里还会嫌弃。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礼物不在贵重,在心意嘛。” 沈微远并非是那种油嘴滑舌,爱说甜言蜜语之人,平日里一起出去游玩儿他有时候都不会主动说话,今天居然会主动送她礼物,当真是稀奇的很呢。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桃木发簪,上面还有两颗形状圆润的桃子,看起来十分的娇憨可爱。 “这是我亲手折了一段桃枝做的,手艺不精,比不得匠人,桃木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祝愿郡主能永避污秽和灾病。” 厉宁拿着发簪看了个来来回回,简直爱不释手:“真漂亮,从来没有人送过我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可以帮我戴上吗?” 她满目期待的看着男人。 男人笑的温柔,并未拒绝。 桃木发簪入了发髻,发出轻微声响,距离的太近,男人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厉宁没来由的红了耳尖。 沈微远低头,薄唇轻扬:“很漂亮,很适合你。” 厉宁抬手摸了摸发簪,笑意怎么也遏制不住:“我会天天都戴着它的。” 第895章 第895章 少女笑容含春,比秋日里桂花还要美上几分。 长公主雍容华贵,驸马哪怕上了年纪仍旧称得上是美男子,厉宁的相貌自然是不差的。 看着娇美可人的少女,青年眼中的笑意深深,在厉宁看来,沈微远显然是有意于自己的。 这场圣上赐婚,并非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然而,在厉宁不曾看到的地方,青年唇角的笑意微微收敛,一抹寒意掠过,又被迅速的压下。 待厉宁在回头看过来时,恍若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不远处,正路过的长公主看到园子里的一对壁人,捏着帕子叹了口气。 “这个沈微远,倒是不错。” 红叶循着长公主的视线看了过去,男子眉目含笑,温润如玉,女子美丽动人,二人站在桂花树下,目中传情,的确是十分登对的。 红叶配合道:“长公主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 也不过是随口附和的一句,落在长公主耳中,没来由的掀起过往的种种。 长公主轻声嗤笑:“本宫的眼光,也就好了这么一回。” 红叶微怔,自觉没有再说话。 长公主显然是想到驸马爷了。 主仆没有再园子里继续停留,回到自己的寝殿之中,一名侍卫匆匆赶了过来。 哗啦! 桌上的茶水摆件被挥了一地,长公主一身锦绣华丽的一群被溅来的茶水染成了深色,那双秀丽的眉仅仅蹙着,眼中涌动的是令人胆寒的戾气。 “你是说,顾浔桉去了顾家!” 侍卫点头,未敢多说。 “他去顾家做什么,那个贱人早就已经不在了,现在的顾家不过就只有一个疯子而已,他去做什么?” 侍卫犹豫片刻后才答:“属下也不清楚,不过驸马爷是提着许多礼品登门的,想来是去拜访世子妃的。” “拜访?”听到这个词,长公主冷冷笑了:“如今皇兄不在,他就将我这个长公主视若无物,呵,顾浔桉啊顾浔桉,我就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那个女人早就成为一堆白骨,你还是忘不了。” 现在居然还爱屋及乌,去拜访一个疯子。 “这是要将本宫的脸放在脚底下踩不成!” 嬷嬷听到消息赶忙来劝:“公主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体,驸马爷想来也不是有意的,不知是谁传出的风声,说顾家的世子妃,似乎......没那么疯了,而且驸马爷也不是唯一登门拜访的人。” “还有谁,这些事情本宫为什么不知道?” 嬷嬷低下了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者,疯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好了,所以,是老奴自作主张,没有告诉公主。” 若说驸马爷爱屋及乌,那么公主殿下就是厌屋及乌了。 当年驸马爷心系顾皇后,太上皇是清楚的,也正是因此,他才会舍弃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让顾浔桉成为长公主的驸马。 二人成婚后,貌合神离,完全不像一对新婚的夫妻。 渐渐的,也就成了一对怨偶。 再后来,有了小郡主,二人的关系缓和过一段时间,可不知怎的,小郡主生下没多久,夫妻二人的关系又恢复到了从前,直到后来,顾浔桉搬离了长公主府。 长公主心中也有怨,就取缔了小郡主随着顾浔桉的姓,从顾厉宁改为厉宁。 第896章 第896章 而厉字,取自于长公主的名字。 听到嬷嬷的话,长公主油画说不出,最后只能责备的看着她。 嬷嬷跪了下来,“老奴有罪。” 长公主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照顾自己到大的嬷嬷,把人请了起来之后询问顾家的境况。 “所以,那个疯女人要好了?!”长公主有些不可置信。 当年七八名太医诊断,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疯症,且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宫中的太医,医术自然是顶尖的。 二十多年过来,那女人的病竟然不重反轻,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毕竟,为了防止那个女人好转,她的皇兄可是专门派人“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还在她每日吃的药物之中加上会令人神志不清的药物。 哪怕有母后护着,可只要有贼心,就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景帝害怕这位世子妃乱说话,而长公主则是希望和顾皇后有关的人都去死。 兄妹二人都清楚对方的心思,只是从不说破。 “现下还不确定,只是听顾家的下人说,近来,世子妃乱说话的时候少很多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再者......” “嬷嬷直说无妨。” “听说肃亲王前不久曾派了太医去给世子妃医治了,消息被瞒了下来,这两日好转,才传出来的。” 长公主面露疑惑:“肃亲王那小子什么时候与顾家扯上的关系?” 嬷嬷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红叶。” “属下在。” “你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顾浔桉,即刻让他回府中见本宫。” “倘若驸马不愿呢。” 长公主哼声笑了:“绑也要给本宫绑回来。” 她绝不允许顾浔桉在和顾家的人扯上关系。 好不容易盼死了那个女人,倘若现在顾家那个还活着的病也好了,难保会说出什么胡话。 别人也就罢了,顾浔桉的性子,长公主是清楚的,原本他就对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心存疑虑,若是那个疯女人说了实话,顾浔桉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兄现在陷入昏迷,主事的是肃亲王和顾南钰,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这两个人,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顾家灭门的惨案,牵扯的太多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家这位世子妃身上的时候,宫里忽然传出了消息,丽太嫔,竟小产了。 孩子不过三四个月,胎相刚稳不久,今日闲来无趣逛了御花园,竟被禧太嫔冲撞,摔下了台阶,孩子没能保住。 这可是太上皇的孩子,皇家的血脉,禧太嫔当即就被抓住了。 令所有人都不解的事,禧太嫔与丽太嫔无冤无仇,也没有子嗣孩子,没必要对丽太嫔动手才对。 再者新帝才八岁,若无意外发生,丽太嫔的孩子是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的。 第897章 第897章 禧太嫔完全没必要对丽太嫔动手。 那也就是说,禧太嫔身后必定还有其他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新帝的身上。 孩子虽小,却已经是皇帝,难保他为了皇位不被人觊觎派人出手。 当然这不过是猜测,没有证据,谁也不敢指正当今的陛下不是。 消息很快传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猜测禧太嫔背后的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禧太嫔竟服毒自尽了。 “小姐,奴婢亲耳听到的,禧太嫔吃了许多的虞美人,整个人抽搐不止,太医们赶到的时候,人就已经凉了。” 即便是不怎么懂药理的人,大多数也是知道虞美人是有毒的。 “大家都说禧太嫔是畏罪自杀,不过奴婢瞧着,这禧太嫔怎么反而像是被人谋害呢。” 春喜抓着一把桂花干挑挑拣拣,这是摘下来准备用来做点心的。 春若也道:“无冤无仇,没有任何杀人动机,十有八九是被人收买或是胁迫,事后被灭口,姑娘,您觉得呢。” 傅宁月喝了口桂花茶,唇齿间都是桂花的味道,她轻叹了声,反而笑了:“我觉得,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 两名丫鬟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姑娘为何这么说?” 傅宁月眨了眨眼,“猜测而已,对了,让你们给世子妃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她迅速转移话题。 丽太嫔的孩子,本就不会留的太久。 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丽太嫔与景帝每一次的同床共枕恐怕都觉得难以忍受,之所以愿意怀上孩子,也不过是有利可图。 说到底,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过是丽太嫔用来复仇的工具。 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会愿意怀上仇人的孩子,丽太嫔也不例外。 孩子无辜? 可它还没有生下来,不算一个完整的生命,如何能称得上无辜。 真要说无辜,丽太嫔不无辜么,她惨死的家人不无辜么。 春喜笑呵呵道:“放心吧小姐,都准备好了,奴婢和春若都检查了好几遍,一样不差的。” “那就好。” “好什么,东西给你。” 林夏师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瓷瓶,直接朝着傅宁月丢了过来。 她稳稳当当的接到了手中,打开就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林夏师飞快二来拦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大小姐,你不想活了,这可是毒香。” 傅宁月恍然,立刻收了手,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制出来了!” 林夏师哼了声:“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本医师是谁,要不是忙着救你那个楼纱菱,我早就给你制好了,还有这个,是解药。” 他又丢过去一个小瓷瓶,里面都是一些黑色的药丸。 “这个毒香点上,半盏茶的时间就会发作,令人浑身僵硬,思绪迟钝,将这个药丸含一颗在口中,就能避免这些状况的发生,另外,如果香灭了,这药效也会持续下去,一定要吃解药才行。” “这个厉害!”傅宁月端详着绿色的小瓷瓶,感慨于林夏师的医术,听他说完了这些,脑袋里忽然恍过一个问题。 “你找过做过验证过了?” 林夏师不解:“验证什么?” 第898章 第898章 傅宁月:“药效啊,若是不验证的话,你怎么会知道它的作用,还是说,你在制作过程中就已经清楚了。” “即便是我的师傅,也不可能有这个本事的,我自然是验证过了的。” 傅宁月看着他两眼下的淡青色,神色微愕:“你在自己的身上验证过了!” 林夏师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春喜与春若也凑了过来。 “林医师,你就不怕把自己毒死啊。” 林夏师:“......” 他瞪春喜:“小丫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多跟你们主子学学。” 春喜:“我就是好奇问一句嘛。” 傅宁月跟着开口:“我也想知道。” 林夏师竟这般自信,拿自己做实验。 就因为她随口一句想要一个毒香! 林夏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算什么,我还能真把自己毒死啊,要不是看在你每个月给我这么多银子的份儿上,我才不会这么拼命。” 傅宁月握着小瓷瓶,说不感激是假的。 她屈了屈膝,真心道:“多谢。” 忽然这么正经,林夏师多少有些不意外,他轻咳了声,“谢什么,你给我银子,我替你办事儿罢了。” 傅宁月清楚,要是别人给林夏师一千两一个月,他定然不会理别人的。 “不管怎么说,都谢谢你,每个月,银子可还够?” 林夏师想也不想就道:“自然是够的,知道大小姐你钱多,自己留着吧,侯爷不是在打北疆,留着银子,总有要用的时候。” 傅宁月睁大了眼睛,由衷道:“林医师,你可真是个好人!” 林夏师被这话逗的笑了:“行了,好人要继续干活了,你忙你的吧。” “那就不送啦。” 没走两步,林夏师又折返回来,指着几个簸箕里的桂花干道:“这是用来做点心的吧。” 春喜警惕起来:“是又如何。” “记得做好的时候送一些给我。” 春喜气呼呼,她还没开始做呢,点心就被惦记上了。 “好,我会叫人送去的。”傅宁月应了下来。 林夏师这才满意离开。 春喜嘟囔着嘴巴,不满的抱怨:“小姐,每次您用点心,他都要来抢您的,奴婢就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这么爱吃甜食的。” 吃一些也就算了,偏偏这人总喜欢包圆儿了。 她是专门做给小姐吃的,谁曾想最后都落他肚子里了。 “好了,反正总有人吃的,再说,他帮了我不少,吃几块点心而已,难道我要拦着。”傅宁月拍了拍春喜脑袋,“我也没亏待你啊,怎么还计较起这个来了。” 春喜嘴计较的不是点心的归属,还有另外一件事。 “奴婢知道,可是,林医师每次都用手抓,这让小姐你还怎么吃嘛。” 傅宁月一下子笑了:“原来是为这个,我当是什么,那下回就分两份,不就好了。” 话说回来,林夏师也并非不爱干净的人啊。 第899章 第899章 毒香还没有名字,傅宁月也懒得取名字,将东西放在药箱里,打算等下个月粮草队伍去往边疆,一道送到宁远侯他们手中。 战乱之间,刀剑无眼,兵不厌诈,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毒香出自于林夏师之手,够厉害,说不准能帮上什么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宫里,丽太嫔小产的事情还没有决断,已经处在人言漩涡中央的魏家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据说是荣老亲王家的二公子萧珏在缚春巷碰到了乘坐轿撵的魏国公世子,最近这段时间国公府流言不断,萧珏本来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特意走近了,没想到竟真的的是国公府世子。 本着看热闹的心思,萧珏并未上前说清楚,结果,就看到花楼里的老鸨亲自出来迎接,身边还跟着一个年轻且尤为漂亮的女人。 身为资深的纨绔子,萧珏哪里会认不得那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呢,不就是这段时间引的无数人争风吃醋的鹭鸢姑娘么。 让萧珏更加意外的是,号称卖艺不卖身的鹭鸢姑娘竟与魏国公世子关系匪浅,魏国公世子已然是她的入幕之宾! 身为荣老亲王的二子,萧珏既不用主持家中琐事,也不必扛起府中荣耀,前些年经常与肃亲王在一起东奔西走,后来被荣老亲王下令拘在京中,不得再出去,渐渐的,与肃亲王来往的没那么密切了,却成了京城中纨绔子弟的头头儿。 一群年纪相当,身份相近的男子混到一处,两杯酒下肚自然就什么秘密都藏不住了。 一传十十传百的,再添油加醋,没有个两天时间,京城上下就已经传遍了。 谁能想到,魏国公世子不仅养外室,还是花楼的幕后老板。 魏国公早晨上朝的时候都被同僚笑话,一张老脸臊的通红,一回到府上,看到跪在正厅中请罪的儿子,二话不说,一脚就踹了过去。 “你这个混账东西,我们国公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自知这次犯错太大,魏国公世子无话可说,只能一个劲儿的求饶。 在房中绣花的魏云意听到下人来报,说魏国公气冲冲的回来了。 “姑娘,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啊,本来您的轻视眼看着就有着落了,没想到竟然被世子爷给冲了,这叫什么事儿啊,世子爷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姑娘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魏云意继续低头绣花,眸色深深,面上却浑不在意,“事情都已经这样了,祖父都没有办法,我一个姑娘家又该怎么办,听天由命吧。” 丫鬟忿忿不平:“说到底,都怪二姑娘,当初若不是他犯下杀人之罪,姑娘你又怎么会被退婚。” “好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况且二妹都已经去了,难道我要把一切都怪在一个死人身上。” “姑娘你以后可怎么办呀,难道真一辈子不嫁人了?” 魏云意听到这话,手中的绣花针忽然之间没了轻重,深深的扎进了治疗,很快便又血丝渗了出来。 丫鬟连忙拿来了干净帕子擦拭:“姑娘当心啊,这帕子还是别绣了吧。” 丫鬟如何不知自家姑娘心里也是乱着的,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谁让他们家姑娘心善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家人。 唯一能为姑娘撑腰的夫人还去了,世子爷还弄来了一个外室做妾,偏还带回了一个孩子,近来,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姨娘的园子里,哪里还来见过自家姑娘。 第900章 第900章 想到这里,丫鬟更觉心疼。 擦拭完指尖的血迹,魏云意笑丫鬟小题大做,就要拿起帕子继续绣,外头有脚步声传来。 “云意,在做什么?” “三哥。” 听到这个声音,魏云意当即起身把人迎进来,“三哥今日事休沐吗,怎么有空过来。” 魏大与魏二公务都忙,成了亲之后与魏云意的关系自没以前那么亲近,魏景之在大理寺并不忙,哪怕在衙上,也是做的清闲活儿。 他自己也是无心去帮着魏国公打探那些私隐,全然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状态。 “休沐,特意来看看你,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尝尝。”说些,魏景之把油纸包递了过来,里头是几块新鲜现做的芙蓉糕。 魏云意拿银块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尝了,清香鲜甜,味道不错。 浅尝了一口,她便将点心放下,支开了下人,问魏景之:“三哥知道父亲的事了吧。” 魏景之扯了扯唇瓣,笑不像笑:“听说了,祖父在正厅发了好大的火,大哥和二哥也刚回来,正在替父亲求情。” 魏云意好奇的看向他:“三哥为何不替父亲求情。” 青年沉默了一瞬,夹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任由甜味在口中蔓延,再被冲淡。 “父亲本就错了。”他道。 魏云意扬了扬眉:“没想到,我和三哥竟想到了一处去。” “家中真是越来越乱了。”魏景之深深的叹了口气,微微蹙起的眉拧着,已经许久不曾舒展开。 魏云意也叹道:“是啊,我瞧着祖父与父亲与祁王殿下见了好几次面,不知说了什么。” 她说的隐晦,实则兄妹二人心里明镜儿似的。 说到底,他们就是不甘心这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今日天气不错,三哥带你去瑶山湖游湖如何?” “现在?”魏云意差异。 魏景之点头:“整天闷在家中也是无趣,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你放心,瑶山湖我已经包下来了,不会有别人的。” 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们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本就是带着妹妹出去散心的,魏景之自然不愿意她再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三哥真是大手笔,包下瑶山湖恐怕要不少银子吧,近来府中银两短缺,你就不怕父亲知道么。” 话是这么说,魏云意已经起身让丫鬟开始收拾准备了。 魏景之笑了笑:“你忘了,三哥现在是有差事在身的,再者,我自己出去这大半年也攒了些银子,哄你开心,足够了。” 第901章 第901章 前两日是阴雨天,如今天晴回暖,不似前几天风大,瑶山湖上游湖,吹吹风,哪怕什么都不做,心情也会好一些的。 这样的天,十分适合出去游玩儿。 闷在家中看了几日账本的傅宁月和穆笙也不例外。 不过今日他们出去的主要目的不在游玩,而在于买卖。 根据肃亲王前些日子透出的消息,瑶山湖这两年收益不大好,背后的主人家打算将这片地给卖出去,肃亲王原先是想要拿下的,傅宁月也想要。 赚钱的生意,肃亲王自然不会让,不过他这段时间忙,哪里抽的开身来准备这些,一番思索过后,差了心腹来告诉傅宁月,瑶山湖的生意,他们可以一家一半。 傅宁月没什么不愿意的。 瑶山湖最近的那座园子占地很大,她一个人拿下来确实有些困难,若是肃亲王占一半,倒是简单的多。 和气生财嘛。 大戚与北疆开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粮草银钱的消耗巨大,她多准备上一些,父亲与大哥也能少担心一些。 瑶山湖的主人家也是皇家商会里的一员,姓岑,岑家老爷与大公子去年出去做生意,被山匪所害,丢了性命,如今主事儿的事岑家的大少奶奶。 傅宁月打听过,这位大少奶奶也是个有手段有谋略的,一方面要应对族中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夺权的人,一方面还要顶着压力出去谈生意,能把偌大家族的生意支撑到现在,十分不易了。 瑶山湖也不是只他们大房一家,还有岑家二三房投了银子在其中。 双方约在了瑶山湖内宅后院见面。 岑家大少奶奶也不过二十八九的年纪,容貌秀美,说话做事果决又利落。 “傅姑娘,今日瑶山湖有一位客人包了场,若是你想出去看看,我们可以在岸边。”岑大少奶奶领着傅宁月在院中坐下,让下人沏了茶水上来。 “我看这里的设施都很新,像是才翻新过,岑夫人怎么会舍得出让呢?” 对方笑了笑:“不瞒傅姑娘,这园子是才翻新过,原本我也是没打算出手的,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二房,三房的弟弟素来是看不惯我们这些女子出来染头露面的,执意要分,我想,既然要分的话,这瑶山湖自然也得卖了,免得日后因为各种收盈不清不楚的。” “再加上,近两年收益不如之前,早些脱手,也算是及时止损。” “岑夫人倒是直爽。”傅宁月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与她打探来的消息并无什么差异,“既然如此,那价格方面,岑夫人一人可做得了主?” 岑夫人点头,“这是自然,我与两位弟弟商议过。” 说些,她将一个写了字的纸条给傅宁月递了过去。 上面赫然写着白银十五万两。 这个价格,其实比傅宁月心中预期的要低一些。 虽说这里是靠郊外湖边,可整个瑶山湖的院子占地足足有二百亩地,光是地皮,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更别说这房屋建造,还有各种桌椅板凳,甚至是花园里的名贵花草树木,都是银子。 听说这片地方原本有不少老百姓住着,岑家在十几年前把这一片地方都买了下来,当是也才花了八千多两银子,所有的房子被推倒重建,这才有了瑶山湖的宅子。 这地方专供人游玩,若是旺季,每天的进账收益就有不下千两银子。 第902章 第902章 来这儿玩的都是达官显贵,各个财大气粗,这里既有吃有喝,还有玩儿,还能设宴款待,靠湖边的风景最佳,无论是夏日里还是秋日里,生意都不会差。 冬日里,这一片又靠近北郊山,在湖边朝东南的方向看过去,远远的就能看到山上一片红色的梅花,漂亮极了。 十五万两银子买下这里,其实不亏。 话是这么说,价还是要砍的。 “岑夫人,我也不同你客气,十五万两银子,有些多了。”傅宁月笑道。 岑夫人早有预料,十五万两,她本身就留了砍价的空间给对方。 ...... 这边谈着生意,另一边湖上兄妹二人看着风景,好不惬意自在。 因为要卖这里的原因,宅子里的下人也打发的差不多了,守卫也少了大半,压根没人注意东南角的狗洞里头钻进来几个人。 外头的人吵吵嚷嚷,眼睁睁看着女人爬进了狗东西,二话不说,抄起了手中的棍棒就来到大门里头准备冲,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女人疯狂的往内宅里跑,生怕被人给追上了。 外头吵吵闹闹,很快有下人来报。 岑夫人皱眉:“什么人?” 下人摇头:“不知道,只听说是有一个家奴跑了出来,从东南角那个地方钻进来的,他们正在外头闹着要人呢。” 听到东南角,岑夫人轻啧了声:“今日宅子里有客人在,不方便放他们进来,你亲自带人,去把这人找到送出去,别惊扰了客人。” 下人立刻称是。 打发走了下人,岑夫人笑着给傅宁月斟茶:“真是不好意思,出了些意外。” “方才听那小哥的意思是,这宅子里除了正门,还有其他的地方可进?” 据傅宁月所知,瑶山湖宅子没有后门。 岑夫人知道瞒不住,只能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个小洞罢了,先前是留着通水渠用的,后来改了水道,那水渠孔就空置了,久而久之,时常有野狗野猫钻进来,若是身量小些的人,也能进来,先前已经嘱咐工人修了,没想到他们偷工减料,竟把这个给漏了。” 傅宁月恍然:“原来是这样。” 岑夫人点头,重新说回到价格上:“那我们就定下了。” 十四万六千两白银。 “好,我这里有现银,先给五千两定金给夫人,剩下就等待签订好契约,官府证明了。” 话音刚落,外头胡跑响起尖叫声。 “啊!” 女子的声音凄厉,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的女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身粗布衣裳上头还有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 第903章 第903章 “保护大小姐!” 清海清河等人立刻警惕起来,然后左右将傅宁月护在其中。 岑夫人正惊讶于外头什么人闯进来了,听到清海这么一句高声呵斥,有些吃惊。 再看傅宁月四周几个人高马大,武功高强的侍卫,不感慨一句侯门尊贵。 只是随便出门谈个生意罢了,竟还配备着这老些侍卫。 当真不是他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堪比的。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人敢闯我瑶山湖大宅。”思绪回神,岑夫人对着院门的方向严声呵斥。 又听一声惨叫,正飞速往他们这个方向跑过来的女子忽然脚底下一滑,直挺挺的朝着他们摔了过来,恰巧就在院门的正中央。 紧随其后的几个小厮慌里慌张跑了过来,直接将逃跑的女子给押住了。 为首的小厮道:“回夫人,这人就是外头那些人吵吵嚷嚷要找的家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方才竟挣脱了我和方子,听说夫人你在这里,这才跑了过来。” 岑夫人吃惊:“这逃奴还是来找我的?” 小厮不是很确定的答:“兴许是吧,不过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和方子把人丢出去,再叫人把那边的洞给堵上了,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差错。” “等等。”岑夫人抬手,让几人停下,随后将目光看向衣衫褴褛的逃奴,“你是什么人,今日是来找我的?” 女子的头被方子按着低下,听到这话,方子这才松开了手。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伤痕的脸。 这张脸小巧,沾满了脏污,还有一些细小的伤痕,看起来是用小刀子划出来的,抛开这些伤痕不谈,可以看得出来女子从前的容貌必定不凡。 几人看的心惊。 傅宁月目光一瞥,顿住了。 春喜也看过来,瞳孔微缩。 这不是艳华么,如今竟变成这副模样了! “小女子并非是有意闯入夫人的院子,只是外头那些人要抓小女子回去,小女子实在受不住了,若是不逃,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望夫人心善,放小女子一条生路吧。” 艳华声泪俱下,咸湿的泪水落下划过伤痕,疼的厉害,她却顾不上。 艳华自认自己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她出生不好,命也不好,本来想着在缚春巷这种烟尘之地,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不错了,哪怕被人骂,好歹是活着的。 谁知道,如今连活着竟也是一种奢望了。 “你不知道我?”岑夫人皱眉,瞪了小厮一眼。 小厮心虚的低下头,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目的,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不要惊扰夫人和客人,这女子就冲着夫人的方向来了。 他可不就是以为这人是冲着夫人来的么。 艳华摇了摇头,又看向岑夫人对面的傅宁月。 这位姑娘......当真有些眼熟呢。 第904章 第904章 眼下的时辰,艳华自不会绞尽脑汁去想这些事,对着岑夫人道:“小女子若是冲撞了夫人,还望夫人莫要见怪,小女子实在是没有活路了。” 说着,她“噗通”跪在了地上。 方子见她这幅模样,也松了手。 没了桎梏,艳华当即把袖子拉起来,露出手臂上各式各样的狰狞伤痕,看的在场的众人触目惊心,实在惊人。 岑夫人捏着帕子,惊的倒抽一口凉气:“你这伤痕,是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瞬,艳华答道:“小女子不敢欺瞒夫人,小女子其实是......是缚春巷花楼里头牌姑娘鹭鸢身边的侍女。” 一听缚春巷,岑夫人身边的嬷嬷当即冷脸:“大胆,烟花女子竟敢到夫人面前来冲撞,方子胡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人给我拉下去,免得脏了我们夫人的眼!” “嬷嬷别急,我且问上两句。”岑夫人不紧不慢打断嬷嬷的话,并没有对表示出身份的艳华有什么异样目光,反而问:“你说的鹭鸢姑娘,可是与魏国公世子有关系的那位?” 艳华忙不迭的点头:“是鹭鸢姑娘,夫人认得她?” 岑夫人笑:“自然是不认得的,听说过罢了,不过姑娘既是鹭鸢姑娘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可否帮我一个忙,若是姑娘愿意,我也愿意帮姑娘一把。” 一听这话,艳华眸光一亮:“小女子自然愿意,只要岑夫人愿意帮我就行。” “如此甚好,那就请姑娘移步外头,待会儿,我自有交代。”岑夫人语气温和,听不出任何锋芒来。 然而能在一家汉子手中拿到掌家权的女子哪儿是那么简单的。 傅宁月自见到艳华起,心中就有了另外一番计较。 她接过岑夫人的话:“这女子瞧着真是可怜,也正好是夫人心善。” “傅姑娘谬赞了。” 一番客套话后,敲定了生意名头,另还有事,岑夫人就先移步去了外头,去问艳华的话。 傅宁月悄悄然给清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寻了个借口很快闪了出去。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人便回来了。 “回大小姐,岑夫人寻这名逃奴在问有关于他们家二房小叔的境况,先前,岑家二房的小叔天天去花楼里听那鹭鸢唱曲儿,听说还花了不少银子。” “除此之外,花楼里头有个姑娘,有了身孕,听岑夫人的话音,像是他们家小叔的。” “原来是这样。”傅宁月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她是无意打听岑家的事的,只不过,眼下在交易,自然要多个心眼儿。 岑家二房三房都在争岑夫人手里头的东西,这个时候被查出青楼女子的事儿,族中长辈那边,岑家二叔自是不好交代的。 再者,岑家二叔的夫人是有名的悍妇,从不允许岑老二纳妾,连个通房都无,这事儿要是被他的夫人知道了,定是要闹开的。 岑二没本事,这些年做成的生意几乎都要仰仗岳父家,这时候出了事儿,不说争岑夫人手里的东西,就是现有的,恐怕都难保。 不得不说,岑夫人这一手棋,倒是想的妙。 “清海,待会儿若是岑夫人把人放走了,你把人给我截住了,我有事要交代。” 第905章 第905章 岑夫人这一手,倒是真给傅宁月提了醒儿。 岑夫人问完了花,不仅让下人给艳华拿了五十两银子,给让人给她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姑娘,咱们银钱两讫,从此以后,我就当没有见过姑娘,你当然姑娘你也要当从来没有见过我,外头那些人,我自有打发。” 艳华跪了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感激不已:“夫人放心,出了这个门儿,小女子绝口不提这件事,我不知夫人是谁,也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岑夫人满意点了点头,让人从方才那个狗洞把人送了出去。 艳华抱着怀里的五十两银子,心中正盘算着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逃出了京城,想来那些人也找不到自己了。 她只要带着银子,找个不算繁华的地方,买个小院儿,哪怕不嫁人,如此过活,也是很好的。 至少命是留下来了。 可还没走两步,一道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面前一高大的身影结结实实将她给的路给堵住了。 “姑娘留步!” 艳华堪堪向后退了两步,警惕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很眼熟呢。 眼中光影一转,艳华便想起来了。 这不是方才夫人身边那位姑娘的侍卫么,为何会在此拦着她! “你要干什么?”艳华紧紧护住了怀中的五十两银子。 所以说这些人都是有钱的富贵人家,但是谁会嫌钱多呢,他这浑身上下也只有五十两银子,值得被人惦记了。 清海:“我们大小姐想与姑娘见一面,请姑娘移步。” 艳华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安:“你们大小姐是谁,我为何要见她。” 清海声音冰冷:“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艳华深吸口气,想跑。 然而男人腰间的刀却让她迟迟不敢动。 这人一看就和花楼里的打手是不一样的,真动起手来,那些人顶多打她一顿,这男子要是一刀砍下来,她不死也得残。 她没有别的选择。 踌躇不安之间,艳华被待到了湖边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 一边是偏僻小路,一边是水岸湖畔,更没得跑了。 艳华心里的不安更强了,这些人莫不是想要她的命? “小,小哥,不知你们大小姐什么时候过来?”艳华低声的问。 清海看她一眼,仍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姑娘等着就知道了。” 艳华有些不忿的“哦”了一声。 与此同时,本要离开瑶山湖大宅的傅宁月被迎面而来的魏云如给魏景之给耽搁了。 “傅姑娘!” 兄妹二人齐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想到下他们包了园子的情况下竟还能遇到傅宁月。 一旁的岑夫人露出个歉意的笑:“真是不好意思打搅二位客人了,我是这瑶山湖大宅的东家,今日请付姑娘来不是游玩,而是来谈生意的。” 兄妹二人恍然,点了点头。 “既然碰到了,傅姑娘不如留下来同我们一同用饭吧。”魏云如笑着留人,“今日院上准备了炸蟹,傅姑娘不如尝一尝。” 这话,显然是客套。 第906章 第906章 “多谢魏姑娘好意,家中还有事,就不耽搁了。” 若不是遇上,对方又主动开了口,傅宁月是不会搭理魏家的人的。 且不说,她从前就与魏家姐妹俩没相处好,后来魏云意想杀她,之间的仇更是化不开了。 岑夫人在,她也不想让自己的生意伙伴没脸,应也就是应一句罢了。 “傅姑娘慢走。”魏云如欠了欠身子,目送傅宁月远去。 岑夫人将傅宁月送到大门口,自己也坐着马车心满意足的回府。 园子里,魏景之的心有些空。 方才自与傅姑娘遇见,对方的目光就不曾往自己身上落一眼。 原本,是早就放弃了这点子心思的。 可他就是忍不住。 想着,既遇见了,或许说一句话,多看一眼也是幸运的。 到底是他奢望了,魏傅两家,仇怨深结,就算没有这层恩怨,傅姑娘这般好的人也未必瞧得上他。 思绪飘的太远,魏景之连妹妹的喊声都忘了应。 “三哥。”魏云如拉了拉他的衣袖,“人都已经走远了,三哥快收收眼吧,莫让人瞧见了。” 傻哥哥去了边关一趟,人是稳重了,这脑子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与傅宁月,是绝无可能中的绝无可能。 回了神,见心思被戳破,魏景之耳尖微热,唇边的笑带着几分自嘲。 “回了家门,妹妹可莫要将这件事往外说,算哥哥请你帮忙。” 魏云如拍了拍他的手:“三哥放心吧,家中已经乱成了这样,父亲和祖父也无心问你这些,再者,我也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你自己不想让人知道,就得把自己的心思给藏好了。” “嗯,我知道了。” “我从前还觉得小妹是在胡说,没想到小妹说对了,三哥竟真的喜欢傅宁月。” 换做从前,魏云如会和魏云意一样,觉得自己的哥哥眼睛瞎了,瞧上了傅宁月,那不过就是一个空有皮囊,满身脾气的女子。 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令她改观,不得不承认,从前眼睛瞎了的是她和云意。 傅姑娘哪怕说不上顶好,在京城中也是很出色的了。 与铜钱金银打交道又如何,能撑起一大家子,这就是本事。 魏景之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他和傅姑娘算起来也没说上几句话,但就是这几面,少女的影子就印在了心里。 他笑了笑,轻声道:“傅姑娘很好。” 魏云如还是好奇:“好在哪里?” 魏景之:“哪里都好。” 魏云如笑:“三哥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魏景之不赞同的皱眉:“莫要胡说。” “知道了三哥,不过三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前不久我还听祖父说要帮你议亲呢,你打算怎么办?”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似乎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我没打算成亲。” “三哥不打算成亲?”魏云如惊了,“三哥莫不是不知道,你与傅宁月是绝无可能的,难道要为着一份不可能守着终身?” “胡说什么,我只是无心这些事罢了,家中现在如此,我哪儿有心思想这些。” 第907章 第907章 见到傅宁月的瞬间,艳华心中那股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她仔细盯着来人的脸,那双眉,那双眼,都像极了从前她遇到的那位客人。 可是这位姑娘金尊玉贵,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姑娘,那位公子瞧着倒是不像。 定然是她想多了。 傅宁月见艳华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尽是探究,就知道艳华定然是觉得她眼熟了。 时隔一年多,她当时又是女扮男装进去的,身份上的大不相同,艳华未必能认出她们来。 “姑娘是缚春巷里出来的人?”傅宁月笑吟吟问。 艳华神情紧张,正要点头,女子的声音却让她下意识怔住了。 这个声音,也好像! 是她的错觉么,还是她这段时间过的浑浑噩噩,所以糊涂了。 “姑娘,我们小姐和您说话呢。”春喜事心大的,压根没怎么察觉艳华的异常之处,瞧着她愣愣的不说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催促着。 艳华回了神,见几人盯着自己,察觉失态,露出了一个歉疚的笑:“方才恍惚之间,将姑娘认错了,还望姑娘莫怪。” 傅宁月微微一笑:“无事。” 面对美貌非凡又身份神秘的贵女,艳华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尤其这贵女身边带着好几个侍卫,足见她的身份贵重。 “小女子正是缚春巷里出来的,先前小女子所在的花楼关门,小女子被现在的嬷嬷买了去,伺候花楼里的鹭鸢姑娘。” “我方才见你一身伤,是为何?”傅宁月极有耐心的问。 她越是这样温声细语,艳华反而越害怕,不为别的,在楼里的时候,鹭鸢就是如此,看起来温柔似水,然而这副面孔下藏着的其实是杀人刀。 在客人面前,鹭鸢表现的十分良善,脱离了那些客人的视线,便会立刻恢复先前的模样。 是以,艳华人前人后能说话就不说。 无论她说的对或是不对,艳华总能挑到错处。 春喜见艳华一直低着头,还以为她是不敢说,开口给她打气:“姑娘,你别害怕,我们姑娘不会伤害你的,你说出来就成了。” 犹豫了一瞬,艳华诚然开口:“奴婢这一身伤,是鹭鸢姑娘打的。” 傅宁月又问:“她为何打你?” 艳华道:“小女子......不知。” 傅宁月也只是随口一问,艳华说与不说,她都不在意,她要的是艳华的信任。 视线落在艳华怀中的包袱上,她笑了:“姑娘这是准备出逃?” “......是,小女子实在受不住了。” 原本这两日鹭鸢姑娘就因为与魏国公世子的事情被暴露出来心有怒气,总拿她撒气儿,今日,魏国公还带人来了,艳华这才有机会趁乱出逃。 她都不敢想,倘若她继续留在那里,受了魏国公家气的艳华姑娘会怎么对她。 “姑娘挨了打,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以为逃走,就行了吗?”傅宁月低下头,深黑的瞳孔中泛着意味不明的光。 艳华心下踌躇,不解的抬头看她。 “小,小女子不明白姑娘的意思。” 傅宁月淡淡一笑,问春若:“若是你被人这般折磨,会如何?” 春若配合的答:“若非是奴婢的错,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还回去的。” 第908章 第908章 傅宁月又问春喜:“你呢,会如何?” 春喜哼了声:“奴婢也是,就像姑娘说的,每个人都是父母生下来的,出身没得选,不过就算是身份不如别人又如何,都是人,凭何要受这样的欺负。” 春喜觉得自己很幸运,能跟在姑娘身边。 哪怕姑娘从前的日子过的再不舒服,有自己一口吃的也从未落下过她。 她们的底气,都是姑娘给的。 艳华眨了眨眼,听到这话有些恍惚。 还回去,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呢。 每一次给鹭鸢洗衣,每一次给鹭鸢洗脚,他都幻想着将发髻上的木头簪子拔下来,扎进鹭鸢的喉咙里。 如此,就能解脱了。 可若是这么做了,她就活不成了。 想到这里,鹭鸢自嘲的笑了笑:“小女子卑贱之躯,如何能还回去。” 对这些达官显贵的人家来说容易,对她而言,难于登天。 傅宁月笑笑,伸出手去握住艳华的。 女子的手修长纤细,漂亮极了,握在掌心里,传出的温度仿佛有什么魔力。 艳华不自觉的回握住了她的。 她不明白,这位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你一个人或许不行,但是多个人,多份力量,或许就行了呢。” 艳华眨了眨眼,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 她转头看向傅宁月,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姑娘的意思是,你,你愿意帮我!” 艳华从小生长在女人堆子里,勾心斗角的事情遇到过不少,从前她都是能还回去的。 直到她成为贱奴。 倘若真的能将自己受到的一切还回到鹭鸢身上,她当然是愿意的。 “这不看我,要看你,换句话来说,也不是我帮你。”芙宁娜循循善诱,“是我们互帮互助,如何?” 艳华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耳朵里傅宁月的声音怎么也挥之不去,好像被什么东西绑在其中。 春喜和春若相视一笑。 姑娘这是又有主意了! 傅宁月又继续道:“你想想,你家的鹭鸢姑娘无缘无故的打你,几乎是冲着你的命来的,哪怕你逃出去又能如何呢,被抓回来还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你现在是奴籍,若是被发现了,就算不被抓回来,也不会落一个好下场。” “倒不如我们合作,待事成之后,我还能帮你解除奴冀。” 倘若说,能够报仇这件事对艳华来说能让她心动,那么解除奴籍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诱惑。 她也不想生来就做风尘女子,更不想做一辈子的奴隶,她也想做良民,做平头百姓。 几番犹豫之下,艳华含着期待与紧张开口问:“是,我,我要怎么做呢?” “你若是愿意,一切听我的就是。” 艳华深吸口气,点头:“小女子当然是愿意的。只不过,姑娘当真能替我去除奴籍吗?” 傅宁月挥了挥自己宽大的衣摆。 第909章 第909章 “我这样的身份,难道没有这个能力?” 艳华舔了舔唇,下意识的点头。 她从前也是花楼里有名头的,也是能自己挑衣裳布料的,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女子的衣裳料子是最贵的云锦布,不仅如此,更是云锦布之中的天锦,千两银子才能得一匹布,做这样一身衣裳,少说要七八千两银子。 不仅如此,这姑娘头上的珠花,发簪,腰间的玉珏,每一样都价格不菲。 连身边的侍卫婢女穿的都很好。 她顿了顿,试探性的问:“不知姑娘是?” 傅宁月也没瞒着:“我父亲是宁远侯。” 艳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不自觉拔高了,“您是清平县主!” “倒也不必这么称呼我,如何,我的提议,你可愿意。” “愿意。”艳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可是宁远侯府的姑娘,圣上亲封的清平县主,若是有这位撑腰,日后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傅宁月笑了,她还以为要说动艳华怎么也要废一番口舌呢,没想到居然这么干脆,她喜欢。 “只是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行呢?” “如果我让你再回到鹭鸢身边呢?” 傅宁月一句话,让艳华愣住了。 “回,回去?” 回到鹭鸢那个厉鬼一般的女人身边,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姑娘,我刚刚从鹭鸢身边逃出来,若是这个时候回去,她恐怕会将我大卸八块。” “我知道,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仅会保你没有事,还会让你成为鹭鸢的左膀右臂,让她毕恭毕敬的对你。” “啊?”艳华惊疑不定的睁大眼。 春喜忙冲着艳华使眼色:“放心吧,我们小姐答应的事儿,就没有做不成的。” “鹭鸢她真能如此待我吗?” 艳华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鹭鸢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总觉得很可怕。 傅宁月弯了弯唇,温声道:“可以。” ...... 缚春巷花楼。 “阿土啊阿土,你终究还是被找回来了。” 鹭鸢站起身,手指扣着艳华的下巴,如丝的眉眼微微眯着,透露出危险的光影,“你说说,你既然走了,为什么不走远一点呢,你难道不知道,被抓回来会是什么下场吗。” 对上鹭鸢阴测测的目光,艳华说不怕是假的。 她吞了口口水,压住了心头对鹭鸢的恐惧,勾了勾唇,笑道:“我当然知道被抓回来是什么下场,不过,姑娘错了,我不是被抓回来的,我是主动回来的。” 鹭鸢扬了扬眉,“这我倒是没听小厮说,你既这么说了,本姑娘倒是很好奇,你怎么有这个胆子回来的。” “我回来,是想助姑娘一臂之力。” 第910章 第910章 鹭鸢下巴微扬,居高临下的目光一寸一寸的审视着艳华,心中的好奇更甚。 她抬手甩开了艳华的下巴,笑声尖锐:“你帮我?” 鹭鸢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你不过一个贱奴罢了,能帮到我什么?” 在鹭鸢嘲笑的声色下,艳华缓缓的抬起了头:“我知道今日魏国公来,是想将姑娘打发走。” 提到这事,鹭鸢的脸色难看了两分。 “那又如何,你一个贱奴,还有一个笑话本姑娘?” 鹭鸢语气中充满危险,只要艳华敢说一句话嘲笑她,她就会立刻叫人进来将艳华打杀了。 艳华听着她一口一个贱奴,火气一点点在心中生长。 果然,她今天听傅姑娘的话回来报复是最正确的选择,她明明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鹭鸢的事情,她却如此刻薄的对她。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这个女人仗着魏国公世子的身份目中无人,把谁也不放在眼里,更是把他们这些人的命当成草芥,她艳华定然要鹭鸢也尝一尝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否则都难削她心头之恨! “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仅能助姑娘留在这里,留在京城,还能助姑娘进国公府,留在世子爷身边。” 盛怒之中随时准备把外头小厮叫进来的鹭鸢一时疑惑,俨然不敢相信艳华再说什么。 “你觉得本姑娘会信你,倘若你有这个本事,为何之前不说,偏偏要在逃跑之后回来同本姑娘说。” 艳华现在冷静了许多,一字一句道:“我想逃,是因为姑娘下手太重,不过我现在想清楚了,哪怕我逃出去了,也是奴籍,倘若能助姑娘进国公府,日后姑娘替我争上两句,或许就能脱了奴籍也说不定,所以,我愿意帮助姑娘。” 鹭鸢默了默,思索了一番艳华口中话的可信度。 “......你说你能帮我,且说说是什么法子?” 心里,她是不愿相信艳华一个贱奴能帮自己的,然而眼下,她面临着被赶出京城的下场。 在这里,哪怕她是一个风尘女子,有世子爷撑腰,她就是最风光的那个。 离了这儿,离了世子爷,她也就是个普通的妓子,这种生活是她怎么也不愿意去过的。 那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姑娘想想世子爷的那位外室,是如何成为世子爷的妾室,进了国公府的。” 鹭鸢皱了下眉:“那外室是因为有了孩子——” 话到此处,她没了声儿。 “你的意思是,本姑娘怀孕。” 艳华点头:“不错,只要姑娘有了世子爷的孩子,国公府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魏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不成,到时候,姑娘进国公府最差也是个姨娘,况且世子对姑娘十分宠爱,再生下一个男丁,再讨了世子欢心,也不是不可能。” 艳华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掏。 一个风尘女子做国公府的夫人,想想也是不可能。 不过,只要鹭鸢有一点这个心思,她只需用话引导,让她把心思放大即刻。 傅姑娘说了,只要鹭鸢怀孕进了国公府,这件事就算成了,那她就能脱离奴隶,从此是自由身了。 鹭鸢心中虽有念想,却清楚的知道,她怀孕这件事很难:“可我从前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身子受过寒气,十有八九是不能受孕的,你也不是不知道。” 艳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奉上。 第911章 第911章 “不瞒姑娘,这是我从前偶然得来的一张助孕的药方,只要姑娘和世子爷同房之后,按照此张单方抓药煎服,必能有孕。” 鹭鸢看着那张药方手伸出去半截儿,又伸了回来,警惕的盯着艳华:“本姑娘怎么知道这药方是好还是坏。” 鹭鸢很清楚自己对艳华如何,她要是心存怨念,在药方上面动了手脚,她又该如何。 艳华早知鹭鸢不会这么轻易答应,按照傅宁月交代的答:“姑娘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大夫看一看这张药方是否真的有用,再者,姑娘喝之前,大可以让奴婢先尝一尝。” 鹭鸢果真听了进去。 艳华怕死,否则也不会被她折磨了这么久之后还苟且偷生,这么惜命的一个人,想来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当然,想归想,她还是会让艳华先试药的。 “既然如此,本姑娘就收下这张药方。”鹭鸢伸手,指尖捏着纸张的一角,将其收入囊中,“倘若真的有用,本姑娘就饶你这一次,我要是能顺利入了国公府,你就是我的陪嫁,我绝不会亏待你。” 话到此处,鹭鸢顿了顿,眉眼凌厉透出警告意味:“你要是敢诓骗本姑娘,我定然饶不了你。” 艳华低下头:“绝不敢欺瞒姑娘。” “好了,你下去吧,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一个好住处,希望你不要辜负本姑娘的好意才好。” 艳华离开后不久,鹭鸢便立刻叫人请来了大夫把这张方子拿给大夫看。 大夫的回答也并没有让她失望,这张方子是真的。 鹭鸢捏着方子,想到今早来这里的那群人,眼中光影逐渐灼热起来。 一群下人,仗着回老国公的身份就敢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将她不当人看。 等她有一天成了国公府的主子,必然要让那些人好看! “你就按照这个方子给本姑娘抓药,抓三服。” 大夫点了点头,提着药箱回去。 等人走后,鹭鸢又叫来身边的小厮:“你去国公府,给世子爷带一句话,就说我要见世子爷。” 小厮听到这里,有些犹豫:“姑娘,这个节骨眼儿上,只怕世子爷出不来啊。” 就算世子爷想出来,恐怕老国公也是不让的,否则,今天早上也不会派人到这里来,把楼里砸了。 现在下头还一团糟呢,根本迎不了客人进门。 或者说,外头的那些客人一听说这楼里的姑娘都和国公府世子有关,当即就不敢踏入了。 这可是京城中顶尖的勋贵人家,世子爷日后是要继承国公之位的,要是让世子爷知道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能染指了他的人,日后哪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啊。 “你只管去说,就说,本姑娘要死在这楼里了,世子爷不会不管的。” 鹭鸢对着铜镜,一点一点的用胭脂描绘着白皙的脸庞。 她很清楚,自己最有利的筹码就是这张脸和自己的身段,当初就是因为这张脸,世子爷对她一见钟情,有了今日。 要不是小时候家中穷,落水伤了身子没银子治,她也不会和世子爷欢爱这么久都没有身孕。 小厮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去传话。 第912章 第912章 宫中,已经自尽的禧太嫔身边的宫女也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秋日的晚上,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泡在御花园的池塘之中,身子都被泡发的肿大,倘若不是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几乎认不出这人是禧太嫔身边的宫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恐怕背后是有人在杀人灭口。 丽太嫔小产在先,下手的禧太嫔死在后头,现在又是禧太嫔的贴身侍女。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负责调查这起案子的正是顾南钰。 丽太嫔身体已经见好,孩子没有保住,她伤心了许久,现在还看得出消瘦的痕迹。 宫里头人心惶惶,一时间流言也是不断。 有人说,是因为丽太嫔从前和禧太嫔不和,禧太嫔又气不过丽太嫔有孕在身,这才出手。 也有人说,禧太嫔从前小产是丽太嫔下的手,禧太嫔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还有猜测禧太嫔是被新君指使的。 当然,这句话是没人敢有胆子直接说出来的。 这要是说出来被人听见了,恐怕不出片刻,脖子和脑袋就要分家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顾南钰会很快找到凶手的时候,大理寺却迟迟没有动静。 这让人更加怀疑幕后的主使。 按照顾南钰的能力,这样简单的案子,不出三天应当就能调查清楚了,偏偏拖了一日又一日,实在令人怀疑 “你们说,顾大人这是怎么个意思啊,我瞧着他好像也没有要深究的意思,就前些日子带着人来,随便调查了一下,连禧太嫔的宫里都没怎么深查。” “我看啊,要么是顾大人不愿意掺和其中,要么,顾大人就是故意的?” 扫地的宫女听着好友的话,好奇的凑了过去,“怎么个故意法儿啊。” “你想想,顾大人断案如神,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调查不清楚,之所以敷衍了事,定然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呗,能劳动大驾的,你觉得还能是谁?” 扫地宫女一听,瞪大了眼,忙捂住了好友的手:“你说什么呢,不要命了啊。” “我不过随口说说,其实大家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就是不愿意多说罢了,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 “那也不能说出来啊,要是被人听到了,咱们就没脑袋在一起说话了。” “说来也怪,你说太皇太后怎么也不管管这后宫?” “现在宫里都是宜太后主事儿,太皇太后在太上皇在位时就从来不理会这些。” “话说回来,你觉得太上皇还能醒过来吗?” “我看是悬!” 第二日的早朝,大约是顾南钰的案子拖了几日还没有结果,宫里宫外流言不断,大臣们纷纷上书,弹劾顾南钰办事不力。 小皇帝在学着处理朝政,最先学到手的反而是敷衍大臣们的本事。 下了早朝,满腔不满的大臣们三俩聚在一处,嘀咕着小皇帝是不是要袒护顾南钰。 第913章 第913章 这一切,尽在祁王的掌控之中。 回到府上,祁王唤来心腹:“让下面的人都停手吧。” 心腹愣了一下,“王爷,此刻中断,咱们之前做的所有努力恐怕是......” “不会,现在,公里宫外流言不断,甚至大臣们也纷纷开始上书弹劾顾南钰,只要他一天查不出案子,小皇帝的龙椅一天就坐不安稳,咱们只需要等。” 心腹了然:“属下明白了。” “王妃呢?” 管家上前,缓缓道:“回王爷,王妃今日早回了娘家,说是已经提前同王爷说过了。” 祁王回想了一下才记了起来:“王妃是同本王说过了,本王竟忘了,王妃可说过何时回来?” “听王妃的意思,大概晚膳前。” “本王知道了,去萧侧妃那里。”祁王挥了挥衣袖,直接去了侧妃寝殿。 祁王院子里正妃一位,侧妃一位,还有几名妾室,萧侧妃是工部侍郎之女,面容清丽,放在贵女之中只能称得上中等,绝不是上佳的容貌。 两个月前,祁王娶了这位侧妃入门。 旁人不知道,只当是工部侍郎为了讨好祁王,这才将女儿送到府上。 没有人知道,实则萧侧妃入门之时就已经怀有身孕,是祁王的孩子。 兵部尚书年纪已经大了,上半年的早朝隔三差五的就告假,恐怕不日就要退下这个位置,由几个侍郎之中的选一个人顶上去。 祁王看中的,就是未来的兵部尚书。 然而,这位尚书却是个两袖清风,不站位的,祁王没了法子,就只能从他的宝贝女儿身上下手。 一旦萧家嫁女入王府,那这关系没有也是有了,他们萧家必然就要支持他。 祁王妃起初并不知道这位侧妃是有孩子的,这段时间,祁王往她的院子里跑,殷切的很,她几乎就要被这个男人打动了。 谁能想到,看起来不过是下臣讨好送来的女人已经怀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倘若不是第二日喝妾室茶时萧侧妃故意提起这件事,在她面前炫耀,她甚至还以为祁王去了这个女人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以,这段时间,祁王妃再也没有和祁王同过房。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宫里那几人的身上,压根不曾在意祁王的后院有什么动静。 院子里,萧侧妃躺在贵妃椅上,看着不远处的下人头顶着碧玉花瓶,要倒不倒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儿。 “你们都给我站好了,这花瓶可是王爷赏的,倘若被打坏了,就是把你们卖了也赔不起。” 两个婢女颤颤巍巍,手还放在脑袋两边,生怕头顶上的碧玉花瓶掉了下来,碎了个彻底。 祁王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女子躺在贵妃椅上,穿的颇为奢华,俨然已经越过了这正妃的位置,打扮的花枝招展,口中的话更是嚣张,将娇蛮无理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祁王蹙了蹙眉,虽没有多说,心里是不悦的。 相比之下,王妃性格沉静温柔,对下人也大方和善,从不过分苛待很得下人们的心。 高下立见。 也就是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娘家又可堪利用,他绝不会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第914章 第914章 “王爷!” 瞧见祁王人来,萧侧妃忙不迭的提起裙摆,从贵妃椅上下来,迎过去:“听管家说王爷正忙着,怎么有空过来了。” 祁王低头看着萧侧妃伸过来的手,心里抗拒到底也未拒绝,扯出一抹笑容温声道:“天凉着,在府上无事,这便来看看你,怎么这么多下人蹲在院子里,又是在玩儿什么?” 萧侧妃撇了撇嘴,气道:“这几个丫鬟不懂事儿,冲撞妾身,妾身不过是罚他们罢了。” 祁王一眼扫过去,当即认出了这几个丫鬟正是王妃拨过来的人,对萧侧妃的厌恶更重了。 “别气着自己了,下人们不懂事,罚两下算了。” “王爷——” 萧侧妃拉着祁王的衣袖撒娇。 祁王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好了,让人传出去,说我们王府苛待下人。” 萧侧妃这才作罢,挥了挥手,让那两个丫鬟下去。 丫鬟们如释重负,几乎不敢耽搁,忙退了下去。 祁王在萧侧妃的院子里待了一个时辰就离开。 目送祁王离开,萧侧妃捏着帕子,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笑了。 “王爷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可知道朝廷上发生了什么事?” 身侧的下人答:“听说今日大臣们弹劾了大理寺的顾大人呢,不过陛下好像没有责罚。” 萧侧妃笑了:“父亲说过,现在的小皇帝可是要倚仗顾南钰个肃亲王的,他当然不会说什么。” 她抚着肚子,感慨道:“孩子你可一定要争气啊,倘若你是个男孩儿,娘以后可是连王妃都不用顾忌了,等到王爷夺回皇位,继承大统,说不定,咱们就是这大戚嘴尊贵的女人了。” 祁王个祁王成婚好几年,也不曾有所出,外头的人早就有议论了。 因着王爷的后院都没有动静儿,外头的人甚至怀疑过祁王不行。 现在看来,是那些女人没有福气怀上皇室的孩子。 祁王妃貌美又如何,没有孩子不说,也不得王爷喜欢,就算王爷登上皇位,也不见得会封她为后。 她甘心情愿做祁王的侧妃,就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 否则,等他父亲成为尚书,她想要什么样的好男儿做夫君没有,偏要来做皇子的妾室。 “娘娘,小声些,当心隔墙有耳。”丫鬟忍不住劝。 萧侧妃哼了哼,不以为意:“那个女人不是已经回娘家去了,又不在府上,有什么可怕的。” 又是一日过去,就在所有人以为顾南钰仍旧毫无线索作为之时,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宫中炸开。 禧太嫔身边宫女是被人推下水的,而推她下水之人,正是魏太后身边的得力宫女。 这消息一出,阖宫上下都震惊不已。 顾南钰直接将人拿下,审问。 最开始,那名宫人还是拒不回答,大理寺的手段了不比其他地方,很快就撬开了那名宫女的嘴。 与此同时,魏太后宫中一片死寂。 第915章 第915章 大殿之中,唯有燃起的炉香发出微弱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坐在高位上的魏太后脸色沉沉,面上厚重的脂粉都无法掩盖两眼之下的乌青与眉眼的点点纹路。 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前不久还养的乌黑发亮的头发,这时候两鬓已经斑白。 身侧唯有心腹低着头,静静的等着她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外头的风将院子里的枝叶吹的摇曳,魏太后方才开口:“什么时辰了?” 嬷嬷想了想,道:“回娘娘,刚刚巳时。” “已经这个时候了。”魏太后眉头皱的更深:“已经这个时辰了,顾南钰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嬷嬷深知太后是怕被带走的秋雨说出点什么来,宽慰道:“娘娘大可放心,秋雨自小服侍娘娘,是咱们魏家府上出来的,定然是以娘娘的事为先,再者,就算她受不住,也要想想她的家人。” “她的家人都在咱们的手上,定然不会说出那些事情来的,娘娘大可放心。” 听到这话,魏太后心中也不过只有丝丝的宽心罢了。 “话虽如此,可动手查案的人是顾南钰,哀家只怕......” 换做别人,她大概不会这么担心,偏偏这件事交给了顾南钰来查。 最开始,她也只当顾南钰查不出什么来,是以并未在意,谁知道,这几日的拖沓不过是为了让她们掉以轻心,从而露出破绽。 如此心机,再加上顾南钰的手腕,魏太后不得不担心。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先灭口。 魏太后提了一句话,嬷嬷当即会意,“娘娘的意思奴婢明白,只不过人现在在顾南钰的手中,咱们,恐怕不好动手。” “你我不好动手,不是还有旁人。”魏太后缓缓端起桌上的茶盏,热腾腾的雾气从杯盖之中窜出,遮挡了她两眼之前的光。 嬷嬷眉头一挑:“娘娘说的是,三公子。” 他们身在宫中,想对外头大理寺的人动手确实很难,祁王多被防备,显然更不可能。 而早些时候,老国公就安排了三公子到大理寺去。 这时候,倒确实能派上用场。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嬷嬷应了声。 ...... 大理寺。 魏景之急匆匆的被家里人叫了回去,本以为是有什么急事,便告了假赶紧回府。 再回到大理寺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魏兄,你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同僚见魏景之魂不守舍的,忍不住开口问。 魏景之回了神色,面对同僚的关心,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家中的妹妹身体不适,我这有些担心。” “既如此,魏兄今日为何去而复返,在家中照看妹子要紧啊。” 同僚眼中尽是对魏景之的同情。 古往今来,那些个国公家里头能接二连三的闹出这些笑话来的事,魏家当真是头一遭。 想想国公府以后要交给那位好色的世子爷主持,不用多想,国公府的前程也算是到了头了。 说起来,从前和魏景之共事过一段时间,他虽出身好,却没有世家公子哥儿身上那股谁也瞧不起的傲气,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这趟回来,更是沉稳许多,不似从前那样跳脱。 可惜了,摊上这么一个爹。 第916章 第916章 亲娘和媳妇儿才死了多久了,就把外室和外室子迎进了门,除此之外,还有七八个外室,不过据说那些人都被老国公给赶走了。 这就是京城中勋贵的体面人家啊,啧啧啧,真是笑话。 “我手头还有一些卷宗没有处理完,家中的妹妹有人照顾,倒也不必让我亲自去照看,毕竟男女有别。” 魏景之既这样说了,同僚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关心两句便去忙了自己的事。 很快自己的公廨周围就没了旁人,魏景之把身边的小厮也打发出去。 待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深吸口气,掏出了怀中的药包。 这是祖父交给他的。 祖父让他想办法找机会溜进大理寺的大牢之中,将太后身边被抓来的贴身侍女灭口! 魏景之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事情,他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是奇怪了。 外头之前都在传,是陛下为了稳固皇位,要杀丽太嫔腹中的孩子。 这样的谣言不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竟也有许多人信。 魏景之倒觉得皇帝不止于此。 且不说丽太嫔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算是男孩儿,长成了不知要多少年,对付一个尚不知道男女,没有出生的孩子,倒不如先将眼前最大的威胁除去。 对陛下而言,眼前最大的威胁,莫过于祁王殿下了。 原来一切都是祖父和姑姑他们计划的。 为的就是让祁王殿下登上那个位置! 魏景之捏着手中的药包,身子无力的王椅子上靠了靠,捂着双眼。 他知道家里的风光来的毫不光明正大。 这皇位,有什么要争的,魏家已经是京城中顶尖的勋贵人家了,何必要再去冒这样的风险。 丽太嫔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 现在,还让他去杀人灭口! 魏景之心中无比挣扎。 若是做了,他的心也从此黑了,恐怕再也回不了头,若是不做,他们魏家也算是完了。 魏景之自觉自己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从前不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从来没有对无辜之人下过手,更何况害人性命。 自从知道魏家如今的地位身份都是建立在顾家的血骨之上,魏景之就没有一晚上是能安然入眠的。 祖父,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大妹,他到底要如何选! 不多时,魏景之从公廨之中出来,去了地牢的方向。 傍晚,回到魏家,老国公立刻来问他事情办的如何。 魏景之道:“我......都做好了。” “当真?”老国公有些不信。 倘若他都办好了,为什么地牢里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那药致毒,只要服下,不出半盏茶时间就会立刻毒发身亡。 难道说这个孩子不忍下手,对他阳奉阴违? 老国公想到了最开始他交代魏景之去做这件事的时候,青年的抗拒和愤怒。 第917章 第917章 “当真。”魏景之咬了咬牙后点头。 老国公还是不信,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问:“既然你已经动手了,为何大理寺那边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无。” “孙儿不知,或许是我动手的时候太过紧张,撒了一些药粉出来,药量不够,所以,还没发作。” 听到这里,老国公脸色缓和了一些。 那药是专门配好的,没有足够的药量的确会发作的慢一些,这孩子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语重心长道:“好孩子,难为你了,你到底也是咱们魏家的人,咱们魏家风光一日,你才能继续做你的魏三公子,若是太后娘娘倒了,咱们魏家离败的日子也不远了。” “祖父,孙儿有一件事不明白。”魏景之沉沉开口。 老国公点了点下巴:“你说。” “孙儿想知道,倘若祁王殿下不做皇帝会如何?”魏景之捏紧了拳头问出这么一句话。 他曾问过自己的父亲,得到的回答是祁王必须做皇帝。 至于原因,父亲没说。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除却那些野心之外,到底还有什么是必须的。 老国公先是愣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来,哼哼着笑出了声。 “孩子,你觉得,咱们魏家如今的地位如何?” 魏景之想也不想道:“国公府,一人之下而已,京城之中,没人能比肩。” 老国公摇了摇头:“错了,孩子。” “错了?”魏景之不解。 “不说现在,就是以前,那宁远侯也是远在咱们之上的,虽说这爵位不如咱们,可他的手中,有实权,十万大兵,这就代表了陛下的信任。” “这天底下,没有人不想要权利,你的姑姑从前是皇后,现在是太后,这才有了魏家的风光,倘若祁王殿下不做皇帝,不出十年,咱们魏家就要远离京城了。” 远离京城或许还是最好的结果。 “想要保住魏家的荣耀,地位,风光,祁王殿下就必须要做皇帝,你明白吗?” 魏景之看着自己的祖父,神色复杂。 说到底,还是野心作祟。 根本没有什么必须。 魏家时刻关注着大理寺那边的动静,果不其然,大半夜的,大理寺忽然叫人请了大夫过去。 想来是毒性发作了。 第二日一早,顾南钰上朝的时候就将宫女被毒死一事上报了皇帝。 满朝文武震惊不已。 “顾大人,这宫人可是从太后娘娘宫中带出去的,如今什么消息都没有查出来,人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你大理寺,这恐怕不妥吧。” “顾大人如今身兼数职,倘若顾不来大理寺的繁琐事务也是正常,不过既如此,还是早些选个人顶替了位置的好,免得左右两边都顾不上,出了差错,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说话的几位大人扫一眼过去,都是曾经站在祁王那边的人。 “距离顾大人接手这件案子已经有十日过去,这十日下来,顾大人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话不能这么说,这世界上多少悬案未结,顾大人也是人,并非神仙,如何能立刻就查出来。” 第918章 第918章 亦有人开口替顾南钰说话。 “老臣倒觉得,萧大人说的对,倘若顾大人无法兼顾数职,倒不如让人暂代大理寺卿的位置。”老国公站了出来。 话一出口,很快就有人附议。 顾南钰轻扫一眼,神色淡然,这些人的针对并没有影响到他什么。 待到这些人的七嘴八舌停了下来,刑部尚书冷哼了声,嗤道:“国公大人真会说笑,放眼整个朝堂,有谁能比顾大人还要适合大理寺卿一职?” 他不喜欢顾南钰是一回事儿,谁让顾南钰先前总是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后来刑部尚书发现了,他哪里是被迫收拾烂摊子的,一切都在这混小子的计划之中,看看哪一次的案子不是结果了的。 说到底,这都是计策。 别以为他不知道姓魏的老家伙什么心思,不就是想借此机会把顾南钰拉下马,找个自己人顶上么。 一个顾南钰,一个不知道什么人要顶替上来的,刑部尚书想也不想就支持顾南钰。 好歹前者是真的有本事。 再说了,老东西和太后是一家儿的,这宫人死了,就是死无对证,心里偷偷高兴着呢吧。 身为刑部尚书,案子的线索被人刻意中断了,这是绝不能忍的。 老国公眯了眯眼睛:“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刑部尚书笑笑:“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国公大人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合适的人选,说出来也好让诸位同僚也参谋参谋,看看合适不合适,不能是你一个人就决定了吧,这才是真的不妥。” 一直不曾开口的肃亲王点了点头,“不错,尚书大人这话说的有道理。” 眼看着肃亲王开口了,小皇帝也道:“朕也这么觉得。” 老国公:“......” 支持祁王的大臣们:“......” 小皇帝知道什么啊,不过就是看肃亲王眼色罢了,这个时候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可年纪在小,人家都是皇帝,不能忤逆。 “尚书大人说笑了,大理寺卿一职岂能是老臣说决定就决定的。” 顾南钰敛起眉,淡声道:“想来国公大人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宫人死在了大理寺,的确是臣的疏忽,不过臣也并非是全无线索。” 话音刚落,大殿中瞬间鸦雀无声。 老国公顿时紧张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顾南钰,显然没想到他还有其他线索。 会是什么? 难道说,那个宫人死之前就把一切都招了! 刑部尚书斜着眼瞪顾南钰,亏得他以为这小子没招了,原来还有后手。 早知道方才就不为他说话了,浪费口舌! 感受到刑部尚书带着怨念的目光,顾南钰回以微笑,随后将一封书信从袖中取出,递了过去,“尚书大人如此好奇,那就劳烦您先过目。” 刑部尚书满头问号看着他,有些迟疑的接过了那封书信。 他就是骂两句罢了,这臭小子从哪儿看出来他特别好奇的,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 第919章 第919章 顾南钰话已经说道这个份儿上了,刑部尚书自然没有不看的道理。 身旁的礼部尚书也趁机凑了上来。 揣着好奇心,刑部尚书打开信封,将信纸展开,本来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结果通篇读下来,发现这就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 刑部尚书深深皱眉,看看顾南钰,看看身旁同样好奇的礼部尚书,又看了回去:“顾大人,这是一封家书吧。” 听到是家书,一颗心悬着的老国公顿时安稳了许多。 他还以为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顾南钰莫不是随便拿了东西来交差的。 顾南钰没有否认,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将信封的纸张撕开:“这是家书没错,不过本官请尚书大人看的,并非信,而是这个。” 众人这才发现,信封里面竟还有两行字。 字迹潦草,甚至有些地方还模糊了,不过并不影响他们能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内容。 看不到内容的大臣们想要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奈何放不下身段,毕竟这么做实在有失礼仪,他们好歹也是朝廷大员。 有些大臣们则是没那么多讲究,反正陛下不似太上皇那么多规矩,凑上去看两眼怎么了。 这么一看,不得了,上面写着的是藏匿金银的地方,并且写信之人还嘱咐收信之人拿了银子就快些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怎么看,都是被威胁了。 刑部尚书摸了摸胡子,复杂的神色落到了顾南钰身上。 哼,他就知道顾南钰心思深着呢,这信,十之八九是魏太后身边那名宫人写的吧。 萧侍郎心下不安,听着周遭渐起的议论声,他忍不住问:“敢问顾大人,这信是从哪里截获,又是谁写的。” 顾南钰淡淡道:“魏太后身边的宫女。” 得到确切的答案,萧侍郎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去看老国公。 老国公暗暗捏了捏拳头,冷笑着问:“顾大人早得了这信,为何早不拿出来,晚不拿出来,偏偏在那名宫女死的时候拿出来?” 顾南钰面色从容:“不巧,本官也是不久之前从手下人口中得知了这封信,看来,这名宫女早就料到了自己会落得如此的下场,想来只要找到收信之人,一切便可水落石出了。” 老国公眯着眸子,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这么一封信,顾南钰就想随随便便把这件事了结了,这不符合他们大理寺的作风。 这其中是否还有其他事情? 另外,那个宫女也是太后还未入宫时就待在身边的,是家生子,全家上下的身契都还捏在他们国公府里,想来那名宫女也十分清楚,倘若她完不成太后对他的叮嘱,她的家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写下这么一封信,让他的家人携款潜逃,实在可疑。 “既然这名宫女是魏太后身边的,想来国公爷也应当知道她的出生。”刑部尚书回头看老国公。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身边带着的侍女侍卫,一般而言都是心腹,且大多是家里头培养起来的,何况太后呢。 老国公必然知情。 朝上所有人都看向了老国公,萧侍郎还欲开口,就被老国公一个眼神制止了。 第920章 第920章 除却祁王一党之外所有人的矛头这会儿都指向了老国公。 面对这些人的步步紧逼,老国公非凡没有紧张,反而十分坦然:“顾大人说笑了,这宫人虽是从我国公府出去的,可他的家人也早就不在国公府做事,若是不信的话,顾大人可派人调查,我国公府的大门随时打开,恭迎顾大人前来。” 一大家子的身契先前是在府上没错,可几年前人就已经被遣出去了。 世家大族都是要脸面的,再者,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无论是月钱还是赏赐都不少,足够他们赎身,再加上那一家人的确年纪大了,不适合在府上继续当差,也早就买了院子住出去。 不过人确实还在京城。 这也是为了防止手下的人叛变,所做的防备之举。 只要把他们的家里人捏在手里,他们就算是想要叛变,也得要掂量掂量会不会祸及家人。 顾南钰大可以去查,如果他的动作比国公府更快的话。 当年为了向上爬,顾皇后一家都能成为他们魏家的垫脚石,何况一个小小奴婢和他们的家里人。 早就在宫人被抓到大理寺时,就被国公府控制起来,暗中送出京城。 美名其曰是为了他们好,实则,是在半路上做成土匪劫道的假象,将他们解决了。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方能令人安心。 派出去的人是老大的手下,人早就已经回来复命了,想来这时候,那名宫女的几个家里人身体都凉了。 既是死无对证,顾南钰手中所谓的“证据”也是无用了。 “国公大气啊。”一直没有说话的首辅冷冷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充满了对老国公的蔑视和不屑。 看到首辅开了口,众人面面相觑,心道有好戏看了。 自从魏家二姑娘杀了首辅家的千金之后,这两家的仇就此结下了,先前国公府世子与外室私会的事儿,还是首辅大人撞破传出来的。 啧啧啧,国公爷这次危矣啊。 “顾大人想来手头忙,错不开身,正好本官最近闲来无事,倒是不介意替顾大人跑这一趟呢。”首辅笑呵呵说着,每一句话嗯啦如同刀锋一般,恨不得一下一下的往老国公身上扎。 魏家在京城风光了这么久,也该倒台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魏太后这次,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说到底,还是着急了。 小皇帝看着殿内吵做一团的大臣们,顿时觉得头疼。 他就说做皇帝没什么好的吧,天天看着这些人吵来吵去,他的头都要变成两个了。 父皇居然能忍受这么多年,这个位置冷冰冰的,坐着都不软和,到底有什么好的。 再肃亲王的暗示下,小皇帝顺水推舟,就把查府的这件事交给了首辅去做。 众大臣看着老国公的脸色霎时间变了。 这一回,连陛下都不站在国公这边了。 第921章 第921章 下了朝,首辅一点儿也没耽搁,立刻带着陛下派遣的神机营侍卫去了国公府。 这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这位大人是做什么去啊,竟然带着这么多的士兵,莫不是哪个大人家要倒霉了又要被抄家了?” 有百姓胆战心惊的猜测着。 “小声些王婆子,你也不怕被这些当官儿的听到了,这些话咱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啊。” “那你说说,这到底咋回事儿嘛?” “我瞧着前头这位大人好像有些眼熟呢。”说话之人歪着脑袋想了想,不久之后恍然大悟:“这不是首辅大人么,山后头跟着那位好像是魏国公。” “竟是这两位大人,可是我怎么记着这两位大人家是有仇的呀,好像年初还是什么时候,不是说魏国公家的二姑娘杀了首府家的姑娘吗,怎么二人走到一处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要办呗,我瞧着他们去的方向好像是国公府呀。” “呦,该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咱们去瞧瞧去。” “这么大的热闹定然是要瞧瞧呀。” 百姓们一合计,热闹不看白不看,之前魏陈两家闹成了什么样,最后还是太上皇出面安抚,这才将这件事了结了。 这次首辅大人竟然直接带兵去魏国公府了,定然是有大事要发生,否则不会这么兴师动众的。 繁街大道上,很快聚起了不少人。 然而就在前头神机营士兵,后头跟着去看热闹的百姓们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一处酒楼上陡然有一名男子飞身摔落,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并且,就这么大喇剌的摔在了陈首辅跟前儿。 也幸亏是他身边的侍卫带着他躲闪及时,否则的话从楼上摔下来那人就径直砸到陈首辅脑袋上去了。 “大人小心,有刺客!” 摔下来的黑衣男子还想爬起来,几名神机营的侍卫当即上前,直接将刀剑驾在了男人的脖颈上。 男人蒙着面,垂眸看着几把刀剑,瞬间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就在不远处的点心铺子前,眼看着男人竟被陈首辅带人撞见了,厉宁脸色惨白,心下跳动的厉害。 一旁的婢女也惊呆了:“郡主,现在该怎么办呀?” 厉宁捏着帕子,咬牙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幕,心下沉沉:“赶紧回府,去找我娘。” “可是郡主,眼下人都被撞见了,只怕是找长公主殿下也是无用的。” “你给我闭嘴!”厉宁气冲冲斥了一句,大有迁怒的意思。 一个婢女知道的事情,她一个郡主难道能不知道,可是眼下她能找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 还真是流年不利,她不过是想要报复傅宁月罢了,特意花重金找来了这么一个杀手,想着先把傅宁月掳走,好好的折磨一番,谁知道这人动手这么久还没有成事儿,最后还让人给打出来了。 真是废物! 与此同时,看热闹的人把酒楼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莫说陈首辅,就是老国公也是懵的。 这刺客是从何而来? 第922章 第922章 “进去看看。”陈首辅当机立断,派人去酒楼查看情况。 这人是从酒楼的二楼雅间摔下来的,那里头想来还有别人。 侍卫们还没进酒楼大门,傅宁月穆笙就带着清海等人出来了。 说实话,今日会撞见这些人着实有些出乎傅宁月的意料。 陈首辅一眼认出了傅宁月:“你是宁远侯家的。” 他对傅宁月,可是印象深刻。 这是唯一一个从魏家老二那个混账东西手底下逃脱的姑娘,倘若自己的女儿也能像她一样聪慧就好了。 傅宁月见了礼,指着那名黑衣刺客道:“这人,是来刺杀我的。” 众人心惊。 魏国公上下打量着少女,眉头紧皱:“他为何刺杀你?” 傅宁月诚然摇头:“晚辈也不知,晚辈今日与阿弟一同出来逛街,逛的累了就在酒楼里坐坐,结果热茶还没喝上呢,这人突然就闯了进来要对晚辈动手,幸而有侍卫在。将人打退。” 傅宁月简单说了事情经过,此时的侍卫也已经将刺客的面罩摘下,露出了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吓的周遭的百姓倒吸一口凉气。 “娘嘞,这人长的真吓人啊!” 男人满脸伤疤,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难怪要蒙着面。 刺客:“......”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胆敢行刺!”陈首辅都惊呆了,他也是听说过宁远侯的这位千金的,是个很离经叛道的姑娘,与此同时,人还挺倒霉。 宁远侯不在京城的时候,常被自家的人苛待不说,安远侯府二房家的订婚,未婚夫还让自己家的妹妹给抢了,后来不是被人下毒,就是被人掳走,都挺过来了。 宁远侯才走了多久,竟然又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这倒霉姑娘,就没想着去寺庙里烧烧香,祈祈福去去身上的晦气 许是陈首辅又惊又疑的目光太过显眼,傅宁月抬眸看了过去。 回了神的首辅大人轻咳两声,吩咐身边人:“这京兆府尹是怎么办事儿的。” 傅宁月如今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贵女。 她的父亲如今正在为大戚征战沙场,想想要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死在了京城,这哪儿还能有打仗的心思。 伤心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对方掳了傅宁月去要挟,如此一来,大戚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下手刺杀之人,居心叵测啊。 魏国公也想到了这一层上。 不然的话,谁会费尽心思来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呢,定然是冲着宁远侯来的。 这事儿可大了! 事关大戚与北疆之战,陈首辅连与魏家的恩怨都暂时搁置了一遍,派人去叫京兆府尹的同时又迅速让人把这件事报给了宫里。 傅宁月身边,几个神机营的侍卫奉首辅之名命围了过去,生怕再有人对她动手。 傅宁月与穆笙对视一眼,二人福至心灵。 她也是突发奇想,清海与刺客缠斗之时,她在雅间中看到陈首辅带着这些人来了,这才让清海把人踢下去的。 第923章 第923章 不论今天刺客是谁派过来的,被揭开公之于众,一旦被查出来,下场绝不会好过。 傅宁月要的就是天下皆知。 被畏惧是非常好保护措施,有些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从前的她或许不会选择这个办法,可是现在,她的父亲在边境杀敌,她身在京城,却还要被这些人想方设法的谋害。 难道说是他们侯府太过心慈手软了,以至于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吃不到教训,这才越发的肆无忌惮。 不论这些人怎么想的,这一次,傅宁月要让所有人知道,宁远侯府不是随便可以欺辱的。 无论背后这人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首辅大人和国公大人这是要去做什么,晚辈的事想来事给二位大人添麻烦了。”她语气有些颤抖,双眸蒙上一层雾气。 俨然是一副劫后余生的心惊胆战模样。 看着少女如此,陈首辅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骂上两句。 也是,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的不长眼,要害一个小姑娘的心。 宁远侯如今可是他们大戚的领军之帅,这个时候对人下手,简直不是人嘛。 别不还是......魏家人做的吧? 莫名的,陈首辅脑海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再看一眼脸色沉沉的魏国公,又否决了这个念头。 老狐狸心思不纯,眼下应该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来。 宁远侯若是伤心的一蹶不振了,必然导致军心紊乱,那么到时候和北疆打起来不利的只有他们大戚。 魏国公和傅家似乎也没什么仇怨,这么做百害而无一利,应当不是这个看东西。 魏国公也正思索着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抬眼之间接受到了陈首辅的目光,眉头皱了起来。 这老东西为何这么看着他,难不成觉得这件事又是出自于他们魏家之手! 这么想着,他恼了,正要开口,陈首辅率先一步对着傅宁月道:“小姑娘多心了,你的父亲现在正为咱们大戚拼杀,你的事,就等同于咱们的事,何况今天这件事是让我与卫国公撞见了,既撞见了,哪里有不管的道理,魏国公,你说是不是?” 魏国公想翻白眼,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要说不是岂不是被人嗤笑。 “这是自然,光天化日之下,这歹人竟然敢行凶,定然要好好的查一查,免得有什么贼人在背后想要趁机做乱。” 不过是在百姓们面前装装好人罢了,他也会,总不能让风头都叫这老东西一个人出了吧。 傅宁月屈了屈膝,一脸感激:“真是麻烦二位大人了,晚辈也是没想到,与阿弟出门逛街,竟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说着,她捏着帕子在眼下擦了擦。 看着少女受惊过度,脸色还惨白惨白的,不等陈首辅和魏国公说什么,围观的百姓之中就有人骂起来了。 “天杀的呀,到底是什么人呐竟然干这种事儿,侯爷现在在和北疆打仗,这会儿有人要杀他闺女!” 第924章 第924章 “就是啊,我听说了,傅姑娘可是侯爷唯一的女儿,虽说侯爷有好几个儿子,可都不是亲生的,就只有一个女儿是亲生的呀,要是他这唯一的女儿出了事儿,那这仗还能打赢嘛。” “杀人的莫不是北疆派来的奸细,就盼着杀了傅姑娘好动摇侯爷的心思,让咱们大戚吃败仗吧。” 有百姓这么一说,议论的人就更多了。 连带着神机营侍卫看着刺客的眼神都变了,手上的刀更是一点儿的没客气,直往他的脖子上压,很快就给压出了血痕来。 穆笙趁机道:“还请二位大人为我姐姐做主,若真是北疆的刺客,只怕我们侯府的人应付不来。” 陈首辅和魏国公连连答应。 “这个你们放心,倘若当真是北疆那些人,莫说本官和魏国公,陛下定然也是要亲自过问这件事的。” 说句大白话,傅宁月和宁远侯的关系,就说明了,她被刺杀的事不是侯府一个人的事儿。 刺客一听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呢,竟然就和北疆扯上关系了,顿时慌的不行,大声的辩道:“胡说八道,老子才不是什么北疆人,老子可是地地道道的大戚人!” 刺客此刻也有些后悔,就不应该看着雇主出银子多而动心,觉得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杀了还不是手到擒来。 谁知道这么个小姑娘身边竟然跟着三四个高手,他还没能凑近这小姑娘的身就被发现了。 也没人告诉她,这小姑娘还是宁远侯之女啊。 杀了她,正在和北疆打仗的队伍岂不是要被乱了军心,啧,雇主居心叵测啊。 “闭嘴。”最靠近的神机营侍卫冷声斥着,还不忘骂一句:“卖国贼。” 害傅宁月就等于害宁远侯,不是卖国贼是什么。 刺客深知自己这回算是栽了,干他们这一行的就要随时随地做出赴死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佣金多的原因。 但是卖国贼这么个名头他可不能背啊,这哪怕是后辈提起来都是要啐两口唾沫的程度。 “你胡说八道,老子虽然是刺客,但可不是卖国贼,也没人告诉我要刺杀的是宁远侯的女儿,倘若我知道必然是不会接这单的。” 这话一出,包括陈首辅在内的所有人都笑出了声。 “你们刺客不都是拿人钱财杀人性命吗,怎么还有这么高的觉悟?” 这话是魏国公说的。 他今日心情不好,先头在朝堂上被陈首辅那么笑话,连带着还被人怀疑,本来打算去府上就能证明“清白”的,结果就遇上这么个事儿,他的心情能好才怪。 “就是啊,你们这些人就是要钱不要命,装什么!” “呸,不要脸的东西,杀人杀到小姑娘头上去了,有本事去杀别人啊,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就这么点儿本事。” “可不是,俺一个乡下人都知道姑娘家是不能打的,俺们村子里就没一个人敢打老婆女人的,这人还杀上人了,真给男人丢脸啊。” 莫名其妙成了卖国贼,又被几个大男人骂丢脸的刺客脸都黑了。 第925章 第925章 “老子一个刺客,杀人就是老子的活计,你们再说,当心我——” 刺客说着就要暴起动手,被神机营侍卫一个眼神压了下来。 没法发作,又被骂,窝了满腔的火,刺客从未觉得有哪一刻像今天这般丢脸过。 他干这一行从来没被人骂过,更别说是当街被这上百人围着骂。 此时此刻,他当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了。 他现在就是那个快要被淹死的人。 “大人,我不是卖国贼啊,我此生行的正坐的直,杀人的行当我是做,可拿钱做事,天经地义,卖国一事,我是万万不敢的。” 俗话说得好,有国才有家。 他是杀人没错,可他也有爹也有娘,以后还指望着从这一行金盆洗手,娶一个媳妇儿,生一双儿女,过一过天伦之乐的日子呢。 若是大戚没了,他们这些人不就是无根浮萍,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你说你不敢,真是可笑,不敢却还是做了。”穆笙冷冷的补了一句。 刺客看向面若冠玉的小公子,心一横,牙一咬,道:“倘若我是提供雇主的线索,你们能否放过我这一回?” 谁不想活着呢,他也想。 他一个江湖刺客,落到朝廷之人的手中,别说活着了,留个全尸都不一定。 陈首辅和魏国公对视了一眼,二人齐齐看向傅宁月。 这可由不得他们做主,说到底,苦主是人家傅姑娘。 傅宁月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倘若此刻知道雇主的身份,倒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查了。 傅宁月收了帕子,怯生生的开口了:“倘若你能说,我愿意放你这一次。” 在外人眼里,她离经叛道,可终究是个小姑娘。 被人刺杀了,当然是要掉两滴眼泪,表现的十分害怕的。 刺客松了口气,好歹是有一丝希望了不是。 “不敢隐瞒诸位,我并不是完全知道雇主的身份,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姑娘。” 陈首辅愕然:“姑娘。” 同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魏国公身上。 又是姑娘家杀人的案子,听说魏国公家还有个孙女呢。 魏国公被陈首辅这么看着,再也忍不住了:“首府大人这么看着本公做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想借此机会污蔑他。 云如可和魏云意那个混账东西不一样,素来温婉贤淑,绝不会做买凶杀人的勾当。 更别说,她和傅宁月都没什么仇怨。 陈首辅轻咳了两声,打着哈哈笑了:“没什么,不过随便瞥一眼罢。” 老东西该不会恼羞成怒了吧。 一个首辅,一个国公,此刻都暗藏心思。 穆笙也是问:“你怎么知道对方是姑娘,你看见了?” 此刻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看到那名姑娘的长相,当时我是在湖边见到的人,给我钱和跟我说话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戴着惟帽,看不到脸,穿着不凡,应当不是普通人家的丫鬟,身上还有一种熏香,那熏香里头有桂花和果子的香味。” “一般而言,能用的起丫鬟的必然是大户人家,更别说那丫鬟穿的衣裳也很讲究,再者,恐怕没有贵公子身上的熏香会用果子香和桂花香吧。” 第926章 第926章 这种甜甜滋味儿的香,大多数都是小姑娘喜欢,即便男子熏香多为白檀沉香这一类,花香也不是没有,但绝不会多添果香。 只因为京城中大多数小姑娘家喜欢熏这种香,倘若男子熏了,定然会被人笑话的。 大户人家讲究脸面,哪儿会赶着被人笑话。 穆笙:“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么?” 刺客拧着眉想了许久,终于又想起一件事:“有。” 话音落地,他看了眼周围的百姓,身为杀手的直觉让他警惕起来:“不过这儿不能说,若是被听到了,恐怕......” 他的话不必说完,众人自然都明白。 也正是这个时候,顾南钰和肃亲王到了。 匆匆赶来的男人面色急切,下了马就径直往傅宁月身前来。 傅宁月给他使了眼色。 然而关心情切的男人在听到傅宁月被当街刺杀的时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骑了马儿就匆匆赶来,看到傅宁月的第一眼就想要确认她是否安全,哪还顾得上其他。 穆笙哪里不知道自己姐姐的意思,直接上前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顾南钰。 “顾大人,王爷。”他行了礼,“没想到会惊动二位,好在我与阿姐都平安无事。” 这话意在提醒。 顾南钰的一颗心骤然静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顾大人,王爷,这就是那名刺客。”陈首辅提醒了一句。 方才他瞧着顾南钰的神色,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啊,顾大人似乎尤为紧张傅姑娘。 是紧张没错吧。 陈首辅盯着顾南钰,不过转瞬之间,青年面上的急切忧心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淡从容。 他看错了? 陈首辅再看看面色如常的傅宁月,不确定了。 傅宁月,顾南钰,一个是备受宠爱的侯府千金,离经叛道,不似寻常贵女,一个是当朝权臣,断案如神,为人漠然,这么些年也没听说他和哪个姑娘有些什么的。 瞧着也不像是一路人。 定然是他看错了。 顾南钰扫了刺客一眼:“把人带回大理寺,傅姑娘,和两位大人也一同去吧。” 被压在地上的刺客心头一惊,被这一眼看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有凝结之相。 都说他们杀手杀气重,可这男子面上看似平静,不起波澜,那一眼的杀机戾气却像是有排山倒海之势。 刺客后背渗出丝丝凉意,恍惚之间,人已经被架了起来,朝着大理寺去了。 傅宁月和穆笙坐上了马车。 清海几人跟在后头同样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阿姐觉得幕后之人会是谁?”穆笙问傅宁月。 短暂的沉默之后。傅宁月心头浮现出一个名字,声色幽幽:“永泰郡主。” 穆笙扬眉:“厉宁,阿姐似乎并未得罪过她。” “有,之前厉宁生辰,她绑了阿谷,是我与她争辩之后救出了人。” “阿姐为何不同我说?”穆笙严肃起来。 第927章 第927章 傅宁月笑了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那两天你都忙,就没有告诉你。” 前面眉头皱着,有些生气:“阿姐先前不是同我说好了,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的,父亲与大哥离开之后,我要保护阿姐,倘若阿姐你什么事情都不同我说,我岂不是......”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傅宁月自知理亏,也没有多说,双手落在少年肩头宽慰着:“我自有分寸嘛,下次,如果以后还有这种事情,我定然告诉你,好打脸?” 少年睁大了眼,不可思议:“这么危险的事情,阿姐竟然还有下次!” 傅宁月:“......” “口误,口误,绝对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穆笙瞪了她两眼这才罢休:“阿姐这次不会再骗我了吧?” “不会不会。”傅宁月笑吟吟的哄着人,又道一句:“怎么看你年纪见长,脾气还越发大了。” 穆笙没好气:“还不都是让阿姐你给气出来的。” 傅宁月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阿姐错了,下次不气你了。” “哼。” 傅宁月看着少年鼓囊囊的腮帮子,眼中的笑意更深。 眼看着穆笙长大,性子也比从前沉稳,做事也比从前周全,反而是越发的斤斤计较了。 竟还学会扣起字眼来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 本来就是个管家婆似的,这下好了,日后的唠叨是逃不掉了。 傅宁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迎上穆笙看过来的目光很快又转为笑脸。 不多时,刑部尚书与督察御史也奉命前来审查这件案子。 平常查案大门紧闭的大理寺,今日却是开着的。 门口聚集了许多方才跟过来的百姓,此刻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刺客看到座上的几个人,放下有些懵。 这其中有亲王,有国公,还有首辅,尚书,一个官儿赛一个官儿的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就是接了个五百两银子的大单,竟然捅了官窝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雇的人,倘若他有命逃出去,定然要找人那人算账! 与此同时,傅宁月被刺杀的事已然传遍整个京城。 换做从前,众人大约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可是今日不同往日。 宁远侯整带领二十万大军与北疆开战。 这幕后主使哪里是要刺杀傅宁月,分明是要他们大戚吃败仗啊。 其心可诛。 宫里,太皇太后亦从嬷嬷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手中的佛珠被拇指按着不动,太皇太后睁开眼睛,神色凝重看着眼前的佛像,由嬷嬷搀扶起身。 “太皇太后也别太担心了,老奴已经打听过了,县主没事儿,这也多亏了她有一个爱女如命的爹,听说他身边跟着四五个武功高手,那刺客进了酒楼,刚刚想要下手就被侍卫发现,几番打斗之下,那刺客被踹了一脚。” 嬷嬷将打探来的经过说给太皇太后听,“好巧不巧的,楼下的繁街上正好是陈首辅和国公大人带着神机营的人经过,那刺客从窗户中被踹飞出去,就这么跌到了他们一群人的面前,直接就被拿下了。” 第928章 第928章 “人没受伤吧?”太皇太后忧心忡忡问。 嬷嬷摇了摇头,“没有没有,那刺客都没近县主的身,陛下已经下令,让三法司的人全力督察这个案子,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太皇太后后捻动着佛珠,心下微沉:“她被刺杀一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嬷嬷自然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毕竟傅宁月的身份可不是从前一个单纯的贵女那么简单。 “可有什么线索没有?”太皇太后又问。 嬷嬷有些犹豫。 太皇太后拧着眉,“直说就是。” 嬷嬷这才道:“老奴也是听宫里侍卫说的,说是那刺客说自己不知道要刺杀的人是清平县主,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来接这单子的,刺客还主动提供了线索。” 古往今来,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刺客,还真是匪夷所思。 “什么线索?” “雇主,据说是个姑娘家,身份还不凡。” “姑娘家,除此之外呢?”太皇太后不由想到了魏国公家的女儿。 先前令人震惊的贵女被杀案,就是魏国公家的二孙女做出来的。 大约是有先例在前,太皇太后才想到了魏家。 嬷嬷一看到太皇太后这么个表情,就知道他们主仆两人竟然是想到了一块儿去了。 不过没有证据,他们心里就算是这么想的也不能直接说出来。 “宫外到底是危险。”太皇太后放下了佛珠,仔细思量了许久,缓缓开口:“传哀家的口喻,让傅宁月进宫陪哀家吧。” 嬷嬷愣住了,太皇太后这是想要保护傅姑娘。 想想也是,宁远侯留下的侍卫再多,到底也是不必皇宫,守卫森严。 “是,老奴这就派人去。” “等等,傅家是不是还有个小子?” 嬷嬷想了想,提了一嘴穆笙,“是还有一个,听说也是宁远侯的养子,今年不是十四就是十五。” “也一并带来吧,还有她的侍卫。” 听到此处,嬷嬷当即劝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太皇太后既已下令让他们姐弟二人进宫,宫里这许多侍卫想来也能护的住他们,再带侍卫来,恐有不妥。” “哀家这里没这么多规矩。”太皇太后抿了下唇,苍老的面上涌出复杂的神色:“这宫里比宫外安全一些,也并非全无危险。” 丽太嫔的孩子,不就是悄无声息的被魏家的弄没了。 嬷嬷一听这话,明白了,没有再劝。 傅宁月是在大理寺接到的太皇太后口喻。 彼时,案子刚刚审完,刑部尚书押着那刺客去了与雇主见面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而她正在顾南钰的公廨之中。 二人面对面的喝茶。 傅宁月的唇是嫣红的,泛着水光,却不是茶叶香。 “太皇太后的口喻!”傅宁月有些吃惊放下了茶杯,“这个时候,难不成是为了刺客的事?” 顾南钰眸光晦涩,“兴许是的,出去看看。” 第929章 第929章 “太皇太后传我进宫陪驾!”傅宁月听完内侍的口喻,有些吃惊,“还带着阿笙与侍卫一起!” 内侍笑呵呵道:“不错,正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想来傅姑娘遇刺,太皇太后十分挂心,是以,传您进宫呢,县主赶紧回府上收拾收拾,随奴才走吧。” 傅宁月看了看顾南钰,又看看穆笙,难得的无措起来。 不过口喻都在这儿了,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在内侍的眼皮子底下,有些话也不好方面说,她暗地里与顾南钰使了个眼色。 后者眨了眨眼睛,眸子里不加遮掩的落寞。 傅宁月抱歉笑笑。 她也是没法子啊,太皇太后突然传召,没法儿拒绝。 眼瞅着自家阿姐和顾南钰当着自己的面儿眉目传情,穆笙轻咳了声,提醒道:“阿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收拾收拾进宫吧,免得让太皇太后等急了,顾大人,你说是不是。” 顾南钰微笑:“自然。” “那......也好,顾大人,我的事情,就麻烦了。” 顾南钰看着她:“不麻烦,这是本官的职责。” 这话落在旁人的口中,是最正常不过了。 大理寺毕竟是三法寺的其中之一,身为大理寺卿,傅宁月的案子他自然要查。 穆笙却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 这句话哪里是大理寺卿应当做的意思,分明是他顾南钰! 目送着傅宁月姐弟出了大理寺,顾南钰收回视线,回到公廨中,叫来了魏景之。 早就听说了傅宁月遇刺的事,三法司审案之时,他并没有资格在场,不过他还是站在远处看了。 傅姑娘没事。 悬着的心安稳了许多,青年又开始疑惑,什么人,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动手,还下死手! 定然是那些诡计多端的北疆人,想要以此来打击宁远侯! 几乎京城中的所有人都以为,傅宁月被刺一案,与北疆脱不了关系。 可此时此刻的长公主府,厉宁正跪在长公主面前,仓皇失措的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长公主低头,震惊不已的看着女儿,实在不敢相信她会在这个时候对傅宁月下手! “宁儿,你真是——” 长公主想责备,看到女儿惊惧交叠的一双眸子,又不忍心了。 “娘,你救救我吧,我没想到这个刺客竟然这么不中用,他们会不会查到我的身上!” 回到府上的第一时间,厉宁并没有直接来找长公主。 她一直派人密切关注着大理寺卿的一切动向,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第930章 第930章 不打探还能安稳些,这一打探,她彻底坐不住了。 厉宁怎么也没有想到杀傅宁月会造成这么大的轰动和影响,她不过就是宁远侯的女儿而已,肃亲王还亲自过去督察,不仅如此,竟还让三法司一同会审。 傅宁月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面子,得了这样的重视! 更让她不敢相信的事,那个刺客竟然知道她是女子,还闻出了她身上用的熏香。 厉宁想也不想,就让心腹立刻把之前的熏香全部浸了水毁掉。 也正是因为那个刺客的供词,她才咬牙来找长公主坦白。 “娘,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为什么陛下,肃亲王他们要这么重视傅宁月一个侯爵之女,她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尊贵的身份不成!” 听到这话的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宁儿,你这次真的莽撞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之前的事情,不需要操之过急,再者与你结仇的不是林谷吗,你怎么转而对傅宁月动起手来了?” 面对母亲的质问,厉宁哭着回:“娘,我也不想的,谁让那个傅宁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闲事,本来我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教训林谷一顿,她却半路杀了出来,我怎么甘心!” “而且这件事她知道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说出来,那我怎么办,要是他传扬出去,我的脸岂不是都丢尽了,娘,我害怕!” 说着,她的眼泪漱漱而落,看的长公主心疼不已。 “行了,事已至此,哭也是没用的,你起来。”长公主揉了揉眉心,问:“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刺客的,又是什么时候付的钱?和他说了什么话,都要事无巨细的告诉我。” 厉宁不解:“娘,这个时候就不要管这些没有用的了,你想想办法,救救女儿啊,要是三法司的人真的查出来什么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问你这些就是要救你。” 厉宁没了辙,努力的回忆起和刺客会面的情况。 傅宁月进宫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太皇太后为她准备好的偏殿,穆笙的住处也安排好了,而清海林夏师等人也安排了住处,离傅宁月的住所不远,她说话的声音拔高一些,他们都能听的见。 如此,是为了他们能更好的保护傅宁月。 行过礼后,太皇太后将傅宁月和穆笙叫到身边来,说了许多话后又把清海等人叫了进来。 “这些就是你的护卫。”太后审视的目光落在几人身上,下意识的扬了扬眉。 不得不说,傅家丫头的护卫,模样是真不错。 京城中好些勋贵人家的公子,都没有她的护卫长的好看。 “回太皇太后,他们都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人,而小夏他既是护卫,也是医师,不过学艺不精,只会一些简单包扎,止血的活儿,父亲说,以备不时之需。” 在宫里,傅宁月就没必要把林夏师的真本事说出来了。 做任何事,都是要留一些底牌在身上的。 “你与哀家在这里说话,不必这么拘束。”太皇太后拍了拍傅宁月的手,看几人的目光更仔细了。 就在傅宁月以为太皇太后要问点儿什么的时候,她又挥挥手,把人打发出去了。 等人走了,太皇太后才旁敲侧击的问:“傅丫头啊,哀家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京中这么多王公贵族子弟,就没有中意的?” 她总瞧着这些护卫不像正经护卫,一个个俊的不行,倒像是专门养来做......面首的。 傅宁月不解太后为何这么问,但也是配合着答了“没有。” 第931章 第931章 太后表情有一瞬间的静默,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继续旁敲侧击的打探:“哀家冷眼瞧着,你身边的几个侍卫模样都不错,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 傅宁月听着这话更奇怪了。 太皇太后无缘无故的怎么打探起她身边的侍卫了。 模样不错? 从前傅宁月倒没有特别注意这件事,不过清海他们几个长的确实挺好看的。 当时父亲把人交给她的时候,还说了什么来着。 “这几个人身手好,长的好,你莫要再想安远侯家二房的混账了,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长得好看的更是一抓一大把。” 对了,父亲是这么说的没错。 傅宁月笑道:“他们都是我父亲训练出来的侍卫,不过大多都是孤儿出身,当年父亲在战场上捡回来许多孩子,愿意同父亲一起的大多数成了府上的侍卫,不愿意同父亲一起的父亲便给了他们银子另谋生路。” 清海他们几个是死侍的事情是不能说的,不过府上侍卫多是孤儿的确没错。 不外乎是那些寻常百姓人家因为战乱而亡,丢下了孩子,父亲是男人,照顾不来那许多姑娘家,就会拿银子找人给他们谋去路。 男孩子则是问了,愿意留的留,不愿意的也可以走。 死侍之中,也不乏有孤儿出身的。 至于清海几人,傅宁月并不清楚。 “原来是这样。”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忍不住赞宁远侯一句心善,上阵杀敌之人多戾气重,难得宁远侯还能如此,侍卫的活看起来苦,可相比居无定所,四处流浪,食不果腹的日子,自然是要好上许多的。 “这几个人,可都婚配了没有。” 就在傅宁月要谦虚上两句的时候,太皇太后又问了一句惊人的话。 这会儿,连带着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都搞不清楚这位到底想做什么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问起傅姑娘身边的侍卫了? 太后这是深宫过于冷清,想着保几桩媒热闹热闹? 事实证明,嬷嬷还是想多了。 太皇太后就只是想知道那几个侍卫与傅宁月的关系。 要说一个侍卫长得俊倒也不是不可能,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也是要体面的,不至于让傅宁月带一个面容丑陋粗鄙的侍卫出门。 两个或许巧合,可这四个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对傅宁月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 太皇太后难免多心了些。 傅宁月揣着古怪摇头:“都没有。” 既是死侍,自然是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生子这样的事的。 可以说,清海他们几个的面试,我在宁远侯府手中的,至于林夏师,傅宁月就不知道了。 “都没有啊。”太皇太后心下更惊了。 看着都二十五六也没有婚配,长成这般模样也不应该啊。 难不成真是面首! 傅宁月很想问太皇太后到底要问什么,外头就来人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才见过面的顾南钰和肃亲王。 “禀太皇太后娘娘,肃亲王携大理寺卿顾大人进宫,说是有案子的事儿要问清平县主。” 太皇太后拧了下眉,看外头天色,已经是黄昏了,再过半个时辰,宫门就该下钥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第932章 第932章 “传进来吧。” 太皇太后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公然在京城之中行刺傅宁月。 这可是她授意皇帝封的县主。 这刺客背后的雇主未免太猖狂! 肃亲王和顾南钰很快入了正殿,对着太后行了礼。 “母后,儿臣今日同顾大人查了可疑的人选。”肃亲王率先开了口,却没有了下文。 太皇太后会意,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很快,殿中就剩下傅宁月等人。 “怎么,可是查到谁是雇主了?” 肃亲王点了点头:“说出来只怕母后你不信。” 太皇太后听到这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每次这小子这么说话,必然有大事发生。 “你直说就是。” “儿臣今日与顾大人去了刺客与雇主会面的地方,查探一番下来一无所获,可是在路过长公主府时,却闻到了一股熏香的味道。” 太皇太后顿时眯起了眼睛,神色变得凝重。 肃亲王接着道:“那股味道略带潮湿,不过儿臣还是可以闻的出来,那是桂花与果子香的味道,儿臣便与顾大人在巷口处等了一会儿,结果就看到长公主府的下人端着香灰出来。” 哪怕浸泡过的熏香烧掉过后也会有相似的味道,分量越多,味道就越明显,更别说,烧完的熏香,香灰竟有大半盆,可见他们销毁了多少。 倘若不是做贼心虚,长公主府何至于此? 太皇太后仅仅捏着手中佛珠,有些浑浊的双眸变得凌厉起来,她看向了傅宁月,沉沉问:“你可是得罪过她?” 傅宁月心道果然,面上不显:“臣女没有,不过......” “但说无妨,哀家会护着你。” 有了太皇太后这句话,傅宁月便开口将那日林谷在长公主府失踪片刻,实际上是被厉宁所绑的事情说了出来。 砰! 太皇太后的手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她是如何管教女儿的,既然能容忍李宁在自己的府上做出这种事!” 震惊过后就是疑惑。 “这立宁为何要对礼部尚书府家的姑娘动手,他们二人之间可是有什么龃龉。” “不瞒太皇太后,想来是因为沈大人。” “你说沈微远?” “是。” 太皇太后皱眉:“这件事怎么又同他扯上了关系?” “有一日我与林谷还有姜将军之后一同去逛繁街,正好遇上了给厉宁郡主买东西的沈大人,便说了几句话,沈大人大约是听说了礼部尚书府家大姑娘的事,就和林谷多说了两句,除此之外,臣女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太皇太后闻言恍然。 女子的嫉妒心啊。 厉宁性子急,待下人苛刻,不能容人这件事她是清楚的。 “这件事儿臣还没有查到长公主府头上,毕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仅靠着一盆香灰,不足以为证据,所以来请母后帮一个忙。” 第933章 第933章 入了夜,国公府的灯还没有灭。 “姑娘,秋日里天凉,你要出去好歹多加件披风呀,若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婢女紧赶慢赶的追着魏云如,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魏云如笑了笑,拉着她往祠堂的方向去了,“父亲已经几天没有吃饭了,虽然说这件事父亲有错在先,但我也不能看着他饿肚子,你小声些,莫叫人发现了。” 婢女提着食盒叹了口气,“是国公爷让世子跪的祠堂,倘若国公爷知道姑娘悄摸摸的去给世子爷送饭了,恐怕要迁怒姑娘的呀。” “没关系,祖父不会惩罚我的,你先回去吧,人多眼杂,若是被发现了也不好。” “奴婢还是跟着姑娘吧,我还能帮姑娘提提东西呢。” “不必了,这么一个食盒我还是能拎得动的,你快回去吧,不许跟着了。” 见魏云如如此坚持,婢女到底没有再说,目送着她往祠堂的方向去了。 国公府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世子的行为不端传出各种谣言,老国公没有被气出一身毛病来,当真算他身体硬朗,这也让他意识到如此一味的纵容下去可不行。 哪怕这个儿子已经四十多了,他也绝不能姑息。 堂堂世子爷,被罚跪祠堂,也真是一段笑话了。 去往祠堂正好经过书房,见书房的灯亮着,外头也每个人守,魏云如只以为老国公还在处理公务,食盒里多带了一份莲藕汤,正好送过去。 只是她一只脚还没有迈入书房院子的门,就听到自家祖父怒气冲冲道:“长公主殿下这是要拿我国公府当替罪羊!” 长公主! 下意识的,魏云如屏住了呼吸,呆愣在了原地。 什么替罪羊? 一只脚往前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伸长了脖子想往里面看,看看祖父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家里和长公主府速来是没有什么来往的,怎么听着这话祖父与长公主倒是很相熟的样子。 脖子还没有伸出去,就听对面的男子道:“长公主承诺,会在事成之后,送与国公府五十万两银子。” !!! 五十万两! 魏云如惊的瞪大眼,缩回脖子找顺势找了个地方避着。 五十万两这么多的银子,长公主府竟然说给就给,还十分轻松的样子。 到底有什么黑锅值这么多的银子! 魏云如深知这个时候应该离开,祖父与这些人说话,她是不应该听的,鬼使神差的她没有动。 紧接着,是魏国公的冷笑声:“区区五十万两银子,你就想让本公把孙女卖了未免也太可笑。” 他可就这么一个孙女了,乖巧懂事,还十分听话。 再者,倘若这件事真的让自己的孙女出去顶上了,他们国公服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就算有五十万两又如何?他们国公府的仕途从今以后算是走到头了。 魏云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卖孙女,是她吗? 那男人冷笑:“国公爷莫急,除了这五十万万以外,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 魏云如咬着自己的手,生怕自己发出声响来,便想要提着食盒离开。 她已经够小心了,可是人行走时影子窜动还是吸引了里面人的注意。 第934章 第934章 “谁!” 国公与那男人同时喊道。 魏云如暗道不好,忙提着裙摆往前跑。 他一个深闺女子脚程如何能够与常年习武的男子相比,可就在这时拐角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拉了过去 下意识的魏云如想呼救,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是我。” 借着月光,魏云如看到了对方的脸:“三哥!” 魏景之声音极低:“别说话。” 兄妹二人挤在一处拐角里,等到外面的国公与那男人走远了,这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 兄妹二人同时出声。 魏景之抿了下唇,面色凝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院子里吧。” 魏云如有些惊魂未定:“......好。” 回了园子里,婢女见着魏云如将魏景之带来,还有些吃惊:“三公子怎么过来了?” 还是深更半夜这种时候? 魏云如摆了摆手:“去给三哥沏壶茶,再拿一些点心过来。” “是。”婢女没有起疑心,忙不迭跑着去了厨房。 进了正厅,二人面对面坐着。 魏景之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魏云如没有隐瞒,将自己听到的所有消息全部告诉了魏景之。 后者脸色更加难看:“看来,今日的事,是长公主做的了。” “今日的事?”魏云如脸色还有些苍白,陡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看他:“三哥的意思是,今日傅娘当街被刺杀的案子是长公主做的!” 魏景之点了点头:“我还在好奇,是什么人会对傅姑娘动手,倘若是长公主府的人,就不意外了。” “为何这么说?” “也不应当这么说,可能不是长公主做的,是厉宁郡主。” “三哥,你把我越说越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儿?” 魏景之将自己的推断娓娓道来,“你可还记得那一天你去长公主府赴宴,礼部尚书府的姑娘失踪了一段时间。” “记得啊,不是说林姑娘是迷路了。”看着魏景之的神情,魏云如深吸口气:“难道不是。” “没错,我跟在顾大人身边,听了一些消息,是厉宁嫉妒沈微远与林谷说了两句话,这才准备对林谷下手,结果被傅姑娘撞破而救下。” 说到此处,魏景之眉下的的光影逐渐深沉。 “厉宁,大约是因此记恨住了傅姑娘。” “可是这件事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刚才我听那个男人说要让我们家背顶上,莫不是,长公主想要推我出去替郡主顶罪!” “没错,我看顾大人的意思应该是已经查出了蛛丝马迹,只不过没有说出来,长公主向来疼爱郡主,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三哥,祖父应该不会答应的吧?”魏云如捏着帕子,紧张起来。 魏景之看着脸色苍白的妹妹,想要否认,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魏云如顿时泄了力,身上有些瘫软。 第935章 第935章 “祖父难道真的会为了银子将我卖了?”魏云如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说到底,她都是魏家的血脉,祖父看着她长大,从前也是十分疼爱的。 魏景之看着心存侥幸的妹妹,深深叹了口气,“五十万两两银子足够解决我们家里现在的困境,不仅如此,还会有剩余,更别说,不止五十万两银子的筹码。”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祖父何至于此?” 魏云如不明白。 就算昨天真的愿意为了银子舍弃她这个亲孙女,可是这件事一旦认下了,他们国公府的前程想必也是走到头了,难道天下人会继续让一个可能危害大戚的国公府存在。 就像外头那些人说的,伤害傅姑娘等同于伤害宁远侯。 宁远侯如今可是大戚主帅啊。 “在京城中这么多年,妹妹你摊贩不明白,唯有利益才是一切,就算国公府会因此背上骂名,但也不是全无翻身的机会。” 魏景之已然将府中上下看的清清楚楚。 魏云如紧紧盯着自己的兄长,在这一刻,四目相对,尽管什么都没有说,她却明白了。 是啊,只要祁王表兄坐上皇位,他们国公府的位置从此以后谁也无法撼动。 想想当初新帝登基时,府中上下气氛一片凝肃,就连祁王也趁着夜深来了好几回。 “那我,我应该怎么办?” 魏云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仅潸然泪下。 原来,即便是有着血缘的关系,她也是会被舍弃的。 魏云如从来没有哪个时候像今日这般伤心过,她甚至忍不住想,倘若长公主需要一个男子来顶替,祖父他是否会选择让三哥兄长中的一位顶出去。 从前,魏云如就清楚,几个兄长是比他们姐妹更受重视的。 她抹了抹眼泪,心里直直泛酸。 哪怕当初已经快要到成亲的时候,自己的婚事因为妹妹犯错而被退婚,她也从未心生怨念,哪怕前不久父亲的留言毁了他的第二桩婚事,她也同样不曾多说。 可是为什么,她处处委曲求全,不愿意给她人添麻烦,到最后被舍弃的还是她。 这也是头一回,魏云如心中生出了不甘的情绪。 从小到大,她是国公府的千金金尊玉贵的养着,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出生,从前魏云如也会沾沾自喜,如今魏云如才明白,这样的身份除却尊贵之外,也是枷锁。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国公府的尊贵和脸面,所以她从来不敢有懈怠。 未曾想,最后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怎么能甘心呢。 看着妹妹的眼中逐渐透露出绝望,魏景之心疼不已:“大妹你别担心,祖父他如何,并非是你我能决定的,不过,要想确定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还需要等。” “什么?”魏云如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兄长的意思。 “我们要确定,祖父是不是一定会舍弃你,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你就只有一条路。” 魏云如怔怔的看着他。 青年眸色深深,墨色的眉微拧,冷冷道:“逃!” 魏云如心下一紧。 第936章 第936章 逃?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连出门都是坐轿子的,就算逃了,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夜,魏云如无法安眠。 第二日一早,正厅那边来了人,是国公府身边的人来叫。 忧心忡忡的魏云如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想到昨晚兄长的叮嘱,叫来了婢女。 “姑娘,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怎么眼下颜色这般重?”婢女看着魏云如有些仓惶的脸色,不免担心。 未训入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所以睡得晚了些,赶紧梳发吧,祖父还等着。” “是。” 待到了正厅,不出魏云如所料,老国公试探着提起了长公主交代的事。 “如今朝堂上时局动荡,府上的事情一出接着一出,祖父也是有些时候没见着你了,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有事想同你商量。” 魏云如乖巧坐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紧张,只是府上近来多事端,祖父想着,若是有事需要你出面顶着,你可愿?” 老国公没有说什么事。 魏云如心下犹如警钟在响,一声一声,撞在了她的脑袋上。 见人迟迟没有回应,老国公顿时皱眉:“怎么,你可是不愿?” 倘若不愿这件事就有些麻烦了。 昨夜答应了长公主身边的侍卫,老国公也没多想。 大孙女不比二孙女主意多,向来是个听话的,两桩婚事接连因为家里人被退,她也不曾有什么怨言,在老国公看来,这个孙女听话,也好掌控。 这也是他为什么轻易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 赶忙回了神,魏云如扯开了一抹笑容道:“孙女自然是愿意的,就像几位兄长,他们为了保住国公府的荣耀,整日里东奔西走,也不曾有什么怨言,孙女自然也没有什么怨言。” 话是这么说,魏云如却只想笑。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会对着自己的亲祖父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假话来,真是可笑。 魏国公一听,紧皱的眉头松缓了许多:“好啊,好啊,这些年祖父没有白疼你。” 魏云如问:“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情,祖父可否告知?” 国公这时候打起了哈哈:“现在先不急,等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最近手头可还宽裕,祖父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家都爱美,来人呐。” 他召来下人,下人捧着一个钱匣子走过来,送到了魏云如面前。 “祖父,这是?”魏云如震惊。 这钱匣子里的银子少说有五百两,近两年来,她的月银并不多,而且每个月都比上个月少,祖父竟然一下子拿出了五百两,想来是已经拿到了长公主给的五十万两银子。 此时此刻,魏云如看着银子,没有高兴,再看笑呵呵的祖父,更觉讽刺。 想想也是,这可是五十万两银子,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挣不到一千两,长公主一出手就是五十万两,祖父也不能免俗。 “拿去买些漂亮的衣裙,莫要亏待了自己。” 第937章 第937章 对这个孙女,老国公说没有愧疚,是假的。 一次一次,似乎都是这个孙女吃亏,这一次,还要让她去帮长公主的女儿背黑锅。 说到底,一开始就不应该同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合作! 老国公想到了什么,掌心攒动。 待到大事已成之后,他必然要让那个高傲自负的女人付出代价! 得了五百两银子,魏云如面上高高兴兴,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她既惊又喜。 惊得是昨晚和三哥得推断猜测都没错,喜的是这五百两握在手中,日后就算逃了也是个盼头。 她去寻了魏景之。 为了魏云如的事情,魏景之今天特意告了假,得知祖父一大早叫人去请了人去正厅,魏景之就清楚,自己没有猜错。 同时心中也更觉得悲凉。 为了无上的权利,祖父他们竟然愿意舍弃大妹! 虎度尚且不食子! 屏退左右,魏景之与她说起出逃的计划。 “我在京中有一处宅子,不过宅上的名字不是我,你离开附中之后,先到我那处宅子里住上几天,等到风头过了,我再将你送出京城,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祖父找不到你,顶多会气急败坏几日,不会再继续深究的,想来对外也只能说你病逝了,你大可以放心。” 魏云如有些吃惊,听他的意思,这个计划仿佛早就已经想好了。 “三哥,其实你昨天晚上就已经确定祖父一定会为了利益舍弃我的,是吗?” 魏景之没有说话。 魏云如现在已经看的明白了。 三哥昨天晚上是怕他太过伤心,想的太多,这才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三哥也不必瞒着我,我都已经看开了。”说着她将钱匣子递了过去,“三哥,你看这是祖父给我的五百两银子。” “银子你收好,还有这个。”魏景之将自己准备的东西递给她:“这是我这些年来攒的一些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用一些时辰,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对了,忘记同你说,我会安排一个侍卫保护你离开,原本我是想亲自护送你出去的,只是我若离开的太久,祖父一定会心生猜疑。” 魏云如想了想,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请他帮一个忙。 “不瞒三哥,最开始我想带着我的两个侍女一起离开的,仔细想了过后,人越多恐怕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三哥到时候估计也不好安排,所以小妹想请三哥帮忙,待我离开府上之后帮我保住我的丫鬟。” 自古以来,主子犯错,奴婢都会被牵连。 国公府规矩严苛,更是如此。 就像小妹,当初害了几条人命,被斩杀之后,她的婢女也一同被处以府规,打了四十个板子,人就这么被打没了。 好比她的父亲,几次三番的给国公府惹出流言是非来,身边的小厮没能劝阻,也被打死了。 魏云如想,自己逃了之后,恐怕两个婢女也难逃一死。 两个丫鬟从小跟着她长大,虽是主仆,也像姐妹,他不想让这两个人为着自己的而受到牵连致死。 魏景之默了默后没有拒绝,“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保下这两个人,你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事不宜迟,今夜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好。” 第938章 第938章 这边魏家兄妹在准备着出逃的事,另一边,太皇太后传了长公主进宫。 太皇太后突如其来的传召令百官猜疑不止。 毕竟前不久,太皇太后猜召了傅宁月进宫陪驾,今儿又叫了长公主进宫,莫不是与傅宁月的案子有关?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傅宁月这个案子身上的时候,朝堂之上,顾南钰呈出了禧太嫔之死的证据。 原来,先前死在大理寺卿的侍女并没有死,不过是他们联合演的一场戏。 侍女得知有人要害她性命,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是自己的主子。 她如此为自己的主子尽忠,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没想到要灭口的也是自己的主子。 这还不算,她的家人,也没了。 魏太后承诺她死以后,会保她的家人一生顺遂平安,荣华富贵,她这才愿意为自己的主子豁出性命。 一来,魏太后已经这么说了,她没有选择的余地,二来,她自己一个人死,就能带来全家人的荣耀富贵。 完全没想到魏太后竟然出尔反尔! 侍女得知这件事,便不再有隐瞒,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禧太嫔表面上看起来是自戕,实则是中毒。 这毒名叫丝方尽,无色无味,会令人心脉骤停,而毒,也正是侍女亲手下的。 禧太嫔也根本没有伤害丽太嫔的孩子,一切都是魏太后动的手。 魏太后害怕自己事成之后再暴露,所以让禧太嫔做了替死鬼。 只是他没有想到,禧太嫔的死会引来怀疑,这件事非但没有了结,反而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她不得已,才把侍女推了出去。 就算自己贴身侍女下手,会被人怀疑是她授意,可怀疑大过定罪。 只要是你咬死不认他们又能拿他这个太后如何? 万万没想到,她做的这一切,最终败在了自己的手中。 众大臣看到证据,无比震惊。 有侍女的口供,还有毒药丝方尽也是从魏太后宫中桃花树下挖出来的。 人证物证俱在,魏太后抵赖不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祁王身上。 “真是没想到啊,竟然是魏太后动的手,太后这是为了祁王殿下吧。” “定然如此,否则,魏太后何必要冒险做这件事。” “也是奇怪,一个未成形的婴孩,魏太后何必要亲自动手,这孩子如何能威胁到祁王啊。” “就是,太匪夷所思了。” 眨眼之间,成为众矢之的的祁王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听到周遭众大臣的话,心下无比焦躁。 这件事怎么会到这样的地步? 与此同时,宫里。 “娘娘,太皇太后召见。” 寝殿之中无人回应。 侍女又唤了两声,还是无人回应,她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入目的,却是一双脚。 第939章 第939章 魏太后再宫中自尽了。 三尺白绫,彻底结束了这个女人的生命。 满朝文武,无一不震惊。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后这是畏罪自戕,为的是保全祁王,也为保全魏国公府上下。 丽太嫔一事,随着魏太后的死,算是彻底尘埃落定。 祁王和魏国公到底是没有受到这件事的牵挂,不过魏太后一死,天下大丧,一时间,京城上下似乎都都笼罩着阴霾。 人虽然死了,皇家的颜面到底还是要的,更何况,魏太后已经自尽,这件事就算是想追究,也无法再追究下去了。 因着魏太后的死,魏国公连日奔波,再加上府中事端不断,也病倒了。 不少人上门探望,虽说这太后死了,可是国公府的爵位还在,祁王还在,焉知日后没有翻身之仗。 然而,没有人知道,真正令魏国公病倒的原因是他的孙女儿不见了。 明明前两日还答应着愿意为了族人义无反顾的孙女,一夜之间,带着晶莹细软,莫名的消失在了府上。 魏国公震怒不已,将他的两名贴身侍女审问了一番都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一怒之下他就要打死两个侍女。 主子行为不端,是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没有劝解,也是有责任在身的。 魏景之记着魏云如的请求,出言保住了两个丫鬟的命,不过从此以后是不能在国公府做工的,二人就这么赶了出去。 魏景之深知自己的妹妹对两个婢女的重视,悄摸摸的派人给了银子,让他们自行安顿。 这个时候卫国公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不是说,毒已经送到那个宫人的手中了,为什么那个宫人最后却没有死,还能出面作证。” 震怒之下,反应过来的卫国公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孙子。 一切的破绽,皆是由他而起。 魏景之想也不想就跪了下来:“祖父明鉴,孙儿的确把那毒送了进去,那宫人应当是喝了下去,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大理寺的人及时发现,这才把人救下,随后上演了一出将计就计的戏码,孙儿也是被蒙骗了。” “大理寺顾南钰诡计多端,心思深沉,想来对孙儿也是早有防备。” 听到这话,魏国公陷入了沉思。 怀疑当然还是有的,只不过,魏景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南钰,哪里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人。 再者,魏景之终究还是国公府的人,他之所以能意气风发,这十几二十年,还不是靠着魏国公府的势,倘若没有魏国公府,他又算得了什么? 这小子应当不至于蒙骗他这个亲生的祖父。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太后已死,他在伤心也是没法子,人终究还是要活下去的,府上的前程还需要他来盯着,指望着还在祠堂里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怕国公府没两年就要败落。 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长公主的交易。 第940章 第940章 那个死丫头,怎么就跑了。 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魏国公想到此处,心下惊诧。 “行了,你起来吧。”他看着魏景之,又问,“你可记得你妹妹先前有没有什么古怪的行径或者向你提起过什么?” 近来府中的事情不断,未出阁的孙女和她未成亲的孙儿关系倒是比以前近了许多,魏国公想,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魏景之心下微松,缓缓的站起来,一脸诚然道:“倒是的确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魏国公眸光一紧,盯着他问:“什么地方奇怪,仔细说与我听。” 魏景之道:“就在前日吧,大妹忽然找到我,询问我祖父还要将父亲关在祠堂中几日。” 魏国公一怔,他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事情,“云如那个丫头就问了你这个,没问别的?” 魏景之摇了摇头:“没有,祖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妹怎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大妹她素来循规蹈矩,怎么会离家出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事情是有的,只不过,魏国公不会告诉魏景之罢了。 “府上能有什么大事发生,左右不过是公里的讲两件事罢了。”魏国公敷衍过去,见魏景之真的不知情,挥了挥手,不愿再说:“也罢,你先回去,继续派人暗中打听你妹妹的消息,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否则的话你妹妹的名声就完了。” 不只是魏云如的名声,他与长公主的合作,也算是到了头了。 可银子已经收了,东西也拿了。 收钱不办事儿,只怕长公主要恼羞成怒啊! “孙儿知道,祖父放心。”魏景之抱了抱拳,随后很快离开。 与此同时的宫里。 长公主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一切会被太皇太后知晓,尽管太皇太后没有挑明,言语之间,已然是暗示之意。 只要他把厉宁交出来以平息这件事,长公主府就不会有事儿。 长公主并非是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之所以对这个孩子存了几分耐心,是因为太皇太后还是皇后之时,难产生下的肃亲王,当时是长公主的母亲找来了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子,这才让他在危难之中平安生下了肃亲王。 太皇太后是顾念恩情的人,何况是生子之恩与性命之恩,这么多年来她庇护着长公主府,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景帝也会碍着这份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来是她溺爱太过,这才导致了长公主一错再错,纵的厉宁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对功臣之女下手,还是当街刺杀。 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宁儿最近是顽皮一些,想来是先前北疆王子一事憋闷坏了,这才有些肆无忌惮,不过太皇太后放心,儿臣一定会教好宁儿,不会让太皇太后再费心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在装傻了。 太皇太后微微眯起眼睛,锐利的目光落在了长公主的面上,最后语重心长的开口:“廊儿,你可以宠孩子,但是太过溺爱终究会害了孩子的。” 她也只能言尽于此。 顾南钰和肃亲王都要对长公主府下手,倘若不是她劝诫,这会儿神机营的人恐怕已经围了长公主府了。 第941章 第941章 长公主闻言没有反驳,只是道:“这就不劳太皇太后费心了,儿臣自己的女儿儿臣自会教育,就今日太皇太后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 太皇太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有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说出来又能如何呢,这个孩子和他的皇兄一样,都犟的很,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不她听的劝诫,一心一意的想要和驸马在一起了。 假偶未成,反而成了怨偶。 “去吧。” 太皇太后没有再说。 待长公主离了寝宫,嬷嬷忍不住问:“太皇太后为何不与长公主说清楚了?” 太皇太后轻笑:“阿姐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你也知道,这孩子执拗的很,与驸马成亲之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恐怕是要出事儿啊。” 嬷嬷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为着二十多年前的事儿。” 太后望着庭院之中的叶落枯黄,神色幽幽:“这桩媒,先帝当年就不该做。” 离了宫的长公主没有耽搁,而是立刻乔装打扮去了卫国公府。 瘫坐在床上的魏国公惊讶坐起:“你说什么,确定是长公主?” 心腹点了点头:“是长公主没错,属下绝对不会看错的。” 魏国公拧着眉,脸色苍白。 他对外称病一来是为了避一避外头的流言蜚语,二来,就是为了避开长公主。 没想到现在,人居然找上门了。 不必多说,定然是来质问她为何拿钱不办事儿的。 卫国公当然想照做,可是魏云如跑了他又能如何,魏家上下,如今可就这么一个孙女儿,他也没法儿再上别处再找另外一个魏云如出来。 倘若能有个替身顶上倒是真好了,偏偏,自家的孙女从前常年跟着他的祖母和母亲出去见人,一些达官显贵都是见过的,甚至太皇太后也见过他的孙女儿。 想要以假乱真,谈何容易。 “不成不成,就说本公卧榻在床,起不来身,请长公主迟两日再来。” 说不准再等两日就能把人找回来了。 心腹低着头,一脸为难:“属下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让公主执意要见国公,还说......” “说什么?” “长公主身边的侍卫说,倘若国公爷在以身体为由推脱不见,她就不客气了。” 心腹从来都不明白,国公爷这样的身份,何至于怕一个女流之辈。 哪怕对方是长公主又如何,说到底不摄政没有权,为何要怕。 主子们的心思哪里是他一个做属下的人能够猜测的。 “这个女人当真难缠,罢了,本公出去见她一面就是。” 想躲,也躲不掉了。 谁让这个女人手中握着他们魏家的把柄。 当初除掉顾家,是他们魏家做了景帝手中的刀,可是万万没想到从前为刀,是做杀人用,而现在,这把刀反而悬在了他们自己的脖子上。 当真是可笑。 世人都只当长公主不问世事,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心思其实比陛下还要深。 第942章 第942章 她身边随便一个侍卫拉出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除此之外,手下更是有无数势力盘踞东城州,更是私下养了不少兵士。 当初煜王的死,看似是事情败露才被绞杀,实则,煜王不过是长公主的挡箭牌罢了。 魏国公之所以不敢揭发长公主,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女人暗中的权势,还有这个女人太疯了。 倘若真的将他逼急了,他定然会拉着他们魏家一起下地狱。 正所谓,愣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长公主就是这样的人。 这边刚刚送走了长公主,太皇太后把傅宁月叫了过来。 “哀家今日叫长公主过来,你心里想必也知道了些什么吧。” 傅宁月微笑,没有多说。 太皇太后拍了拍傅宁月的手,缓缓道:“你放心,既然挨着说过会替你做主,哀家就一定会替你做主,厉宁这个孩子就是被长公主纵的无法无天了,不过有你父亲名声所在,长公主就算真的想要保她也无能为力。” 就像她还想要拉一把,对方一意孤行,她这个做太皇太后的也没法子。 傅宁月不大明白太皇太后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其实,她更觉得奇怪的是,相比曾经被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长公主,为什么太皇太后会在她和长公子之间选择了自己。 太皇太后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傅宁月心中所想,她叹了口气笑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你只需要知道,哀家是看重你的。” 傅宁月微微颔首:“臣女明白,臣女多谢太皇太后庇佑。” 又说了一些闲聊的话,太皇太后盯着傅宁月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她:“你觉得肃亲王如何?” 傅宁月:??? 太皇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一般而言,长辈在问晚辈另外一个人如何的时候,这个人还是异性,就代表着,想要当月老牵红线了。 且不说她与顾南钰的关系,只看她和肃亲王从前相处,太皇太后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他与肃亲王的不和表现的不够明显? 身旁的嬷嬷听到这话也是一惊。 她大概能明白太皇太后想要庇佑傅宁月,可是也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路能走呀。 太皇太后方才还说先帝不应当保长公主和驸马的媒,这会儿自己却犯糊涂了。 傅宁月笑了笑:“殿下才智过人,英武非凡,非常人能及。” “这么说,你觉得肃亲王不错了?” “王爷自然是好的,天家之子,如今又是摄政王,对臣女而言,如天一般。” 天,高不可攀。 太皇太后了然,却不死心。 “这孩子近来其实稳重许多了。” “为了江山社稷,殿下也是辛苦了。” 这委婉的回答令太皇太后歇了撮合肃亲王和她的心思,太后抿了下唇,不过转瞬之间,又想到了一个人。 “那你觉得,顾南钰如何?” 肃亲王不成,还有一个顾南钰。 顾南钰出身不如肃亲王,可他自己本事大呀,瞧着和肃亲王一同摄政,却没有过大的野心,也是极好的。 第943章 第943章 傅宁月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她揪着帕子,张口就要拒绝,心下又没这个念头。 总想着,要是借此机会承认了,由太皇太后赐婚的话,只怕谁也不敢置喙。 不过,她答应了父亲的。 太皇太后见她久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担心外头的传言,替顾南钰解释起来:“俗话说的好,传言传言都是不可信的,京城中那些爱嚼舌根子的人,你想来也是知道的,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哀家瞧着,顾南钰着实不错。” 除却年纪大些,性子冷些,可能......不解风情一些,应当挺好的。 到底是自己看重的人,又是她授意封的县主,太皇太后当然想要看着她找到一个好归宿。 “太皇太后,臣女现在可能......” “你莫要说什么不打算成亲的事情来哄哀家。”太皇太后率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这姑娘家呀总还是要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算不拿男人当归宿,权当是为自己解解闷儿也是好的。” 傅宁月: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 不是,这种话是从太皇太后嘴巴里说出来的,她不会是年纪大了听茬了吧! 傅宁月亦是这么想的。 虽说太皇太后宫里规矩不多,人也随和,可这样听起过于“离经叛道”的话,怎么也不像这位能说出来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震惊,太皇太后一收帕子,笑了:“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着哀家,哀家是太皇太后不错,可是哀家从来不认同这些规矩,想来时间太久,你们都忘了,哀家在跟着先帝之前,是嫁过人的。” 没错,太皇太后当年先嫁的人,是先帝的兄长,后来先帝兄长心镇压叛乱而死,太皇太后成了寡妇,从此受先帝照料,后来情愫暗生,先帝被册立为太子。 他宁愿不要太子之位,也要迎娶太皇太后为自己的正妻,当年朝臣可是为了这件事不断上书请走反对这件事。 甚至于,有人提出要赐死。 而被赐死的对象,当然是她这个“罪魁祸首”了。 在那些朝臣看来,她这个皇嫂就是罪魁祸首,不守妇道,实在该被沉江。 一开始,太皇太后自己也是不敢的。 她规矩了十几年,就疯了这么一回,不要说一不小心了,就算再小心,最后也可能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那杯赐死的毒酒,最终还是送到了她的手里。 太皇太后也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当她即将喝下那杯毒酒的时候,是先帝冲了出来,夺下了那杯酒,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一个人一饮而尽。 他当时已是太子,先帝病重,大戚的未来就靠着他,若是出事儿...... 后来,老皇帝迫不得已交出了解药,并且同意了先帝的请求。 她从一个寡妇,成了皇后。 再然后是太后,如今又是太皇太后。 人老了,走过的路多了,看的事情多了,自然也看的开了。 “凭什么就允许男子循环作乐,女子却要被条条框框束缚着,这还不如已经覆灭的......” 太皇太后险些要说出一个名字,望着傅宁月那双眼睛,到底还是刹住了。 傅宁月从未想过太皇太后的思想竟然这样的开放,她知道太皇太后不同。 第944章 第944章 “很惊讶!” 对上傅宁月的目光,太皇太后轻笑:“这许多话呀也并不是挨着自己悟出来的,是从另外一个女子身上悟出来的。” 傅宁月坐的端正,配合的露出好奇的神色。 她也的确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说出如此惊人且令人无法反驳的话出来。 “很好奇这个人是谁?” 傅宁月点点头。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那个小姑娘啊已经不在了,当初我见到她时,她也比你大不了几岁,我从未见过这样聪明的姑娘,身为世家女,却觉得大戚规矩可笑,甚至不允许身边的侍女扣头自称奴婢。” “她还说,人人平等,都是爹娘生的,没有谁比别人高贵。” 傅宁月越听越觉得惊奇。 人人平等! “这个姑娘到底是谁啊?”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她就是从前的顾皇后。” 顾南钰的娘! 傅宁月惊了惊,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可惜呀,这个姑娘命不长,到底还是走了,若是还在的话,今天的大戚,也轮不到这些人为虎作伥了。” “她不仅聪明,且有本事有手腕,能同皇帝打仗,诗词歌赋也是手到擒来,还会种庄稼,待人也好,顾家老两口当真是教子有方,竟教出了这么个神仙般的姑娘来。” 当时的太皇太后几乎一眼就相中了对方,想让对方做自己的儿媳。 只可惜,她和先帝一样,都是不会保媒的人。 害了人家姑娘,也害了人家一大家子。 所以,她就算再看好顾南钰和傅宁月,只要这小姑娘不愿意,有前车之鉴,她也不会强求。 “顾皇后,是个很好的人。”傅宁月弯了弯唇。 尽管没有见过这位皇后的真人,只听着她的种种事迹,付宁月就能感觉得到。 更何况,对方是顾南钰的娘亲。 “是啊。”太皇太后幽幽叹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说的话,哀家记了一辈子,从前是震惊,后来慢慢理解,如今也是彻底认同了。” 男人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该也这样。 只可惜,她一个人的力太弱,改变不了什么。 傅宁月笑着点了点头:“臣女听着,也很有道理呢,只是世道不同罢了,曾经大戚的女子还能入朝为官呢,现在,已然不能了。” 他认识的许多姑娘也不比男子差,鄙如姜怜,一身武功却无处施展。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你只同哀家说,顾南钰如何?” 傅宁月揪着帕子,仔细想了许久,最终给出了一个答案:“顾大人当然是好的,只不过,臣女现在只想父兄平安归来,不想其他。” 太皇太后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眸光沉沉,最终也没有多说,只道:“既如此,那就等宁远侯回来,哀家去提,不过到时候你若是有心上人,可要同哀家说啊。” 第945章 第945章 魏国公好不容易忽悠的长公主信了他的话,等长公主走之后就立刻让手下的人加派人马,必须要在两天之内找到魏云如。 偏偏,丢失的孙女儿没找到,倒是有个风尘女子上门了。 “你,你说什么!” 青天白日,大中午的,顶着太阳,魏国公一双眼睛噌亮,冒着火星子,哪儿有一点儿病容,直直揪着手下的衣领质问:“你确定?” 属下连连点头:“属下也怕那女子作假,亲自带了大夫过去的,大夫诊断,确实快一个月的身孕了,日子也同世子对的上。” !!! 魏国公深吸口气,险些晕死过去。 “祖父!” 魏家老大和老二连忙上前搀扶住了人才,避免他没有直接晕倒在地上。 “快叫大夫!”魏景之吩咐下人。 缓过神来的魏国公揪住了孙儿的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去,赶紧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叫过来。” “本公倒是不知,让他好好的在祠堂之中反省,竟然还偷摸着跑去找那个贱人,这卫国公世子我看他也是不想当了!” 此时此刻的卫国公无比后悔他当初就不应该寄予希望在自己这个废物儿子身上。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丑闻还不够,现在竟然又惹的这风尘女子有了他们魏家的子嗣! 那外室女子他能接受进府,主要是因为,对方是好人家出身的姑娘,家里务农,到底是正经人,这缚春巷里头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魏国公世子到正厅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上他就问小厮,是不是国公打算放他出去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卫国公世子,本来法贵祠堂就够丢脸了,这一关还快一个月了,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殊不知,一进正厅,迎接他的不是自家老父亲的宽慰,而是他随手抄起的茶盏。 哐当! 卫国公世子敬的瞪大眼睛,不过好在是躲了过去,茶盏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碎了个彻底。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动这么大的气儿!”魏国公世子还有些懵。 这段时间他可一直都在祠堂之中,就算是府邸上有什么事儿应当也跟他没关系。 他看着旁边站着的三个儿子,企图让他们提醒自己。 然而,三兄弟却并没有看他。 哪怕是魏景之,现在对这个父亲也是无比失望。 倘若他不姓魏,该多好。 青年想着,垂下了头。 “怎么了?!”魏国公拔高声音,气的想笑:“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看看你干的好事儿,我让你老老实实的罚跪祠堂,看来你是一点儿也不甘心啊,竟然还偷摸着跑出去,说,是谁帮你的!” 今天,他就要好好的正一正家风。 这国公之位,他也是别想了。 待明日,他就上书陛下,将世子之位,传给大孙子,省的日后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在这个儿子手中。 第946章 第946章 魏世子听到这话,整个人都僵住了。 父亲怎么会知道! 他就偷摸着跑出去了一次,还是因为下头来人传话说,倘若他不过去,鹭鸢就要寻死。 那几个外室尚且不说,这个鹭鸢,他是真喜欢。 自然舍不得这么个没人死了。 “父亲,儿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世子决定装傻充愣。 迎接他的是魏国公抬手落下的大嘴巴子,“不知道,你到现在还装蒜是吧,那女子都有孕了,你说不是你,还能是谁?” 有,有孕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在他的脑海中炸开,他身子晃了晃,没有高兴,只有害怕。 一摆一撩,下意识跪了下去。 “儿子知道错了,父亲,儿子真的知道错了。”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是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其他。 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承认,魏家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自请下去。 不用想也知道,祖父竟然会好好的惩治父亲一番。 就算再怎么不满父亲的作风,他们这些做儿子的也不好旁观。 魏国公也没有拦着,等人下去了,招招手,让管家上家法。 不过半炷香时辰,魏家后门巷子口就抬出去两具尸体,都是贴身伺候魏世子的。 魏国公很清楚,没有这些下人通气帮忙,废物儿子也绝不可能轻易离府,还能悄无声息的回来。 这样劝诫不住主子的下人,显然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魏家府上的下人一时心惊,前两日大姑娘才丢了,魏国公正在气头上,本来还要打杀大姑娘身边的侍女的,最后叫三公子保了下来,这会儿世子爷可算是撞枪口上了。 魏国公还不知道,本来已经差人控制下来的消息,此刻已经传遍了。 好事儿的婶子,哎唠嗑的小贩儿,还有卖唱的说书的,天桥底下要饭的,给二钱银子就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些事情传出去。 这不,才不到一个时辰,莫说百官勋贵,就是酒楼食肆之中也都在议论这件事。 “真是丢人啊,你说最近卫国公府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给缠上了,怎么一桩桩一件件丑闻都是他们家的。” “什么不干净的缠上了,我看呀,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为什么别人家府上没有这些事儿,偏他们家府上总出事儿呢?” “就是啊,先是外室子,这会儿连缚春巷里的人都,哎呦,我都不好意思说,你说魏国公与国公夫人在老一辈勋贵中也是恩爱的人,怎么就生出了个世子这样的好色之徒呢。” “这谁知道啊,不过我更好奇魏家会怎么处理这女子。” 自古以来,这样的人家里,就没听说能纳青楼女子入门的,哪怕是个妾也没有。 青楼女子那都是贱籍,脱了籍也是一样让人瞧不起的。 就算是商户农户也很少有这种事儿。 躲在魏景之安排的宅子里,魏云如都没出门,隔着愿门,就从隔壁卖菜的阿婆口中听到了这件事。 父亲居然还没和那个风尘女子断了,还闹出如此丑闻! 她紧忙回了屋里,心下除了震惊,还有庆幸。 第947章 第947章 从前祖母和母亲在的时候,他从未发现自己的父亲竟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原来所谓的恩爱也不过是演出来的人走茶凉,母亲了不过月余,父亲就迎了外室进门,那外室子也成了她的弟弟。 这也就罢了,偏还让青楼的风尘女子怀了他们魏家子嗣。 倘若父亲真的把人迎进了门,即便是他还在附中,他也绝对不会认那样的人生出来的孩子为姊妹。 不知道母亲泉下有知,会不会生气。 这样想着,魏云如扑到了床榻上,头捂进被子里,无声的哭起来。 从此以后,她就是没有家的人了。 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向来是传的最快的,不过傍晚之前,连宫里头都知道了。 “也幸而这太后娘娘去的早,否则的话要是知道国公世子是这样一个人,恐怕都要被气死了。” “这魏家近来怎么事端不断呢,尤其这魏国公世子,在外头有了外室外室子也就罢了,这会儿亲还和......,哎,果然,像他们这样尊贵的人家就是金絮其外,败絮其内。” “从前也没瞧着过公世子是这样的人,想来是世子夫人去了便觉得肆无忌惮,否则的话他为什么不在世子夫人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抖露出来,说不定是故意的呢。” “为何这么说?” “啧,你想想,世子夫人不死他这些外事外世子哪里能迎进门啊,更别说和青楼的女子共侍一夫,哪个世家女能容忍得了这些。” 这话倒是不错。 几年前倒是有一位伯夫人家里出的和为国公家是一样的事儿,只不过,人家是因为家中无男丁,只有四个女儿,这伯爷呢,又经常同伯夫人吵架,后来就经常流连烟花之地。 没多久,他常去的那家有个姑娘有孕了,是伯爷的孩子,这伯爷呢又一心想要个男孩儿继承家业,毕竟这伯爵之位,倘若没有男丁,就只能从家族之中随便过继一个男孩儿来继承了。 谁又能够甘心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他人,伯爷也不例外。 他便坚持要迎这位青楼女子进门,伯夫人哪里肯。 让青楼女子进门,他这个薄夫人从此以后那当真是没见出门见人了,莫要说出门让人耻笑,就是家族之中也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要是这青楼女子生下的真是个男丁,她这个伯夫人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何况,家中有个妾室是这样的出身,对,他的几个女儿出嫁之事也是不利。 谁家会想要同青楼女子住在一处的媳妇儿呢,简直是有辱门风。 这样的事情一出,人还没迎进来呢,伯夫人原本已经定亲的大女儿就被退了婚,未来夫家给出的解释也很清楚,就是不希望他们儿子的岳丈家有这样的女子存在。 可伯爷宁愿看着自己的几个女儿嫁不出去,也要迎这妾室进门,伯夫人一怒之下,就撞死在了祠堂之中。 后来这伯夫人的娘家上门讨公道,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更是闹的家里丢了伯爵之位,那几个姑娘也被娘家迎了回去,从此两家绝婚,不在往来。 想想这二位从前也是恩爱的人,就是因为没有男丁才闹的这样的下场,伯府的尊贵一夜之间就烟消云散,当真是令人唏嘘。 “可是现在世子夫人不是已经没了吗,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闹啊。” 第948章 第948章 “世子夫人没了是不错,可是世子夫人有孩子在呀,你难道忘了魏家还有一位未出阁的大姑娘,先前就已经因为家中的妹妹被退过一次,婚后来因为世子的事情又被退了一次婚。” “倘若真的迎了这样的人进门,这位姑娘恐怕就没有人要了。” 多会有人看着他们国公府的身家上门提亲,不过门当户对的定是不敢想的,只能下嫁。 京城中有些头脸的人家是不会考虑的,那么就只能往下看五品六品的那些官宦人家。 傅宁月和穆笙刚刚陪了太皇太后用过晚膳,走到园子里听着这些宫女的话,姐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这魏国公世子,真是令人不耻。”穆笙冷哼一声。 若是要娶妾,自要光明正大,偏偏这卫国公世子一次又一次偷摸着做这些事,不仅连累家族,还连累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受人耻笑。 且他也并非是一个有能力之人,不过是靠着家族的荣耀才挣到了世子的身份,若真的让他参加科举入市,只怕五十年年也考不上一个举人。 “世间男子多如此,阿姐你说是不是。” 傅宁月扬了扬眉,如何听不出穆笙是在暗示他。 不,这种程度的话应当是明示了。 “那我们阿笙呢,难道也是这样的人?”她笑呵呵的反问。 少年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有些红脸,嗤嗤了声道:“我才十四岁,过了年也才十五,阿姐说这个提我做什么。” 傅宁月抬手点了点他的脑袋:“是呀,你才这么大的年纪,做什么想这么多,你看父亲他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换做别人,与之恩爱的妻子去了十多年,恐怕早就已经另娶,哪儿能像他的父亲一样,身边连个妾室通房都没有。 “可是父亲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他是例外。”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必然会擦亮眼睛的,再说了,有你有大哥,还有父亲护着我,难道我还怕?” 穆笙想了想,破天荒的点头:“这倒也不错。” 倘若顾南钰敢负阿姐,他就是拼了自己这条命也要为阿姐讨个公道的。 “不说这些没意思的,我们来猜一猜,你说卫国公最后会不会把这青楼女子迎进门呢?” 穆笙微微蹙眉,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忽而笑了:“阿姐,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哦,怎么个不简单。” “阿姐如此高兴,莫不是这件事其实你也参与其中?” 身边没有其他人,跟着的是春喜清海他们,姐弟两个人说话自然没什么忌讳。 别看陌生的话是猜测,其实心中已然能够确定。 傅宁月笑了笑:“你既知道,何必再问。” 第949章 第949章 “不过是确定一下罢了,阿姐,你是早就已经知道这女子有孕吗?” “我又不是神机妙算,怎么会知道呢?只不过是推手帮了他一把而已。” 穆笙讶然:“阿姐的意思是,这青楼女子之所以能怀孕,是因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心中已经猜了个大概。 估计也有林夏师的手笔。 阿姐说过,此人医术卓绝,天下无双,用一些催孕的药应当是手到擒来。 这样想着,穆笙道:“我觉得,应当不会。” “为何?” “一来,魏家要脸,二来,魏国公不会允许的。” 傅宁月和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我倒觉得,正是因为魏家要脸,这妾室或许能坐上,只不过,能坐多久,就不一定了。” 穆笙明白了她的意思:“阿姐是说,魏家打算去母留子!” 这样的事情在大家族里也算是正常,一般而言都是针对那些犯了罪的妾室的。 等到孩子生下来,或是毒酒,或是白绫,待人死了,就对外宣称是难产而死或是病死的,也不会有人追究。 再者对方还是青楼女子,又有谁能替他争个是非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多时天色就暗了下来,这会儿天毕竟凉了,快要入冬,天短夜长,再加上这是公理,他们也不能随便走动,便回了宫里。 “阿姐,太皇太后要留下我们到几时?” 只不过在宫里待了一天,穆笙就觉得无趣。 来的匆忙,他的那些书本账本都未曾带来,每天只能坐在院子里看掉落的叶子,属实枯燥。 “这我也不清楚,想来应该是等到幕后之人被抓出来我们就能走了,你若是觉得无趣,明日找人去给你寻两本书来不就行了。” “可这是宫里,如此行事,会不会给阿姐你带来麻烦?” “不会,只是带两本书,又不是旁的。” ...... 夜色深深,秋风瑟瑟,想来是快要下雨,天上都没几个星,连月光都是雾蒙蒙的。 陆陆续续有几个穿着黑衣的人入了长公主,不多时,被带进了书房。 来人都是朝廷大臣,官居要职。 月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又匆匆的从长公主府离开,而夜色并没有从此安静下来,长公主迅速换了一身黑衣,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不多时,在都察院左御史府上停了下来。 小司很快开了门放人进去。 都察院左御史恭恭敬敬来迎,实则心里不听打鼓。 “不知长公主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潘大人心里最清楚不过。 虽说傅宁月傅姑娘的案子并不是他亲自监督,是右使大人亲自来查,可到底是督察院的人,他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 第950章 第950章 长公主十有八九是为了郡主来的。 又是深夜,总不至于是为了单纯拜访。 “潘大人,难道不知本宫为何来访?”长公主说着脱下外面的黑袍,身后的侍卫迅速接过。 话音刚落,长公主便走到了主位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潘大人。 潘大人低着头,心有怨词却不敢多说,“还请长公主明示。” 长公主闻言冷笑:“潘大人这是打破砂锅要从本宫装蒜到底了,也罢,既如此,那本宫就不同你绕弯子,本宫问你,付宁月的案子查的如何了,你们可知道凶手是谁?” 潘大人心道果然。 顶着长公主锐利的目光,潘大人暗暗叹口气,到底也没有在兜圈子,直言开口:“长公主应当也听到风声了,否则也不会到下官府上,不过下官虽是都察院左御史,可是这件案子却并不经过下官之手,下官就是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圣上亲指,点明了这件事让三法司一同审理,而都察院则是由右御史来办。 对此,潘大人自然乐见。 傅宁月的案子,不用看也牵扯颇深,若真是北疆人做的,恐怕幕后黑手这会儿早已不在京城之中,就算查也查不出个什么。 倘若不是,敢对这位下手的,身份更是不必说。 如此牵扯,他要是掺和进去了,指不定得罪人。 就让御史去做好了。 谁能想到这幕后黑手竟是长公主的女儿。 他先前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厉宁郡主为何要对清平县主动手。 这二人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矛盾,平日里也很少见面,怎么就有了要杀死对方的仇怨呢? 想不通便也觉得这件事可疑。 直到下人来报长公主登门,潘大人就知道,这案子没错了。 不是厉宁郡主,长公主就是再过800年也不会登他这个三品官儿的府门。 “谁说你做不了?”长公主勾了勾唇,对着侍卫使了个眼色,世卫当即会意拿出了一个锦盒,“这里是十万两,只要潘大人你能将那些证据给本宫毁了,剩下还有十万两,本宫会在事成之后让人送到你府上,如何?” 锦盒并不大,一万两一张的银票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张,落在手里轻飘飘的。 可是听完长公主的话,这会儿再掂量掂量却觉得有千斤重。 说不心动,是假的。 潘大人深吸口气,没有一口答应:“还请长公主体恤下官这件事,下官当真无法插手,这卷宗任务都不在下官手中,而是在大理寺,下官就是想,恐怕也做不到。” 银子还是难挣啊。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潘大人,虽被拒绝了却也并不恼怒,又让侍卫拿出一沓纸张来。 “五年前,潘大人的儿子游历邓州,看上了一对姐妹花,家人强行掳入府中羞辱,事后那对姐妹花的父母找上门被打出去,后又闹上红糖,潘大人为了将此事压下,秘密派人将那家人彻底灭口。” “四年前,还是潘大人的儿子,在明丰强行拆了老百姓的宅子盖成二进的院子,并在当地作威作福,强抢民女不下二十人,这二十人最后无一生还,潘大人为了儿子,联合当地巡抚和山匪,造成被抢劫的假象,以至于五十多人身亡。” “半年前,江南之行......” “长公主。” 潘大人撩动衣袍,跪了下来。 第951章 第951章 “潘大人应当知道本宫的意思。”长公主唇角漾起一抹轻笑。 她从来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魏国公已经老了,魏国公府世子又是个草包,倘若卫国公不早早的改变心意,另立世子,这魏家离完蛋也不远了。 倘若为国公出尔反尔,潘家这边也就派上用场了。 雍容华贵的女子哪怕如今已经上了年纪,也仍旧风韵犹存,这一笑却有种令人把心底里都凉下去的感觉,潘大人深吸口气,只能悻悻的应了下来。 倘若不答应,只怕他们潘家都等不及明日,今天夜里就会在京城之中消失,他的儿子虽然混账,他也多次教训,偏偏不成器的儿子还是死性不改。 他又能如何,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日后还指望着他传宗接代,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只能替他擦屁股了。 “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长公主放心。” 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不打扰潘大人休息了,希望潘大人说到做到,莫要让本宫失望啊。” “还请长公主放心。” 趁着夜色,长公主府的马车很快离开。 送走了人,潘大人浑身上下突然泄了力般的坐在了就近的椅子上。 当真是,天要亡他潘家啊。 潘夫人得了长公主离开的消息匆匆赶来,看到面如蜡色的潘大人急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长公主怎么会深夜到访,相公,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潘大人自嘲一笑:“出事,咱们家府上能出什么事?还不是那个孽障给我惹下的祸事。” 潘夫人心中一惊:“难不成是天儿得罪了长公主,若是如此,相公,咱们还是早早送天儿离开的好啊。” “离开,怎么离开,倘若长公主真想要天儿的命,你以为你我能是他的对手,我这张老脸算是被这个孽障彻底丢尽了。” 潘夫人一听,顿觉不对:“相公,你都要把我说糊涂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去,去把这个孽障给我叫起来,你可知道,方才长公主拿了一堆我替天儿扫尾的证据来威胁我,倘若我不替她办事,待会儿这些证据就要乘到圣上的手中了!” 潘夫人瞪大双眼,又问:“可,可咱家是督察院做事的呀,能替长公主做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无非是清平县主的案子,你莫要在这里等我啰嗦,速速把那个孽障给我叫起来,吊着打二十棍。” 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这祸事又是自己的混账儿子搞出来的,潘大人多少要打人泄泄火,再者,也是给他一个教训。 多少次,他想把这个混账的双腿打断,最终都没能狠下心来,如今当真是报应临头了。 潘夫人一听,当即不让了:“这事儿竟然是长公主找上门的,相公又何必要把火气撒在天儿身上,天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可是他的父亲,天儿可是咱们潘家唯一的男丁啊。” “少啰嗦,你若是不去,那我就亲自去,清平县主身后是什么,那是宁远侯,是二十万大军,是咱们整个大戚,这件事我若做不好,咱们全家上下都得死,都是拜这个混账所赐!” “可,可是天儿他......” “他什么,好,你既不去,那我便自己去,来人啊。” 第952章 第952章 说着,潘大人就带着下人去了潘天的院子。 此刻已是深夜,不去不知道,混账儿子的院子里竟灯火通明,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琴音缭绕还有女子的嬉笑声。 潘大人怒气本就在上涨,这会儿在看他如此不成器,脸色更加难看。 急急追上来的潘夫人眼看着拦不住,心道不好。 潘大人却停下了脚步,盯着自己的夫人冷声质问:“你知道!” 难怪方才怎么说,她都不愿意去把人叫过来。 潘夫人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解释着:“这不是前些日子刚刚解了禁足,天儿觉得无趣,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心疼儿子了,不过相公你放心,这些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不是什么外头来的。” 所谓外头来的,自然就是抢来的。 潘天也不傻,京城之中人多眼杂,贵人遍地,他当然不敢在京城中撒野,先前祸害的也都是城外或是庄户人家,又或是商贾家的姑娘。 事后拿了银钱了事对他们而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 潘大人恨不得给这个愚妇一巴掌:“慈母多败儿,你如此宠着她,日后潘家大祸临头,我......” 再气头上,潘大人不愿多说,直接带着人就把潘天从院子里扯了出来。 很快,院子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边的动静并没有逃过侍卫的眼,顾南钰早就派人守在长公主府外头,因着长公主身边的侍卫功夫了得,顾肆一直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带到长公主走了以后,才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潘府。 看着潘大人在夜色下无情的用板子把潘天打的皮开肉绽,顾肆没有停歇,立刻回了侯府将事情告禀报给了顾南钰。 “长公主这是铁了心了要保厉宁郡主,这潘大人若是真的想要在政务上动手脚,那就只能是那名杀手了。” 人死了,说辞也就没用了。 “知道了,你将这封信,送到都察院右使手中。”顾南钰落下墨笔,待信纸上的墨迹干了,轻松折起,交给了顾肆。 夜色朦胧,雾气渐起,几乎看不清远处的路。 次日,长公主正等着都察院的消息,还未到晌午,没听到那刺客被杀的消息,反倒是听到了潘大人被抓的消息。 “他被抓了!”长公主面露愕然,修长手指骤然握紧了椅边的扶手,“可知道是为什么?” 侍卫摇了摇头:“都察院的人嘴巴紧的很,属下问了一圈也没有问出来。” “这个蠢货真是无用,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成!” 长公主顿时心烦意乱。 “殿下,要不要数下去......”侍卫说着,做了一个灭口的手势。 长公主摇了摇头:“不必,潘洪就算供出本宫来,也不会有人信的,本宫可是长公主,随便污蔑皇室可是要担罪的。” 第953章 第953章 沉默了片刻,长公主顺了气,“罢了,既然潘洪本宫指望不上,那就只能指望魏国公了,希望他不要出尔反尔,让本宫失望。” “其实殿下也不必麻烦,直接将郡主送走,再将一个死鬼送出去,如此一来便能保住郡主了。” “你当本宫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可是灵儿她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吃过苦日子,何况本宫也不舍得她一个人在外头孤苦无依,你也知道这孩子的性子有些无法无天,去了外头,指不定要闯什么祸回来。” 没了郡主的名头,这孩子就只有吃苦的份儿。 长公主疼爱女儿如命,怎么能容忍她过上那样的生活。 哪怕铤而走险,她也要保住女儿,保住女儿的尊贵体面。 侍卫闻言,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揉了揉眉心,长公主叹了口气:“最近诸事不顺,想来是未敬神佛的原因,你去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再过2日本宫要带着宁儿去上香祈福。” “是,属下这就下去吩咐。” “等等。”社会方才转身,长公主就把人叫住了,“你去看看宁儿最近在做什么,本宫瞧见她几天未曾出门,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向来按耐不住性子,这几天竟老实的很。” 侍卫默了默,没有直接离开,反而道:“殿下有所不知,今日沈大人来访,郡主与沈大人在花园中。” 听到这话,长公主面上总算是浮出了几分笑意,“这孩子,也就只有面对沈微远的时候才有几分小女儿姿态,随她去吧,不再给本宫闯祸就是了。” “是。” 花园之中,厉宁看着面容清俊冷肃的男子,眼泪止不住的漱漱而落。 “沈公子,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傅宁月下手呢。” 厉宁有些急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沈微远会知道这些,到底是哪个长舌妇告诉他的。 自古以来,女为悦己者容,厉宁当然也不想让自己肮脏可怕的一面让沈微远知晓。 他希望自己在沈微远的眼中一直是温柔良善的,想来沈微远也会喜欢。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把这些事情胡乱说给你听,这就是污蔑,本郡主这样的出身,无论傅宁月做了什么,我也不见得会和她计,难道你不信我吗?” 说着,厉宁伸出手,楚楚可怜的拉住了沈微远的衣袖,杏花般的双眼雾蒙蒙的,若是常人必定心软。 沈微远脸色不改的拂开了她的手:“郡主若不是心虚,何必说这些,要说是不长眼的,那想来只能是侯府的下人了,曾以为郡主温柔善良,是个天真的姑娘,没想到竟也是这般张狂可怕,仗势欺人。” “算是沈某看错了人,郡主厚爱,沈某担当不住。” 风吹叶落,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过,微风带起了厉宁眼角的泪,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许久才开口:“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某明日就回自请解除婚约,一切代价皆由沈某自己承担。” “沈微远!” 第954章 第954章 厉宁急的跺脚,声音拔高,“你我的婚约可是太上皇定下的,你要解除婚约就是抗旨,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官儿当不成都是轻的,重则可能会丢了性命的。” 沈微远脊背挺直,浑不在意:“沈某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令人不齿的事,更何况买凶杀人,再者,沈某还听说,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沈某与礼部尚书府的二姑娘说了两句话,后来的事,不需要沈某多说了吧。” “说起来,还是沈某连累了清平县主和礼部尚书府的姑娘,既如此,一切罪责自然由沈某自己承担,也算是因果有轮回,郡主,在下告辞了。” “沈微远你不许走。” 厉宁上前拦住了沈微远的去路:“我可是郡主,即便当今圣上见了,我都要称一声姐姐,你既然要退我的婚!” 她厉宁这一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沈微远怎么敢! 沈微远后退一步,对她揖了揖手:“郡主会错意了,沈某不敢退郡主的婚,什么指示要解除婚约,倘若郡主不放心,大可对外称是郡主要退沈某的婚。” “你,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儿,你就要与我解除婚约,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沈微远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看着她。 “沈微远,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亏我一心一意待你,只当我厉宁瞎了眼睛看上了你。” 沈微远再次揖手,随后转身离开。 看着男人逐渐远去,厉宁气急败坏的折断了身边的树枝,留恋的目光逐渐在远去的人影下变得阴狠。 远去的侍女瞧着沈微远离开,急忙过来询问状况,得知沈微远竟然要解除婚约,侍女大惊失色。 “沈大人敢抗旨,他不要命了!” 厉宁擦了擦泪:“他知道了。” 侍女疑惑:“知道,知道什么了?” “杀傅宁月的事,还是宁远侯府的下人说的,一定是傅宁月,她想要报复我,所以才用了这种方式,贱人!” 厉宁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直恨不得立刻杀了傅宁月解气 “傅宁月竟知道了,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倘若她知道了,那三法司的人!”侍女不禁害怕起来。 厉宁此刻压根顾不上这些:“娘说了,就算三法司的人找到证据,我们也不必管,她的会为我解决这一切,傅宁月这么害我,我绝不会放过她,我要杀了她,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侍女听的心惊,“可是郡主,傅宁月如今在宫里,有着太皇太后庇护,您怎么?” “太皇太后又如何,难道他永远不出来了?” 厉宁不以为意。 出了长公主府的沈微远眸光凝重,修长的身躯在午间的暖光下显的尤为挺拔。 身边的侍卫沉默了许久还是开口了:“公子,您如此激厉宁,可以她的能力,要对傅宁月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况此刻傅宁月人还在宫里头。她未必能成功啊。” 第955章 第955章 沈微远闻言淡淡笑了,“倘若是你,恨极了一个人会如何?” 侍卫一愣,老老实实道:“自然是想方设法报复对方。” 沈微远敛眉,眼底的杀机一闪而过:“是啊,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报复回去的,哪怕时机不对,哪怕现在相隔万里,也也绝对不会放弃。” 侍卫明白了:“公子这是一箭双雕之计。” 无论是厉宁成功杀了傅宁月,还是傅宁月及时发现,以致厉宁于万劫不复之地,对他们而言都是百利而无害。 侍卫看了一眼自家主,忍不住道:“如此一来也不枉费公子忍受厉宁郡主这么多时。” 一个只会利用自己的身份嚣张跋扈的女子,是万万配不上他们公子这样的人的。 “不必多说,让手下的人时刻关注着长公主府的境况,倘若列宁有什么异样,立刻来报。” “是,属下明白。” 过了晌午,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傅宁月与穆笙坐在窗边赏雨,哪怕此刻已是秋天,园子里的花几乎全部凋谢,枝叶上面也没什么绿色,可宫里到底比外头好些,有不少奇异花草,这会儿正顶着秋意开的正浓。 隐隐约约,傅宁月在小雨之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她眯了眯眼睛,定睛一看,有些惊讶:“林夏师又在外面做什么,他跑到园子里去挖了什么回来?” 傅宁月盯着林夏师手中的一颗草,眉头蹙了起来。 穆笙闻言,也放下手中的书本看了过去,果然瞧见小夏顶着小雨正往廊庑上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大半,不过那棵草却被他护在掌心,好似什么宝贝似的。 春若闻言走出去问了。 林夏师正好就走到窗户口,见春若问,扬起手中的草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玩意儿可是止血生津的良药,就那么一小撮放在伤口上,片刻之间就能见效。我自己种都种不出来,没想到宫里竟然有这么一棵,还被当成杂草,放到外头至少要好几百两银子了。” 傅宁月微愕:“就这么一颗草要几百两银子。” “当然不是。”林夏师摇头,“几百两银子,估摸着也就只能买到这颗草的三分之一,不同,你们说了我要去找个盆把这玩意儿养起来,待到出宫的时候,想办法给他养成群草,这样一来还能卖不少钱。” 当然卖是不可能卖的,林夏师只能留着自己用。 “你行事小心一些,这里是宫里,不比我们在侯府,不要被别人拿到了错处。”傅宁月不放心的叮嘱。 太皇太后自然是好说话的,怕只怕别人非议。 “放心吧,我会小心。”林夏师摆了摆手,回了房里。 傅宁月有些无奈,拿银叉捡起一块儿蜜饯送到口中,不多时,外头来了个小宫女。 “县主,丽太嫔请您出去一叙。” “丽太嫔!”傅宁月抬头看了天,灰蒙蒙的,雨也没停,想想也是,他之前刚进宫,要常陪着太皇太后,今天是太皇太后礼佛念经的日子,丽太嫔若是有事,趁着今天也是正常。 “稍等,我这就来。” 傅宁月起身,穆笙也要过去。 第956章 第956章 “阿姐,我同你一起。” 丽太嫔,就是先前被魏太后害的小产的那一位,没从阿杰的口中听说他与什么太嫔认识的。 “不必了,你坐着。”傅宁月睨一眼已经退出去的宫女,让他安心:“我与他是认识的,你不必忧心。” “阿姐与丽太嫔相识!”穆笙更吃惊了。 “嗯,回来再同你细说,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去了,你好好看书,若是累了就回房里歇一歇。” 见傅宁月这么说,穆笙也不好坚持,只要对方没什么恶意就是了。 好在这会儿是太皇太后宫里,就算对方有什么目的,也不可能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 去了正殿,两人寒暄一番,丽太嫔就把周遭的工人给遣散了出去。 “这么多天不见,傅姑娘还是这般,不知在宫里可否住得惯?” “还好,没什么住的惯不惯的。” 丽太嫔笑了笑,直奔主题,“我听说,陛下派人去了顾国公府,要给顾世子妃治病。可是真的?” 在宫里,身体又不好,近来没怎么出去走动,先前风声又紧,她也不好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儿,顾国公府那边又迟迟没有消息传过来,丽太嫔心下担忧,只能来问傅宁月了。 “丽太嫔放心,是真的,而且,据我所知,她已经好多了。” 顾世子妃一是装疯的没错,不过二人口中的“病”并非是疯病,而是顾世子妃的身体。 十几年来被幽禁在国公府,顾世子妃的脑袋再清醒,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何况她心里还藏着滔天的恨意,倘若不是有这份恨意使得她坚持下来,只怕早就起不来身了。 丽太嫔闻言放心了许多,“有傅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宫外的事情你也不需担心,有我安排,不过太嫔今日过来,应当不是只为了这件事吧。” 丽太嫔抹着帕子轻轻笑了,“果然,傅姑娘聪慧,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想要请傅姑娘帮我从外头买一样东西。” “我?”傅宁月挑了挑眉,“太嫔不如说说,是什么东西?” “斑痕草。” “什么?”傅宁月蹙眉,“是草药。” “嗯,不过这东西我也不是用来治病的,是用来杀人的。” 傅宁月看着丽太嫔,眸色微暗:“你要对太上皇下手!” 这宫里,丽太嫔的仇人除却魏太后,就只剩如今还在昏迷,这真的太上皇了。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自始至终都是太上皇。 丽太嫔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见她猜出来,笑的更深:“我问了太医,近来他的身体又好转的迹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了,好不容易让他躺下了,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醒过来,我要他永远醒不过来!” “你放心,斑痕草这个东西毒性不强,不过是腐蚀人的心智,且,就算是银针试毒,也看不出来。” 第957章 第957章 “况且,一次只需要放一点点汁水进去,神志清醒的人就会立刻浑浑噩噩,而昏迷不醒的人则会陷入梦魇,只需要三次,她就会永远的陷入梦魇之中,醒不过来。” 让那个狗皇帝就这么死了,自然是太便宜他了。 半死不活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不过还是可惜了,如果可以的话,丽太嫔宁愿看着他神志清醒成为一个身体无法动弹的废人,这才更加大快人心。 丽太嫔紧紧的捏着帕子,眼底闪过一丝癫狂,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要报仇,现在魏太后没了,魏家也快要倒了,她终于要得偿所愿。 只可惜她这一生都被困在了宫里,永远无法出去,否则的话,她还是想要过回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永远被锁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她为了复仇,付出了许多。 不过她也从来不后悔就是了。 至于那个孩子,原本就是狗皇帝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服用避子药,为的就是防止给这个狗皇帝生孩子,这一次要了孩子,就是为了扳倒魏太后。 狗皇帝的孽种,她也不想要。 傅宁月深深看了丽太嫔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其实她们很像,身上背负着仇恨,有许多事情都必须要做,哪怕手上沾满鲜血,也在所不惜。 “这东西,哪里会有?”傅宁月答应下来,反正一棵草罢了。 她也不想让太上皇醒过来。 “我这里有一幅画,你拿去,照着这个找就是了,也不值什么钱,甚至寻常大夫都认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也不会有人怀疑。” “好,我尽快让人寻来送到宫里,你自己小心。” “嗯,你也小心,这宫里头,看着风平浪静,实则不安稳的人和从前差不多,尤其太上皇死后,那些宫嫔还好,你要小心的,是那几位公主。” “我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未必会来找我的麻烦,丽太嫔何出此言?”傅宁月不解。 “井水不犯河水是真,但总有人会心存不满,毕竟你与太皇太后也不是什么多亲近的关系,而他们却是太皇太后,实打实的孙女儿,如此一来心里自然就不舒服了。” “我只在宫里待上几日,指不定哪天就出去了,不过丽太嫔的叮嘱,我会记着。” 丽太嫔点了点头:“如此就好,尤其是那位桦公主。” “是德太妃生下的那位。” 现如今宫里还剩三位公主未曾出嫁,桦公主行四,是德太妃所生,不过德太妃是最早进宫的那一批秀女,年纪大了,许久不得宠,桦公主的年纪与傅宁月也差不多,虽然不得太上皇喜欢,胜在德太妃位份高,也算是公主中头一份儿了。 另外两位,一位瑶公主,一位媛公主,瑶公主是太嫔生的,媛公主母亲是宫女,生下她的时候就已经难产而亡,今年也不过才十二岁。 丽太嫔口中要小心的,也就是桦公主了。 新帝登基之后,为表姊妹之间的亲缘,自然是要给几位公主册封封号的。 太上皇在位时,几位公主不得宠,也基本上见不到太上皇,这封号也就搁置了,后来历经几次乱子,就彻底忘了。 桦公主年纪最长,身份也最贵重,自然当的起长公主的名号。 第958章 第958章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桦公主一时间成为后宫热议之人,近来行事也越发肆意,从前规规矩矩的人,前两日甚至在御花园中教训起了媛公主。 将小公主训得梨花带雨,最后哭着跑了。 “没错,就是她,上次这位见了我,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好像那长公主的位置就一定要封给她,我从前倒是看走了眼,没想到循规蹈矩的桦公主竟是如此。” “我知道了,多谢太嫔提醒,我会小心。” “小心没用,她会拿身份压你,我劝你最好不要与她碰面,罢了,你还是不要出这太皇太后的宫门最好,在这里有太皇太后顾着你,她也不敢过来,出了宫门,就不一样了。” 仔细叮嘱了许久,眼看着太皇太后礼佛的时间快结束了,丽太嫔同她道了别,便领着一群宫人离开。 春喜凑过来,好奇问:“小姐,这位桦公主出身很好吗,怎么穗子欺负自己姐妹呢。” 傅宁月:“德太妃是她的生母,德太妃是陈首辅家表妹,她又是德太妃唯一的孩子,将来要等长公主,身份自然贵重,不若欺负姐妹,我倒是不知道,且看吧。” 小雨下了大半天,用过了晚膳之后还是没有要停的迹象,傅宁月就捧了本书在烛火下看着。 “姑娘,该睡了。”春若走过来提醒她。 傅宁月摆了摆手:“还不困,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吧,我在看一会儿。” “可是熬夜看书会伤了眼睛的,姑娘还是歇一歇吧。”春若劝着。 春喜也凑过来:“是啊是啊,小姐,您还是收拾收拾睡一下吧,这书什么时候都能看呢,明天还要起早,陪太皇太后用早膳呢。” 主仆说话之间,外头传来咯噔一声。 几人面色一凛,瞬间警惕起来。 “谁!” 外头无人回应。 “应该是清海他们吧。”春喜舔了舔唇道,太皇太后恩典,准他们带侍卫入宫,虽不能带武器,可是有自家府上的侍卫跟着,心里到底安稳许多。 傅宁月放下书,慢悠悠走到了门口,“应当不是清海。” 若是清海,他们问时就回话了。 可清海他们该守着才是啊。 “小姐。” 是清海的声音。 傅宁月开了门,门外除却清海清河,还有另外一个人。 “顾南钰!” 傅宁月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这可是太皇太后宫里,你,你怎么进来的,快点进来,要是被人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见她如此紧张,顾南钰温和一笑:“放心,我没有夜闯皇宫,不过是陪着陛下商议了一些事,借口出来寻你的。” “那还不是擅闯了太皇太后的宫里,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被人发现吗!” 第959章 第959章 “不会。”顾南钰径直拉住了她的手走到桌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我今日来不为别的,知道你在宫里无聊,特意给你送了个有趣的解解闷。” 傅宁月闻言眸光发亮,好奇凑过去:“什么呀东西,值得咱们顾大人大老远的跑一趟。” 顾南钰笑了:“只要是为着你,就算是从天涯海角也是值得的。” 傅宁月眯了眯眼睛:“哎呀呀,不过几天没见,咱们顾大人的甜言蜜语当真是越发会说了,是不是私底下偷摸着练过了。” “你啊。”顾南钰无奈摇了摇头:“你若是喜欢听,我倒是可以私底下去练一练。” “可别了,你只要好好说话就行。” 光是想想他整天对着自己甜言蜜语,不做旁的,傅宁月自己就会先受不了的。 锦盒打开,里面倒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是用干草编制起的蚂蚱和蜻蜓。 “这东西看着像是干草编的,实则大有文章。”顾南钰拿起其中一只蜻蜓,举到手中,转动了下头的一个发条,很快蜻蜓的翅膀就扑动起来,虽然没有成功飞起来,但也别有生趣。 傅宁月觉得惊奇,拿到手中一看,发现蜻蜓也并非是甘草编织的,而是木条,用了木头刨子刨的特别轻薄,几乎能与干草相比,但又不会太软,摸起来有些硬度。 “竟然还会动,是哪里的木匠有这样的手艺!”傅宁月把玩着木头蜻蜓,一时间爱不释手。 “不是哪家木匠做出来的,是一位从北方来的行商卖的这些小玩意儿,今天上早朝的时候路过,恰巧看到了觉得有趣,想着你在宫中无聊,或许会喜欢就给你送来了。” “我确实喜欢,谢谢顾大人啦。”傅宁月笑的弯了眼睛。 “总是叫我顾大人?”顾南钰扬了扬眉,对这个称呼有些不满。 “那我总不能叫你的名字吧,我觉得顾大人很好。”最重要的是,用来调侃顾南钰很是方便。 顾南钰捉住她的手,深邃的瞳孔中闪烁着灼热的光影:“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其他的。” “顾大人,这可是太皇太后的宫里,你要做什么?” 顾南钰倾身近了,看着少女白皙如玉的面庞,微凉的唇瓣只不过轻轻的落下了一个吻就再无其他 “放心,不做什么,就是想你了。” 傅宁月顺势搂住人,在他的脸上回了一下,“总会有见面的机会的,好了好了,东西既然送到了,你就快些走吧,不要让人发现了,否则就说不清了。” 顾南钰讶然:“我才来了不过片刻,这就赶我走了!” “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嘛,快走啦,别的不说,如果阿笙知道了又要生我的气。” 想到未来小舅子,顾南钰又是一阵头疼。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先走一步了,哎。”顾南钰摇了摇头,清俊的面上闪过一丝幽怨,“想想我专程为你跑一趟,还未同你多说几句话呢就被赶走了,当真是......” 后头的话,他没有多说,只是摇头。 傅宁月:“......” 又来了又来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与顾南钰关系近了之后,就发现这人特别会装可怜扮委屈,偏偏每次都还是自己给了他机会。 “顾大人,顾南钰,顾公子。”她拉着顾南钰衣袖,语气几多了几分娇嗔的意味,“难道你要看着你我的事情被宫里的人发现嘛。” 第960章 第960章 顾南钰微笑:“好了,不逗你了,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嗯,路上小心。” 顾南钰很快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屋外,林夏师遥遥看着男人的身影远去,大摇大摆走到房门口敲门。 傅宁月:“进来。” “大小姐,顾大人给你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你这是什么耳朵,隔着一道墙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倒不是我的耳朵好,只不过顾的人千里迢迢来这一趟,肯定不是为了与你说两句话,这么简单吧。” “千里迢迢?”哪儿有这么远。 林夏师笑了:“在这宫里,人多眼杂,他一个外男臣子夜里进来,不就和千里迢迢差不多嘛,呦,这是草编的蚂蚱蜻蜓吧,顾大人手艺不错。” “不是草编的,是木条做的。” “木条!” 林夏师走了过来,拿起另外一直草编蚂蚱,简单查看过后,倒是一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木条蚂蚱,这可是机关术啊。” “机关术,什么东西?”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墨家机关,你看这里,这个东西看起来是一只放在手上把玩的物件,但这中间有一个长长的孔洞,是用来放长针的,这可是绝佳的暗器,如此精妙绝伦,一看就是个高手。” “不过这种机关术失传已经有上百年,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即便是我也是从师父那儿听来的,我曾经见我师傅手里有过一个,你这个差不多大,只不过没有你这个精巧,可惜小时候我贪玩被我一屁股给坐坏了。” “也就是说,这是暗器。” “不错,你看另外一个蜻蜓,不是也有这个,顾南钰从哪儿得来的?” “说是从一个从北方来的行商那儿买来的。” “虽说寻常的木匠没有这样精妙的手艺,但是做长针还是可以的,不过这种暗器也只有用来对付一些无艺不精的人,若是个中高手怕是无用,用来把玩也是不错的。” 林夏师继续道:“若能得到墨家机关的大武器,用作两军交战之间可以说是天降神兵也不为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你说的是墨家机关是传还是说墨家机关的传人找不到。” 林夏师看着她:“你想找到这些人!” “是啊,父亲和北疆交战这么久,先前不是有战报传来,北疆利用蛊虫,现在与我军在辛勉城僵持着,倘若有你说的这种天降神兵,或许能助我父亲一臂之力。” 林夏师恍然,“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墨家机关的传人恐怕没那么好找。” 傅宁月点了点头,把小蜻蜓放下:“我在想,从那个北方行商身上应当能找到一点线索。” 第961章 第961章 次日一早,穆笙与傅宁月同太皇太后用了早膳就被打发出来。 每天这个时辰,太皇太后用完早膳都会去佛堂诵经半个时辰,无论风雨从不例外。 穆笙看到傅宁月桌上放着的木条晴天和蚂蚱,不由惊奇。 “阿姐,这个可是用木条做的。”穆笙连摸都不曾摸上,便猜出了这东西的材质。 傅宁月有些吃惊:“是木条做的不错,你怎么知道。” 穆笙把两个小玩意儿拿了出来,没有放在手心把玩,而是去看它们的下腹部,如他所料,果然有两个长长的孔洞,做的十分隐秘,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这不是普通的小物件,这是机关暗器。” 傅宁月又惊了:“这个你也知道!” “我先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是失传百年的墨家机关术,后来我又去找了关于这方面的书,却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阿姐这儿竟然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先前怎么不见阿姐拿出来玩儿?”上面略有青涩的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傅宁月默了默。 把这茬儿忘了。 见自家阿姐不说话,穆笙便以为这又是他历经了什么危险之后才得来的东西,脸色不由的难看了几分:“阿姐,你不要告诉我这东西也是你——” “自然不是。”知道穆笙误会了,傅宁月赶忙解释着:“我说了你可不要不高兴啊。” 穆笙更疑惑了,两个小玩意儿的来历为什么会让人不高兴。 傅宁月给他倒了杯茶:“昨天晚上,顾南钰来过了。” 穆笙:“......” “什么时候?”他皱眉,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不过相比之下,顾南钰送来的显然比经历危险得来的要好许多。 “大概天黑了有一个时辰吧,他正好在宫里与肃亲王商量事情,得了空了便过来看我,这两个小玩意儿就是他送来给我解闷儿的。” 穆笙:“......” 好想挑两句顾南钰的不是,然而这宫里的确遇见,顾南钰也是为了给阿姐送东西。 在心里默默的气了一会儿,穆笙到底没说太多,只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顾大人下次合该注意一些。” 他已然看清了。 阿姐显然是认定了这个顾南钰,阿姐认定的事情无法更改,既然如此,他也需要转变一下自己的态度了,免得因为自己说话做事上有什么不对,让顾南钰对阿姐有什么发作的可乘之机。 听到穆笙的话,傅宁月备感意外。 他都已经做好了替顾南钰说话的准备,没想到阿笙这次反而不说什么了。 还怪让人不适应的。 穆笙对上傅宁月的目光,疑惑缩了缩脖子:“阿姐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傅宁月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阿笙你太可爱了。” 已经不是小孩子,更是许久没有被这么直白的夸过“可爱”这种词的少年脸腾的一下红了,“阿姐,我都长大了。” 傅宁月不以为然:“长大了又如何,你是我弟弟,怎么我夸你两句还不乐意啦?” “不是这个。” 第962章 第962章 “知道了,那我们阿笙玉树临风,风神俊朗,行了吧。” “阿姐就会哄人玩儿。” “哪儿有。” 整天闷在屋子里无趣,趁着今日天晴,傅宁月与穆笙打算陪着嬷嬷去御药房取太后要吃的药。 “这宫里头,什么都好,就是一点,时间长了住在这儿总觉得闷的,想来县主也是如此吧。”嬷嬷看着容颜姣好的少女,再看旁边乖巧俊郎的少年,一下就猜出了这二人的心事。 二人笑笑,自然没法儿反驳。 “果然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嬷嬷的眼睛。” “县主说笑了,不过现主也不必太忧心,只要这件案子查清楚线主就能出宫去了。” “不急,能陪在太皇太后身边也是臣女的荣幸。” 到了御药房,嬷嬷一个人进去,留了傅宁月和穆笙在外头。 宫廊尽头,一道华丽的身影悠然路过,眨眼之间又折返回来。 “那两个人是谁?” 女子容貌美艳,举手投足之间也是贵气十足,身后跟着十多名宫人,俨然是身份不凡。 “回公主,那两位一位是清平县主傅宁月,另外一名少年便是清平县主的弟弟,宁远侯的养子,穆笙。” 萧桦了然,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原来这个就是清平县主啊,倒是生了一副极好的容貌,本宫听说,宁远侯的夫人从前也是一位绝顶的美人。” 宫人犹豫了一下,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到御药房来做什么,莫不是受伤了?” “奴婢去打探一下。” “不必了,那不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卫嬷嬷么,想来他们二人是跟着嬷嬷来给取太皇太后的药的,哼,果然是侯门武将的女儿,惯会献殷勤讨好人的。” 宫人们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本宫似乎也许久未曾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这个时候想来太皇太后还在诵经,也罢,那本宫就去会一会这位清平县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得太皇太后这样喜欢。” “公主。”身边的心腹拦了一句,“清平县主虽说只是个县主,可他的父亲是宁远侯,公主还是不要去。” “怎么。” 侍女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萧桦冷冷的打断,“本宫不过是要去同他她两句话而已,傅宁月的身份就这样尊贵,连本宫这个公主也不配她说话!” 侍女忙低头:“请公主恕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住口。” 萧桦冷哼了声,迅速跟上了傅宁月和穆笙。 未到太皇太后宫里,萧桦身边的侍女就快步上前叫住了人,又对着卫嬷嬷行了个礼:“清平县主请留步。” 傅宁月回头,看到是个容貌清秀的宫人,“是我,不知姑娘是?” “奴婢是桦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我们公主就在后头,想同县主说说话呢。” 几人回头,看到了正往这边来的萧桦。 卫嬷嬷蹙了蹙眉,宫里的流言蜚语她一直都有留意,自从要封长公主的话传开之后,这位公主便再不似从前了。 第963章 第963章 倘若说是有话要聊,清平县主入宫已有四五日,她若是有心一早就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想来是来者不善了。 嬷嬷不动声色,等着萧桦款款而来,不等萧桦开口便上前一步道:“老奴见过公主殿下。” 面对太皇太后身边的人,萧桦心里纵然百般不情愿,面子上的功夫也得做足了。 她露出个笑,点了点头:“卫嬷嬷在呢,不知太皇太后最近身体如何了,按理来说本宫这个做孙女的应当去日日前去请安才是,只不过太皇太后常常要在佛堂诵经礼佛,本宫去了只怕打扰呢。” 实则是太皇太后早就下令,不需要这些公主皇子们日日过去请安,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命令,萧桦本人也是不想去。 太皇太后严厉对,对他她的母妃也很难有个好脸色,何况是她们这些做孙女儿的。 平日里也只有合宫宴上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嬷嬷笑了笑,赞一句:“到底还是公主殿下有心,记挂着太皇太后,公主殿下放心,太皇太后近来身体康健,方才听公主身边的宫人说要寻清平县主过去说话,想来也是不巧了。” “太皇太后还等着老奴带着清平县主与穆公子回去煎药呢。”说着嬷嬷把手中刚刚从御药房取来的药材给她看。 萧桦故作惊讶,又看了傅宁月一眼。 少女容貌美艳,不输秋日里仍旧挂在枝头的月季,艳丽无双,隐隐又带着几根刺。 这是傅宁月对萧桦的第一印象。 萧桦早就听说过清平县主的大名,现如今宫里宫外都对她被刺杀的这件事十分在意,今日正眼一瞧,倒是让她觉得惊艳。 方才远远的瞧过去,就觉得此女模样不俗,如今再看,更是了不得。 不过想想,哪怕傅宁月长得再好看又如何,还不十八九的年纪仍旧嫁不出去。 外头都说她离经叛道,行事如男子一般,又爱抛头露面。 就算有太皇太后撑腰,想来以后也寻不到什么太好的人家。 这么一想,萧桦心中平衡了许多。 她已笄半年有余,先前父皇在世的时候,母妃就曾向已故的魏太后提出要为她寻一个好夫婿,其实原本母妃是看中了那位新科状元郎沈微远的。 谁能想到,偏让长公主家的女儿抢了先,她也只好退而求其次,看看京中的其他勋贵子弟了。 父皇去的突然,这件事也就搁置下来,新帝登基,母妃说了,长公主的名号定下,便立刻为她挑选夫婿。 想想她可是陛下的亲姐姐,再有长公主的名号,寻常的凡夫俗子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短暂的思索过后,萧桦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当真是不巧了,本宫看着清平县主十分合眼缘,不知道清平县主忙完过后,可否来与本宫一叙?” 傅宁月屈了屈膝,正要开口,这位公主又道:“想来待伺候完太皇太后,清平县主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这是完全不给傅宁月拒绝的机会。 穆笙暗暗攥紧了拳头,尽管这位公主表现的十分友善,但他还是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妥。 对方分明是—— 傅宁月这时候想到了丽太嫔的话,暗暗失笑。 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招晦气,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偏偏就有麻烦主动找上门来。 第964章 第964章 眼前这位公主,恐怕也是别有目的。 既不好拒绝,那就应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何况她是太皇太后的客人,萧桦顾着太皇太后,也必不会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们先前完全不相识,更没有恩怨。 “臣女多谢公主赏识,荣幸之至。” 萧桦闻言笑了,“那本宫就在我的芳华殿静候清平县主了。” 还算识相! 萧桦心想。 “恭送公主殿下。” 目送萧桦离开,卫嬷嬷叹口气,“县主的话好快,老奴方才都已想好了借口要替您拒绝,您怎么就答应了下来呢。” “嬷嬷何必担心,公主也是好意请我过去,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有失公主颜面。” 卫嬷嬷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县主同老奴还装什么傻呀,这宫里头别的不说,流言蜚语是传的最快的了,难道线主没有听宫人说过桦公主的事情。” 穆笙也道:“是啊阿姐,你何必要答应她,我总觉得她别有目的。” 几人走在宫廊下,朝着太皇太后的住处走了过去。 傅宁月眸光微闪,却并没有多说。 回到宫里,嬷嬷就把遇到萧桦的事情同太皇太后说了。 “这么说傅家丫头答应了?”太后由嬷嬷搀扶着起身,对于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嬷嬷点头,有些担忧:“是啊,太皇太后也知道,桦公主近来性子大变,先前欺凌姐妹的事情还没算完呢,谁知清平县主就答应了。” 太皇太后不忧反笑,“这孩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你又何必担心她呢。” 嬷嬷轻啧:“太皇太后您怎么也这般,可是那位到底是公主殿下,何况陛下最近有意要封她为长公主,还要挑选新婿,德太妃怕是要得意坏了。” “都是小事,哀家已经是太皇太后,这些琐碎的事情都该交由太后处理,那边怎么说?” “老奴瞧着,宜太后似乎并不打算出面解决这件事,老奴总担心长此以往下去,这宫中怕是要被德太妃把持住了。” 想想皇帝亲母,本该是后宫之主,到头来反而被一个太妃拿捏住了,岂不是有失体面,也有损皇家颜面。 “她是小门户出身,许多事情都不懂,总要经历了才会知道如何解决,且看看吧,若实在不成,哀家自然会帮她。” 到了正殿,傅宁月已经差人把药熬好送了过来。 “桦儿可不是好相与的,你这孩子当真能应付的来?”虽说不担心,太皇太后还是跟着问了一句。 傅宁月行了礼,语气平静:“公主良善,自会照顾臣女。” 太皇太后伸手点了点她:“同哀家,你还兜圈子,惯会装乖的。” 傅宁月想了想,大胆开口:“臣女倒是有一事不解。” 第965章 第965章 “说说看。” “恕臣女放肆,臣女不解,太皇太后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几位公主。” 这话确实大胆。 哪怕近来看得出太皇太后挺喜欢这位清平县主的宫人人们听到这话也是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喘。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果然皱起了眉头,连唇角的笑意都收了些。 看到这里的宫人心想,完了。 清平县主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敢如此揣测太皇太后心意! 这不就是恃宠而骄嘛! 然而,太皇太后收了孝并不是恼怒,而是在思考。 不多时,她才开口:“你这孩子,当真是胆子不小,这话若是旁人来问,哀家定是要斥回去的。” 傅宁月微笑。 “要说不喜欢倒也不是,哪儿有做祖母的会不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儿的,只不过这天家,不同于普通的百姓,每个人的相处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利益相关。”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不喜欢这些,自然连带着他们也就没那么亲近了。” “臣女斗胆,还有一问。”傅宁月后退一步,屈膝行礼。 太皇太后让她起身,面上倒是一派平静:“哀家知道。你是不是想问,哀家为何对你这么好?” 傅宁月没有否认。 太皇太后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那双苍老而又带着慈爱目光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向了傅宁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也不必知道的那么清楚。” 傅宁月蹙眉,更奇怪了。 “你只需要知道,哀家对你是绝无利用的。” “臣女知道了。” 这个问题她从进宫的那一天开始就想问太皇太后了,倘若说是进宫那天才有的这个疑惑倒也不准确,应当是太皇太后授意陛下册封她为县主的那一天。 就算他的舅舅家与太皇太后是有远亲的,可是他的母亲已经出嫁,与太皇太后的关系也不甚亲近,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太皇太后连自己的亲孙子,亲孙女都疏远,反而对,他这个拐着弯的表外甥孙女却这么好。 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太皇太后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会再多问。 一个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与自己的儿子置气这么多年的人,定然不会有心想对她做什么。 如果想做必然早就动手了,绝对不会等到现在的。 “好了,哀家累了,你陪着哀家说了这么多会儿的话恐怕也觉得无趣,回去吧。” 这个时辰太皇太后都是要喝完药歇下的。 傅宁月没有多留,得了话就回自己的住处去。 午后,各自用了膳,傅宁月去萧桦宫中时,将三名侍卫中的清河给带上了。 “小姐,还是属下陪您去吧。”清海上前一步自荐道。 一旁的清河有些懵。 傅宁月不以为意:“公主又不会把我吃了,你们一个个的这么紧张做什么?” 清海解释道:“清河今日早间与林医师讨论医典,还有许多疑惑未可解,属下想替了他去,他也好有时间同林医师请教。” 第966章 第966章 清河:??? 他不就是随口问了一句,某个草药有什么作用吗,什么时候和林夏师讨论过医典了,清海是不是脑子晕了。 傅宁月有些诧异的看向清河:“没想到你还如此好学,这是好事,既然这样你就留下吧,清海你陪我去好了。” 清河无辜的很:“大小姐,属下......没,没啊。” 他发誓,他真的就是随口一问。 不等清海开口,清湖就接了话茬:“不,你有,你定然忘了。” 清河:? 他没有吧? “清河,你放心的同林医师讨论医典去吧。”路过清河身边时,清海十分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保护小姐安危就交给我了,你放心。” 留下清河一脸茫然的站在原地,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不对,是他自己脑子晕乎了,还是清河和青海都晕乎了? 等人走了,清河舔了舔唇,挠着头发,不确定的问:“我有和他讨论过劳什子医典吗,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了?” 清湖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你就是现在去跟他讨论也不迟。” 清河跟上去:“不是,你们俩人到底什么意思呀。难道我还不能跟过去啦,什么意思,排挤我呀?” 清湖无奈:“我看你这一根筋的脑子什么时候能转过弯来,你就没看出来,清海的心思。” 清河愣了愣,还是不懂:“什么心思,他想干嘛?” 一向稳重的清湖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是清海肚子里的蛔虫,不是,你们两个到底跟我打什么哑谜呢,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后来又一块儿过来保护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呀。” 清湖彻底说不出什么了,“说了你也不信。” “你先说了我才会考虑,信不信。”清河古怪的看着他,“怎么,难道大小姐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 “就你这样的,这辈子恐怕也娶不上媳妇儿。” 清河“咦”了一声,嫌弃的很:“你我是死士,这一辈子这条命都是大小姐的,有什么资格娶媳妇儿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清湖幽幽叹道:“你自己不想,可不代表别人也不想。” “你想啊。” “不是我。” “那就是清海,怎么了,他瞧上谁了,这要是被统领发现,他岂不是......” 死士从小接受的训练就是要绝情断爱,只能听从自己主子的命令,绝对不能有二心,更何况是结婚生子这样的事。 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对谁动了心,那么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小点声音,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吗?” 清河想了想,也没想出清海能接触到什么人:“我们之前一直都在训练,后来训练结束就到了大小姐身边,从来没见过青海能与旁人有什么接触,莫不是侯府中的哪个丫鬟,可应该不是啊,我也没见他对哪个丫鬟献不一般,到底是谁呢?” 清湖两眼一翻,想踹他。 “你自己慢慢想吧,我去盯着小公子。” 清河追上去:“到底谁啊?” 第967章 第967章 德太妃的承恩殿,此刻的宫门们正忙着收拾园子。 “如今看来,我们公主当真是好事将近了,我方才瞧见雪儿姐姐拿着许多画像进殿,似乎就是为了给殿下选夫婿的。” “我瞧着也想,不过想想,咱们公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从前太上皇并不喜爱公主,本来以为新帝登基之后,公主殿下会继续受冷落,没想到反而是苦尽甘来了。”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了,咱们陛下才登基多久,时局动荡,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下嫁皇室公主,最能笼络人心了,这一点,你难道还不明白。” 另外一名侍女想了想,随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殿下会选谁做驸马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不过我猜,定然是身份不凡,丰盛俊郎,对了,我听说,探花郎此次也在殿下选择之列。” “探花郎,啧啧啧,还真是可惜了,长公主的女儿只是一个郡主,却匹配了最为优秀的状元郎,再看咱们公主,只能挑郡主挑剩下的,咱们公主绝对不会挑这位的。” “不错,就算咱们公主愿意,太妃娘娘定然也是不愿意的,着简直是丢了咱们承恩殿的脸。” 院子里,宫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而大殿之中,萧桦看着桌子上的男子画像,却都兴致缺缺。 “母妃,这些都是个什么歪瓜裂枣啊,也配让我这个公主纡尊降贵的来挑,你看看这个,抹粉扑脸,哪里像个男子,比女子还要精致,这样的人,也敢送到也面前来?” 德太妃顺着萧桦指尖的方向看了过去,眼里也有些不满,不过她还是教育萧桦:“你也知道你是公主,说话做事定要周到,这样的话,在咱们宫里说也就说了,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再传扬出去,哪怕你是公主,也是要被议论不休的。” 萧桦冷哼了声:“那又如何,随便他们议论就是了,从前我就因为不受父皇待见被那些人冷眼笑话,如今我终于能扬眉吐气额,还不允许我一吐为快不成,我可是公主殿下。” “你啊你,还是得收敛一下性子,上回得事情你莫不是忘了。” 萧桦撇了撇嘴,自知理亏,忙上前去扯出了德太妃的衣袖:“母妃,我的好母妃,女儿上次也是一时情急才动了手的,谁让那个贱人同我顶嘴的,别人说我两句也就罢了,凭她,她是个什么东西,也配!” “桦儿!”听到萧桦的口不择言,德太妃的脸色微沉。 萧桦露出个讨好的笑:“女儿不说就是了,不过这些人之中,女儿没有你和瞧得上的,母妃你就行行好,再换一换吧,你也不想女儿嫁给这些无用的人吧。” “怎么就无用了,你看,这是陈首辅家的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很有学问,你怎么也不满意?” “相貌堂堂不错,可是母妃你瞧,他眼角下有一颗痣,实在有碍观瞻。” “一颗痣而已。”见萧桦如此坚持,德太妃也只好作罢,拿出另外一张画像:“这位可是两省总督家的长子,容貌俊郎,身高八尺,也没有痣,你总该满意了。” 萧桦又指着两省总督的儿子挑刺儿:“是不错。可是母妃你看,这上面写了,武功过人,却没写学问,说明什么,说明他大字不识几个,这样的武夫,若是气来,指不定要打人的。” 德太妃无奈的瞥她一眼:“你可是堂堂公主殿下,谁敢打你。”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真的等到这人动手那天,岂不是迟了,母妃,我不满意。” 第968章 第968章 “那这个呢?”德太妃无奈拿起后面的画像:“兵部尚书滴次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生的一副俊郎容貌,也没有痣,很是得人喜欢,这个你总该满意了吧。” “非也非也。”萧桦还是摇头:“得人喜欢说明了什么,这人嘴里都是甜言蜜语,没有一句真话,这样的人,如何能匹配女儿这样的身份,说不定,日后妾室成群,我这个公主的脸往哪儿搁。” 德太妃深吸口气,险些要忍不住。 “桦儿,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那你同母妃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 萧桦却又不说话了。 看着沉默的女儿,德太妃脑海中恍过一抹精光,她陡然开口:“莫不是,你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了。” 是了,定然如此。 否则这么多优秀的年轻男子,她怎么会知道也看不上眼呢。 就在萧桦捏着帕子要开口的时候,外头的宫人来传:“启禀太妃娘娘,公主殿下清平县主携侍卫前来拜见。” 德太妃蹙眉:“清平县主?本宫同她没什么交集,她怎么会过来?” 萧桦笑了笑,对着宫人招手:“把人领进来吧。” 宫人:“是。” 德太妃看向满面笑容的女儿,面露疑惑:“桦儿,你又要做什么,本宫可警告你,清平县主可是太皇太后看重的人,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掂量些,要知道轻重。” “放心吧,母妃,女儿明白的,女儿请人过来。也是有一事不解。” “说。” “女儿就是好奇,这傅宁月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太皇太后另眼相看,分明女儿和姐妹们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她却要对着这么一个臣子的女儿如此亲近。” 德太妃听到这话,摇了摇头:“太皇太后倒不是不喜欢你们,只不过,是亲近不起来,这其中的缘由,还是因为太上皇。” “父皇?” “不错,不过其中的事情牵扯太多,你也不许知道的太清楚。” “反正今天,我就要看看这个傅宁月到底有什么本事。” “也罢,本宫今也在此,你若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轻饶你。” 萧桦甜甜一笑:“母妃放心就是,女儿有分寸的,绝不会给您再添麻烦。” 不多时,傅宁月由宫人领着进来,行礼过后,座上的德太妃就赐了座。 第969章 第969章 “这么多年未见,清平县主当真是出落成大姑娘了,本宫还记得,当年见你的时候,你不过四五岁,就喜欢跟着你家兄长屁股后面,整日的哭,可人的紧。” 傅宁月年幼的时候曾经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德太妃当时虽还不是妃位,但也早就入宫,自然是见过的。 “劳太妃记挂。” “好了,你莫要同我母妃说这些了,过来帮我瞧瞧这些。”萧桦直接从德太妃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拉到了一边,指着桌子上的几张画像就让傅宁月选,“你帮本宫看看,这里面,哪个好。” 德太妃轻咳了声,意在提醒。 她算是知道这个好女儿又想做什么了。这是要给清平县主挖坑呢。 萧桦听到德太妃的提醒,浑然当没听见。 她不过是提议让傅宁月挑而已,虽说这个坑是自己挖的,可要是傅宁月看不出,自己跳下去了可真赖不着她,毕竟又不是她把人推下去的。 只看一眼桌子上的画像,再想想方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那些宫人们聊的话,傅宁月就知道这些画像是从何而来了。 外头都说,陛下要给萧桦册封长公主,顺便一道选夫婿的事,浑然是真的。 不过她和这位公主非亲非故,今而不过第二次见面,要说多亲近,那肯定是没有的。 又不亲近,反而将挑夫婿的建议交给了自己,其中必然有诈。 傅宁月笑了笑,目光快速在几张画像上面扫过。 萧桦则是坐在一边,手中捧着茶杯,给她斟了茶,眼中隐隐约约透着两分期待。 倘若傅宁月自己是个蠢笨的,那就只能说明,太皇太后的眼光极差。 这样一个傻乎乎的臣子之女也封了清平县主,她果真是老了。 只可惜,萧桦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的。 傅宁月淡淡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桦的问题,反而是道:“公主殿下这里,怎会有这么多的画像,臣女先前从太皇太后处听说了陛下要给长公主选夫婿一事,如今看来,浑然是真的,臣女先在此恭喜公主殿下了。” 太皇太后! 萧桦暗道一声失算,想想也是,肃亲王是最孝顺太皇太后的,而陛下有什么事情都会同肃亲王商量,太皇太后也必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傅宁月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太皇太后处,知道这件事也并不奇怪。 不过,她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过去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清平县主真会说笑,这些人,本宫一个都止疼,不知这喜从何来啊。” 傅宁月依旧在笑:“自然是婚姻之喜,殿下是千金之躯,寻常的凡夫俗子自然是入不了殿下的眼的,不过臣女想,殿下与陛下乃是姐弟,陛下必不会亏待了殿下,想来也会顺遂殿下心意的。” 不过就是些好话罢了,说两句也不会割人肉,傅宁月是毫不吝啬的往外抖落。 这个世界上,哪儿有人不喜欢听好话的呢。 萧桦自然也不例外。 她挑了挑眉,对傅宁月的两句奉承话有些意外,不过即便自己被这两句话哄的有些开心了。她打心里,还是对眼前的女子喜欢不起来。 因为,她抢了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公主的体面,应有的尊贵,太皇太后的喜爱和所有人的重视。 可是哪怕她即将成为长公主,到头来发现,连长公主的女儿厉宁都不如。 这里头有一张画像就是今年科考探花郎的画像,想想她可是公主殿下,到头来反而眼挑厉宁一个郡主挑剩下的,凭什么? 第970章 第970章 难道她这个公主的名头是假的,实际上还不如厉宁。 不如厉宁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县主都不如。 她自然不甘心。 人心里的成见一旦种下了,不自觉的就会成为一座山,遮挡对方可见的所有好。 萧桦对傅宁月,就是如此。 “清平县主的嘴倒是真的巧,难怪太皇太后喜欢,既然清平县主这么聪慧,那不如县主猜一猜,本宫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又是一个坑。 这位公主对自己果然有意见。 可是他们素未谋面,这点成见又是从何而来呢。 傅宁月有些想不通。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回答了萧桦的问题。 “恕臣女愚笨,殿下乃是凤女,臣女无法推断出殿下的心意,不过臣女想,殿下这样的身份,能够与之相匹配的人,定然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儿。” 萧桦:“......” 总觉得傅宁月说了一段废话,偏偏这段废话还不能说她不对。 若是他都人了,岂不就是代表,她不是凤女,对未来夫婿的标准也不是那么严格,随便就能相匹配了。 想到此处,萧桦咬了咬牙。 这个傅宁月果然厉害,竟反过来给她挖了一个坑,难怪能讨了太皇太后的喜欢。 傅宁月若是知道萧桦心中所想,必要大喊一声:“冤枉。” 她不过就是想了个完全的回答罢了,绝没有这样的想法。 “按照清平县主这么说,天底下最好的男儿,该何处去找呢。”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傅宁月正欲回答,高座上的德太妃开口了:“好了,你这孩子,还是未假女呢,就如此大言不惭的同清平县主聊这些,也不嫌害臊。” “母妃——”萧桦不满的剁了跺脚,怎么连自己的母妃都站在傅宁月这边啊。 “好了,雪儿,去把这些画像收起来吧。” 德太妃下了令,萧桦身边的侍女也不得不照做。 “你的婚事,本宫自会替你考虑的,你也不必忧心太过了。” 她还是等清平县主走了再问女儿的心上人吧,这个时候问,显然不大好。 然而,萧桦今日叫傅宁月过来,一来是有心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二来,就是想将一则话从傅宁月这里流传出去。 “母妃,女儿确实有心上人了。”萧桦直接开口。 德太妃愣了愣,看看萧桦,又看看傅宁月,想叮嘱她待会再说这件事,萧桦的嘴巴却快:“母妃难道不好奇女儿的心上人是谁吗?” 傅宁月:“......” 她总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第971章 第971章 “桦儿,清平县主在此,不可胡言乱语!”德太妃的语气严厉了许多,眼中更是带着警告之意。 凭她对女儿的了解,定然是要生乱子,她先前就应当阻止桦儿同厉宁来往,桦儿都让厉宁给带坏了。 萧桦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做,又岂会因为德太妃的两句话而放弃。 她的未来夫婿无所谓容貌,只要看得过去就成,最重要的是身份还有才学。 厉宁的未婚夫可是头名的状元,虽说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日后的前程确实不可估量,她好歹是公主,品阶不知比厉宁这样一个小郡主高出多少,凭什么我额u来夫婿还不如她。 而现在京中身份年龄和合适的人选也有四五,说起来,最开始傅宁月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她的那位义兄也在萧桦的考虑之内,这兵权要大过所有。 她犹豫的是傅节哀的情况,她差人打听过,傅家上下将傅宁月当宝贝似的供着,平日里出入都要带着四五个侍卫还有不少下人,排场都快赶上她这个公主了。 嫁到这样的人家,一辈子同夫婿围着小姑子转,萧桦觉得自己会被这样的环境逼疯。 她可是公主殿下。 除此之外,剩下的几人之中便只有一个人了。 此刻的德太妃看着洗哦啊话如此坚持,霎时间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萧桦曾经同德太妃说过,既然要嫁,凭她未来长公主的身份,定然要嫁这朝堂最有权有势之人。 现如今的朝堂最有权势的莫过于肃亲王和大理寺卿顾南钰了。 肃亲王是萧桦的叔叔,他自然不可能中意的是他,那么剩下的便只有顾南钰了。 可顾南玉是什么人,权倾朝野,莫说是她一个太妃了,就是当今的亲自去说这件事,恐怕也会被对方三言两语的给斥回来。 她倒是敢想! “桦儿,本宫有些累了,你陪本宫去休息吧,清平县主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本宫怕是不能陪你继续聊了。” 傅宁月心知这是德太妃要阻拦萧桦说话,自然不会不依,刚要起身应下,一旁的萧桦忽然开口了:“母妃不要着急,不过是女儿三两句话的事情,清平县主,你很急着回去吗?” “桦儿!”德太妃冷冷开口:“清平县主不着急,本宫倒急得很。” 这丫头,要是敢当着清平县主的面胡说八道,她必然不会轻饶。 她越是阻拦,萧桦就越是不放弃。 “母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女儿在自己的宫里反而都不能说话了。” “清平县主。”萧桦没有顾忌德太妃,而是直接拉过了傅宁月的手:“本宫的心上人啊,是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清平县主当真是没有说错。” “桦儿!”德太妃怒冲冲的拍了拍桌案,给一旁的嬷嬷们失去了眼色,让他们立刻去拦着萧桦。 话就在嘴边,萧桦怎么可能放弃,她一笑,道:“本宫瞧上的,正是宁远侯之子,大理寺卿顾南钰,清平县主觉得如何。” 嬷嬷们:!!! 德太妃:!!! 傅宁月:!!! 第972章 第972章 尽管心中早就有此猜测,听到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震惊。 毕竟这位公主眼高于顶,这些勋贵子弟都看不上,又想着最有权势之人,现如今谁的权势又能比得过顾南钰和肃亲王呢? 眼看着话已经出口无法再挽回,德太妃深吸口气,直接下令:“来人啊,公主殿下头昏脑胀,想来是感染了风寒,你们几个还不快些把公主请下去。” “母妃!” 萧桦的左右两侧被嬷嬷架着,她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德太妃。 她不明白,再过几日她就要被册封为长公主,难不成,他这个长公主还配不上顾南钰。 再有权有势又如何?还不是要替他们皇家做事。 不论她选择谁去嫁了,都是下嫁,这些人难道还能不愿意? 德太妃闭了闭眼,心道这丫头真是傻的,果然当初就不应当让她同厉宁相处,竟也被教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德太妃没有理会她,直接让嬷嬷把人带了下去。 傅宁月立在原地没有动。 看德太妃的样子,应当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桩婚事的,一切不过是萧桦自作主张。 德太妃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必然不会让他心念顾南钰的事情被传扬出去。 果不其然,德太妃抬手,葱玉般的长指落在眉心轻揉,颇为苦恼:“清平县主,方才真是让你看笑话了,桦儿这孩子平日里就是被本宫给惯坏了所以才口不择言,还望县主能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本宫在此就先谢过清平县主了。” 傅宁月笑了笑,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她都不会说的。 屈了屈膝,她应道:“还请太妃娘娘放心,方才我神游天外,在想一些趣事儿,倒是真不知道公主殿下说了什么。” 德太妃满意的点点头,难怪太皇太后喜欢傅宁月,如此的知情知趣儿,的确比寻常闺女要讨人喜欢的多。 “来人啊,将本宫那支攒金丝的碧玉钗拿来,清平县主美貌无双,在瞧今日这一身衣裳清雅自如,再配上一只碧玉钗更显夺目。” 这就是封口费了。 “多谢太妃娘娘赏赐。” 这钗子她一定要收,只有收了德太妃才会放心。 殿外,春喜和春若还有些担心。 “姑娘都进去这么久了,这公主到底有什么话要同咱们小姐说呀?”春喜在原地来回踱步,担心的紧。 虽说只隔了两道墙门,可这承恩殿里外都是德太妃的人,他们就算是想要进一步不行,更别说能探听到里面的情况了。 春若安慰她:“你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姑娘做事向来有分寸,再说了,这位公主再不好,也不可能伤了太皇太后请进宫来的客人。” “话虽如此,可是不代表小姐不会受委屈啊。”春喜说了这么一句,远远的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顿时面露惊喜:“是小姐,她出来了。” 几人忙迎过去。 第973章 第973章 京城中又出现了一桩奇事儿,奇的都把魏国公府的烂摊子给盖了过去。 “听说了吗,状元郎竟然要退永泰郡主的婚呢!” “啊?这件事是真是假,沈微远疯了吧,郡主殿下可是皇亲国戚是长公主殿下唯一的女儿啊,他怎么敢的!” “可不是,当初这桩婚事还是先帝啊呸,是太上皇亲口定下的,她先答应又毁约,这不是要抗旨不尊吗?” “当初状元游街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瞧见这位状元郎的,哎呦,生的那叫一个俊啊,怎么就想不开抗旨不尊呢,这会儿好像都被拘在宫中了。” 茶楼之中,几个聚在一起的闲汉正围着最中间的男子。 那男子神秘一笑,“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家中啊有一位亲戚在侍郎刘家做差,今早下了朝这事儿就传开了,听说是沈微远在朝堂上亲口向陛下提的,可把陛下气的不轻啊。” “可是为什么呀,好端端的退什么婚呐,莫不是这小郡主生的丑还是旁的?” “哎,小郡主怎么可能丑,你想一想,这二人都订过婚约,这么久了竟然是见过面的呀,若是对方真的冒丑无言,这位状元郎又怎么会等到现在才退婚呢。” “那你就别兜弯子,赶紧说是为什么呀。” “就是就是,话说一半儿,这不是要气死人嘛。” 莫说同桌的几个人,就是茶楼里的其他人此时此刻也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个究竟。 “别急,别急,这不是正在说嘛。”男子喝了口茶,才慢悠悠道:“仔细说起来,这件事还同清平县主有关呢。” “什么,清平县主!” 众人面面相觑,不过眨眼之间就想到了一个令人无比震惊的猜测。 “我知道了,定然是这沈大人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咱们这位清平县主。” “是了,多半是因为这个,虽说咱们这位清平县主离经叛道不似寻常贵女,可这容貌却生的美貌非常,可是傅家的掌上明珠呢,再加上人父亲是宁远侯,虽说娶了长公主的女儿也不错,可到底比不过有实权的人家。” “啧啧啧,没想到呀,看似清贵正直的状元郎竟也是如此,可怜了咱们这位小郡主啦。” 最开始说话的男子听到这些猜测,勾唇笑了笑,再次抬起了茶杯,不紧不慢的轻啜了一口。 身旁之人见状,不免觉得奇怪:“怎么了?可是我们哥儿几个猜的不对。” 男人哼哼笑了:“何止是猜的不对呀,简直是歪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去。” “不是因为移情别恋?” “我说兄弟几个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 “你说你说咱们这回保证不插嘴。” 听到这话,男人才将事情缘由缓缓道来:“这位状元郎啊在朝堂上表明了要退婚之意后,就解释了缘由,这缘由呢就是因为小郡主包藏祸心,害人性命!” 害人性命! 整个茶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男子的身上。 男子又道:“至于这害的人嘛,自然就是这位清平县主了。” 第974章 第974章 “为了什么呢,从前也没听说清平县主与小郡主有什么争执是非吧。” “这就要问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了。” 众人:“......” “怎么又扯到了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莫不是编了瞎话来哄骗咱们大家伙儿的吧。” 男人一听,不乐意了:“你若是不信,喝了茶自走就是了,何必要来管我说了什么。” “莫要管这些人,又关他们什么事儿?” ...... 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京城上下就已传遍沈微远要退婚的消息,连带着其中缘由,都让这些老百姓给摸了个一清二楚。 长公主府,此刻也已乱作一团。 “赶紧去叫人把驸马给我叫回来,宁儿都已经被大理寺的人给带走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难道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吗?” 侍卫忙站出来安抚:“殿下莫要着急,属下已经差人过去了,想必此刻驸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眼下咱们最要紧的还是将郡主殿下从其中摘出来才是。” 长公主尽力的想要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偏偏她越是想要冷静,就越发觉得烦躁。 “宁儿已经不是头一回被抓了,上次进了大牢就已经丢了半条命去,还被京那些人耻笑,导致她性情大变,这个沈微远怎么回事儿,为何好端端的要听了傅宁月讨个公道。” 沈微远在朝堂之上,直言退婚,说是受不住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未婚妻,不敢相配,但在长公主看来,他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在为傅宁月伸冤。 侍卫默了默,也觉得奇怪:“殿下,可否还记得几日之前,郡主与沈微远见了之后,哭着回到了院子里,如今想来那一日,沈微远就很奇怪,或许那天他就是来找郡主求证的。” 思及此,长公主也觉得有道理,忍不住叹了一声:“我还问过宁儿,她和沈微远之间是不是出了问题,她却偏不说,这孩子真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说呢。” “殿下,魏家那边,得加紧了。”侍卫提醒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错,你说的不错,线下必须要赶紧找一个替死鬼出来才行,你,你亲自去,问问那个老东西什么时候能将事情给本宫解决了,到现在还没有动静,难道是想要吞了本宫的五十万两银子。” “属下这就过去。” 与此同时,宫中。 沈微远被带进了御书房。 小皇帝居高临下,看着容貌俊郎的新科状元,眼底闪过一抹欣赏之色。 换做别人,得知自己位居郡主的未婚妻做出这种事,为了保住这门极好的姻缘,恐怕不会想把这件事情供出来。 这个沈微远,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欣赏归欣赏,该问询的事情还是要问的。 “沈微远,你今日在朝堂说的事,可都是真的?” 沈微远衣袍一撩,跪在了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回陛下,臣既敢说,绝不会弄虚作假,还请陛下明查。” 第975章 第975章 “你可知道,污蔑皇室宗亲,可是死罪。”小皇帝直直看着沈微远。 他自然是相信沈修撰的话的,顾大人与王叔早就告诉他清平县主被刺杀的事是厉宁主使,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只是沈微远的这番“大义灭亲”之举,却打乱了他们的部署。 沈微远以额贴底,声色平静道:“臣明白。” “好,你既这么说了,可有证据?” 沈微远道:“臣有。” 肃亲王与顾南钰对视一眼,面色微变。 “什么证据?”肃亲王盯着沈微远。 “臣与郡主曾几次会面,郡主的身上就有顾大人与王爷所说的那种香味,臣一开始还觉得可疑,后来去了长公主府,便看到郡主这让手下的人将那些香料全部浸水之后焚了,还有许多没有来得及浸过水的,都被郡主埋在了他园子里的那一棵海棠树下。” “为了确认,臣还曾亲自去问了郡主,确实是郡主所做没错。” 沈微远一字一句说着,面上没有半点不舍情绪。 想想也是,这桩婚事是太上皇钦定,在这桩婚事没有定下来之前,沈微远与厉宁可是从未见过的,虽然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又怎能培养出来。 何况这件事的确是厉宁不对在先,沈微远素来是个清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倘若瞒下这件事才是真正不符合他的作风了。 “既然如此,你可敢与永泰郡主当面对质?”小皇帝问。 沈微远面不改色点头:“臣自然敢。” “好,既然如此,来人呐即刻传永泰郡主进宫。” “是。” 此刻的长公主府,顾浔桉匆匆赶了回来,一进门便看到有一杯茶盏正朝着自己脑门的方向飞了过来。 他伸手将其接下,滚烫的茶水倒是一滴未撒:“殿下,回来时我已听下人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宁儿所为?” 当年顾浔桉刚刚高中状元,就被招为驸马,驸马不得参政,他也便只能做个国子监司业,这么多年津津业业也从来不问权事,更不参与长公主的所有谋划。 当初他也是想将女儿养在身边的,虽说与长公主没什么感情,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哪会有人不疼的呢,长公主不答允,他也只能作罢。 他顾浔桉这一辈子都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旁人的事,倘若宁儿当真做了这伤天害理之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长公主冷眼看着行色匆匆的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什么叫到底是不是宁儿做的,灵儿难道不是你的女儿?这个时候你为何关心的不是宁儿,反而是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重要吗?” 对长公主而言,哪怕这天下人死绝了,都没有他的女儿重要。 “不重要吗?” 顾浔桉声色更冷,打断了长公主的话,“从前我就叮嘱过你,孩子不要太过溺爱,你将宁儿宠的不成样子,如今又惹下了这般祸事,唯今之计只有低头认错,求得对方的原谅,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976章 第976章 “一线生机!”长公主听到这话笑了,抬手又将桌子上的另外一杯茶盏给飞了过去,只见顾寻安堪堪侧头便将其躲过,“生机,倘若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来没有不管不顾,在出事的第一时间便找办法解决,怎么会到现在这般地步?” “低头认错,她是我长公主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你怎么不问一问宁儿为什么这么做?” 顾浔桉深吸口气,面色彻底沉了下去:“这么说来的确是她做的了。” 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更何况她要杀的人是清平县主,是宁远侯唯一的女儿! “是又如何,顾浔桉,我且告诉你,今日我叫你过来是要想办法救宁儿的,你要是再这般说风凉话,就给我滚出去,从此以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夫君宁儿也当没有你这个父亲。” 顾浔桉哼声笑了,看向长公主的目光更是带着讽刺:“当年,我说要把宁儿带走,你不愿意,为的不过就是将宁儿绑在身边,也让我抽不开身。” “长公主殿下,你我之间,早已不是夫妻,不过空有虚名罢了。” 顾浔桉挥了挥手,轻飘飘的瞥了长公主一眼,再没说话,衣袍一撩转身便走。 “顾浔桉!”长公主红了眼眶,怎么也没想到顾浔桉就是来同她吵一架就要走,“你给我站住,就算你我之间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你也别想抽出身去,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还藏着那个贱人!” 最后一句话,长公主近乎是歇斯底里骂了出去。 顾浔桉倒是停下了脚步,他不曾回头,背着身道:“事关先皇后,长公主殿下还请慎言!” “慎言?若不是你为了那个贱人与我夫妻离心,本宫何至于到今天,这一切都怪你,顾浔桉,我不好过,宁儿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这一辈子你与我都要牢牢的绑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同那个贱人有一点瓜葛!” 怨,她心中怨啊。 当年她瞧中了顾浔桉,是以才向父皇提起赐婚一事,她病不知道顾浔桉心里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直到两人成婚之后,顾浔桉也不曾说。 后来,她发现顾浔桉常常进宫,总觉得奇怪,路过他书房,竟在他的桌上发现了那个贱人的画像! 成婚那么久,顾浔桉从来没有为她画过一张像,提都不曾提过。 那幅画被细心保存,连卷轴都是用上好的檀木,雕刻出了花纹,落下的一笔一划都令人感觉到绘画者的用心。 顾浔桉当初不愿与她成婚可以直说,何必要藏着掖着,好像她活活夺了旁人的丈夫似的。 事后她找顾浔桉对峙,与他大吵一架,从此就再没能好好说过两句话。 “顾浔桉,你欠我的,你永远欠我的!”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长公主痛苦不已,拂袖就挥了桌上的茶盏摆件。 听到身后稀里哗啦的声音,顾浔桉脚步未停,冷着脸大步向前。 第977章 第977章 作为苦主,厉宁与沈微远对峙,傅宁月自然也要在场。 御书房不是查案的地方,小皇帝领着众人去了乾安殿,除却他们几人之外,还有督察御史与刑部尚书。 看到沈微远,厉宁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不甘。 自从那天沈文远来问她这件事的时候,厉宁就知道,自己留不住这个狠心的男人。 让她没想到的是,沈微远除了要退婚,还想要将她拉入那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沈微远,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害我!”她想不明白同样也不甘心。 这个男人是她自己看中的,到头来,反而成了要杀她的一把刀。 沈微远淡淡行了个礼:“郡主厚爱,微臣不敢受之。” 厉宁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都说男子薄情,从前我只当是个玩笑话,没想到这种事情也发生在我的身上,沈微远,你是不是看上了傅宁月,还是林家的丫头,她们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你要舍弃我。” 沈微远蹙眉,脸色变的难看起来:“这件事只关乎到你我,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郡主若是有气冲微臣来就是了,何必要牵扯其他人。” 在场的大臣们听到厉宁的话也不免皱眉。 女儿家,清白名声是最重要的,郡主无凭无据就开始攀咬旁人,实在是令人不齿啊。 都说长公主娇惯厉宁郡主,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乾安殿上,陛下面前,郡主居然也敢在大殿之上咆哮生事,毫无礼数可言! “牵扯旁人,你难道不是为了付宁月才去告发我的?”厉宁越想越气,纵然再喜欢这个男人,被这样背叛,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她不能认下这桩罪,绝对不能! 思及此,她“噗通”一声,对着小皇帝跪了下来:“陛下,我是冤枉的,我与傅宁月无冤无仇,怎么会对她下手,一切都是因为他!” 小皇帝挑了挑眉,没想到自己这位表姐变脸还真快啊。 方才还一脸憎恶的同沈微远要一较高下呢,这会儿就楚楚可怜的告起状了。 母后说的果然不错,女子的眼泪是最假的。 “那你便说一说,沈大人为何要冤枉你?”小皇帝微微后靠,倒是惬意。 跟着肃亲王与顾南钰学了这么久,小皇帝多少还是有些长进。 他们说,做皇帝要恩威并济,也要喜怒不形于色。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否则的话,旁人就可以根据他的表情推断出想要做什么,向来打探天子事事大逆不道的。 厉宁悄默默的抬头看了眼小皇帝,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看他如蝼蚁的目光深深的刺到了她的心里。 这一刻,不甘彻底涌上心头。 明明前不久,这个小子还是宫中最不受宠的皇子,连他这个郡主的地位都不如,现如今,就信么稳坐高台,成了大戚最尊贵的人。 倘若她是皇女就好了。 “回陛下。”厉宁脑海之中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哽咽着开口:“我并不知道沈微远为何要污蔑我,那日,他突然登门,说是有话要同我讲,我便见了他。 第978章 第978章 谁知道他一开口就要让我退婚,我的婚事是太上皇做主,事天家钦定,如何能凭我一个人的意愿退婚,再者,我心系他,追问他原因,他不肯说。” “我只当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惹了他生气,也没多想,谁知道他转头到大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污蔑我,说我害了清平县主,我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竖起来耳朵听。 厉宁解释了一番她口中的恍然大悟。 “想来,不久之前,沈微远曾与清平县主见过几次,清平县主生的貌美,身份又尊贵,其父又手握重兵,是太上皇亲殿的辅政大臣,这沈微远为的就是给自己寻一个好的靠山,也因此,才生出这歹毒的计策来。” 沈微远:“......” 小皇帝:“......” 几个大臣:“......” 倘若不是有物证在,听到小郡主这样声泪俱下的控诉,他们指不定就信了。 沈微远不紧不慢的对着小皇帝行了个礼:“臣绝无此心。” 厉宁笑了:“你说没有就没有,那为何好端端的非要退婚,沈修撰,外面传说你素来品行高洁,谁知是不是装的,倘若不是为此,你怎么敢这样污蔑我!” “是否污蔑,待三法司几位大人审查,就可水落石出,郡主又何必来质问我。”沈微远淡定的回了一句。 厉宁心中实则没底,方才说的这些话,不过是情急之下寻到的拖延之法罢了,希望娘在宫外尽快的来救她。 “好了,大殿之上,不许咆争执。”坐在小皇帝身边的肃亲王开了口,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问厉宁:“本王问你,你平日里,用什么香?” 厉宁一惊。 果然要问到这个了,好在他早有准备家中先前用的香料全部被她泡过水之后销毁了。 厉宁:“王叔,我从来不用香料的。” 肃亲王挑了挑眉,“从来不用?” 三法司的几人两眼一闭,有点没眼看。 这位小郡主,还真是蠢笨。 厉宁淡定回道:“是,从来不用,若是王叔不信,大可以去我府上搜查。” 说着,她斜斜瞥了沈微远一眼:“敢问王叔,我用什么香料可是沈微远说的?” “是又如何?” 厉宁轻哼:“这就是证据,我府上的下人都可作证,我从不用香料,与我相处的几位朋友也知道,沈微远与我多次见面,却口出妄言,难道这不算证据?” “就算这个案子需要人证,王叔与陛下也不该听他一人之言。” 对此,厉宁有信心。 娘早就已经打点过,那些世家贵女与他相处熟与不熟的,几乎都收了银子,会为她作证。 也是为什么她敢一口笃定说自己从来不用香料的缘由。 肃亲王勾了勾唇,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三位大人,去一趟长公主府了。” 问定然是问不出什么的,长公主都能贿赂都察院右都御史,想来也能贿赂得了旁人。 第979章 第979章 “大胆,这里是长公主府,你们岂敢搜府!” 方才派了人去魏国公府的长公主正焦急的等着侍卫回来,哪曾想侍卫没等到,反而等到了三法司的人。 不用多想,也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顾南钰上前,淡声道:“微臣与两位大人有陛下的口谕,还请长公主殿下行个方便。” “陛下?”长公主皱眉,心里已然将乳臭未干的小皇帝骂了千百遍不止,“就算是陛下下令,你带这么多人来是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我宁儿的罪已经定下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是——” “长公主殿下。”刑部尚书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等是奉圣上的命令,长公主如此不依不饶难不成是想要抗旨不尊?” “尚书大人,本公主不过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怎么倒成了你口中的抗旨不尊,再者本公主托大一声,也算是陛下的姑母,自古以来,哪儿有做侄儿的派人搜长辈的府邸的。” 顾南钰不紧不慢道:“长公主说笑了,若是长公主有异议,大可以进宫同陛下商议,何必来为难微臣,搜。” 他挥了挥手,完全不顾长公主愤慨的眼神。 “顾南钰,你简直放肆,没有本公主的命令,你竟然敢!”长公主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容清俊的青年,立刻叫来下人:“来人呐都给本公主拦下这些人,我看今天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敢搜本公主的府!” 然而,院子里的府兵一时之间却不敢轻举妄动。 长公主是公主殿下,是陛下的姑母,就算抗旨了,或许最后也能从轻发落,他们不过是出来讨生活的,哪里是这些侍卫的的对手。 眼看着顾南钰等人带来的人都已经四散,长公主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一声府上的府兵,“去将红幡给本公主叫过来,顾南钰你当真是好的很呐,今日的事本公主记下了。” 顾南钰微微一笑,并未多说。 长公主愤然带着侍卫离去,眼睁睁看着三法司的人将府邸搜了个天翻地覆,心中再气却也无可奈何。 实则她一开始并不担心这些人搜府,之所以同他们拉扯到现在,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魏家那边,还没有动静。 所有的证据都早早的被销毁了,府上的下人若是敢有多嘴的,必会没命活到明天,想来他们也不敢忤逆她的命令。 那么接下来就要等魏国公府了,希望魏国公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否则的话,宁儿一旦出事儿,她即便是下地狱也要拉着旁人一起我哦垫背的。 “殿下,这些人如此狂妄,实在可恶。”回到了寝屋,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才愤愤开口,“尤其是那个大理寺卿,态度嚣张至极,简直不将您放在眼里,难不成,他以为有了太上皇的命令便可以目中无人了!” 长公主把玩着自己染了寇丹的指甲,眼神在听到侍女的话时变得冰冷,“这个顾南钰,我早知道他不是好对付的主,只是没想到,他胆子竟然这么大。” “小皇帝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凭他是绝对想不出要搜本宫府邸的,这个主意不是肃亲王出的,就是顾南钰,他们二人如今是权臣,把控制大戚朝廷,眼看着旁人是插不进去了,现在连本宫都不算是个人物了。” 第980章 第980章 这天下间除却她自己,从未有第二个人知道长公主也是有野心的。 想当年,先皇传位给太上皇时,长公主就曾在心里想,凭什么坐拥着天下的皇帝只能是男子,凭什么她不能做皇女? 长公主向来是不甘心的,与顾浔桉的亲事是,对皇位的执着也是。 只不过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于人前。 长公主清楚,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任何异动都会成为将她踩下高台的契机,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将皇位握在自己的手里。 大戚的天下,她必然要拿到手。 先前与那几个蠢货的合作,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有挑起几个皇子之间的战争,她才能安安稳稳的隐于幕后,做那个渔翁得利的人。 “殿下别担心,怎么说您都是皇帝的姑母,这三法司的人猖狂得了一时,却猖狂不了一世,等到咱们大计已成,殿下,您大可随意处置他们,届时只怕他们想要爬到殿下面前求饶,都还要自找机会呢。” “住口。”长公主眼神冰冷瞥了侍女一眼,意在警告:“今日府上这么多人,人多眼杂,隔墙有耳,你的嘴巴若是不想要了,本宫也可以替你清理了。” 侍女暗道失策,慌忙提起裙摆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 长公主轻咳了声,“若是再有下次,本宫不会客气。” 侍女呼出口气:“多谢公主殿下。” “好了,起来吧,差人去前院看看,这些人搜的如何了,等到这些人搜完了,本宫也要进宫一趟,同这位侄儿好好说说今日的事。” 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侍卫匆忙来报:“启禀殿下,大事不妙,三法司的人在郡主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挖到了不少香料。” “什么!” 长公主脸色大变,陡然站了起来,衣袖一挥,连话都来不及问,便往厉宁的院子里去:“那些东西都埋在地下深处,怎么会被人发现?” 侍卫道:“好像是大理寺卿从外头带来了一条狗。” “狗?”长公主深深皱眉,被气的笑了:“好啊,好啊,当真是好的很呐,这个顾南钰,是要逼死本宫的宁儿不成,人呢,怎么到现在魏家都没有话来回,那些人都死在外头了不成。” 侍卫这回没回话,那些人的差事做的具体如何了他也不清楚。 急匆匆的赶到了厉宁的院子里,只见一群人抬着一个大箱子,里头装的满满当当的都是香料,且都是先前厉宁用的。 看到长公主赶来,三人对视一眼,顾南钰面无表情:“带走。” “慢着。”长公主上前去拦:“这香料是本公主的,顾大人带走做什么?” 第981章 第981章 “长公主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顾南钰回过头,唇角带着讽刺的笑。 这已经不是厉宁第一次想要杀傅宁月,于公于私,顾南钰都不会放过这个幕后黑手。 哪怕对方是长公主的女儿也一样! 长公主眯了眯眼睛,态度到底是放软了一些:“顾大人说的话,本宫倒是不大清楚了,夏日里天热难耐,这香料容易毁坏,本公主命人埋在这海棠树下得以保存,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 天气太过燥热,香料里头还有果子香,闷热的情况下的确容易损坏。 埋在地里,的确能降温。 不过,情急之下,长公主想到的借口自然也没有那么无懈可击。 “这香料里有果子香,放在店里保存,长公主就不怕招来虫子。” 这话一出,长公主就被噎住了。 她这个人是不喜欢用香料的,用这些东西总会让他想起过往一些不好的回忆。 何况如何保存香料也不是她一个长公主需要考虑的事情。 “倘若长公主无视的话,微臣就要回宫复命了。” “等一等。” 长公主缓缓走到海棠树下,看着那箱子,眼中闪过一抹暗沉的光:“不知顾大人回宫打算如何向皇上解释这箱香料?” 顾南钰:“这就不是长公主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听出他对自己没个好脸,长公主面上险些挂不住表情,“这件事到底关乎到本宫的女儿,难不成顾大人就不能稍稍透露一些,也好让本宫这个为人母之人有一些准备。” 换做旁人看到长公主如此低声下气,自然也就迁就一番了。 可惜,她今日遇到的是顾南钰。 另外督察御史对长公主自然也是没有好脸的,他和督察院左御史向来不对付,长公主暗地里贿赂了对方,为自己做事儿,难保以后没有扶持之心。 如此一来他就多了个竞争对手。 又如何能真的敬重起这位呢。 更何况在证据没有拿到手之前,长公主是那样的目中无人。 至于刑部尚书,此刻正差人把香料往外头搬,哪里还顾得上院子里的这些事儿。 顾南钰面色不变,看向长公主的目光却多了讥诮:“长公主若是真的担心郡主,就应该教好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事出之后,想方设法的掩盖,助长她的焰气。” “你——” 长公主一时气怼,完全没想到顾南钰这么不给他面子。 她已经放软了态度,这顾南钰还想要如何? 这般的不近人情,难怪先前京城中的人都说他是个修罗夜叉一般的可怕。 ...... 香料一旦拿到手,厉宁的罪也就定下了。 她就算有八百张嘴,此时此刻也辩驳不清。 按照大戚律法,杀人未遂者,一般都是流放或杖责,且主要看犯罪有多多严重。 第982章 第982章 厉宁要杀的是傅宁月。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人未遂了,说的严重一些,一旦傅宁月死,宁远侯心不稳,那就是边疆战士的军心不稳,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不一番商议过后,判了厉宁明日午后杖责三十,流放三千里。 如此刑罚,哪怕是身强体壮的男子都不一定能挺过去,更何况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厉宁。 光是杖责三十,她都不一定能挺过去。 而流放三千里就更不必说,像他这样身娇肉贵的,估计不到三千里就会死在半路上。 长公主听说这一噩耗,险些昏死过去。 缓了缓神,她想到了应对之策。 “本宫记得这些行刑之人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你去,去拿两千两银子找到这人,让他多多费心。”长公主拉着身边嬷嬷的手,声音颤抖着嘱咐。 嬷嬷连连点头:“殿下放心,这件事就交给老奴来办。” “只要挺过去这三十杖,后面流放三千里也就不算个事了,傅宁月,顾南钰,本宫记着你们了。” 只要她给足了银钱,再让侍卫跟着厉宁一道离开,就算那些押送的解差想要做什么也要掂量着她这位公主。 等到了流放之地,她自然有办法让厉宁金蝉脱壳。 只不过那个时候郡主的尊贵她怕是再也无法享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少能保住性命。 殊不知,她的这些念头早在顾南钰个肃亲王的意料之中。 “王爷,大人,这是王怀送来的,说是长公主府上的嬷嬷送给他的银子。” 顾肆将银子送到了顾南钰的桌案上。 既要让厉宁自食恶果,他们也早就料到了长公主会在之后杖责上动手脚。 而这行刑之人早就被顾南钰换成了自己的人。 果不其然,长公主当真是一点儿也没叫他们失望。 顾南钰垂眸看着桌案上的银两,昏暗的房间内,晃动的烛火照亮了他漆黑的双眸:“告诉王怀,明日下手,不必客气,不过不需要了厉宁的命,倒是可以残废。” 顾肆应了声就迅速离开。 一旁的肃亲王听了直笑:“果然论起心狠,本王还是不如你啊。” 他起还以为,顾南钰会叫人要了厉宁的命,没想到他心里存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想想也是,与其让厉宁死了,一了百了,长公主一时心痛,倒不如让她活的半死不残,要是真死了,这流放也就不用去了,若是不死,流放路上,也够厉宁受的了。 就算长公主事后在流放的路上动手脚,将人劫走,厉宁仍旧是残废。 而顾南钰说的残废,恐怕是下半截都没用。 没了双腿的人,还能做什么呢。 “王爷说笑了,我不过是按照律法做事罢了。”顾南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肃亲王听的“啧啧”两声:“莫要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分明是藏了私心,不过这也不怪你,谁让她自讨苦吃,要害谁不好,偏偏要害咱们顾大人的心上人呢。” 顾南钰冷冷睨他,毫不客气的开口赶人:“夜色已深,王爷此刻不回府,莫不是要在大理寺过夜?” 肃亲王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本王好歹是你的王叔,在你这儿坐一会儿怎么了,没礼貌。” 顾南钰:“…” 第983章 第983章 一墙之隔,宫里宫外对厉宁一事仍旧津津乐道。 这位郡主,当真是开创了大戚有史以来第一位受这样刑罚的郡主。 最开始,刺杀北疆王子,还能全身而退,享受郡主的尊容已然是十分难得了,谁能想到,这还不算,她竟将主意打到了清平县主的身上。 这哪里还是什么温柔良善的贵女啊,这分明就是嗜杀之人,要是任由这样的人继续享受郡主的体面和尊贵,也不知道日后还要死多少人。 “依我看啊,这位郡主当真是比魏国公家的姑娘还要厉害呢,一次又一次,简直杀人不眨眼。” “是啊,这一不高兴就能随手杀人,连清平县主都敢杀,换做旁人指不定已死了多少回了,这长公主府的下人当真是命大啊,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还能活到现在。” “啧啧啧,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说了,郡主杀县主,真真是为了沈大人。” “什么!” “不是都澄清了,说是沈大人与清平县主之间清清白白,毫无瓜葛嘛,怎么又为了沈大人?” 说话那人翻了个白眼,“我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说是为了沈大人,实则是郡主的一厢情愿,听说是沈大人与礼部尚书府的姑娘碰面,随口寒暄了几句,就被郡主记在了心里,恨上了!” “随口说了几句话就恨上了,世上怎么有如此善妒之人!” 众人都惊呆了。 纵然他们先前对厉宁下手的原因百般猜测,也想过是为了抢男人,毕竟沈大人如此优秀,被人青睐也是正常的事。 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寒暄两句惹下的祸事。 如此境况,日后谁还敢同沈大人说话,与沈大人说过话的女子岂不是人人自危了! “咱们皇上年纪虽小,却圣明,留下这样的祸害在世上,还不知要闹出多少风波!” “那也得咱们沈大人品行高洁,不畏强权啊,你想想,倘若不是沈大人向陛下揭发此事,这个案子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结呢?” “三法司的几位大人也厉害啊,就算有沈大人的证词,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这件案子最后还不是会不了了之。” “也是,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 京城之内的百姓,几乎无人不称赞这桩案子的处理结果。 国子监内,顾浔桉得知圣上裁断,心中也并不好受。 怎么说厉宁都是他的女儿,这么多年,他们父女之间虽没有过多温馨的相处,血缘至亲是斩不断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赴死,他也的确做不到。 思来想去,他便去了宫中。 这么多年他在国子监兢兢业业,也从未想要参与朝政,他只是个司业,年轻时的意气风发经过时间的磨砺也早就消失殆尽,何况皇权难拒,当年若不是他风头太过,也不会被先帝看中,赐婚与长公主。 是以,他对皇宫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一次进宫是为了女儿。 太皇太后刚刚看完佛经,从宫中的口中听到了厉宁的下场,不免惋惜。 第984章 第984章 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外孙女,闯下这样的祸事,她就算心有不忍也无法干涉。 大戚有律法在,厉宁身为郡主,仗势欺人,明知故犯,他这个太皇太后又能如何阻拦。 “顾浔桉?” 听到这个名字,太皇太后紧皱的眉头松了松,“这个时候进宫,想来是为了厉宁的事,傅家丫头,现在何处?” 卫嬷嬷道:“县主与小公子在屋子里看书,未曾出门。” “倒是难为这孩子如此沉得住气,也罢,当年的事哀家若有劝阻,顾浔桉他们夫妻俩也不会成为今日的怨偶,哀家就去见一见他罢。” 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奴婢先前也听说了一些长公主府的事,听说上次郡主出了大牢府,驸马爷也未曾相见,长公主心中颇有怨言,二人还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顾浔桉并非是绝情之人,他若真的不在意他们母女俩,今日也不会进宫来了,这么多年你可见过他为了什么事情来求哀家。” 嬷嬷摇了摇头:“那奴婢这就出去通传。” 不多时,顾浔桉就进了正殿。 请安行礼后,他便对着太皇太后跪了下来:“微臣今日前,来是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女儿,还请太皇太后开恩,留宁儿一命。” 男子双手交叠,以额贴地,重重的磕了个头。 嬷嬷弯了弯腰,想伸手去拦,手伸到一半见太皇太后皱眉,便又抽了回来。 “哀家早就知道你的来意,之所以见你是想告诉你,并非哀家不想插手,只不过这件事,哀家也是无能为力。”太皇太后说着给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把人给扶起来。 顾浔桉站了起来,素来冷硬的一张脸到底是有些撑不住,身形有些晃悠:“宁儿犯下大罪,微臣这个做父亲的本是没有脸过来求太皇太后,只不过这么多年,微臣到底亏欠了宁儿,故而微臣特来求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开恩。” 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一阵沉默。 一众宫人低下了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敢出。 太皇太后脸色看着不大好呢。 面前的人换成长公主,太皇太后一早就不耐烦了,对顾浔桉,太皇太后还是有几分耐心的。 “你若早有这个觉悟,宁儿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之所以如此,难道不是你这个做父亲的缺乏管束,这才酿成大祸!” 愧疚是真的,但生气也是真的。 就算这桩婚事并非是顾浔桉她他自己所愿,幼子无辜,何况是他的亲生女儿。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分府别住,对女儿不管不顾,长公主又过分溺爱。 这样一来,能养出什么好的孩子来? 顾浔桉一撩衣袍,再次跪了下去:“微臣知罪,子不教父之过,微臣愿为宁儿承担罪责,自请辞去国子监司业一职,但求换宁儿一命。” “你......你这是在威胁哀家?”太皇太后脸色沉沉。 顾浔桉摇头:“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想救宁儿一命。” 第985章 第985章 此刻的偏殿,春喜急匆匆的从殿外取了药材回来,面色焦急的进了殿:“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傅宁月脸色微变,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一旁的穆笙也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春喜深吸口气,才小声道:“方才我去御药房拿药的时候,遇到了肃亲王身边的小厮,他说奉王爷的命在御药房等我,说是,侯爷出事了。” 傅宁月与穆笙陡然站了起来。 “父亲出了什么事!” “小姐别激动,也不算侯爷出事,只是,侯爷与大公子在攻打芜菁州的时候,被北疆的蛊虫所害,此刻侯爷和大公子被困在芜菁州,粮草将断啊。” “父亲手握二十万大军,难道都困在了芜菁州?”傅宁月有些不可置信。 “听王爷身边的小厮说,是手下一名副将出卖了侯爷,供了假消息给侯爷,这才导致侯爷和大公子落入了北疆人的陷阱。”春喜也急。 芜菁州是什么地方她不知道,可是侯爷只带了几千人,城池里的水源都被下了蛊虫,外头又有敌军虎视眈眈,本来粮草就不多,再耽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傅宁月瞬间揪进了帕子,唇色也白了下去,“剩下那些人在做什么?” 春喜想了想,才道:“剩下的人此刻被困在了北方的不归山。” 那个地方,即便是春喜常驻京城也有所耳闻。 不归山北靠北疆,一年四季都是在下雪,而南面有一片很大的照业林,时常有野兽群出没,里头还有瘴气,诡异的很,几年前就曾有消息传出,说是有一只猎兽的队伍进去,足足三十多多人,只进去了三日,最后也只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而这人浑身是伤,腿也被野兽咬掉一只,最后落了一个残疾的下场。 那不归山当真是山如其名,一去不归。 穆笙沉下了脸,声色也冷:“他们怎么会被围困不归山,率军的人是谁?”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姜将军在驻地,已经在组织剩下的人营救,只是他们人手不够,即便是要救人只能二选一。” 不归山和芜菁州,两个地方,不归山靠驻地更近一些,而且不归山里被困人更多,两相比较之下,姜将军就算再想要救侯爷,也只能选不归山。 傅宁月深吸口气,迅速稳定下心神,下了决心:“不成,我要出宫。” 穆笙安慰她:“阿姐,你先别急,你这个时候想要出宫,难不成是想要去芜菁州。” 傅宁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我想出去问一问到底什么情况,总不能父亲他们危在旦夕,我们却还处在宫中,多一个人一起商议,或许能够想到办法。” 傅宁月很清楚,自己一没武功,二没有率军打仗的本事,就算她情急去了芜菁州,也是无用。 穆笙松了口气,阿姐没有这个想法就好。 芜菁州,可是已经到了北疆人的地盘。 去了那里,危险重重。 姐弟二人急匆匆去了正殿,才进门,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 “傅家丫头,你怎么来了?”太皇太后正在劝导顾浔桉,没想到这个时候傅宁月然过来了。 她看了眼顾浔桉,果不其然,顾浔桉当即就迎了上去。 第986章 第986章 不等傅宁月行礼问安,顾浔桉就对着深深一揖:“清平县主。” 傅宁月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不知阁下是?” 嬷嬷及时出声提醒:“这位是国子监司业顾浔桉,也是永泰郡主的父亲,长公主的驸马。” 傅宁月了然:“见过顾大人。” 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在这个时候进宫是为了什么,可傅宁月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她要出宫,就现在。 “傅家丫头,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傅宁月诚然道:“回太皇太后,臣女想出宫。” 当初太皇太后让她进宫,就是为了保她平安,现在幕后黑手已经缉拿归案,父亲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能继续心安理得的在宫里待下去? “你要出宫,哀家当初让你进宫,也是为了保你平安,这个时候让你出宫也是应该的,只不过天色已晚,何必这般着急待明日如何?” 傅宁月想说父亲的事,考虑到还有别人在场,到底没说。 左右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她且等一等也好。 太皇太后看出了她的急切,想来是因为身旁有人,所以不好开口,略一思索,开口赶人:“顾浔桉,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太皇太后。”顾浔桉不愿放弃,径直走到了傅宁月面前:“清平县主,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过宁儿这一次。” 太皇太后:!!! 傅宁月:!!! “顾浔桉!”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睛,眸光锐利起来。 顾浔桉顾不上,一心想着为女儿求个活路。 杖责三十,不要说是寻常男子,就是身强体健,常年练武的男子扛下来,也要半残,何况厉宁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他想,若是傅宁月愿意开口求情,或许能留厉宁一条命。 哪怕少几个板子也是好的。 傅宁月冷眼看着顾浔桉,她听说过这位驸马爷不少的事。 “顾大人这是要为郡主求情?” 顾浔桉声音啜泣:“宁儿她确实有错,可我身为人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踏上死路,还请县主看在我的面子上,留她一条命,一条命午矣。” 一旁的穆笙听着,无情翻了个白眼。 傅宁月冷冷笑了:“郡主她有父亲,难道我就没有,顾大人就没有想过,他如果真的死在了郡主的手下,我父亲又会如何?” 顾浔桉被这么一噎,险些说不出话来,他早就听说过这位线主的不同寻常,听她方才一句话,就知传言不假。 “宁儿她有错,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好为她辩驳,县主心中有气也是理所应当,不若换我这个父亲来顶替她,替她受刑,如何,只要县主消气,让我以命换命也未尝不可。” 傅宁月嘴角抽了抽,从前只听说过这位驸马爷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倒是没想到...... 第987章 第987章 顾浔桉也清楚自己这么做有些强人所难,他这一生光明磊落,亦未曾呢跟着班低声下气的求过人,他很清楚,傅宁月是厉宁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从此之后背上骂名,被人不齿,他也认了。 太皇太后看出了顾浔桉的坚持,压着心中不满道:“顾卿今日恐是有些糊涂了,来人呐,请顾卿出去。” 卫嬷嬷点头:“是。” 随即他就走到了顾寻安的面前,恭恭敬敬道:“请吧,顾大人。” 顾浔桉哪儿能留此放弃,他衣袍一撩,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接跪在了傅宁月面前。 傅宁月眉头轻皱,后退一步。 穆笙见此状况,也将自家阿姐拉到了身旁:“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阿姐不帮你们,顾大人今日还能不让我阿姐走?” 顾浔桉忙摇头:“小公子误会了,在下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宁儿行刑在即,在下当真希望县主能够好好的考虑一番。” 傅宁月拦住了还想要说话的穆笙,垂下眸子看着满脸惭愧的顾浔桉:“我已经考虑过了,而我的答案我想顾大人已经很清楚,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过那些想要伤害我的人的,顾大人若是拎的清,还是快些回去准备准备与郡主道别吧。” 她当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被素有贤明的顾浔桉拦下了。 幸亏这是在太皇太后宫里,若是在外头,恐怕旁人都要说冷血无情了。 顾浔桉睁大了眼,瞳孔中浮现着血丝:“县主,这件事宁儿的确有错,可是说到底县主不也没什么大事,甚至连受伤都不曾有,县主为什么就不能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此揭过呢。” 傅宁月:“......” 太皇太后:“......” 宫人:“......” “顾浔桉,给哀家滚出去。”太皇太后脸色尤为难看,再不给他一点面子,直接叫了宫人进来将人拉出去。 顾浔桉挣扎着:“太皇太后,宁儿怎么说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啊,求你网开一面,留宁儿一条命吧。” 待他的声音彻底消失,大殿之中也再次安静了下来。 太皇太后沉沉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没想到过了这二十多年,他的变化也不小,换做从前,顾浔桉只怕不会说出这些话。” 傅宁月没有多说。 先前听说,顾浔桉对先皇后一往情深,也是这个缘由导致了他与长公主婚后不和。 在傅宁月看来,这一段婚事的失败不仅仅是长公主有责任,顾浔桉也是一样。 倘若真心不喜欢长公主,当初为何不说清楚,就算心里有人了,没办法,一辈子与长公主琴瑟和鸣,也该一早就说清楚,而不是与长公主假装恩爱,后有了孩子,反而闹的难看,又分府别住。 他既没有给厉宁关爱,也不曾管教过厉宁,现在厉宁闯下大祸,他倒是想起做父亲的责任了。 当真是可笑。 “罢了,你也先回去吧,明日同哀家用了早上在离宫。” 傅宁月屈了屈膝:“臣女告退。” 穆笙也行了礼跟着傅宁月退下。 第988章 第988章 顾浔桉被赶出了宫的消息不胫而走。 原本长公主还对顾浔桉匆匆进宫一事有所期待,他这么多年对他们两母女不闻不问,没想到关键时刻倒也能有点用处。 只是她高兴的太早了,没想到太皇太后如今连顾浔桉的话都听不进去。 砰! 正厅之中,一屋子的摆件,茶盏碎了满地,周遭的下人们吓得连连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开口。 “这个老东西是迷了眼不成,自己的外孙女不疼,反倒去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臣子之女!” 已经有多少年,长公主不曾这般失态过。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长公主非但没有解脱之感,反而心头倍加沉重。 她虽给了那行刑人银子,事情到底没有尘埃落定,在未定之前,自己这颗心终究是放不下的。 这个时候,也只有自小伺候的嬷嬷敢上前劝慰两句。 “长公主莫要生气,只要咱们郡主挨过前头那三十的杖责,便不会有其他的问题,您看,您这才同驸马吵过架,驸马还是进宫求情了,说到底驸马爷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公主,您明明心里还是有驸马的,又何必每次见了人都要针锋相对呢。” “嬷嬷不必再说,他求情了又如何,那个老东西还不是不愿意为我的宁儿说一句话。”长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嬷嬷,尽管心中也有所动摇,到底不愿承认。 成婚二十多年,唯有头三个月与顾浔桉过的是安生日子,再往后,哪一次见面不是红了脸争吵。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爱顾浔桉,还是恨顾浔桉。 嬷嬷顿了顿,才道:“老奴特意去打听过了,说是驸马爷见了清平县主与之求情,是县主不乐意。” 长公主冷笑:“这个贱人,仗着宁远侯一时得势,就不把我的宁儿,不把我这个长公主放在眼里,宁儿治不了她是一时失算,带到这件事风声过后,本宫定要叫这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公主消消气,什么时候动手都不急,眼下还是郡主的事情最重要。” “是啊,成败只看明日了。” 次日晨时末,三法司的人亲自监刑,厉宁被绑在长凳之上,脱去了外衣,身旁的行行人持着大杖,只等一声令下。 此时此刻被绑在长凳上的厉宁除却害怕之外,还有羞辱。 她好歹是郡主,竟然被这些人脱去了外衣,只穿中衣暴露在人前。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督察院使! 都是因为他们! 母亲说了,会救她的,等到这件事过去,她一定要让这些羞辱过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还有那个傅宁月,不得好死的贱人! 殊不知,按照大戚律法,被杖责之人按理来说需要去衣受杖,这其中不止外衣,还包括中衣。 正是考虑了厉宁女子的身份,这才网开一面,没有让他赤身受刑。 木板落下的瞬间,厉宁瞪大了眼睛,惨叫声下意识从口中爆出。 第989章 第989章 臀部的痛感瞬间蔓延全身,这一刻,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那种痛感所蔓延。 “啊!” 为什么这么疼,只是一杖而已,哪怕已经预想到其中的痛苦,却没想到,疼的她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 娘不是说要让人救她的么,为什么还不来,她好痛啊! “啊啊啊啊——” 第二个板子落下了,行刑人没有丝毫手软,两个板子完全打在了同一个地方,厉宁甚至感觉到下半身已经开始发麻。 ...... 三十个板子下去,她的下半身血肉模糊,嘴角都渗出了血丝。 里头还被塞了一块布,这是为了防止他痛的太过,咬了自己舌头。 行刑结束之后,厉宁已经昏死过去,并且是被人抬着回到牢房的。 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公主府,长公主闻言,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抓住了嬷嬷的衣袖:“宁儿呢,宁儿如何了?” 嬷嬷垂眸,犹豫了许久才开口:“公主殿下不必太过忧心,郡主她......她性命无忧。” “那就好。”长公主松了口气,心下正庆幸着,余光瞥见嬷嬷沉重的脸色,顿觉不对:“既然宁儿没事,你又何必如此,说,你是不是骗我的,宁儿他到底怎么了?” 嬷嬷内心挣扎。 长公主忧心不已,抓着她的衣袖不放:“说啊,宁儿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她又什么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岂能不管。” 嬷嬷这才如实道来。 “郡主殿下性命无忧,可是,可是听那大夫说,郡主从此之后怕是再也不能正常走路了。” !!!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嬷嬷:“怎么会,本公主不是给了那行人两千两银子吗,他既收了银子,为何不按照本公主的话来办?” 说到银子,嬷嬷又想起来一件事。 “公主殿下,您昏迷期间,大理寺的人还来信了,说是感谢您送去的两千两银子,他已经上报陛下,将这笔银子充公了。” “充,充公!” 听到这里的长公主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殿下,殿下,殿下,您没事儿吧,郡主好歹性命无忧啊,殿下!” 此时此刻,傅宁月出了宫,就在宫外与顾南钰见了面。 同行之人除了穆笙,还有肃亲王。 “我父亲他们如何了?”一进雅间的门,傅宁月就迫不及待的问。 顾南钰知道她急匆匆的叫人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件事,给他倒了杯温水茶,让她宽宽心:“不必太过担心,我与王爷已经商量好对策,侯爷不会有事的。” “当真?” 顾南钰点头:“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傅宁月点了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肃亲王坐在一边,看着二人说着话,忍不住摇头,俊脸上都是寒碜的模样:“啧啧啧,劳烦二位注意一下,咱们这屋里可是还有旁人的。” 顾南钰:“......” 第990章 第990章 傅宁月:“......” 二人不约而同瞪了他一眼。 肃亲王喝口茶,神色无辜:“人多就可以欺负人吗,这一回,本王可是大公无私奉出了五十万万两银子给边疆战士,你们二人还不好好的感谢我。” 顾南钰正要说话,身侧的傅宁月忽然起身,无比郑重的对她行了个大礼。 “我替父亲,与边疆战士,谢过王爷了。” 肃亲王眨了眨眼,一时愣住了。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傅宁月展颜一笑:“无论如何,都要多谢王爷。” 肃亲王轻咳了声:“怎么说?本王现在还是摄政王,又是大戚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不必谢我。” 顾南钰这时握住了傅宁月的手。 傅宁月与他相识一笑:“我那里还有一些闲钱,虽说没有王爷这般多,但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能有十万两银子,到时候我差人送到王爷府上,还要劳烦王爷帮忙换成粮草送到边疆。” 肃亲王挑了挑眉:“本王拿出的这些银子也足够了,原本大七国库也充盈,你的这点儿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傅宁月坚持:“我也想为咱们大戚出一份力。” 肃亲王看向顾南钰。 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同意了:“那......也好。” 寒暄结束又聊起正事,肃亲王提醒众人:“现在厉宁已成残废,长公主定然是记恨上了你我这些人,日后你们出行还需小心,别看长公主这人平时只戴在自己的府上,实际上她却是个不容小觑的人。” “尤其是你,平日里最好还是少出门,还带着你这位弟弟,长公主要是狠起心来,只怕是祁王煜王都赶不上。” 傅宁月点头:“我会小心,总不至于栽两次跟头都在他们母女二人身上。” “对了,有一件事,我有些奇怪。” 顾南钰再次给她斟茶:“你说。” “你们什么时候和沈微远联系上了。” 在宫里,听说沈微远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堂上亲自向陛下告状的时候,傅宁月很是震惊。 顾南钰也从未说过这件事。 肃亲王和顾南钰对视一眼,二人同样疑惑:“这也是我们奇怪的事。” 傅宁月扬了扬眉:“也就是说,这是个巧合?!” 顾南钰:“未必。” 肃亲王:“我派人去调查过这个沈微远的底细,咱们这位新科状元,沈修撰,当真是不一般啊。” 看似是京城乡下人,唯有几房亲戚,拿着他的画像一一去打听了,父老乡亲们也的确承认有这么个人。 在路过一个叫红花镇的地方,有个姓姚的疯癫女子看到了沈微远的画像,直接就冲了上来要抢那张画像,口中甚至还说什么杀人了,偿命之类的话。 经人打听才知道,这疯子原先是沈微远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妻,两家本来打算在沈微远高中时结亲,谁知在放榜前两日,让人抓到这疯子与一商贾家的少爷厮混,村子里的大爷大娘亲手捉的奸。 姚家自知没脸,退了婚,赶忙把人接走,据说,一开始是要打死她的。 谁知道,这疯子怀孕了。 姚家人没了法子,只能去联系奸夫。 第991章 第991章 谁知道这家人拒不认账,连带着也不愿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自家少爷的,出口羞辱那姚姑娘作娼妓,孩子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为了赶紧平息这件事,那一户有钱人家的老太爷就给了五两银子打发了姚家人,随后迅速让自己儿子娶了位门当户对的姑娘。 自此,姚姑娘日日被人唾弃,连家中兄弟姐妹也视他为耻辱,倘若不是姚姑娘的娘坚持,她早就被赶出家门饿死街头了。 “我手下的人四处打听过那姚姑娘的事迹,姚姑娘是个极为孝顺的人,在红花镇风评也向来不错,若不是出了这件事,她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肃亲王回忆着属下来报的消息,不免觉得古怪:“令人奇怪的是,村头原本有一家还算富户的人家想要求这位瑶姑娘做继室,不为旁的,那户人家的儿子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西夏有了两个孩子,嫁过去也不需要传宗接代,且会给她好日子,唯一的条件就是让这位瑶姑娘将腹中的孩子除去。” 富户本可以求黄花闺女,只不过,他儿子脑袋有些不大好,已经四十多岁了,智力却还像一个七八岁的幼童,先前的儿媳妇就是因为受不住,所以才偷偷卷了银钱,这也是为什么那户人家退而求其次的原因。 再者,姚姑娘本身就生的貌美,先前若不是因为与沈微远,提亲的人只怕早就踏破门槛儿了。 姚家人最初十分乐意,莫要说那富户人家还要给大笔聘财,就是分文不出,日后能给她有口饭吃也是好的。 谁知道,这姚姑娘死活不愿意,还扬言说谁要是打掉他腹中的孩子,她就拉着对方一起下地狱。 姚老爷子没了法子,偷偷寻人得了打胎药放在了他的饮食之中,姚姑娘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最后人也疯了。 富户人家的儿子本就是个痴儿,又怎么肯再娶一个女疯子回家,这桩亲事最后也只能作罢。 姚姑娘整天疯癫,逮着一个男子就说对方是杀人凶手,还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她的沈大哥。 她口中的“沈大哥”就是沈微远。 有好几回,姚姑娘都想要跟人入京寻沈微远,都让村里人给拦下了。 人家沈微远现在可是当了官儿,仕途一片光明,姓姚的背叛在先,还要舔着脸去找人家,万一惹恼了沈大人,他们这些农户哪儿还能有好日子过。 肃亲王一开始也觉得这其中有些古怪,会不会是沈微远为了自己的仕途,抛弃了订婚妻子,又为了不落下骂名,才设计了这么一出,他派人仔仔细细差了三拨人去探查,得来的都是这样的结果。 “沈微远我会继续调查下去,本王总觉得,此人古怪的很。”肃亲王一手托着下巴,送来桀骜不驯的面上是少有的肃穆。 顾南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自沈微远揭发厉宁时,这件事就超乎了他们的预料范围之内。 何况,从厉宁口中得知的是,厉宁刺杀傅宁月一事,是傅宁月派人同他说的。 顾南钰压根不信。 一来,傅宁月与沈微远素来没有交集,何至于会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给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再者,就算要说也绝对不是沈微远。 沈微远与厉宁可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在没有得知对方的打算之前,告诉沈微远,无异于是告诉厉宁——我知道是你做的了。 先前顾南钰曾问过傅宁月,得来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第992章 第992章 “对了,还有一件事。”顾南钰淡淡道:“魏国公家的大姑娘,丢了。” 傅宁月疑惑:“丢了,什么叫丢了,是被人绑架了?” 顾南钰摇头:“根据我得来的消息,是她自己离开的国公府,也是为了厉宁的事?” 傅宁月更觉得奇怪,“厉宁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这件事有他参与其中?” 她脑海中闪过魏云如的脸,缓缓摇头。 虽说她和魏家两女不和,魏云意也曾刺杀过她,但这位大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倒不是因为这个。”肃亲王摇头,“说是,魏国公得了长公主的银子,想让他的孙女做这替罪羔羊。” “!!!” 有一瞬间,傅宁月觉得魏国公疯了。 怎么说,魏云如都是他的亲孙女,为了银子,就这么舍弃了?! 这是卖孙女呢。 似是看出傅宁月心中所想,肃亲王冷笑了声:“莫要告诉我在京城中这么久,你还不知道这些勋贵世家是何等嘴脸,若是给的东西足够多,得到的利益足够大,不要说是亲生的孙女,就是亲生的儿子,他也能眼都不眨就给送出去。” 大戚的皇帝都是如此,何况是同流合污的臣子呢。 傅宁月沉默了。 父亲待她极如珍宝,是以,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如此说来,这位魏大姑娘,也当真可怜。”她感慨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同情,也没有冷待,又提到魏国公:“现在的厉宁已经是残废,魏家得了银子没能给出长公主一个满意的结果,恐怕长公主不会善罢甘休吧。” 顾南钰轻轻应声:“若是他们二人狗咬狗,对我们自然是有利的,可惜长公主没那么蠢。” 肃亲王亦点头:“我的这个姐姐啊,可比魏国公,祁王这些蠢东西要难对付的多。” 从前他年幼不懂事,曾无意撞见过长公主与太妃私底下说话。 那年他九岁,长公主正在筹备与顾浔桉的婚事。 长公主说——既得了顾浔桉位驸马,从此朝堂上的事情我从此不会再沾染半分,所以说这笔买卖不算太划算,但到底能安我这位皇兄的心了。 他记得太妃叹了几声,劝道:“你一女子,安安心心做你的长公主就是了,你有尊贵,也有体面,在这天底下唯有皇帝能越过你去,你又何必不知足呢。” “母妃这话说的,是女子又如何,儿臣从不觉得,我不比皇兄差,许多事情我都能比皇兄做的更好。” “谁让你生在了这个世道呢,罢了,这些话从此封在肚子里,永不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