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短命丈夫为她谋生局》 第1章 沈卉宁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 金乌西坠,细雪飘落。 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 “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从文少爷买给她的……” 耳边是丫环紫檀替她抱不平的埋怨。 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 沈卉宁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 “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紫檀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 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卉宁。 居然重生了。 她记得今日的场面。 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 “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沈卉宁闭了闭眼睛。 外面的女子是陆从文的心尖白月光,陆从文以后的外室宋雅。 一个身份低微的卖酒女。 陆从文如今是她沈卉宁的未婚夫,是她上一世对她冷情冷性的丈夫。 她到死都最怨恨的人就是这对狗男女。 没想到重生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宋雅。 “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沈姑娘千万不要误会,陆二公子只是同情我,才会教我写字,借我银子买店铺,你千万别信了外面流言蜚语。” “我宋雅虽然出身卑微,但这辈子也绝不与人为妾。” 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这些都是宋雅上一世跟她说过的话。 沈卉宁撩起帘子,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少女身上。 宋雅一身粗布衣裳,一头秀发用湛蓝色头巾简单扎在脑后,既俏丽又不失利落。 她长得不算美丽娇艳,顶多称得上俏丽可爱。 偏就是这样一个哪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女子,抢走她的丈夫,独占陆从文的心。 而她呢?孤独寂寥在陆家大宅之中,为陆家上下操劳留下一身病痛。 即便如此,她到死都没换来陆家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一句称赞。 他们对她只有凉性刻薄的嘲讽,认为她生不出孩子就是罪大恶极。 生不出孩子…… 沈卉宁嘴角划过冷笑,除了新婚那段时间,陆从文一心在宋雅这个外室身上,在她流产之后更是找借口不与她同房。 嘴上说为了她好,实际上是为了宋雅守身。 她永远忘不了,宋雅带着一双儿女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嘲讽。 沈卉宁终其一生都不曾那样羞愤和不堪。 她活得像个笑话。 宋雅看到沈卉宁的瞬间却愣住了。 她知道陆从文的未婚妻是世家贵女,下意识认为对方应当寡淡无趣。 没想到会生得这样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既然你知道陆从文有未婚妻,怎么还心安理得接受他给你的铺面?”沈卉宁美眸微抬,瞟了一眼酒馆。 宋雅屈辱地咬了咬唇,“沈姑娘,就当我是跟陆二公子借的银子,我……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沈卉宁差点想笑出声。 “这是我陆某人的银子,与其他人无关。”一道清冷的声音夹着冰雪的寒意传来。 陆从文脚步急切,他大步来到沈卉宁的面前,将宋雅护在身后。 沈卉宁抬眸望着她上一世的丈夫。 顿时恨意滔天,眼神更加冷冽。 陆从文是镇国公的嫡子,生得容貌俊美,矜贵无双,在众人眼中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 他们虽然定亲多年,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偶尔年节在宴会上碰面,浅谈几句,便各自别过。 沈卉宁以为这是陆从文性子使然,他每日公务繁忙,作为侍中郎,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时间跟她这个未婚妻多说几句话。 自从他和宋小娘子传出流言蜚语,她一直在等他的解释,等了三天都不见他的人,她只好亲自去宫门外。 从早上等到天黑,只等来他一句太忙了,没空见她。 如今她来找宋雅还不到两刻钟,他就急匆匆赶来了。 当真是心疼宋雅,怕被她欺负了啊。 “陆二公子,你的公务不繁忙了吗?”沈卉宁语气嘲讽地问。 陆从文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只是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不存在的传言,所以才不想见沈卉宁。 “沈姑娘,我跟宋小娘子是清白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免得毁了他人的名声。”陆从文低声说。 “她说是你的学生,是吗?”沈卉宁平静地问。 宋雅瞳孔微缩:“我何曾说过……” 她怎么可能想当陆二公子的学生。 陆从文叹息一声,“宋小娘子不识字,我是教了她识字。” 他和宋雅真的没有任何私情。 半年前,他要处理一件棘手的举报案,下值时已经天黑。 夜里寒凉,他正好路过一处酒摊,宋雅独自在卖酒。 他让马车停下,坐在棚下温了一壶酒,静静地思考着。 酒喝完了,他也想通棘手的地方。 后来,他每天晚上经过,都会在酒摊这里要一壶酒,有时候也没喝几杯,就是静静地坐着。 宋雅经常会给他温一壶酒,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陪着他。 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有时候会说些民间趣事。 她的活跃乐观,让陆从文乏味沉闷的生活多了几分新奇。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其他交集,一个是身份卑微的酿酒娘子,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 直到一个月前,宋雅的酒摊突然消失了。 陆从文找了她三天三夜,没有了半点矜贵的模样。 得知宋父要将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换银子,陆从文给宋姑娘盘下铺面,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帮助宋雅,只是觉得像她这般为生活坚韧奔波,鲜活灵动的女子不该因为银子被强迫嫁给不爱的男子。 “陆从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还能坦坦荡荡地爱上自己的学生吗?” 沈卉宁看着宋雅惨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承认,千万别恶心我。” 陆从文清冷俊美的脸庞出现怒容,“沈卉宁,你别太过分了。” 沈卉宁打断他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陆从文,明日拿着婚书来退婚吧。” 上一世,陆从文也是这样,一开始不肯承认自己的情意,却又和宋雅暧昧地纠缠着。 而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妾的宋雅,却在三年之后带着一双龙凤胎出现在她面前。 宋雅成了贵妾,要不是镇国公不同意,陆从文甚至要娶她当平妻。 进门之后,陆从文和宋雅更加恩爱,而她只是见证他们热烈爱情的旁观者,在他们人生留不下一抹色彩。 在陆从文的眼中,沈卉宁的端庄温婉在宋雅面前是盛气凌人,她的克己守礼是在看不起宋雅。 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耗尽心神地持家,为他前程处心积虑谋前程,他在她面前永远清冷自持,只有在宋雅面前眉眼温柔。 最后,还要被宋雅的女儿推下假山摔死,为他们的母亲让出正妻的位置。 重活一世,她打算换一种活法。 她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了。 至于眼前的狗男女,她曾经受过的苦痛,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第2章 沈卉宁放下车帘,多看他们一眼都让她觉得晦气。 她要回去跟祖父祖母商量,陆家这门亲事,她是半点都不要沾染。 “回去。”沈卉宁冷冷地开口。 陆从文眼眸隐藏不悦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 这个沈卉宁……性子也太要强了,看来秀外慧中的名声未必全都真实。 霞色渐渐从西边天际消失,沈卉宁回到沈家。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 上一世,祖父得知陆从文跟宋雅的流言蜚语,为了她亲自去陆家为她讨回公道。 回来之后,祖父问她要不要退婚。 她那时心里喜欢陆从文,觉得只要他们成亲,日夜相处,陆从文终究会与她琴瑟和鸣。 所以她坚决要嫁给他。 她和陆从文成亲之后,陆从文得到祖父全力支持,祖父为陆从文的前程殚精竭虑。 陆家是在皇上的猜忌中得以重新立足了,祖父却愈发病重,活不过两年便与世长辞。 她不想祖父再为她的事耗费心神了。 不值得。 “祖母。”看到立在廊下的苍老身影,沈卉宁眼眶发热。 年近半百的老夫人发丝已经泛白,红润的脸庞也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气质依旧端庄,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岁岁,回来了。”沈老夫人温和地笑着。 沈卉宁忍着鼻酸,轻轻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父呢?他身子如何了?” “今天早上周大夫来看过了,重新开了药方。”沈老夫人说,“吃药之后,精神好了些。” 沈卉宁去看望了沈老太爷,老人家枯瘦的脸庞蒙着一层蜡黄的气色,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沈卉宁再也忍不住泪水。 “陆从文怎么解释?”沈老夫人沉声问。 “祖母,我想跟陆从文退婚。”沈卉宁说。 沈老夫人语气愤怒,“他当真跟那个女子有了首尾?” “如今还没有。”沈卉宁说,“祖母,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在我面前护着其他女子的丈夫。” “可若是退婚,对你的名声损伤太大,日后该怎么办?”沈老夫人问叹息。 “哪怕常伴青灯,我也不愿意嫁给陆从文。”沈卉宁咬紧腮肉,克制着才没有流露上一世孤独绝望死去的怨恨。 沈老夫人陷入沉思,她心疼孙女自幼失去母亲,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抚养。 她的岁岁品性端正,是上京城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任谁在她身上都挑不出错处。 陆从文竟敢这样辜负她。 “岁岁,你与陆从文的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能退亲的,你们的亲事是先帝口头所赐。”沈老夫人声音无奈心疼。 沈卉宁诧异,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先帝虽不在了,若是你们退婚,被有心人提起赐婚一事,两家都不好交代。” 即使当初只是顺口一提的口谕,那也是两家的恩典。 要是退婚,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沈卉宁没想到居然还有赐婚的事。 难怪上一世陆国公爷坚决不同意陆从文娶宋雅,是怕陆家和沈家的亲事被人诟病吧。 陆家风光了那么多年,难免有人眼红,想要在背后刺上一刀的。 若是拿抗旨的理由攻讦陆家,皇上难道会放过这个从陆家手中收回权势的机会吗? “我已经让陆从文明日来退婚。”沈卉宁攥紧双手,还以为重生回来能立刻摆脱陆家这个噩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 沈老夫人说,“你真的不想再考虑清楚了吗?” “祖母,我……宁死不嫁。”沈卉宁垂眸,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就不嫁。”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卉宁猛地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祖父,您怎么起来了,是孙女吵着你了?” “躺了一天,再不起来骨头都僵硬了。”沈老太爷笑着摆手。 “陆从文那小子这么欺负你,你也不跟祖父说。” 沈卉宁低下头,她怕祖父知道了会气坏身子,所以才想亲自去找陆从文问清楚的。 她只是想知道,陆从文如果真的心有所属,她也不是非他不嫁的。 “祖父,我能解决的,您别为我的事烦心。”沈卉宁说。 沈老太爷手指抵着嘴唇咳了几声,“祖父虽然老了,护不了岁岁一辈子,但你的亲事,祖父还是能为你主持公道的。” “明日祖父陪你去陆家,陆从文若是不能给你满意得答案,那这门亲事……就算求到皇上面前,我们也退了。” 沈卉宁望着祖父满是皱纹的脸庞,热泪无声地落下。 这么疼爱她的祖父祖母,若是知道她上一世嫁给陆从文之后,在陆家后院孤苦一生的生活,不知要如何心疼。 “祖父,陆从文并非我良配,不值得您去陆家,就算要解释,那也是他们上门来。”她真的害怕祖父跟上一世一样,为了她不断对陆家妥协。 沈老太爷颔首,“好,都听岁岁的。” 和沈家祖孙温馨和睦的场景不同,陆家老太爷此时眼神阴鸷,正愤怒地呵斥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你这辈子休想和沈家退婚,那卖酒娘子如何能跟岁岁相比,你是猪油蒙心了!”陆国公爷指着陆从文骂道。 陆从文无奈解释,“祖父,不是我要退婚,是沈卉宁说的。” “要不是你跟姓宋的女子传出这么风言风语,岁岁会跟你说这些话吗?”陆国公爷喝道。 陆老夫人忙安抚,“沈卉宁这是以退为进,逼阿文跟宋家娘子断绝关系,明日我带着阿恒去沈家赔罪,再好好说清楚便是了。” “你最好跟岁岁道歉,让她原谅你。”陆国公爷说,“否则那姓宋的也留不得了。” 陆从文闻言皱眉,清冷的眉峰多了几分烦躁,“祖父,我跟宋姑娘是清白的。” “罢了,明日我会跟沈卉宁再解释一遍。”陆从文心中生出厌恶。 第3章 陪着祖父祖母用过膳,沈卉宁才离开上房,还没回自己院子,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老爷要休了太太,求您快过去救救我们太太。”丫环一下跪在沈卉宁的面前。 听到父亲又要休了继母,沈卉宁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的生母身子不好,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程姨娘便在家中独大。 沈卉宁有时候在想,如果父亲当初不是太宠爱程姨娘而忽略母亲的感受,母亲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程姨娘彻底掌权,四年前,她还想让父亲扶她为继室,被祖父强烈反对了,而是为父亲求娶了继母姜氏。 继母出身江南第一商贾,因着姜家老太爷对祖父有恩情,祖父做主定下的这门婚事,继母为人耿直坦率,学不会像程姨娘那般娇柔小意,更不会跟父亲一起吟诗作对,父亲总嫌弃她粗俗。 可就是这位粗俗直率的继母,得知她在陆家被苛待时,不顾一切去陆家对质。 为她与陆家抗衡,为她掌掴宋雅。 最后沈江林为了讨好陆家,把继母给休弃了。 沈卉宁从小就失去母亲,对继母也一直感情淡淡,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感受到有母亲爱护的温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继母的。 “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事?”沈卉宁问。 丫环说,“今天太太想去花园捡几朵花回去,程姨娘见了拦着太太,说那些芍药是老爷特意为她种的,任何人都不能采摘,太太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她就自己摔下湖里,等老爷来了,她说是夫人推她的……” 沈卉宁想起来了。 上一世,程姨娘因为芍药继母起争执,她一口咬定是继母推她的,连累她流产失去孩子。 父亲还写了休书,要不是祖父拦着,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紫檀,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周大夫,请他务必尽快赶到沈家。”沈卉宁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就吩咐丫环。 “是,奴婢立刻就去。” 来到月影院,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江林的怒骂声。 “我只当你粗俗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还这么恶毒,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不得程氏为我生儿育女,故意推她落水,如今你害得她流产,你是不是得意了?” 姜氏本来是愧疚的,听到丈夫这般误会她,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是几朵花,我怎么知道不能摘,是她非要拦着我,还要拉我的手,我怎么知道她有身孕。” 她要是知道程氏有身孕,肯定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你还要狡辩!”沈江林怒喝,“我要休了你,你根本不堪为沈家的主母。” 姜氏瞪大眼睛,“你……你要为了个妾室休妻?” “老爷,不要为了我跟太太置气,不过是个孩子,没了就没吧。”屋里,传出程姨娘虚弱的声音。 沈江林急忙转身进了里屋,看到旁边一盆血水,他满脸的心疼。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贱人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程姨娘默默地落泪,看起来格外娇弱动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夫人争辩,我只是想着那些芍药是老爷为我种下的,就舍不得别人去破坏它的美好。” 沈江林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你既然有身孕,为何要隐瞒?”姜氏叫道,“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碰都没碰你,怎么推你下水得。” 程姨娘轻咬下唇,“老爷,真的不关太太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恶妇,你害死我的孩子,居然还要在这里威胁淑屏!” “我威胁她?”她哪一句话是在威胁程氏。 “我……” “程姨娘流产,怎么没请大夫?”沈卉宁昳丽的身影出现,她轻轻地握住姜氏的胳膊,“太太,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姜氏眼底闪过诧异,“岁岁,你回来了。” 程姨娘眼神微闪,她虚弱一笑,“大姑娘,大夫已经来过了。” “姨娘请的是哪个大夫,他确定姨娘是流产了吗?”沈卉宁稳。 沈江林皱眉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一大盆血水在这里,难道还有假?” 是啊,特意摆了这么一盆血水在这里作甚,怕别人不知道她流产啊。 “母亲不知姨娘有孕,导致姨娘流产,确实是她的不对。”沈卉宁看到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为了替母亲赔罪,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周大夫,请他为姨娘调理身体,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 “哪个周大夫?”程姨娘诧异地问。 沈卉宁微笑,“自然是有神医之称的周大夫。” 周大夫是上京有名的神医,他的性子怪癖,平时想要请动他上门看诊,还要看他的心情。 程姨娘之前就想请他为自己调理身子的,结果连见都没见到周大夫。 只是这次程姨娘听了沈卉宁的话,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样子。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我一向只信得过他。”程姨娘立刻说。 “姑娘,周大夫到了。”紫檀微喘着气,给沈卉宁递了个眼色。 程姨娘抓住沈江林的手,“老爷,我不想……” 沈卉宁挑了挑眉,“姨娘之前不是还托人找过周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愿意了,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的病不敢被父亲知道?” “我没有!”程姨娘眼底闪过恨色。 “父亲,程姨娘年纪不小了,生下怡姐儿和耀哥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就怕这次落下病根,以后对身子不好。”沈卉宁言辞恳切,全是对程姨娘的担心。 沈江林被说动了,“淑屏,就让周大夫给你看诊吧。” “请周大夫进来。”沈卉宁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示意紫檀去请人。 程姨娘脸色一变,泪如雨下,“老爷,刚才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我的心都已经碎了,难道还要周大夫再让我心死一次吗?” “你该不会是没怀孕才不敢让周大夫诊脉吧?”姜氏狐疑地问。 沈卉宁看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的这位继母聪明了一回。 第4章 程姨娘愤怒坐起身,指着姜氏颤声哭道,“太太,你莫要为了脱罪含血喷人!” “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大夫诊脉,如果真是姜氏故意伤了你,我绝不轻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沈老夫人才出现在月影院,程姨娘的眼泪就落不下来了。 姜氏脸色发白,紧张地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居然这么轻易被程姨娘算计了。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儿媳妇空有一个能赚钱的脑袋,怎么面对丈夫的小妾就总是被拿捏呢。 程姨娘的脸色惨白,她抓住沈江林的袖子,恳求地望着他。 绝对不能让周大夫给她诊脉。 “周大夫。”沈卉宁刚进门的周大夫点头示意。 周大夫叫周舟,他年纪不过三十,医术却极为高超,只是他生得过于俊秀,总让人因为他的容貌看轻他的医术。 程姨娘不肯将手伸出来,“我不需要再看诊,老夫人,我不想再听一次诛心的话了。” 姜氏这会儿已经看出程姨娘的不对劲,她自己上前就把程姨娘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你求了周大夫多久,现在周大夫就在这儿了,你装什么装。”姜氏没好气地骂道。 沈江林对姜氏的粗俗很是不喜,更心疼爱妾被这么对待,“姜氏,你放开,不许伤了淑屏。” 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环,上前摁住程姨娘挣扎的手臂。 周舟的手在程姨娘手腕一搭。 只稍一脉,便已经了然。 “月事不调,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脉错了?”沈江林一怔,下意识认为是周大夫的错。 周舟俊秀的面庞蒙上寒冰,“在下诊脉还不曾出错。” 沈江林指着一盆血水,“那这是什么,要不是小产,怎么会……” “女子就算来月事,那也会有血水。”姜氏听到周舟的话,腰板瞬间就挺直了。 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盯着程姨娘,“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知道是何下场吗?” 程姨娘脸色发白,心里把沈卉宁骂死了,本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偏她要多事去请周大夫。 肯定也是她去把老夫人请过来的。 否则姜氏早就被休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两个月不曾来月事,便以为是有了,原本是想着过了三个月才说出来的。”程姨娘眼眶通红,“老爷,没想到说空欢喜一场。” 姜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你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吗,都生两个孩子了,不知道自己月事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脸啊你。” “周大夫,你说是不是?”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卉宁一眼,要不是看在沈卉宁的份上,他今天肯定不愿意来这一趟的。 “有孕和月事不调,确实并不相同。” “这点小事无需让我来诊脉,随便哪个大夫都能看出来。” 沈卉宁叹息一声,“陈大夫就没看出来,他说程姨娘是小产。” “庸医。”周舟冷斥。 程姨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卉宁怎么不干脆说她收买陈大夫算了。 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在下告辞。”周舟厌烦地要离开。 “周大夫。”沈卉宁叫住他,“今日我母亲也受了惊吓,还劳烦你替我母亲也脉一脉。” “啊?”姜氏愣住了,她被吓到了吗? 沈卉宁不由分说扶着她坐下来,示意周舟过来给姜氏把脉。 周舟抿了抿唇,走过去把脉。 程姨娘蹙眉盯着沈卉宁,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把姜氏给吓出病。 “只是有孕月余,多注意休息便是了。”周舟一句话如惊雷落地,屋里瞬间寂静无声。 姜氏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成亲已经四年,和沈江林关系并不和睦,他一心只宠爱程姨娘,她早就断了有自己孩子的心思,所以她一直把沈卉宁当亲生女儿看待。 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呢。 沈卉宁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这次总算是来得及了。 上一世姜氏并不知自己怀孕,却被污蔑谋害程姨娘,导致她气急攻心,还被沈江林关在祠堂,直到流产了才知自己怀孕。 且那次之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怀孕了。 这一世她总算来得及护着姜氏和她的孩子。 沈老夫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不少,“你有孕了也不知道吗?” 姜氏怔怔地摇头,她不知道啊,她的月事也不太准时,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太太,恭喜您,您接下来可要好好养身子,我可等着你给我生个弟弟呢。”沈卉宁笑道。 “岁岁……”姜氏鼻头一酸,她突然感到后怕。 今日要不是沈卉宁,她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冤屈,可能孩子还会保不住。 程姨娘盯着姜氏的眼神几乎要透出利箭。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沈江林说出休妻的决定,不但被沈卉宁给破坏了,姜氏居然还有孕了。 要是姜氏生下嫡子,那还有她的儿子什么事。 沈老夫人沉声开口,“送太太回松风院,让黄嬷嬷去照顾太太养胎。” 沈江林在恍惚中回过神,他眼色晦涩地看了姜氏一眼。 他一年去姜氏屋里的次数不超过两个手掌,居然还能怀上。 不过也好,若是姜氏能生下嫡子,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程氏……”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看向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其心可诛,念在你为沈家生下一对儿女,可以不将你赶出沈家。” 程姨娘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沈老夫人又说,“送去庄子反省三个月。” “母亲!”沈江林大惊,“这怎么行……” “那就休弃,你自己选。”沈老夫人果断地说。 沈江林看了一眼在无声落泪的程姨娘,“为了耀哥儿日后的名声,望母亲网开一面,就让程氏在月影院禁足,再罚俸禄半年。” “她要是再作妖,到时你若是不将她休弃,那我就替你将她赶出去了。”沈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 没有再理会脸色惨白的程姨娘,沈老夫人对沈卉宁说,“岁岁,我们走吧。” 第5章 沈卉宁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在陆家后院时,她也是这样一宿一宿地失眠,大好年华却如枯萎的花朵迅速颓败。 她以为和陆从文退婚只是一纸婚书的事,没想到会是先帝赐婚。 虽然没有圣旨,但口谕也是旨意。 二十年前,睿文帝膝下无子,决定从子侄中挑选嗣子作为储君。 在长达五年的争夺中,睿文帝……也就是先帝,才在血海中存活下来。 她祖父的身体就是因为替先帝挡过一剑,身体彻底败坏,一场风寒都能让他卧床一个月。 祖父和陆国公爷都有从龙之功。 三年前,祖父因为身体不好,辞去首辅的官职,沈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新帝是个多疑的人,虽然表面看仍然在重用陆家,实际上却处处在掣肘着陆国公爷。 他会愿意看到沈家和陆家联姻吗? 沈卉宁觉得新帝应该不会的。 她的父亲只是礼部侍郎,性子软弱自私,只靠祖父的荫泽才谋得官职,新帝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祖父的门生不少啊!这都是陆国公爷想要的人脉。 沈卉宁猛地坐直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灼亮得仿佛如黑曜石。 她突然觉得要退婚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陆从文除了给宋雅买了铺面,其他为她疯狂的事都还没做。 陆家肯定不愿意退婚。 她的父亲为了得到陆国公爷提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 陆从文现在还矢口否认他对宋雅的感情,她可以帮他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一世,她不愿意跟陆从文有牵扯。 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看着这对狗男女得偿所愿。 她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情深似海是多么恶心。 有了应对的办法,沈卉宁总算能安稳睡下。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陆国公爷携着陆从文登门拜访沈家。 沈江林和姜氏一同来到上房。 “沈兄,都是我这个孙子不懂事,他已然知道错了,今日特意来跟岁岁认错道歉的。”陆国公爷笑着对沈老太爷说。 陆从文垂下头,看起来的确像是认错的样子。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看样子陆家并不是来退婚的。 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姜氏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说,陆二公子前阵子到处寻找一个卖酒娘子是假的,给她买了铺面养着她也没有这回事?” 陆国公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暗诽这个姜氏不知礼数,长辈都没开口,她插什么嘴。 “沈太太,都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能当真。”陆国公爷的语气有些冷。 姜氏撇嘴,“空穴不来风,外面都传了这么多天,陆二公子也没来跟我们岁岁解释一句。” 走到门边听到这话的沈卉宁抿嘴一笑。 她的这位继母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那些名门世家弯弯绕绕说话方式,陆国公爷只怕要被气得在心里暗骂了。 沈老太爷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你跟那位宋姑娘,当真清白?” 陆从文目光坚定清明,“沈老太爷,晚辈可以发誓,与那宋姑娘并无任何私情。” “那你要如何保证,将来与岁岁成婚之后不纳宋氏为妾?”沈老太爷又问。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别恶心我。 昨天沈卉宁嘲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从文俊秀的脸庞沉了沉。 “国公爷,若是二公子心有所属,我们沈家也不会强求无缘的婚事。”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江林瞪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一个低贱的卖酒娘子就跟陆家退婚吗? 陆国公爷今日低头来到沈家,自然是不会同意退婚的。 “沈兄,都是这孩子年轻不懂事,他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见着别人一点疾苦就忍不住要帮忙。”陆国公爷叹息。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岁岁责怪他也是应该的,让他跟岁岁好好道歉。” 他看得出沈卉宁那小姑娘是喜欢自家孙子的,提出退婚不过是以退为进,如今陆家给了她台阶,她应该心中暗喜了。 沈卉宁端庄秀丽的身影缓缓地走进大厅,款款地施礼,艳光炽盛的容貌似乎让周围都随着光亮许多。 “岁岁,到祖母身边来。”沈老夫人朝着孙女招手。 陆从文抬眸看了沈卉宁一眼,才发现她今日似乎更加明妍几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人,自从知道他和沈卉宁有婚约,他就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妻子。 沈卉宁近乎完美,无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大家闺秀典范。 她活得就像写在书上的刻板人物,所以他才会被宋雅的灵动有趣吸引。 “陆二公子是来送退婚书的吗?”沈卉宁眸光流转,声音轻缓。 陆从文神色微僵,他尴尬解释,“昨日是我的错,我不知你会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 沈卉宁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眼底流露出嘲讽。 “你不知我等了你一天,却知道我去春不晚找宋姑娘,甚至不到两刻钟,你就急忙赶来护着她?” “是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陆国公爷并不知还有这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更深。”陆从文皱眉,觉得沈卉宁过于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登门道歉,她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卉宁朝着陆国公爷屈膝一礼,“国公爷,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也只是孽缘,我与陆二公子此生无缘,岁岁不强求。” 陆从文抿紧唇,皱眉盯着沈卉宁,想从她平静的面庞看出她的违心。 沈江林怒站起身,“胡闹,你难道还想退婚?” “难道陆二公子不是来退婚的,昨日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沈卉宁道。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沈江林气得狠狠瞪了沈卉宁一眼。 沈老太爷捂嘴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沈江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夫君,岁岁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姜氏小声说。 “要我说,退婚了才好,免得日后看着丈夫有二心,那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就像她一样,她不希望沈卉宁步她的后尘。 第6章 陆国公爷本来还以为沈卉宁会替陆从文说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要退婚。 姜氏这个搅屎棍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终究不是亲生的,难免考虑会有失偏颇,岁岁,婚姻大事,你还是要自己想清楚的好。”陆国公爷怀疑是姜氏撺掇,沈卉宁才有退婚的念头。 一个继室,怎么可能真心为原配的女儿做打算。 “母亲待我一向视如己出,国公爷莫要误会我母亲。”沈卉宁淡淡地说。 姜氏眼眶一热,感动沈卉宁会这样维护她,还在外人面前称她为母亲。 “岁岁,你是不是真的要退婚?”沈老太爷因为咳嗽,声音更显沙哑。 沈卉宁担心地望着他,很担心他又要为了她跟陆家妥协什么条件。 昨天得知她和陆从文的亲事是先帝口谕所赐,她就清楚,她要退婚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今日陆从文拿来退婚书,只怕也要经历许多波折。 何况她看得分明,陆国公爷不会同意退婚。 有上一世相处的经历,她很了解这个陆国公的心狠手辣和阴险。 如果没有他的威逼利诱,她前世也不会将自己困死在陆家后宅。 “祖父,我想跟陆二公子单独说几句话。”沈卉宁轻声说。 陆国公爷满意地微笑,相信凭他这个孙子的魅力,沈卉宁不会舍得退婚。 小姑娘嘛,脸皮薄是正常的,说退婚估计也只是要给自己挣回脸面。 “阿文,那你跟岁岁去吧。” 沈卉宁朝着众人福了福身,笔直地往外面走去,看都没看陆从文一眼。 陆从文眉目平静清冷跟在她身后。 秋风瑟瑟,尚未入冬,已觉得寒凉。 “你不必对宋姑娘耿耿于怀,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我与她的传言。”陆从文低声开口。 沈卉宁弯唇浅笑,声音说不出的嘲讽和冷意,“陆二公子的意思,是以后会做得更小心,不会让别人发现?” 陆从文的脸色一沉,“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难道非要逼得宋姑娘在上京城无法生存,沈姑娘,我以为你是个善良之人。” “我不是,陆二公子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卉宁冷笑。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别说是宋姑娘,以后什么李姑娘王姑娘,我都容不下。” 陆从文胸腔涌起一团怒火,他以前跟沈卉宁并没有太多来往,原来她贤惠温婉的形象居然是装出来的。 “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亲事是如何来的吗?”沈卉宁淡淡地问。 “先帝口谕,所以,不是你想退婚就能退婚。”陆从文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沈卉宁。 他今日才发现未婚妻与他想象不同,他有些失望。 沈卉宁望着前面波光潋滟的湖面,“那怎么办呢,我只要想到你跟宋雅,便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就算你对她是清白的,宋姑娘对你未必是坦坦荡荡。” “那你究竟想如何?”向来清冷自持的陆从文终于有了不耐烦。 沈卉宁瞥他一眼,比起他的不耐烦,她还更厌恶。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退婚,劳烦请陆二公子克制你的情感,不要跟宋姑娘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你也不想被骂狗男女吧。” 陆从文倒抽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被骂得这样难听,俊脸涨得通红。 “沈卉宁,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他被自己气得胸膛起伏,沈卉宁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退婚的。”陆从文拂袖离开。 再跟沈卉宁说下去,他理智全无。 沈卉宁望着他的背影,清澈明亮的眼眸凝了一层寒冰。 陆国公爷见孙子回来后的脸色不太对,寒暄几句就跟沈老太爷告辞离开了。 …… …… 沈卉宁被沈江林叫去训话,他有听说过陆从文跟卖酒娘子的事,但他并没有觉得多要紧。 男人有些风流韵事不是很正常? 女儿居然还想退婚,而且没有问过他这个当父亲的,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跟陆家退婚,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婆家,简直是胡闹!”沈江林冲着沈卉宁骂道。 沈卉宁没有理会他的责骂,而是将目光投向沈老太爷。 “祖父,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沈卉宁低声说。 “青雀说您昨天半夜咳了许久,今日请周大夫再来给您脉一下。” 如果照着上一世的时间,祖父的身子已经撑不过两年了。 要是祖父无需为陆家耗费心神,是不是能健康长寿。 沈老太爷笑着说,“昨日周大夫才来过,已经开过药了,就不要再劳他总是奔波。” 他抬眸看向沈江林,“岁岁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她若是不想嫁给陆从文,就算舍下我这张老脸进宫求皇上,我也会去的。” 沈卉宁鼻头发酸,差点就落下眼泪,“祖父,您不用为我的事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父亲,陆从文到底有什么不好的,您别听岁岁的,她惯来是任性的……”沈江林急忙叫道。 姜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外面的人都夸岁岁是大家闺秀典范,你这个当父亲的倒好,居然说她任性,岁岁到底哪里任性了?” “哼,没有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比不得那些有亲娘的,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傻子哄得团团转。” 沈江林反应慢了半拍,才发觉自己就是姜氏口中的傻子。 “你、你好歹是主母,怎么说话做事一点形象都没有,你看看哪家主母会翻白眼的。”沈江林气得骂道。 “我当然比不得你的程姨娘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要不是昨天我运气好,说不定被害的就是我的孩子了。”姜氏哼道。 “太太,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沈卉宁道。 “对,呸呸呸,送子观音菩萨,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见怪。”姜氏忙朝着上空拜了拜。 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 虽然姜氏有时候言行举止的确不够端庄,但胜在她没有坏心,而且对岁岁也是真心疼爱。 就是有时候太耿直了,总是被程姨娘压着一头。 这次要不是岁岁及时回来,她又要被冤枉害得程姨娘小产。 不过,好在姜氏如今也有身孕了,平平安安生下嫡子,有他们在,程姨娘在这后院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第7章 沈江林还有很多不满,但老太爷已经露出疲倦。 老夫人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母亲,我送您回松风院。”沈卉宁上前搀扶着姜氏的手。 姜氏受宠若惊,望着沈卉宁漂亮的脸蛋有些回不过神。 “哦,哦,好啊。” 她是把沈卉宁当亲生女儿疼爱了,但她嫁进门三年也看得出,沈卉宁对她恭敬有加,但亲近不足,毕竟不是亲生母女。 这两日是怎么了,她感到沈卉宁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简直像真的母女似的。 “母亲,虽然程姨娘被禁足,但也就三个月,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要诸事小心。”沈卉宁低声地说着。 她就怕等程姨娘出来,又要想方设法害了姜氏的孩子。 程姨娘的手段高明,总能哄得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还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三人。 她是不指望父亲能够护着姜氏的。 “放心,老夫人又给我拨了两个得力的丫环,我把松风院防得跟铁桶似的。”姜氏说。 沈卉宁沉默了片刻,“怡姐儿和耀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提到程姨娘的一对儿女,姜氏眼中露出不喜,“他们去给程家老爷子祝寿,算一算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沈思怡简直就是就是第二个程姨娘,小小年纪心机狡诈。 姜氏刚进门时,还没太防备两个小孩,后来被他们陷害几次,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其实姜氏刚嫁给沈江林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段和睦的日子,只是后来沈思怡看到姜氏总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上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沈江林以为姜氏苛待儿女,对她就生了厌恶。 就算后来知道误会姜氏,他每次留宿松风院,沈思怡和沈明耀总会弄出些动静,把他给引回月影院。 要是沈思怡回来知道姜氏有身孕,以沈卉宁对这个庶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思怡看似不谙世事天真甜美,实则面善心恶,且锱铢必较,阴险得很。 至于沈明耀,那就是一个被程姨娘宠坏的混世魔王,既恶毒又愚蠢,长大后在外面欺男霸女的。 几次还借着陆家的名头闹事,让她在陆家丢尽脸面,更加在陆从文面前抬不起头。 一想到前世重重,沈卉宁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要不是二叔把他的孩子教得明白事理,只怕沈家在几年后就要彻底败在沈江林父子手中。 “太太,您不仅要小心程姨娘。”沈卉宁说。 姜氏狐疑地看着她,“岁岁,你是不是被怡姐儿姐弟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沈卉宁将手轻轻放在姜氏的小腹上,“太太,我很期待您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我也喜欢。” 姜氏笑起来,“好。” “对了,绣房把明日要赴宴的衣裳送来了,你跟我去试试。” “赴宴?”沈卉宁一愣。 姜氏说,“你忘记了,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呀,你可以去陪好友相聚了。” 曲老夫人的寿宴! 沈卉宁想起来了,在这个寿宴上,还改变了她最好的朋友曲映荞的命运。 …… …… 曲家是名门望族,说上京城的门阀之首,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就是出自曲家。 今日是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府中悬灯结彩,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通衢越巷,各世交公侯诰命早早就登门祝贺。 沈老夫人带着姜氏和沈卉宁进入后院。 望着曲家极致奢华,送寿礼者络绎不绝,钟鸣鼎盛的热闹,与后来全族入罪,死伤无数,众人落井下石的落魄截然不同。 沈卉宁的心无比沉重。 曲映荞是为她出头得罪陆从文,后面被陆从文清算不假,但恐怕也有权势太盛的嫌疑。 宫里那位是个疑心重的。 “岁岁,你总算来了。”穿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少女欢快地朝着沈卉宁走来。 少女柔柔细细的肌肤在阳光下莹润白皙,双眸闪烁如星,脸上是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天真烂漫笑容,那么娇俏,那么美丽。 她久违的,让她愧疚到骨子里的好友啊。 “见过沈老夫人,沈大夫人。”曲映荞笑盈盈地行礼。 “荞儿。”才刚开口,沈卉宁的喉咙已经像塞住棉花。 曲映荞亲昵地抱住沈卉宁的胳膊,看她眼眶红红的,她心疼地说,“受委屈也不来找我,你真是把我当外人。” 沈卉宁知道曲映荞误会了,可她这时又不能说太多。 “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妹。” 曲映荞捏了捏沈卉宁的嫩脸颊:“行了,姐姐今天就替你出一口气。” 沈卉宁心头一紧:“你别为难宋雅。” “啧,你怎么还护着她,你啊,是不是怕陆从文生气,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以后要被陆从文死死捏在手里。”曲映荞没好气地说。 姜氏听到这话,跟着点头,“岁岁,曲姑娘说得对。” 沈老夫人低声说,“岁岁,先去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映荞挽着沈卉宁的手,“老夫人,请这边来。” 大厅外面,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其中礼部奉旨送来的金寿星和金如意尤为醒目。 放眼整个上京城,哪家老夫人过寿辰能有如此殊荣。 沈卉宁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陆从文和宋雅的传言沸沸扬扬,谁都想不明白,矜贵清冷的国公府嫡公子怎么看上一个卖酒女子,他的未婚妻可是大家闺秀。 “老夫人,祝您如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曲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卉宁,“我们岁岁似乎又长高了,如此般般入画,娴雅秀丽,非寻常人能比。” “岁岁担不起老夫人的谬赞。”沈卉宁脸颊微红,知道曲老夫人是在为她做脸。 “是呀,沈姑娘如此秀外慧中,岂是外头小门小户的贱婢可比的。”下头有夫人跟着应话。 曲老夫人只是笑着握住沈卉宁的手,“和荞儿去外头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说的话,你们要嫌闷的。” 沈卉宁笑说,“我喜欢听您说话。” “哎哟,我的岁岁啊,祖母都快把你当亲孙子了,你再甜言蜜语,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孙女了。”曲映荞笑嘻嘻地说。 转身出去的时候,沈卉宁看到坐在一侧的陆老夫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差点就要如同上一世那般,低眉顺耳地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陆老夫人板着一张脸,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她似乎在等着沈卉宁过去行礼。 但沈卉宁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第8章 站在陆老夫人后面的豆蔻少女不悦地嘟囔着:“祖母,您瞧,她居然都不来给您请安,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她是在气你二哥,以前没看出她还有这么大的心气儿。”陆老夫人低声说。 陆嫣撇了撇嘴,她觉得沈卉宁能够跟二哥订婚已经是极大的福分,放眼整个上京城,想要嫁给她二哥的女子都能在城墙绕一圈了。 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们陆家摆脸色。 “祖母,她这样的,以后进门岂不是更摆谱。”陆嫣说。 她一向不喜欢沈卉宁。 “你跟她年纪相仿好说话,去劝一劝她,陆家自是看不上那姓宋的,让她不必放在心上,适可而止,别让两家太难堪了。”陆老夫人说。 像今日这种只奉承曲老夫人,却对她置若罔闻的态度,着实让陆老夫人觉得丢了脸面。 陆嫣眼睛一亮,刚才她看到沈卉宁头上的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很喜欢。 像以前一样,只要她开口,沈卉宁肯定会送给她的。 “是,祖母。” 她出了大厅,就找下人询问曲映荞和沈卉宁的去向。 沈卉宁被曲映荞带着来到花园跟其他贵女一起玩投壶。 只是,沈卉宁心不在焉,她知道宋雅也会在这里出现,是曲映荞故意要她送酒过来的,她要宋雅看一看她们望族世家与她平民百姓的差距。 想要警告宋雅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接近陆从文。 宋雅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觉得在曲家寿宴受了侮辱,从此不肯再见陆从文,誓要跟陆从文撇清关系。 陆从文虽然没有立刻出面维护宋雅,却因为这件事记恨曲映荞。 后来更是找了各种罪名弹劾曲家,导致曲家彻底垮台,曲老夫人受不住刺激当场去世,曲家其他人被流放南岭。 曲映荞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也被迫嫁给一个鳏夫,被那鳏夫折腾人不像人,最后投缳自尽。 这件事是沈卉宁上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她也是因为曲映荞这件事,终日郁郁寡欢。 她不能让曲映荞继续为她挡在前面了。 “姑娘,您订的酒送来了。”这时,丫环进来给曲映荞回话。 曲映荞把玩着手中的箭,嘴角弯起甜甜的笑,“那就送到这里来,我请大家喝酒。” “映荞,我可知道你们曲家藏了不少好酒,你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品尝,还专门从外面买些便宜货色,要是不好喝,我们饶不了你。” 说话的是永嘉郡主,她跟曲映荞是表姐妹。 曲映荞星眸扫了一眼花园入口,笑盈盈地道,“表姐你别误会我,我挑的是最近上京城最有名声的春不晚,想来酒是不错的。” “嗤。”永嘉郡主不屑地轻嗤。 “靠下作手段开起来的铺子,那酒水配入我们的口吗?” 沈卉宁抬头就看到宋雅站在入口处,把她们嘲笑鄙夷的话都听进去了。 那张清秀的脸庞此时煞白煞白的。 “快点啊,我们姑娘还等着你的酒呢。”丫环见宋雅停下脚步,不悦地呵斥。 宋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卉宁。 她就奇怪,这种名门望族怎么会看上她一间小酒铺的酒。 原来是沈卉宁故意要羞辱她。 “这就是陆从文看上的?也不怎样嘛,还不如我们家的三等丫环生得好。”永嘉郡主眼尾一扫,连正眼都不屑看过去,丝毫不给宋雅的脸面,已经开口嘲讽。 宋雅提着酒坛,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用力地挺直腰板,想要在这些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面前留住属于她的尊严。 “曲姑娘,您要的酒,我已经送来了。”宋雅放下酒坛,“我的酒的确不是很名贵,却是我亲手酿造出来的。” “我的出身的确比不上你们,可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什么丢脸的,你们不必羞辱我,我并不觉得比你们差多少。” 她们是有好的出身才能趾高气扬,如果像她一样是平民,像沈卉宁这样的,过得还不如她呢。 曲映荞挑了挑眉,她轻笑出声,“秀芝,试一试她的酒。” 宋雅听到曲映荞叫出一个名字和她一样的丫环,她的眼眶倏地发红。 只见那小丫环上前打开酒坛,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随即皱眉吐在绢帕上。 “姑娘,这酒入口粗涩,不适合诸位姑娘。” “听到没有,要不是你借着陆从文的名头在外面卖酒,谁会去买你的酒。”曲映荞说,“几句实话就是羞辱你,你的尊严真值钱。” 宋雅眼眸蓄着水雾,将目光投向沈卉宁,“沈姑娘,我那日已经跟你解释过,我跟陆二公子是清白的,何必再来试探我?” 这一幕跟上一世真是一模一样,大家嫌弃她的酒,她便认为是沈卉宁在羞辱试探她。 那时候沈卉宁为了彰显宽容大度,为了陆从文的面子,还在好友面前维护宋雅。 现在回想,她简直像是在背刺曲映荞。 就算曲映荞做得再不好,那也是为了她出头。 “你与陆从文之间是否清白,与我无关。”沈卉宁淡淡地说。 “今日我们出银子买了你的酒,是你的酒不行,难道还不能让别人批评几句了?” 宋雅惨淡一笑,“沈姑娘,你究竟要我如何做才肯放过我?” 曲映荞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沈卉宁拉住曲映荞的手,这是她和宋雅的恩怨,不该让曲映荞为她出头。 “你知道陆从文有未婚妻吗?”沈卉宁冷淡看着宋雅问。 宋雅的脸色微微一变,“我……我不知道……” “沈姑娘,听说你要跟陆二公子退婚,请你不要因为我误会他,你要打要杀,我都随你。” 宋雅在她面前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 “我跟你认错,春不晚我也还给你,沈姑娘,我愿意离开上京城。” “陆二公子真的是好人,他只是想帮我而已。” 沈卉宁目光清凌凌地盯着宋雅,“这么说,你真的如陆从文所说,只是她的学生了?” “陆二公子是教过我认字,但是……” “既然如此,那应该为你们办个拜师宴啊,这样一来,上京城便不会有人误会,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你们了。” 沈卉宁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你说是不是啊,陆二公子。” 第9章 陆从文一身月牙白锦袍立在入口处,身姿如芝兰玉树,一如既往矜贵无双惹人侧目。 他的目光饱含几分谴责和不悦地看着沈卉宁。 似乎很不满沈卉宁当着这么多人给宋雅难堪。 “沈卉宁,你太过分了。”陆从文身后的陆嫣先跳出来,上前一把将宋雅扶了起来。 “宋姑娘也是身世清白人家,你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吗?只是因为她跟我二哥多说几句话,你便这般容不下她,那以后你进门了,我二哥身边岂不是连个丫环都不能有了。” 陆嫣冲着沈卉宁一顿指责,将宋雅护在自己的身后。 沈卉宁一直知道陆嫣不聪明,就是没想过原来这么蠢。 “宋姑娘,我是如何羞辱你的?”沈卉宁目光淡淡地看向陆嫣询问。 宋雅倔强地抿紧唇,一颗晶莹的泪水凝在眼睫上。 “是我让你来送酒的吗?”沈卉宁稳。 “谁不知道你跟曲映荞的关系,她做的跟你做的,有何区别。”陆嫣哼道。 沈卉宁又是轻笑,“宋姑娘打开门做生意,难道别人还不能在她的酒铺买酒了,不过一句酒不好喝就下跪说是在羞辱她,陆姑娘,是不是你们陆家的铺子格外金贵些,别人说不得啊?” “那还不如别开什么酒馆了,带回去娇养着不好吗?”曲映荞轻笑一声。 “把酒倒出来,请陆姑娘尝尝,到底是这酒有问题,还是我们故意刁难人。”沈卉宁说。 早有机灵的丫环将两个酒坛的酒全都倒了出来。 不但递给陆嫣和陆从文,连周围看热闹的世家贵女和少爷们都没错过。 “够了,沈卉宁,别闹了。”陆从文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 沈卉宁抬眸扫了一个冷淡的眼神过去。 “你们兄妹对宋姑娘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陆从文闻言皱眉,他并没有要偏袒宋雅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沈卉宁跟陆嫣闹僵。 “陆姑娘,怎么不喝,难道你也觉得这酒不配入你的嘴?”曲映荞轻蔑地说。 “喝就喝。”陆嫣心想她二哥如此高要求的人都能喝得下宋雅的酒,那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瞬间瞠大眼睛看向宋雅。 噗! 陆嫣将酒吐了出来,脸上的嫌弃没有丝毫掩饰。 沈卉宁似笑非笑,“陆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羞辱宋姑娘,就算再难喝,看在你二哥的份上,你也不能就这么吐出来啊。” 宋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周围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其实她的酒在民间不算太差,只是今日能够来参加曲老夫人寿宴的都是非富即贵,喝也都是上好的佳酿,这种普通的酒水,自然是不习惯的。 “就算……就算是酒不好喝,你也不能让她给你下跪。”陆嫣嘴硬地叫道。 上一世她在曲映荞为难之前就维护宋雅了,可在宋雅和陆从文眼中,还是她太过盛气凌人。 这次她不盛气凌人一次,哪对得起宋雅这精湛的演技。 “她自己的膝盖软喜欢下跪,与我有什么关系?”沈卉宁说,“又不是我按着她的头下跪的。” “就是不知道陆姑娘何时认识这个卖酒女的,该不会你们陆家早就认可她的身份,唯独我不知道?” “早知道如此,那我就更应该让贤,不能挡着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姻缘。” 宋雅咬了咬唇,又想屈膝跪下来,“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陆从文托住她的手,“不必跪她,你并没有错。” 曲映荞和永嘉郡主挑眉看向陆从文。 “这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了?”曲映荞冷声,她其实担心陆从文这么护着宋雅,以后岁岁嫁给他,岂不是要被冷落。 “沈卉宁,我跟你解释过了,你若不信,那是你的事,不要为难无辜的人。”陆从文冷眼看着沈卉宁,对于她这么咄咄逼人对待宋雅感到厌烦。 “我不为难无辜的人。”沈卉宁含笑说。 “陆从文,你还真是挺恶心人的,一边求着沈家不要退婚,一边跟你这个学生暧昧缠绵,你把我沈家当什么了?” 陆从文脸色一沉,“沈卉宁!” 啪—— 沈卉宁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今日你挡着这么多人为了这个贱婢落我沈家的脸面,你真以为我沈卉宁非你不嫁,就你们这恶心人的做派,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陆嫣尖叫,“沈卉宁,你居然敢打我二哥。” 沈卉宁从丫环手里拿过绢帕,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手指都擦干净。 “带着你的卖酒女滚,不要在这里扰了曲老夫人的寿宴。”沈卉宁冷冷地说。 陆从文薄唇紧抿,俊美白皙的脸庞上巴掌印犹为醒目,“今日你把陆家跟沈家所有的情分打掉了,沈卉宁,你不要后悔。” 沈卉宁最后悔的就是给他陆从文太多纵容了。 陆从文牵起宋雅的手,“宋姑娘,我送你离开。” 转身,才发现周围的宾客不少,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站在垂花门外临渊而立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直身四爪飞鱼纹曳撒官服,衬得他身材颀长笔直,五官英俊凌厉,一双乌黑的眸子沉如深潭。 众人一下子认出他的身份,不自觉地离他几步远。 这位就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镇抚司指挥使,陆家的庶长子,陆湛生。 传言他深得帝心,杀伐果断,为皇上办了不少辛秘案件,其手段冷酷无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卉宁有些微愣,刚才只顾着拉仇恨,竟没注意到这位煞星的出现。 她对陆湛生并不熟悉,但她却永远记得,当她在陆家无人可依,绝望无助的时候,陆湛生曾经帮了她一次。 只可惜…… 陆湛生的命太短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陆湛生活多几年,那陆家基本就没有陆从文什么事了。 “陆指挥使,你……有事吗?”曲映荞有些怕陆湛生,双手紧紧抓着沈卉宁,咽了咽口水询问。 陆湛生的视线在沈卉宁身上一闪而过,“本官护送太后娘娘出宫到此,路过罢了。” “太、太后娘娘?”陆嫣结结巴巴,她脸色发白地看向陆从文。 陆从文目光微冷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大哥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刚好看了精彩部分。”陆湛生薄唇勾了勾。 陆从文心头一沉,这么说,太后娘娘也看到了…… 第10章 沈卉宁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也会出宫看望曲老夫人,只是,她上一世竟没发现护送太后来曲家的人居然是陆湛生。 “既然太后娘娘驾到,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永嘉郡主开口说。 话才刚落下,就见一个宫女踩着碎步走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太后娘娘传诸位公子姑娘前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方才已经将花园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只是没有声张,悄无声息从另一边的路去了寿安堂。 “宋姑娘,你先回去吧。”陆从文温声对宋雅说。 这时,宫人却开口,“太后也召见宋家娘子了。” 陆从文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沈卉宁,你虚伪的端庄面目这下维持不了,太后娘娘肯定把你的嚣张跋扈都看在眼里了,你完蛋了。”陆嫣得意洋洋。 “我只听说过歹笋出好竹,今日倒是第一次看到好笋出了这么一支歹竹的,长见识了。”沈卉宁望着陆嫣叹息。 且不说陆湛生和陆从文两兄弟在各自领域都是能力优秀的人才,陆家其他姑娘少爷,哪个都没陆嫣蠢得明明白白。 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让曲老夫人的寿宴更添一层荣耀。 陆老夫人心里颇有些酸溜溜,行礼之后,就安静坐下不言不语,只竖着耳朵听太后说话。 “刚才经过花园,看到好几个孩子都在,哀家最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太后笑着说。 “那就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您请安。”曲老夫人和太后之间很是亲昵。 曲老夫人是太后的嫂子,她们在没出阁前就是手帕之交。 这次趁着曲老夫人寿辰,太后就想出宫回娘家再看一看,毕竟到她们这个岁数,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 就是没想到刚进曲家就见到一出好戏。 她还特意让身边的人不得声张,她才能完整地看到事情始末。 “哀家好像记得沈家姑娘是跟陆家有婚约的吧?”太后突然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撇嘴的动作还没完全收回,就被太后侧眸看过来,她讪讪应道,“回太后,还没过定呢,只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 “哦?”太后闻言一笑,“方才哀家瞧见陆大人很是维护一个小姑娘,想必那就是陆家姑娘了,生得却是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 这形容词放在沈卉宁身上似乎不太适合。 谁见了沈卉宁都只觉得她生得艳光炽盛,明妍动人。 陆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可不就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么。 有娘生没娘养的,能好到哪里。 这时,门口传来丫环的禀报声,窸窣声中,几个年轻灵动的姑娘先出现。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沈卉宁的脸上,如此昳丽如花的容貌,怎么会是小家碧玉呢。 紧随着,陆家兄妹出现,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肩膀微缩,面容惶恐的年轻女子。 那是谁?如此面生,看不出是哪家的姑娘。 “拜见太后娘娘。”众人仪态端庄地跪下行礼。 宋雅不熟悉礼仪,只能照着别人做,她心里更是紧张害怕,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贵人。 特别是坐在上面的太后娘娘,那是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激动兴奋。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坐在这样的宴席上,该有多风光。 “你就是沈家嫡女,来,上前让哀家看一看。”太后朝着宋雅招手,把她当成沈卉宁。 正要往前走两步的沈卉宁愣住,回头看向表情无法控制惊喜的宋雅。 “太后娘娘,这位才是岁岁。”曲老夫人含笑着解释。 “哀家刚才瞧见陆侍中郎对那位小姑娘多有维护,还以为她就是沈家嫡女。”太后诧异地说。 众人这才明白,太后口中小家碧玉的姑娘并不是在说沈卉宁,而是那位面生的女子。 沈卉宁屈膝一礼,“回太后娘娘,那位是宋姑娘,她是陆二公子的……学生。” 轰—— 一股难堪的羞耻从脚底只窜到陆从文的脸上,他有些愤然地看向沈卉宁。 “回太后娘娘,臣只是指点宋姑娘写字,并非什么学生。”陆从文急忙开口解释。 他直觉让他必须开口撇清关系,不能让众人认为他和宋雅是师生关系。 那只会让他以后的处境更艰难。 宋雅也跟着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太后娘娘,民女自知身份低贱,绝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沈姑娘觉得民女碍眼,民女……民女愿意以死证清白。” 陆从文立刻拉住要去撞柱子的宋雅,“宋姑娘,此事与你无关,太后娘娘端正严明,绝不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倒是我误会了。”沈卉宁勉强一笑,眼尾泛着红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曲映荞冷笑,“都到这个时候,陆二你还袒护着外头的红颜知己,到底有没有把岁岁当未婚妻看待?” “还有你,今日是我祖母寿宴,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这么大好日子,你要寻死觅活的,添什么晦气。” 沈卉宁白皙如玉的面庞落下两行清泪,她趁着无人瞧见抹去泪水。 “太后娘娘,臣女恳请太后娘娘为我和陆二公子解除婚约,有情人终成眷属,臣女不愿意成为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阻碍,愿意成全他们的一片真情。”沈卉宁跪了下来,恳切地求着。 众人一片哗然。 沈卉宁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和陆从文退婚? 她疯了吗?脑子不清醒了。 陆老夫人神情一变,“沈卉宁,你胡吣什么。” “与其日后互相埋怨,不如我退出成全有情人。”沈卉宁没有理会陆老夫人,再次磕头求太后做主。 先帝口谕的婚约,自然只有太后能够解除。 她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会到曲家,本来就打算在今日求太后为她退婚,没想到陆从文和宋雅给她递来这么好的梯子。 陆从文袒护宋雅的行为已经众所周知,她直言他们是师生,即便陆从文不肯承认,日后他们在一起,别人也会觉得膈应。 沈卉宁就想看看,这一世陆从文和宋雅还能不能被外人称赞一声不羡鸳鸯不羡仙。 第11章 太后打量着沈卉宁,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点的不甘愿。 可是没有。 那双清澈乌亮的眼睛沉静无波,看来是早就存了退婚的心思。 太后又看向沈老夫人,竟也只是目光怜惜望着孙女,没有丝毫的不悦和谴责。 看来沈家是不想要和陆家结亲的。 “既然如此,哀家……” “老夫人!” 太后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声惊呼给打断了。 只见陆老夫人双眼紧闭,脸色铁青,竟是已经晕倒不省人事。 “沈卉宁,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我祖母给气晕过去了。”陆嫣气得跺脚,指着沈卉宁谴责。 “难道气晕陆老夫人的不是你们兄妹吗?你们家做出这么恶心的事,还不让人退亲啊。”曲映荞冷嗤一声。 谁也别想给岁岁随便安个罪名。 陆从文目光冰冷地扫过曲映荞,随后又看向沈卉宁,“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满意了吗?” 沈卉宁垂眸道,“可见我们两家确实不适合结为亲家。” “快把陆老夫人扶下去,去请御医。”曲老夫人开口。 她一点都没有慌乱,依旧招呼着众人入座,刚才她看得分明,陆老夫人晕倒之前还掐了身边的人一把,一看就是假晕的。 沈卉宁这时候却不好再提退婚的事。 不过,她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说出来,相信很快就会传到宫里的。 曲老夫人临危不乱地稳住全场的喧哗,其实有不少人已经看出端倪,知道这是陆老夫人故意装晕,不想太后当众说出退婚的口谕。 沈卉宁乖巧地在祖母后面站着,一点小风波就这么平息过去。 寿宴将要结束,太后启程回宫。 她朝着沈卉宁招手,“你今日所言,可会后悔?” 沈卉宁跪下一礼,“回太后的话,臣女此生不悔。” 她最后悔的是嫁给陆从文,在陆家后院被磋磨了一生,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上一世太后也见到她在曲家发生的事,只是那时她维护宋雅,太后虽然不赞同她的做法,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毕竟这是他人的人生。 这还是后来她听祖母临终前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她曾经有过改变命运的机会,是她错过了。 太后温和地让她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背,“哀家知道了。” 沈卉宁随着祖母一起送太后到大门。 陆湛生单手持着绣春刀立在凤辇旁边,沈卉宁悄悄地打量过去。 却落入一双幽如深渊的眸子中。 他在看她。 沈卉宁心头猛地一紧,假装不经意地收回视线。 这男人的眼神除了犀利可怕,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充满侵略的气势。 她不敢与他对视。 “恭送太后娘娘。” …… …… 陆老夫人回到家里,立刻就精神了。 “那沈卉宁简直目无尊长,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还在堂上坐着呢,她居然就开口跟太后求退婚!”陆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退婚!她沈卉宁休想再入我陆家的门。” “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不祥贱婢,竟也敢给我国公府脸色。” “气死我了。” 陆国公沉着脸坐在一旁,他没有听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咒骂,而是目光严厉地盯着陆从文。 “你在曲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卖酒女,给沈卉宁难堪了?” 陆从文低下头,“祖父,此事与宋姑娘无关,实在是……沈卉宁狡诈蛮横,孙儿才劝了几句。” “外面已经传得风生水起,你还要上赶着落实流言!就算你真的喜欢姓宋的女子,难道不能等沈卉宁过门之后再纳为妾室吗?”陆国公爷暴怒。 陆大爷对儿子打了个眼色,让他不要顶嘴,先认错再说。 “祖父,既然沈卉宁想退婚,我们便把信物都退了吧。”陆从文皱眉道。 陆国公爷怒道,“你这辈子必须娶沈卉宁!” 新帝忌惮世勋贵族,这些年来,他们的权势日渐旁落,沈老太爷以前是首辅,他的门生遍布天下。 只要陆从文成为沈家女婿,沈老太爷暗藏的势力就归陆从文所用了。 陆国公爷要的是沈家不为人知的最大的财富。 “那姓宋的女子呢?”陆老太爷问。 “祖父,您想做什么?”陆从文警惕起来,他已经让宋雅先回春不晚了。 陆国公爷说,“送她离开上京,等你和沈卉宁成亲了,再接他回来,文儿,这是我对你最大的让步了。”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宋雅为妾啊。 他真的只是同情她,想要帮一帮她而已。 “除非你想要另外一种的结果。”陆国公爷强势地说。 陆从文低下头,“祖父,我会办妥的。” 他平顺坦荡的十八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丢脸,他的人生本来该像纯净高洁的白布,如今却多了一抹浓墨,再也洗不掉了。 只是因为他帮了宋雅,沈卉宁居然恨他至此,恨得想要毁掉他整个人生。 所有人都在叫他远离宋雅,可宋雅又做错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越矩勾引过他,他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陆从文心底生出抵触,似乎别人越是反对,他越是烦躁。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春不晚的门前。 屋檐下燃着一盏油灯,照出春不晚三个大字。 那还是他写的。 宋雅正在店里忙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她已经要准备关门了。 “陆、陆二公子?”宋雅一愣,看到对面的陆从文。 陆从文走下马车,“给我温一壶酒。” 宋雅咬了咬唇,到屋后将独属于陆从文的酒拿出来,静静地看他连喝了三杯。 “陆二公子是要来让我离开上京城的吗?”宋雅声音藏着哽咽。 陆从文抬头望着她,微弱的光芒照射在她面庞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染上湿意的眼睫投射出一圈光晕在脸庞上,红润的唇瓣紧咬着,显得更加红润欲滴。 他神差鬼使地伸出手触碰她的唇,“别咬,出血了。” “二公子……”宋雅开口,舌尖扫过他温润的指腹。 两人都震了一下。 陆从文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猛地起身。 宋雅扑上去抱住他,“二公子,我不想离开你。” 陆从文僵了一下,她的泪水浸湿他的胸襟,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脑子浑浑噩噩,像是醉得厉害了。 “好。” 第12章 曲老夫人的寿宴过后,沈卉宁通宵做了一副长寿刺绣抹额。 第二天就来给曲老夫人赔罪了。 “昨日是您的寿礼,却因为我的莽撞算计多了波折,不敢求老夫人原谅,老夫人若是打骂我几句,我……我……”沈卉宁愧疚地低下头。 昨天回去,她被祖母叫回房间说了一顿。 虽没有言辞犀利骂她,但细细剥开讲解,令沈卉宁惊出一身汗,才知昨日她太冲动,太自作聪明了。 她自持有前世记忆,在寿宴上抓住时机让太后见到陆从文维护宋雅,再趁机提出退婚。 这一切的确是顺利,却忘记了那是曲老夫人的寿礼。 太后和曲老夫人都是何等精明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她是真的感到愧疚。 曲老夫人对她是真心疼爱的,她却枉顾长辈的寿礼,只为自己盘算。 曲映荞这会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一旁替沈卉宁干着急。 “岁岁,来。”曲老夫人招了招手,让沈卉宁到她身边。 沈卉宁脸颊上还有泪痕未干。 她来到曲老夫人的身边,愧疚不安得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老人家。 “昨日你的确是冲动了些,不过,我并没有生气你的做法,你能够如此果断提出退婚,反倒让人欣赏,陆家那小子对你不尊重,你若是优柔寡断,委曲求全,那真是谁也帮不了你。”曲老夫人说。 活了大半辈子,成亲之后,夫君要是心中有别人,那一辈子都是煎熬。 一时的冲动和算计,和后半生比起来又算什么。 曲老夫人对晚辈是宽容的,所以并没有责怪沈卉宁。 但沈卉宁今日亲自来赔罪,而且一看她眼下的青黑就知道是整宿都没睡好。 “寿礼每年都有,你的人生大事只有一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我的孙女了,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这种小事。”曲老夫人说。 “你这个抹额我就收下了,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曲老夫人的声音温和亲切,听得沈卉宁又是一阵心酸。 想到曲家以后的命运,她只恨不得自己有天大的能耐能够帮曲家度过此劫。 “好了,好了,你再哭下去,别人都要以为是我欺负你了。”曲映荞上前拉着沈卉宁的手。 “老夫人,多谢您,我……我便是不愿意看到以后自己的夫君把别人放心尖上才要退婚的。”沈卉宁低声说。 她这么好,这么优秀,为何要对陆从文这样凉薄之人卑微逢迎。 不,陆从文不是凉薄无情,他只是独将宋雅放在心里罢了。 曲老夫人说,“太后知道你心意已决,会酌情考虑你和陆家的亲事。” 有了这句话,沈卉宁的心才安了一半。 只要宫里同意,陆家就算再不愿意,那也得退婚。 …… …… 慈宁宫。 太后和皇上用过午膳,母子二人正闲聊。 于是便说到昨日在曲府发生的小插曲。 雍朝的这位玄帝年近不惑,从小励精图治,刻苦学习,登基之后更是兢兢业业,不曾怠慢国事,在百官和百姓眼中,是难得的皇帝。 但是他也有帝王者惯有的多疑和深沉。 “看不出陆大人还是个多情的。”玄帝淡淡一笑。 平时看陆从文不拘言笑,还以为是个冷情冷性的人。 “只是陆国公最近经常与世勋贵族走动,几次上奏要朕立储。”玄帝的语气多了几分的不悦。 雍朝如今有五位皇子六位公主。 其中只有五皇子和永宁公主是皇后所出,五皇子今年只有六岁,大皇子是贤妃所出,今年十八岁,正在西南军营随军守护边境,其他的三位皇子都是姚贵妃生的。 本来立嫡为储是天经地义,但五皇子年纪还小,而二皇子三皇子都已经开始在朝堂当差,其中二皇子聪慧勤勉,又是玄帝亲自教养,深得玄帝的喜欢。 朝堂大臣不知不觉就站队了,以陆国公为首的,想要尽快立五皇子为储君,免得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 玄帝在立储的事上一直没有表态,任由朝堂波云诡谲,各派明争暗斗。 但他很是厌恶陆国公越来越不掩饰的张狂。 太后叹息一声,“皇上正值壮年,立储一事并不着急,陆国公也是太心急了。” “只是……陆国公好歹是跟着父皇出生入死,天下皆知他有从龙之功,陆家的体面还是要给的。”玄帝淡淡地说。 “沈首辅当年跟在先帝身边也是功不可没。”太后道。 玄帝点头,“是啊,沈老大人急流勇退,朕不能再让他寒心啊。” “皇上似乎已经有所定夺?”太后含笑问。 “朕记得父皇当初口谕赐婚的时候,并没有言明要沈家嫡女嫁给陆家的哪个儿郎。”玄帝缓缓地道。 太后神色一凛,“皇上,陆家如今与沈卉宁适婚的只有陆从文和……陆湛生。” “陆湛生万万不可。” 玄帝笑:“陆指挥使尚未成亲,今年也有二十了,与沈卉宁正是般配。” 可陆湛生是庶出的,而且母不详,三岁的时候才被陆大爷抱回来,说是外室所出,那外室早已经死了。 要不是陆湛生争气有出息成了镇抚司的指挥使,只怕还没知道陆家还有他这位庶长子的存在。 和陆从文相比,陆湛生的出身根本配不上沈卉宁。 “朕亲自赐婚,天下人谁敢说陆湛生配不上沈家嫡女。”玄帝淡淡地说。 太后听到这话,便知皇帝心意已决,无论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顿时有些后悔,早知会让沈卉宁嫁给陆湛生,还不如…… 不知她这是帮了沈卉宁,还是害了她。 一顿晚膳吃得没滋没味,等玄帝离开慈宁宫,太后也疲惫地靠着大迎枕。 “太后娘娘是有哪里不适?”贴身嬷嬷上前,关心看着太后。 “哀家只是累了。”太后说,“皇上越来越忌惮曲家了。” 皇上不喜陆国公逼他立储,并不是因为五皇子太年幼,而是因为五皇子姓曲。 贴身嬷嬷疑惑了,今天皇上和太后的谈话,有提到曲家吗? 主子们的说话真是越来越高深了。 第13章 陆老夫人在家里气了两天还没等到沈卉宁上门请罪,她按捺不住了。 “去,去把沈卉宁给我叫来,这么多年了,她眼巴巴地等着嫁给文哥儿,如今冒出个宋小娘子,她就敢跟我们陆家摆架子了。” “就是,她拿什么乔,哪家儿郎屋里没有几个丫环伺候的,她还没进门就拈酸吃醋,以后文哥儿哪有好日子。”陆二太太说。 陆大太太蹙了蹙眉,“二弟妹,沈卉宁到底是沈家嫡女,本就心高气傲,被一个卖酒女如此羞辱,有几分气性也是正常。” “大嫂,她以后是要进门给你当儿媳妇的,气性太高,你这个婆母不好当,还不如趁早敲打敲打,你才能享福。”陆二太太道。 陆大太太端起茶盏抿了抿,“沈卉宁能干些才好,进门之后可以替我管家,到时候就不必麻烦二弟妹了。” 陆二太太的脸色僵了僵,因为陆大太太身体不是很好,平时又不爱管理庶务,所以就让陆二太太帮忙管家。 这些年陆二太太是捞不少好处,她最不想要的就是沈卉宁进门之后,她得交出管家大权。 最好沈卉宁跟陆大太太一样,都是个没用的。 陆嫣自告奋勇:“祖母,我去把沈卉宁给带来。” 她信心满满,认为沈卉宁肯定不敢推托。 所以她来到沈家,提出要沈卉宁去见祖母。 “沈卉宁,要不是我祖母宽容仁爱,哪里还会给你机会。”陆嫣扬起下巴,倨傲地觑着沈卉宁。 “我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你若是想感激我,就把你的翡翠七金簪子拿过来。” 沈卉宁掩嘴轻笑出声,“陆姑娘,好歹你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总是伸手跟我要东西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陆嫣也总是找借口跟她要首饰,她是看在陆从文的面子上,才从来不跟陆嫣计较。 她如今对陆家厌恶到极致,当然不乐意再奉陪。 “你说什么!我是你以后的小姑子,你就该讨好我。”陆嫣哼道。 沈卉宁连看都不看她,“怎么,你们陆家要成破落户了,连个小簪子都买不起。” 陆嫣脸色一变,尖叫出声:“沈卉宁,你敢羞辱陆家!” “明明是你在自取其辱,你从我这里拿了多少东西,我可都是有记着的。”沈卉宁笑了笑,“需要我拿出去给大家看看吗?” 那她陆嫣就成全上京城的笑话了。 陆嫣咬牙切齿:“你少吓唬我。” 她上一世怎么会讨好这样的蠢人,以为她对陆从文的家人好,陆从文会感动,“陆姑娘,没别的事,我就不送了。” “我祖母找你,你跟我去陆家。”陆嫣趾高气扬,她要看沈卉宁被她祖母斥骂才能觉得解恨。 陆老夫人是想叫她过去敲打,顺便给她下马威,如同上一世。 表面上是为她好,总告诉她陆家未来主母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却把她当傀儡,最过分的是还隐瞒陆家真实田产营收,逼她拿出一大半的嫁妆填补家用。 偌大的镇国公府,全是一群卑鄙无耻之辈。 “我不去。”沈卉宁淡淡地说。 陆嫣瞪圆眼睛:“你说什么?” “再不走,那就把我的东西都还回来。”沈卉宁冷冷开口。 “你别后悔,等你日后进门,你……”见沈卉宁根本不搭理她,陆嫣更是气得跺脚,“你跟沈思怡根本无法相比!” “谁说不是呢,人以群分,破锅配烂盖。”沈卉宁说。 陆嫣被气哭了,哇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陆老夫人等不到沈卉宁上门来示好,反而是孙女被气得哭哭啼啼,她对沈卉宁更加厌恶了。 “国公爷,这门婚事算了吧,陆家要不起这样的孙媳妇。”陆老夫人怒道。 “再等两天,沈家如今也是在等我们陆家的态度。”陆国公爷说。 只要陆家不表态,沈家肯定会着急。 沈卉宁应该是在等着陆从文低头。 哪知还没去沈家,宫里的圣旨就来了。 一共有两道赐婚圣旨。 皇帝诏曰,因感念陆国公爷从龙之功,不忍陆家嫡子与相爱之人不能长相厮守,于是赐婚陆从文与广宁公主。 另一道则是遵照先帝口谕,着陆家长子陆湛生早日与沈家嫡女完婚的旨意。 陆国公彻底懵住了,呆愣半天都没有伸手接旨。 “国公爷,快快接旨吧。”宫人语气有些沉。 “福公公,皇上是不是搞错了?”陆国公爷忍不住开口。 明明与沈家嫡女定亲的是陆从文,怎么让陆湛生去跟沈卉宁完婚,还有怎么能给陆从文跟广宁公主赐婚。 广宁公主是姚贵妃的女儿,也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身份显贵。 这赐婚落在任何人头上,那都是无上恩宠。 可陆从文不行啊! 陆国公爷是要陆从文在朝堂走得更远更高的,他怎么能尚公主。 一旦成为驸马,陆从文的仕途就绝路了。 “国公爷,这是皇上亲笔写的旨意,您不会想抗旨吧。”福公公问。 陆国公爷心头涌起怒火,皇上是故意的! 就算皇上不悦他上奏立储,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警告国公府。 “父亲!”陆大爷怕陆国公爷会暴怒之下说错话,急忙拉住他的手,“谢恩吧。” 旨意都下了,他们再有意见都没用了。 福公公满意地看着陆家众人脸色铁青地谢恩,“咱家还要去沈家宣读圣旨。” 陆国公爷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怒气还没宣泄出来。 “祖父。”陆从文伸手去搀扶他。 “你这下满意了?”陆国公爷一巴掌甩在陆从文的脸上,怒火中烧。 对于这个他最看重,陆家前程最好的嫡孙子,他是寄予厚望的,结果呢?他居然因为一个贱民毁了一桩好婚事。 不,不仅是毁了婚事,还把自己的仕途也搭进去了。 陆从文闭了闭眼睛,白皙如玉的脸庞出现一片红肿。 “你打孩子做什么,是皇上要赐婚的,与他有什么关系。”陆老夫人心疼孙子,立刻就护着陆从文。 “就算要成全文哥儿,把宋家女给文哥儿当妾室就好了,怎么婚事落到陆湛生头上去了?还……还让陆从文成了驸马。”陆大太太声音清清淡淡地开口。 陆二太太拿着绢帕掩住上扬的嘴角,“陆湛生经常为皇上办事,会不会是他自己跟皇上提的?” “他一个庶长子,生母出身又低,怎么敢提出要娶沈家嫡女?”陆大太太皱眉说。 陆国公爷目光凛冽看向陆从文,“如今旨意已下,你打算怎么做?” 陆从文此时心里还有些杂乱,他对宋雅是有好奇和怜惜,但从来没有想过要因为她和沈卉宁退婚。 反倒是沈卉宁因为一点小事咄咄逼人,让他烦不胜烦。 想到以后成亲后的日子,那肯定是鸡飞狗跳的。 本来是觉得退婚也好,他可以找个宽容大度的妻子。 可如今旨意来了,他却有些怅然若失。 以后沈卉宁要成为他的大嫂了…… 陆国公爷突然喝道,“来人,快去沈家,打探沈家是什么态度。” “去,把陆湛生给我找回来。” 第14章 沈家同样收到两道旨意。 一是封沈卉宁为县主,二是赐婚。 “姐姐不是跟陆从文定亲吗?怎么要嫁给陆家的庶长子了?”说话的少女和沈卉宁有几分相似,两人年龄相当,生得樱唇琼鼻,肌肤白皙如玉,正是沈家的二姑娘沈思怡。 今日沈思怡和沈明耀刚回到沈家,还没从程姨娘被禁足的愤怒反应过来,就听到宫人来传旨。 一听到是给沈卉宁赐婚,沈思怡的心境简直天上地下蹿了个来回。 从嫉妒到惊喜,如今就只有幸灾乐祸了。 陆从文是那般光彩夺目,上京城多少姑娘心里偷偷恋慕她,她当然也不例外,以前只要想到那是沈卉宁的未婚夫,她就嫉妒怨恨,做梦都想取而代之。 现在好了,沈卉宁自己把陆从文这门亲事作没了,还要嫁给一个庶出的陆湛生,她这辈子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陆湛生是什么人啊,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一身煞气惊人,远远看着都让人害怕。 他怎么可能会善待沈卉宁。 “岁岁,祖父进宫为你恳求圣上收回成命!”沈老太爷疼惜孙女,他见过陆湛生,那是个性情冷硬之人,岁岁嫁给他那样的人,婚后日子要如何过。 沈老夫人已经泪湿衣襟,她盼着孙女能够嫁给知冷知热的人,怎么会是陆湛生呢。 庶不庶出已经不重要了,关键陆湛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如何会珍惜沈卉宁。 沈思怡忧心,小声开口,“那不是要抗旨吗?会不会连累整个沈家。” 姜氏喝道,“那是岁岁的一辈子,说什么连不连累的。” 所有人的表情各异,担忧的,怜惜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唯有沈卉宁面色平静,她心里正在盘算着。 这门婚事…… 她并不是很抗拒。 如果和陆家的婚事注定无法改变,那换个人……她宁愿是陆湛生。 因为陆湛生是个短命的人啊。 等她嫁给他,一年之后再与陆家分家,她记得陆湛生最多只能再活两年。 陆湛生一死,她有丰厚的嫁妆,还有陆湛生留下的家财。 她是个富有的寡妇啊。 后半辈子不是轻松快乐又自在吗? “祖父,我嫁!”沈卉宁压着嘴角,不能让人知道她心中大逆不道的期盼。 哪有还没过门就盼着守寡的。 “岁岁,不要勉强自己。”姜氏连忙说。 “陆湛生虽然是庶出的,可他如今是正三品的镇抚司指挥使,又深得皇上信任,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沈卉宁说。 沈思怡惊呼,“姐姐,你莫不是因为嫁不成陆从文,脑子不清醒了,你可知陆湛生在外面的名声?” “我不像妹妹每日都在打听外头儿郎的言行举止,皇上都能重用的人,我为何嫁不得?”沈卉宁反问。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打听……”沈思怡脸上闪过羞恼,着急地看向祖父祖母,生怕被他们误会了。 沈老太爷和老夫人并没有看她,他们都只心疼沈卉宁。 “要不是你在曲家寿宴上言辞无状,皇上怎么会把你嫁给一个庶子。”沈江林指着沈卉宁怒喝。 陆从文是多前途无量啊,他心目中最佳的女婿,如今换成陆湛生。 他都不敢想象陆湛生对他行礼喊岳丈的场面。 姜氏气呼呼地说,“明明是咱们岁岁受委屈,皇上还给陆家那么大的荣宠,这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咱们岁岁。” “太太,为何这样说?”沈卉宁稳, “刚才我打点宫里大监时悄悄跟他们打听了,皇上给陆从文和广宁公主赐婚了。”姜氏气得红了眼睛,替岁岁感到委屈。 沈卉宁猛地抬起头,“什么?” 姜氏忿忿不平:“皇上真是偏袒陆家,凭什么陆从文还能娶广宁公主。” “因为广宁公主一直都喜欢陆从文。”沈卉宁一点都不意外皇上会把广宁公主嫁给陆从文。 要不是陆从文早有婚约,皇上应该更早就想这么做了。 广宁公主一直都喜欢陆从文。 上一世,沈卉宁嫁给陆从文之后,只要在外面遇到广宁公主,都会被她刁难羞辱。 沈岁问为了不让广宁公主迁怒陆家,一直都忍辱负重,从来不对陆从文说过半句,可她好几次被广宁公主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的孩子就是被广宁公主罚她跪在冰块上流产失去的。 更是因为受了寒气,她此后都不能再有身孕。 陆从文知道这件事,脸色铁青得可怕。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为她生气心疼,后来才知道,他是害怕广宁公主知道宋雅的存在,会伤害宋雅和她的一对龙凤胎。 “这亲事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荣宠,对陆家而言就未必了。”沈老太爷慢声道。 “陆国公这会儿估计要气死了。” “是啊,陆从文的仕途完了。”沈卉宁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真期待啊。 谁不知道广宁公主手段阴狠,性子刁蛮,她能容许陆从文在外养着宋雅吗? 她就要看一看,这一世陆从文和宋雅还要怎么背着广宁公主在外偷情。 “要不是你心胸狭隘,好好一门婚事哪能被你毁了。”沈江林哼了一声,对沈卉宁极大的不满。 “好个屁。”姜氏呸了一声,“还没成亲就跟别的女子卿卿我我,就是脏!” 沈江林瞪大眼睛,怀疑姜氏骂的是他。 他就是在没成亲之前跟程姨娘私定终身的。 “你……你粗鄙不堪,你可是沈家的主母。”沈江林骂道。 姜氏翻了个白眼,扶着自己的小腹,“哎呀,肚子疼。” 沈卉宁眼底闪过笑意,“太太,仔细身子。” “岁岁,扶太太回松风院休息吧。”沈老夫人发话。 沈江林就算有一肚子怒火,这下也只能吞回肚子里。 “爹,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姨娘,我想他了。”刚出了上房,沈思怡就眼眶含泪地问着。 “是啊,爹,为什么要把姨娘禁足,我能不能去找姨娘。”沈明耀拉着沈江林的手。 望着他最疼爱的一双儿女,沈江林也想念心爱的妾室。 “走,我带你们去见你们姨娘。”沈江林说。 沈思怡轻轻咬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面已经消失的身影。 以前她嫉妒沈卉宁能够高嫁,如今她只能嫁一个庶子。 她以后一定能嫁得比沈卉宁更好的。 第15章 陆湛生已有半月不曾回陆家。 今日是陆国公爷特意让人去镇抚司将他叫回来的。 他才知道皇上给自己赐婚了。 “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要给你赐婚?”陆国公爷面色沉沉,晦暗莫测的眼神打量着陆湛生。 “不知。”陆湛生说。 他的确不知皇上为何要给他赐婚,而且还是沈家嫡女。 脑海里浮现那日在曲家见到的昳丽身影,陆湛生的眸色暗了暗。 “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的确是到了婚配的年纪。”陆国公爷才想起这个庶出的孙子年纪不小。 可陆湛生平日不怎么留在家中,陆大太太又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根本没关心过庶子的婚姻大事。 没想到皇上倒是记在心上了,还给陆湛生指了原本属于陆从文的亲事。 “原本沈家定的是你弟弟,如今婚事落在你头上了,那也只能这样。”陆国公爷重新审视着陆湛生。 “你……在皇上身边当差这么久,可有听皇上提过我们镇国公府?” 陆湛生抬眸看了看陆国公爷,淡淡地回:“没有。” 陆国公爷有心要跟孙子多说几句,却发现他们跟陆湛生从来都不亲近,根本不知要说什么。 “你如今是镇抚司指挥使,虽然得皇上信任看重,却是个得罪人的差事,日后还是要多跟朝中大臣来往。” 自从他卸下军权,镇国公府的威名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他是将所有希望放在陆从文身上的,如今陆从文要尚公主,仕途之路已经到头,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陆湛生。 虽然是庶出的,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陆家的子孙。 难得的是陆湛生深得帝心。 陆湛生听到陆国公爷这话,不置可否地挑眉。 没记错的话,他刚进镇抚司当差时,陆国公爷跟他说:镇抚司直属皇上,以后少跟大臣打交道,只需要当个孤臣。 “祖父,若是没有别的事,我还有公务在身,需要回镇抚司了。”陆湛生沉声开口,眉眼间已经有不易察觉的厌烦。 陆国公爷只好作罢,有些事不能急于一时。 “你先回去吧,既然是皇上赐婚,那就要好好准备,让……让你二婶替你操持婚事吧。”陆国公爷说。 “不必,我自会安排。”陆湛生说完,拱手一礼,转身走出上房。 陆湛生出了上房,察觉到前面有一道人影,他放慢了脚步。 “大哥。”陆从文芝兰玉树的身影从路旁走了出来。 一身素白锦袍,流光潆洄,似将月光披在身上,真是个翩翩贵公子。 借着灯芒,陆从文打量他这位庶出的大哥,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将这位兄长放在眼里。 镇国公府嫡庶分明,何况陆湛生的生母不明,祖父对他向来冷漠。 陆湛生在陆家就像个透明人般。 直到他进入镇抚司,大家好像才正视这位庶长子的存在。 眼前的男子眉眼冷淡疏离,扫视过来的目光犹如刀刃一般透着寒意。 陆从文今日才发现,陆湛生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深刻容颜,流畅而贵气,那双凛冽黑眸如浓墨,看似漫不经心,却透着重重杀意。 他以前是看不上陆湛生的,认为陆湛生是靠狠辣的手段得到皇上重用,得罪了上京城大半的官员,日后肯定是走不远的。 不过是皇上杀人的一把刀。 “有事?”陆湛生语气淡漠。 “大哥真的愿意娶沈卉宁?”陆从文低声问。 “为何不愿?”陆湛生微微掀眸,嘴边吟着似有似无轻嘲的笑。 虽然只是见了一面,但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昳丽明妍的一颦一笑,他却是印象深刻。 既然皇上将人给他了,他为何不要? 他是男人,又不是和尚。 “她曾经是我的未婚妻,你娶她进门,不觉得膈应吗?”陆从文隐隐有怒意。 想到以后见到沈卉宁要称他为一声大嫂,陆从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既难受又压抑。 “先帝口谕赐婚,并没有言明指给你的。”陆湛生淡淡地说。 “既然已经另有所爱,你又何必摆出着一往情深的样子,挺恶心的。” 陆从文的脸色变了变,“沈卉宁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她若是知道你已经有两房妾室,一定不愿意嫁给你。” “那又如何?”陆湛生嗤笑反问。 “她再不愿意,还敢抗旨吗?” 陆从文俊脸浮起怒色。 “陆二郎,你马上就要是驸马爷了,莫要对别人的未婚妻太指手画脚了。”陆湛生冷声警告。 国公府门前,高大的黑色骏马打着响鼻,在月色中等着他的主人。 “指挥使,发现北狄细作踪迹,我们的人追到曲府就失去踪影了。”穿着玄色飞鱼服的关进走过来回禀。 “查。”陆湛生眸色一沉,“调令百户以上所有人前往曲家。” 最近他才刚在上京城查出一处卖粮的商铺是敌国密探开设的,在围捕时,其中的掌柜逃走了,那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一定不能让他给逃脱了。 “不要惊扰曲老夫人,各两人守住各个门口,其他人随我进去。”来到曲府,陆湛生收起绣春刀。 曲大爷听说镇抚司指挥使入夜造访,顿时有不祥预感。 他匆忙来到前院,一眼就看见人人惧怕的指挥使一身红色锦绣飞鱼服,姿态笔挺,神色森寒如一柄等待喂血的寒刀立在门口。 “陆指挥使,半夜叩门,可是有急事?”曲大爷皱眉问。 陆湛生拱了拱手,“打扰曲大人,只是有贼人潜入曲府,为了曲家上下的安危,镇抚司必须进来捉拿逃犯,确保曲大人一家的安全。” 曲大人倒抽一口凉气,“逃犯?怎么可能,家中护卫不少,并无任何发现,陆指挥使是不是搞错了?” “镇抚司做事从不出错。”陆湛生淡淡地道。 “还请曲大人行个方便。” 曲大爷自然是不想同意的,但他深知镇抚司这位指挥使的手段,就算他不肯点头,他也会硬闯。 “后院都是女眷居所,还请指挥使让你们的人莫要冲撞,免得伤了女眷们的名节。”曲大爷冷声说。 “好。”陆湛生轻轻颔首,“那就请曲大爷将所有女眷都请到大堂,如此便不会影响镇抚司搜查逃犯了。” “你……”曲大爷气结,“陆湛生,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那就听从陆指挥使的安排。”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外传来。 曲老夫人缓缓地走来。 陆湛生侧眸看过去,视线落在那道昳丽娇俏的身影上。 沈卉宁……怎么会在这里? 第16章 在今日之前,沈卉宁跟陆湛生是两个陌生人。 但现在,他们是未婚夫妻。 一整队的镇抚司司卫站在大门处,陆湛生站在最前面,猎猎火把的火光中,照射出他飞鱼服上的银丝水光。 悬挂在他腰间的绣春刀透出几分煞气。 沈卉宁想起上一世曲家被抄家的场景,她被吓得脸色苍白,以为那一天提前到来。 “荞儿,别怕,别怕。”沈卉宁抓紧曲映荞的手。 她是下午的时候,听说曲映荞生病了,这才过来看望她的。 今晚是打算在曲家陪曲映荞,怎知就遇到镇抚司上门抓人。 她记得上一世曲家最大的罪名就是勾结北狄,窝藏敌国密探。 陆湛生听到他的小未婚妻在安慰曲家小娘子,他深邃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 自己都怕得不行,居然还有勇气安抚他人。 “搜。”陆湛生下令,“不要惊扰曲府的女眷。” 听着陆湛生如冰霜般的声音,沈卉宁才从恍惚中清醒。 不是抄家! 她目光颤颤地看向陆湛生。 他也在盯着她,那双眸子沉如寒潭,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又仿佛带着滚烫的炽热,她别开眼不敢再与他对视。 “陆指挥使,你们追捕逃犯,怎么就跑到我们曲家来了!”曲映荞不忿地盯着陆湛生。 一想到她的岁岁要嫁给陆湛生这个杀人如麻的人,她就心疼死了。 “荞儿,别冲撞陆指挥使。”曲大郎紧张地拉住妹妹的手。 没人想得罪镇抚司的陆湛生。 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鬼。 “逃犯四处窜逃,被我们司卫追赶躲进曲家罢了。”陆湛生说。 曲映荞嘀咕,“这么巧,岁岁刚来没多久,你就追来了。” “是吗?”陆湛生声音低沉,目光又看向沈卉宁。 “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陆湛生朝着沈卉宁走近两步。 他刚她跟前一站,似有一股热意夹杂在冬日的寒风中直扑过来。 高挂浩瀚夜空中的月华透过云层在他们身上落下柔和光辉,让两个原本毫不关系的人,此时看起来莫名般配。 “我来看望闺中好友。”沈卉宁低声地回道。 虽然她接受和陆湛生的这门亲事,但这样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她很紧张。 白皙如玉的面庞被风吹得有些发红,秀巧的鼻尖看起来像小兔子似的。 虽然雪色狐氅遮掩了她曼妙身躯,他还是能想象她不堪一握的细腰…… 陆湛生收回视线,眼中暗潮翻涌。 “请各位女眷到大堂稍候,莫要在这里妨碍镇抚司。”陆湛生沉声下令。 沈卉宁暗地里松口气,“曲老夫人,我们进去吧,外头冷。” 有曲老夫人坐镇,曲家人虽然不安,但也还算淡定。 只是交头接耳,多少对镇抚司和陆湛生有些不满。 “明日进宫跟太后娘娘参他,居然这样无礼。”曲大郎小声哼道。 沈卉宁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曲家至今还没有一丝危机感,似乎认为有太后和皇后在宫里,他们的地位和荣华富贵百年不改。 这样可不行。 她要找机会跟曲映荞好好地谈一谈才行。 而现下…… 沈卉宁走出大堂,几乎在她刚出现的瞬间,门外的男人就回过头。 凌厉的眸子定定看她。 “陆指挥使,请问,你们在抓捕什么逃犯?”北风呼啸,她一开口就吸入寒风,冻得她轻颤。 “是你想问,还是曲家的人想问?”陆湛生往她身旁走了一步,替她挡住寒风。 沈卉宁低着头,“是我想问。” 半晌都没听到他的回答,沈卉宁疑惑抬头,却见他深邃漆黑的眸子放肆地看她。 “你怕我。”陆湛生语气肯定。 沈卉宁觉得他说废话,谁不怕他。 “若是寻常逃犯,根本不需要劳师动众。”她看得出,今夜到曲家搜捕的,全都是镇抚司有品级的司卫。 陆湛生薄唇勾了勾,“确实不寻常,一路上这么多宅子,他哪里都不躲,怎么就进了曲家。” 沈卉宁皱眉:“是不是躲藏在这里还不好说。” “找到了!”青年男子拎着一个肩膀受伤的男人出来。 曲大爷大惊:“这人是谁?” “曲国舅,这就是今晚逃脱的罪犯,是你们府里的人将他藏起来的。”郑无青说。 “什么?”曲大爷更加震惊,他府里的人为什么要窝藏一个逃犯。 陆湛生:“先把逃犯和窝藏他的人带回去。” 他转身看向曲大爷:“曲国舅,明日或许还需要到曲家问话。” “我们曲家行得正坐得直,陆指挥使随时可以来问话。”曲老夫人沉声说。 “多谢老夫人。”陆湛生拱手一礼。 这才带着司卫从曲家离开。 曲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时候不早,都回屋里睡吧。” 大家都只当是普通的小贼,几句抱怨就各自都回去了。 “母亲,明日我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今夜的事,定要镇抚司给我们交代。”曲大爷气呼呼地说。 皇后是他的堂姐,太后是他的姑母,镇抚司居然还敢到曲家抓人。 曲老夫人摇头,沉声道:“不可,今晚的事太蹊跷。” “你立刻去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查到那逃犯究竟是什么人。” “还有,刚才被陆湛生带走的下人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曲大爷说,“那是咱们一个远房亲戚,就过来求我办点事,我还没答应,先留在家里客居。” “那他怎么会认识一个逃犯?”曲老夫人沉下脸。 “不要疏忽了。” 曲大爷心中不以为然,就是个贼人,也许是旧识,不忍心就把人藏起来。 这有什么。 明日他跟陆湛生说清楚就行了。 “母亲,我送你回上房,您别操心,我会查清楚的。” 另一边,已经回到屋里的曲映荞拉着沈卉宁躲进温暖的床榻里。 “快,手炉还烫着,抱着取暖。” “岁岁,你真的要嫁给陆湛生吗?他可是有名的恶鬼啊。”曲映荞小声地问。 沈卉宁笑:“你不是腹痛吗?这会儿怎么不痛了。” “我要是不这么说,怎么把你叫出来。”曲映荞笑眯眯地说。 “一听说赐婚的事,我就恨不得立刻去找你。” “岁岁,你知不知道,陆湛生那两个妾室的事?” 第17章 陆湛生有两个妾室。 一个是姚贵妃以前身边的大宫女,听说深得姚贵妃信任,本来是想许配给陆湛生当正妻,但陆国公爷不同意。 最后就只能成为陆湛生的小妾。 另外一个是陆湛生以前同僚的妹妹,那同僚为救陆湛生丧命,留下相依为命的妹妹。 “陆湛生真不是个玩意儿,人家兄长救了他,他不想着给救命恩人的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居然留着给自己当妾室了。”曲映荞呸了一声。 沈卉宁以前对陆湛生一无所知,今天才知道他还有妾室。 心里好像也没有太多的触动。 不过是个陌生人。 以后就算成亲了,她跟他就是相敬如宾。 “你容不下陆从文跟宋小娘子来往,怎么听到陆湛生有妾室反而无动于衷啊?”曲映荞不明白。 “我自幼就知要嫁给陆从文,所以对他是在意的。”其实更多是上一世的怨恨不甘。 “至于陆湛生,就算他有十个小妾又如何,难道我还能抗旨不嫁吗?” 沈卉宁已经想得很透彻了。 “以后只要他给我正室的尊严,我自然会善待他的妾室,与他维持表面功夫,这就足够了。” 曲映荞却听得难受:“你就不想与心爱的人共度一生了?” 沈卉宁轻笑,“荞儿,我不会有心爱的人了。” 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她这辈子不需要这种多余的情感。 “不要为我难过,我一点都不伤心。”沈卉宁笑着说。 “这门婚事挺好的。” 陆湛生是个短命鬼,再过两年,她就能逍遥自在了。 到时候她要去走遍山河,去看世间烟火。 比一辈子困在后宅当幽怨妇人强多了。 “以后陆湛生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替你出气。”曲映荞说。 “好呀。”两人玩作一团。 嬉闹一阵,她们后背都有些汗润。 “不闹了,一会儿出汗又得起来擦洗。”沈卉宁笑着说,“荞儿,今晚的事,你可有想法?” 曲映荞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润亮,“若不论陆湛生在外名声和两个妾室,你们站在一起倒是般配。” 沈卉宁:…… “我不是问这个!”她没好气,谁要问陆湛生的事。 “一个普通小贼逃走,怎么就需要镇抚司这么多千户出来搜查,你不觉得奇怪吗?” 曲映荞双手托腮,“嗯,说的也是,而且还是陆湛生亲自来的。” “因为我们是皇后和太后的母族,所以镇抚司特别重视?” 沈卉宁心中叹息,曲家上下早已经习惯这种万人敬仰追捧的日子,他们不会想过有一天曲家会突然倒台。 所以没有任何防备,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那是镇抚司,直命于天子。”别说是曲家,京中任何世家他们都不怕。 “荞儿,今天我看那个逃犯不像普通人,他为何能精准躲到你们家中,又恰好跟你们府里的人是旧识,万一……” 沈卉宁看了曲映荞一眼。 “万一这个人是什么敌国细作,你可想过后果?” 曲映荞愣了一下,“就算他是敌国细作,那已经被镇抚司抓走了,应该……” “你是担心谁牵连我们曲家?” 沈卉宁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着曲映荞,“你不担心吗?” “我堂姑母是皇后,姑祖母是太后……曲家怎么可能跟细作有关,岁岁,你多虑了。”曲映荞笑道。 曲映荞有这种理所当然的想法,相信曲家其他人也有。 所以上一世才那么轻易就被人陷害导致全族落难。 “可皇上跟曲家没关系。”沈卉宁说。 “荞儿,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的那位亲戚,你一定要查清楚,不要以后牵连了曲家。” 曲映荞疑惑地看她,“岁岁,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卉宁心想只是这样提醒,并不能让曲映荞警觉的,可她又不能说自己重生回来的。 “我做过一个梦,梦中与今日场景相似,我怕你们被这个逃犯牵连了。”沈卉宁说 “那个逃犯,万一是细作,若是有人要陷害曲家,那就太容易了,只要一个通敌的罪名,就算是皇后和太后都保不住的。” 曲映荞脸色微微一变,她握紧沈卉宁的手,“只是梦而已,岁岁,梦都是相反的。” 沈卉宁说:“也许是提醒。” “明日我就去查,要是那逃犯真的是跟敌国有关,我把这件事告诉祖母。”曲映荞说。 “好。”沈卉宁轻轻点头。 曲映荞拉着她躺下,“睡了睡了,不要被今天的事吓到了。” 两个小姑娘说了半宿的话,第二天醒来时,暖阳正盛。 昨日一场纷纷扬扬的雪将上京裹了一层白。 沈卉宁和曲映荞商量着一会儿要去冰嬉。 紫檀神色紧绷地进来,“姑娘,太太出事了,老夫人让人请您速速回去。” “怎么了?”沈卉宁心头一紧。 “说是被耀哥儿撞了肚子。”紫檀低声说。 沈卉宁猛然起身,立刻去跟曲老夫人请辞,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沈家。 路上已经听来请她的丫环说明白发生何事。 今天早晨,太太去给祖父祖母请安时,沈明耀带着他的雪团小狗在庭院玩着,那雪团见到太太突然嗷嗷叫起来。 还挣脱沈明耀的手,扑到太太的身上。 雪地湿滑,太太一不小心就摔倒了,没多久就见了红。 现在请周大夫在为太太医治。 沈卉宁听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又是沈明耀。 程姨娘的这对子女真是被教得恶毒又阴险。 “沈思怡当时在做什么?”沈卉宁冷冷地问。 “二姑娘在屋里陪着老夫人。”丫环说。 沈卉宁只比沈思怡年长两个月,她们自小就彼此看不顺眼,祖父祖母疼爱沈卉宁,而沈江林却只宠爱沈思怡。 两年前沈思怡得知她跟陆家的亲事,还撺掇过沈江林,想要把这门婚事给抢过去。 一直以来,沈思怡都很介意自己是庶出的身份,总想着父亲能够把程姨娘抬正了。 如今太太有了身孕,又觉得威胁到他们姐弟的地位。 居然又想出这种腌臜的手段对付太太。 看来只让程姨娘禁足还是不行的。 第18章 松风院外,北风呼啸刮过。 沈思怡和沈明耀两道单薄的身影跪在堂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快去拿大氅给他们穿上,都怎么当奴婢的,冻坏了哥儿,你们的腿也不要了。”沈江林比沈卉宁早一步先到。 看到他的宝贝儿子和女儿跪在冰冷的地面,心疼得像在剜他的肉。 他还没进去看望姜氏,已经在门口冲着姜氏的丫环发火。 太太的贴身丫环秋穗忍无可忍,“大爷,我们太太还在里面不知能不能保住孩子呢。” 大爷心里就只有程姨娘母子,一点都想不起她们太太吗? “住口,你一个奴婢,还敢置喙主子。”沈江林呵斥。 “父亲,太太怎么样了?”沈卉宁开口询问。 沈江林看到大女儿从门外走进来,狠狠瞪了秋穗一眼。 “大姑娘,您快进去瞧一瞧太太吧。”秋穗哽咽地说。 沈卉宁不去看沈思怡姐弟,裙裾轻摆就进了内室。 周舟刚刚施针结束,他起身与沈卉宁见礼。 “周大夫,太太怎么样了?”沈卉宁看到姜氏苍白的脸色,心中担忧。 “沈太太动了胎气,不过没有大碍,只需要卧床休息几日便可。”周舟说。 沈卉宁松口气,“多谢周大夫。” “让人随在下去开安胎药方子吧。”周舟道。 沈江林这时候才走进来靠,听到姜氏的孩子保住了,他面上一松,“都说不会有事的,哪能轻轻一碰就流产了。” “大惊小怪的,还让两个孩子跪了这么久。” 周舟眉梢一挑,“沈大人,这次能保住,下次若是再被摔一次就未必了。” “还有,沈太太的裙摆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最容易刺激牲畜。” “下次家里人要逗玩小狗,就不要种这种味道的花草了。” 秋瑾拿出绢帕,“今天太太根本没碰什么花草,倒是去上房的路上洒了不知什么东西,奴婢收集了些,周大夫,您看是这个味道吗?” “正是。”周舟淡淡地点头。 “有人要故意害太太小产。”秋瑾气愤地叫道。 沈卉宁沉声说,“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太太以后如何养胎,父亲,你说是吧?” 沈江林的脸色阴沉难看。 “周大夫,我送你出去。”沈卉宁说。 将周舟送到垂花门,沈卉宁才低声开口,“周大哥,程姐姐最近好吗?” “她很好,你不用担心她,还是担心你自己,你的弟弟妹妹都不简单。”周舟说。 周舟的妻子程氏曾经被沈卉宁所救,后来两人便成为好友。 若非重生,沈卉宁还不知程芝云身世的秘密,也不知道周舟是否知情。 “太太真的无碍?”沈卉宁稳。 周舟说,“沈太太平日养得好,这次虽然无事,但也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我知道,不会有下次。”沈卉宁点头。 送走了周舟,沈卉宁回去看望姜氏。 姜氏喝过安胎药,此时还有些疲惫虚弱。 沈思怡姐弟已经从堂前进入内室,跪在姜氏面前认错。 “我已经教训过耀哥儿了,那只狗冲撞你,我让人把那畜牲打死。”沈江林盯着姜氏苍白的脸说着。 “耀哥儿,还不给你母亲磕头认错。”沈江林呵斥。 沈明耀哭红了一双眼,他往前跪了一步,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沈江林心疼地喊道。 沈思怡啜泣,“父亲,耀哥儿年纪还小,刚才在外面跪那么久,肯定是膝盖跪疼了。” “那快起来,要是留下病根怎么办。”沈江林要伸手去把儿子扶起来。 “是啊,幸好太太运气好,孩子算是保住了,不然耀哥儿你这两条腿可怎么办。”沈卉宁从外面走了进来。 “父亲,今天故意在路上撒药粉的丫环已经找到了,巧了,居然是二妹妹院子里的洒扫丫环。”沈卉宁垂眸看了看沈思怡。 沈思怡正好抬起头,目光阴冷和沈卉宁对视了一眼,又飞快收敛神色。 “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思怡质问,“难道你想说,是我在母亲经过的路上撒的药粉吗?” “不是你,难道是耀哥儿?”沈卉宁反问。 “人是从你院子里找到的,药粉也是在你院子里搜出来的,除了你,还能是谁?” “家里能够使唤得动你院子里奴仆的,除了耀哥儿,那就是程姨娘了。” 沈思怡怒而起身,“沈卉宁,你血口喷人,你不要以为随便抓了个丫环就能冤枉我们。” “把人带上来。”沈卉宁喝道。 沈江林甚至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见两个婆子押着个小丫环进来。 “父亲,这就是在太太裙摆上撒药的丫环,她已经招供,是二妹妹命她这么做的。”沈卉宁说。 “……”沈江林目瞪口呆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听着沈卉宁一句又一句,他恍恍惚惚想着,大女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 以前不都是温婉端庄,从来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 “我没有!”沈思怡拉着沈江林的袖子,泪眼婆娑,“父亲,您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太太的事,今日的事纯属意外。” “意外?那为何在你屋里得床榻中找到这份药粉?”沈卉宁让人将药粉拿了过来。 沈明耀跳起来拍掉沈卉宁手里的药粉,“不可能,那些药粉早就被我扔进水里了,你这个是假的。” “哦,是吗?”沈卉宁勾唇一笑。 姜氏怒喝,“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居然真的要害我!” “大爷,这件事你若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去求老太爷和老夫人给我个公道。” 沈思怡死死地盯着沈卉宁。 怎么回事?今日的沈卉宁简直就像变了个人。 “太太,父亲为人最是公正,他会为你主持公道的。”沈卉宁过去搂着姜氏的手。 “您千万别太激动,好不容易才保住孩子,这是我们沈家难得的嫡子啊。” 姜氏知道沈卉宁是在帮她,她趴在沈卉宁的肩膀上,假装哭得肝肠寸断。 “父亲,这个贱人故意套我的话……”沈明耀指着沈卉宁大声吼道。 第19章 最后是沈老夫人下令,沈思怡和沈明耀贪玩连累姜氏摔倒,一人杖打二十家法,再跪三天祠堂自省反思。 沈江林心疼两个宝贝儿女,当下就反对。 “母亲,那二十大板打下去,两个孩子还能起得来吗?”沈江林求情,“他们已经知错了,以后不会了。” “今日是他们的嫡母运气好,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那万一保不住呢?” “若不是念在他们是沈家的孩子,谋害嫡母的罪名就能让他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沈思怡听到这话吓得脸色发白。 她已经及笄了,等沈卉宁的亲事确定了,她也到了说亲的时候。 如果谋害嫡母的名声传出去,她这辈子怕是嫁不进高门了。 不会有好人家想要求娶她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些后悔今日对姜氏动手。 “祖母,我们知错了,您要怎么罚我们都可以,以后我们不敢了。” “都是我们鬼迷心窍,以为是母亲害了姨娘才会酿成大错,求祖母原谅。” 沈思怡用力磕头,眼泪横流,想求沈老夫人的怜惜。 “母亲,求您网开一面吧。”沈江林也跟着跪下来。 “好啊,那你也去领二十大板,同样去跪祠堂。”沈老夫人冷声说。 “再多说一句,惩罚加倍。” 沈江林憋红脸,不敢再多说了。 “下去。”沈老夫人转开脸,多看一眼这个长子,她都要短命两年。 一味地宠妾灭妻,还纵容庶子女对嫡母做出这样的事。 他是一点都没想过,如果这件事传了出去,对沈家其他姑娘少爷的名声影响有多大。 她今日加重惩罚两个孩子,自然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 就这个偏心眼的儿子一点都没看出来。 她和老太爷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儿子。 沈江林不敢再求情,带着沈思怡姐弟赶紧退下去领罚。 “祖母,您别气坏自己。”沈卉宁端着茶水过去,替沈老夫人轻抚着后背。 “你母亲怎么样了?”沈老夫人问。 “周大夫说太太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卧床修养些时日。”沈卉宁说。 沈老夫人叹息一声,“怡姐儿和耀哥儿一直养在程姨娘膝下,原以为他们只是目光短浅心思狭隘,没想到手段还这么恶毒。” “怡姐儿年纪不小,已经是没办法了,耀哥儿还能再教一教。” “等这次的事过后,就把耀哥儿给接到上房,不能再让程姨娘带了。” 沈卉宁清楚沈明耀是个坏在骨子里的坏种,就算让他到上房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样的话如今没必要说出来。 “映荞那孩子没什么事吧?”沈老夫人问。 沈卉宁笑着摇头,“她已经好多了,不过,昨日镇抚司去曲家抓了个逃犯……” 听完沈卉宁说了昨晚发生的事,沈老夫人立刻拧眉,“这个逃犯不同寻常,你们小辈或许察觉不出来,曲老夫人肯定会发现的。” “是陆湛生亲自带人去的?”沈老夫人问。 “嗯。”沈卉宁点了点头。 沈老夫人转头打量着孙女的神色,“那你觉得陆湛生此人如何?” 沈卉宁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笑了:“祖母,只是见了一面,哪能就知道对方的为人。” “陆湛生是庶长子,你原本是跟陆从文说亲的,以后嫁过去,只怕在陆家的日子艰难。”沈老夫人心疼地说。 再如何艰难,也不会比上一世更难了。 “在哪里都是过日子,至少我对陆家的长辈还是熟悉的,总比两眼一抹黑的好。”沈卉宁笑道。 “岁岁,你是不是被陆从文伤着了,所以如今换了任何人都可以?”沈老夫人担忧地握住沈卉宁的双手。 “当然不是。”沈卉宁道,“祖母,皇上已经赐婚了,想得再多也没用,不如欣然接受。” 她觉得陆湛生挺好的。 命够短。 沈老夫人轻叹一声,“赐婚归赐婚,你以后是要在陆家过日子,陆家那几个长辈都不好相处,我是担心你。” 就拿陆老夫人来说,以前就经常拿长辈的架子压沈卉宁。 沈卉宁之前在曲家丝毫不给陆家留颜面,他们肯定会记仇的。 更别说陆国公爷还是个面善心狠的。 沈老夫人都快愁死了。 “祖母,我是跟陆湛生过日子,不是跟那些长辈。”沈卉宁安抚着,“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沈老夫人颔首,如今再多的担忧也没有用了,这门婚事他们无法拒绝。 “对了,这是你娘亲的嫁妆清单,不过有几处房产还在你父亲那儿。 当初你生母去世,你年纪还小,你外祖父和舅父把嫁妆都留给你了,那几处房产,是你父亲在替你打点着,如今你要出阁,也该还给你了。” 沈卉宁瓮声地应着。 那几处房产已经被沈江林给了程姨娘,上一世,她想要拿回来的时候,反而被程姨娘设局害得失去一大笔银子,连那些铺子最后都贴进去了。 “我会跟父亲说的。”沈卉宁说。 从上房出来,沈思怡姐弟的家法杖打已经结束了。 “姑娘,奴婢亲眼去瞧着了,二姑娘和少爷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隔着几处院子都能听到少爷的哭嚎声。” 家法杖打看着触目惊心,但其实痛几天就好了,根本不会伤筋动骨。 “大爷已经请了大夫,姑娘,您要过去看一看吗?”紫檀问。 沈卉宁摇头,“明日再去。” 沈思怡姐弟被送回月影院交给程姨娘照看。 程姨娘看到心肝宝贝被打成这样,比打在她身上还要疼。 “黑心肝的烂货,她自己站不稳摔倒了,怎么就怨两个孩子了。” “老夫人就是偏心眼,她不就是看不上庶出吗?怡姐儿跟耀哥儿是她沈家的孩子啊。” “……” 沈思怡忍着痛:“姨娘,都是沈卉宁那贱人,要不是她套话,我们做得天衣无缝,就算是祖父都发现不了。” “小贱人,不得好死的东西。”程姨娘又骂了起来。 “等着吧,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思怡说:“姨娘,我们要怎么办,祖母说了,要是太太出了什么事,她就要把你给休弃了。” 程姨娘恨得咬牙,“让她生,谁说她生出来就是活的。” 第20章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沈卉宁在松风院陪伴着姜氏。 喝了安胎药,又睡了几个时辰,姜氏的气色看起来总算没有那么苍白。 她心中仍然后怕和懊恼。 “都怪我太大意,你都跟我说了要小心的,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居然能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小孩子最容易被挑唆的。 沈江林如今只有沈明耀一个儿子,沈明耀在沈家大房是独一份的宠爱,如果太太生下嫡子,那他就不是唯一的少爷。 肯定有人在他耳边这么说得,所以沈明耀才会这么恨太太肚子里的孩子。 沈卉宁说,“耀哥儿被惯坏了,总以为父亲只能有他一个儿子。” “要是多生几个,他就不敢这么蛮横了。” 姜氏心中一动,这些年来,她给沈江林安排过两个通房,结果她们都没有身孕。 明明都是年轻健康的姑娘啊。 多半又是程姨娘在背后搞鬼了。 不过事关丈夫房里的事,姜氏不好再沈卉宁面前说太多。 “也不知你的婚期要定在何时,我得快点好起来才行。”姜氏最担心沈卉宁的婚期太近了,到时候她来不及操办。 “太太只管好生休息,您如今才是最重要的。”沈卉宁忙说。 姜氏压低声音,“我两年前就让人打了一张金丝楠木拔步床,留着给你当嫁妆的。” 沈卉宁神色微怔,“太太,那是……” 那是姜氏要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啊。 “要不是你,如今我这孩子也保不住了,岁岁,我、我不会说话,但我真的把你当女儿看待了。” “如果我生的是女儿,我再重新给她准备一份嫁妆。” 姜氏财大气粗地说:“你别跟我客气,我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 沈卉宁哭笑不得,“太太,我生母已经给我留了不少嫁妆……”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姐姐对你的爱护,我的是我的。”姜氏笑着说。 “多谢太太。”在推拒下去,那就要跟姜氏显得生份了。 上一世她跟姜氏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她同样给自己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太太对她是真心疼爱的。 “对了,我还有几处房产铺面在父亲那里……”沈卉宁犹豫了一下,“我教人去打听,才知道父亲把我母亲的店铺都交给程姨娘在打理了。” 姜氏沉下脸,“不要脸的东西,居然连你的店铺也要抢走。” “我明日就让程姨娘把店铺还给你。” 沈卉宁轻声说:“太太不要因为我跟父亲闹红脸,我有件事想请太太帮忙……” “你说。”姜氏立刻道。 “我知道太太名下有做茶庄的店铺,最近的方山茶生意是不是很好?”沈卉宁问。 姜氏说:“也不知谁传出宫里姚贵妃就喜欢喝方山茶,整个上京世族都流行起来了。” 姚贵妃以前的确喜欢方山茶。 但今年口味转变,早就不喝方山茶了。 不过是姚贵妃的弟媳妇手头上有一批泡水的方山茶要脱手,这才让人传出这样的谣言。 “我母亲也留给我一个茶庄,相信程姨娘应该想要趁着方山茶赚一笔的。”沈卉宁微笑说。 “岁岁,这茶有问题?”姜氏连忙问,她还让人进了几十斤放着呢。 “姚家的方山茶不能要,其他来路倒是无妨,不过,我曾经随祖母进宫,听宫女提过一嘴,姚贵妃如今最喜欢是雪芽。” 其实是她前世进宫觐见姚贵妃时,自己观察出来的。 姜氏不愧是出自商贾,立刻明白沈卉宁要做什么。 第21章 “让程姨娘赔个低掉。”姜氏眼底透出冷意。 她差点孩子都没有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程氏母子。 …… …… 春不晚。 冷冬天气,街上积雪渐深。 屋檐的冰棱被角灯照出几分暖黄光芒。 煮酒看雪,暖意融融,一整天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得到释放。 宋雅正在算账,店里炭火充足,堂内已经客满。 “宋小娘子,快收银子,发什么愣。”有客人要离开,拿着碎银放到宋雅面前。 “哦,好的。”宋雅回过神,将银子收了下来,“客官慢走。” 她刚才听到客人议论,说宫里将沈卉宁赐婚给陆家长子了。 陆从文不用娶沈卉宁了…… 是……是因为她吗? 宋雅心跳如擂,她其实并不觉得陆从文会为了她拒绝一门高门贵女的亲事。 可沈卉宁对他们似乎误会很深,连陆从文的解释都听不进去了。 陆从文那样芝兰玉树般的贵公子,哪个女子会不喜欢。 从他出现在酒摊,她的目光就移不开了。 只是她不敢上前打扰,怕他下次就不来了。 怎么会不喜欢他,她真的太喜欢陆从文了。 喜欢到即使只是远远看他,都觉得心满意足。 “诶,宋小娘子,等日后陆二公子成驸马了,你这春不晚还开吗?”突然,有人高声地笑问着。 宋雅眨了眨眼,显然没明白对方说的话。 “没想到陆从文这般好运气,和沈家嫡女的婚事被庶出大哥截胡了,皇上倒是把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他。”另外一个人说。 “可不是,那是广宁公主呢。” “陆家真是烧高香了。” “沈家嫡女哪里比得上公主,我听说那沈家嫡女自幼丧母,她父亲偏爱庶出子女,对她根本不重视。” “……” 宋雅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沈卉宁虽然不用嫁给陆从文了,可陆从文却要娶广宁公主。 她的脸色一阵苍白。 就算她只是平民百姓,广宁公主的名号那也是听说过的。 作为皇上和姚贵妃最宠爱的女儿,广宁公主可说是无法无天,刁蛮任性到极致的人物。 这样的人,怎么会容许她的丈夫跟别的女子有任何暧昧》 宋雅害怕的双手在颤抖。 她不怕沈卉宁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她怕广宁公主会杀了自己。 刚才还荡漾在心里的期盼和旖旎瞬间消失无影踪。 宋雅哑声开口:“诸位莫要误会,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私情。” “你们别乱说话,惹得公主误会了我。” 休养数日,沈思怡和沈明耀养好身子,被沈老夫人着粗使婆子押去跪祠堂。 程姨娘哭得眼睛肿如核桃。 沈江林心疼万分,却不敢去上房求情。 他怕被打。 老夫人肯定做得出,会把他打得起不来床。 程姨娘还被禁足,她不能去看望孩子,只能抱着沈江林又哭了一通。 沈江林哄了她好一会儿,让人暗中去祠堂照顾两个孩子,程姨娘这才收住泪水。 “对了,之前我交给你打理的五个铺面,你找个时间整理账册还给岁岁。”沈江林突然说。 程姨娘脸色一变,“为何?” “那是她生母的嫁妆,如今她要出阁,这几个铺子都在岁岁的嫁妆清单里。”沈江林低声道。 “这几年铺子的营收就给你了,你把铺子还给她就行了。” 程姨娘娇媚的脸庞差点肉疼得扭曲。 她早就把这几个店铺都当自己的私产,要她将店铺交出去,不如剜了她的肉。 第22章 “大爷,我出身不如两位太太,她们都有丰富的嫁妆,我就只有大爷。” “这些年靠着几个铺子才能给耀哥儿添置些像样的笔墨。” “可……可怡姐儿也快说人家了,她的嫁妆该怎么办啊?” 程姨娘娇声细语,可怜兮兮,沈江林听得心头发软。 他握住程姨娘的手:“怡姐儿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给她准备嫁妆的。” “怡姐儿也喊萧姐姐一声嫡母啊,元太太是岁姐儿的生母,那也是怡姐儿的嫡母,她留下的嫁妆就算添给怡姐儿,那也没什么。” “就让是她给怡姐儿的嫁妆,大爷,您说好不好?” 若是萧氏还活着,她愿意给怡姐儿嫁妆自然是好的。 但她死了啊。 沈江林要是私自动用她的嫁妆,就怕萧家那边不肯。 “这事我先跟岁岁说一声,她作为姐姐,给妹妹一点添妆也应当。”沈江林决定从沈卉宁入手。 只要沈卉宁同意,萧家也不能说不同意。 程姨娘嘴角勾了勾,沈卉宁向来绵柔乖顺,肯定会听她父亲所安排的。 这五间店面每年都能给她赚一大笔营收,她可舍不得还给沈卉宁。 最好是把房契给拿回来,将这五间店铺彻底收入囊中。 沈卉宁还不知程姨娘心中算计,她这几天都在姜氏的屋里帮忙算账。 姜氏如今要卧床休息,家里的大小事就交给沈卉宁在做主了。 “陆家那边怎么还没来跟我们商议婚期,还得把当初和陆从文的订婚信物拿回来呢。”姜氏忽然想起这个事。 沈卉宁已经忘记订婚信物的东西。 “既然陆家不来退还,那我们就先拿回去。”沈卉宁说,她一点都不想留陆从文的东西。 “紫檀,你去把柜子里的黑色匣子拿来。” “诶,奴婢这就去。” 姜氏靠着大迎枕,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眼睛却心疼看着沈卉宁。 “我是见过陆大太太的,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人,想必也不会主动为陆湛生操持婚事。” “陆老夫人看着和善,实际上刻薄得很,她又是个看不上庶出的,那陆家谁还能真心为陆湛生操办婚事了?” 沈卉宁垂眸回想,上一世倒是陆大太太出面操办的,只是错漏频出,磕磕碰碰才完成婚礼。 她倒是希望这次陆大太太能真的不要管陆湛生的事。 很快紫檀就拿着一个黑色匣子回来。 里面是一块莹润翠绿的玉佩,沈卉宁只是淡淡看了一眼。 “你亲自去一趟陆家,将这个玉佩交还给陆国公爷,他自然就明白了。”沈卉宁说。 紫檀应诺,抱着匣子就出门了。 在陆家大门外正好遇到陆国公爷。 陆国公爷听到紫檀的来意,脸色有些沉,他将匣子接了过去,只是一声知道了,就大步走进大门。 家里下人见国公爷脸色阴沉的样子,更是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找晦气。 “去把陆从文给我叫来。”在上房的大堂刚坐下,陆国公爷就冷声命令。 陆从文来得极快。 “祖父,您找我?”陆从文低声问,见祖父脸色不好,难道是姚贵妃提了过分的要求? 姚贵妃今天召见陆国公爷,就是要说广宁公主下嫁的事。 “沈家当初交还了玉佩,这是沈卉宁拿回来的,你的那块呢?”陆国公爷沉着脸问。 陆从文低眸看着桌面上那块翠绿的玉佩,薄唇紧抿。 沈卉宁居然让人把玉佩送回来了。 她当真迫不及待要跟他撇清关系吗? 第23章 “我差人去拿过来。”陆从文说。 “不必了,你立刻让人送回沈家。”陆国公爷面无表情地看了陆从文一眼。 “广宁公主的性子你是知晓的,她跟沈卉宁不同,若是让她发现卖酒女的存在,你该知道后果。” 陆从文蹙了蹙眉,“祖父,我跟宋姑娘……” “别说你跟那个女子清清白白的话,如果你们真的清白,沈卉宁能跟你退婚吗?” “广宁公主也不会管你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私情,只要传出半点让她不快的谣言,她就能让那女子死无葬身之地。” 陆从文抿紧唇,他作为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在别人眼中已是权势滔天,今日他才深刻感觉到,原来他也有反抗不了的强迫。 如果广宁公主真的打死宋雅,他能替宋雅报仇吗? 不能。 他不能连累整个陆家。 和广宁公主的这门婚事,注定他这一生都将郁郁不得志。 “祖父,我不会再去见宋姑娘。”陆从文低声说。 “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陆家经不起广宁公主的怒火。”陆国公爷语气充满警告。 等家里其他人也都到了,他才继续开口。 “今日姚贵妃跟我提了广宁公主的婚事,姚贵妃的意思,是要陆湛生和陆从文的婚事同时举行。” 陆老夫人闻言不悦皱眉:“这哪里行,文哥儿是嫡出的,而且要迎娶的是公主,哪是一个庶出的能相比。” “就是因为陆从文之前跟沈卉宁有议亲,广宁公主觉得兄弟二人同时婚礼,才能够让大家不会误会是公主抢了沈家嫡女的婚事。”陆国公爷说。 他又跟着道,“广宁公主的婚事会有内务府帮忙操办,到时候是在公主府行礼,至于陆湛生……” 环视周围一眼,“老二媳妇,你就劳累些,将陆湛生的婚事办妥了。” 陆大太太松口气,幸好不是让她去给庶子操办婚事。 她不愿意,也肯定办不好。 陆二太太眉眼带笑,“儿媳定会好好操办的。” 对自己儿子的婚事毫无发言权利的陆大爷眉心紧皱着。 他知道父亲一直都希望陆家能够再创辉煌,他如今只在兵部当个侍郎,且皇上不重用他,这就是他这辈子一眼望到头的前程了。 所以国公爷将希望放在陆从文的身上。 今上不想要陆家再领兵,早在几年前就瓦解了陆国公爷手中的兵权。 所以他们陆家如果想要重新得到圣心,那就只能走文官的路。 陆从文年纪轻轻就是状元郎,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侍中郎。 他们似乎都看到希望。 但怎么就成驸马了呢。 “父亲,文哥儿的婚事在公主府举办,难道……难道以后文哥儿还要住在公主府?”陆大爷终于问出他的疑惑。 其他人全都看向陆国公爷。 “若是广宁公主愿意住在国公府……”陆国公爷攥紧双手。 驸马听着是风光,跟入赘有什么不同! 陆老夫人呜咽一声,“这驸马当了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是皇上赐婚。”陆国公爷冷声说,“再有不满的话,你们也给我吞回肚子里。” 陆大太太小声说:“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跟沈卉宁完婚,” 那沈卉宁看着绵软乖顺,是个好说话的,要不是陆从文非要跟卖酒女牵扯一起,怎么会有广宁公主这档事。 “这样的话就不要再提了。”陆大爷沉声说。 “传到公主耳里,还以为我们对公主有不满的。” 就算有不满,那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第24章 “文哥儿在公主府住一段时间也好,你们兄弟二人同时成婚,要是广宁公主跟沈卉宁在家里碰面,难免尴尬。”陆国公爷说。 以广宁公主跋扈的性子,不定要刁难沈卉宁。 “好了,都散了吧。”陆国公爷摆了摆手,“老大,文哥儿,你们跟我来书房。” 望着神情低落的陆从文,陆国公爷在心中沉重叹息。 “我们马上要跟广宁公主一家人了,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陆国公爷望着儿子和孙子,说起他们真正要面临的问题。 陆大爷轻轻点头,“父亲之前一直主张立嫡为储,如今我们却和二皇子捆绑在一起,父亲,是要改为支持二皇子吗?” 陆国公爷眼神复杂地看向陆从文,“你怎么看?” “祖父,皇上如今还正值壮年,立储一事并不着急,我们陆家最好保持中立,不要再有任何意见。”陆从文低声说。 作为侍中郎,他比陆家其他人了解今上的想法。 皇上并没有要立五皇子为储的念头,陆家没必要在这时候跟皇上唱反调。 将广宁公主赐婚给他,何尝不是对陆家的一种警告。 陆国公爷皱眉沉思片刻:“那就暂且不提此事。” 可陆家跟皇后一脉牵涉已深,也不是说要摆脱就能摆脱的。 “你们各自去忙吧。” 陆从文回到他的致远堂,小厮提着食盒上前来。 “二少爷,这是春不晚送来的,宋姑娘说是上好的菊花酿。”小厮留墨低声说。 “送回去。”陆从文面无表情地回道。 “以后春不晚送来的东西,都不许收,你亲自去一趟,让她不必再送了。” 留墨眼底闪过诧异,二少爷这是打算跟宋姑娘一刀两断了吗? 明明他上次还看到二少爷挺怜香惜玉的,怎么说变就变了。 “还愣着作甚,快去。”陆从文语气微愠。 “是,是,小的这就去。”留墨赶忙应下。 宋雅收到留墨送回来的菊花酿,她站在原地陷入惶惑中。 陆二公子是什么意思? 要……要跟她撇清关系吗? 她只是想报答他而已,不敢有别的奢求啊。 晶莹冰凉的泪水从脸颊落下。 “宋姑娘,你看开点吧,我们二少爷马上就是驸马了。”留墨不忍地劝了一句。 “要不是那沈姑娘闹开了,你们何至于这样。” 宋雅吸了吸鼻子,哽咽道:“我知道了,你转告二公子,请他保重,日后……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 …… 旭日始旦,金光万道。 陆二太太领着媒婆来到沈家。 因着姜氏还需要卧床保胎,沈老夫人便在上房接见陆二太太。 “老夫人,您也知道,陆家一下要办两场婚事,广宁公主那边是万万不敢有任何疏忽,大哥和大嫂要操持陆从文的婚事,便托我来沈家提亲。” 沈老夫人神色淡淡地点头:“要是你们陆家缺少人手,那岁岁的婚事不急。” “原本我们也想着长幼有序,是该先办陆湛生和沈姑娘的亲事,但宫里有旨,要两门婚事同一天举办,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陆二太太赔着笑。 “老夫人,所以我们只能尽量从简,就怕忙中出错。” 沈老夫人没有应这话,“你们陆家打算如何从简?” “虽然陆湛生和沈姑娘是皇上赐婚,但该提亲纳彩问名的,我们都是要的。”陆二太太说,“就是……时间上我们灵活缩减。” 陆二太太朝着旁边的媒婆示意。 媒婆笑盈盈地从锦盒拿出聘礼书,“沈老夫人,这是陆家给沈姑娘的聘礼,请您过目。” 第25章 丫环上前接过聘礼单,交给沈老夫人过目。 “这,就是你们给的聘礼?”沈老夫人只看一眼,怒意上涌。 陆家简直欺人太甚了。 “你们陆家堂堂国公府,这聘礼单敢拿出去让众人看上一眼吗?” 陆二太太为难地叹息,“老夫人,我也知道是委屈了沈姑娘,可是……陆湛生只是个庶子,我已经是按照陆家规矩给了最高的聘礼单了。” “再说,我们文哥儿要娶的是广宁公主,沈姑娘矮上一头也是正常的,老夫人,您说是吧?” “总不能让一个庶子的娶亲越过广宁公主。” 陆二太太的每一句话都踩在沈老夫人的怒火临界线。 “你们陆家要是想拿这样的聘礼羞辱沈家,那就让陆国公亲自来说清楚。” “我们沈家的姑娘,不是你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还没嫁进陆家呢,就这样羞辱岁岁。 以后进门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呢。 “哎哟,老夫人,您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陆家吗?”陆二太太嘴角上扬。 今天她从老夫人手里拿到聘礼单的时候,她就知道沈家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来人,送客!”沈老夫人怒喝。 “老夫人,老夫人,景昭老王爷来了,还有……还有陆指挥使。”丫环着急忙慌地进来回禀。 站在隔扇后面的沈卉宁听到这话也愣住了。 从陆二太太上门时,她就过来上房。 以她对陆家的了解,笃定他们肯定会在她的亲事上作妖。 刚才听到祖母发怒的声音,她本来已经打算走出去的,却被后面丫环禀告的话惊住了。 陆湛生怎么跟景昭老王爷一起来了? 这位景昭老王爷在上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今上唯一的叔叔,本来与老王妃有一子。 但他们的儿子和儿媳妇在外出游时遇到山匪,双双殒命。 老王妃痛急病倒,不久也撒手人寰,如今就只剩下景昭老王爷守着王府过日子。 今上对他十分尊重,老王爷在上京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来没听说陆湛生跟这位老王爷有渊源。 沈老太爷和沈江林得知老王爷到来,便也过来见礼接待了。 外面传来陆二太太惊讶的声音:“陆湛生,你怎么来了,真巧,二婶今天来替你求亲的。” “有劳二婶了。”陆湛生的声音低醇,却有一种皑雪压青松的冰冷。 沈卉宁透过隔扇的缝隙看过去。 陆湛生今日没有穿飞鱼服,而是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腰背挺直立在堂前,少了几分肃杀冷厉,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透着矜贵和意气风发。 “皇上已经请老王爷为我保媒,至于聘礼……” 他一双眼眸如寒星看着陆二太太,“我已经准备好了。” 景昭老王爷笑呵呵地说,“沈老夫人,这小子把聘礼单放在本王这儿了,你再看一眼,要是不满意,本王再给添一添。” 陆湛生朝着沈老夫人作揖行礼,姿态谦恭有礼。 哪有半天外面传的煞神恶鬼的模样。 饶是沈老夫人见多识广,仍然被这一出惊得有些愣神。 直到她看清楚景昭老王爷拿过来的聘礼单,她眼底闪过震惊。 “老王爷,这个……没拿错?” 老夫人将聘礼单递给老太爷。 沈老太爷脸上神色凝重了几分。 沈江林忍不住勾起脖子,他想看一看陆湛生究竟送多少聘礼。 “哪能啊,这小子反复对了三遍,生怕还不够。”景昭老王爷笑眯眯地说。 第26章 沈老夫人深深看了陆湛生一眼。 这聘礼单确实太重了。 陆二太太送来的还不如上面的一成。 沈老夫人含笑开口,“陆二太太,陆指挥使,你们陆家今日请了两位媒人,老身该收谁的聘书呢?” “老夫人,能否把陆家的聘礼单给本王看一眼?”景昭老王爷突然道。 “这……”沈老夫人为难地看向陆湛生。 陆二太太心里尴尬,她是没想到陆湛生还能请老王爷出面保媒。 皇上对他未免也太看重了。 “既然有老王爷为你保媒,那自然是不需要我这个长辈出面了。”陆二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这聘礼单就还给陆二太太。”沈老夫人缓缓地说。 陆二太太悻悻然地接过,她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着,她想知道陆湛生究竟送了多少聘礼。 能够让沈老夫人满意的,那肯定是不少了。 啧,以前怎么看不出陆湛生有那么深厚的家底? 不对啊,还没分家呢,陆湛生的封赏和俸禄,理应是属于公中的东西啊。 这坏小子居然还偷偷藏起来! 沈老太爷含笑说:“老王爷,这聘礼单我们就收下了。” 接着就是交换年庚八字。 一切都顺利进行。 陆二太太和她带来的媒婆只能尬笑坐在旁边看着。 就这样,沈卉宁和陆湛生的婚事自今日就真正定了下来。 陆湛生和老王爷离开时,他在门边脚步微微一顿。 视线似乎朝着隔扇扫来一眼。 沈卉宁的心猛地发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两步。 以为这样就能避开他锐利的目光。 “还不出来。”沈老太爷沉声开口。 沈卉宁这才心虚从隔扇走出来,“祖父,祖母。” “岁岁,今日陆二太太送来的聘礼单,还不如一个小官人家,还算他陆湛生懂得做人。”沈老夫人说。 “陆家不但没把沈家这门亲事放在心上,连陆湛生在陆家只怕也不太好过。”老太爷担忧地看着沈卉宁。 “你在家里惯是承让弟妹,不与人争辩,在陆家可不能这样了,性子太绵软,会被人拿捏的。”老夫人说。 沈卉宁比谁都清楚陆家是怎样的深坑。 一个比一个心眼多,都是些牛鬼蛇神。 她忍让过一辈子,不会再忍了。 …… …… 陆二太太几乎把手里的绢帕攥烂了,回到家里立刻直奔上房。 “岂有此理,陆湛生这是在打陆家的脸啊!”陆老夫人提起陆湛生,脸上难掩厌弃。 陆国公爷淡声说,“你准备的聘礼单给我过目。” “国公爷,儿媳这聘礼单是照着往年规矩办的,并没有任何差错。”陆二太太眼神闪烁,将聘礼单交上去。 啪! 陆国公爷满脸怒容,将聘礼单一掌拍在茶几上。 “你照的是哪门子的规矩?” 陆二太太被吓得差点弹跳起来,“就……庶子娶亲的规矩,陆湛生只是庶出的,总不能跟文哥儿同样的规格。” “老二媳妇说的不无道理。”一个生母低贱的庶子,能够跟文哥儿同时办婚事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皇上赐婚,陆湛生哪里能娶到沈家嫡女。 “此一时非彼一时,陆湛生是皇上赐婚,且他娶的是沈家嫡女,就算比不过文哥儿,也不能拿这点东西去羞辱沈家。”陆国公爷怒道。 陆二太太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最后这门亲事也算成了,不过,陆湛生怎么会找老王爷去保媒?”陆老夫人皱眉。 老王爷的地位非比寻常,陆湛生岂不是还要压陆从文一头。 “听说是皇上的意思。”陆二太太连忙说。 第27章 “老夫人,陆湛生还不知瞒着您私藏多少钱财宝物,否则怎么会拿出那么厚一叠聘礼单。” 好一个陆湛生,在镇抚司肯定有很多油水,否则哪能拿出那么丰厚的聘礼。 她必须把这件事先挑明了,否则,等以后沈卉宁嫁进门,陆湛生就更不可能把东西交到公中了。 陆老夫人不悦说,“如今尚未分家,陆湛生的俸禄就该交到公中,国公爷……” “够了!”陆老太爷呵斥,“陆湛生每个月交俸禄了吗?” “交是交了,可他……”陆二太太说。 陆国公爷:“那你还想如何,难道其他人手中没有点私产吗?他一年到头在家里也没几天,你还想惦记他的私产?” “难道皇上赏赐给他的财物,你也要他拿出来。” “老二连俸禄都不交,你们二房只靠公中支出,谁说什么了?”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国公爷。” “岁岁,快过来,有事跟你说。”姜氏一见到沈卉宁出现,眉开眼笑地招手。 沈卉宁福了福身,坐到床榻旁边,“太太身子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周大夫不愧是神医,今天我小腹都不觉得坠痛了。”姜氏笑道,“过两日能为你操办亲事了。” “二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祖母说了,可以让二婶帮忙的。”沈卉宁说,“太太养好身子要紧。” “我哪能放心,陆家分明是想给你下马威,哼,且等着,到时候拿嫁妆把他们的脸面砸下来。”姜氏哼道。 沈卉宁被逗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姜氏说。 “上次你说方山茶的事,我已经让人趁着便宜大量购买,最近到处都传出姚贵妃喜欢方山茶,还把话都传到程姨娘耳中,她今日一大早就让人去打听了,还要盘算店铺的现银。” “看来是打算把所有的银子拿去买方山茶。” 沈卉宁闻言勾唇一笑,“太太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今年方山茶的收益不好,上等的更是难得,姚贵妃的喜好是一种时兴,而这种时兴会传遍上京城,当然也会传到其他地方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已经另外购买一批雪芽,到时候肯定能给你赚一笔嫁妆。”姜氏笑道。 沈卉宁脸颊微红,“太太,我没有这个意思。” “太太,姑娘,大爷回来了,请姑娘去书房。”丫环在外禀报。 “你父亲肯定哄你把店铺给程姨娘,你千万别被哄住了。”姜氏低声道。 沈卉宁笑了笑,“好,我去听听父亲要说什么。” 她被哄过一次了,真以为几间店铺能够得到父亲对她的真心。 后来才知道,在父亲心目中,只有沈思怡和沈明耀才是最重要的。 她算什么呢。 “岁岁,你来得正好,为父有话要跟你说。”沈江林难得对沈卉宁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沈卉宁便听到和上一世不差分厘的话。 “先前我替你掌管五个店铺,本来是你的嫁妆,不过这些年营收有些欠缺。”沈江林看了女儿一眼。 “我另外再择三个铺面给你添到嫁妆里,你说可好?” 沈卉宁乖顺说:“父亲,就算这五间店铺没有盈利,毕竟是母亲留给我的念想,我还是想要留着。” 沈江林沉下脸,语气不悦,“你母亲也是耀哥儿和怡姐儿的生母,那五间铺面留着给他们,也算是全了他们的母子之情。” “您是我的父亲,想要将娘亲留给我的嫁妆送给程姨娘直说便是,难道我还能忤逆您吗?”沈卉宁自嘲一笑。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这些年学的礼仪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沈江林怒骂。 第28章 “父亲,我学的礼仪规矩没有教我该拿生母的嫁妆去讨好一个妾室,更没让我把生母留给我的东西给妾室生的儿女。” “您是我的父亲,我不敢忤逆您的意思,您若是一定要我拿出五间铺面给程姨娘,那我只能先去问过外祖母和舅父,毕竟……房契还在他们那里的。” 其实半年前,舅父就让人把房契送来给她了,沈卉宁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沈江林气得抬起手要一巴掌打下去。 沈卉宁毫不畏惧地抬起脸庞。 “不过是五间铺面,你孝敬给程姨娘又怎么了,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庶母。”沈江林说。 “自从娘亲去世,照顾我长大的是祖母,后来是太太护我成长,至于程姨娘,这些年纵容沈思怡抢了我多少东西,父亲,需要我一一说出来吗?”沈卉宁嘴角浮起轻嘲的浅笑。 沈江林瞪她,“你是长姐,让一让妹妹和弟弟又如何,姜氏这些年竟把你养得如此斤斤计较!” “最多三日,请父亲将五间铺面账册和钥匙交给我,就算亏损,我也不会让出娘亲留给我的任何东西。”沈卉宁说完,福了福身。 “我还要去侍奉祖母,女儿告退。” 沈江林气得想破口大骂,可他是个爱名声体面的,只能将怒火往肚子里吞回去。 他憋着一肚子火来到月影院。 “大爷,谁把你气着了。”程姨娘一看到他面黑如墨的样子,连忙上前安抚。 沈江林把沈卉宁骂了一顿。 “我再另外给你铺面,那五间就还给她吧,让她自个儿去打理,看什么时候就亏损没了。”沈江林哼道。 程姨娘眼珠子转了转,“行,那我让掌柜的把账册整理整理,再还给她。” “还是你通情达理。”沈江林欣慰地握住程姨娘的手。 “你放心,以后咱们女儿的嫁妆,一定不会比岁姐儿差多少的。” 那还是差的。 沈卉宁有萧氏留给她的陪嫁,可她背后没有一个像萧氏这样的娘家,要如何跟沈卉宁相比。 她只能紧紧地抓住沈江林,让沈江林为他们的儿女争取更多的利益。 “大爷,我这些年往店铺贴补了不少银子,岂不是都亏了?”程姨娘委屈地说。 “我给你贴补二千两好不好?”沈江林在她胸前掐了一把,“满意了吧?” 程姨娘娇弱无骨地靠在沈江林怀里,“大爷,太太的身子怎么样了?都是我的错,耀哥儿都是心疼我才做错了事。” “没什么事了,耀哥儿和怡姐儿受的惩罚也够了,过两日就把他们放出来,我去跟老夫人求情。”沈江林说。 “那大姑娘的亲事是谁操办啊?太太如今不宜操劳,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替大爷分忧。”程姨娘柔声说。 “我也想替耀哥儿和怡姐儿赔罪,好让太太有时间多休养。” 沈江林笑道,“你有心了,岁姐儿这么对你,你还愿意为她操劳。” 程姨娘:“我是看着大姑娘长大的,自然是盼着她好的,就是心疼她,怎么嫁了个庶子。” 可真是把她开心得每天吃多一碗饭了。 沈卉宁可是上京有名的闺秀,大家都说她端芳秀雅,敏慧冲怀。 结果又如何呢? 本来该嫁国公府嫡子的,最后却成了庶子。 真解气啊。 “程姨娘把所有店铺的银子都抽走了,全都拿去进了方山茶,您之前进的方山茶全都被程姨娘买走了,还大赚了一笔。”紫檀喜滋滋地说。 第29章 沈卉宁闻言一笑,这是她意料中的。 又过两天,程姨娘尝到一点甜头,干脆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买了方山茶。 她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这两年方山茶的收成不好,要是能囤着等明年再拿出来,那价格肯定翻几倍。 程姨娘已经可以预见自己发财的未来。 沈卉宁在这时提出要拿回五间铺面。 在沈江林的坚决请求下,沈老夫人不得已同意解了程姨娘的禁足,还让沈思怡和沈明耀也从祠堂出来了。 姐弟俩身上挨打得伤疤还没好全,不敢再造次,每天都老老实实做人。 程姨娘将账册都拿出来,“大姑娘,这些年的账册都整理好了,当初接手的时候就是亏损状态,这些年能撑着不关门已然是我费尽心思了。” 沈卉宁随手翻了翻账册,笑盈盈地接下,“这些年辛苦程姨娘了。” 程姨娘有些不甘地将钥匙也递过去,“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当初那些老掌柜已经各自奔前程去了,如今店里的都是我的人。” “想必大姑娘用着也不放心,我就给他们另外安排差事了。” 沈卉宁知道程姨娘是想拿捏她,以为抽走那些掌柜,那五间铺面的日常事务就做不下去了。 “好。”沈卉宁颔首。 程姨娘没想沈卉宁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本来还想利用掌柜的事谈条件的。 “要是没什么事,姨娘就先回去吧。”沈卉宁说,“不必留在松风院给太太侍疾了。” 沈思怡拿眼狠狠地剜了沈卉宁一眼。 “二妹妹,眼睛是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沈卉宁抬眸扫视过去。 “没,没事。”沈思怡急忙收敛表情。 怎么觉得沈卉宁像是变了个人。 以前就算当着面说她,都只会笑而不语,好像一团棉花似的,让人打了都不得劲。 “那就好,别才挨打就忘记疼。”沈卉宁含笑说。 沈思怡的脸色一黑。 “你得意什么,平时装得再尊贵又如何,还不是嫁给一个庶子,你怕是还不清楚陆湛生在陆家什么地位吧。” 男人在家中是什么地方,女人就是什么地位。 等沈卉宁嫁过去,那些总围在她身边的贵女,总夸她的夫人们肯定都不会把她放眼里。 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沈卉宁截然不同的待遇。 “原来你这么看不起自己啊。”沈卉宁惊讶。 “那你应该问一问程姨娘,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当,怎么非要上赶着给别人当妾室呢。” 这下连程姨娘的脸色都一阵青一阵白了。 程姨娘虽然出身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程父还是一个私塾先生。 是她明知沈江林有婚约,还非要跟他私定终身。 要不是程姨娘挺着大肚子上门求母亲给她位分,母亲也不会动了胎气。 “程姨娘,太太吩咐,你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太太这里不需要你侍疾。”秋穗出来冷冷地说。 “姨娘,我们走。”沈思怡哪里受得了这份气,拉着程姨娘就离开松风院。 秋穗转头又换了个表情,“大姑娘,太太请您进去呢。” 姜氏要不是被大丫环劝着不让起身,她早就出去把程姨娘给打跑了。 “太太。”沈卉宁来到姜氏的身边。 “来。”姜氏笑着,“陆湛生的聘礼我看了,还算不亏待你,所以你的嫁妆就要更丰厚点,免得到时候陆家那些牛鬼蛇神说闲话。” 沈卉宁说,“太太,我的嫁妆已经很丰厚了,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第30章 “那张七进的拔步床,我要给你当嫁妆。”姜氏说。 “不行。”沈卉宁惊了一下,那是姜氏的嫁妆,听说从姜氏出生的时候,姜家就给她打造了。 差不多十年才完工的,要不是松风院放不下,那千工七进拔步床就不用放在库房这么多年。 姜氏笑道,“本来就是传承给女儿的,你……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却也看着你长得这样亭亭玉立,我心里是把你当女儿的。” “太太,我……我知道,您在我心里,已经跟母亲一样了。”沈卉宁低声说。 “您也知道,陆湛生只是庶出,就算您把拔步床给我,那么贵重的物件,我哪能用得着,也怕那边没地儿地方放。” 姜氏皱眉想了想,“等你嫁过去,让陆湛生早点从陆家分出来,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大宅子,一定能放得下拔步床。” 沈卉宁被姜氏的财大气粗逗笑了。 上一世怎么没发现太太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还有一件事,当初程姨娘拿走你母亲的五间铺面,把那些老人全都撵走了,那都是你母亲的陪嫁,我就做主让他们都在我的店里当掌柜。” “明日他们就来拜见你,到时候就跟你一起去陆家。” “从掌柜到丫环,一共一百二十人,有些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人,有些是我挑选的,你自己看着安排差事。” 沈卉宁眼眶发热,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嗯,好。” “至于程姨娘……等着看她哭吧。”姜氏掩嘴笑出声,“方山茶赚了不少银子,到时候都给你当嫁妆。” “太太,您是不是想把我所有身家都带走呀。”沈卉宁哭笑不得。 姜氏嗔她一眼,“女子必须要有银子傍身,不然你以为程姨娘为何要抢你的店铺。” 沈卉宁笑着连连点头。 果不其然,过了两天,隔着老远,沈卉宁都听到月影院传来程姨娘的哭声。 程姨娘一共进了五万两的方山茶,最近宫里传出姚贵妃最喜欢的是雪芽,方山茶的价格一落千丈。 就算赔钱都卖不出去了。 “姑娘,程姨娘哭了半天,她真能哭啊。”紫檀畅快地说。 沈卉宁这次赚了一万五千两,不但填补被程姨娘卷走的银子,她还赚八千两。 挺好的。 “听说太太今天不用卧床休养,陪太太去花园逛一逛。”沈卉宁笑着起身。 程姨娘哭了几天,沈江林也跟着心疼几天。 沈卉宁和陆湛生的婚事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两人的八字没有任何相克。 于是,他们的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八。 本来不该这样急,但钦天监为广宁公主算了八字,只有下个月初八是最适合她和陆从文的。 天家都决定了,沈家和陆家还能说什么。 只能紧锣密鼓地将婚事准备起来。 有陆从文和广宁公主在前,陆湛生和沈卉宁的婚事自然就被忽视许多。 陆二太太上次丢了脸,也不肯太用心安排,全都交给管事去准备。 景昭老王爷直接将王府的管家和嬷嬷指派过来,说是帮陆湛生操办婚事。 沈家二太太也回来了,姜氏总算能放心些,不用担心沈江林脑子一热将沈卉宁的亲事交给程姨娘了。 若真如此,已经不是担心程姨娘会从中作梗的问题,而是岁岁以后在陆家要抬不起头。 沈二太太这次只带了女儿回来,两个儿子跟丈夫还要过些时日才到。 姜氏还没嫁给沈江林之前,一直都是沈二太太帮着照顾沈卉宁。 第31章 沈卉宁与沈思瑶的感情也甚好,姐妹二人只相差两岁。 “长姐来找三妹妹说话逗趣怎么不喊我一起来呢。”沈思瑶鲜丽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打断沈卉宁和沈思瑶的说话声。 沈思瑶笑着起身,“二姐姐来了。” “三妹妹出落得更加如出水芙蓉了呢。”沈思怡将沈思瑶打量一眼。 江南果然是养人,本来黑不溜秋的沈思瑶如今竟也养得这样俏丽娇嫩。 沈卉宁抬眸看了看沈思怡,“二妹妹今日怎么这般素净。” 沈思怡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程姨娘亏了一大笔生意的事不是秘密,她的首饰都被拿出去典当不少。 沈卉宁是故意羞辱她的。 “最近外头就时兴淡雅装扮,长姐不知道吗?哦,我忘记了,长姐马上就要成亲,最近不能出门,自然不知外面的事。”沈思怡笑了笑。 “长姐应该也还不知道,昨日陆湛生还被朝中大臣参了一本,说他不敬太后母族,皇上勒令他闭门思过三日呢。” 沈卉宁眸光一厉地扫了沈思怡一眼,“朝堂上的事,二妹妹知道得还真是清楚。” “你不知道妄议朝政是要定罪的吗?” 沈思怡被沈卉宁的眼神吓了一跳,“我怎么妄议了,不过是说了事实。” “二姐姐,咱们后宅的女郎还是别谈论朝堂的事,孰是孰非我们都不清楚,免得说错了话。”沈思瑶打圆场。 沈卉宁端起茶杯,秀眉微微轻蹙。 那夜的事,她是亲眼目睹,陆湛生并没有做错,朝中大臣居然还要寻他的错处。 皇上更是给足曲家的脸面。 对曲家而言,这不是一件好事。 捧得越高,会摔得越疼。 “还不是因为陆湛生是咱们未来的姐夫,否则我才不会多说半句。”沈思怡哼了哼,眼底深藏幸灾乐祸。 “长姐真是可怜,好端端的亲事被一个卖酒女给搅和没了,如今还要嫁一个前途未明的庶子。” 沈思瑶瞥了她一眼,“二姐姐,镇抚司指挥使官拜三品,大伯的官阶都没有陆指挥使高的。” “看来我说过的话,还是没能让二妹妹长记性。”沈卉宁慢悠悠地说。 “你一个庶出的,口口声声瞧不上陆湛生的身份,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 “好像别人就看得上你似的。” “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关于陆湛生不好的话,我可以让你知道真正的嫡庶之分。” 几句话说得沈思怡脸色青白交接。 她的确是庶出,但因为父亲宠爱程姨娘,她在沈家的待遇丝毫不比沈卉宁差。 以前沈卉宁是不敢这么跟她说话的。 “你这般羞辱我,就不怕父亲知道之后怪责你吗?”沈思怡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沈卉宁以前就是习惯委屈自己,只求得到父亲只言片语称赞。 一句懂事乖顺,不知吞了多少泪水。 “那你快去告状吧。”沈卉宁翻了个白眼。 沈思怡气呼呼地离开了。 “长姐,你简直像变了个人。”沈思瑶忍不住拍手,“第一次见到你在二姐姐面前如此吐气扬眉。” “委屈自己快乐别人,这种傻事千万别做。”沈卉宁说。 姐妹二人很快就把沈思怡抛在脑后,又说起趣事来。 沈卉宁心中却还是为曲家感到隐隐不安。 想着该怎么找借口出去找曲映荞,曲映荞就风风火火抬着一箱首饰,说要来给她添妆的。 “你这……是把你的私己钱都搬空了吧?”沈卉宁咋舌不已。 第32章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两套头面是祖母让我给你送来的。”曲映荞笑嘻嘻地说。 “反正不能让你在陆家人面前失了脸面。” 沈卉宁用力抱住曲映荞,“荞儿,你对我真好。” 曲映荞踢了珠履,大大咧咧躺在床榻上,把沈卉宁拉着躺在身边。 “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话,我跟祖母说了,她说你是个细心的,旁观者清,你比我们看得都明白。” “祖母今天进宫去请罪了,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说明那夜的事是曲家疏忽在先。” “窝藏逃犯的亲戚也交给陆湛生去审个明白,曲家绝不包庇。” 曲映荞翻了个身,压低声音,“祖母还下令以后不许再随便收留远方亲戚,还要父亲遣散门客。” 这是要曲家彻底成为孤寡者。 曲老夫人真是个大智大勇的人,她已经看清曲家的处境了。 皇上不想要曲家在背后为五皇子拉拢势力。 如果曲家看得明白,那后面是不是就不会有满门抄家的事了? “陆湛生这次被责骂,还真是我们曲家对不起他。”曲映荞小声说,“等以后你嫁给他了,我再去给他赔罪。” 沈卉宁脸颊有些发烫,她其实还没有要嫁给陆湛生的真实感。 听着他的名字,犹如听一个陌生人。 “对了,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宋雅的那间春不晚关门了。”曲映荞一脸畅快。 “听说是怕广宁公主找上门,姓宋的连夜逃出上京,以后大概就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吧。” 沈卉宁眸色冷凝,还真是跟上一世相同的做法。 她曾经也以为宋雅关了春不晚是去嫁人了,后来才知道,她只是躲了起来,在等一个可以卷土重来的机会。 这次宋雅遇到的人是广宁公主了,她还真想看一看,等以后宋雅成为陆从文的外室这件事被发现,她要怎么让广宁公主接受她的存在。 到了安床这一天,陆家已经到处喜庆,连陆大太太都没有再沉迷书画之中,偶尔也指点下人注意些活计。 今天要在吉位安床,虽然广宁公主有公主府,但以后也会到国公府住下。 “特意找了几个白胖机灵的男孩,等安床之后铺上龙凤被,再让他们去跳床,让公主和文哥儿早日为咱们陆家开枝散叶。”陆二太太笑着道。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满意地点头,老人家如今就盼着儿孙满堂了。 “陆湛生今天是不是也是安床的日子?”陆国公爷突然问。 既然婚期在同一天,那安床必然也是一样的。 “应该……是的。”陆二太太嘴角笑容微僵,“如今那边都是老王爷派来的人在操持,儿媳也插不上手。” “你去看一看,若是需要的话,让孩子们过去跳床。”陆国公爷说。 陆二太太并不是很愿意去找陆湛生,没见过这么冷冰冰的人,那一身煞气也渗人。 不知国公府怎么养出陆湛生这样杀人如麻的子弟。 “大嫂,你是陆湛生的嫡母,总不能什么事都不管吧?”陆二太太看向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神色淡淡,“我向来不爱管这些俗务,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文哥儿这里也得有人关顾着。” “可是……”陆二太太一想到陆湛生冰山似的脸庞,她实在不愿意过去。 陆老夫人发话:“本来就是让你操持陆湛生的婚事,要不是你的聘礼办得不妥当,老王爷也不会安排人手。” “是,儿媳这就去看看。”陆二太太不敢反驳,只好咬牙忍下来。 第33章 陆湛生的淡泊院在西边的宅子,一共有三进。 原本他的两个妾室是住在院子的偏房,方便伺候陆湛生。 半个月前,她们已经被周嬷嬷安排在旁边的小院子了。 周嬷嬷是看着陆湛生长大的,不是寻常的主仆情分,本来已经告老回家与儿女团聚,得知陆湛生成亲,无论如何都要来帮忙照看。 这偌大的淡泊院,已经张灯结彩等着女主人的到来。 “今日不是安床吗?家里竟一个长辈都没有到场的吗?”周嬷嬷沉着脸,心疼她的生哥儿。 何管家说:“那边我去看过了,有好几个小孩,许是一会儿就过来了。” “不必奢想了,刚才我让小丫环去打听,说不能让这边分了陆二公子和广宁公主的福分,让我们自己去挑些小孩来安床。”说话的是兰姑姑。 兰姑姑和何管家是借着老王爷的名头来帮忙的,其实他们都是陆湛生的心腹。 陆湛生不想自己的亲事和院子有任何差池。 “我去理论理论,难道我们大郎就不是陆家的血脉了,偏心也不能偏成这个样子。”周嬷嬷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在门外正好遇到陆二太太。 “二太太,您来得正好,是不是给大少爷带安床的喜孩呢?”周嬷嬷福了福身,拿眼看向陆二太太的身后。 陆二太太笑了笑,“陆湛生的婚事不都交给老王爷指派的人去操持了,所以我就没从族里挑选孩童。” “那二少爷就能挑出八个男孩去跳床,大少爷一个都挑不出?”周嬷嬷气笑了。 “你们便是要看轻大少爷,那也掂量掂量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那是皇上赐婚的。” “谁不是皇上赐婚的,那文哥儿娶的还是圣上最疼爱的广宁公主,跳床喜孩是好兆头,陆湛生就是个庶出的,还要抢了公主和文哥儿的福分不成?”陆二太太没好气地说。 “族里还有几个小女娃,我去让人带过来。” 周嬷嬷气得脸色涨红,“你安的什么心,哪有女娃跳床的先例。” “这就是跳个意思,能不能开枝散叶难道还指望几个男娃,陆湛生要是有本事,他照样能生十个八个的。”陆二太太说。 “二太太,你说的是什么话!”周嬷嬷差点不顾主仆身份,想上手挠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不耐烦:“反正陆家也没指望陆湛生生出多出息的孩子传宗接代,有文哥儿就够了。” “再说了,陆湛生都不急,你们几个当下人的急什么!” “这是二婶的意思,还是祖父的意思?”陆湛生颀长挺拔的身姿缓缓从屋里走出来。 一身常服的陆湛生看似没有平日给人的压迫感,可他一双如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浑身上下似蕴含着肃杀的冰冷气息。 陆二太太不自觉地倒抽一口气,她没想到陆湛生这时候会在家里。 他不应该在镇抚司吗? 同样的话,陆二太太敢对着周嬷嬷说,面对陆湛生,她就说不出口了。 “哥儿,他们欺人太甚了。”周嬷嬷拉着陆湛生的手,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你这话说得,我也想让喜孩过来啊,可要是惹怒公主,那谁承担得起。”陆二太太小声嘀咕。 陆湛生眸色冷冷:“公主的喜孩的确不能随便借,何管家,吉时快到了吗?” “还有一刻钟。”何管家恭敬地回道。 “二婶,你的八字在这里怕是不太吉利,就不送了。”陆湛生淡淡地开口。 “你说什么?”陆二太太脸色一变。 第34章 就见那何管家突然打开西厢房的门,牵着四个孩子出来,有男有女,都生得十分玲珑可爱。 周嬷嬷哎呀一声,“何管家,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有儿有女,大少爷以后一定儿女双全。”何管家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 陆二太太本来还想陆湛生来求她,她勉为其难继续为他操持安床的事,没想到…… “咱们未过门的少奶奶是有福气的,肯定能跟哥儿儿孙满堂,日子和和美美的。”周嬷嬷笑开了花。 听着欢声笑语从淡泊院传来,陆二太太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个才被皇上训斥过的人,圣宠又还能维持多久。 等哪天陆湛生不再是镇抚司的指挥使,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陆二太太在心里恶毒地腹诽着,却不敢真的说出口。 虽然陆湛生是庶出的,可凭着他指挥使的身份,谁又敢真的给他摆脸色。 即便是最不喜欢他的老夫人,还是把西跨院最大的院子给了陆湛生。 沈卉宁在上京贵女圈中人缘还不错,这些天陆续有人来给她添妆。 她的嫁妆在沈二太太的帮忙下,总算清算出来了。 “没想到眨眼间岁岁就要嫁人了。”沈二太太是个温柔婉约的女子,她轻抚着沈卉宁的鬓角,满眼不舍。 沈家二爷在工部,跟沈江林喜欢钻研官场不同,沈二爷一心只有水利屯田。 他就是为了去江南做水利堤坝,带着妻儿一起赴任,一去就是三年。 沈二太太夫唱妇随,日子过得很是圆满。 “二婶,这些年承蒙您照顾,岁岁永记心中。”沈卉宁低声说。 “大嫂泉下有知,看到我们岁岁如今这样秀外慧中,肯定很欣慰。”沈二太太笑了一下。 她拿起沈卉宁的嫁妆单子,又笑着道,“大太太对你也很好,虽然你不是她生的,但对待女儿也不过如此了。” “我知道,太太对我一直视如己出。”沈卉宁说。 “也不知她如何办到的,居然让大伯又拿出三万两给你当嫁妆。” 本来沈江林只给了一万两和两个庄子,口口声声说她底下还有弟弟妹妹,总要留一些给他们。 沈卉宁知道父亲是想把银子和田产留给程姨娘他们。 上一世,他给沈思怡的嫁妆是她的三倍不止,还说沈思怡是庶出的,怕她出嫁之后被婆家看不起,所以必须要有丰厚的嫁妆。 还从她娘亲的嫁妆中拿走不少宝物。 这次她不肯让步,姜氏也没有因为流产沉浸在悲痛中,沈江林无法在她的嫁妆做手脚了。 “你这嫁妆,只怕一百二十抬都放不下啊。”沈二太太叹道。 “那就一百八十抬。”姜氏从外面走进来。 沈二太太起身见了一礼。 “太太怎么来了?”沈卉宁连忙上前扶着姜氏胳膊。 “周大夫说我胎象已经稳住了,适当地走一走并不碍事的。”姜氏含笑说。 “我来给你送信的,你舅父舅母应该能赶在你成亲之前到上京城。” 沈卉宁眼睛一亮,“真的吗?” 萧家远在定州,世代都在戍边守卫,这些年,她都没机会和外祖家再见过面。 “萧老夫人是年纪大了,不然她老人家肯定也想亲自送你出嫁。”姜氏说。 “太太,多谢您。”沈卉宁鼻子发酸,她知道肯定是姜氏去信萧家的。 “你是姐姐留在世间唯一的骨肉,她不能亲自送你出嫁,有你的亲舅父来送亲,那姐姐在天之灵也能欣慰。”姜氏拍了拍沈卉宁的肩膀。 第35章 沈二太太笑道,“大嫂考虑得很是周到。” “有我们在,谁也动不了你的嫁妆。”姜氏哼了一声。 程姨娘因为亏损了所有私己钱,最近想银子都想红了眼睛。 昨天还让沈江林答应她,让她帮忙操持沈卉宁的亲事,为的就是沈卉宁丰厚的嫁妆。 特别是她得知除了萧氏留下的陪嫁,老夫人和姜氏也给了沈卉宁不少田产首饰,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她积攒多年的银子都亏没了,以后她的女儿出嫁该怎么办? 老夫人和姜氏肯定不会给她多少嫁妆的。 到时岂不是处处比不上沈卉宁了? 可惜,程姨娘的枕头风都快吹成北风了,沈江林就算有心答应,他也做不了主。 忙忙碌碌中,就到了迎亲的前一天。 萧度夫妻也终于快马加鞭地赶到,终于来得及参加外甥女明日的婚事。 沈老太爷在家中设宴招待。 自从先太太去世,萧家与沈家的走动也少了,如今萧度还愿意赶来会参加岁岁的亲事。 足可证明萧家对外甥女的看重。 “岁岁常在心中提及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沈家诸位长辈对她的照顾,我们萧家……替姐姐感谢你们,我是个粗人,不会讲话,就替家父家母敬大家一杯。”萧度举起酒杯,连喝了三杯。 沈江林本来已经笑着拿起酒杯,结果萧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敢情萧度感谢的沈家长辈里压根就没他的份? 欢欢喜喜的宴席上,萧度夫妇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沈江林。 萧太太还拉着姜氏说了不少感谢的话。 沈卉宁难得喝了两杯果子酒,不免也有了几分醺意。 真好,她在乎的家人都好好的。 这一世,她的祖父不会倾尽全族之力去帮陆从文,更不会被陆家利用压榨最后的价值之后弃如敝履。 祖父的身体也渐渐健朗,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沈卉宁有许多许多的感想,唯独少了明日即将成亲的期待和紧张。 一直到她回了屋里,姜氏给她塞了一本避火图,她才觉得脸颊烧了起来。 明日……她要嫁给陆湛生了。 她跟他就要成为夫妻了。 一想到那张冷冰冰的脸,沈卉宁急忙将避火图塞进枕头下面。 不敢想象,无法想象。 辗转反侧,眼睛一睁一闭,丫环已经进来将沈卉宁唤醒。 “姑娘,五福太太来给您线面了。”紫檀给眼睛都还没睁开的沈卉宁擦拭脸蛋。 “这么早吗?”沈卉宁打了个哈欠。 沈二太太和萧太太一起来的,看到沈卉宁眼睛都没睁开,两人都笑了。 “这是昨晚看了什么,看得睡不着啊?”萧太太打趣。 “……”沈卉宁猛地睁开眼睛。 被她塞在枕头下面的避火图不知何时掉出来的,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沈卉宁手忙脚乱地收起来,“我没看!有什么好看的。” 萧太太:“嗯嗯,对啊,有什么好看的。” 真是越描越黑,沈卉宁急忙起身,“快梳洗上妆吧。” 沈二太太笑着说,“我去前头帮忙。” 萧太太让紫檀等人先退下了,她坐到沈卉宁的身边。 “岁岁,老夫人这些年一直都很想念你,知道你成亲,她真的很开心。” “这是我们给你的陪嫁,我们远在定州,上京城没有多少田产,这些银票你拿着,出嫁了就得有银子傍身。” “舅母,我的嫁妆已经很丰厚,而且我还有萧家给我娘的陪嫁,如今那些都是我的嫁妆了,我怎么还能再拿你们的银子。”沈卉宁看着匣子里厚厚一叠银票,这至少得有十万两了啊。 第36章 萧太太说,“那些是你母亲给你的念想,这是我们萧家给你的,不一样。” “那陆湛生……虽然是庶出,但他能够做到镇抚司指挥使,足可见非泛泛之辈,嫡庶不是问题,人品才重要。” 沈卉宁知道舅母是担心她会因为陆湛生的身世耿耿于怀。 “舅母,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过日子的。” 她不会再像上一世,在陆家操劳受磋磨。 这一次,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今天是沈卉宁成亲,沈思怡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特意给自己上了个精致妆容,穿上全新的烟霞色洒丝月蓝合欢花弹绡纱裙,衬得她温婉纤柔的面庞更如莹莹白玉,整个人静美如一朵碧玉上的梨花。 很多宾客见到她,眼底都闪过惊艳之色。 沈思怡心中暗暗得意。 她容貌像程姨娘,生得面白如玉,身量纤细弱柳扶风,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些年被沈江林当嫡女教养着,与家中其他庶女站在一起,她的娇美和气质都是不同的。 “今日的宾客都是京中的贵夫人,你就要让大家看一看,丝毫不会比沈卉宁更差的。”程姨娘看着女儿娇美的脸庞,得意小声叮嘱着。 “嗯。”沈思怡矜持地点头。 她其实有个晦暗的想法,今日陆湛生要来迎亲了,如果陆湛生见到她,会不会觉得遗憾呢? 虽然沈卉宁生得也不差,可比她还是稍差一些的。 “你父亲肯定能为你找到一门比沈卉宁更好的亲事。”程姨娘坚定地说。 陆湛生一个庶出又不得宠,在陆家没有任何地位的人,沈卉宁嫁过去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的。 “程姨娘,老夫人吩咐,今日您就留在月影院,不必出去前院了。” 正要迈过垂花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就将程姨娘拦住了。 沈思怡望着前院来来往往都是贵客,她暗暗瞪了那嬷嬷一眼,“是父亲要我姨娘来帮忙的。” “程姨娘,莫要为难我们,老夫人说了,若是您不肯听劝,我们只好上手了。” “就怕到时候闹出难看的场面,损了耀哥儿和怡姐儿的脸面。” 程姨娘恨恨咬牙,老夫人惯是看她不顺眼,却没想到这种大喜的日子,居然这样羞辱她。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怡姐儿,你好好照看耀哥儿。”程姨娘深深地看了沈思怡一眼。 沈思怡感到屈辱,在心里发誓,等她以后嫁入高门,一定要给程姨娘挣回脸面。 “新郎官到了——” 大门外,有人高声地喊了一句。 沈思怡忍不住踮起脚尖看出去,她从来没见过陆湛生,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指挥使,究竟长得怎样一张恶鬼脸庞。 不知道沈卉宁今日洞房会不会被吓哭了。 幸灾乐祸的笑意几乎在眼底藏不住,她顾不上程姨娘富有深意的眼神,朝着人群走去。 一袭红袍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似韶华流转,万千光华只落在他的身上,棱角分明的五官,整个人丰神俊朗,矜贵的气质似又带几分冷然邪性。 让人不敢直视他,却又忍不住窥视几眼。 沈思怡瞳孔微微一缩,他是陆湛生…… 陆湛生怎么会是他! 几个月前,她在城郊参加春日宴,路上遇到有地痞闹事,她当时的马车被地痞包围了,一个俊美的男子就像天神般从天而降。 她不知道他就是陆湛生,那时候他没有穿飞鱼服。 这些天,她脑海里不时浮现当天一幕,暗暗懊悔没有询问他的姓名,连答谢都找不到人。 第37章 怎么会是陆湛生呢…… 不是说陆湛生形如恶鬼,让人敬而远之吗? “新娘子拜别父母。” 沈卉宁穿戴风光霞帔,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边缘绣着吉利的鸳鸯石榴图案,拦腰束以流云纱腰带,恰到好处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她被五福太太扶着出来。 步步生莲,仪态动人,端庄不失浓艳昳丽。 陆湛生目光灼灼地看着小妻子,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境此时也泛起一丝丝涟漪。 “吉时到,新人请上轿。” 沈卉宁含泪看向沈老太爷和老夫人,“祖父,祖母,孙女出门了。” 沈老夫人强忍泪水,“愿我们岁岁此后一生顺遂,夫妻和睦。” 二房的沈明烨上前来背起沈卉宁。 “岁岁,哥哥送你出门。” 沈思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湛生,她想要陆湛生回头看自己一眼。 他是见过她的,肯定还记得她。 如果他知道他们相遇在前,还愿意娶沈卉宁吗? “二姐姐,我们不必跟着出去了。”突然,有人抓住沈思怡的手。 沈思怡猛地回过神,她看向抓住她的沈思瑶。 “放开。” “二姐姐,姐夫还要带着姐姐去拜堂,我们去给大伯母打下手吧。”沈思瑶收紧手。 她刚才就察觉沈思怡的神情不对,特别是她看着姐夫的表情,很不正常! 今天是长姐的婚礼,她不能让沈思怡做出伤害长姐的事。 沈思怡眼眶发红,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几乎压不住了。 凭什么啊? 沈卉宁善妒嫁不成陆从文,为什么她能够嫁给陆湛生。 陆湛生值得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而不是像沈卉宁这样退而求其次的。 沈卉宁肯定不会真心对待他的。 她替陆湛生感到不公平。 沈思怡甩开沈思瑶的手,她明白就算这时候追上去也没有意义,难道她还能闹着要陆湛生退婚娶她吗? “我累了,想先回屋里。” 沈思瑶笑了笑,“那我送二姐姐回去。” “你是怕我会对沈卉宁做什么吗?我没有那么蠢。”沈思怡说。 这种场合,她要是真的闹起来,老夫人第一个饶不了她。 “二姐姐想多了,我们是姐妹啊。”沈思瑶笑着说。 “你看,长姐这么多嫁妆,他们迎亲队伍到了陆家,这嫁妆怕是还没完全抬出沈家吧。” 沈思怡心中嫉妒得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咬,“祖父祖母偏心,自然是把所有值钱的都给了她,以后等我们出嫁,怕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是祖父祖母的东西,做晚辈的难道还能伸手要吗?”沈思瑶不以为然,本来长姐就该值得最好的。 沈思怡冷笑,“你有二婶护着,自然不差的,我的生母只是姨娘,嫡母又怎会把我放在心上。” “二姐姐不是要回去休息吗?”沈思瑶笑着问。 “哼。”沈思瑶冷哼一声,回到自己院子,想到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是她的姐夫了,她又忍不住哭了一场。 她恨死沈卉宁了,要是没有沈卉宁就好了。 今日陆家办喜事,两个少爷同时娶亲,只是因为陆从文是在公主府行礼,为了彰显陆家对广宁公主的看重,陆国公爷和陆家其他长辈都到公主府。 陆从文望着陌生且奢华的公主府,心底无法掌控地生出抵触。 昨天夜里他做了个梦,同样是成亲,他是在国公府里。 喜气洋洋,锣鼓喧天中,他牵着一个浓艳昳丽的女子进门。 他看到那女子慢慢放下手中的扇子,露出沈卉宁浅笑盈盈的脸庞。 第38章 他在梦中惊醒了。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他才会梦见娶了沈卉宁。 “驸马,快过来喝一杯啊。”三皇子大声喊着,过来拉着陆从文的手往宾客走去。 今天的公主府很热闹,京中大多贵人都来参加陆从文和广宁公主的婚礼。 陆湛生那边应该很冷清吧。 这时候沈卉宁应该已经被迎到沈家了,面对没有长辈在场的陆家,没有任何宾客到场恭贺的场景,她会不会后悔当初跟他闹得那样难看? “今日皇上已经说了,等陆从文与广宁公主成亲,就卸下侍中郎的官职,让他去礼部当差了。”陆国公爷阴沉的脸色与周围喜气洋洋显得格格不入。 “大喜的日子,国公爷就别说这些话了,这只是刚开始,以后贵妃娘娘和广宁公主肯定会为文哥儿的前程下功夫的。”陆老夫人还是很乐观的。 陆国公爷烦躁地喝了一杯酒,从来没哪个驸马能够入阁的。 他对陆从文最大的期盼就是能够入阁拜相。 “早点回去,陆湛生那边总得去看看。”陆国公爷说。 其他人听到这话,突然默了一瞬。 陆家那边此时应该没有几个宾客吧。 “我让炜哥儿去瞧一眼了,就隔着一条街,很快就回来,诶,这不就回来了。”陆二太太笑道。 陆炜喘着气坐下,“祖父,祖母,你们别担心,大哥那边热闹得很。” “你没看错吧?”陆二太太惊讶地问。 “老王爷和二皇子都去了,我还看到他们一起喝酒呢。”陆炜道。 陆国公爷失声喊出来,“二皇子在那边?” 他急忙站起来四处张望,竟真的没有看到二皇子的身影。 “二皇子是广宁公主的兄长,他不来公主府,反倒去陆湛生那边?”陆老夫人感到不可思议。 陆国公这时候也发现了,在长公主府这边的宾客,很少是一家子或是父子同来的,只怕有一半的人都在陆家那边了。 “我回去看看。”陆国公爷沉声说。 二皇子是今上最喜爱的皇子,自小聪慧勤勉,如今已经在户部当差。 陆国公爷虽然表示立储要立嫡,但他也不想得罪二皇子。 随着陆国公爷的离开,有人很快就将这一幕告诉广宁公主。 “岂有此理!”满头珠翠的广宁公主愤怒掀了侍女递过来的茶水。 “二皇兄居然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反而去了陆家那边!” “殿下,您消消气,京中大部分的宾客都在这边,陆家那儿就是寥寥无几,沈卉宁不过是萤虫之光,如何与您日月争光辉。”侍女连忙哄着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冷哼了一声,“打听到沈卉宁有多少嫁妆了吗?” “殿下,不管沈卉宁多少抬嫁妆,那都跟您无法相比的。”侍女说。 “说!”广宁公主冷冷地看过去。 侍女低下头,“回殿下,好像是……是一百八十抬。” 广宁公主娇美的脸孔因为怒火显得有些扭曲,“沈卉宁这个贱人,怎么总是抢本宫的风头。” “她是不是记恨本宫抢了她的未婚夫,故意要这么恶心本宫?” “贱人!本宫绝对不会让她在陆家好过的。” “殿下,驸马过来了。”在外面的宫女压低声音提醒。 广宁公主深吸一口气,满脸怒容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甜美灿烂的笑容。 …… …… 沈卉宁拘谨地坐在新房中,她本来以为她和陆湛生的婚礼不会有太多宾客,毕竟陆国公爷他们都去了公主府。 今天的热闹该是属于陆从文和广宁公主的。 第39章 但刚才拜堂时,他才发现主婚的位置上是景昭老王爷。 连二皇子也在观礼。 沈卉宁对陆湛生在朝堂中地位和人缘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她想起刚才陆湛生揭开她红盖头的瞬间。 他眼底闪过的惊艳和欲望还是把她吓了一跳。 陆湛生看着她的眼神太炽热了。 她甚至有种错觉,他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吃了…… 屋里灯火通明,地龙热腾腾烧着,沈卉宁都有些燥热了。 “姑爷来了。”随着门口陪嫁丫鬟半见的声音传来,沈卉宁跟着紧张起来。 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本来显得宽敞的内室似乎变得压迫感十足。 丫环们行礼之后含笑退下了,只留着沈卉宁面对着陆湛生。 她与他交集极少,就算是上一世,他们也只是偶尔在家里见过,连说话都不曾。 如今却已经是夫妻了。 陆湛生在她身边坐下,他身上淡淡的酒气钻入气息中。 沈卉宁的心跳加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累不累?”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还……还好。”沈卉宁轻声回道。 说完之后,她好像听到他闷笑了一声。 陆湛生握住她的手,“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刚才吃过了。”沈卉宁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烫得像要着火了。 “不是故意没等你的,我……就是饿了,你要是饿了,我去让丫环煮碗面给你。” 看着小妻子紧张得语无伦次,陆湛生嘴角的笑意加深几分。 他耐心地说:“刚才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沈卉宁咬了咬唇,“那……那你要不要先沐浴?” “我洗过了。”陆湛生又道。 难怪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皂子味道。 沈卉宁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陆湛生牵着她的手,坐到桌子旁边,“我们来喝合卺酒。” “是。”沈卉宁深呼吸了几下,她不应该这么紧张的。 明明她才是有经验的那个人。 结果她反倒像是第一次成亲,陆湛生比她还冷静淡定。 “很紧张吗?夫人。”陆湛生与她靠得极近,说话的灼热气息都喷到她耳边了。 沈卉宁面颊一烧,“没,没有。” 陆湛生低眸看她,将酒杯放在她手中,“夫人,请。” 喝过合卺酒,沈卉宁为了掩饰紧张,让丫环进来帮她拆了头上的首饰。 最后顶着那道灼热的视线,她进了净室去沐浴。 “姑娘,水快凉了。”紫檀低声地提醒。 沈卉宁这才发现她进来已经有些久了,她起身穿上红绸中衣,这才慢慢地走出净室。 陆湛生靠在床榻上,姿态闲适慵懒,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翻阅着。 屋里哪来的书,她的东西都还在箱子里没归拢出来。 沈卉宁疑惑着,一步一步靠近。 陆湛生手里的书也渐渐清晰,上面的图案是那么熟悉。 是她今天特意留在沈家没有带来的避火图! 为什么会在陆湛生的手里?! 沈卉宁感觉自己要原地死掉了。 一定是舅母又偷偷给她塞进箱子里的,不知哪个丫环刚才取衣裳的时候,把这避火图也给弄丢下来了。 就这么被陆湛生捡到了。 他还看得那么认真。 似是听到脚步声,陆湛生终于舍得从避火图中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的小妻子一脸快要羞愤钻到地里的表情站在旁边。 红色的柔软细绸中衣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白皙纤细的脖子在灯光下更是如玉般莹莹动人。 陆湛生的眼神晦暗幽深,带着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一寸地看她,落在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上。 第40章 沈卉宁只觉得他的目光太灼热,他要被看得整个人烧起来了。 “夫人,喜欢哪个姿势?”陆湛生举起手中的避火图,嗓音低哑地问。 让她死了算了! 沈卉宁面颊涨热,一双水润润的眼睛快要瞪出火了。 陆湛生将避火图合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案几上的匣子里。 直到她被陆湛生打横抱起来,沈卉宁才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双手推着他结实的胸膛。 “夫人,我们就寝吧。” 此时的陆湛生在沈卉宁看来就像一头伺机而动的饿兽,正等着将她拆骨入腹。 陆湛生的身体的确在叫嚣着要得到小妻子。 他想要她。 从他第一次见到沈卉宁,他的欲、念就没有停止。 他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她。 不能急。 小姑娘第一次总是害怕的,他要让她享受这种事的愉悦,要喜欢与他一起才行。 沈卉宁从来没有过这样全身发麻,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在徐徐地引诱她,让她放松身体。 云散雨歇之后,沈卉宁双手虚软无力地搭在陆湛生的肩膀,她累得连动一动手指都懒了。 陆湛生餍足地搂着怀里娇气柔软的小妻子,低眸看到她白皙肌肤泛着一层诱人红晕,水润润的唇瓣因为喘息微微张开。 她刚才是享受到了,否则也不会把他的后背抓得现在还有些刺疼。 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他的小妻子又甜又软。 陆湛生低下头,想要吻一吻她的唇。 察觉到男性灼热的气息在逼近,沈卉宁下意识地侧开头,避开了他的吻。 她缩着肩膀,将脸埋在枕头。 完蛋了。 陆湛生这么冷酷的人,会不会生气了?他会打她,还是甩脸离开吗?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脑勺,沈卉宁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在她后颈吻了吻。 紧接着,沈卉宁整个人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啊?”沈卉宁惊呼出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 陆湛生垂眸看她,嘴角上扬,“热水准备好了,去洗一洗。” 沈卉宁面颊潮红,“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你走得动吗?”陆湛生轻轻将她放下。 沈卉宁双脚才刚着地,便觉得全身腿根酥软,整个人倒在陆湛生的怀里。 “……” 她平时多聪慧伶俐的人啊,今天在陆湛生面前怎么总是出糗呢? 在她的设想中,她是历尽千帆的人了,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淡定处之。 她以为在陆湛生面前肯定稳重自如。 怎么就…… 还不如上一世,简直丢人。 等沈卉宁脑子胀胀又被抱回床榻时,她才反应过来陆湛生还替她擦拭身子了。 床榻已经换了干净的床褥,丫环红着脸把狼藉一片的被子都收走了。 沈卉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算了,就这样吧。 第一次手忙脚乱是正常的,等以后就好了。 她才不会被陆湛生再牵动情绪的。 本来以为自己会彻夜难眠,沈卉宁的头刚沾上枕头,各种想法在脑海里还没想个所以然,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陆湛生听到身边小姑娘发出绵长的呼吸声,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就没见过这么娇气的姑娘。 他稍微重一点就喊疼,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她自己还以为掩饰得很好。 如果没有陆从文和卖酒女的事,这个小姑娘还不属于他的。 在曲家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陆从文配不上她。 陆湛生勾了勾薄唇,长臂一勾,将小姑娘给搂在怀里。 第41章 明日她还要给陆家那些人敬茶,今天陆家所有长辈都去了公主府,不就是想落他跟沈卉宁的脸面。 沈卉宁要跟陆从文退婚这件事,只怕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留下芥蒂了。 日后刁难必然不少,小姑娘要是太娇气怯弱,只怕要被欺负。 要找机会跟她谈一谈,他的前程不是拿捏在陆家手里,她不必在那些人面前委曲求全。 陆湛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缓缓地合上眼睛。 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穹镶着几颗稀落残星,陆家的下人们已经开始轻手轻脚地忙活起来。 不多时,曦光冉起,丫环们端着热水进了各个主子的屋里,伺候主子们起床梳洗。 沈卉宁一时忘记自己已经成亲,听到紫檀喊她起床的声音,她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好紫檀,让我再睡一会儿,全身酸得厉害。” 听着她娇软呢喃的抱怨,陆湛生轻笑,“先去敬茶,等敬茶回来再继续睡。” 敬茶?! 沈卉宁几乎在瞬间就惊醒了,她猛地拉下被子,怔怔地看着站在床榻旁,已经穿戴整齐的陆湛生。 差点就忘记了,她昨天嫁给陆湛生了,今天要去给陆家长辈敬茶。 她急忙坐了起来,“我……我马上收拾,很快就好。” 陆湛生俊美的脸庞闪过笑意,“不急,还有时间,慢慢来。” 沈卉宁很快就收拾妥当了,她只喝了一口茶,就平静看向陆湛生。 “我们可以走了。”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吃过早膳再过去,不急。”陆湛生沉声说,“昨天你吃得不多,不饿吗?” 饿! 她现在就觉得很饿,她倒是无所谓陆家其他人怎么看待她,还不是他一直杵在这里,她以为他是在催促她。 既然他都不在乎陆家长辈的看法,她何必瞎操心。 “好。”沈卉宁扬起一个标准的端庄秀雅的微笑。 陆湛生如浓墨般的眸子看她片刻,她这个笑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假了。 像个假笑的瓷娃娃。 “用膳吧。”陆湛生说,还是昨天在他后背挠出血丝的小姑娘更真实些。 沈卉宁美滋滋地吃了一顿丰富的早膳,这时候已经是辰时一刻。 她净手漱口之后,发现陆湛生正灼灼看她。 “……”沈卉宁下意识拭了拭嘴角,莫非是没擦拭干净? 陆湛生嘴角勾了勾,“口脂掉了,要不要再补一补。” “嗯……”沈卉宁面颊微热。 夫妻并肩来到上房。 沈卉宁对陆家没有任何陌生感,但上房依旧给她一种窒息压迫的不适。 守在门口的丫环福身:“大少爷,大少奶奶。” 丫环拿眼将沈卉宁上下打量一遍,这才掀起大红洋布的门帘。 陆家的下人还真是看人下碟,上一世她过来敬茶请安的时候,上房的下人一个个恭敬有礼,哪敢像现在,还这样放肆打量她。 进了大堂,才发现陆家所有人都到了,上到陆国公爷,下到最没存在感的庶出姑娘们。 陆湛生和沈卉宁的出现,屋里瞬间安静。 鹌鹑般站在一旁的几个小姑娘偷偷抬头打量过来。 沈卉宁面上笑容得体温婉,原来是广宁公主和陆从文来了。 “哟,大少奶奶总算来了,难为广宁公主一大早要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敬茶,还念着长幼有别,要等你这位大嫂来了才行。”陆二太太刻薄的声音响起。 沈卉宁屈膝福了福身,“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她又朝着陆大爷和陆大太太福了福身,完全没搭理陆二太太。 第42章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让陆二太太更加暗恼。 “不知道二弟会来得这么早,早知道的话,天不亮我们就该来守在上房外面了。”陆湛生神色淡淡地开口。 沈卉宁嘴角差点压不住,是啊,辰时一刻不算晚,陆从文和广宁公主其实就在他们前脚刚到而已。 不过,她有些看不明白广宁公主这么大早过来作甚,她身为公主,又不需要给长辈敬茶。 陆从文抬眸看向陆湛生,面无表情道:“大哥就在陆家,竟也比我们晚了。” “我媳妇的身子娇弱,没有公主殿下健壮,只能多睡一会儿。”陆湛生道。 闻言,陆从文的手掌不自觉地收紧,视线从沈卉宁脸上一扫而过。 沈卉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明媚照人,哪里有娇弱的样子。 她被赐婚嫁给陆湛生,难道一点不情愿都没有吗? 自从他们被各自赐婚,他就没有见过沈卉宁,在他认知里,沈卉宁应该是后悔跟他闹了那么一出。 嫁给陆湛生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人,她必定日夜担忧,害怕不已。 说不定还会来求他挽回,可他等到成亲了,都没见到她来找他。 陆从文今日同意广宁公主一大早过来,也是想看沈卉宁后悔的样子。 “陆湛生,你怎么跟文哥儿说话的……”陆老夫人开口就要训斥陆湛生。 “好了,这点小事都值得你们兄弟二人辨个高低吗?”陆国公爷打断她的话,不想她在孙子新婚第一天就表现得太过偏心。 陆从文手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猛地转头看向广宁公主,却见她嘴角含笑,眼中却冷冷盯着他。 广宁公主此时心中又怒又恨,她就知道陆从文对沈卉宁没有死心,一来就盯着她看。 沈卉宁这个贱人,都已经嫁给陆湛生了,竟还敢狐媚勾引陆从文。 陆大太太没发现广宁公主跟陆从文之间的官司,她还有一幅雪景没画完,只想赶紧敬茶后回去。 “快敬茶吧,一会儿公主殿下还要和阿文进宫的。” 丫环把蒲团放在地面,陆湛生牵起沈卉宁的手,两人一起来到陆国公爷夫妇的面前。 “新媳妇给老太爷和老夫人敬茶。”郑妈妈含笑说着,将一杯茶递给沈卉宁。 沈卉宁递了她一眼,双手举到额前,恭敬地跪下行大礼,“孙媳今日来迟,先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赔罪。” 郑妈妈脸色涨得通红,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大少奶奶,快先接过茶吧。” 陆湛生目光凌厉地扫过去,“郑妈妈是认为大少奶奶无需赔罪吗?你一个奴才,主见这么大吗?” “奴婢不敢。”郑妈妈脸色一变。 陆老夫人摆了摆手,“好了,快接过茶吧。” 沈卉宁哽咽:“老夫人宽宏大量不追究孙媳,孙媳却不能理所当然。” “哎呀——”郑妈妈惊呼出声,手中茶盅掉落。 陆湛生飞快将沈卉宁搂在怀里,躲开那杯滚烫的茶水。 沈卉宁惊恐地看向郑妈妈,见她的手指被烫出几个水泡,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同样的招数她早就领教过了。 故意用滚烫的茶盅给她敬茶,好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摔了茶盅,再给她一个不孝的骂名。 陆老夫人这刻薄小气的心思,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变。 “没用的东西。”陆老夫人狠狠地瞪了郑妈妈一眼,“还不快去重新准备茶水过来。” 郑妈妈收起烫出泡的手,不敢被陆国公爷看到,“是,是,奴婢这就去重新准备。” 第43章 “可有被烫到?”陆国公爷皱眉询问。 沈卉宁低下头;“孙媳并无大碍。” 陆老夫人厌恶地看了看沈卉宁,对旁边的丫环呵斥:“快收拾干净,重新拿个蒲团给大少奶奶。” 这次重新准备的茶水温度适宜,沈卉宁这才接过,恭敬地给两位长辈敬茶。 陆国公爷说了一些吉利话,给沈卉宁一封不算薄的红封。 “多谢老太爷。”沈卉宁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陆国公爷从来没将陆湛生放眼里,这红封说是给她,其实是给陆湛生的脸面。 陆老夫人就敷衍多了,给她拿了一看成色就一般的玉镯子。 沈卉宁依旧笑盈盈地收下。 接着就是给公婆敬茶了。 他们的压茶礼就更敷衍了,陆大爷看着陆湛生的眼神,根本不像在看儿子。 冷淡得像在看陌生人。 陆国公爷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陆三爷是庶出的,如今在戍边军中,并不在上京城。 陆大爷除了陆从文和陆嫣两个嫡出的,还有陆湛生和两个庶出的女儿。 接着就是陆二爷,他没有纳妾,和陆二太太只生了两个儿子。 这些人对沈卉宁来说其实都是熟面孔,但她依旧佯装不认识,被陆湛生带着一个个认识过去。 是长辈的,她就敬茶,收下对方给的见面礼。 其他的都是平辈,她给陆嫣等人姑娘的准备了朱钗,给二房的哥儿们准备了墨砚。 “谢了,大嫂!”陆嫣撇嘴,眼神闪过不屑。 沈卉宁给她的见面礼居然跟其他人一样,那两个庶出的能跟她比吗? “多谢大嫂。”其他人只当没看到陆嫣的神情,客气有礼地福身。 沈卉宁不想理会陆嫣这个白眼狼。 上一世,陆嫣但凡在她房间里看到喜欢的首饰,嘴上说要借戴几天,从来都没还给她。 后来陆嫣拿了生母留给她的手镯,她忍不住跟陆从文提了一句。 换来的却是陆从文不耐烦的谴责,觉得她这个当嫂子过于小气,不过是个镯子,也值得拿出来说。 她当时真是被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一想到自己曾经被恶心过的事,沈卉宁的眼神渐深,神态也有些恹恹。 陆湛生垂眸看她一眼,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这是怎么了? “请二少爷和广宁公主敬茶。”郑妈妈高亮的声音响起。 陆湛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和沈卉宁站到一旁观礼。 与刚才沈卉宁敬茶的时候全然不同的态度,陆国公爷和老夫人眉眼带笑。 广宁公主是君,他们是臣,就算敬茶,他们也不敢要求广宁公主下跪。 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对广宁公主和陆从文的态度。 对比还真是强烈啊。 连给的见面礼都分量不同。 陆湛生又侧眸看向小妻子,难道是因为这件事不快? 但沈卉宁此时神情已经平静,嘴角甚至还弯着一抹得体温婉笑意。 似乎陆家人对广宁公主的热情态度根本影响不了她。 陆嫣拿到广宁公主的见面礼,特意大声夸道:“公主嫂子尊贵不凡,连见面礼都格外贵重,我很喜欢,祝公主嫂子跟二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广宁公主很是受用,嘴角笑意上扬,“承妹妹吉言。” 其他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沈卉宁。 陆嫣分明是故意要落沈卉宁的面子,也不知道她作为新妇,遭受到这样区别对待会不会伤心。 沈卉宁心里只有无语。 她有时候很不理解陆嫣的贪婪和占小便宜。 第44章 身为国公府唯一嫡出的姑娘,怎么养出这样的眼浅和愚蠢的性子。 或许有些人的秉性是天生的吧。 “祖父,祖母,公主想搬到国公府住,我们今天就不回公主府了。”陆从文突然说道。 陆国公爷闻言坐直身子,目光探究地看向广宁公主,“这是殿下的意思?” 广宁公主含笑:“是,夫君自小在国公府长大,随我在公主府定然不习惯,我也想替夫君孝敬你们二老和公婆。”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陆老夫人感动得直点头,“好好,住一起才热闹。” 陆国公爷嘴角的笑意抹平了些许,“好,好。” 陆湛生眼皮一掀,朝着陆国公爷的方向觑了一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广宁公主和陆从文的身上,沈卉宁腰肢有些酸软,只能强撑耐心等待着。 “我们先回去。”陆湛生沉声开口。 沈卉宁诧异,“可以吗?” “嗯。”陆湛生颔首,上前就跟陆国公爷他们道:“祖父,祖母,我们先告退了。” 真是……一句婉转的借口都没有,开口就是生硬的语气。 陆国公爷沉默了片刻,“送你媳妇回去之后,你来一下书房。” 陆从文眼神微闪,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以前祖父从来不会让陆湛生去书房。 甚至因为陆湛生是镇抚司指挥使的身份,祖父对他还很是防备。 陆湛生很自然地牵起沈卉宁的手离开上房。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大嫂,那是你儿媳妇,你可要好好管教。”陆二太太撇嘴,转头对陆大太太上眼药。 陆大太太笑了笑,“我是管不住的。” 她从没将陆湛生看作儿子,让她去管陆湛生的媳妇?她是吃力不讨好。 陆老夫人说,“文哥儿,你也带殿下回去休息,昨天该是很累了。” “是,祖母。”陆从文眉眼一垂,见礼之后就陪同广宁公主回到致远堂。 “殿下,这是我们的院子,之前已经让人修葺过,若是有需要添置的,您尽管吩咐下人去办。”陆从文客气滴说。 广宁公主拿眼一扫,院子虽然比不得公主府,但也还算可以了。 “我用不惯旁人的东西,一会儿宫人自会将我需要的拿过来。”广宁公主笑着说。 她去勾住陆从文的袖子,歪头浅笑看他,“驸马,你心情不好吗?” “殿下莫要多想,我心情没有不好。”陆从文道。 “以后住在国公府,驸马天天见到沈卉宁,也没关系吗?”广宁公主一脸天真疑惑。 陆从文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她,“公主为何提起旁人?” “她是旁人吗?”广宁公主咯咯地笑着,试探的意味十足。 “殿下,我与大嫂以前只是长辈口头订婚,见面机会甚少,并没有男女之情,你不要误会。”陆从文蹙眉,有些厌烦广宁公主一而再的试探。 “我又没说什么,你紧张什么呢,”广宁公主哼了哼。 她靠在陆从文的肩膀上,“驸马,你放心,等以后……我一定替你在父皇面前求情,就算你入不了内阁,但是给你爵位总是可以的。” 陆从文神色冷淡,他如果不成为驸马,他也有国公府世袭的爵位。 “听说陆湛生还有两个妾室,驸马,那你呢?你说与以前的未婚妻没有男女之情,那跟别人可有私情?”广宁公主笑着问。 “类似心上人呀,通房丫鬟呀?” “没有。”陆从文坚定地说。 广宁公主满意了,“我自是相信你的。” 出了上房,沈卉宁松开陆湛生宽厚的手掌,有些赧然地低头道谢,“多谢夫君。” 她知道,今天要不是路远强势的袒护,陆家那些人不会轻易放过刁难她的机会。 第45章 陆湛生眸色幽深地望着她。 她只有到他胸口位置的身高,此时正微微垂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隐约还能见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他的身子莫名燥热。 许是等不到他的声音,沈卉宁抬起头看向他。 一双眼眸顾盼生辉,月出皎兮。 “夫君?”沈卉宁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回去吧。”陆湛生嗓音低哑。 “你的手……没事吧?”沈卉宁迟疑了一下,视线看向他的右手。 陆湛生微怔,伸出手给她看。 他的手掌很大,手背肤色偏深,但还是能看出一点红痕。 刚才郑妈妈的茶杯掉落的瞬间,他护住了她,滚烫茶水泼到他手背了。 “要回去上药。”沈卉宁皱眉,对郑妈妈今日的刁难铭记在心。 但她也清楚,如果没有陆老夫人的默许,郑妈妈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就算陆湛生是庶出的,那他也是国公府的少爷,且还是镇抚司指挥使,郑妈妈刁难她,那就是在打陆湛生的脸面。 “这点小伤不值一提。”他甚至都不觉得疼。 不等沈卉宁说话,陆湛生已经重新拉起她的手腕,往淡泊院走去。 其实不必他送回去也可以的。 沈卉宁一大早起身,如今腰肢还乏酸无力,她只想再好好补上一觉。 “要去花园走走吗?”陆湛生低声问。 他似乎不急着去书房找国公爷,难道还想让陆国公等他吗? 沈卉宁说:“我……我有些累,想回去了。” 陆湛生俊眉微微一挑,他的视线在她的细腰闪过。 他的眼神太灼热,沈卉宁知道他想歪了,又不能在这里就跟他辩解。 眼见她白嫩的面颊越来越红,陆湛生眼中闪过一抹深色。 总算是打消带她去花园的念头。 回到淡泊院,沈卉宁悄悄地松口气,虽然很想现在就打发陆湛生离开,但她还是拿出创伤药。 “夫君,我给你上药。”沈卉宁说。 陆湛生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再晚一点,这上面的红痕都要消失了。 但他还是伸出手,看着小妻子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还怕他会疼,对着他的手背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他不想去找陆国公了。 “身上有烫着吗?”陆湛生顺势环住她的腰,暗想她的腰肢这么细,他单手都能掐住。 脑海里就浮现他掌中的腻白柔软得不像话,像能豆腐,他怕稍微用力就掐坏了。 沈卉宁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脸颊也浮上一层绯色。 现在可是大白天。 她还全身都累着,可不想惯着他。 “夫君,我没事,国公爷还在等你呢。”沈卉宁隐晦地打发他。 陆湛生眸色深幽,贴着她腰肢的大掌温度滚烫。 “大少爷,大少奶奶,两位姨娘来给大少奶奶敬茶了。” 外面传来丫环通禀的声音。 沈卉宁僵硬的身子一松,有人来找她了,不怕陆湛生会大白天就拉着她做那种事。 那她真是要臊得没脸见人了。 陆湛生笑了笑,对她说道,“这院子里的下人都随你安排,若是有不听派的,你只管跟我说。” 包括他的两个妾室吗? 沈卉宁柔声地应好。 陆湛生撩起帘子走出去,冷沉威严的声音随之传进来。 “大少奶奶刚进门,日后这里全由她做主,你们听她遣派,她的命令等同我。” 沈卉宁听到这话,神情微微一怔。 紫檀凑到她身边笑着说,“姑娘,姑爷对您很上心呢。” “两位姨娘在偏厅吗?”沈卉宁垂下眼眸。 她刚才下意识又想拿陆湛生跟陆从文的冷漠比较,但她很快就压下这个念头。 第46章 不必比较,没有任何可以相比的地方。 这辈子她和陆从文没有关系了。 “是,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紫檀低声说,“周嬷嬷也在偏厅。” 沈卉宁没有怎么见过陆湛生的两个妾室,只知道他们一个姓关,一个姓林。 关姨娘的兄长为了救陆湛生受重伤身亡,留下关姨娘这个妹妹。 那位林姨娘就大有来头了。 林姨娘原本是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被赐给陆湛生当妾室。 两个姨娘都不是普通的贱妾,沈卉宁根本无法轻易拿捏。 这也是其他人听到她被赐婚给陆湛生,忍不住同情她的缘故。 沈卉宁心里嘀咕,人家关姨娘的哥哥把命都搭上了,可不是要妹妹当人家妾室的吧。 陆湛生真不讲究,怎么不给关姨娘找门好亲事。 她虽然腹诽着,却半天不露在脸上。 来到偏厅,沈卉宁面上笑容端雅,目光在两位姨娘的脸上稍作停留。 一个生得秀美温柔,眉眼浅淡,如一朵惹人怜惜的梨花,这应该就是关姨娘了。 另外的林姨娘身段丰满,眼尾上扬,自带妖娆动人的妩媚。 各有特色,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陆湛生真是好福气。 沈卉宁在打量她们的同时,两个姨娘也暗中观察着她。 关姨娘寒雾的眼眸闪过一抹忧愁,嘴角的笑意抹平了些。 这位大少奶奶比她想象的要貌美许多。 “奴婢见过大少奶奶。”林姨娘已经主动屈膝行礼。 关姨娘愕然地打量林姨娘一眼,没想到她是半点骨气都没有,居然就这样屈服沈氏。 难怪是奴婢出身的,果然就是奴性。 沈卉宁浅浅一笑。 关姨娘福了福身,“见过大少奶奶。” 等她们都行礼,周嬷嬷才对沈卉宁道,“大少奶奶,两位姨娘都是之前伺候大少爷的,如今已经安排住在旁边的院子,您是主,她们是奴,她们理应来跟您敬茶。” 虽然她们都先进门,但只有给正室敬茶之后,她们的身份才算过了明路。 沈卉宁只想赶紧应付,早点回去睡觉。 说实话,这两个姨娘都不是她现在能去招惹的。 一个是救命恩人的妹妹,一个是姚贵妃赐下的心腹。 她没信心陆湛生会为了她而疏远她们。 大家都相安无事地相处最好,别搞出不体面的事就好。 今日两位姨娘都是抱着来试探沈卉宁的念头来的,毕竟以后沈卉宁就是压在她们头顶上的正室,若是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她们就该找一找办法了。 不过如今看着还稍显稚嫩的沈卉宁,她们倒是放松了些。 年纪小才好啊。 沈卉宁见她们眼波流转,各有心思,倒也没有怎么在意。 “望你们安分守己,好好伺候大少爷,为陆家开枝散叶。”沈卉宁说,从她们手中接过了茶。 简单明了的几句话说明她的立场。 她不介意她们的存在,只要别在背后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要是给她找麻烦,她也会让她们很麻烦。 林姨娘勾唇浅笑,声音娇媚,“是,大少奶奶,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您和大少爷的。” “是。”关姨娘低下头,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幽怨。 沈卉宁懒得理会她们的心思,上一世陆湛生的两个妾室就几乎没有存在感。 她希望她们两个是安守本分的。 “我这里平日也没有需要你们伺候的,不必每天都来立规矩。”沈卉宁道。 林姨娘笑着道,“大少奶奶体贴奴婢们,奴婢哪能真的拿乔托大。” 第47章 “我不是在跟你们说客气话,我这人喜静,你们只管服侍好大少爷就可以了。”沈卉宁说。 像昨晚那样累的事,她还真有点希望能有其他人分担了。 关姨娘眼神微闪,轻声细语地说:“我们倒是想服侍大少爷,就是……大少爷身边的红袖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生怕我们抢了她的活。” 红袖? 沈卉宁仔细回想,才记起红袖是陆家的家生子丫环,自小就伺候陆湛生。 虽然见面不多,但也看得出红袖是个刁钻泼辣的性子。 她对红袖最后的印象,是在陆湛生传来死讯的时候,红袖也在屋里投缳自尽了。 林姨娘眼角扫了关姨娘一眼,低头不语。 “关姨娘,那大少爷对红袖做的可否满意?”沈卉宁慢悠悠地问。 “婢妾不清楚。”关姨娘低下头。 沈卉宁深深看她一眼,今天就急着给红袖上眼药,看来关姨娘跟红袖的关系不怎样。 能够让两个姨娘都警惕的丫环,应该很得陆湛生的信任。 那她又何必去干涉他们的主仆情深。 她才不想被关姨娘当枪使。 “你们先下去吧。”沈卉宁端茶送客。 关姨娘也不知道沈卉宁会不会对红袖警惕起来,她觉得红袖野心不小,肯定不甘只是当陆湛生身边的丫环。 等两位姨娘都退下了,沈卉宁才疲惫地叹口气。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周嬷嬷上前:“大少奶奶昨日劳累,芙蕖懂得一些推拿术,要不要让她来给您松乏松乏?” “周嬷嬷这些天为了我和夫君的婚礼也是忙得很,你也要多休息。”沈卉宁声音轻柔,对待周嬷嬷并不像对待普通下人。 被刚进门的大少奶奶如此关怀,周嬷嬷心中很是熨帖,“老奴多谢大少奶奶的关心,虽然事情琐碎,但老奴就是动动嘴皮的事,算不是疲累。” 沈卉宁知道周嬷嬷是陆家的老人了,而且是看着陆湛生长大,情分不比别人。 “周嬷嬷,我初来乍到,以后凡事还需要你提点。”沈卉宁说。 “大少奶奶是敏慧冲怀,日后定是能与大少爷琴瑟和鸣,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周嬷嬷说。 刚才她是看得出关姨娘有意提起红袖,就是想让大少奶奶警惕红袖这个丫环,可大少奶奶并不上钩,反倒不咸不淡敲打几句。 沈卉宁扶着紫檀的手起身,有些涩然地小声说,“嬷嬷,我全身都酸痛得厉害,就有劳你让芙蕖进来。” 周嬷嬷闻言眉眼都带笑,“老奴这就去安排。” 除了沈卉宁陪嫁的四个丫环,这淡泊院还有六个丫环,她还没有摸清楚院里各人的来处,本来就要谨慎用人。 不过,既是周嬷嬷举荐的,想必不会是别人塞进来的。 芙蕖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梨涡,很是讨喜可爱。 进了内屋,芙蕖给沈卉宁行了一礼,她不敢眼睛乱瞟,低着头来到床榻旁边。 一眼就看到沈卉宁如玉般滑腻白皙的后背肌肤,她忍不住有些脸红。 “大少奶奶,奴婢替您揉一揉。”芙蕖在掌心化开雪莲膏,暖和了双手,这才触碰沈卉宁的肌肤。 沈卉宁全身酸软,被芙蕖揉按了片刻,她才觉得舒服了些。 倦意袭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卉宁就沉沉睡过去了。 连午膳时间到了,她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窗外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睡了大半天的沈卉宁才终于睁开眼睛。 第48章 养足了精神,她的面颊绽出一抹绯色,唇瓣红润,敞开的衣襟若隐若现可见玉山白嫩,墨色发丝如水般披落在身上,遮盖住她脖颈间细腻的白皙。 真是勾得人心头颤动。 “紫檀,水。”屋里的地龙烧得太足,沈卉宁口干舌燥。 一杯水凑到她嘴边,慢慢喂着她。 “……”沈卉宁察觉到不对劲,紫檀的手没有这么大。 她猛地抬头,男人挡住窗外夕阳,他身上镀着一层涟涟光晕,只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俊脸。 “还要吗?”低沉的嗓音传来。 沈卉宁脸颊烧了起来,“不,不用了。” 她慌乱地要去找衣裳,她身上的中衣根本挡不住多少。 “找什么?”陆湛生放下茶杯,很自然地在床榻边坐下,长臂一勾,将她搂在怀里。 独特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地笼罩她,沈卉宁的身子僵住。 “夫君,妾身衣衫不整,请先让我先整漱。”沈卉宁说。 陆湛生却像没听到她的手,粗粝温暖的大掌已经滑进她的衣裳,紧紧贴着她的腰,“不舒服吗?” 沈卉宁的呼吸一轻,“没有。” 芙蕖替她揉按过后,她又睡得好,如今觉得身上的酸软已经好了许多。 “哦?”陆湛生声音又轻又哑,埋头在她脖间亲了亲。 沈卉宁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夫君,我……我饿了,不如我们先摆膳吗?” 陆湛生轻笑出声,“好,吃饱才有力气。” “……”沈卉宁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丫环很快就准备好膳食,陆湛生很自然地牵着沈卉宁的手入座。 “今日还觉得适应吗?”陆湛生低声问她。 “嗯,关姨娘和林姨娘今日都来请安了。”沈卉宁边说着,抬眸打量他一眼。 两个妾室都各有特色,不知道他更喜欢哪个。 陆湛生只是淡淡颔首,“底下若是有不听话的,你尽管看着处置就是。” “我瞧着院里伺候的丫环不少,听周嬷嬷说,有好几个都是最近才安排进来的。”沈卉宁说。 显然就是有人故意安插的人手,她不知陆湛生是否知情,但她既然以后要住在这里,肯定是不愿意每天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监视的。 她要把这些人清出去的。 陆湛生眸色微沉,“之前我平时都住在镇抚司,很少回来住,明日我让兰姑将名单给你,上面的人你可以看着处理。” “其余人手都是原来就在淡泊院的。” “如此甚好。”她就怕不小心动到他的人,要是有名单,那就最好不过了。 陆湛生说,“周嬷嬷是最近才来帮忙几日,等你熟悉了,她还是要回去的。” 这个沈卉宁已经了解过了,陆家没有人操持他的婚事,竟是要老王爷差人来帮忙。 “好。” 两人说完了话,突然就陷入沉默中,沈卉宁睡了大半天,连午膳都没吃,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她只顾着吃,并没有发现对面的男人已经放下筷子,正饶有兴致地看她。 吃了两碗饭,再喝一碗汤。 沈卉宁终于觉得活了过来,满足地放下筷子。 抬眸就落入一双深邃幽黑的眸子中。 “……”沈卉宁面颊一烧。 “我的吃相让夫君见笑了。”沈卉宁尴尬地开口。 陆湛生道:“夫人吃得很香,我看着都胃口大开。” 呵呵,这好像不是什么夸奖的话。 “国公爷他找你是因为今日敬茶的事吗?”沈卉宁没话找话地问。 “不是,以后家里可能会要从你身上试探一些外面的事,你要是不想说的,就说不知道。”陆湛生说。 沈卉宁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第49章 陆国公爷是暗中拥护嫡系五皇子的,可如今因为皇上的赐婚,无形将他和二皇子拉到一党了。 在外人看来,陆家如今应该就是二皇子的人。 沈卉宁也清楚,陆国公爷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支持二皇子,他坚定选择五皇子。 因为二皇子如今身边拥护者太多了,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从龙之功。 “我记下了。”沈卉宁点了点头。 她记得陆国公以前其实并不怎么看重陆湛生,如今陆从文失去入阁拜相的机会,他才注意到还有个前途无量的孙子啊。 “你刚才想要问什么?”陆湛生问。 沈卉宁抿了抿唇,她其实是想问关于曲家的事。 但他们才成亲第二天,她不认为他会跟她说实话。 陆湛生也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上次曲家的事,荞儿……我是说曲大小姐觉得对你甚是抱歉,让我跟你说一声。”沈卉宁低声说。 “皇上罚我自省与曲家无关。”陆湛生说,“你那日怎么会在曲家?” “那日荞儿不适,我去看望她。”沈卉宁打量他一眼,“夫君,那逃犯到底是什么人啊?此事以后会牵连到曲家吗?” 陆湛生微微眯眼,“一个普通逃犯,怎么会连累曲家?” 那日抓到的逃犯还在镇抚司,至今尚未公布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小妻子言语之间,却仿佛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 “如果是普通逃犯,怎么会惊动指挥使和那么多千户亲自到曲家拿人,所以我猜逃犯应该不是普通小贼。”沈卉宁低声说。 陆湛生眼色微闪,这小姑娘竟有如此警觉。 “就算再不普通,曲家主动配合,还将与这个逃犯有来往的亲戚交给镇抚司,只要没有参与逃犯做的事,自是与曲家无关的。”陆湛生慢声说。 沈卉宁就怕曲家会被陷害牵连。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她该提醒的都提醒,相信曲老夫人这一次肯定会带着曲家度过危机。 见小妻子敛下眼眸,似是在沉思。 他没有打扰,关于在曲家抓到的逃犯,的确不能在这时候公布身份,镇抚司还要利用这个人将京中其他细作都抓出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外面有一位叫红袖的姑娘说是有要紧书信要交给大少爷。”紫檀低眉顺眼地回禀。 “奴婢要将信拿进来,红袖姑娘道大少爷的东西不能经过他人之手。” 沈卉宁诧异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那就……” 陆湛生淡淡地开口,“让她进来。” 紫檀拿眼与沈卉宁对视,在沈卉宁微不可察地点头后,她才应诺退出去。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有些僵住。 沈卉宁放下汤碗,“夫君吃饱了吗?” “让人进来撤下吧。”陆湛生说。 这时,一个穿着桃红色短袄的年轻婢女跟在紫檀身后进来。 她就是红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带着一股精明劲,肌肤白皙,身段婀娜,虽没有十分颜色,却也别有姿色。 红袖的柳叶眼朝着沈卉宁看了一眼。 捏着信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大少奶奶竟生得如此绝色! 连林姨娘那狐媚子都比不上。 难怪大少爷今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大少奶奶,连前面书房都还没去过。 “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红袖低下头,喉咙涌起几分委屈的涩味。 “什么信如此紧急?”陆湛生淡声询问。 红袖双手奉上手中的信,“少爷,是镇抚司送来的。” 第50章 陆湛生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紫檀一眼。 “以后你要送书信要正院,就该守着少奶奶的规矩。”陆湛生声音低沉淡漠。 红袖一愣,诧异看向陆湛生,“少爷?” “我的东西,没有什么不能经过少奶奶的手。”陆湛生冷冷地道。 “……是。”红袖眼尾泛起一抹红晕,双手僵硬地将书信交给紫檀。 紫檀压着嘴角,将信交给陆湛生。 陆湛生连看都没看,“下去吧。” 从头到尾,沈卉宁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红袖却觉得脸颊发热,臊得不敢抬头见人。 “奴婢告退。”红袖喉头强忍哽咽,垂首退了出去。 红袖眼睛通红地离开住院,惹来许多下人侧目。 谁不知道红袖姑娘是少爷跟前第一人,少爷许多贴身伺候的事都不假手他人。 就连那两位姨娘都比不上她。 今日是怎么了? 难道被刚进门的少奶奶刁难了? “哟呵,平日最是不拿眼瞧人的红袖姑娘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被郎君给赶出来吧?”一道嘲讽的轻笑声突兀地响起。 红袖忍着泪水,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林姨娘,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我光明正大在这里散步消食,见到你哭哭啼啼好不可怜才关心问了句,别不识好人心啊。”林姨娘笑得幸灾乐祸。 “你在少奶奶面前,该不会又拿出那一套,说什么郎君只允许你贴身伺候,郎君只穿得习惯你做的衣裳,郎君只能容许你进他的书房?那可是少奶奶,你在她面前,就像这地上的蝼蚁。” 红袖气得发抖,“住口!我与少爷自幼相伴,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林姨娘指了指她的眼睛,“那你哭什么?” “关你什么事。”红袖狠狠地瞪她一眼,转身就跑开了。 “小贱蹄子,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林姨娘嗤了一声,转头看向正院的方向。 这个沈卉宁好像有几分意思。 只是没想到长得如此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不过,听说她以前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如今却是嫁给陆湛生。 以后陆家的日子应该会挺热闹的。 热闹好啊,她才有机会啊。 被赐给陆湛生这么久,陆湛生对她还冷淡得很,她任何招数用在他身上似乎都没什么效果。 外面都传陆湛生杀人如麻冷酷无情,难道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对哪个女子动情? 正院。 沈卉宁已经让人烧了热水,她一直习惯每天都要洗澡,即使是在冬日。 只是…… 陆湛生怎么还在这里,他难道今晚还要在正院留宿? “夫君,你需要洗漱吗?”沈卉宁试探着问。 听出她想赶人,陆湛生俊眉微挑,“洗。” “……”沈卉宁一噎,“正院好像没有夫君的衣裳,要不……” 陆湛生问,“今日不是让人将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沈卉宁立刻看向紫檀。 紫檀轻轻地点头,她还没来得及跟姑娘说这件事,姑爷就来了。 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去帮郎君拿衣裳吧。”沈卉宁低声吩咐。 等两人都更换衣裳,沈卉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他抱着上榻的。 本来以为是难熬的一夜。 可这次她在呜咽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被褥翻滚中,暧昧的声音逐渐淹没。 抵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 …… …… 沈卉宁又是扶腰醒来的一天。 “少奶奶,您觉得怎样?要不要让芙蕖再帮您揉一揉?”紫檀端水进来给沈卉宁洗漱。 昨天夜里一共叫了三次水,最后一次她看到姑爷抱着少奶奶进去净室的。 第51章 少奶奶胸前和肩膀都有痕迹,她看了都觉得心疼。 姑爷也太不温柔了。 沈卉宁摇头,“不要!我没事。” “让半见进来,我有事吩咐。” 既然已经改变命运不用嫁给陆从文,那其他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半见很快就进来了,她和紫檀总是笑盈盈的讨喜不同,她显得有些安静沉默。 “之前让你去打听宋雅的下落,打听到了吗?”沈卉宁问。 “姑娘,打听出来了,那宋雅跟左邻右舍都说要离开上京,结果只是搬到城南的金鱼巷,她将春不晚卖了之后,置办了小院子,院里有酒香传出,却不见她再出来卖酒了。”半见低声道。 沈卉宁笑了笑,还真是跟前世一模一样,连住的地方都在同一处。 “那就让陆二公子早点知道她的下落,再适当地刁难一下她。”沈卉宁说。 她被宋雅一双儿女折磨坑害的痛还刻骨铭心。 这辈子,宋雅还是得将他们生出来才行,否则她怎么看到广宁公主虐待他们呢。 陆从文不是最喜欢怜惜弱小吗? 宋雅那么可怜,他怎么能不经常去看望她,怎么能不护着她。 “奴婢这就去办。”半见回道。 之前在沈家,她母亲的人还握在沈江林的手中,如今所有人的卖身契都被她拿回来了。 她要在外面办事可方便太多了。 沈卉宁看了看外面天色,“走吧,该去请安了,免得又要被说晚去了。” 今天她比昨日提前半个时辰来到上房。 在门外遇到陆容和陆茵。 “大嫂晨安。”两位姑娘朝着沈卉宁行了一礼。 “大姑娘,二姑娘。”沈卉宁含笑看她们。 陆容和陆茵是庶出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平日被陆嫣欺负惯了,两人在陆府过得谨小慎微,不过正因为如此,才没有陆家其他人的凉薄无情。 她上一世被苛待折辱的时候,她们还悄悄帮过她。 “大嫂今天这么早?”陆容小声说。 “其实平时辰时正过来请安就可以了,我们瞧见公主殿下跟二哥出门去了。”陆茵看了周围一眼。 沈卉宁弯唇一笑。 她们两个都到了婚配年纪,陆大太太不帮她们相看,她们都被各自姨娘逼着到老夫人跟前多露脸,要是得了老夫人看重,婚事自然就有着落。 “左右无事,便早些来请安了。”沈卉宁说。 在偏厅等了一刻钟,才传来老夫人传膳的动静。 又过了两刻钟,郑妈妈才过来让她们过去。 沈卉宁目光在郑妈妈包扎的手背看一眼。 郑妈妈脸色不虞,黑着脸转身离开。 除了陆从文夫妻和陆湛生,陆家其他人都到齐了。 每个月初一十五,陆家小辈都要来上房请安的。 今天正好是十五了。 “今日文哥儿跟公主殿下要进宫才没来请安,陆湛生是怎么回事?沈氏,你是他的媳妇,怎么没跟他一起过来?”陆老夫人沉声地问。 众人的目光刷一下落在沈卉宁的身上。 沈卉宁心中冷笑,陆老夫人分明是故意的。 陆湛生何时来给她正经请安的,都知道他是镇抚司指挥使,深得帝心,陆老夫人虽然不喜他,也不敢拿家里规矩去压他。 “回老夫人,夫君他天刚亮就被圣上急召进宫了。”沈卉宁平静地说,“是孙媳疏忽,没让夫君请安之后再进宫。” 陆老夫人被噎了一下。 “少拿圣上来吓唬人,陆湛生什么时候来给祖母正经请安的,也不怕外面的人说他不孝。”陆嫣开口嘲讽。 第52章 沈卉宁抬眸看了过去,“三姑娘一口一个陆湛生,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你没教养,连自家大哥都直呼其名?” “他算我哪门子大哥!”陆嫣叫道。 “我也想知道,我的夫君算三姑娘的大哥吗?”沈卉宁声音依旧秀雅轻柔。 却让人听出一股杀气。 “嫣姐儿,不得放肆。”陆大爷开口呵斥。 他目光略带警告地看向沈卉宁,“沈氏,嫣姐儿只是个小孩,说错话在所难免,你跟她计较什么。” 陆二太太跟着帮腔,“就是,不就是说错话吗?真是小题大做。” 沈卉宁低下头,“父亲,是我想错了,原想着陆家与沈家都是高门世家,对姑娘的教导都是十分严格,不都是希望姑娘谨言慎行,毕竟一家人荣辱相生,生怕在外面一句错话就招来祸事。” “不过,想来咱们陆家应该是不怕外面议论的。” 陆嫣刁蛮的名声在外面早有耳闻,陆家其他人也是知道的。 只是被沈卉宁这么明晃晃说出来,就有些让人下不来台了。 陆大爷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以前怎么没发现沈卉宁是这么牙尖嘴利的女子。 幸好不是她嫁给陆从文,否则陆从文哪能受得了这么刻薄的妻子。 “岁岁,你以前性格柔和宽容,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陆大太太满眼失望。 沈卉宁没有闹着要跟陆从文退婚之前,她对这个儿媳妇是满意的,如今沈卉宁嫁给陆湛生,她便觉得沈卉宁怎么看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 “回母亲,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之前让您误会了,是儿媳的错。”沈卉宁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别开头不去理会沈卉宁。 她以为这样会让沈卉宁难堪羞愧。 哪知沈卉宁只是弯唇一笑,往旁边一站。 别说难堪了,她自若淡定得很。 陆大太太看得心头一梗。 “刚才我从淡泊院经过,见着大少奶奶的嫁妆还有些没收拢,要是人手不够的,我可以拨几个人去帮忙。”陆二太太看着沈卉宁说。 她看过沈卉宁的嫁妆单子,就算以后他们国公府的姑娘出嫁,估计也拿不出这样的嫁妆。 陆二太太很难不眼红。 “多谢二婶,不过是一些小物件还没腾出地方收拾,今日就能收拾好了。”沈卉宁说。 能让陆家看到的嫁妆,那都是明面上的,沈卉宁一些田产银票都没写在嫁妆上的。 她太清楚陆家这些人的贪婪了。 这辈子,她们休想打她嫁妆的主意。 “你既然嫁入陆家,凡事就该以陆家的名声着想,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当心中有数。”陆老夫人轻咳了一声说。 言语之间,其实是警告沈卉宁别再记着以前和陆从文定亲的事,别闹出笑话来。 沈卉宁笑而不语,只当听不明白陆老夫人的话。 简直就跟棉花似的。 陆老夫人不想见到沈卉宁在跟前杵着,“没什么事就都回去吧。” 陆二太太脸上闪过诧异,昨天老夫人才说要在今日给沈卉宁立规矩的,怎么就轻飘飘放过她了? 还有沈卉宁那么多的嫁妆,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管得好,就该让家里长辈看着点才行啊。 “孙媳告退。”沈卉宁才不管其他人心里想什么,她已经起身告退了。 “果然没娘养的就是缺了规矩。”陆二太太呸了一声。 她倒是忘记了,沈卉宁在京中是有名的闺秀,别人眼中的她从来都是端方大雅,根本挑不出错处。 第53章 陆二爷扯了扯她的袖子,“少说几句。” 陆老夫人说,“她如今是仗着陆湛生的势头,你要挑她的错,她能听你的吗?” “反正平时也不用总是见面,她别到我跟前放肆就行了。”陆大太太说,她根本无所谓沈卉宁的态度。 她从来没把陆湛生当儿子,自然也没把沈卉宁当儿媳妇的。 陆老夫人皱眉看了大儿媳一眼,“大姑娘和二姑娘年岁不小了,你给她们相看哪户人家了没?” “老夫人,您知道我从来不管这些俗务的。”陆大太太露出人淡如菊的笑容。 “我只是她们的嫡母,若是挑的不合她们心意,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 陆老夫人没好气:“这本来就是你身为嫡母的责任。” “母亲,我已经在物色人选了,只是还没跟您商量。”陆大爷急忙开口。 “咱们好歹是国公府,就算两个姑娘庶出,也不能嫁得太差了。”陆老夫人道。 陆大爷笑着应下,“是,我记住了。” 老夫人让大家都散了。 陆二太太出了上房,就去找陆大太太说话。 陆大太太正准备去练字,对于妯娌的到访并不怎么热情。 “大嫂,你见过沈卉宁的嫁妆吧?真的什么都不管?”陆二太太问。 “我就算想管,沈卉宁也不会给我管。”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儿媳妇年纪小的,谁不是把嫁妆交给婆母保管着。”陆二太太说。 陆大太太皱眉,“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你有两个儿子呢,以后可以替你的儿媳妇掌管嫁妆。” “……”陆二太太气得倒仰,她就多余来这一趟。 这个大嫂眼里就只有那些琴棋书画,根本体会不到她真正的意思。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的这个大儿媳妇看着就不简单,以后别被她拿捏才好。”陆二太太哼了一声。 “再厉害还能越过公主吗?”陆大太太笑了笑。 她看了陆二太太一眼,“这些年都是你替我在管家,你是不是觉得累了?” 陆二太太深吸一口气,“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觉得太累就跟我说,反正如今有儿媳妇进门了。”陆大太太道。 “大嫂,你难道还想让沈卉宁管家不成?她是陆湛生的媳妇,你敢把这个家交给她吗?”陆二太太差点尖叫出声。 陆大太太说,“我是不喜的,但她怎么也算陆家的儿媳妇了。” “大嫂,我还要去跟管事回话,就不先与你说了。”陆二太太连忙站起来。 再说下去,她抓在手里十几年的管家权也要交出去了。 她就不该来给大太太上眼药,她眼里就只有风花雪月,哪懂得宅子里的弯弯绕绕。 “大太太,您把二太太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旁的丫环笑出声。 陆大太太都懒得去看陆二太太仓促离开的背影。 “她是自作聪明,总想拿别人当枪使。”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姑娘,这是咱们院子下人的名单。”沈卉宁的陪嫁丫环青萝进了内室,将一份册子呈上来。 淡泊院除了沈卉宁陪嫁的四个丫环,还有四个二等丫环。 其中两个是老夫人送来的,生得千娇百媚的。 这两天都在院子里走动,昨天陆湛生过来的时候,那两个还探头探脑想要到内屋。 “外面洒扫丫环和一个厨房婆子是二太太安插进来的,大太太没有安插任何人手。”青萝说。 “芙蕖和凝霜都是原来就在院里当差的。” 沈卉宁将名单仔细地看了一遍。 陆大太太没有安插人在淡泊院并不奇怪,她自认眼下无尘个,高洁如莲,自然不会做这种她认为丢体面的事。 第54章 二太太真是不让她失望。 至于老夫人…… “这几个你们都盯紧些,青萝擅长管账本,以后就负责我嫁妆的管理,这几天我腾不出手,你先熟悉账册,外面铺子田产以后都要让你管着的。” 青萝眼睛一亮,知道姑娘这是打算以后放她出去做事。 “是,姑娘。” “穗锦负责管教院里的小丫环,紫檀和半见在屋里伺候,管着衣食住行。” 沈卉宁很快就将自己的陪嫁丫环先安排了差事。 “至于芙蕖和凝霜,还要再观察,若是得用的,再放进来。”沈卉宁说。 “姑娘,那几个怎么办?”紫檀问。 虽然她们都防着,可总觉得有这几个整日鬼鬼祟祟的身影,怎么都不安心。 “不急,总会有机会撵走的。”沈卉宁笑了笑。 “那两个二等丫环叫什么名字?” 青萝回道,“姑娘,她们一个叫听雨,一个叫听雪。” “让她们在花厅奉茶。”沈卉宁说。 “姑娘,这不是让她们有机会近姑爷的身吗?”紫檀有些担忧。 沈卉宁淡淡地说:“你又如何知道姑爷不想让她们接近呢。” 她也想知道陆湛生对待这些丫环的态度,如果他是来者不拒的,她自有应对的方法。 “都去做事吧,这里不是沈家,你们早些适应,谨言慎行,别让人抓到把柄。” 这时候盯着淡泊院错处的人不少的。 丫环们应了一声,各自去做事。 沈卉宁请了周嬷嬷到屋里。 “嬷嬷,我听夫君说,你过两日就要回去了,这些天要是没有你帮衬,我与夫君的婚事断不会如此顺利,嬷嬷日后在外头要是有需要的,尽管让人来说一声。” 这话听得周嬷嬷很熨帖,“老身只盼着少奶奶和少爷日子和美,那就心满意足了。” 沈卉宁笑着又问起一些陆湛生的喜好。 她对陆湛生一无所知,总要先了解些才好的。 “大少爷在陆家吃了不少苦,当年将他接回来,他还不懂事,三岁大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清楚,大爷和大太太根本不关心他的死活。” “下人都是看碟下菜的,到了冬日,连一件棉服都没有,逢年过节也是只有一个人在冰冷的屋里度过的。” “少奶奶,大少爷性子看着是冷了些,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如今跟少奶奶成婚,大少爷终于有家人了。” 陆大爷对外宣传此生永不纳妾,却偏偏带回来一个私生子,大太太虽然没有闹开,但也和大爷的感情不同了。 一直到现在,大爷和大太太心里都是怨恨少爷的存在。 沈卉宁听完觉得陆湛生真的挺惨,过了那么多苦日子,好不容易成为镇抚司指挥使了,却英年早逝了。 她觉得陆大爷也挺恶心的,装得对大太太深情不二,如果陆湛生是意外,那后来老夫人给他安排了两个美妾,他不也收下了。 不然哪来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出的女儿。 “少奶奶,二太太让人送了回门的礼单,请您过目。”紫檀黑着脸,进来将礼单递给沈卉宁。 “嬷嬷,这回门该准备怎样的礼,我也是不懂的,您替我看看。”沈卉宁连看都没看就交给周嬷嬷。 周嬷嬷含笑接过,只看一眼就黑了脸。 “二太太这是欺人太甚了,这礼单也拿得出手。” 沈卉宁微愣,拿过礼单一看,“这……算了,紫檀,你再照着礼单添上两倍,从我的嫁妆里出。” “这哪能从少奶奶嫁妆拿回门的礼物,传出去少爷的脸面都丢光了。”周嬷嬷气呼呼地起身,“少奶奶,此事你不用管了,交给老奴吧。” 第55章 “诶,周嬷嬷,你要做什么,不如等夫君回来……”沈卉宁拦都拦不住周嬷嬷。 人已经大步离开淡泊院了。 “少奶奶,她们太欺负人了。”紫檀闷声说。 沈卉宁早就料到陆二太太要克扣她的东西,“且让她们欺负着。” 不过,有一件事是沈卉宁没有料到的。 她以为周嬷嬷是去找陆二太太,没想她直接去了上房,也不求见老夫人,两腿一坐就在上房门口哭起来。 “可怜了我们生少爷,好不容易娶了媳妇,那二房太太欺负人啊,这回礼就算打发穷酸亲戚都嫌丢人,你让我们少爷和少奶奶怎么回门?” “少奶奶脸皮薄能忍了,老婆子脸皮厚不能看着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受委屈。” “堂堂三品指挥使,在陆家居然被这么苛待!” “……” 本来在午休的陆老夫人被哭声吵醒,恼怒地让人去查看怎么回事。 听说是陆湛生身边的周嬷嬷,她的脸色变了变。 “还不快去将那不要脸的泼皮打发了,老二媳妇呢,让她来收拾烂摊子!”陆老夫人怒道。 “老夫人,国公爷和大少爷一起回来的,就在门外……”郑妈妈的脸色难看。 陆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快出去。” 等她赶到上房外面,已经来不及阻止周嬷嬷。 那张回礼单被陆国公爷拿在手里。 闻讯赶来的陆二太太脸色发白,她目光怨毒地看了周嬷嬷一眼。 心里同时把沈卉宁骂得狗血淋头。 好一个沈卉宁,居然还知道利用周嬷嬷闹起来。 她就不怕事情闹大了,对她也没有好处吗? 陆国公爷冷冷地看着陆二太太,“老二媳妇,你要是不会管家,大可以交给别人。” 他一把将礼单扔了过去,“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亏得你做得出来。” “老太爷,这……这是下人拿错了。”陆二太太不敢说她故意要恶心沈卉宁。 她还想着沈卉宁是新媳妇脸皮薄,就算回礼少了也不敢闹到上房来。 小看沈卉宁了,真是个贱人! 陆国公爷冷哼,“这都能拿错,你还能做什么?” 陆二太太臊得满脸通红。 回礼单飘落在陆湛生的脚下。 陆二太太的脸色变了变,急忙要去拿过来。 虽然陆湛生今日没有穿着压迫感十足的飞鱼服,但他一身玄色锦袍,依旧让她觉得满身阴鸷冷酷气息。 陆湛生的动作却比她更先一步。 他缓缓地弯下身,将那张回礼单捡了起来。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他幽深的眸子闪过一抹锋锐的冷意。 “二婶,家里若是拿不出回门礼,我可以自己准备,不劳你费心。”陆湛生的声音冷飕飕的,听得陆二太太头皮发麻。 陆国公爷沉声说,“家里还不是什么破落户,重新去置办,一股小家子气。” 陆二太太感觉像是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 她的娘家广顺伯府这几年逐渐衰败,别人在背后都说他们破落户了,能够嫁给陆二爷是她高攀了,她一直操持管家,就是不想别人瞧不起她。 “你先回去吧,我和你说的事,明日去办也行。”陆国公爷对陆湛生说。 陆湛生不置可否,只是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周嬷嬷跟在他身后,解释着今日的事,“哥儿,不是我要来闹这一出,大少奶奶脸皮薄,看到回门的礼单心里委屈也不敢说,还说拿自己假装补贴。” “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看您啊。” “上房一惯偏心,好声好气去说肯定不可能,还不如闹一次大的,下次他们才不敢再欺负大少奶奶。” 第56章 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对陆二太太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辛苦嬷嬷了。”陆湛生低声说。 周嬷嬷脸上堆起笑容,“只要您跟少奶奶过上好日子,嬷嬷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刚进了淡泊院,陆湛生就让周嬷嬷先回屋里休息。 在上房这么愤慨的做戏,那也是耗神耗力的。 周嬷嬷笑着应下,她自是不会那么没趣妨碍小两口相处的。 陆湛生朝着正院走去。 “大少爷回来了,奴婢给您沏一壶热茶。”忽地,一抹青黛色的娇媚身影迎了上来,差点就要撞进他怀里。 一双纤纤玉手就要碰到陆湛生的瞬间,被捏住了手腕。 “疼!”女子瞬间疼得脸色煞白。 “哪来的?扔出去!”陆湛生挥手就将她甩了出去,女子在庭院台阶滚了几个圈。 听到动静的沈卉宁急忙从屋里出来,一眼就瞧见狼狈不堪的婢女,额头都在地上磕出一大片青紫,皮肤还渗着血丝。 真是……她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好好一个小美人,怎么摔成这样了。 “少奶奶,她是听雪,老夫人差来伺候姑爷的。”紫檀在沈卉宁耳边低声说。 听雪已经吓坏了,她上前跪着磕头,“大少爷,奴婢下次不敢了。” 陆湛生眼底满是厌恶,“把她拉出去,否则你们也跟着滚。” 连沈卉宁都被他的怒火吓了一跳。 其实她也是想不到,听雪会这么按捺不住,这么急着就要勾引陆湛生。 “夫君别生气了,都是我没有管教好下人。”沈卉宁低声说。 “大少奶奶,求您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别赶奴婢出去。”听雪哭得眼泪横陈。 她勾引大少爷不成,要是被撵出去,老夫人那边肯定会打死她的。 沈卉宁睇了穗锦一眼,“把她送回后罩房。” 陆湛生俊眉微皱,却也没有开口反驳沈卉宁的意思。 “夫君?”沈卉宁看向他。 小姑娘穿着石青色月季蝴蝶通袖袄,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更有一种静美如兰的气质。 那贱婢居然还敢跟她穿同样的青色衣裳。 “外头冷,进去。”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轻柔一笑,吩咐紫檀去准备热茶。 “夫君今天这么早回来?”沈卉宁疑惑地问,这才刚过午膳时间。 陆湛生抬眸看她,“皇上给了我三天假期。” 他将手里的回门礼单递给她,“以后这种事不要忍气吞声,我会替你兜底。” 沈卉宁正要伸手去帮他解下大氅,听到他的话,她的表情一怔。 “就算是我做错了,您也兜着吗?”沈卉宁开玩笑地问。 “嗯。”陆湛生淡淡地应着。 轻轻的一声嗯,却咚得一声如鼓声落在她心口。 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如此不计利益地偏袒她。 紫檀煮了茶进来,眼睛不敢去瞄陆湛生,“少奶奶,二太太差人重新送了回门礼单过来。” 沈卉宁看了看陆湛生,接过紫檀的回门礼单。 啧,比之前那份可丰厚了好几倍。 “明日回门的事,我交给石青去准备了。”陆湛生淡淡地说。 沈卉宁微微一怔,“那这个……” “也带上。”陆湛生说。 “……”沈卉宁给他倒了一杯茶。 屋里又静下来。 她本来都打算午憩的,如今他回来了,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去睡觉吧。 要怎么不留痕迹地让他回前面书房去呢? “怎么了?”陆湛生垂眸看她,见她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在想什么。 “夫君,你……还有没有别的事吩咐?”沈卉宁小声问。 陆湛生挑眉,深邃的眸子打量着他,仔细观察,还能从他眸中看出几分笑意。 第57章 “来陪你。”陆湛生说。 这两天陆国公总要找他说朝堂的事,要是以前,陆湛生干脆就住在镇抚司不回来了。 可他刚成婚的小妻子还在陆家。 今天他要不是想着早点回来陪她,那也不会在门口被陆国公叫去书房。 “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陆湛生问。 沈卉宁啊了一声,“去,去哪里?” 陆湛生拿起放在旁边的披织锦镶毛大氅给她披上,“去画舫,这天气适合吃炙肉。” 很难让人不心动啊。 沈卉宁犹豫了一瞬间就跟着他出门了。 门口连马车都准备好了。 陆湛生将她抱着上车,车内暖炉熏走了冷意,沈卉宁不自在地从他的怀里出来。 他搂紧她的腰,拇指在她腰窝处摩挲几下。 沈卉宁全身一僵,抬头望着他俊美的下颌,“夫君,我……我……” 陆湛生低头看她,灼灼的黑眸落在她微启的红唇。 低头,吻住。 车内气温似乎又升高了。 沈卉宁被吻得迷迷瞪瞪,呼吸之间,似乎全是他阳性的气息。 直到感觉他的大掌贴着她的肌肤,那粗糙干燥的触感让沈卉宁全身一阵颤栗。 她急忙双手用力抵着他胸口。 “不要。”沈卉宁慌乱地叫出声。 急忙去把他的手抽出来,这里是马车,外面还有丫环和小厮。 要是真的做出点什么事,她以后都不要出去见人了。 见她羞臊得满脸通红,陆湛生意犹未尽地忍住身体鼓动的叫嚣。 他从来不是重欲之人,以前就算再绝色娇艳的女子勾引他,他都能无动于衷。 只有她,在第一眼见到沈卉宁的时候。 他的身体就在告诉他,他想要她。 陆湛生在她粉嫩的面颊亲了亲,终于大发慈悲放过她。 沈卉宁在心里把陆湛生骂了一百遍大色鬼,急忙挪身到他的对面坐好。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矮几。 沈卉宁面上淡定地拢了拢大氅,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陆湛生也没有说话,他好像在平复有些急的喘息。 马车辘轳前行,今日确实天气好,外面行人来来往往似乎比往日也多了不少。 灿阳从窗口照射进来,正好落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一层光芒。 让她更加明耀夺目。 两人就这样,一个看外面的风景,一个在看人。 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城。 沈卉宁没有来过京郊的画舫,但也知道这里有一家画舫食肆最是有名。 特别是一道八宝野鸭更是无人能比,再就一口特有的云影红梅酿,那简直妙不可言。 河边停留着数艘画舫,其中最大的就是画舫食肆,其他的都是一些供客人水上夜游,听曲作乐的小画舫。 如今尚未天黑,这一带的彩灯尚未亮起,到了夜晚,所有灯光都亮起时,让人仿佛置身银河之中。 沈卉宁还没下马车,她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在其中一艘小画舫的船板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摆弄酒壶。 那女子脸上蒙着一层白纱。 别人或许认不出她的身份,但沈卉宁一眼就能认出她。 是宋雅。 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宋雅。 沈卉宁转头看向陆湛生。 事情不会那么巧,她才让半见去查宋雅,陆湛生今日就带她来画舫了。 他是想要让她知道宋雅就躲在这里吗? 为什么?陆湛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沈卉宁脑海里思绪万千。 在外人看来,她之所以会嫁给陆湛生,是因为她容不下宋雅,她应该对宋雅的存在深恶痛绝,恨不得杀之为快。 第58章 但是,她已经嫁给陆湛生了。 如果还纠结前未婚夫的风流韵事,陆湛生会怎么想? 会以为她还对陆从文无法忘怀! 沈卉宁回过头,目光坦荡澄澈地看向陆湛生。 “夫君今日带我来这里,便是为了看宋姑娘的吗?” 陆湛生一直在看着她,知道她已经认出卖酒女,只是她的神情变化,让他有几分没看明白。 没有嫉恨,没有埋怨。 眼神平静得如看陌生人。 “她的存在会让你觉得难受吗?”陆湛生问得直接。 沈卉宁摇头,“不会。” 她希望陆湛生也别去为难宋雅,要是她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和陆从文轰轰烈烈的奸情就要有影响了。 陆湛生有些意外她的回答。 是因为在他面前,所以才要表现得毫不在意吗? 如果她不在乎宋雅的存在,怎么还要让她的婢女去追查宋雅的下落? “夫君,我最喜欢成人之美,二少爷与宋姑娘是有情人,有情人就该成眷属。”沈卉宁淡淡地说。 沈卉宁不在乎陆湛生看穿她心底阴暗的算计。 他是镇抚司指挥使,不知处理过多少阴私毒辣的案子。 她没觉得自己能够瞒得住他。 “夫人真是善良。”陆湛生勾了勾唇,明白她的意思。 陆湛生并不认为沈卉宁还会对陆从文余情未了。 那天在曲家,她那么坚决求太后做主退婚,他清楚看出她心里根本没有陆从文。 至于她要对宋雅做什么,别人能恶心她,她难道还不能反击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陆湛生说。 沈卉宁嗯了一声,不再去看宋雅。 宋雅选择在画舫卖酒,无非就是想让陆从文同情她如今的处境。 被逼迫流落到这里,却依旧不肯低头。 多坚韧不拔的风骨啊。 陆从文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在泥泞地中开出的白莲花了。 陆湛生订的包厢正好能够看到宋雅所在的小画舫,不过宋雅却看不到他们。 沈卉宁注意力并不全在宋雅的身上,而是欣赏着岸上和画舫周围的景色。 此时花灯初期,到处一片彩灯招摇,景色如梦似幻,让人都忍不住胃口大开。 琴声幽婉,箫声悠扬,河面被风吹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水中摇曳着一轮明月。 真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是沈卉宁重生之后最放松的时刻了。 她看了陆湛生一眼,举起酒杯,“夫君,多谢你。” 嫁给陆湛生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 如果没有赐婚,她没那么容易退婚,就算幸运退婚了,沈江林肯定会逼她嫁给其他人,她不知道要多拼命才能有自由。 但陆湛生很快就能给她想要的一切。 他强大,且短命。 即使他在陆家是庶出,可他是镇抚司指挥使,陆家其他人只敢在背地里嘴上看不起他,当着他的面,还不都是鹌鹑似的。 等再过一年,她就想办法让陆湛生分家,到时候他们单过了,就算以后陆湛生死了。 她也不用住在陆家那个恶心的大宅里。 沈卉宁由衷地感谢陆湛生。 “谢什么?”陆湛生声音低沉地问。 “多谢你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享受这样美味的饭菜。”沈卉宁笑眯眯地说。 陆湛生眸色深幽地看她一眼,“夫人要怎么感谢我?” 沈卉宁愣了愣,还要怎么感谢? 陆湛生拿起酒杯,与沈卉宁碰了碰,“我收下夫人的感谢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卉宁回头看了一眼宋雅的小画舫,却看到陆从文身边的小厮正递了一包东西给宋雅,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 第59章 她淡淡地收回视线,看到陆湛生朝着她伸过来的手。 沈卉宁勾唇一笑,将手放在他的掌心。 晚上,沈卉宁腰酸腿软,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她的手指被他轻轻咬着。 “我喜欢夫人的感谢方式。”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 沈卉宁闭上眼睛,身体的颤栗还没有平息。 她没力气跟他说话了。 翌日,是沈卉宁的回门。 她是在陆湛生的怀里醒来的,脑子还有些晕乎。 昨晚她已经不记得荒唐到什么时候,她现在只觉得双腿软得发虚。 反倒是陆湛生眼睛灼亮,精神十足。 “夫君,今日还要回门,该起来了。”沈卉宁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陆湛生嗯了一声,有些懒散地搂着她的腰,“腰酸?” 被他的大掌按了按,沈卉宁闷呻了一声,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 “别动。”陆湛生哑声说,“替你揉一下,免得走不了路。” “走不了路难道是我的错?”沈卉宁没好气地嘟囔。 还不是因为他。 陆湛生的手粗粝温暖,力道也拿捏得很好,沈卉宁的酸软很快就松懈了不少。 沈卉宁舒了口气,在他怀里也越发放松。 直到察觉他的手掌越来越放肆,她才瞪着眼睛抬起头。 “紫檀,打水进来梳洗。”沈卉宁咬了咬牙,再和他在一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了。 陆湛生知道今日是要紧的,他没有再逗她。 两人各自洗漱,婢女们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吃过早膳,陆湛生和她去了上房,跟陆国公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就出门去了。 “夫君,那父亲和母亲那边……”沈卉宁小声询问。 他们要去沈家回门了,理应还要去陆大爷和陆大太太那边说一声的。 “不必了。”陆湛生声音冷淡。 沈卉宁无声地低头,陆湛生对陆大太太没有感情就罢了,毕竟不是亲生的。 对亲生父亲怎么也这么冷淡。 不过,她现在又不能直接开口跟陆湛生询问。 陆家与沈家的大宅相隔不远,就相邻的一条街。 不过两刻钟,马车已经停在沈家大门外。 “岁岁!” 还没下车就听到姜氏的声音传进来。 沈卉宁惊喜地撩起帘子,一眼就见到站在台阶上的姜氏。 “太太。”沈卉宁眼睛一亮,急忙下车。 明明才几天的时间,沈卉宁却觉得自己已经离开家里好久了,见着姜氏都觉得恍若隔世。 姜氏握着沈卉宁的手,将她上下打量,见她脸色红润,双眸含水,她才心中稍定。 她这才看向跟在沈卉宁身后的陆湛生。 “见过岳母。”陆湛生拱手行礼。 彬彬有礼的样子,跟外头传言的凶煞恶鬼完全不同。 姜氏心底的那点怵意也消失了。 “岁岁,快带着姑爷到上房,老太爷和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你们了。”姜氏笑盈盈地说。 沈卉宁回头看了陆湛生一眼,“好。” 一行人热热闹闹朝着上房走去。 特别是从陆家马车拿下来的礼盒,已经惊讶了不少人。 回门礼这么重,可见姑娘是很得姑爷喜爱和看重的。 “太太,身子还好吗?”沈卉宁最是关心姜氏的身子。 “周大夫来给我脉过了,胎象已经稳住了。”姜氏含笑说。 沈卉宁这才放心,她环顾了周围,并没有发现程姨娘母女的身影。 等一会儿还要私底下再问问。 “是我拘着不让她们出现的。”姜氏压低声音。 “自你成亲那日之后,怡姐儿就跟疯魔似的。” 沈卉宁微怔,“她怎么了?” “你父亲要给她说亲,她说心有所属,这辈子都不再嫁给别人。”姜氏生怕被后面的陆湛生听到,声音压得很低。 第60章 沈卉宁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她没听说过沈思怡有什么心上人,上一世她还不是嫁给新登科的状元。 估计不知又在作什么妖。 转眼就到了上房。 沈卉宁看到沈老太爷的气色明显好转,心中一阵酸涩。 “孙女拜见祖父、祖母。” 她仍记得上一世回门,祖父已经病得卧榻不起,而陆从文只是见礼之后,就借口宫中有事离开了。 根本没陪她在娘家待足半日。 “快起来。”沈老太爷含笑说,一双睿智的眼睛打量陆湛生。 他还在朝堂时,陆湛生尚未成为镇抚司指挥使,但已经听过他的名字。 当时的陆湛生是皇上非常欣赏的御前侍卫。 没想到短短几年,他已经成为正三品的指挥使。 见礼之后,众人才各自入座。 沈老太爷一句都不曾问朝堂的事,只询问一些寻常琐事,只是说了不到几句话,沈江林就回来了。 他给沈老太爷和老夫人行礼之后,就板着脸看向沈卉宁。 “家里是怎么给你教规矩的,竟让你在婆家这样嚣张跋扈!难道你是要被外面的嘲笑我不懂教女,教出你这般忤逆长辈苛刻姑子的东西。”沈江林不等沈卉宁说话,开口就一顿呵斥。 沈卉宁身体蹿起一阵寒意,嘴角的浅笑也僵住了。 绕是经历过再多苦痛,她仍然被沈江林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呵斥伤得红了眼眶。 姜氏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根本不敢相信,丈夫怎么会当着女婿的面这样责骂沈卉宁。 这分明是想让沈卉宁以后在夫家面前抬不起头。 “女儿实在不知究竟做错什么,父亲要如此苛责于我。”沈卉宁冷冷地说。 “哼,你难道没有在给长辈敬茶的时候故意拖迟不到,还苛待你夫家的姑娘,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沈江林气得大骂。 沈老太爷手中的茶盅啪一声砸到沈江林的脚下,“沈大人,你好大的威风!” “父亲,你不能再纵容她了。”沈江林梗着脖子叫道。 “岳父大人,不知你从何处听说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你为何不先问一问小婿,是否有其事?卉宁在陆家所为,小婿应当是最清楚的。”陆湛生站到沈卉宁的身边,目光冷然地看向沈江林。 “陆湛生,你用不着替她解释……”沈江林摆手,脸上都是嫌恶。 陆湛生神色微沉,“是我与卉宁一同去敬茶,岳父为何只是苛责她而不教训我?身为妹妹的姑子对大嫂不敬,卉宁出口呵斥有何不对?难道作为大嫂就该忍气吞声吗?” 沈江林一愣,他皱眉看着陆湛生,似乎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维护沈卉宁。 “够了,你从外面听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认为岁岁的教养,你是她的父亲,不是仇人!”沈老夫人呵斥。 沈江林涨得满脸通红,他原本想在女婿面前威风一次,结果反而是他被训斥了。 “想来是岳父误会了。”陆湛生握住沈卉宁的手,嗓音沉冷坚定,“卉宁端方大雅,并无可挑剔之处,若她这样都缺失教养,那京中其他贵女就更不用出来见人了。” “再说,卉宁自幼丧母,她若是有教养不当的名声在外,别人也只会议论岳父的不是,岳父,您说是吧。” 沈卉宁低下头,死死地咬着唇瓣,生怕自己会哭出来。 沈老太爷沉着脸,到嘴边的呵斥还是生生忍住了。 他不想在孙女婿的面前给沈江林难堪,否则他这个当岳父的真的要没脸了。 第61章 “儿媳,你们母女去说体己话,我想让陆湛生陪我这个老头子下棋去。”沈老太爷温声开口。 陆湛生捏了捏沈卉宁的手。 沈卉宁福了福身,“是,祖父。” 姜氏没有去看沈江林阴晴不定的脸色,过去带着沈卉宁先回松风院去了。 “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姜氏小声地问沈卉宁。 沈卉宁对她弯唇笑了笑,被咬过的唇瓣还有些发红。 刚才的确差点被憋屈不甘得情绪淹没。 她想不明白,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他没有想过这样责骂她,她以后在陆湛生面前如何自处吗? 不,沈江林想过的,只是他根本不在乎,他就是厌恶她,恨不得她被夫家厌弃。 姜氏忿忿不平地说,“他是在替程姨娘找你晦气,茶叶的事,程姨娘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她应该发觉跟我们有关系。” “我现在怀着身孕,你父亲不敢拿我怎样,所以把气撒你身上了。” 沈卉宁说,“那他如今就解恨了。” 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他可以为了沈思怡费心铺排前程,对她所遭受的苦却视而不见。 她怎么会蠢到以为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父女情分。 姜氏对沈卉宁无比怜惜和同情。 沈江林的偏爱全给了程姨娘母女,对沈卉宁太无情了。 “姑爷对你还算不错,他今日这样顶撞你父亲也要维护你,这门亲事总算不差。”这是唯一的欣慰了。 今天陆湛生的做法,让姜氏对他这个女婿好感倍增。 沈卉宁强颜欢笑,她其实也没想到陆湛生会这样维护她的。 连亲生父亲都能为了给妾室出气而不顾她的脸面羞辱她,她怎么还敢期盼别人会真心对她好。 沈江林很清楚她在陆家会是举步维艰的处境,但他丝毫没体谅她的不易。 这一刻,沈卉宁对沈江林仅存的一点父女情分都消失在泪水中了。 回到松风院,姜氏立刻让人去打水来给沈卉宁洗脸。 “岁岁,别哭,以后也有人护着你了。”姜氏替她重新上妆,柔声安抚。 沈卉宁点了点头,“嗯,多谢太太。” 丫环从外面进来,“太太,二姑娘来了,说要来陪大姑奶奶说话。” “没出阁的时候就跟她没话可说,如今就更没什么好说的,把她打发了。”姜氏冷冷地道。 沈思怡却不肯离开,在门外就提高声音,“太太,我只是想跟姐姐说几句话,好歹是姐妹一场,太太若是不许我进松风院,那我就在外头跟姐姐说话。” “我去听听她要说什么。”沈卉宁起身,脸上再无半点脆弱伤心。 她的心早该坚硬如铁。 沈思怡刚刚就想去上房的,她还能再见陆湛生一面。 但上房守门的婆子不让她进去,还说老夫人早有吩咐,今日请她和程姨娘都在屋里,不要随意出门。 她知道,老夫人是不想让陆湛生见到她。 呵,肯定是因为她长得比沈卉宁好看,老夫人怕陆湛生见了她,会更加不喜沈卉宁吧。 没错,沈思怡认为陆湛生不可能会喜欢一个强塞给他的女人,特别是那个女人还曾经是他弟弟的未婚妻。 “二妹妹,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卉宁笔直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 沈思怡皱眉打量沈卉宁,没有在沈卉宁脸上看到憔悴和失落,让她很是失望。 “今天是姐姐回门,作为妹妹,当然是要关心姐姐在夫家过得怎样呀。”沈思怡笑着说。 第62章 “我倒是不知道,二妹妹何时这么关心我了。”沈卉宁慢慢地走下台阶,来到沈思怡的面前。 “最近程姨娘应该日子不太好过,你不去关心她?” 沈思怡想起程姨娘亏了好几万两,那本来是她以后的嫁妆,她眼底闪过一抹怨毒。 “你怎么知道?”沈思怡盯着沈卉宁。 “我与你没多少姐妹情谊,我在陆家过得好不好也不必跟你说,二妹妹还是回去吧。”沈卉宁淡淡地说。 沈思怡拉住沈卉宁的手,“姐姐,你知道吗?姐夫原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当初不顾一切救我的人就是陆湛生。” 原来这就是沈思怡到松风院找她的原因。 “哦,我知道了。”沈卉宁冷淡地回应。 沈思怡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的,她挡在沈卉宁的面前,“我比你更早认识陆湛生。” “那又怎样了?”沈卉宁好笑地问,在沈思怡的眼底看到了嫉妒。 难道……沈思怡喜欢陆湛生? 沈卉宁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想起来了。 前世她在陆家的日子水深火热,并不怎么关心沈家的事。 但她有一次听姜氏提过,沈思怡在嫁给状元郎之前与别人有私情。 可她死活不肯说那个男子是谁。 会不会是……沈思怡也不知道那人就是陆湛生? 否则以她的性子,早就每天都跑去陆家了。 这一世是因为她嫁给陆湛生了,所以她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你就不怕姐夫见到我,后悔娶你了吗?”沈思怡冷笑看沈卉宁。 沈卉宁微微一怔,像看傻子似的打量沈思怡。 “挺怕的,会让陆湛生误会沈家姑娘都脑子不清醒。”沈卉宁说。 沈思怡咬牙,“要不是赐婚,你以为你能嫁给他吗?” “不能啊,可是偏偏皇上赐婚了呀,二妹妹,你嫉妒还是羡慕?”沈卉宁含笑问。 “你……”沈思怡气得脸色涨红,她今日是来给沈卉宁添堵的,不是给自己找气受的。 “沈卉宁,你又在欺负你的妹妹!”沈江林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外,正大步走来,眼睛怒瞪着沈卉宁。 望着怒气冲冲来到她面前的父亲,沈卉宁感觉她的心比天气还要冷。 “在父亲眼中,我是不是只会欺凌妹妹?”沈卉宁平静地问。 沈江林冷哼,“你除了欺凌你的妹妹,还设计陷害姨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这般恶毒的人!” “爹爹,你说什么,她对我姨娘做了什么?”沈思怡惊声问。 沈卉宁一双乌黑沉静的眸子看向沈江林。 这个人于她和母亲而言,是凉薄寡情的。 他不爱她的母亲,任由程姨娘压她一头,导致她的母亲郁郁寡欢,活得半点都不痛快。 对她这个女儿更是薄待无视,如果没有祖父祖母护着她,她在程姨娘手中只怕难以生存到至今。 如今他又要为他的妾室来教训她了。 沈江林是不是以为,她还是小孩子,任由他打骂都只能乖乖听着受着。 “是啊,父亲,你说一说,我对程姨娘做了什么?”沈卉宁含笑问。 “程姨娘亏损的几万两,难道不是你做局?你跟你母亲故意放出来的方山茶,你敢说不是冲着程姨娘去的?” “这家里只有你随老夫人进宫见过姚贵妃,你难道不知姚贵妃最喜欢的是雪芽?” 听着沈江林一字一句的质问,沈卉宁嘴角扬了扬。 在屋里的姜氏一下子就跑出来,“是我们逼着程姨娘去买方山茶的?你怎么不说她不仅贪心还愚蠢,她自己亏了钱,还有脸埋怨别人。” 第63章 “沈江林,你做人摸一摸良心吧,别什么屎盆子都往自己女儿身上扣。” 这粗鄙的叫骂,气得沈江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你简直泼妇!”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 姜氏嗤笑一声,“真有意思了,外面做方山茶买卖的人那么多,也没见谁跟她似的,山一样的一堆一堆买进去,做买卖谁没有亏损的,输不起就哭哭啼啼,忒是上不得台面。”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姨娘!”沈思怡叫道。 啪—— 姜氏抬手一巴掌就打过去,“好你个不知礼数的死丫头,今日不教训你,传出去还以为沈家姑娘没教养,还敢冲着嫡母大声嚷嚷了。” 沈思怡不敢置信地捂着脸颊,想要冲上来的时候被姜氏身边的婆子给死死拉住。 “二姑娘,你想跟我动手最好想清楚,除非你这辈子不打算找个好人家,否则跟嫡母动手的庶女,哪家高门敢要你。”姜氏瞥了她一眼。 沈江林气得倒仰,“姜氏,你是不是当我死的,你敢打我的女儿!放开,放开她!” “她叫得叫我一声嫡母呢,我有何打不得的?”姜氏反问,“沈江林,有本事就休了我,我自然不计较她对我不敬。” 沈江林抬起手,看到姜氏挺着肚子向他逼近,他又生生忍住了。 姜氏肚子里还有沈家的骨肉,他要是打了下去,程姨娘和沈思怡也别想活了。 沈卉宁没想到姜氏如今做事如此简单粗暴。 她好喜欢啊。 “父亲,程姨娘真的亏损几万两吗?”沈卉宁淡淡地问。 “没错!我命令你,把这些银子全都还给程姨娘,否则你以后也不必唤我父亲了。”沈江林冷冷地说。 沈卉宁挑了挑眉,“程姨娘哪来的几万两银子?” “就算父亲这些年所有俸禄加起来,只怕也凑不出一万两,她的银子从哪里来的?” “该不会是从我母亲那五间铺子拿走的银子吧?” 姜氏眼珠子一转,立刻就接过沈卉宁的话,“程姨娘一个月的月例就五两银子,平日就算有大爷暗中补贴,那也不可能有几万两的银子,难不成是从哪里贪墨的。” 沈思怡这下顾不上疼了,她抓紧沈江林的手,眼底透出害怕。 程姨娘的银子是怎么来的,她是一清二楚的,要是姜氏和沈卉宁要计较,她姨娘就要坐实贪墨的罪名了。 “是,是我给的。”沈江林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认下。 “沈江林,家中田产铺子都是我在管,一年也就两千两进账,你的私产有那么多,我为何不知?”姜氏捂着肚子叫起来。 “好你个沈江林,你就是要藏着私产留给庶子,我以后生的嫡子还能有什么,我要去找老太爷为我做主。” 沈江林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明明是要来为爱妾讨回公道的,怎么变成是他骑虎难下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沈卉宁一眼,都是这个孽女害的。 “我没有别的私产,只是卖了几幅字画……” “父亲,之前我清点母亲的嫁妆,其中缺了三幅价值千金的字画和一套古董花瓶,你卖的该不会是我母亲的嫁妆吧?”沈卉宁问道。 那些东西都放在程姨娘的屋里摆着,要不然沈江林还舍不得拿出三两万给她添嫁妆。 “那是不知藏在何处,找到自会还给你。”沈江林咬牙切齿地说。 他哼了一声,拉起沈思怡大步离开松风院。 沈思怡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沈卉宁一眼。 第64章 她姨娘给自己存的嫁妆,原来是被沈卉宁算计走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沈卉宁的。 沈卉宁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扶着姜氏的手进了屋里。 “太太,您仔细自己的身子。”沈卉宁说。 “我没动气,早想打她了,今天正好逮着机会。”姜氏笑着说。 沈卉宁回头看了月影院的方向一眼,看来程姨娘还没吃够教训。 “岁岁,你父亲偏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且放宽心吧。”姜氏柔声说。 “我要是不放宽心,这些年怎么过来呢。”沈卉宁笑了笑,“程姨娘就是哭闹得再厉害,我也不会把银子拿给他的。” 姜氏这才放心,她就担心沈卉宁心软,把好不容易拿回去的铺子又白白送出去。 “女子就该手头上有银子,这才有底气,你看,连程姨娘母女都知道银子的重要,否则哪能闹得这么厉害。”姜氏说。 沈卉宁笑着点头,“我知道的。” “好了,你应该还要去找瑶姐儿吧,去吧,姐妹俩好好说话。”姜氏笑着拍她的手。 “你父亲的事不用放心上,有我呢。” 姜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老太爷和老夫人如今都护着我。” 沈卉宁的确还想去二房给二婶请安的。 今天二婶没有出现,听说是身子受了风寒。 等沈卉宁一走,姜氏就把心腹丫环喊来,“让人去查,老爷到底有多少私产,以前我没孩子就算了,如今我可不能让我孩子的东西便宜别人。” 程姨娘还在屋里等着沈江林去替她讨回公道,把她亏损的银子拿回来。 哪知银子没看到,沈江林一进门就把她挂在墙上好几年的名画都给收了下来。 “把这些东西拿去还给那个孽女!”沈江林气呼呼地说。 程姨娘抱着名画不肯放手,“夫君,您这是做什么啊,好端端的,作甚要把这些东西给大姑娘。” 这些画都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拿出去典当的话,一幅都是几千两的。 沈江林气得大口喘气,“你知道那孽女是如何讥笑我的,这些留着就是我的耻辱!” 讥笑几句又不会怎样,可这些画是银子啊。 程姨娘泪眼汪汪地望着沈江林,“夫君,我如今一无所有了,以后这些还能给女儿当嫁妆的啊。” “女儿的嫁妆有我在,自是不会亏待了她,你难道想我在姜氏和沈卉宁面前抬不起头吗?”沈江林叫道。 程姨娘哽咽一声,眼睁睁看着丫环将她宝贝了多年的名画拿走。 她心口像被剜了一大块肉。 疼死她了。 沈思怡走到一旁给沈江林奉茶,“爹爹,您别生气了,今天是姐姐回门的日子,咱们不能被陆指挥使看笑话了。” “沈卉宁要是有半点顾及沈家颜面,她今日就不敢这么忤逆我。”沈江林怒道。 “其实陆指挥使在朝堂身居高位,应该对父亲的前程大有助益的呀。”沈思怡知道父亲最近一直在努力想当礼部尚书。 沈江林眸色微动,是啊,老太爷冥顽不灵不肯帮他铺路,但现在朝堂都知道陆湛生是他的女婿了,还不上赶着巴结他吗? 那些人虽然私底下都惧怕陆湛生,但谁都不想得罪镇抚司的指挥使。 毕竟……谁知道镇抚司掌握了多少他们见不得光的秘密呢。 沈思怡打量着沈江林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的话让他动容了。 “要是姐姐肯为父亲说话,陆湛生今日就该先来见您。”沈思怡小声说。 第65章 “她哪有你懂事。”沈江林哼了一声。 程姨娘下意识就嘀咕道,“当初要是怡姐儿跟陆家定亲就好了,怎会生出这许多的事。” 沈江林皱了皱眉,他看了沈思怡一眼,心中略感遗憾。 要是嫁到国公府的是怡姐儿,那就真的太好了。 可惜,他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几年前他就想过换亲的。 差点被老太爷给赶出家门了。 “怡姐儿,你放心吧,以后我会为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沈江林安抚沈思怡。 沈思怡咬了咬牙,失落地道,“只恨我没有早点认出陆指挥使,不知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程姨娘眼皮一跳,她猛地看向沈思怡。 “你当年在路上遇到地痞,就是陆湛生救了你?”沈江林诧异地问,“那你该去跟他好好道谢啊。” 沈思怡嘴角翘了翘,“我怕姐姐不高兴,就不敢去上房。” “这个家轮不到她做主。”沈江林哼了一声。 程姨娘平静下来,她含笑说,“老爷,您昨天不是说有话要跟陆湛生交代吗?” 沈江林被她一提醒,立刻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 “我先去找陆湛生,怡姐儿,再过半个时辰,你来上房。”沈江林起身道。 “是,爹爹。”沈思怡眼中盛满甜滋滋的笑。 待沈江林离开月影院,程姨娘目光凌厉严肃地打量着女儿。 “娘,你这么看我作甚?”沈思怡被盯得心里发虚,避开她的眼神。 程姨娘抬眸示意屋里的丫环都退下。 “这几日我就察觉你不对劲,你何时认出陆湛生以前救过你的?”程姨娘问。 沈思怡就知道瞒不过程姨娘,反正她也没打算一直隐瞒着,她还需要程姨娘帮忙的。 “沈卉宁成亲那天。”沈思怡说,“娘,我以前不知道陆湛生就是他,我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又如何?”程姨娘厉声道。 “既然以前没有机会,他已经成亲了,你给我趁早断了这个念头,想都不要想!” 沈思怡抱住程姨娘的胳膊撒娇着,“娘,我为何不能想,就算他成亲又如何,他又不喜欢沈卉宁,若是他见到我,肯定会想起我来的。” “然后呢?”程姨娘的声音越发地冷,“就算陆湛生想起你来,你还能指望他休了沈卉宁再娶你?” 沈思怡低下头,她当然知道不可能。 “您不是经常说,只要能够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根本不用在意身份吗?” 程姨娘深吸一口气,如果沈思怡不是她生的,她都想一巴掌拍死算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父亲不可能娶我为妻,就算他心里愿意,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会同意,你以为当妾室很好吗?” “你想要你的女儿跟你一样被别人说是庶出的吗?” “姜氏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都能代表沈家在外交际,别人都要恭敬地喊她一声沈大太太,可我呢?你爹是心里有我的,你见到我能跟其他正室平起平坐了吗?” 沈思怡听得眼泪横陈,“我样样不输给沈卉宁,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她就是想赌一把,如果陆湛生比父亲更有勇气,能够为了她休了沈卉宁呢? 陆湛生比父亲有本事多了,他是镇抚司指挥使啊。 “你怎么就一根筋啊!”程姨娘恨铁不成钢,用力地戳着她的脑子,“你的出身就输给她了!那两个老不死的对你和对她是一样的吗?” “我警告你,不许你去见陆湛生,要是让别人看出你半点心思,你还要不要脸面,名声还要不要了?”程姨娘怒声地道。 第66章 沈思怡捂着嘴痛哭,“我不甘心,就是不甘心。” 程姨娘冷笑,“不甘心就对了,凭你的样貌才情,只要你乖乖去讨好两个老不死的,他们自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 “就算是皇子都嫁得,到时候你比沈卉宁的地位更高,她见着你还得给你行礼,怡姐儿,这才是你该追求的人生。” 沈思怡咬唇不语,可陆湛生是她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救命恩人。 她无数次做梦与他重逢,对他以身相许,他们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第46章 一直到沈卉宁和陆湛生回去,沈思怡都没有机会去上房,她被程姨娘拘在月影院,将她一颗浮躁的心打击得再也萌动不起来。 沈卉宁抬眸悄悄打量陆湛生一眼。 他的侧脸线条利落俊美,透着一股少寡冷淡的疏离感,灼黑的眸子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父亲把你叫出去说什么了?”沈卉宁轻声开口。 直觉他的心情不好,而且是跟沈江林的谈话有关。 陆湛生侧眸朝着她看过来,小姑娘一双水剪双眸像含烟的芍药,瓷白如玉的脸庞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他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轻轻一提,将她搂在怀里。 “夫君?”沈卉宁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陆湛生低头在她的面颊亲了亲。 “岳父跟我打听安理侯的事,别的并没有说什么。”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的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脑子终于在晕乎乎中抓住一丝头绪。 她想起来了。 这个安理侯是是曲老夫人的娘家侄子,松阳州的赖家。 安理侯是以广树党羽、结党专擅、排斥异己,以至阴谋杀害皇子的罪名被革职夺爵,最终死于诏狱。 “怎么了?”陆湛生低声问,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双手变得冰凉。 “安理侯他……怎么了?”沈卉宁轻声地问。 曲家的败落跟安理侯府肯定是有关系的,她还以为提醒了曲老夫人就能够挽救曲家。 但她现在发现,她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尘埃。 就算重生又如何,渺小的尘埃就算再大也不会影响历史进程的轮盘。 “松阳知州上奏举报他圈地自用,把百姓的良田占为己有,皇上很是震怒,下旨要镇抚司彻查此事。”陆湛生并没有敷衍她,跟她说了安理侯的事。 “会连累曲家吗?”沈卉宁急忙问。 陆湛生挑了挑眉,“你似乎特别关心曲家。” 沈卉宁说,“我与曲映荞自幼一起长大,自是不希望她以后受伤害。” “只要曲家没有和安理侯同流合污,自然是没事的。”陆湛生道。 “嗯。”沈卉宁低下头。 曲家那么庞大的家族,怎么能够保证每个人都清白。 “岳父要我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安理侯。”陆湛生缓缓地道。 “什么?”沈卉宁脸色一变,猛地坐直身子,“他凭什么跟你说这个,安理侯如果真的占有良田圈地自用,要怎么睁只眼闭只眼。” 陆湛生垂眸看她,“你不是担心曲家会被连累吗?” “我也不希望你包庇坏人。”沈卉宁低声道。 她知道安理侯并不无辜,他在松阳所做的恶,比查出来的更多。 “那松阳知州敢上奏弹劾安理侯,他会不会有危险?” 她记得,第一个弹劾的官员全家都被杀害,开始无人敢查,后来安理侯入罪,所有被掩埋的案子才重新得以见天日。 陆湛生说,“镇抚司会派人去保护他的。” 第67章 其实要保安理侯的人都是皇后一党的,陆国公也想要保住安理侯,没想到沈江林也提出这个要求。 只有沈老太爷半句不跟他谈论朝堂的事。 落日余晖从窗外照射进来,为两人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 “别人都说镇抚司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镇抚司不会听命任何人,只遵从皇上的命令。”陆湛生捏住沈卉宁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沈卉宁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不会是皇后党,也不会是姚贵妃党,他只忠诚于皇上。 “不管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你都不用理会。”沈卉宁说。 陆湛生抬手在她面颊碰了碰,他今日才知道,她在沈家这么憋屈。 以前听说过沈江林宠妾灭妻,只是没想他对待唯一的嫡女都这么刻薄。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沈卉宁这一瞬间却好像明白他的意思。 “我自小在祖母跟前长大,二婶和太太都很维护我,其实没有受太多委屈的。”沈卉宁露出个浅浅的笑意。 “以后就不会了。”陆湛生沉声说。 …… …… 第二天,陆湛生结束他的婚假,天还没亮他就起身了。 沈卉宁听到动静,迷迷瞪瞪要起身。 被陆湛生抱着塞回被子里,“外面冷,你不用起来。” 其实沈卉宁也不想起身,她全身都软绵绵的,昨晚又是被折腾了许久。 听到陆湛生的话,她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卉宁被紫檀低声唤醒,“少奶奶,广宁公主差人来请您过去吃茶。” “不去,我要睡觉。”沈卉宁躲在被子里,想也不想地拒绝。 紫檀压低声音,“姑娘,那是广宁公主,您如今的妯娌啊。” “……”沈卉宁终于清醒过来了。 被紫檀扶着洗脸,她还在心里嘀咕,广宁公主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起得这么早,今天又不需要去上房请安。 陆大太太也差人说了,让她没事别去打扰。 沈卉宁心里不知多快意,上一世天天陪着陆大太太写字插花画画的日子终于不用再经历了。 可又冒出个广宁公主一大早要找她。 先去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 广宁公主和陆从文住在致远堂,在东跨院,是仅次上房的大院子了。 致远堂有个暖阁,周围种着各种奇花异草,到处一片幽雅静谧。 “大少奶奶可总算来了,可叫我们殿下好等。”在门外的丫环见到沈卉宁,转头翻了个白眼。 半见撇嘴道,“大少爷让我们少奶奶尽管休息的,谁知道公主殿下会一大早就来请人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驸马不体贴我们殿下了?”紫玉瞪向半见。 沈卉宁淡淡地说,“我的确不知公主殿下这么早就找我,不如下次差人提前来告知一声。” 紫玉哼了一声,“快进来吧。” 都说广宁公主脾气骄横,连身边的侍女都眼高于顶。 有这样的妻子,陆从文真是好福气。 沈卉宁嘴角扬了扬,跟着紫玉来到暖阁。 广宁公主美眸清凌凌地看过来,“沈卉宁,你还真是跟本宫想象的不一样。” “见过公主殿下。”沈卉宁垂眸,端庄地行礼。 “免礼吧,进来坐。”广宁公主道。 “大家都在说,如果不是你非要退婚,本宫还没机会嫁给陆从文,沈卉宁,本宫是沾了你的福,捡了你不要的男人啊。”广宁公主手里抱着鎏银百花香炉掐丝珐琅的手炉,姿态慵懒地靠在软榻上。 她的嘴角虽然带着笑,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沈卉宁。 第68章 广宁公主在陆从文中状元的时候就倾慕于他,只是当时陆从文有婚约,就算是姚贵妃,也做不出抢别人未婚夫给自己女儿当驸马的事。 沈卉宁也是因为这件事,一直都很避免出现在有广宁公主的场合。 “殿下千万别听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你与二少爷缘分天定,所以兜兜转转,你们才是天生一对的夫妻。”沈卉宁嘴角含笑,半点没有不悦。 广宁公主挑眉看了过来,似乎想从沈卉宁脸上看出是否有违心的迹象。 沈卉宁是真心这么认为的,没有任何不悦。 “你倒是会说话。”广宁公主轻哼一声,“坐吧,站着作甚。” “多谢公主。”沈卉宁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广宁公主瞥了紫玉一眼,“还不奉茶。” 紫玉忙应了一声是,这才给沈卉宁送上热茶。 “你跟本宫如今也算是妯娌,虽然陆湛生是庶出的,不过也算争气,他好歹是镇抚司指挥使,日后说不定还能为你挣个诰命。”广宁公主素白的手拿起一块糕点。 她边说边看向沈卉宁,“你别不甘心,陆湛生虽然比不上陆从文,但比起其他人还是不差的。” 沈卉宁心里就没觉得陆湛生有哪里比不上陆从文的,甚至好太多了。 “嫁鸡随鸡,我如今已经是陆湛生的妻子,那他便是我的天,自是不会觉得他不好的。”沈卉宁柔声说。 广宁公主听到这话,终于满意地勾唇,“看来你也不是别人说的强势不讲理。” 沈卉宁羞窘地看向广宁公主,露出个难为情的笑容。 “看来别人对我有误会。” 广宁公主越发觉得沈卉宁跟传言中不一样。 她还以为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到太后面前要退婚的沈卉宁肯定蛮横不讲理,如今看着性子绵软,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你因为一个贱民就要跟陆从文退婚,那陆湛生也有两个妾室,你怎么就肯嫁给陆湛生了?”广宁公主突然问。 沈卉宁低下头,小声说,“我并非不能容得下别人,只是……希望我要嫁的人是真心要娶我。” 广宁公主哦了一声,“你就是太看不开了,不就是个卖酒女,实在看不过去,收拾了便是。” “殿下,前尘已往矣,多说无益,我只愿和陆湛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沈卉宁笑着说。 “能够与殿下成为妯娌,也是我的福分。” 广宁公主终于放下对沈卉宁的成见,觉得她还是很识相的。 “你放心吧,要是陆湛生两个妾室敢骑到你头上,本宫还是能替你出气的。”广宁公主扬起下巴傲然地说。 沈卉宁感激地笑了,“那我在这里就先多谢公主殿下了。” “你想不想知道那卖酒女如今在何处?”广宁公主突然问。 “啊?”沈卉宁心里微沉,难道广宁公主已经发现宋雅在画舫了? 这可不行啊。 要是让广宁公主太快发现宋雅与陆从文之间还有来往,宋雅还怎么有机会生下那对白眼狼龙凤胎。 “本宫让人把她赶出上京城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广宁公主得意地扬眉。 “驸马也说了,对她并无留恋,根本不关心她的去留。” 沈卉宁缓缓地松口气,她佩服地看着广宁公主,“那卖酒女蒲柳之姿,如何能与殿下艳如牡丹的容貌相比,驸马有了殿下,其他女子自是入不了眼。” 广宁公主笑容加深,“与你说话还挺有意思,以后常来跟本宫聊天。” 第69章 沈卉宁笑着点头,她自己也不知,原来还有这样的口才。 紫玉看着和沈卉宁相谈甚欢的公主,一时神情也有些悻悻然。 “你就留在这里与我一起用午膳吧。” 等沈卉宁从致远堂离开,已经是过了半天。 不想在门外就遇到从外头回来的陆从文。 陆从文穿着绛红色官袍,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依旧俊美清朗,他看到沈卉宁,眉心皱了起来。 “你为何会在这里?”他开口质问。 沈卉宁本来是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一句的,听到他语气不善的问话,她才停下脚步。 “回二少爷,是广宁公主请我们大少奶奶过来吃茶的。”半见面无表情地回道。 以前她们都把陆从文当姑爷看待,自从知道宋雅的存在,沈卉宁身边的丫环对陆从文已经深恶痛绝。 陆从文神色淡淡地扫了半见一眼,似是不悦一个丫环插嘴回话。 “大嫂,如今各自婚嫁,前尘往事都应该放下,我说过很多次,我与宋姑娘清清白白,如今你已经害得她不能在上京开店立足,难道还想要她的命吗?”陆从文冷声说。 她害的? 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吧。 “你误会了,我比谁都希望你与宋姑娘能够长长久久呢。”沈卉宁笑了笑。 陆从文狐疑打量她,根本不相信她来找广宁公主只是为了吃茶。 “那就希望你不要乱嚼舌根,在公主面前提起宋姑娘。”陆从文道。 沈卉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那你就不该带公主回来住啊,你应该住在公主府,日夜守着公主,不要让公主有机会知道宋雅的存在。” “陆从文,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如今是你的长嫂,没兴趣理会你的风流韵事,你在外面养卖酒女也好,卖花女也罢,跟我没有关系。” “我与公主是妯娌,她邀请我过来吃茶,我有空自然应邀,你这么害怕别人挑拨离间,你应该去要求公主以后别邀约我。” 沈卉宁冷扫他一眼,看着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好连外人都别见了,毕竟你与宋雅的事,人尽皆知。” 陆从文怒道,“沈卉宁,你知你还不甘心,你……” 沈卉宁嗤笑,连看都不看他就抬步离开。 “我没有任何不甘心,陆湛生比你强多了,你就是个伪君子。” 向来被赞颂为陌上贵公子,有清雅如竹之称的他,第一次被人骂伪君子。 陆从文心头怒火狂烧。 陆从文怒火难消,进屋的时候,俊脸还蒙着一层阴霾。 广宁公主疑惑打量他,还伸手勾住他的手,“驸马是在外头受气了?” “殿下。”陆从文垂眸看向广宁公主,见她似乎并没有任何不喜的样子。 陆从文牵着她的手入座,“我去上朝无法陪着殿下,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邀请以前的贵女来陪你说话。” 就不要去找沈卉宁了,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广宁公主笑道,“我怕吵着老夫人和母亲,以后我无聊的时候,就去公主府设宴。” 陆从文终于扯出一抹笑,“只要公主喜欢就好。” “今日我让沈卉宁过来陪我说话了。”广宁公主主动提起沈卉宁,她见陆从文眼睛闪过一抹嫌恶,勾唇笑了笑。 “她还挺会说话的,如今她心里也只有陆湛生,我看她也顺眼了。” 陆从文皱了皱眉,“她心眼小计谋多,殿下还是离她远些。” “知道啦,她要是敢算计我,我不会让她好过。”广宁公主道。 “嗯。”陆从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第70章 原来真是他误会沈卉宁,不是她要来找公主嚼舌根,而是广宁公主把她叫过来的。 不过这不能怪她,她自己本性不好,怪不得别人会误会。 “驸马去礼部上任还顺利吗?”广宁公主问。 怎么可能会好! 整个礼部都知道他是驸马,这辈子一眼到头也就只能在礼部混个闲职,他们对他都恭恭敬敬,却又深藏嘲讽。 他之前可是侍中郎!是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是能够入阁拜相的。 如今他虽是礼部侍郎,却只能闲坐礼部,一整天都在看各种礼文和封赏祭祀等事,根本触及不到任何实务。 “很顺利。”陆从文听到自己的声音麻木地回答着,“我是公主的驸马,没有人敢欺压。” 广宁公主笑道,“那就好,你要是在礼部做得不顺心,我就去求母妃,让她想办法给你换个职位。” 那他成什么了?以后他在别人眼中就是靠女人才能当官的窝囊废了。 “多谢公主。”陆从文垂下眼眸,克制着所有情绪。 “” …… …… “二少爷也太过分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不要脸。”半见咬牙切齿地骂着。 刚才在外面不能骂,如今回了淡泊院,两个丫环都忍不住了。 沈卉宁将身上的披风放到她手中,捏了捏半见的脸颊,“他是怎样的人,与我们无关,不值得生气。” “少奶奶,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误会您,还那样说您,您不生气吗?”紫檀奉茶上来,心里为沈卉宁觉得委屈。 “不气。”沈卉宁淡淡地说。 她是真的不生气,陆从文对她有再多的误解,说再多激怒她的话,她都能平静对待了。 只要想到陆从文以后的好日子,她心情就很好。 好到能够无视陆从文今日所有的话。 “今天午膳吃得不够痛快,今晚让厨房准备香酥鹌鹑和火腿鲜笋汤,再要一个热锅……”沈卉宁笑着吩咐。 两个丫环的情绪也被沈卉宁影响,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少奶奶要等大少爷一起用膳吗?”紫檀问。 “镇抚司那么忙,他未必赶得及回来。”沈卉宁道。 只是半见去了厨房没多久,气呼呼地回来了。 “呀,是谁给你气受了,瞧你这腮帮子,金鱼都没你的鼓。”穗锦戳了戳半见的脸蛋,笑着打趣她。 半见哼了一声,撩起帘子进去。 “这么大的陆家,少奶奶要吃这几样寻常的菜还要推三阻四,说什么人手不够,没有提前一天吩咐,这样那样的,就是不肯答应。”半见把厨房的人骂了一顿。 沈卉宁诧异,这几天都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刁难她的吃食了。 “是哪个厨娘刻意刁难?”沈卉宁问。 “奴婢听别人喊她李妈妈,前两日还没见过她。”半见说。 沈卉宁仔细地回想片刻,才想起厨房的确有个采买妈妈姓李,她记得李妈妈有个女儿也在府里当差的。 “今晚就看看厨房会给送什么吃食过来。”沈卉宁笑了笑。 她这人虽然惯来不爱掐尖出头,但唯有一样是不能被亏待勉强的。 那就是她的膳食必须要吃得开心。 “穗锦,你去找小丫环打听,这个李妈妈的女儿在哪个院子当差。”沈卉宁又吩咐着。 “奴婢这就去。”穗锦应诺。 沈卉宁拉着半见的手,“今日想吃一顿好的是难了,只能辛苦我们半见,今晚给我煮一碗面了。” 半见眼眶微红,“奴婢就是替姑娘觉得生气。” 第71章 从她嫁给陆湛生,她就想过在陆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待沈卉宁小睡起来,穗锦也打听消息回来了。 “少奶奶,您一定猜不到李妈妈的女儿是谁。”穗锦一脸神秘地说。 沈卉宁挑眉打量穗锦,“在咱们院子里当差的?” “您怎么猜到的?”穗锦惊呼,“原来李妈妈的女儿就是红袖。” 半见皱眉,“既然她的女儿在少奶奶手下当差,她怎么还敢刁难我们?” “她不是在我手下当差,是给大少爷当差。”沈卉宁淡笑。 “那红袖每日都做什么?”沈卉宁好奇地问。 红袖的身份在淡泊院来说比较特殊,穗锦早就特意盯着她了。 “回少奶奶,红袖如今在大少爷的书房当差,和石青负责大少爷的衣食住行,听别的丫环说,红袖还不许别的婢女近身服侍大少爷,连大少爷的衣裳都要她亲自打点,不让别人碰一下。” 沈卉宁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她还没去陆湛生的书房看过呢。 淡泊院有三进,陆湛生的书房就在一进的西屋,东屋是他练武的地方。 “半见。”沈卉宁递了个眼神过去。 “奴婢这就去。”半见心领神会。 沈卉宁看了一眼镜子,“重新梳发吧,乱了。” 落日熔金,万道霞光照落在地面。 陆湛生刚走进陆家大门,一眼就瞧见一抹青黛色身影伫立在霞光中。 女子生得环姿艳逸,明妍夺目,美艳不可方物。 “夫君,你回来啦。” 陆湛生从被接回陆家就都是独自生活,连身边的奴仆对他都倦怠轻视,这么多年来,他习惯独来独往。 第一次有人在黄昏下等着他回家。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股陌生的情感油然而生。 终于,他有种成亲之后不同了的感受。 他……是不是也有家人了。 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以后会一直陪着他的家人。 “怎么在这儿?”心底思绪百转,陆湛生面上依旧冷静自持,嗓音低沉温和。 沈卉宁弯唇一笑,眼底光芒仿佛比霞光还要炽盛。 “瞧着时间差不多,便想出来走一走,顺便等你。” 陆湛生只觉得心头被羽毛轻轻拂过,他将她的披风紧了紧,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每日都能回家,不要每天都在这里等我。” 沈卉宁心想她当然不可能每天出来吹冷风,今天是例外。 但她还是乖巧柔顺地应着,“那夫君若是不回来,差人说一声可好?” 陆湛生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好。” 进了淡泊院,就见守在书房门外的红袖眼睛一亮,要迎上来的时候,发现陆湛生身边的沈卉宁,她脸色微变,轻快的脚步慢了下来。 “大少爷,大少奶奶。”红袖福了福身,她眼神有些幽怨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陆湛生却没注意到,他在看着沈卉宁。 沈卉宁一双眼睛好奇地看向他的练武房,“那边是夫君平日练武的地方吗?” “带你过去看一看。”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脸颊红扑扑的,有些羞赧和期待,“可以吗?” 陆湛生嘴角泛起笑意,“有何不可,你是我的妻子,这淡泊院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跟在他们身后的红袖听到这句话,脸色白了白。 以前大少爷不是说过,他的书房除了石青和她,谁也不能进去吗? 大少奶奶才进门几天啊,大少爷就这样相信她了? 练武房并没有奇特的地方,就是打通了三个屋子,里面还摆放着各种武器,沈卉宁只是简单地看了几眼,便冷得打了个哆嗦。 第72章 “这里没有暖炉,会比较冷一些,去书房先暖暖身子。”陆湛生将她搂在怀里,不等沈卉宁反应过来,已经将她抱着走向书房。 红袖瞪大眼睛,有种属于她和大少爷的私密境地被沈卉宁侵入破坏的委屈感,她心中不忿,跟在他们身后就要进去。 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里面,没有吩咐就不必进去了。”石青看着她说。 红袖红了眼眶,“石青,你要拦着我?” 石青看了一眼规规矩矩守在另外一边的半见和紫檀,“少爷吩咐的,你还是听吧。” 这时,书房里传出沈卉宁的声音,“半见,去提膳食过来。” 红袖猛地转头看向半见。 那沈卉宁还想留在书房跟大少爷用膳? 大少爷怎么会同意的? 一定是沈卉宁不知用什么死缠烂打的方法,大少爷才会勉为其难答应的。 红袖恨不得立刻就冲进去书房,看一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书房里的沈卉宁此时还真希望有人能进来打断她和陆湛生莫名其妙生出来的暧昧气氛。 被陆湛生抱进书房之后,他并没有放开她。 而是将她抱着坐在腿上,宽厚炙热的手臂结实有力,横亘在她的腰间,将她紧紧抱着在怀里,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燃烧在他灼灼的眼神中了。 “夫君……”沈卉宁扭动着身子,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开玩笑,这几天她都是腰酸腿软地醒来,他倒是每天精神奕奕的。 说什么没耕坏的田,她这片田现在虚得很,耕田的牛倒是一点不见累的。 “别乱动。”陆湛生嗓音嘶哑,将头埋在她的脖子,细碎的吻落了下去。 沈卉宁全身一阵战栗,她已经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变化了。 这里是书房啊! “夫君,我、我好饿啊。”沈卉宁小声说。 陆湛生的眼神倏地暗了几分,喉结更是上下滚动一下。 灼烫感更明显了。 他的眼神像猛兽看到猎物,恨不得一口将她吞了。 “!”沈卉宁立刻明白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传、传膳好不好,我真的饿了。”沈卉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陆湛生呼吸粗重,他低眸盯着她一会儿,缓缓地嗯了一声。 沈卉宁松口气,这才开口让半见去将晚膳拿到书房。 她也终于有空隙去观看陆湛生的书房。 才发现书房的藏书很多,有两面墙都做了柜子,上面存放各种各样的书籍。 “这么多书?”沈卉宁很惊讶,她以为陆湛生又不是文官,书房的作用应该就是处理些公务,没想还有这么多书。 陆湛生在她软嫩的面颊亲了亲,“喜欢看书吗?” “那要看是什么书了。”沈卉宁笑着说,“以前除了功课,我就喜欢偷偷看话本,后来又跑去祖父书房看他的游记。” 陆湛生牵着她的手走到书柜前,“你平日要是觉得无聊,想看什么书都可以来挑。” 沈卉宁咦了一声,“这是浮生九游的全册。” “你怎么会有全册,我祖父都只找到上册。” 陆湛生挑了挑眉,“你喜欢?” “喜欢的,这人把整个中原都走遍了,里面记载许多地方的风景人情世俗,各个地方都有不同。”沈卉宁说。 “听说此人已经出海去了,不知以后会不会写一本出海游记。” 陆湛生笑了笑,“会吧。” 沈卉宁眼睛眨巴眨巴看他,“那……我可以拿去看吗?” “可以。”陆湛生失笑,“你想看什么书都可以。” “那你跟我说,哪些是不能碰不能看的,免得我不知道造成错事。”沈卉宁说。 第73章 陆湛生拍了拍她的额头,“既然能让你进书房,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 沈卉宁自动忽略他后面的话,她对他这么多游记藏书是真的喜欢。 这时,半见提着食盒回来了。 红袖也紧跟在她身后进了书房,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陆湛生和沈卉宁。 在看到陆湛生刚才亲昵的动作,她眼中的泪水快要忍不住了。 陆湛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丫环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样子。 他看着半见从食盒里拿出几碟称不上新鲜的菜式,脸一下就黑了。 “这是从哪里拿来的?”陆湛生冷冷地问。 半见被他肃冷的语气吓得脸色发白,“大少爷,这……这是奴婢去厨房拿来的,李妈妈说,大少奶奶每日就是这样的配置膳食。” 陆湛生虽然和沈卉宁才刚成亲几天,但他也知道,她对膳食非常讲究,这种连青菜都没有油光的,肯定是入不了她的口。 “我不在家,他们就这么欺负你?”陆湛生的脸色极为难看。 沈卉宁看了桌面上五个菜。 一道酱菜,一道鸭脯,一道杏仁豆腐,一道青菜,一盅不知什么汤。 鸭脯一看肉就老了,没有任何光泽,豆腐也都散开了,汤上面还漂着一层白色的油,显然汤也是冷掉了。 “这也不算是欺负。”沈卉宁小声说,她认为今日的刁难是有人在试探。 试探陆家众人对待她这个大少奶奶的态度。 毕竟她身份特殊,要是没有她要退婚,那她要嫁的人就是陆从文了。 下人多是看碟下菜,通过刁难她得到某些主子的欣赏也是有的。 半见忍不住道,“大少奶奶,昨日是因为大少爷陪着您用膳,那起子下人才不敢这么糊弄。” 她又看向陆湛生,“大少爷,今天晚膳大少奶奶想要点几个菜,厨房的李妈妈推三阻四不给做,没想方才去提膳食,竟给了这样的菜,都怪奴婢没有检查清楚。” 红袖自我哀怜半天没得到陆湛生的主意,反而听到半见提到她的娘亲,这下她就更不淡定了。 “胡说,你不要攀咬我娘,她对大少爷最是忠心,怎么可能送这样的膳食。”红袖叫了起来。 半见冷笑,“是啊,你们母女对大少爷是忠心耿耿,只会欺负大少奶奶。” “原来大少奶奶今日到书房,就是要陷害我们母女。”红袖眼睛通红地看向沈卉宁。 “您容不下奴婢,直接撵了奴婢便是,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沈卉宁今日还真没想过会被陆湛生带到书房。 更没想到李妈妈能欺主到这个程度。 “你的意思,是我让李妈妈故意给我送这样的饭菜来陷害你们母女?”沈卉宁淡淡地看向红袖。 “石青!”陆湛生怒喝了一声。 在书房外面的石青立刻进来,“爷?” 陆湛生侧眸看向沈卉宁,“想吃什么?” 沈卉宁把今日让半见去厨房吩咐的菜式又说了一遍。 石青立刻说,“小的这就是去安排。” “把李妈妈叫来在外面跪着。”陆湛生面无表情,又看向红袖,“你也出去,等大少奶奶用膳过后再处置此事。” 红袖秀丽的面颊流下两行清泪,“大少爷……” 陆湛生神色冷淡,眸色沉沉,红袖伺候他多年,知道他已经动怒。 她心中涌起万般委屈,他们相伴多年的感情,居然比不上一个刚嫁给他几天的沈卉宁。 “本想晚一点再跟你告状的。”沈卉宁叹息了一声,“如今不必我开口了。” 第74章 “你今晚特意到前面等我,就是为了告状?”陆湛生望着她问。 沈卉宁听不出他的喜怒,当然他就算生气了,她也不太放在心上。 “那倒不是,今天在广宁公主吃了午膳,下午又睡懵了,就想出来走一走,我也不知你何时回来,只能说是碰巧了。”沈卉宁说。 “公主为难你了?”陆湛生沉声问。 沈卉宁笑说,“没有,公主性子直率,我不跟她正面冲突,顺着她的话说就行了。” 陆湛生嗯了一声,心底略有些不是滋味,他还以为小妻子眼巴巴等着他回家,是对他有了眷恋的心思。 是他想多了。 他当然是看出晚膳的事有沈卉宁的算计,但他不认为有问题。 在陆家生存,要是毫无成算,那才容易被当成兔子给生吞了。 他希望沈卉宁是有能力保护自己,至少他不在家里的时候,她能够挡得住其他人的算计。 “以后设个小厨房吧,你想吃什么就让厨娘做。”陆湛生说。 “是不是该跟老夫人说一声?”沈卉宁低声问。 小厨房这才是她想要的呀,至于红袖,她根本不在乎。 上一世陆湛生到死都没抬红袖当姨娘,甚至连通房都不是,便证明陆湛生对她是完全没那个想法。 陆湛生瞥她一眼,“难道一个小厨房我还做不了主。” “当然不是,夫君英明神武,最最厉害。”沈卉宁立刻吹捧。 听到她这敷衍的夸奖,陆湛生心底的怒气也散了。 沈卉宁美滋滋地吃饱饭,拍拍手就要回正屋。 “夫君,那我先回去了。”沈卉宁眨了眨眼看他。 陆湛生看她一脸吃饱餍足像极一只倦懒的猫儿,他都要气笑了。 吃饱喝足,她就不管他了? “李妈妈还在外面跪着,你是大少奶奶,要怎么惩罚?”陆湛生问。 沈卉宁就是不想管他怎么处置李妈妈母女,更不想插手。 陆湛生却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拉着她的手就走出书房。 李妈妈和红袖跪在台阶下,母女两人脸色惨白,见到陆湛生出现,都开口求饶。 “大少爷,都是老奴猪油蒙心,跟红袖是没有关系的,您要罚就罚老奴,千万不要怪红袖。”李妈妈生得圆润肥胖,眉眼却透着精明刻薄。 沈卉宁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隐约想起陆家的确有这一号人物,不过因为惯来拜高踩低,并不得她重用。 红袖跪着来到陆湛生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大少爷,求您饶过我阿娘,她……她不是故意的。” “一个掌管厨房采买的奴才就能随意欺主,是觉得我在陆家身份底下,不够格吃你一顿新鲜的晚膳吗?”陆湛生淡淡地发问。 李妈妈都快吓破胆了,她听女儿哭诉大少爷被大少奶奶霸占着,连她都见不上面了。 更清楚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待见沈氏,所以才敢故意刁难的。 谁知道大少爷还真的把大少奶奶看得这么重。 大少爷是真的不介意沈氏曾经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吗? “把人带去找二太太,跟她说,她要是不知道怎么处置欺主的下人,那就别占着掌管中馈的位置了。”陆湛生对石青冷冷命令。 红袖眼睁睁看着李妈妈被带走,她抬起一双秀丽的脸庞,泪流满面看着陆湛生。 “大少爷,求您饶过我阿娘,奴婢知错了。” 陆湛生低头看她一眼,“念你初犯,此次便饶了你,石青,给她换个差事。” 红袖脸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湛生,“大少爷,您、您不要红袖了吗?” 第75章 说着,她眼神怨幽幽地看觑了沈卉宁一眼。 哇啊!沈卉宁在心里感叹一声,这是她能够在现场看的吗? 小侍女对主子情根深种,主仆相知相伴多年,她好像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你做事不当,免你的差事有什么问题。”陆湛生皱眉。 石青心领神会,立刻拉住红袖,“你难道还要再惹怒大少爷吗?” 红袖哭得肝肠寸断,几欲晕死过去,被石青拖拽着退了下去。 沈卉宁看得意犹未尽,脸上不自觉显出几分遗憾。 “你觉得这样处置不妥当吗?”陆湛生转头问。 “嗯?”沈卉宁一愣,随即含笑说,“这是夫君的丫环,夫君要怎么处置都可以。” 这回答让陆湛生莫名有种不得劲的感觉。 “回去吧。”陆湛生神色淡淡,牵着她的手就走回正屋。 两人正要更衣梳洗,便见紫檀黑着脸进来禀报,“少奶奶,关姨娘的丫环来禀告,说是关姨娘病了。” 那丫环后面还有一句要请大少爷过去瞧瞧,紫檀没有说出来。 关姨娘还真有意思,病了就去请大夫,找大少爷有什么用。 沈卉宁柔声说,“关姨娘身子娇弱,夫君还是去看看吧。” “她有不舒服的就去请大夫。”陆湛生已经解下腰带。 “……”这是没有打算去看关姨娘的意思啊。 沈卉宁揉了揉她的腰,略感失望地过去替他宽衣。 她想着以后如果守寡,最好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并不排斥与陆湛生同床。 只是…… 偶尔也得休息啊,她又不是铁打的。 她是了解过的,陆湛生以前并不怎么在后院留宿,不过一个月偶尔也会在两位妾室屋里留夜的。 难道因为与她是新婚,他给她颜面,所以才不去妾室那里? “在想什么?”陆湛生捏了捏她的脸颊。 “夫君丰神俊朗,想来喜欢你的女子必定不少。”沈卉宁笑着说。 陆湛生俊眉一挑,调戏他? 沈卉宁斟酌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为了减少姨娘之间的矛盾,也方便大家伺候夫君,要不,我拟定个章程,往后每个月给她们固定时间服侍夫君……” 听明白沈卉宁的意思,陆湛生眸中的神色一点点冷下去。 “夫人贤惠贴心,还要为我安排妾室服侍的日子。”陆湛生淡淡地说。 那不然呢?一个是他亡故同僚的妹妹,一个是姚贵妃的人,她们两个要是争风吃醋,头疼的是她。 “我是夫君的妻子,又是刚成婚,自是不愿意你去别的女子屋里,就怕别人要骂我善妒。”沈卉宁小声说。 沈卉宁敏锐察觉到陆湛生的不悦,把劝他去两个姨娘屋里的话换了一种说法。 陆湛生脸色稍稍好转,却还是哼了一声,“不用那么麻烦,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是我的妻子,你对我有任何要求都是理所当然的。” 沈卉宁微微一愣,她有些意外。 她以为男人都希望妻子有容人之量,毕竟有哪个男子不喜欢左拥右抱。 要是阻止丈夫纳妾,善妒的骂名就要扣下来的。 “好。”沈卉宁低下头,心底有丝丝异样的感觉。 …… …… 另一处。 陆二太太看到被扭送来的李妈妈,半晌都回不过神。 石青没去看求饶的李妈妈,只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陆二太太,又把陆湛生的话原本地重复一遍。 只见陆二太太的脸色变幻不定,一双如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妈妈。 李妈妈的声音弱了下去,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76章 石青行了一礼,“二太太,人和话都带到了,小的就告退了。” 陆二太太嘴角扯了个笑,“你告诉大少爷,此事我会秉公处理,陆家不会有奴大欺主的事。” “是,二太太。”石青应声,转身离开。 李妈妈跪着扑在陆二太太面前,“二太太,求您饶过老奴,老奴知错了。” “废物东西!”陆二太太将她一脚踹开。 “二太太,老奴也没有想到,大少奶奶会跑去大少爷书房用膳,都是她的丫环居心叵测,故意不说清楚,老奴才会犯下错事。”李妈妈嚎哭着。 她好不容易有厨房采买的差事,这是一份肥差啊,她可不想丢了差事。 她今日这么做,都是为了讨好二太太,府里的人都知道二太太被大少奶奶落了面子,而且老夫人和大太太都不待见大少奶奶。 厨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刁难,哪个刚进门小媳妇会拿出去说的。 偏偏沈卉宁就小题大做,居然还告到大少爷那儿去了。 陆二太太嫌恶地看了李妈妈一眼,“如今是陆湛生发话留不得你,就算我有意帮你也没办法,你先去别院当差吧,日后我再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李妈妈心中不甘,却也知道这是最好办法,再作纠缠,她真的要被撵出国公府。 “你的女儿在陆湛生身边伺候爷多年了吧。”陆二太太突然道。 “是,红袖在大少爷的书房当差,是大少爷身边的第一侍女。”李妈妈说得与有荣焉。 陆二太太嗤笑,“陆湛生当真看重她,你还能被撵送到我这儿?” 李妈妈恶狠狠地说,“都是大少奶奶挑唆,也不知用的什么狐媚子法子,竟把大少爷给迷住了。” “第一第二侍女有什么区别,有本事就让她为陆湛生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成了姨娘,那才是她的本事。”陆二太太低眸看着自己的指甲。 李妈妈神色微动,她朝着陆二太太磕头,“二太太说得是。 陆二太太不耐烦地摆手,“去吧。” 真是小瞧沈卉宁了。 还以为陆湛生肯定会嫌弃她曾经与陆从文有婚约的身份,没想到她还能让陆湛生为她出头。 以国公爷如今看重陆湛生的程度,焉知以后会不会把主持中馈的大权也交给沈卉宁。 陆二太太捏紧手心,她管家这么多年了,可不想白白便宜了沈卉宁。 “走,许久没去大嫂那儿坐坐了。”陆二太太起身往外走去。 关姨娘眼巴巴地望着门外,期盼着那么颀长的身影出现。 她等了又等,等到望眼欲穿。 人影晃动,她激动起身,却只见到她的丫环满脸欲言又止地回来了。 “郎君呢?”关姨娘抓着丫环的手问。 丫环小声说,“姨娘,大少爷说,若是病了就去请大夫,他并非大夫……” 关姨娘的脸色一白,“他不来见我吗?” “姨娘,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才成亲数日,他定是为了给大少奶奶脸面才没来的。”丫环急忙劝道。 “是啊,以前我说不舒服,郎君立刻就来看我,今日一定是被大少奶奶拦住了。”关姨娘眼尾泛红,他不是不想来看她的。 “姨娘,大少爷明日肯定会来的。”丫环劝着说。 关姨娘被丫环扶着回了屋里,她都许久没有见到陆湛生了。 住在东厢房的林姨娘手里捧着暖炉摇曳生姿地走过来,看到关姨娘脸上未干的泪痕,她嗤笑出声。 “妹妹怎么还这般不自量力,还让人去少奶奶屋里抢郎君,人没抢过来啊?” 第77章 关姨娘一看到林姨娘那张过分狐媚的脸,便觉得心里烦躁,“林姨娘,你来作甚?” “当然是来看望妹妹你啊。”林姨娘笑着走进屋里,看着关姨娘苍白的脸庞,“妹妹哪里不舒服?” “跟你无关,林姨娘还是请回吧。”关姨娘沉着脸,摆出送客的姿态。 林姨娘掩嘴轻笑,“妹妹,以前你跟我争风吃醋,想方设法拦着去我屋里的郎君,如今要是用同样的方法用在少奶奶份上,那你早晚要吃挂落的。” 关姨娘被说中心思,脸上一热,“我何时这么做过。” 她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才想见陆湛生的。 林姨娘心里冷笑,关姨娘这人就是自作聪明,还把别人都当傻子。 以前仗着她兄长救过陆湛生,总想方设法把陆湛生叫去她屋里,还喜欢无病呻吟,时不时要提起自己的兄长。 不就是想要陆湛生怜惜她么。 可惜,关姨娘没明白一件事,同样的借口用多了,别人是会腻的。 “妹妹,我有意与你放下过往恩怨,你我联手才能重新得到郎君的心,大少奶奶出身贵重,不是我们能够相比的,想要站稳脚跟,最好是有孩子傍身,你说对吧。”林姨娘含笑说。 关姨娘神情微动,却谨慎地没有回答林姨娘的话。 林姨娘笑了笑,“我就是顺便一提,妹妹好好考虑清楚。” 她知道关姨娘肯定会动心的,她是姚贵妃赐给郎君的,背后是有靠山的,可关姨娘唯一的兄长已经死了。 她一个孤女,根本无人能依靠。 林姨娘笑盈盈地离开了,留下更加悲切自怜的关姨娘又哭了一个晚上。 沈卉宁不知这边两个妾室的动静,她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陆湛生今天疯了! 她怀疑她的腰都要被他掐紫了。 狗男人!他是为今天的事在惩罚她吧。 早知道就不装贤良大度让他去找关姨娘了。 苦了她的小身板。 粉汗身中干又湿,沈卉宁累得连去梳洗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瞪瞪中隐约察觉自己被抱进水里。 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旁边的陆湛生早就离开,连位置都是微凉的。 “大少爷一大早就去上早朝了,吩咐奴婢们别吵醒您。”紫檀扶着沈卉宁起身。 看到沈卉宁雪肌上的红色印记,她忍不住红了脸。 “刚才关姨娘来过了,听说您还没起就回去了。”紫檀道。 沈卉宁嗯了一声,“她不是不适吗?请大夫了吗?” “瞧着是脸色差了些,但没听说有请大夫。”紫檀说。 “等会儿去请她和林姨娘过来吧。”沈卉宁揉了揉眉心。 昨天已经在陆湛生面前提过一次,他自己不愿意去妾室屋里,她是不会再说第二次的。 等她吃过早膳,还没等来两个姨娘,陆老夫人差丫环来把她叫去上房了。 沈卉宁揉了揉酸软的腰,想必上房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她。 多半跟昨日李妈妈被撵走有关。 上房。 陆老夫人将花白的发丝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暗红缕金提花缎面长袄,脖子上戴着赤金如意的项圈,手上有两个缠丝嵌三色宝石赤金戒指。 通身的气派,却颇有些俗不可耐。 其实陆家在上京来说,并非真正有底蕴传承的百年世家,是陆国公爷辅佐先帝登基,被封了爵位之后,陆家才开始崭露头角。 陆老夫人出身并不算高,当时也只是个七品县令的女儿,成为国公夫人才开始学些世家贵妇做派。 第78章 要不是陆国公爷深知自己家族底蕴不深,请了大儒教养子弟,估计也叫不出陆从文年纪轻轻的状元郎。 当然也有例外,被老夫人养在身边的陆嫣,几乎就是第二个陆老夫人。 但凡陆大太太能够从她的风花雪月琴棋书画中分出一点心思教导女儿,陆嫣估计也不会被养歪了。 沈卉宁款款而来,姿态笔直端庄,她从容地给陆老夫人行礼。 “请老夫人安。” 旁边的陆嫣一脸幸灾乐祸看她,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陆二太太则是脸色阴沉。 “沈氏,你知道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所为何事吗?”陆老夫人黑着脸沉声问。 沈卉宁一脸不知所措,“孙媳愚昧,还请老夫人提点。” “哼。”陆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才进门不到几天,怎么就撵走了两个奴仆,我知道你心眼小性子骄纵容不下人,下人做错事打骂就算了,怎么还把人赶出府了,传出去别人怎么看陆家。”陆老夫人一顿责骂。 沈卉宁满脸诧异,“老夫人,这……这是从何说起,我从来没有撵走任何下人呀。” 陆二太太嗤笑一声,“二少奶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厉害,昨天晚上才撵走李妈妈,你莫不是忘了?” “二婶,明明是你把人赶出去的,怎么会是我呢。”沈卉宁惊讶地说。 “母亲,你瞧她说的是什么话,还敢当着您的面嫁祸给长辈了。”陆二太太怒道。 沈卉宁无辜地说,“可是,昨天夫君让人将李妈妈撵送找二婶的呀,二婶是如何处置李妈妈,我还不知道呢。” “我从头到尾就没说过一句要撵走李妈妈,二婶,我对天发誓,谁撵走李妈妈,谁就……” “你住口!”陆二太太尖叫打断她诅咒的话。 沈卉宁脸上难掩委屈,“李妈妈奴大欺主,留在陆家也只会惹祸,二婶这么做也没有不对的,老夫人肯定不会怪罪你的。” 陆二太太被噎得脸色涨红,“明明是陆湛生的侍从威胁,说要将李妈妈赶出去,否则……” 不让她管家。 只是这话她说不出来,太丢脸了。 她居然被一个晚辈给威胁了。 陆老夫人暗暗瞪她一眼,又厉声质问沈卉宁,“好,不说李妈妈,那听雪呢?她在我这里向来是听话乖巧的,你见她生得貌美,便心生嫉妒将她杖打送走,就不怕别人骂你一声妒妇?” 沈卉宁惊讶地捂着嘴巴,“老夫人,我怎么舍得打发听雪。” “其实我并非不能容人的,听雪和听雨想要伺候大少爷的,只需与我说一声,我自会安排日子,但听雪也不知听了谁的话,趁着大少爷进屋就上前勾搭。” “整个院子的人都看到了,夫君是正人君子,哪里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当下气得就要将人打死,还是看在听雪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这才手下留情了。” 这话只差没打在老夫人的脸上了。 老夫人说听雪乖巧听话,沈卉宁就说她不知廉耻。 那不就是被老夫人教出来的吗? 陆老夫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沈卉宁的意思,气得她胸口一阵疼。 “好伶俐的一张嘴,长辈如今还说不得你了,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是不是。”陆老夫人怒道。 沈卉宁急忙低下头,“孙媳不敢。” “大少爷年纪不小了,至今还无所出,我才给他送了两个貌美丫环,你是他的妻子,就该时刻想着为陆家开枝散叶,不要拈酸吃醋。”陆老夫人说。 第79章 “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劝夫君先生几个庶子女?”沈卉宁惊讶地问。 “……”陆老夫人恶狠狠地瞪着沈卉宁。 怎么,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对不起,老夫人,我实在不懂陆家的规矩,别的世家规矩是正室没有嫡子之前,妾室通房是不能怀孕的,所以我才……我今日回去一定会好好规劝夫君的。”沈卉宁愧疚万分。 陆老夫人要被气死了。 怎么这个沈卉宁如今变得这么刁钻刻薄伶牙俐齿。 以前没出阁的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在她面前都是恭敬谦卑地讨好着,哪像现在,每一句都像要拿刀往她胸口戳。 陆嫣瞪着沈卉宁,“你把祖母气成什么样子了,长辈训斥你,你就该乖乖站着听,居然还敢顶嘴。” 沈卉宁淡淡地说,“我若是做错事,老夫人要如何训斥我都是应该的,只是孙媳实在不知何错之有,李妈妈奴大欺主,难道主子还得忍气吞声受着,听雪不知廉耻,没打死已经是给老夫人面子。” “老夫人千万不要被这些人气着了,二婶不是故意要拿这些腌臜事来堵您的心。” 陆二太太瞪圆了眼睛,怎么变成是她把老夫人气着了? “沈卉宁,你嘴皮子一碰就全是别人的错了?”陆二太太叫道。 “难道是我来找老夫人告状的?我又没当家做主,这些事又不是我处置的,二婶要是不懂处置,那就去请教我的婆母您的大嫂,没得来烦扰老夫人。”沈卉宁撇嘴道。 陆二太太攥紧手,指甲差点嵌入肉里。 她好想上去打沈卉宁几巴掌。 陆嫣震惊不已,她觉得沈卉宁真是跟以前判若两人。 “原来你以前装得端庄贤惠全都是假的,这才是你的本性。” 沈卉宁淡淡地扫她一眼。 秀外慧中,贤良大度的沈卉宁早就死了。 她这辈子就是想活得自在些,别人的赞颂和骂名,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只要她恣意快乐,气死别人总好过气死自己。 “你,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陆老夫人指着门外,把沈卉宁赶出去。 陆二太太惊叫,“老夫人,她把您气成这样,哪能就这么放过她。” 沈卉宁目光冷冷地看向陆二太太。 陆老夫人叫道,“沈氏,你给我在外面站着,等陆湛生回来了,让他知道他的媳妇究竟有多不孝!” “是,老夫人。”沈卉宁回头行了一礼,从容不迫地站到庭院去了。 外面天寒地冻,就算沈卉宁身上穿着披风,也禁不住冷风往她脖子里钻。 紫檀心疼沈卉宁,“少奶奶,奴婢去拿个暖炉过来。” 沈卉宁感受着这外面寒冷的天气,对紫檀摇头,“不必了,用不上的。” “那怎么办?奴婢去镇抚司找大少爷回来。”老夫人太过分了,故意要磋磨少奶奶,这么冷的天气,在这里罚站,丢脸事小,冻坏身子怎么办。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卉宁忍着想打哈欠伸懒腰的冲动。 紫檀的声音快带上哭腔了,“巳时末了,少奶奶。” 她们家姑娘本来就畏寒,刚才出门急没带手炉,这会儿手脚肯定更加冰凉了。 沈卉宁哦了一声。 已经是下朝了。 陆容和陆茵进了上房,看到沈卉宁站在庭院中间,顿时有些后悔来这一遭了。 “大嫂,这个给你,千万别冻坏了。”陆容将自己手里的暖炉塞给沈卉宁。 正巧被出门的陆嫣看到这一幕。 “哟,还以为大姐只会讨好祖母,没想到连这种人也上赶着要讨好啊。”陆嫣开口讽刺着。 第80章 陆容害怕陆嫣的嘴,说话总是挑着刺儿,且对方又是唯一的嫡女,不管对错,父亲和祖母都是偏袒她的。 “三妹妹,我只是见天气冷,怕大嫂冻着了。”陆容低声说。 沈卉宁声音轻柔,将暖炉拿回给陆容,“大姑娘,我无碍的。” 陆嫣冷哼一声,“既然做错事,大嫂也该拿出点态度,来人,把她身上的披风扒下来,好好清醒清醒。” 沈卉宁挑眉看了陆嫣一眼,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子要当众扒长嫂的披风? 这缺根筋的陆嫣是被惯坏了,还是根本没把陆湛生这个大哥放在眼里? 紫檀和半见护在沈卉宁的身前,不许陆嫣的丫环靠近。 “都给我让开。”陆嫣怒斥着。 场面一时有些乱了起来。 沈卉宁趁乱将自己的披风衣角递到陆嫣的手里。 在披风被陆嫣扯下来的瞬间,沈卉宁身子软软地晕倒在紫檀的怀里。 “大少奶奶被三姑娘打晕过去了!”半见扯着喉咙大喊了一声。 把刚走到上门外的陆国公爷惊得差点踉跄一下。 陆嫣手里还拿着沈卉宁的披风,她的两个丫环扯着半见的手臂,沈卉宁不省人事倒在紫檀的怀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陆国公爷怒喝了一声,惊得众人脸色发白。 半见扑通一下跪在陆国公爷的面前,“求国公爷为大少奶奶做主,我们少奶奶本来就身子娇弱,在寒风里吹了半天,三姑娘还要抢走她的披风,如今……如今也不知人如何了……” 陆国公爷额头青筋暴跳,“快扶你们少奶奶进屋里,去请大夫!” “你,给我滚进来!”陆国公爷冲着陆嫣怒喝。 陆嫣不可思议瞪着手里的披风,忍不住叫了一声,“又不是纸糊的,哪有这么容易就晕倒的,祖父,她一定是装的!” “你闭嘴!”陆国公爷震怒,要不是陆嫣是个女孩子,他已经想一脚踹过去了。 在屋里听到动静的老夫人和陆二太太连忙出来,“怎么回事,冲着孩子发火做什么。” “老夫人,二太太,少奶奶她晕过去了。”上房的丫环这会儿才将此事禀报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都气笑了,“她刚才还牙尖嘴利呢,让她在外头站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把新进门的孙媳妇惩罚得晕倒在你的院子,传出去你很有面子吗?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你非得在这个时候惩罚她,还要她在外面罚站,你当她是几岁的孩童?”陆国公爷是真的气得不轻。 本来他就是有求于沈家,才一直不想让陆从文退亲,如今沈卉宁嫁给陆湛生已经是有委屈的,偏偏他这个愚蠢的老妻子根本没看明白,还想在这时候用长辈的身份拿捏沈卉宁。 陆老夫人在心里暗骂沈卉宁作妖,非要这时候故意晕倒。 陆二太太此时却不敢说话了,事情是她挑唆婆母去对付沈卉宁的,她怎么知道沈卉宁会这么刚硬,被老夫人责骂了还敢顶嘴。 很快府医就过来了,给沈卉宁看了诊。 “大少奶奶是……惊惧过度,又一时受了寒风,将养几天就好了。”府医斟酌了几句,其实不是大问题。 也不知怎么就晕倒了。 但他总不能说这点小病不至于晕倒吧。 反正就是被吓的,胆子小。 陆国公爷不好进屋里,他指了指半见,“今日究竟发生什么事?” 半见低着头,眼眶泛红,把李妈妈和听雪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把陆嫣抢走沈卉宁的披风也说了。 第81章 “本来就天寒地冻,三姑娘连披风都不给我们少奶奶,我们少奶奶从小就身子弱,哪受得住……” “容姐儿,是这样吗?”陆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向陆容。 陆容后悔死今天来上房了。 她怯怯地看了老夫人一眼,欲言又止地不知如何开口。 “容姐儿,茵姐儿先回去。”陆国公爷沉声开口,不让老夫人刁难孙女。 “把三姑娘带回去,抄一百遍女德,从今日起,禁足在屋里不得外出。” 陆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祖父……” “再不服就家法伺候。”陆国公爷冷冷地道。 想要为孙女求情的陆老夫人看出国公爷是真的动怒,她只能缩着脖子,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陆二太太表面虽然平静,心里此时已是山崩地裂。 “让人去告诉大太太,让她好好教导女儿,她要是没时间教导子女,那就把她的那些花花草草全都铲走。”陆国公爷又开口。 最后,他目光冷厉地看向陆二太太。 “既然你连两个下人都管教不好,那就别管家了。”陆国公爷说。 陆二太太脸色发白,急忙认错,“儿媳错了,下次再也不会犯糊涂。” “你不让她管家,难道还指望老大媳妇,她能有什么用。”老夫人皱眉埋怨。 “老大媳妇不行,还有孙媳妇。”陆国公爷面无表情地说。 陆二太太瞳孔微缩,她知道国公爷不可能将主持中馈的大权交给广宁公主。 公主她自己肯定也不要的,连公主府都有长史在替她做事。 那就只有沈卉宁。 怎么可能!沈卉宁的身份在陆家而言本来就尴尬,她的处境应该人人厌恶才是。 国公爷怎么就那样器重她。 “什么?你就别指望公主了,公主她一大早就出去……”老夫人看着国公爷的眼神越来越失望嫌弃。 她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陆湛生他媳妇?不可能!” 陆国公爷冷笑,“沈氏出身贵重,她是不如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可沈家乃是名门世家,她在外素有端庄娴雅的名声,她管家有何不可?” “家里哪个女眷的出身和教养比得上她?”连他自己的孙女,都简直不堪入目。 陆二太太这下真是悔得肠都青了。 她就不该去招惹沈卉宁,还把她管家大权给交出去了。 “她是陆湛生的媳妇,陆湛生是庶出的……”陆老夫人就是看不上陆湛生的生母,虽然她没有见过,但儿子说是个低贱出身的女子,那陆湛生就好不到哪里去。 陆国公爷厌倦地说,“不管庶出还是嫡出,陆湛生都是陆家的血脉。” 这时,郑妈妈过来回禀,说是大少奶奶醒了。 紫檀搀扶着沈卉宁走了进来。 “请老太爷,老夫人安。”沈卉宁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白,声音柔弱,行礼姿态还是挑不出错。 “扶大少奶奶坐下。”陆国公爷忙说。 “老太爷,都是我身体太娇弱,老夫人心情不好,惩罚我出气,作为晚辈也该受着的。”沈卉宁低声说。 陆老夫人,“……” 这话听着就让人火冒三丈。 可国公爷还在这里,老夫人只能咬牙说,“我也不是要惩罚你,只是让你出去,你偏要站在外头。” “是我的错,没有理解老夫人的意思。”沈卉宁立刻认错。 陆二太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卉宁。 这人才出去站了一会儿,怎么就像变了个人?刚才还在这里把她和老夫人气得有火发不出的。 “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品行最是清楚,此事错不在你。”陆国公爷摆了摆手。 第82章 “岁岁,你年轻聪慧,不如替你二婶帮着管家……” 沈卉宁立刻掩嘴咳了起来,“老太爷,我如今身子不大好,一时半会儿也帮不了二婶,怕还要拖累二婶,那就不好了。” 呵呵,陆家这烂摊子,谁爱管谁管。 反正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给他们当牛做马了。 陆国公爷看着沈卉宁那苍白的脸色,眉心皱了起来。 管家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陆二太太暗暗松口气,却还是被陆国公爷责骂了几句,警告她不要再有下次。 待晚辈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陆国公爷和陆老夫人。 “你是不是太抬举沈氏了,她不过是庶出的孙媳,用不着这么抬举她。”陆老夫人有几分不悦。 她还记恨沈卉宁在曲老夫人的寿宴上,丝毫不给她脸面的事。 以前沈卉宁对她恭敬讨好,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对沈卉宁自然有几分好印象。 如今成了忤逆的孙媳妇,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必以前那些恭顺都是装出来的。 “你别把庶出嫡出的放在嘴上,陆湛生也是陆家的血脉,他有出息了也是陆家的荣光。”陆国公爷冷冷地说。 “他再出息能比得上文哥儿吗?咱们文哥儿可是雍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陆老夫人骄傲地说。 陆国公爷的脸色冷了几分,一提到陆从文,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要不是陆从文跟姓宋的不清不楚,那就不会有沈卉宁要退婚的事,陆从文自然也不会尚公主。 本朝律法规定,驸马是不能参与朝政,那还要如何入阁拜相? 这么多年对陆从文的期待如今全是一场空。 “我再说一次,沈卉宁是沈家的嫡长女,不是什么破落户,家里要是还有人不把她当大少奶奶,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陆国公爷沉声说。 陆老夫人见他动怒,自然不敢再提一句沈卉宁的不是。 她心中只是更加怨怼沈卉宁是个惹祸精。 “今天大少奶奶在你这里受了委屈,你让人给她送些东西,就当是给她的补偿。”陆国公爷说。 陆老夫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她哪里受委屈了,别人说一句,她有十句在等着。” 陆国公爷只是严肃地盯着她。 “行了,我一会儿就让人给她送两匹绸缎。”陆老夫人撇嘴。 “还有补品也送些过去,不要让人寒心。”陆国公爷严厉地说。 “知道了。”陆老夫人心口像是剜了一块肉。 送给哪个晚辈她都不心疼,给沈卉宁?她今晚要气得睡不着了。 陆国公爷看了陆老夫人一眼,夫妻这么多年,他当然明白老婆子是舍不得的,可她目光短时愚昧不自知。 要是陆从文还是侍中郎,他自然不会看重陆湛生,但现在局势不同了。 他还指望通过陆湛生重振国公府的威望。 只是这么多年,他们跟陆湛生的感情都一般,要重新修补,就需要时间和契机。 而沈卉宁是他们和陆湛生之间最好的契机。 沈卉宁被搀扶着从上房离开,阖府的下人都看到大少奶奶精神奕奕进了上房,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虚弱不堪。 全都背地里议论,大少奶奶是不是在上房被磋磨了。 这还是新嫁娘呢,能做什么错事惹怒老夫人啊? “什么老夫人,我今天看到二太太气呼呼离开的,怕是惹怒的是二太太。” “隔着一房呢,二太太居然这样对待大少奶奶。” 第83章 “大少爷要是回来,不知会不会替大少奶奶主持公道。” “……”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虚弱不堪的沈卉宁回到淡泊院,她的精神瞬间就好了。 “今晚让小厨房做个豆腐鱼汤,这天气喝鱼汤最适合了。”沈卉宁吩咐着,“再做个三鲜鸭子,看着炒两个菜就行了。” 紫檀小声说,“少奶奶,您真的没事?大夫不是说您惊惧过度?” 沈卉宁乌黑灵动的眼珠子一转,是啊,那府医还真会说话,她明明就是装晕的,他还能给她编出惊惧过度这样的借口。 她猜这个府医多半是陆湛生的人,否则怎么会配合着她睁眼说瞎话。 “其实……少奶奶今日为何不趁机拿了管家权呢?”半见有些不解地问。 沈卉宁吹了吹茶沫,喝了一口热茶,全身暖洋洋的。 “你看家里谁是好相与的,我要是真的这时候管家,那才吃力不讨好,肯定都给我使绊子,我能靠谁替我撑腰?” “大少爷吗?他在这个家也不容易,我们不要给他找麻烦了。” 陆湛生在陆家就跟边缘人物似的,特别是上一世,他甚至都没有成亲,根本没人去给他操持婚事。 平时见不到他是一回事,连年节都没人想起他。 沈卉宁曾经感慨过,不知陆湛生死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孤独寂寥。 可惜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否则还能帮他避一避祸端。 上一世她自己也深陷困境,根本无心去关心他人,所以对于陆湛生,她真的知之甚少。 “少奶奶,老夫人身边的郑妈妈来了。”穗锦走进来低声道。 沈卉宁顺势躺在长榻上,“请郑妈妈进来吧。” 郑妈妈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环,一个抱着两匹不怎么时兴且显老气的绸缎,一个抱着两个锦盒。 “请大少奶奶安。”郑妈妈面无表情,眼睛却在屋里滴溜了一圈。 呵,还真是看不出来,大少奶奶屋里这么多值钱贵重的摆件,而且完全看不出俗气的,就让人觉得既贵气又舒服。 都说大少奶奶的嫁妆丰厚,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郑妈妈,是老夫人有吩咐吗?我身子实在沉得很,就不起来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沈卉宁柔声说。 郑妈妈嘴角抽了抽,“老夫人最是体谅疼爱晚辈,知道大少奶奶刚才受惊,特意让老奴送了些补品给大少奶奶,还有这妆花缎,老夫人都舍不得给别人,只给了大少奶奶两匹。” 沈卉宁勾唇浅笑,妆花缎自然是好东西,只是这两匹妆花缎不知存放多久,花样都已经过时了。 “我身子不争气,还要让老夫人为我担忧,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妆花缎珍贵,我怎么能收下,郑妈妈替我拿回去还给老夫人。”沈卉宁说完,扶着头直喊头晕。 郑妈妈便是想多刺几句都说不出口了。 “既是老夫人送给大少奶奶的,老奴没有拿回去的道理。”郑妈妈抬手,两个小丫环把手里的东西就放下了。 “望大少奶奶早日康复。”郑妈妈皮笑肉不笑,福了福身就走了。 紫檀上前打开锦盒,皱眉说,“大少奶奶,这燕窝都碎了。” 沈卉宁轻笑出声,老夫人果然还是一样小眼薄皮,目光短视不说,还吝啬爱占便宜。 今日她差郑妈妈来她屋里这么一圈,给她送这点歪瓜裂枣的东西,过阵子肯定想方设法要跟她讨回更多的东西。 “东西先收起来,以后还用得着。”沈卉宁道。 第84章 沈卉宁正打算眯一会儿,关姨娘和林姨娘就来了。 “奉茶请她们稍坐。”沈卉宁穿上半新的湖蓝交领褙子就出来见她们了。 关姨娘一见到她,忍不住就悄悄打量沈卉宁的气色。 刚才她听说大少奶奶在上房被吓晕过去,如今瞧着气色不差,是不是恢复得也太快了。 “听说大少奶奶身子不适,妾身们心中难安,想着得过来问候一声才是。”林姨娘起身盈盈一福。 关姨娘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起身行礼。 沈卉宁笑着让她们坐下说话,“大夫来看过了,并没有大碍,你们还专门走这一趟,有心了。” “关姨娘身子好些了吗?”沈卉宁本来就是装晕的,并不是很想让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好多了,多谢大少奶奶关心。”关姨娘勉强地笑着,昨日她让人来请陆湛生,分明就是要从大少奶奶屋里抢人,能抢走也就算了,偏就是没把陆湛生抢过去,还似乎惹了陆湛生不悦。 沈卉宁佯装不知关姨娘的心思,关切地说,“这天气冷得很,容易寒风入体,关姨娘多保暖。” 林姨娘嘴角翘了翘,这位大少奶奶到底是真蠢还是装糊涂,看不出关姨娘根本就没生病吗? 要真病倒了,哪还能站在这儿。 “是,妾身记住了。”关姨娘心底感到一阵羞愤。 沈卉宁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在记恨昨天自己差人来请郎君吧。 “我们那位三姑娘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太太又不拘着她,总是由着她的性子,大少奶奶日后见着她,还是小心些,不要被她给冲撞了。”林姨娘说。 “林姨娘是觉得我们少奶奶不如三姑娘尊贵,在家里还得躲着她不成?”紫檀立刻开口质问。 林姨娘一顿,见沈卉宁并没有呵斥丫环对她不敬,她心中一阵不悦,“我就是好心提醒少奶奶,你这丫头急什么。” “一个大家族总是要分尊卑礼仪的,我乃是长嫂,从来没有长嫂需要躲避小姑子的道理。”沈卉宁笑了笑。 “林姨娘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 林姨娘抬起下巴,“没错,妾身是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沈卉宁雪白如玉的脸庞带着柔美的笑,“那林姨娘的确不懂,当主子的和奴婢是不一样的,你要适应如今的身份才是。” “……”林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就维持不住了。 沈卉宁是在嘲讽她只是个奴婢出身吗? 还是在敲打她别去巴结讨好别人? 林姨娘一时之间分不出沈卉宁到底是几个意思。 “是,大少奶奶,妾身谨记在心。”林姨娘有些咬牙切齿地回道。 沈卉宁也不会专门给她讲解清楚,“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都回去吧。” 关姨娘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门外,她还以为能够在正院遇到陆湛生,没想到沈卉宁这么快就打发她们离开。 分明就是不想陆湛生见到她。 林姨娘姿态妖娆地缓缓起身,“大少奶奶,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妾身告退。”关姨娘依依不舍。 两人刚走出淡泊院,一抹颀长高大的身影就在日光下走来。 陆湛生一身玄色锦绣飞鱼服,姿态笔挺,衬得他更加俊美动人。 只是,他此时脸色冷沉,目光深邃冰寒,并没有看到伫立在正院门边的两个妾室。 关姨娘的眼眸柔情万千,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郎君……”她柔弱深情地唤了一声。 陆湛生却只是淡淡扫她们一眼,并没有多余的停留就进了院子。 第85章 关姨娘的柔情就变成了嗔怨。 “看来咱们的指挥使大人如今眼里只看得到大少奶奶了。”林姨娘轻笑出声,有些嘲讽地看着关姨娘要落下泪的眼睛。 “我与你是不同的。”关姨娘咬唇辩驳。 林姨娘嗤笑出声,“都是当妾的,有何不同?难道你还想跟里面的少奶奶相比?” 关姨娘攥紧手中的绢帕,她就是输在出身不如少奶奶,可她跟陆湛生相识得早,他们之间的情分又岂是沈卉宁能比的。 她的哥哥是陆湛生的同僚,还为了救陆湛生而死,陆湛生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不好的。 至于林姨娘,就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宫女,还是被别人当玩物送给陆湛生的,跟她更加不能比。 “不过是一时新鲜。”关姨娘回头看了正院一眼,红着眼眶回了自己的院子。 在屋里的沈卉宁其实也没想到陆湛生今日这么早回来。 她刚在长榻躺下,眼前就一阵黑影晃动,陆湛生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望着面容冷峻的丈夫,她笑容柔美地问,“夫君怎么了?” “没事吧?”陆湛生在她身侧坐下,伸手握住她柔嫩的小手。 “府医说我是惊惧过度。”沈卉宁嘴角笑容不变。 陆湛生的眼眸灼黑,望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他的神情松弛下来,“既然府医说你受惊,那就是吧。” 沈卉宁秀眉一挑,“夫君这话好像在质疑我,我明明就是被吓到了,三姑娘要抢我的披风,老夫人还埋怨我赶走她送来的丫环。” “夫人嫁给我之后胆子好像变小了。”陆湛生搂住她的腰,将她提着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当初夫人一巴掌打在陆从文的脸上,看起来胆子还挺大的。” 沈卉宁脸上一阵燥热:“……” 他居然连那一幕也看到了。 陆湛生闷笑出声,伸手在她面颊摩挲着。 “夫君不怪我顶撞长辈吗?”沈卉宁小声问。 “你没做错,不算顶撞。”陆湛生嗓音低哑,手指已经落在她的锁骨。 沈卉宁背脊一阵酥麻,她嗔他一眼,这才是大白天,他想做什么? “今天伤着哪里没有?”陆湛生问。 “没有,陆嫣只是抢了我的披风,是我自己故意倒下去的。”沈卉宁拼命往后退,他就像火炉包围着她,她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 “是吗?那我看看。”陆湛生低下头,轻吻她的面颊。 屋外的丫环低着头带上门,把庭院的小丫环都打发走了。 沈卉宁根本阻止不了,不一会儿就放弃挣扎,任由一寸一寸检查她全身肌肤。 被颠得整个人都散架,也不敢发出呜咽。 指挥使这么闲吗? 不是说陆湛生经常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吗? 被骗了!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沈卉宁累及困倦,整个人软软趴在陆湛生的身上,那股前所未有的欢愉还未平息,她一句话都不想说。 陆湛生把玩着她的手指,满脸的餍足。 “我得离开上京几天。”陆湛生哑声说。 “嗯。”沈卉宁懒懒地应了一声。 陆湛生知道她累,此时未必听得清他在说什么,他低头在她面颊亲了亲。 “我把石青留下来,任何事情你都可以吩咐他去办。”陆湛生又道。 “好。”沈卉宁脑子还有些迷糊。 陆湛生轻笑着,手指顺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抚着她光滑如玉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沈卉宁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要出城?去哪里?”沈卉宁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他。 陆湛生微微眯眼,怎么觉得她好像还挺高兴的。 第86章 “去调查一个案子。”陆湛生说,“很快回来。” 倒也不用急着回来。 沈卉宁收敛脸上的笑意,“那夫君要保重,路上一切小心,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湛生望着她真切温柔的眸子,心想可能刚才是他想多了。 “要是觉得闷了,就回娘家住两天,大太太不管事的,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雍朝女子相对要比前朝要自由许多,无论是出阁还是云英未嫁的,并不讲究二门不出,在外也不需要戴帷帽遮掩容貌。 甚至也可以像文人墨客聚会做各种雅事。 以前沈卉宁也经常出门赴宴,因此她才有京中闺秀典范的美称。 “我回去看望太太,我还想去庄子里住几天,把那边的账都理清楚。”沈卉宁说。 “母亲给我陪嫁的庄子,之前一直都不是我在管理,总要去看一看。” “好,让石青安排护卫送你过去。”陆湛生在她肩膀轻轻一咬,“还不起来吗?” 沈卉宁从他怀里起身,恼怒地瞪他一眼,“传出去别人怎么笑话我。” 大白天就拉她做这种事,外面的丫环肯定都听到了。 “她们不敢。”陆湛生望着她雪白的肌肤,深不见底的眸子又灼热几分。 她本就长得明妍动人,那一眼嗔怪不但没震慑力,还媚眼如丝勾人心魂。 沈卉宁连忙穿上衣裳,“快让人备水。” 陆湛生失笑,看着她躲进屏风后面,他才懒洋洋地起身,叫了外头伺候的人提热水进来。 两人梳洗完毕,外面已经完全天黑。 丫环们都将晚膳准备好了。 沈卉宁喝了一碗浓白鲜美的鱼汤,整个人都舒畅起来。 “明日石青会把我的私产一并交给你,有几个庄子和铺子你看着处置,要是觉得麻烦就还是让管事去负责,你偶尔看一眼就行了。” 见她喝完汤之后餍足满意的样子,陆湛生顿时也觉得肚子饿了。 沈卉宁诧异地看他,“你要把私产交给我?” “你是我的妻子,不给你还能给谁?”陆湛生反问。 这是沈卉宁没有想到的,他们如今虽然是夫妻,某方面也挺和谐,她这两次已经体会到妙处,但是,他们之间的信任似乎还需要时间吧。 “好,那我就替夫君管着。”沈卉宁笑着说,不管陆湛生想做什么,她都接着。 左右她如今不需要管陆家的破事,时间充裕,闲着也是闲着,替他看管几个庄子铺子还是可以的。 陆湛生一连吃了两碗饭,喝了三碗汤,这才放下筷子。 “你要是不想见林氏和关氏,就让她们不要来正院。”陆湛生突然又说。 沈卉宁眨了眨眼,惊讶地看向他,“两位姨娘只是来关心我。” 陆湛生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林氏是姚贵妃施恩赏赐的,心思比较活络,合你心意便使唤她伺候,让你不喜就不必理会。” 明白了,林姨娘长得太妖娆,姚贵妃不想她勾引了皇帝争宠,所以当做人情送给陆湛生了。 至于陆湛生对待林姨娘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喜欢了。 “至于关月……”提到关姨娘,陆湛生眼神很明显地沉了沉,“她兄长是镇抚司的百户,出任务时牺牲了,她祖母将她卖给一个鳏夫,那鳏夫易怒狂躁,把她打得遍体鳞伤。” “我便将她带回来,原本想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她说以后再也不愿嫁人了。” 沈卉宁没想到关姨娘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但是…… “关姨娘不愿意嫁人,却愿意给你当妾室?”难道有这样的娇柔美人在侧,陆湛生是碰都不碰的? 第87章 他也不是柳下惠啊。 陆湛生深深看她一眼,“不过是方便她留在陆家的身份罢了。” 否则关月的祖母肯定还会将她卖给另外的男人,他总不能每次像那鳏夫一样都抓起来。 沈卉宁觉得这是陆湛生一厢情愿的想法,她瞧着关姨娘对陆湛生可不像没感情的。 关姨娘是真的想当陆湛生的妾室,并只是为了躲避祖母的逼嫁。 “我会好好开导关姨娘的。”沈卉宁柔声说。 陆湛生捏了捏她的指尖,“说清楚了,你才不会误会。” 什么意思? 沈卉宁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她在陆湛生眼中看到戏谑,她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在说她打了陆从文一巴掌的事。 难道她还会因为他去妾室屋里过夜打他吗? 她温柔善良,贤良大度,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沈卉宁忍不住在他的手背挠了一下。 “我要连夜出城了。”陆湛生搂着她的腰,以前说出城立刻就走了,如今还要回来跟她说一声,莫名生出不舍。 “需要收拾什么细软,我去给夫君收拾。”沈卉宁立刻说。 陆湛生道:“不必了,镇抚司里有准备的。” 他牵着她的手起身,“你别出去了,外头冷。” 沈卉宁做做样子跟着站起来,奈何双腿发软,整个人扑倒在他怀里。 “……”就很丢脸。 陆湛生错愕望着她羞红的脸颊,忍不住哈哈笑出声,“夫人这么舍不得吗?” “你走吧。”沈卉宁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 “我会早点回来。”陆湛生在她面颊亲了两下。 沈卉宁目光清凌凌地看他颀长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真好啊,接下来几天她能轻松自由了。 流云苑。 陆大太太抱着她精心养护的瑶台玉凤唉声叹气,正在练字的陆大爷听不下去了。 “你今天怎么了?”陆大爷问。 “嫣姐儿被禁足了。”陆大太太满面愁容,“老太爷说要铲走我的心血,大爷,你是知道的,没了这些,我的日子就没盼头了。” 陆大爷已经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他厌烦沈卉宁没有自知之明,她在陆家有什么资格与其他人的地位相比? 如今还要连累他的女儿被禁足。 “二弟妹今日来劝我,不能再任由沈氏如此放肆无礼,否则我的嫣姐儿没有好日子过。”陆大太太叹息说。 陆大爷沉着脸,“弟妇还说了什么?” “她只是担心,长此下去,老太爷真的让沈氏管家,下人们会以为陆湛生取而代之文哥儿在陆家的地位。”陆大太太眼眶一红。 “不可能!”陆大爷怒道,“文哥儿是你我的儿子,谁也比不上他贵重。” “大爷,我这样不当事,会不会真的如二弟妹所说的立不住当婆母的威严,让沈时欺负到嫣姐儿的头上,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认为我如今怕了陆湛生,才这样忍气吞声,岂不是让文哥儿在公主面前短了面子,出去都要被人嘲讽。” 陆大爷寒着脸说,“明日开始,你就让沈氏来晨昏定省,好好敲打她,给她立规矩,让她知晓尊卑。” 陆大太太哎了一声,“原是想着她刚嫁过来,以前跟文哥儿……算了,不说了,是我对她太宽容了,才纵得她不知好歹。” “既然她不知好歹,你也不必顾念旧情。”陆大爷说。 陆大太太说,“我要是做得不好,大爷还要指点我,你是知道的,我这辈子最怕就是与人争执。” “放心,有我在。”陆大爷拍了拍她的手。 第88章 “弟妇的话你也别全听,她想借着你的手拿捏沈氏,就是怕被抢走中馈。” 陆大太太皱眉,“都怪我没用,不然本该是我主持中馈的。” 要不是陆从文尚公主,那管家大权肯定是落在陆从文媳妇手中,如今总不能叫公主来管陆家的中馈吧? 陆大爷说,“你多虑了,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还不都是大爷心疼我,我才能过这样轻松的日子。”陆大太太说。 “你先休息吧,我去找阿文说说话。”陆大爷拍了拍她的手背。 陆大太太面带微笑地送他离开。 “太太,少爷今日不是去了公主府吗?大爷他……”贴身婢女墨菊疑惑地问。 “最近大爷书房是不是添了新丫环?”陆大太太淡淡地问。 墨菊一愣,“是……” 原来的奉茶丫环因为行为不检被太太打发出去嫁人,大爷最近三个月都是小厮在伺候,前几天好像管家给添了新的丫环。 陆大太太只是轻轻一笑。 外人都说陆大爷对她情深义重,要不是老夫人强迫肯定不会纳妾,可她在很久以前就清楚了,没有男人不喜欢左拥右抱。 即便对她一直温柔体贴的丈夫。 他是爱她的,但不妨碍他睡别的女人。 “明日让大少奶奶过来吧。”陆大太太低声说。 …… …… 深夜的寒意将散未散,晨曦穿透东方的鱼肚白。 沈卉宁醒来时,阳关已经洒落在窗台上。 她让丫环进来服侍盥洗,“一会儿让石青过来,今天还要回沈家一趟,明日我们去庄子住两天。” “是,少奶奶。”紫檀应下。 不过,还没等沈卉宁去见石青,流云苑的墨菊就过来了,要请沈卉宁过去的。 “墨菊姐姐,不知大太太有什么事要吩咐少奶奶呢?”紫檀在沈卉宁的示意下,笑盈盈地开口询问墨菊。 “太太是大少奶奶的婆母,就算是每天晨昏定省都使得,难道非得有事才能叫去?”墨菊板着脸反问。 紫檀忙奉茶到她手里,“自是不敢这么想的,我们少奶奶进门之后还没去过流云苑,这不是怕做错哪里惹太太不高兴。” 墨菊被紫檀讨好得有些洋洋得意,“太太一向心善,不会刁难少奶奶的。” 沈卉宁让半见去拿了披风,“这就去见太太。” 陆大太太正在修剪她心爱的花草。 她的流云苑是陆家最是雅致幽雅的院落,东厢房百竿翠竹,西墙边一排青松,庭院中间是几十盆各种各样的名花,其中当季的冬菊更是一片热闹。 沈卉宁只是扫了一眼,便跟着墨菊经过长廊,来到陆大太太平日最喜欢逗留的偏院。 这里被大太太修葺成她的书房兼花房,寻常人家少见的琉璃,这里却是整块地嵌做窗扇,整个屋里十分明朗清亮。 陆家的账面如今还能勉强撑住,不出两年,必定要开始入不敷出,根本支撑不了陆家人各种大排场的生活。 特别是这位陆大太太,就她一盆瑶台玉凤,至少也要三千两。 更别说其他的爱好了。 上一世,沈卉宁为了维护陆家的脸面,利用她的嫁妆田产铺子在外面营生,还被陆大太太嫌弃她一身铜臭味,玷污了名门贵女的身份。 这辈子她就要看看,没有她想方设法赚钱维持体面,这位大太太如何维持她优雅贵气的生活。 “儿媳见过太太。”沈卉宁低眉敛目,看起来柔顺乖巧。 陆大太太只是淡淡扫她一眼。 第89章 “我原是不想让你过来我这儿的,不过老太爷最注重规矩,只好让你过来晨昏定省,每个出嫁当媳妇的都这样过来的,你心中不会怨恨我吧?”陆大太太声音轻淡如云。 好像让沈卉宁来晨昏定省是被强迫的,与她无关似的。 沈卉宁笑着说,“这原就是儿媳该做的。” 陆大太太抿了抿唇,以前沈卉宁与陆从文有口头婚约,她还能把沈卉宁当儿媳妇看待,如今她是陆湛生的妻子,陆大太太的看法就完全不同了。 她从不将陆湛生当儿子看待,在她眼中就是个贱婢生的东西,毁她美好人生的存在,她不怨恨就已经是她宽宏大度了。 “既如此,让你空坐着也无聊,过来为我磨墨吧。”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沈卉宁勾唇一笑,“是,太太。” 过了一刻钟。 陆大太太惊呼声响起,“你……你是怎么磨墨的,怎么溅到我的波斯地毯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地毯值多少银子!” 沈卉宁愧疚万分,“太太,我太紧张了,是我的错,请您责罚我吧。” 陆大太太气得眼角抽了抽,差点维持不住她温婉宽厚的形象。 “你去帮我把外面的花搬回花房!”陆大太太咬牙说。 一旁的紫檀听了,眼底闪过愠怒,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少奶奶,下人做的事,为什么要少奶奶去做? 沈卉宁却只是温顺地应下,将外面的菊花小心翼翼地搬到花房。 陆大太太这才气顺了些,重新继续作画。 不一会儿。 外面传来此起彼伏哐啷啷的声响。 每个声音都像砸在陆大太太的心窝上。 陆大太太脚步飞快,等她看到庭院里的狼藉,特别是被砸坏的两盆心爱的牡丹花,她的心也要裂开了。 这是她精心养护,等待着时节一到就能开出最美的冠世墨玉。 现在就静静躺在地面上无声地哭泣。 冠世墨玉千金难求的。 “沈卉宁,你……你……”陆大太太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太,不关我的事,我本来好好地拿着,结果被人绊住脚了。”沈卉宁眼眶发红,一脸害怕紧张地道歉。 “对不起,太太,我……我重新找同样的花还给您。” 陆大太太怒道,“你要去哪里找,这是冠世墨玉,你知道我找了多久,养了多久才能活下来吗?” 沈卉宁哽咽地冲着旁边得意洋洋的丫环,“你刚才为何要绊我,你不知道大太太为了这两盆花费了多少心思吗?你好恶毒啊。” 丫环横月瞪大眼睛,“我没有。” 横月是陆嫣的贴身丫环,她当然是跟她的主子同仇敌忾,看到沈卉宁在搬花,立刻就走上来冷嘲热讽。 真是……连个丫环都觉得沈卉宁是软柿子。 “太太,您看,这里还有个脚印,刚才就是她挡在这里,我才不小心摔下去的,要不是墨菊扶着我,怕是我的脸都要扎到这碎裂的花盆上。”沈卉宁一阵后怕地拍着胸口。 “……”墨菊无语,明明是大少奶奶死死扒着她的手不放,她根本没想要扶着她。 横月看到那个脚印,知道是逃不过了,脸色瞬间惨白,“太太,奴婢是着急替三姑娘来找您,一时不察才会撞到大少奶奶,求太太饶了奴婢这一次。” “放肆,你这奴才就是掂量着大太太素来宽容待下,才让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全上京谁不知道太太从来不惩罚下人的。”沈卉宁厉声地呵斥。 “……”陆大太太正要让人将横月发卖出去的话一下子就噎在喉咙。 第90章 沈卉宁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勾。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墨菊,把花苗先扶回花房。” 墨菊暗暗瞪了瞪沈卉宁,低声地应是。 “三姑娘怎么了?”陆大太太冷眼看向横月。 横月瑟瑟发抖,“太太,三姑娘闹着不想吃饭,昨晚哭了一夜,如今眼睛都肿了。” 陆大太太想到可怜的女儿,对沈卉宁的厌恶又添一笔。 “你先回去,我稍后去见嫣姐儿。”陆大太太说。 她要先抢救两盆冠世墨玉。 沈卉宁连忙跟在陆大太太的身后,“太太,您还有需要我做的吗?这次我肯定不会出意外的。” 陆大太太好不容易才克制着脾气,“不用,你明日不必过来了,以后都不用来。” 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卉宁知道大太太今天要她来晨昏定省绝非心血来潮,想也知道是陆二太太在背后给她下绊子。 “太太,我知道昨日和三姑娘在上房那边闹那么一出,让三姑娘被禁足令您伤心了。”沈卉宁不顾大太太的冷脸,跟在她身后小声地说着。 “其实我与三姑娘自小就认识,知道她是个本性不坏的,毕竟她是太太的女儿,除了任性些,又能坏到哪里去,只是发生那么多事,我与三姑娘如今也不若以前亲近。” “哎,不管我说什么,三姑娘是好赖话都听不进,太太,我也说盼着三姑娘好的,她与我同龄,马上就要说亲,要是禁足的事传出去,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陆大太太猛地转过头,“怎么,你还想威胁我?” 沈卉宁惶恐地摆手,“太太误会我了,我是觉得,如果三姑娘能立个好名声,外面的人夸太太会教导女儿。” 陆大太太瞥了她一眼,“你还能帮嫣姐儿?” “我自是不行的,但是太太您可以啊。”沈卉宁说,“您说,要是三姑娘能够帮着太太管家看账,这传到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耳中,不就是聪慧能干的好名声。” “如今是二太太在管家,你要我夺回管家权,你什么居心?”陆大太太问。 沈卉宁连忙说,“太太误会我了,太太就算拿回管家权,那也不是给我,我也没有这个本事,但三姑娘聪明伶俐,她肯定是能做好的。” 陆大太太哼了一声,“不是让你走吗?还留在这儿作甚。” 沈卉宁福了福身,“太太,我想回娘家看望祖父祖母,明日还要去各个庄子看一看。” “去吧,不必来回我了。”陆大太太摆手,根本不耐烦再见到沈卉宁。 出了流云苑,紫檀赶紧拉着沈卉宁的手,“少奶奶,刚才没割伤您吧?” “我没事。”沈卉宁笑道。 横月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故意踩在她脚上,顺手把冠世墨玉扔出去,也是故意的。 不过…… “二太太真是挺膈应人啊。”沈卉宁淡淡地道。 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心思来陆大太太面前上眼药,才让大太太要她每天过来晨昏定省。 既然二太太把麻烦找到她跟前来了,她要是不回敬一二,岂不是辜负她的心意了。 “去让石青来见我。”沈卉宁说。 石青早就等着沈卉宁的传话,很快就来正院听派。 “少奶奶,这是少爷让小的拿给您的账本,都整理到上个月,您先过目。”石青恭敬地拿出一摞账册交给沈卉宁。 “这个不急,我慢慢再看,之前该是什么章程就按照原来的去做。”沈卉宁说。 “是。”石青应下。 沈卉宁又道,“后日我要去城外青湖的庄子,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随从你就看着安排。” 第91章 “少奶奶放心,小的会安排妥当。”石青回道。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查的。”沈卉宁深深地看了石青一眼,“二房的四少爷在书院似乎结交不少好友,你去查一查,他都跟谁走得近。” 石青眼底闪过错愕,这是什么事?怎么突然就要查四少爷交往什么好友了? 但这是少奶奶第一次吩咐的差事,他肯定要尽心办好。 “少奶奶,明日之前,小的一定把您要的给打听回来。”石青立刻道。 沈卉宁含笑点头,她真是非常期待石青调查的结果。 姜氏自从嫁给沈江林,从来没有像这几天如此舒心的。 程姨娘被老夫人强制禁足,饶是沈江林去求了几次,都没能让老夫人松口,反而还惹怒老太爷。 当着姜氏的面,老太爷厉声地呵斥沈江林。 “你身为朝廷命官,立身不正,处事不公,宠妾灭妻,看在父子一场,我替你遮掩多年,如今我已年迈,你要是不怕被言官弹劾,你尽管护着你那个小妾。” “到时你的乌纱帽保不住,程氏的命你也别想保。” 沈江林不曾被老太爷如此厉声地责备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当然,他更怕官身不保。 御史台那些言官对宠妾灭妻的官员是深恶痛绝,他们不敢指着皇上骂他偏宠姚贵妃,但可以把不满发泄在朝廷命官身上。 沈江林灰溜溜从上房离开。 姜氏心情舒畅,接连几天都吃好睡好,气色都红润了。 沈卉宁听着姜氏说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是从所未有的得意。 “还有那沈思怡,最近不知着什么魔,说她这辈子都不成亲了,还让你父亲不必给她说亲。”姜氏翻了个白眼,对沈思怡这个庶女一言难尽。 “至于沈明耀,被老太爷送去族学了,还换了他身边的随从,一个月就回家两天。” 沈卉宁眼中浮起笑意,“太太就能安心养胎了。” 姜氏道,“耀哥儿早就被养歪了,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诅咒我,还说沈家只能有他一个男孩,哼,程氏把他养得真是野心大了。” 要她说,老太爷还是心太软了,这种心肠恶毒的东西,留在家中就是祸害。 沈卉宁安抚着姜氏,“太太如今别的都不要放在心上,只要顺顺利利生下孩子,其他的事都能留在以后。” “你说得对。”姜氏笑着说。 “别总是说这些晦气的人,说说你吧,陆家其他人对你好吗?”姜氏上次见陆湛生维护沈卉宁,知道这个女婿是不错的。 但是,其他人呢,陆老夫人和陆大太太都是喜欢作妖的,难保她们不会想法子磋磨沈卉宁。 “好与不好都无差别,像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总是要维持体面。”沈卉宁说, 会因为一个人对你不好而觉得难过的,是投入真心,她对陆家任何人都不会再掏心掏肺。 大家相安无事地相处,维持彼此体面当一家人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她半点都不在乎。 只等时间到了,她跟陆家就彻底割席,永远没有关系。 “最重要你跟姑爷一条心,其他人倒是其次。”姜氏笑着说,“家里那两个妾室,听话吗?” 姜氏就担心陆湛生的两个妾室野心太大,要是像程姨娘这样的,那真的是难有安生的日子。 “还能应付,太太不必替我担心。”沈卉宁笑道。 “什么时辰了,老太爷和老夫人这时候午歇该起身了,我和你一起去上房。”姜氏说。 第92章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次回来,沈卉宁感觉府里的下人似乎对姜氏恭敬了不少。 以前虽然也不敢造次,但总有些轻慢。 看来因为太太有了身孕,且老太爷亲自发落沈明耀,让所有人都明白,姜氏才是沈家唯一的主母。 挺好的。 让沈卉宁意外的是,沈老太爷这里有客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跟老太爷下棋。 男子生得肤白发黑,面容精致如玉,一双眼,灼黑透亮,盛着温暖的笑意。 是谢长玉啊…… 沈卉宁有些恍惚,正想着谢长玉不是应该在边关打仗吗? 谢长玉已经起身行礼,“沈太太,岁岁姑娘。” 姜氏很是意外,“原来谢公子在这此,我们是不是打扰老太爷下棋了?” 老太爷笑说,“已经结束了,岁岁,你来跟长玉手谈一局。” “谢大哥的棋高一着,我很难赢他。”沈卉宁露出浅淡的笑。 是了,这时候谢长玉还没去边关,他还是在上京几乎与陆从文齐名的贵公子。 他的父兄共五人还都在戍边,还没有被陷害中了埋伏,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上一世,谢家除了谢长玉之外的男丁全都战死沙场,谢长玉后来弃文从武,带着一腔仇恨在边关杀出一条血路。 沈卉宁当时听姜氏提过,谢家全族的死并非是被敌人埋伏,而是朝廷有人陷害。 可是,直到她死,都还没得知陷害谢家父子的人究竟是谁。 她还记得温润如玉的男子再次见到是阴鸷冷厉,一双眼如冰魄,冷得扎人。 还有一件事,是她不能疏忽的。 谢长玉跟陆湛生势如水火,两人的仇恨不知从何而起。 她已经是陆湛生的妻子,总得了解究竟因为什么事。 就怕陆湛生的死跟谢长玉有关。 “岁岁,怎么了?”姜氏轻轻拉了拉沈卉宁的袖子。 谢长玉温声说,“岁岁姑娘难得回家,定是想与老师说话,学生就先告退了。” 沈老太爷也想起孙女如今已经成亲,就算他把谢长玉当自家子侄,让他跟沈卉宁下棋有些不妥。 当着老太爷和姜氏的面,沈卉宁不好跟谢长玉问起此时边关的事,他记得距离谢家出事还有半年,她还能找时间提醒谢长玉。 送走了谢长玉,沈卉宁和祖父祖母说起家常,看到祖父气色好转,沈卉宁心底安定不少。 果然远离陆从文之后,她所有的不幸也远离她了。 晚膳时,沈江林带着沈思怡一同来上房。 看到沈卉宁,他还言辞和蔼地询问了几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卉宁瞬间提高警惕。 果然,沈江林很快就说出目的,“父亲,岁岁知书达理,端庄娴雅,不如让怡姐儿跟在她身边,让岁岁教导她一段时间。” “父亲,上次你还说我忤逆不孝。”沈卉宁淡淡地说。 这才没几天呢,她怎么就知书达理了。 “姐姐,上次都是因为误会。”沈思怡急切地解释。 “父亲,怡姐儿到说亲的年纪,太太如今身子不便,分不出心神教导怡姐儿,岁岁是她的亲姐姐,定能将她教好的。”沈江林低声说。 沈卉宁很是吃惊,沈江林到底知不知道沈思怡心里揣着怎样的心思。 他能容许宝贝女儿上赶着给别人当妾室吗? 沈老太爷没反对也没同意,只说让他考虑两天。 只是等晚膳过后,沈江林离开,老太爷才对沈卉宁说,“不必听你父亲的,他只会给你添麻烦。” 第93章 沈卉宁的盘云院还一直留着,每天都有丫环打扫,方便她回娘家可以休息。 从上房出来,姜氏坚持要和沈卉宁走到盘云院。 刚在堂屋坐下,茶都还没奉上来,姜氏已经拉着沈卉宁劝起来。 “千万别听你父亲的,那怡姐儿就是个搅屎棍,让她去陆家,那你没一天安生的日子了。” “也不想想你在陆家是否艰难,就要把人往你那儿塞,你父亲真是猪油蒙心,只想着为怡姐儿铺路,一点都没想过你。” 听着姜氏噼里啪啦一顿骂,沈卉宁心中涌起暖意。 “我不会让沈思怡去陆家的。”她肯定地说。 她都看出沈思怡对陆湛生虎视眈眈了,为何要给自己找添堵。 姜氏这才放心,“那就好,我还不是怕你一时心软。” 她端起刚奉上来的热茶,满意地啜了一口,“其实谢长玉也是不错的,当初要不是你跟陆从文定亲,谢家还想为他求娶你呢。” “什么?”沈卉宁愣住,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姜氏神情一僵,她自知尴尬,只好解释,“这是去年你刚及笄的时候了,谢太太来做客,跟老夫人提了一嘴。” “老夫人当时就婉拒了,怕你以后见到谢长玉难为情,这件事就没跟你说。” 沈卉宁诧异,“谢太太怎么会想着要提亲。” 平时她在别的场合遇到谢太太,并不觉得谢太太对她有特别之处。 姜氏看了她一眼,傻姑娘,那肯定是有人对她有意,才会有谢太太的到来。 不过,都已经成亲了,没必要再知道那许多。 “好了,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姜氏站了起来。 沈卉宁要送她,被姜氏按住了,“我带着一群丫环呢。” 紫檀扶着沈卉宁的手走上台阶。 “太太如今立起来了,您是不是能放心了。”紫檀笑着道。 “你差个小丫环,去月影院打听,程姨娘知不知道沈思怡要跟我去陆家,要是程姨娘不知道,那就透露给她。”沈卉宁很清楚程姨娘的野心。 她一直娇养着沈思怡,把沈思怡养得比她这个嫡长女还要矜贵,就是为了有一天把沈思怡高嫁,而且还要在她之上。 程姨娘能允许沈思怡去当妾室,永远低她一头? 绝对不可能! “之前月影院安插了咱们的人,很快就能打听到消息的。”紫檀说。 沈卉宁赞赏地看了紫檀一眼。 只是,今晚她有些难以入眠。 不是因为知道谢长玉曾经想要跟她提亲,这件事想必他已经放下了。 她愁的是该怎么跟谢长玉警示谢家父子会战死沙场的事。 等陆湛生回来,还要打听他跟谢长玉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 翻来覆去,也不知何时睡着的。 第二天是被紫檀叫醒的。 已经是日上三竿。 跟沈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她就要去庄子里了。 “是该去各个庄子都转一转,之前都是你父亲让人管着,如今回到你手上,该去掌掌眼。”老夫人说。 在沈江林手中,跟在程姨娘手中并无区别。 不过程姨娘能插手的只有两个庄子,其他的都是她母亲的陪嫁在看管,程姨娘就算是想也不敢。 石青已经准备了马车,还有数十护卫跟随。 “少奶奶,程姨娘一大早让人去把二姑娘的门给锁了。”紫檀在沈卉宁的耳边低声说。 沈卉宁勾唇淡笑,可惜了,她要出门去庄子,不然还能欣赏程姨娘和沈思怡母女鸡飞狗跳的一天。 第94章 程姨娘是在今天早上才听说沈江林昨日在上房说的话,当下就差点暴走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她都已经把前程利弊,妻妾身份地位天差地别都跟女儿说清楚,她居然还死脑筋,不知怎么说动沈江林,父女俩一起犯蠢。 “姨娘消消气,二姑娘一时想左了,您好好跟她说,她年纪还小。”贴身丫环霜花劝着。 沈思怡被两个婆子给强行带来月影院的。 看到程姨娘被气得呼吸急促的模样,沈思怡心虚地低下头。 “我要是不拦着你,你是要上赶着去给沈卉宁当奴当婢了吗?”程姨娘冷冷地问。 沈思怡小声说,“是父亲让我跟着她,说让她带我出门应酬。” “你是我生的,你心里打什么主意,能瞒得过我吗?”程姨娘失望至极。 “当妾有什么好的,你到底是被下降头还是疯了。” 沈思怡抬起一张静美的脸庞,她长得像程姨娘,天生肌肤白皙如玉,一张脸生得精致动人。 “我只是慢了一步,如果陆湛生爱我,他会敬重我,我不在乎身份,娘,您也是妾室,可是在沈家,谁敢说你不如太太。” 程姨娘只觉得心肺被一刀刀地刺着,“我如今被禁足在屋里,就因为我只是妾室!再受宠又如何,妾就是妾,永远比不得正室。” “你是沈家的姑娘,将来嫁给什么人当正头娘子都使得,为何偏要给陆湛生当妾,那陆湛生就看得上你了。”程姨娘不想把话说得难听。 不难听又敲不醒女儿。 “你这样上赶着去的,在男人眼里最是低贱。” 沈思怡的脸色瞬间煞白,她怎么都没想到,程姨娘会说她低贱。 “男人一时的情爱护不住你一生的,你要有体面尊贵的身份,别人才会敬你爱你。”程姨娘闭上眼睛。 “今日起,你就留在月影院,等你父亲给你定下亲事,你再解禁。” 沈思怡大哭,“父亲已经答应了,他说我肯定能够取而代之,他会帮我的。” “就你,斗不过沈卉宁。”程姨娘冷声说。 她心底把沈江林也骂了几遍。 他想要通过沈卉宁让陆湛生听他的话,也不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但凡沈江林是个有能耐的,如今早就升官了,老太爷那么好的人脉都没用在他身上,分明就是认为沈江林烂泥扶不上墙。 “你父亲那里,我会与他说清楚。” “来人,把二姑娘带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门。” 沈思怡大哭了一顿,程姨娘一点都没心软。 沈江林也不敢去劝,一直在前院躲着。 姜氏得知此事,开心得多吃两碗饭,还让人快马加鞭去告诉沈卉宁。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沈卉宁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到青湖的庄子。 管事姓刘,原是她母亲的陪房,一直都在这个庄子当管事。 这次沈卉宁要来巡视庄子,并没有提前告知,守门的小厮直接就将他们挡住了。 “什么主子,别是认错地方,这院子是我们老爷的,如今我们老爷就里头,你们算啥子东西。”小厮生得三大五粗,眼睛还放肆地打量紫檀。 紫檀羞愤地怒喝,“这是我们姑娘陪嫁的庄子,去把你们所谓的老爷叫出来,好叫我们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名顶替。” 石青站在马车旁边,好像有点明白少奶奶让其他护卫先别跟着来是为什么了。 他想起昨天少奶奶让他去查四少爷的交友情况,他查了,今日一大早就有了结果。 第95章 真是……一言难尽。 少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传到二太太的耳中,只怕二房要闹翻天了。 门内跑出几个下人,手里举着长棍要打人,站在最前面的穿着灰青色衣裳,看着是管事的派头。 “少奶奶,要不要拿下?”石青问。 沈卉宁淡淡地道,“让刘潮水出来。” “哟呵,我们老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那管事叫嚣着要来扒沈卉宁的马车。 被石青抬脚给踹了出去。 这男子叫刘炳龙,是刘潮水的侄子,在庄子里担着个执事的差。 远处的护卫看到石青动手,整齐威严地大步走来。 震慑得那些还想上来的小厮后退两步。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在我们的地盘仗势欺人!”刘炳龙从村子里出来,一直在这个庄子当差,没见过真正的贵人。 他终于察觉到马车里的女子,似乎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沈卉宁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说她仗势欺人。 比起总让她息事宁人,顾全体面,仗势欺人真是爽快多了。 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不一定总是要怀柔宽和。 “去把刘潮水给我押过来。”沈卉宁清冷的声音从马车传出来。 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一道怒喝声。 “谁,谁敢在老子的门前闹事。”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出来。 气势汹汹,威风凛凛,全然大老爷的做派。 “刘管事,你说是谁啊?”紫檀冷眼看他,目光厌恶。 刘潮水不认得紫檀,但他认得沈卉宁的马车,上面还有陆家的名牌。 陆家! 大姑娘如今就是陆家的大少奶奶。 “原来是姑娘啊。”刘潮水语气没有该有的恭敬,“怎么不让人提前说一声,姑娘这样打打杀杀,不太好吧。” “刘管事的意思,我要来自己的庄子,还得先跟你报备一下?”沈卉宁的声音没有怒意,柔和得让人听起来有几分怯弱。 刘管事心中不以为然,心想一个连自己婚事都保不住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底气跟他逞强。 萧家也早就不管她了,这庄子如今做主的人是他。 “姑娘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管家说。 “开门,进去。”沈卉宁命令。 刘管家挑了挑眉,给身后的门房使了个眼色,这才将庄子的门缓缓打开。 石青驾着马车进去。 众人在马车停稳之后,便见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紫檀上前扶着沈卉宁走出马车。 刘管家一怔,还以为被陆家换亲的姑娘肯定生得姿色平平,没想到竟这样明妍夺目,环姿艳逸。 “去主屋。”沈卉宁看都没看刘管家一眼。 “姑娘!”刘管家却是心中一急,拦在沈卉宁前面。 他笑着解释,“主屋常年没人住,姑娘来之前没打招呼,不如先在偏房委屈一晚,我这就让人去拾掇主屋。” “半见,去看看怎么回事。”沈卉宁没有接刘管家的话。 石青点了两个护卫跟在半见的身后。 刘管家再想拦也拦不住。 他的脸色阴沉。 沈卉宁不看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询问石青,“石青,侵吞霸占主家财产,可以送去镇抚司吗?” “没有什么是镇抚司管不得,少奶奶。”石青恭敬地说。 “一般要怎么判罪?”沈卉宁又问。 石青声音郎朗,“重则死,轻则废。” 刘管家额头冒出冷汗,他在心底安慰自己,沈卉宁是故意要吓他,那小厮哪里知道什么镇抚司。 不一会儿,半见回来了。 两个护卫还提着一个穿着桃红小袄的女子。 第96章 女子身段婀娜,眉眼长得精明刻薄。 她嘴上还在诅咒,“贱人,你知道姑奶奶是谁?敢在我的地盘放肆,我要扒了你皮,把你卖到窑子里千人骑万人枕……” 啪! 紫檀上前就赏了一巴掌,“在少奶奶面前,还敢污言秽语。” 沈卉宁目光清凌凌地打量着女子,她认得的。 “夏荷,程姨娘说你出府嫁人了,原来是嫁给刘管事。”沈卉宁看向刘管事,“我记得你已经成亲,怎么,这是你的妾室?” 夏荷已经认出沈卉宁的身份,但她并不将这个从小没有生母的姑娘放在眼里。 “回姑娘,我如今才是刘管事的正头娘子,他那个短命的妇人已经归西了。” 半见用力掐住她的下巴,“好歹是从沈府出来的下人,在少奶奶面前,连自称都不会讲了。” “少奶奶,正院不是没收拾住不得人,而是他们住在正院,把自己当是庄子的主子了。”半见甩开夏荷的下巴,轻蔑地看她。 “刘管事,不解释一下吗?”沈卉宁淡淡地问。 “姑娘,我们……马上去搬出来,一定把主院恢复如初。”刘管家讪讪。 沈卉宁轻笑一声,“你说得还真是轻描淡写。” 刘管事说,“姑娘,我跟着太太做事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还记得自己是我母亲的陪房啊,你所谓得苦劳,就是霸占我的庄子,还将我拦在门外?刘管事,夜深人静之时,你睡得安心?”沈卉宁问。 “……”刘管事的脸色一变。 他咬牙说,“这偌大的庄子,上百的佃户管理,我……小的这些年从来不倦怠,姑娘,看在小的是太太的陪房,请您饶过我这回。” “把人先关起来,等明日庄子的事理顺了,再一并处置。”沈卉宁下令。 刘管家奴大欺主、霸占她庄子的事,沈卉宁是经历过的。 只不过她上一世的处理方式并不是这么简单直接,当时她想要收服下人,又要维护宽厚贤良的名声,对刘管家太过仁慈。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拿回自己的庄子,还被陆二太太取笑她是个无能之辈。 连个小妾的丫环都能轻易拿捏她。 这次,沈卉宁是一点窝囊气都不想受了。 她让人将正院的东西全都扔了,还把墙面都重新修葺,一点被住过的痕迹都不许留下。 今晚她暂时住在偏院。 “少奶奶,冲撞您的几个小厮要如何处置?”石青低声问。 沈卉宁淡淡地说,“把他们送官,记得要大张旗鼓地送,让外面的佃户都见着了,还要把刘管事夫妇被关起来准备处置的事也传出去。” 石青是机灵人,立刻明白沈卉宁的意思。 出了一口气,沈卉宁心情舒爽。 有陆湛生这个镇抚司指挥使丈夫,别人都会惧怕他在外的恶名。 她以后要仗他的势机会还有很多。 沈卉宁将手放在小腹,等她料理完所有障碍,大概也要半年后,到时候她如果也有自己的孩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少奶奶,时候不早,是不是床榻睡得不习惯。”守夜的紫檀小声问。 “不是,挺好的,你也去睡吧。”沈卉宁笑着说。 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是该睡了。 沈卉宁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 直到晨曦透出天际,为庄子蒙上一层绚丽色彩。 “外面吵什么?”沈卉宁正在用膳,外头隐约传来吵闹的声音。 “今日天微亮时,几十个佃农就来了,跪在门口要求少奶奶为他们做主。”紫檀低声说。 第97章 沈卉宁并不意外,“都说了什么?” “他们状告刘管事霸占良田,拿了他们良田的租金,却只给他们荒地,还要求他们每年上交良田的粮食……”紫檀低声说。 “好大的狗胆,丧尽天良,无耻之徒。”半见骂道。 “去把刘潮水带过来,再让佃户选出三个代表出来。”沈卉宁吩咐。 刘潮水夫妇被关押了一晚,早没有昨天的嚣张。 “说说吧,你霸占了我庄子一百亩的良田给谁了。”沈卉宁瞥了刘潮水一眼,冷冷地问。 “姑娘,小的没有,冤枉啊,是谁在您面前嚼舌根。”刘潮水心中大惊,这事何时被发现的? 不是说程姨娘才是沈府的女主子吗?这么厉害的嫡长女,能让程姨娘在家中耀武扬威? 刘潮水后悔投诚了程姨娘。 沈卉宁没有理会他,而是让人把佃户代表带进来。 刘潮水一看到他们,眼神变得凶狠。 “你在我这里还敢逞凶,是掂量着我不敢拿你怎样?没有证据,我会知道一百亩良田的事吗?”沈卉宁问。 “姑娘,我是萧家给太太陪房……”刘潮水搬出萧家。 沈卉宁笑了,“你替程姨娘霸占我庄子的良田,如今死到临头还敢说自己是萧家的人。” “你不知道我舅舅如今还在上京?” “让舅舅知道你所作所为,你觉得自己能活着吗?” 刘潮水是真不知道萧家人来了上京,立刻吓得脸色发白。 沈卉宁很清楚刘潮水做过什么,他每年交上来的账册都是作假的,另外一本藏在他的床底下,昨天她已经让石青找出来了。 周围的佃户早就被欺压得苦不堪言,之前是忌惮刘潮水背后有靠山,昨天一听说刘潮水被处置,那些佃户就都坐不住了。 “我的良田,如今在谁的手里?”沈卉宁声音轻柔地询问。 刘潮水这会儿已经不觉得这位沈家嫡长女柔弱好欺负了。 “在……在程大爷手上,姑娘,不关我的事,是程姨娘要我这么做的。”刘潮水磕头求饶。 “把他们夫妇扭送去官府,再去报官,告程家抢我的良田。”沈卉宁对石青说。 石青:“少奶奶,不必麻烦官府了,小的请镇抚司去办这件事,比官府办案速度更快。” 沈卉宁:“这……这点小事还能出动镇抚司?” “少奶奶的事怎么会是小事。”石青说。 刘潮水一听到镇抚司,两股颤颤,更加吓得大哭。 “好。”沈卉宁含笑点头,能速度解决的,她当然愿意更快点。 沈卉宁目光温和看向佃户:“等良田要回来,再重新租给你们,免你们三年的租金。” 佃户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惊喜,跪着磕头直呼菩萨。 “你们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农户,今年的收成也不必交上来,都算你们的。”沈卉宁说。 “多谢少奶奶,少奶奶好人有好报,一定会健康长寿,儿孙满堂。” 真是朴素的祝愿。 佃户离开之后,沈卉宁就让庄子里其他下人过来听派差事了。 她挑选了一个被刘潮水守果园的执事起来当管事,这人也是她上一世提拔过的。 能力出众,对她也忠心。 之前就是看不惯刘潮水欺瞒主子,一直想方设法要揭露,却被拿着家人威胁,让他不敢离开庄子。 至于与刘潮水有关的人,全都被她换了。 不到一天时间,整个庄子仆人的精神面貌都格外不同了。 石青暗暗佩服少奶奶的办事能力,这雷厉风行的手段,跟指挥使也太像了。 第98章 “少奶奶,我们几时去另外的庄子?”半见问。 “不必去了,把这边发生的事传到其他庄子,让他们的管事三天之后拿着账册来见我。”沈卉宁说。 她都杀鸡儆猴了,相信聪明人都该知道怎么做。 何况,她还借了镇抚司的势。 谁不怕陆指挥使? 人人都怕。 她是陆湛生的妻子,如今有他这个强大的丈夫撑腰,谁敢继续糊弄她。 心情愉悦极了。 “紫檀,差人去曲家一趟,请曲姑娘来庄子小住两天。”沈卉宁说。 她想去骑马了,独自一人又无趣,把曲映荞叫来作伴最好了。 “是,少奶奶。” 沈卉宁处置刘潮水夫妇和清算庄子的事,很快就传到程姨娘的耳中。 因为她的兄长被镇抚司抓走了。 程家求到她面前,想着镇抚司指挥使是沈家女婿,只要沈江林一句话就能放人。 结果一打听是跟沈卉宁有关,程姨娘便知此时就算沈江林开口,镇抚司都未必会放了她的兄长。 “沈卉宁这个贱人,当年怎么就没弄死她!”程姨娘气得咬牙切齿。 “去前院请大爷。”程姨娘被禁足,只能让丫环去请人。 她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沈江林了。 希望他在陆湛生面前还有点岳丈的尊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陆二太太得知沈卉宁被大太太唤去差遣使唤的时候,心情好得不行,想着终于有人能治得住沈卉宁。 哪知她的好心情维持不到一天。 大太太让沈卉宁不必去晨昏定省了。 沈卉宁大张旗鼓地出门回娘家了。 这都不是戳她心窝的事。 大太太居然要让陆嫣管家! 陆老夫人向来偏爱,听到大太太的说辞,也觉得让陆嫣现在开始学会管家能够培养性情,再不济还能有个好名声。 于是陆老夫人也答应下来了,还让陆二太太将库房和厨房的账册交给陆嫣,先让陆嫣练练手。 对牌就先让陆二太太留着,她在旁提点陆嫣。 陆二太太差点没被气得一口老血喷在她们脸上。 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什么叫还是她管家,对牌依旧在她手里,陆嫣只是给她打下手。 厨房和库房是最有肥水的地方。 全交给陆嫣了。 她就是个给别人做衣裳的大怨种了。 陆二太太想反对,但陆老夫人的神情已经冷下来。 她明白了。 老夫人和大太太并不是要跟她商量,而是早就决定了,如今只是告知她。 “儿媳明白了,一会儿就将账册拿去给嫣姐儿,她有不懂的,我再好好教她。”她咬住腮边肉,克制着要喷火的情绪。 喉咙已经有血腥气。 陆大太太笑得如沐春风,声音依旧如云淡风轻,“母亲,我就说弟妹最疼嫣姐儿,日后嫣姐儿学会管家,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她二婶。” “她没有女儿,把嫣姐儿当女儿教导也没有应当的。”陆老夫人含笑说。 陆二太太心头一梗,恨死总在老夫人面前说什么没有女儿遗憾的自己。 “大嫂以前总说管家这种俗务不学也罢,今日怎么要嫣姐儿学这些杂事了?”陆二太太端起茶杯,掩盖脸上的怨愤。 陆大太太笑说,“那还是要多得陆湛生媳妇提点,她说嫣姐儿本性不坏,只要好好教导肯定能学好,还让我给嫣姐儿学会管家,日后出阁了,在夫家也能早点立起来。” 她转头对陆老夫人笑:“我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 第99章 陆老夫人只要管家权不是在沈卉宁手上就行了,“嫣姐儿是个聪慧的。” 陆二太太快气炸了。 又是沈卉宁! 陆湛生那个低贱的庶子娶的什么灾星! “今日怎么没见到陆湛生媳妇?她一个新嫁妇这么快就不着家了吗?”陆二太太笑着问。 陆大太太摆了摆手,“毕竟隔着肚皮,她说想要回娘家,难道我还能拦着,要是跟陆湛生告状,反而徒添怨怼。” “让她去,她自己不要脸面,别人见了只会夸你宽容大度。”陆老夫人说。 陆二太太实在没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 她勉强支撑着笑脸应付着,回到自己的院子,猛灌了一壶凉茶,才压住蹭蹭上冒的怒火。 小看沈卉宁了!她居然还有本事在大太太面前撺掇。 大太太那个蠢货,真以为陆嫣管家就能混个好名声,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 想要管家是吧,她就让陆嫣去管,看她能闹出多大的笑话。 “二太太,不好了。”丫环桑叶脸色焦急地走进来。 陆二太太正是烦躁的时候,听到丫环的话,“闭嘴,说什么丧气话。” 桑叶喘着气,“二太太,四少爷出事了。” 陆二太太的心咯噔一下,“什么?” “四少爷昨日在书院,与……与同窗在被窝里做那个事,被山长发现了,山长让人请了大爷和二爷去书院。”桑叶小心翼翼地说。 “……”陆二太太只觉得晴天霹雳,她身上血液也瞬间冰冷。 关于小儿子的秘密,陆家其他人都不知道,可她是知情的。 小儿子从十三岁开晓人事,可却不是通过丫环开窍的,而是跟一个男子。 那是他的同窗,一个寒门庶子,长得阴柔俊美,整日和她的儿子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在家里喝酒,两人喝醉了,便凑在一起胡乱搞起来。 她本来是要去送解酒茶的,恰好看到这一幕,她差点原地升天了。 好好的儿子,居然是个断袖。 她认定是那个寒门庶子带坏了小儿子,用尽方法将他赶出上京。 这一年来,她提心吊胆,没有再听说小儿子胡来。 还以为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陆二太太胸口闷痛,她扶着桌子坐下,“是谁,哪个贱人勾搭少爷,是不是……” “不是那个戴公子,今天这个姓姚……”桑叶小声说。 “姚?姚贵妃家的人?”陆二太太觉得自己的牙关在颤抖。 桑叶跪了下来,“奴婢拿住四少爷身边的小厮,逼问之后才知道,最近四少爷与姚贵妃的弟弟日夜都相处在一处。” 陆二太太两眼发黑,直接晕死过去。 姚贵妃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还是姚贵妃的母亲年近四十才生下来的,一家人把这个儿子视若珍宝。 她的儿子是哪来的狗胆,敢去玷污姚贵妃的亲弟。 桑叶尖叫一声,连忙让外面的丫环进来,把陆二太太抬着安置在床榻,又赶紧去请府医了。 一通的忙碌,等陆二太太清醒,陆二爷已经回来了。 他脸色铁青地坐在旁边,脸上还有无法平息的惶恐。 “二爷……”陆二太太猛地坐直身子,“炀哥儿呢?” “在外面跪着。”陆二爷声音颓丧,“他和姚小公子都没去上课,正好山长去巡视学舍,发现他们在……鬼混。” “炀哥儿是断袖这件事,你知道吗?”陆二爷问。 陆二太太咬死不会承认,“炀哥儿怎么会是断袖,一定是被诱惑的。” “这件事说不清楚,姚家把小公子领回去了,还警告我们不许张扬,此事很快会传到贵妃的耳中,大家都知道,贵妃多疼爱这个幼弟……” 陆二太太脸色煞白,“跟炀哥儿没关系,是姚小公子的错。” “这事瞒不住老太爷,你先让炀哥儿禁足,这几日都不要出门。”陆二爷说。 陆二太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觉得只要咬死炀哥儿并非断袖,那一切错处就都在姚小公子的身上了。 至少能保住炀哥儿。 第100章 曲映荞最近都被拘在家里,要不是沈卉宁差人去邀请她过来,她还不知何时才能出门玩耍。 “快要把我闷死了,祖母前几天进了一趟宫里,出来之后就下令,不许家里小辈出门,还把我几个兄弟都训斥一遍,警告他们不许跟世家来往过甚。” 沈卉宁心头一凛,曲老夫人是个有智慧的老人家,她必定察觉到异样。 “没有人不想与你们来往。”沈卉宁说。 曲映荞牵着马靠近沈卉宁,让身后的丫环都退开。 “祖母跟皇后娘娘吵了一架。”曲映荞压低声音。 沈卉宁诧异,“为何?” “祖母让皇后娘娘不要争了,五皇子年纪小,而且资质寻常,皇上对储君早有人选,绝不是五皇子。”曲映荞说。 “皇后如果一定要争,必定要曲家拼了倾族之力,也未必能成,到时候整个曲家都赔进去。” “你也看到了,我们曲家从我父亲往下,就没有一个是能力出众的,在祖母约束下才没有成为纨绔浪荡子,要我们怎么帮皇后和五皇子。” “可惜,皇后娘娘听不进去祖母的话。”曲映荞信任沈卉宁,便把什么都跟她说了。 要不是沈卉宁那天的提醒,曲老夫人也不会那么快看清局势。 曲老夫人进宫劝诫皇后的话,肯定会传到皇上耳中的。 这是曲家在跟皇上表态,曲家无意参与储君之争。 至于皇上会不会相信,那就只有皇上才知道了。 “那太后娘娘知道吗?”沈卉宁低声问。 曲映荞回头看了看,没有人跟上来,她才继续说,“太后娘娘下个月就要去五福山礼佛,这一去至少也得在行宫住个一年半载。” 太后的态度也很明确,她不想参与皇上立储的事。 “我几年前去宫里陪姑母,无意间听到皇上跟别人在说话。”曲映荞声音闷闷的,“我一直不敢跟别人说,连祖母都不知道。” 沈卉宁握住她的手,“你不想说就别说。” 曲映荞回握着沈卉宁的手,好像这样能够汲取勇气和力量。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就连我跑到藏书阁都没有人看到。” “姑母那天也很开心,她被诊出有孕,自从生下永宁公主,她十年来不曾有孕。” “皇上一点都不高兴,他还跟别人说,他以为皇后不该再有孕了。” 不该?! 沈卉宁神色微变,捂住曲映荞的嘴,“荞儿,这话不能说,要烂在肚子里。” 皇上不想皇后有皇子,这话传出去会引起轩然大波。 曲映荞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地摇头,“不说。” 沈卉宁心口沉闷,她如今终于明白上一世曲家为何倾覆得那么快。 五皇子根本不在皇上的储君人选考虑范围内,而皇后跟曲家一直在为五皇子造势,营党结私,这是在皇上的忍耐线上蹦跶啊。 “祖母让父亲不许帮舅老爷一家,也不知道舅老爷会有什么下场。”曲映荞说。 沈卉宁道,“如果安理侯没有做那些事,镇抚司会给他清白的。” “陆指挥使跟你透露过一点消息没?”曲映荞眼睛一亮。 “没有,他从不与我说这些事。”沈卉宁笑道。 “好了,这些事我们也做主不了,今日我们是来散心的,快去骑马吧,今天要跑个痛快。” 曲映荞把烦恼暂时放下,反正现在她愁着也没用,她一个姑娘家,能帮得上什么。 “岁岁,我听说河边有新画舫,只做女子的生意,不接待男客,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曲映荞笑道。 第101章 画舫? 沈卉宁翻身上马,狐疑问,“你不是被拘在家里,怎么还知道新开了画舫。” “我听说的呀,好不容易出来,当然要玩够了才行。”曲映荞觉得自己回家又要被关着出不来了。 “画舫鱼龙混杂,不适合你去。”沈卉宁严肃地说。 她担心曲映荞去画舫遇到宋雅,要是打草惊蛇,影响宋雅和陆从文在一起,他们怎么生出那对龙凤胎。 “好啦好啦,不去就不去。” …… …… 沈卉宁和曲映荞在庄子住了两天。 石青跟她禀报陆家最新情况。 陆炀跟姚小公子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不过,这位姚小公子好男风,家里养着好几个娈童,所以这次和陆炀在一起,姚家还以为是姚小公子强迫了陆炀。 两家把各自的孩子带了回去,很有默契没有提及。 但是陆炀的秘密就守不住了,陆家长辈全都知道了,陆国公爷气得差点想亲自了结这个不孝孙。 “……四少爷如今还在祠堂跪着,国公爷把二爷和二太太都骂了一顿,还让人去把在外地的三爷叫回来。”石青低声说。 陆炀是断袖的事,上一世是在成亲之后才被发现的。 陆二太太为他求娶一个九品小官家的姑娘,那姑娘怯弱老实,婚后一直没有圆房,后来撞见陆炀跟随从厮混,她才知道被坑了。 只是她的娘家生死拿捏在陆二太太手中,只能忍着屈辱跟陆炀继续当夫妻。 沈卉宁还挺同情她的。 这一次希望她不会再嫁给陆炀。 “三叔和三婶愿意回来吗?”沈卉宁轻笑一声。 陆三爷是庶出的,听说他的姨娘生得极美,当年差点威胁了陆老夫人的地位。 所以陆老夫人厌恶陆三爷,国公爷不愿家宅不宁,五年前就安排陆三爷到肃北军营,即使陆三爷在肃北成亲,都只是写信回来说了一声。 “国公爷似乎想重新给三爷安排在京中的差事。”石青低声说。 沈卉宁笑了笑,“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该回去了。” “少奶奶,那小的立刻去安排。”石青说。 “对了,程忠判罪了吗?”沈卉宁问。 程忠就是程姨娘的兄长。 “沈大人昨日还亲自去了镇抚司,指挥使不在,所以程忠的案子还没定,如今关在诏狱里。”石青道。 沈卉宁:“相信指挥使大人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曲映荞在庄子玩了两天,也该是时候回去,她与沈卉宁同坐一车,两人一路说个没停。 到了城门,曲映荞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与沈卉宁分开两路。 沈卉宁回到陆家,像从一片明耀绚烂走向阴暗潮湿,踏进陆家大门,她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陆炀和姚小公子的风流韵事隐瞒得极好,连宫里的姚贵妃都不知道。 但陆二太太看起来却憔悴许多,看着像老了两三岁。 沈卉宁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遇到她,真诚地关心陆二太太,“二婶是病了吗?看着气色不太好。” “只是有些风寒。”陆二太太心里恨死沈卉宁,连个好脸色都不摆出来了。 陆老夫人瞥了沈卉宁一眼,“你出去好几天了,事情都办完了吧?” “回老夫人,都办完了,处理了几个欺主的奴才,如今没什么事了。”沈卉宁笑着回道。 又不是陆家的田产,陆老夫人没兴趣知道她的奴才做了什么事。 “那就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陆老夫人赶人。 第102章 沈卉宁看出她们还在为陆炀而烦心,她起身盈盈行礼,“孙媳告退。” 她的淡泊院一切如常,穗锦和青萝把守得极好。 待沈卉宁更换衣裳,舒舒服服坐下休息,穗锦才把这两日的事一一回禀。 “四少爷不知犯了何事,至今还在祠堂跪着,昨天我瞧见二太太的眼睛都哭肿了。”穗锦语气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沈卉宁说,“在外面不要议论此事,不要落人话柄,觉得我们落井下石。” 穗锦:“奴婢知道,在外面绝对不敢笑出声。” “少奶奶,三姑娘来过两次,想要进来您屋里,都被奴婢们想办法拦着。” 沈卉宁挑了挑眉,当大嫂的不在家,小姑子要进屋里,怎么说都不合规矩。 “三姑娘如今帮着二太太管家,她总有借口来找麻烦。”青萝说。 “她不是要来找麻烦,她是想来占便宜。”沈卉宁对陆嫣太了解了。 本来她还在禁足的,帮忙管家这个借口替她解了禁足。 陆嫣肯定还记恨自己害她被国公爷责骂,想要进她屋里拿值钱的首饰当赔偿。 上一世就经常干这种事。 每次来沈卉宁的房里,都要顺手牵羊拿走她的首饰。 一点国公府嫡女的做派都没有,比破落户还离谱。 “下次她再来,别拦着她。”沈卉宁说。 这么喜欢拿她的东西,怎么能不如她的意。 只是要让陆嫣拿走哪个首饰好呢? 沈卉宁决定要好好地挑选一番。 “明天清点一下郎君的库房。”上次石青将账册和钥匙都给了她,她都还没去看过一眼。 “让厨房今晚准备羊肉锅子,再要两个青菜和面条,烫在锅子的汤里。”沈卉宁吩咐着。 半见应了下来。 沈卉宁靠着长榻休息,外面小丫环禀话,广宁公主身边的宫女紫玉来了。 “公主在府里?”沈卉宁诧异。 她还以为广宁公主在公主府。 “昨日和驸马一起回来的,说是陪驸马来住几天。”穗锦低声道。 “让紫玉进来。”沈卉宁理了理衣裳,从长榻起身。 紫玉娇丽的脸庞依旧带着做作的傲慢,她福了福身,“大少奶奶,公主殿下请您过去吃茶。” “现在?”沈卉宁更是疑惑。 快到晚膳的时间了,陆从文不在府里陪着公主吗? 她可不想又遇到陆从文那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 “大少奶奶,不方便吗?”紫玉蹙眉,似乎觉得沈卉宁不识好歹。 公主都来邀请她了,居然还不赶紧前去。 “稍等,我更衣之后就到。”沈卉宁不想得罪广宁公主。 上次她说尽好话,才没让广宁公主拿她作伐,这次不知又因为何事要见她。 跟阴晴不定的公主说话,沈卉宁觉得自己要老三岁。 致远堂。 沈卉宁刚走到门外,已经听到里面传来陆嫣的笑声。 原来广宁公主还邀请了陆嫣。 “大少奶奶来了。”婢女撩起帘子,将沈卉宁请了进去。 屋内香暖熏人,沈卉宁将披风脱了下来。 “公主殿下。”她福了福身,嘴角带着贞静温婉的笑意。 广宁公主没有叫沈卉宁坐下,而是一手端着茶杯,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沈卉宁神色淡定,任由广宁公主看着。 “公主嫂子,这上贡的狮峰龙井就是不一样,闻着都觉得格外清香。”陆嫣甜甜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等下拿些回去,父皇给本宫赏了不少。”广宁公主道。 陆嫣喜滋滋:“多谢嫂子,您真好,哥哥能够娶了公主,真是他的福气。” 第103章 “你是驸马的亲妹妹,那就是本宫的妹妹,难道你没有福气?”广宁公主勾唇笑着。 “没错,以后有公主嫂子为我撑腰,这京中谁还敢欺负我。”陆嫣挺直腰肢,眼睛瞄向沈卉宁。 沈卉宁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中了然。 广宁公主这是特意要为陆嫣撑腰来了。 陆嫣上次被禁足,还被国公爷罚抄一百遍女德,她恨死了沈卉宁,让人去跟陆从文告状,下人去公主府没见到陆从文,就跟广宁公主说了。 虽然广宁公主对陆嫣并不亲近,但陆嫣是陆从文的亲妹,沈卉宁欺负陆嫣,那不就是没把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吗? 她今天就是特意来敲打沈卉宁的。 广宁公主见沈卉宁脸上依旧淡淡,并无畏惧之意,心底也有了不悦。 “听说你在上房晕倒了?”广宁公主看着沈卉宁问。 沈卉宁:“是啊,大夫说我惊惧过度,并不是什么要紧的病。” “都是一家人,不过是几句话争辩,就能把你吓晕过去,那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广宁公主嘲讽。 “回殿下,我天生胆子小,经不起吓的。”沈卉宁捂着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广宁公主嘴角一抽,难道沈卉宁还想晕倒在她这里? “你坐下说话。” 沈卉宁福身:“多谢公主殿下。” “你这身子该去调一调,哪有人这么容易吓晕的。”广宁公主冷声说。 “嫣姐儿也没对你做什么,你倒把她连累得要禁足,你是当大嫂的,该拿出点气量,这事你与嫣姐儿赔个不是,那便过去了,以后还是一家人。” “?”沈卉宁缓缓地抬起头。 什么?让她给陆嫣赔不是? 沈卉宁想要掀桌。 但她克制住了。 虽然皇上给她赐封了县主,可一个小县主如何跟广宁公主相比。 广宁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谁敢与她争锋。 上次广宁公主对着沈卉宁和颜悦色,她并没有觉得广宁公主好相处,相反,这位公主性格阴晴不定,她上一瞬可以笑容满面,下一瞬就能下令杀人。 就如同上一世,广宁公主笑着让她保重身子,第二天就让她跪在冰块上,生生让她跪流产了。 沈卉宁掐进虎口,疼痛让她心头澎湃怒火压了下来。 “殿下,让三姑娘抄写女德的人是国公爷,罚她禁足的人也是国公爷,您让我跟三姑娘道歉,若是让国公爷知道了,是不是会让国公爷误会您对他的处置有不满?” 陆嫣怒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祖父惩罚。” “既然祖父惩罚了你,就证明你有错,难道你觉得祖父是个是非不分的人?”沈卉宁淡淡地反问。 “三姑娘,如今老太爷给你协助管家的差事,就是想看你知错能改,你却还要撺掇公主为你出头,你是要挑拨公主与陆家的关系吗?” 陆嫣快气炸了,她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沈卉宁,你还真是能说会道。”广宁公主笑道。 “难怪驸马说你心思深沉,手段诡谲,让本宫离你远些。” “……”陆从文又是什么好东西。 沈卉宁乌黑沉静的眸子冷得像冰,陆从文在算计曲家的时候,手段更加狠辣无情,他有什么脸说她。 “驸马是个天真单纯的人,自然看不惯我这样的。”沈卉宁淡淡地说。 天真单纯?形容女子也就罢了,形容一个在官场中沉浮的男子,不就是说他蠢吗? 广宁公主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就喜欢别人这样形容陆从文,她满意地点头,“所以驸马只喜欢本宫。” 第104章 陆嫣见广宁公主似乎要放过沈卉宁,她心中不悦,脸上显出几分不耐烦。 “公主嫂子。”她催促着。 广宁公主瞪她一眼,“你想怎么罚她,难道要我把她也禁足了?” 沈卉宁心里暗诽,她还真盼着广宁公主将她禁足罚抄女德。 过不了几日,这位公主殿下要被御史台的口水淹没了。 “她不敬婆母,砸坏母亲珍爱的牡丹花苗,公主就算惩罚她,那也是为了婆母。”陆嫣小声说。 沈卉宁冷冷地看向陆嫣,这番话,一定是有人教她说的。 广宁公主勾唇一笑,目光轻蔑嘲讽地看着沈卉宁,“那就罚你跪在这儿,看着我们用膳。” 又是罚跪。 沈卉宁眸色平静地看向广宁公主,声音清冷,“殿下,你确定吗?我是沈家的嫡长女,是镇抚司指挥使的妻子,还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你要我跪在这里,看着你们用膳?” 广宁公主身边年纪稍长的姑姑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姚贵妃还在想方设法拉拢陆指挥使,要是公主在这里折辱他的妻子,一定会惹怒姚贵妃。 再说……沈卉宁并没有实际错处,连长辈都不说什么,她们一个妯娌一个小姑子,凭什么对沈卉宁处罚。 传出去,不管什么原因,公主都要被弹劾。 “殿下,不要连累二皇子。” “哼。”广宁公主冷哼了一声。 难道要她就这么放沈卉宁回去?那她堂堂公主岂不是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她连替驸马的亲妹妹出口气的能力都没有,驸马会怎么看她。 “看在陆湛生的份上,罚跪就不必了,你坐在那儿抄写女德,本宫何时心情好了,你便结束。”广宁公主道。 那位姑姑这次没有再阻止,她觉得要是不让公主把这口气出了,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 只是抄写女德,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公主想抄写多少遍,我来替公主抄写。”门外,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传进来。 来人一袭玄色飞鱼服,身姿颀长挺拔,玉雕般的脸庞俊美无俦,一双眸,瞳仁黢黑,深不可测。 他阔步而来,站在沈卉宁的身边,温暖宽厚的手很自然地握住她。 沈卉宁眼底莫名泛起薄雾,他掌心的暖意却流淌进她的心底。 广宁公主脸色一沉,“陆湛生,本宫没有召见你,你怎敢闯进来。” 陆湛生:“本官来寻夫人的,公主要是没什么吩咐,我们就先回去了。” “本宫要沈卉宁抄女德,难道还使唤不动了?”广宁公主大怒。 陆湛生目光锋利如刃,声音冷冽,“公主如今是在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惩罚本宫的妻子,想要逞威风,那就回你的公主府。” 广宁公主拍桌,“陆湛生,你敢对公主不敬!” “公主进宫去告诉皇上吧。”陆湛生牵着沈卉宁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致远堂。 “陆湛生!”广宁公主将面前的矮几掀翻。 陆嫣此时已经吓得如鹌鹑,她怨恨地看着被陆湛生带走的沈卉宁。 她不明白,陆湛生这种无情冷酷的人,怎么会袒护别人,他还因为沈卉宁得罪广宁公主。 “我要进宫去跟母妃说,让她革了陆湛生的职!”广宁公主跳起来,气呼呼往外跑。 紫玉等人急忙拦住她,“公主,宫门已经落锁了,这会儿是进不去的。” 陆嫣看到盛怒中的广宁公主,一句话都不敢劝,趁着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地从旁边溜走了。 慌慌张张地要经过花园,撞到刚从外面回来的陆从文。 第105章 “啊。”陆嫣被吓得尖叫。 陆从文皱眉,“怎么了?” “二哥,公主好生气,我怕她打我。”陆嫣喘着气。 “公主为何要打你,你惹恼她了?”陆从文问。 陆嫣:“不是我,是……是沈卉宁,还有陆湛生。” “发生何事?不许隐瞒一句。”陆从文沉下脸。 陆嫣心虚地低下头,把广宁公主要替她出气的事告诉陆从文。 “公主是我的亲嫂子,她心疼我,要为我出气,二哥,陆湛生欺人太甚,他吓唬公主。”陆嫣叫道。 陆从文闭了闭眼睛,“就算再不喜欢沈卉宁,她都是陆家大少奶奶,你们有什么资格去惩罚她?” 他如果不是尚公主,任何普通的高门贵女,都不会嚣张跋扈到要去惩罚妯娌。 全上京都没有这样的事。 陆从文感到身心疲惫。 陆家的下人都看到了。 陆湛生牵着大少奶奶从致远堂出来,一直回到淡泊院都没有松开手。 广宁公主气得掀桌也影响不了陆湛生此时迫切要回去的心情。 沈卉宁忐忑不安,她的掌心湿润,眼睛不时地打量陆湛生,不知他是否会恼怒她。 回到屋里,陆湛生就让丫环都退下。 丫环们都很担忧,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沈卉宁。 “夫君……”沈卉宁决定在他发脾气之前,先跟他解释清楚。 如果他仍然要怪她,那就随便他了。 陆湛生松开她的手,长臂扣住她的细腰,将她紧紧贴着自己。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面颊上。 她觉得要被他滚烫的呼吸灼伤了。 掌下肌肤滑嫩。 陆湛生很想她。 第一次归心似箭。 他压抑不住满心膨出的火,只有她能浇灭。 极致的欢愉过后,陆湛生满身的汗,长臂仍然搂着沈卉宁。 沈卉宁疲惫得连抬一抬手指都没力气,只等着身体渐渐平息。 “岁岁,舒服吗?”陆湛生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问。 “……”沈卉宁装睡,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陆湛生发出一声闷笑,“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就想你。” 沈卉宁面颊烧了起来,他们之间的情感还没有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他嘴里的想,只是想念她的身体。 从他们洞房那天,她就感觉得出,陆湛生很喜欢她的身子。 也喜欢和她做……这种事。 “我想去洗一洗。”沈卉宁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哑得厉害。 刚才她实在忍不住在他怀里喊出声,还把他后背也挠了几下。 陆湛生笑着在她嘴角亲了亲,让人打水进来。 外面的丫环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去准备热水了,这会儿正好提进来。 “我抱你去洗。”陆湛生将怀里的人儿抱在怀里。 “你去隔壁洗。”沈卉宁红着脸说。 陆湛生抱着她长腿一跨,两人一起进了浴桶。 “这里够我们洗了。”陆湛生将她环抱在怀里,粗糙的手指在她柔嫩的肌肤一寸寸地点火。 沈卉宁再次被他如火一般包围着。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他刚才三两句话把广宁气得说不出话,该不会就是急着把她带回来做这事吧? 都还没跟他解释广宁公主的事…… 等他们离开净房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紫檀她们进来收拾都是满脸通红。 净室一片狼藉,一眼就看出发生什么事。 沈卉宁已经窝在陆湛生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经入夜。 她是被饿醒的。 陆湛生连人带被将她抱了起来,“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随便吃点就行了,别折腾小厨房了。”只有他一回来就折腾她。 第106章 “好。”陆湛生让人去煮两碗面,再切一盘酱牛肉和两碟酱菜。 陆湛生绞了绫巾来给她洗脸,“吃完再睡。” 沈卉宁横了他一眼。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媚眼如丝。 看得陆湛生口干舌燥。 好在小厨房很快就将牛肉面做好送来了。 沈卉宁吃完面,暖意遍布全身,她才算恢复了些力气。 “今日夫君那么说公主,她要是进宫告状,皇上会不会怪罪你?”沈卉宁低声问。 陆湛生眉眼一压,气势锋利,“皇上和姚贵妃都是聪明人。”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吗?”沈卉宁疑惑地问。 “不管什么事,她要罚你就不行。”陆湛生沉声。 沈卉宁笑:“那如果是我做错了呢?” “做错了也无妨,还有我。”陆湛生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无狂妄之色,似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陆湛生深得皇上的信任,就连姚贵妃都要拉拢,只有陆家一直拿他庶出的出身看不起他。 不过,沈卉宁觉得陆湛生根本不在乎陆家的人是怎么打击他的。 他的心内比任何人都强大。 一个人有绝对的实力,他的内心也会变强。 “岁岁,人要有豁得出去的勇气,才能让他人畏惧。”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怔怔地看他一眼。 豁得出去的勇气?包括生命吗? 所以他才能够年纪轻轻成为镇抚司的指挥使。 “嗯,我记住了。”沈卉宁笑说。 陆湛生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她的耳垂长得很好看,饱满莹润,像一颗莹润的珠子。 “夫君外面的事情都办妥了?”沈卉宁问。 “都查清楚了,刚从宫里出来的,皇上给了我一日假期。”陆湛生低声说。 “明日一整天都陪你。” 沈卉宁莫名觉得一阵腿软。 …… …… 另一边,致远堂。 陆从文在门外伫立许久,寒雾在他眼睫凝结一层白霜,他似是感觉不到冷意。 耳边传来广宁公主愤怒的声音、 他以前曾经想过,他的妻子要和他琴瑟和鸣,相互敬重。 是有情趣的,也是温柔的,美丽的,可与他吟诗作对,能与他畅谈天下事。 广宁公主无一处是他想要的模样。 陆从文觉得他的人生已经是一眼到头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才成亲几天,他每天都要哄着广宁,说错一句话就要引起她的猜疑。 他累了。 “驸马,您……您回来了?”紫玉发现了陆从文,惊喜地叫出声。 陆从文狠狠地拧眉,他今晚打算不回致远堂的。 “阿文,你终于回来了。”广宁公主扑进陆从文的怀里。 “殿下,谁惹你生气?”陆从文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 广宁公主气呼呼地说:“都是那个沈卉宁,她就是个灾星,有她在,陆家也无宁日。” 她知道母妃和二皇兄都看重陆湛生,所以将矛头对准沈卉宁。 陆湛生那人冷情冷性,这才几天,不可能对沈卉宁情根深种,所以她并没有将沈卉宁与他视为一体。 “不是跟殿下说过,别理会沈氏吗?”陆从文说。 “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她,我看不惯她欺负陆嫣,想为陆嫣出口气,你不帮我,怎么还让我避开她。”广宁公主尖锐地问。 陆从文深吸一口气,“我不可能惦记沈氏,公主。” 他恨极沈卉宁,她的执着任性毁了他一辈子。 “你与她同为陆家孙媳,你罚她太过,传出去对殿下名声无益。” 广宁公主哼道;“我是公主,她算什么东西。” 沈家也是名门,如果沈卉宁不算东西,那他国公府的公子,在广宁公主眼里又算什么。 “嫣姐儿是个小孩子心性,公主以后莫要跟她一同胡闹。”陆从文握住广宁公主的手。 广宁公主一下子像是被驯服的猫儿,靠在陆从文的怀里,“我听你的,我不跟沈卉宁计较,不过,她这么欺负陆嫣,那不是在打我的脸,我一定能有办法收拾她。” 陆从文闻言,眸色沉了沉。 他只能忍着不说一句话,不然广宁公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第107章 陆湛生难得的一天假期并不能如他所愿好好地陪伴沈卉宁。 沈江林又去镇抚司找他了。 这次是干脆在镇抚司不肯离开,一定要见到陆湛生。 在回来的途中,陆湛生已经知道程家霸占沈卉宁的良田,他已经吩咐下去从严处置。 “程家算不得岳父的正经亲戚,他这么天天去镇抚司,还真是……”陆湛生想骂一声愚蠢,但对方是岳父,他还是忍住了。 沈卉宁蹙眉:“御史台不弹劾他吗?为何对他如此仁善。” 据她所知,御史台的嘴比刀子还锋利,对朝廷官员的私德也盯得紧,怎么就对沈江林如此宽容。 “御史台里也有老太爷以前的门生,大家还是给老太爷面子的。”陆湛生含蓄地说。 其实是不想看到沈老太爷一世英名被沈江林给毁了。 沈卉宁:“如今他做的事,难道还不够丢脸吗?” “夫君,你公事公办,不要让他做出更大的错事,让祖父更加蒙羞。”沈卉宁说。 陆湛生轻轻颔首,“我去见一见岳父。” “好。” 沈卉宁今天其实也要忙着见庄子的管事,等明日得空才能回娘家。 陆湛生捧着她的面颊亲了几下,“今日本来想带你出门的。” “等下次夫君休沐再去也不迟。”沈卉宁笑着说。 陆湛生离开没多久,两位姨娘也来请安了。 关姨娘眼睛四下转动,没有看到陆湛生的身影,她脸上的神情难掩失落。 “请大少奶奶安。”林姨娘脸上带笑,屈膝行礼。 “大少奶奶安。”关姨娘回过神,才跟着请安。 沈卉宁含笑说,“真不巧,郎君前脚刚走,你们就来了。” 关姨娘抿了抿唇,嗤笑一声,“大少奶奶是不愿我们见到郎君吧?” “大少奶奶没关着你们的门,也没有绑着你们的腿,怎么就不让你们见大少爷了。”紫檀在沈卉宁沉默端起茶杯的时候,犀利质问。 关姨娘抬眸瞪了紫檀一眼。 “大少奶奶,妾身也是关心郎君,以前郎君出门回来,都会到妾身的屋里坐一坐,这次没见到郎君,妾身担心他是不是受伤……”关姨娘说。 沈卉宁含笑,“关姨娘多虑了,夫君他没有受伤,如果你要见他,等他回来了,我会跟他说一声的。” 林姨娘望着关姨娘的眼神闪过一抹嘲讽。 在大少奶奶面前说这种话,分明是要故意让大少奶奶误会。 “有大少奶奶在,郎君自是样样都好的。”林姨娘说。 “那也得你愿意让我们见到郎君才行,若是大少奶奶不让我们见,我们又如何见到。”关姨娘小声说。 沈卉宁将关姨娘幽怨不甘的神情看在眼里。 陆湛生说只是给关姨娘有庇护之处,但关姨娘想要的更多。 她每次与关姨娘见面,关姨娘总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她,好像是她将陆湛生抢走似的。 “关姨娘,你要是真的想见夫君,你可以让你的丫环去请他,他若是愿意见你,自然会去找你,你不必每次都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 “我不欠你什么。”沈卉宁淡淡地开口。 没有人喜欢看到一张丧气幽怨的脸。 沈卉宁觉得关姨娘没有看清楚自身处境,她得不到陆湛生的感情,是她跟陆湛生之间的问题,跟沈卉宁没有关系。 关姨娘眼眶一红,“妾身与郎君相识多年,虽算不得青梅竹马,但也比大少奶奶多了解郎君一些,以前郎君经常会去妾身屋里,如今……” 第108章 她低下头,“妾身只是没有习惯,大少奶奶见谅。” 沈卉宁觉得腻烦极了,她真是不想浪费时间听关姨娘在这里挑拨。 “我知道了,那你得慢慢习惯。”沈卉宁说。 关姨娘咬了咬唇,心下不忿。 “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沈卉宁端茶送客。 “大少奶奶,那妾身告退。”林姨娘爽快起身。 关姨娘只好也跟着一同离开。 出了淡泊院,关姨娘冲着林姨娘的背影啐了一口,“装腔作势,上赶着讨好又如何,还能分你一点宠不成。” 林姨娘回头轻蔑打量关姨娘,“我就是个姨娘,在陆家仰仗郎君和少奶奶过日子,你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仗着那点恩情总自我抬高身份,那也要别人看得上你才行。” “你……”关姨娘气极。 林姨娘却不理她,摇曳生姿地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她以前是姚贵妃的宫女,如今广宁公主也在国公府,她这个旧仆无论如何都该去请安的。 …… …… 沈卉宁见过各个庄子的管事,重新给他们布置规矩,将之前刘管事带领出来的陋习全都改掉。 有刘潮水被抓进镇抚司的前车之鉴,这些管事一个个都不敢耍小心思。 等都听派完了,已经过去了小半天。 沈卉宁捏了捏肩膀:“真累啊。” 真是奇怪了,上一世主持中馈的时候,库房、厨房、门房等各处都要来她这里听派,一点小事都要来问她该怎么处理。 她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不,是她即使很累了,她都不能抱怨。 还是现在舒服,她只需要管好自己的私产,陆家其他的都跟她没关系。 “庄子的事总算解决了,接下来各处的进项都能稳住。”沈卉宁翻着她的账本。 这些都是她的嫁妆,有的是母亲留给她的。 在沈江林手中几年,其实还是亏损了不少。 “青萝,如果我放你出去,在外面替我做生意,你敢吗?”沈卉宁抬头看向青萝。 “少奶奶,可是……奴婢从来没有做过买卖。”青萝最大的梦想就是盘下铺面,自己当掌柜。 沈卉宁:“不是让你一开始就当掌柜,你得出去学。” “过两日带你去见一个人,到时候你跟在她身边,等你出师了,你就能自己当掌柜。” 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如果陆湛生的早逝是无法改变的,她肯定不能继续留在陆家。 也不想留在上京。 这么多年来,她只学会如何当一个大家闺秀,没有在外面自力更生的手艺。 但她可以利用前世的记忆,为自己谋个财源滚滚的未来。 沈江林滔滔不绝半个时辰,其中有大半的时间都在骂沈卉宁做事心狠手辣,简直是不孝。 陆湛生让其他人都退下了,他静静地听着,那双灼黑的眸子越来越冷,越来越锋利。 “岳父。”陆湛生缓缓地开口打断沈江林的话。 窗棂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玉雕般俊美的脸庞上,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沈江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得他口干舌燥。 “为了给程忠求情,你把岁岁骂得一无是处,我很好奇,岁岁真是你的女儿吗?”陆湛生的声音沉静冷淡。 “我也时刻后悔,怎么生下她这样的女儿。”沈江林没听出陆湛生的不悦。 陆湛生想起回门时,沈江林袒护妾室和庶女,当着他的面就责骂岁岁,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如此,可见平时是如何苛待岁岁的。 第109章 可那日沈卉宁面对父亲的薄待和偏心,她那双乌黑的眸子却平静得让人心疼。 就仿佛……这样的事情,她经历了无数遍。 “这么说,岳父早就知道程姨娘的兄长霸占了岁岁的良田?”陆湛生低声问。 沈江林:“都是亲戚,怎么就能用霸占二字,不过是借用了几年,既然岁岁要回去,让人说一声就是了,怎么能直接就送到镇抚司。” 还不知道程忠在镇抚司受了多少折磨,程姨娘知道了,必定要跟他闹一场。 “程家是您的什么亲戚?”陆湛生问。 “当然是……”沈江林声音一顿,皱眉看向陆湛生,“你是不是不肯放了程忠?” 陆湛生:“程忠霸占良田,已经画押招供,岳父,镇抚司从来不办冤案。” “就算我已经来求情了,你也不肯网开一面?”沈江林黑着脸。 “我只怕这个人放了,明日岳父在皇上面前就不好辩解了。”陆湛生声音微冷。 “御史台一直盯着镇抚司,今日我把程忠放了,明日雪花般的奏折就会落在皇上的案头,到时候这个案子必定要呈到圣驾眼前。” 陆湛生薄唇微勾,“岳父,整个上京的朝廷命官无人会把妾室的娘家当亲戚,即便是姚贵妃……也是恪守本分,这么多年来不曾逾越。” “皇上对皇后娘娘更是敬重有礼,一旦御史台将宠妾灭妻的罪名落在您的头上,您这官职就算老太爷也保不住了。” “……”沈江林嘴角抽了抽。 他当然知道不能让御史台参他宠妾灭妻,可他想着陆湛生是他的女婿,神不知鬼不觉把程忠放了不就行啦。 “陆湛生,我今日是第一次求到你头上,你连这个面子都不卖给我?你可是我的女婿。”沈江林怒声问。 “本官娶的是沈卉宁,不是你的庶女,你为了你的妾室一而再伤害岁岁,还要我放了霸占我妻子良田的恶棍,岳父,你当镇抚司是什么地方?”陆湛生如利刃出鞘,全身散发锋利的气息。 “无论是先岳母还是府里那位岳母的娘家,那都是我的亲戚,至于姓程的,岳父,你敢认他们是亲戚,我却是做不到的。” 沈江林的脸色一点点发白,随即涨红。 陆湛生:“镇抚司是为皇上办事的地方,不是你的后花园。” 沈江林气得胸口痛,他指着陆湛生:“你……你目中无人。” 陆湛生轻笑,“我不介意与岳父一同进宫,请皇上定夺,到底是我是对岳父不孝,还是岳父强人所难。” “好,陆湛生,你好得很。”沈江林拂袖而去。 待沈江林气势汹汹离开镇抚司,陆湛生的副手关进才走了进来。 “指挥使,广宁公主进宫了,刚进了宫门就被姚贵妃差人叫去昭熙宫。”关进说。 陆湛生淡淡地颔首,“让石青把这个事透露出去。” 关进咧嘴一笑,“要透露给谁知道呢?嫂夫人吗?” “滚出去。”陆湛生冷声。 “马上滚。”关进嘿嘿地笑着。 …… …… 广宁公主是要进宫找皇上告状的。 昨天陆湛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她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母妃,您一定要替我做主,让父皇革了陆湛生的职,狠狠地查办他,他以为当了镇抚司指挥使就能在我面前嚣张跋扈,一个低贱的庶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广宁公主气得面目狰狞。 姚贵妃是个温柔内秀的女子,虽然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但保养得当的面容依旧美丽动人。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女儿发怒咒骂。 是她太纵容这个女儿了。 明明她能够把三个儿子都养得极好,他们聪慧乖巧,谦虚有礼,只有女儿刁蛮任性。 以前觉得广宁是女儿,多宠爱些,要求不必那么高,现在她真是后悔了。 “还有那个沈卉宁……真是个贱人,我只是罚她抄写女德,她竟敢不从。” “母妃,您要为我做主。” 姚贵妃目光沉静地看向广宁公主,“你说完了吗?” 广宁公主终于回过神,她的母妃听到她受委屈,怎么还这样平静,都不心疼她吗? “你觉得罚跪沈卉宁,能够让陆从文对你更加死心塌地,觉得你能维护他的家人?”姚贵妃淡淡地问。 “……”广宁公主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要的就是陆从文离不开她,她能够给陆从文想要的一切。 “镇国公为何要罚陆嫣,如果是沈卉宁有错,你觉得他会委屈亲孙女吗?轮得到你去替陆嫣出头。” “我以为你虽然任性,但足够聪明,如今看来,你真是愚蠢,被一个小丫头当枪使,还这么尽心尽力,连你父皇和皇兄的脸面都不要。”姚贵妃冷冷地说。 广宁公主的脸色一白,“我没有!” “昨日如果不是陆湛生将沈卉宁带走,你真的惩罚了她,今日御史台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和我都淹没了。” “本宫教女不善,养出你这么一个专横跋扈,恃势凌人的女儿。”姚贵妃的声音不凌厉,却像刀子一样刮得广宁公主脸颊生疼。 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连母妃都不替她说话。 “母妃,你为何要这样说我?我做错什么了?”广宁公主的眼眸滚出泪珠。 她太委屈了。 第110章 “沈卉宁不是你的奴才,她是国公府的孙长媳,更是沈首辅的嫡孙女,她是上京鼎鼎有名的闺秀,你有什么名声。” “除了你父皇赋予你公主的身份,外面是怎么评价你的,你心中没数吗?” “你是不是嫌自己身上的骂名还够不多?” “广宁,你二皇兄为人谦逊,善待大臣,宽容待下,他才有今日的好名声。” 广宁公主叫了起来,“母妃是怕我拖累二皇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连我被人欺负了都要我忍气吞声。” “沈卉宁算什么东西,就算是国公府的孙媳又怎样,她嫁的是庶子,她就是比我低贱,我是尊贵的公主,就算我要她的命,我都能随时杀了她。” “一个低贱如蝼蚁的东西,我有什么错!” 姚贵妃瞳孔微缩,她是万万没想到,女儿居然能说出这么狂妄自大的话。 这些话传到朝廷百官耳中,岂不是要寒了他们的心。 广宁和二皇子一母同胞,他们难保不会怀疑二皇子的品格。 “你口口声声看不起庶出的,难道你不是吗?本宫即使是贵妃,那也只是妾。”姚贵妃失望地看着广宁公主。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公主,我就是比沈卉宁尊贵,那个贱人……”广宁公主叫道。 啪—— 姚贵妃终于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打在广宁公主的脸上。 广宁公主愣住了。 这是母妃第一次打她。 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母妃这么生气。 “母妃……”广宁公主泪流满面。 姚贵妃的心比她更痛,“你是公主,天然的身份尊贵,你父皇给你的尊贵不是让你将他人生命视作蝼蚁。” “你享受的是这个国家百姓给你的荣耀,你做不到保家卫国没问题,我不求你有多上进,但你做人最基本的良知呢?” “广宁,你怎么变得这么坏。”姚贵妃闭上眼睛,心痛又失望。 广宁公主紧紧地攥着双手,她看出姚贵妃真的生气,她小心翼翼地匍匐在姚贵妃的身边,“母妃,您别生气了。” 姚贵妃:“我只怕你将来要惹祸,最终伤害的是你自己。” “我是公主,谁敢伤害我。”广宁公主小声说。 “知道我为何拦住你去找皇上吗?”姚贵妃问。 广宁公主轻轻地摇头。 “你以为陆湛生能够成为镇抚司指挥使,是靠你父皇一手提拔吗?如果他没有能力,你父皇不会器重他。”姚贵妃说。 “陆湛生手中有朝廷各个大臣的秘密,这些秘密只有他和你父皇知道,你父皇对陆湛生的器重和信任,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改变。” “广宁,你父皇是疼爱你,可他先是皇上,而后才是你的父皇。” “他不会容许你插手处置朝中大臣。” “我费尽心思让陆湛生跟你二皇兄来往,若是因为你误事,我会很生气的。”姚贵妃轻声说。 广宁公主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母妃,我知道了。” 姚贵妃轻轻抚摸她红肿的脸颊,拿出雪莲膏替她抹上。 “驸马对你好吗?”姚贵妃柔声问。 广宁公主将脸在姚贵妃的手上蹭了蹭,“好的,陆从文对我很是体贴。” 他不敢对她不好,她可是公主。 沈卉宁比不上她,那个所谓的卖酒女更加比不上。 “不要指望一个男人对你的好过日子,你要有自己的追求。”姚贵妃说。 作为母亲,她当然希望陆从文能够全心全意对待广宁。 但她深知男人本性,陆从文出身国公府,自小也是金尊玉贵,现在他对广宁好,以后呢? 第111章 “母妃放心,我知道的。”广宁公主说。 “我不是沈卉宁那上不得台面的,揪着一个卖酒女不放,好端端失了一桩好姻缘。”广宁公主嗤之以鼻。 陆从文要是还敢见那个卖酒女,她就让卖酒女从这个世上消失。 姚贵妃望着广宁脸上的红肿消失大半,“回去吧,要是不喜欢见到沈卉宁,就别回国公府住了。” “不行,我要是不去国公府,沈卉宁岂不是更加耀武扬威。”广宁公主皱眉。 “你上次不是还觉得她不讨厌,怎么又如此厌恶她。”姚贵妃问。 广宁公主一直就不喜欢沈卉宁,觉得她惯会装乖巧讨好长辈,以前好几次母妃和太后都称赞过沈卉宁。 “母妃,我怀疑她对陆从文余情未了。”广宁公主哼道。 姚贵妃蹙眉:“陆湛生并不比陆从文差,她嫁给陆湛生已是良缘。” 广宁公主得意洋洋:“只说出身,陆湛生就比不上陆从文。” “沈卉宁肯定后悔极了,她当初欲擒故纵地闹了那么一出,肯定没有想过父皇会赐婚,肯定后悔死了。”广宁公主嘴角高高翘起。 姚贵妃无奈地看她一眼。 …… …… 曲映荞终于哄得曲老夫人同意她跟小姐妹出门玩一天。 她让人去请沈卉宁,不过沈卉宁忙得很,她只好找了另外的闺蜜一起去画舫。 “知道你憋坏了,早就包了一艘画舫,今儿天气好,我们在画舫用膳游河,等天黑了,河边一片的彩灯,那美景才好看。”罗侍郎家的二姑娘罗珍儿笑着说。 曲映荞勾住她的手,“再点几个乐师,给我们一路弹奏才好。” “知道知道,我安排的你还有不放心的吗?”罗珍儿嗔她一眼。 一行人共五六个姑娘,从马车下来就直奔画舫。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如铃声般荡漾开去。 来到她们包下的画舫,早有婢女在等候着。 曲映荞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停下脚步,微微眯眼看向停靠在岸边大树下的小画舫。 “那也是游河的画舫吗?”曲映荞问着婢女。 “贵人,那画舫是在卖酒的,并不游河。”婢女回道 罗珍儿笑道,“怎么,你还想喝醉,你家老夫人要打你手板的。” “我就是问问,才不喝。”曲映荞哼了一声。 她没有看错,刚才一闪而过的身影是宋雅那个卖酒女。 广宁上次还得意洋洋说把宋雅赶出上京了。 不行,她要告诉沈卉宁! 曲映荞眼珠子一动,又遏制住这个想法。 岁岁太心软了,肯定会放过这个卖酒女。 她要透露给广宁知道! 让广宁去对付陆从文和宋雅这对狗男女。 沈卉宁翻阅着石青送来的账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石青,这都是郎君的私产?”沈卉宁看向立在一旁来请示的石青。 “回少奶奶,这些田产铺子和钱财珠宝有的是皇上赏赐的,有的是郎君自己赚的,这些年郎君并没有大支出,他的私产就越积累越多。”石青回道。 沈卉宁暗暗咂舌,她主持过陆家的中馈,知道陆家每年进项并不多,只能勉强维持一大家子的花销。 陆湛生一个人的私产都要顶得上陆家了。 但是,上一世陆湛生早逝,他留下的私产却不知所踪,她听大太太提过一句,说并没有多少,所以就留给宋雅的两个孩子了。 这哪里是没有多少,分明是故意瞒着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昧下陆湛生的私产。 第112章 呵,一边看不起陆湛生,一边不要脸地拿他的东西。 石青看着沈卉宁脸上的神情变化。 怎么从惊叹到喜悦,最后表情怎么变得咬牙切齿了? “少奶奶,可是有什么问题?”石青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沈卉宁摇头,“账面很清楚,平日都是谁帮郎君管账呢?” 石青:“是余白,他从小就打得一手好算盘,郎君就让他管账了。” 沈卉宁颔首,“做得很好,你去让余白来见我吧。” “是。” “少奶奶,马上就是月初,原来的章程您可有要更改的?”石青低声问。 沈卉宁:“你是说各个庄子店铺的月例发放?” 石青回道:“家里下人的月例是公中出的,不算在这些账面上,但在外头为郎君做事的,都是郎君发放月例的。” “那就先按原来的章程,其他的等我慢慢了解之后,该修改的再修改。”沈卉宁说。 “是,少奶奶。”石青应下,这才离开正院。 “少奶奶,您都忙了一早上,休息休息,奴婢瞧着今日外面的梅花长得好,要不要去折两枝来插在花瓶里。”紫檀劝道。 沈卉宁揉了揉眉心,“好,那就出去走走。” “明天出去巡视店铺,带你们去一品楼吃锅子。” “多谢少奶奶带我们打牙祭。”紫檀笑着道。 沈卉宁被丫环簇拥着走出正院。 花园里种着两棵梅树,树枝上梅花绽放着冬日的一抹艳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那枝长得好,芙蕖身手好,能不能折下来?”沈卉宁笑着道。 芙蕖说,“小意思,奴婢这就折下来给少奶奶。” “小心些,别摔下来。” 嬉闹的笑声洋洋洒洒,不知传到哪里。 半见凑到沈卉宁的身边,“少奶奶,三姑娘进去淡泊院了。” 沈卉宁粉唇微勾,“准备好了?” “匣子里就放着一套首饰,其他的都收起来了。”半见低声说。 “那就别管她。”沈卉宁笑了笑。 等陆嫣的身影鬼鬼祟祟从淡泊院离开,沈卉宁这才招呼着丫环回去了。 沈卉宁在花园折梅的事传到陆大太太的耳中。 陆大太太心疼地照料着她的冠世墨玉,勉强救了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开花。 “我以前真是高看她了,还以为是知情知趣的,没想到这般粗鄙。” “太太,您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少奶奶如何能与您相比。”墨菊忙道。 “三姑娘最近做得怎样?”陆大太太问。 墨菊:“三姑娘聪明伶俐,家里下人都敬重她,她吩咐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陆大太太:“管家有什么难的,用得着天天在我面前喊累,既然累又舍不得放开,故作姿态。” 听出陆大太太是在骂二房,丫环全都噤声不敢应话。 “大爷书房伺候的丫环叫什么名字?去把她叫过来,我吩咐她几句话。”陆大太太突然道。 墨菊和红杏面面相觑:“听说,是叫芙蓉。” 陆大太太神色不动,“去叫过来吧,大爷这么宝贝她,就给她开脸,先当通房吧。” …… …… “少奶奶,小的听说了一件事。”午膳后,石青带着余白来见沈卉宁,低声跟她说起广宁公主进宫告状的事。 “还没见着皇上,就被姚贵妃叫去昭熙宫,听说姚贵妃动怒了。” 沈卉宁并不讶异,姚贵妃深得皇上盛宠,但从来没传出她恃宠而骄的传言,是个非常低调聪慧的女子。 上一世她的生命走到尽头,皇上还没传位给二皇子,但她觉得应该也不远了。 姚贵妃这么聪明的女子,骄纵出广宁公主这样的性子,应该挺失望的吧。 第113章 “吩咐院里的人,最近少跟致远堂的人来往。”沈卉宁说。 石青低声应是,回头看了余白一眼。 “少奶奶,这位便是余白。” 余白人如其名,生得白白净净,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小的见过少奶奶。”余白恭敬行礼。 “我看过你的账册,账面做得很清晰,只是今年有几处跟以往的不同。” 沈卉宁指出疑惑的地方,“关家的年节礼数比去年少了五成,靖宁侯的多了三成,这几项支出也不明朗……” 余白在心里暗暗惊叹少奶奶真是心细,而且一定是个算账高手,否则不会一下子就将这几处不同看出来。 “回少奶奶,关家老太爷是以前镇抚司指挥使,受伤之后就致仕回家,郎君这么多年一直都将他视作师父看待,只是……关老太爷子女不孝,去年就仙逝,郎君跟关家其他人来往不深,于是就减少了年节礼物。” “郎君与老靖宁侯没有交情,但跟世子是好友,原来的世子承爵成了靖宁侯。” “何闳奎成为靖宁侯了?”沈卉宁轻声问。 余白:“是的,少奶奶。” 没想到,何闳奎跟陆湛生居然有交情。 “关姨娘,少奶奶正在谈事,您不能硬闯进去。”门外,传来芙蕖的声音。 “芙蕖,你也是这院里的老人了,你也看着她这么欺负吗?”关姨娘凄凄地叫道。 沈卉宁皱了皱眉,对紫檀说,“去看看怎么回事。” 芙蕖是会武功的,她的力道非寻常女子能比,关姨娘被她攥在手里,根本无法再往前一步。 “关姨娘,这里是少奶奶的地方,没有通传,你不得擅闯。”芙蕖面无表情地说。 “放开,不然等郎君回来,连你也一并处置。”关姨娘叫道。 沈卉宁轻叹一声,她现在倒是希望陆湛生把关姨娘当正经妾室,那她还能处置得光明正大。 如今知道关姨娘的存在另有原因,她反倒觉得有些不好办了。 “让关姨娘进来,吵吵闹闹的,丢人。” 关姨娘进门看到余白和石青都在,而且两人恭敬地站在沈卉宁旁边,她眼眶滚出两串泪水。 沈卉宁蹙眉看她,眼底不耐。 “你是陆家的姨娘,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在外面大吵大闹吗?”沈卉宁问。 “传出去别人只会嘲笑郎君,认为他家宅不宁。” 关姨娘脸色发白,她怨怼地看着沈卉宁,“你用不着吓我,要不是你逼我,我又何必来这一趟。” 沈卉宁淡淡地问,“我如何逼你了?” 她上一世真的没有打听过陆湛生的屋里人究竟什么脾性,这关姨娘是不是也这般难缠,最终结局又是什么? 一无所知。 关姨娘嘤嘤地先哭两声。 “你要是再哭哭啼啼,我就让人把你扔出去,以后你也不必出现在正院。”沈卉宁冷冷地说。 “……”关姨娘抬头看到沈卉宁那双沉静冷漠的眼睛,才发现对方也有这样威严震慑人的一面。 关姨娘摇了摇后槽牙,“少奶奶,就算您不喜欢妾身的存在,但……但这么久以来,除了公中给的月例,郎君都会另外给妾十两银子补贴,这个月都过去几天,却一直没有影儿,妾身也是没办法,才来找少奶奶的。” “这事儿余白是知道的,一直都是余白给我支的银子。” 余白听到这话,皱眉要开口解释。 沈卉宁已经淡淡地问,“你觉得是我拦着余白不给你?所以你哭哭啼啼要闹到我跟前来?” 难道不是吗? 第114章 陆湛生多给她补贴的事,是独一份的,她知道林姨娘肯定没有。 只是沈卉宁进门之后,明明到了发月例的日子,却一直没有消息。 今日她见到沈卉宁把余白也找来了,她便猜想肯定是沈卉宁拦着余白不给她这笔银子。 “少奶奶,如果妾身惹您不高兴,您责骂惩罚妾身,但郎君给妾身的月例……还请少奶奶不要阻止。”关姨娘对着沈卉宁跪了下来。 沈卉宁今日看账册的时候,里面的确有一笔银子是单独给关姨娘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首先银子不多,且关姨娘的兄长与陆湛生曾经是同僚,陆湛生要照顾同僚的妹妹,无可厚非。 望着关姨娘楚楚可怜,一直冲着沈卉宁磕头,把屋里所有人都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为了十两银子……不至于吧? 沈卉宁抬眸扫到门外逐渐走近的高大身影,她恍然大悟,明白关姨娘这一出是做给谁看的。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怎么回事?”陆湛生肃冷低沉的声音在门边传来。 关姨娘受了一惊,好像这才发现陆湛生的出现,她转过头,秀丽的脸庞染上两行清泪,当真是我见犹怜。 陆湛生面色微沉地看她一眼,径自走到沈卉宁的身边坐下。 “在忙?”陆湛生低声问。 沈卉宁一双乌黑明净的眸子定定地看他,眼底的诧异遮盖不住。 她以为他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会先质问她究竟发生何事。 “生哥哥……”关姨娘含情脉脉地叫他一声。 沈卉宁被她这深情款款的呼唤惊回神,她低声跟陆湛生解释,“关姨娘的月例少了,还不知原因。” 陆湛生拿过茶杯喝了一口。 余白这时候才拱手行礼,“少爷,这个月给关姨娘的月例本该前两天送去的,但这几日由于事忙,所以拖慢了些许,今日一早,小的已经让账房送过去,都是小的做事拖拉,请少爷和少奶奶责罚。” “既然是账房送慢了,你到少奶奶这里哭什么?”陆湛生一双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 关姨娘被看得犹如寒冰刺骨,她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悔意。 早知道她就不让人去外面守着,发现陆湛生的身影就急匆匆过来给沈卉宁上眼药。 她只是想让陆湛生知道,在沈卉宁的手下过日子,她以后要见到他的机会太少了…… “生哥哥,我……” 陆湛生眉心狠狠一皱,他声音有隐怒,“跟你说过,别这么叫我。” 让他有种恶心的感觉。 关姨娘张了张嘴,怯怯地低下头,“是,郎君。” “你别总是到正院来,有事找余白,不要烦扰少奶奶。”陆湛生的声音冷淡。 关姨娘的眼眶一红,她没有想到,陆湛生会当着沈卉宁的面这么不给她留尊严。 “余白,带下去。”陆湛生语气有些不耐烦。 他好好的假期,全都浪费在莫名其妙的事上面了。 关姨娘神情恍惚,事情不能如她所愿发展,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陆湛生就这么看重沈卉宁,这么信任她不会苛待他的妾室吗? 沈卉宁一言不发。 看着关姨娘惶恐不安地离开,她侧眸看了陆湛生一眼。 “她不聪明,你别计较,要是忍受不了,我就让她住到外面。”陆湛生说。 他早就看出关姨娘的心意,但他没有卑劣到去睡同僚的妹妹。 关月儿愿意留在陆家是她的自由,他有没有真的将她当妾室,是他的事。 第115章 “你让她住在外面,别人会以为你养外室。”沈卉宁说。 “其实银子是通过关月儿交给关海的妻儿,关海死后,他的妻子带着遗腹子改嫁,我不方便直接将银子交给她。”陆湛生解释。 沈卉宁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关姨娘应该庆幸,她死去的哥哥用生命护她一生。 “别提她了。”陆湛生说,“下午有事做吗?” 沈卉宁笑:“看了一早上的账本,有点累了,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的。” 陆湛生长臂横过她的腰,将她抱着坐在腿上,“那我陪你睡。” 只是单纯的睡觉吗? 沈卉宁满脸狐疑和戒备。 陆湛生看出她心中所想,在她面颊用力吻了一下,“岁岁要是想做点别的,为夫也奉陪。” “……”沈卉宁脸颊泛起红晕,用力推攘他的肩膀。 “今日我把岳父气着了。”陆湛生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闻着她身上与众不同的馨香,突然觉得就算不做什么,这样抱着她也舒服。 沈卉宁转头看他,“怎么气的?” 快说出来让她开心一下。 陆湛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慢慢告诉你。” 沈卉宁以为他又要折腾,没想到他只是搂着她,轻轻拍她的背。 “有些人天生不是好父亲,或许他是别人的好父亲,他对你不好,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没有亲情的缘分。”陆湛生低沉的声音透着安抚。 沈卉宁眼眶发酸,“我知道不是我的问题。” “嗯。” 沈卉宁却想着,陆家所有人对陆湛生也不好,特别是他的父亲,看陆湛生的眼神丝毫没有感情。 他小时候肯定特别艰难。 她至少还有祖父祖母疼爱着。 陆湛生没有午睡的习惯,美人温香柔软在怀,竟也觉得有些困顿。 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醒来时,他觉得腹部的地方有些沉,用手一摸,发现是沈卉宁的腿压在他的身上。 他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环在她腰间的手下意识地摩挲几下。 肌肤柔嫩温润,他爱不释手。 渐渐地,呼吸粗重,鼻息灼热。 沈卉宁被前世的梦困梏着醒不过来。 祖父祖母离开之后,天地之间就只有她一个人,虽然她有丈夫,可她的丈夫心有所属。 她孤单得就像这世间的幽魂。 他们却还不肯放过她,让她到死都困在这大宅中。 没人爱她,他们都在利用她。 宋雅带着两个孩子来给她请安,本来言语放肆的双生儿突然就拿起茶杯砸在额头上,血流如注。 母子三人跪在地上。 满头是血的男孩倒在沈卉宁的面前。 女孩嚎啕大哭,声音可怜,“夫人,求您发发善心,容我们留下来,不要赶我们走。” 沈卉宁措手不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他质问她:“你已经是国公府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你为什么不能容下我心爱的女子和儿女,沈卉宁,你太恶毒了。” “……” 她恶毒吗?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从此以后,你就在这院子里禁足反省,不要出去丢人现眼。” 沈卉宁想要辩驳,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替梦中的自己焦急愤怒。 陆湛生正在细吻着她的面颊,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湿润,他捧着她的脸,才发现她在哭。 不是无声落泪,而是压抑的,痛苦的,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她在噩梦中走不出来,他仿佛感觉到她的心在求救。 第116章 他的心狠狠一抽。 “岁岁!”陆湛生吻走她的泪水,轻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一遍一遍地吻着她涌出来的泪水,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沈卉宁在冰冷中感受到温暖的火源,她极力地向那团火靠近。 意识渐渐地清晰,她缓缓地睁开氤氲着水雾的眼睛。 头脑发怔地看着在她视线放大的俊脸。 “……”沈卉宁僵住了。 “没事了,只是噩梦。”陆湛生揉了揉她的耳垂,“别怕,有我在这里。” 沈卉宁深吸一口气。 她梦见前世发生的事了。 自从重生回来,她从来没有做过关于以前的梦。 今天是关姨娘那哭哭啼啼的样子,让她想起宋雅和她的儿女无数次用同样的招数对付她。 明明她已经有所防备,可再多的证据,陆从文永远都只相信他们母子。 一股郁气凝结在她胸腔,她愤恨不甘,却又无法宣泄。 “我没事了。”沈卉宁闷闷地说。 陆湛生觉得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重,像是背负着很多心事。 “梦见什么了?”陆湛生轻声问。 沈卉宁闭了闭眼睛,“醒来就忘记了。” 忘不掉的,只是无法跟他人启齿。 她恨陆从文和宋雅。 他们之间既然容不下别人,为何不肯放过她,她跟陆从文提过和离的,陆从文不同意,他宁愿将她困死在陆家。 所以她即使重生,仍有心结。 如果不能报复他们,她这辈子只怕都会活得不痛快。 陆湛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将她抱了起来,“睡太久会更不舒服的,天气不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卉宁惊呼,急忙搂住他的脖子,“放我下来。” 陆湛生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让外面的丫环进来伺候她更衣。 沈卉宁糟糕的情绪没有消散,整个人都沉沉的。 丫环们不知沈卉宁做了噩梦,以为她是刚睡醒的缘故。 只是瞧着大少爷和少奶奶这么亲密,她们心中也是欣慰。 刚才关姨娘故意闹那一出,她们还担心大少爷会误会少奶奶。 陆湛生亲自给沈时好穿上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 她面上泪痕已经擦干净,脸蛋莹白粉嫩,像上等的羊脂白玉。 “走。”他握紧她的手。 沈卉宁拗不过他,她觉得就算拒绝,他也会将她抱出门。 还以为他又要带她去画舫,没想到他是带着她来到城墙上。 虽然有守卫兵,但一看到是陆湛生,笑着就放行了。 “夫君,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沈卉宁仍然恹恹。 陆湛生指了指前面,“看。” 斜阳西落,漫天温柔的橘色霞光照在上京城,整座城熠熠生辉,如同一幅瑰丽的画卷。 他们站在城墙上,还能将城中风景收纳视线中,更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沈卉宁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沈卉宁回眸看向陆湛生。 “总算见识这句诗的真正场景。” 这满天的绮丽,让人的心都跟着愉悦起来。 沈卉宁心中的孤冷注入一道温暖的霞光。 “我以前心情不佳,或是遇到挫折,喜欢一个人跑到城墙上,一开始守卫兵没发现,有一次我拿了酒和烧鸡溜上来,烧鸡太香了,这才被发现。” “后来我就请他们喝酒,他们睁只眼闭只眼让我上来。” “你第一次来城墙是几岁啊?”沈卉宁轻声问。 “十岁。”陆湛生说。 沈卉宁怔了怔。 十岁的孩子怎么会跑到城墙,肯定是受了不公的对待,可他并没有被那些人打倒。 第117章 他在陆家那些人的打压中,成为坚不可摧,权势在握的镇抚司指挥使。 她可以想象,他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夫君,你会为那些不公的对待感到愤怒吗?”沈卉宁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 陆湛生低眸望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眸,他低声轻笑,“懦弱的时候,才会因为别人的态度感到愤怒。” “岁岁,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如你所愿真诚对待你,但你可以挑选那些对你好的人,跟他们来往,至于其他人,他们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不必在乎。” 沈卉宁低下头,他真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如若不然,他早就困在怨怼中出不来了。 “我还是太弱了……”沈卉宁望着自己皙白的手,她如果要报仇,只是当陆家大少奶奶是不够的。 “那就让自己变强。”陆湛生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芙蕖和凝霜能做的事,比你想象得更多,岁岁,你可以相信她们,她们认你为主,不会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 沈卉宁瞳孔微微一缩,他是不是看出来,她心中有消散不去的心结了? 同样绚烂的落日余晖,有的人却无心观赏。 广宁公主终于被允许回家,她摸了摸被打过的脸颊,虽然已经消肿,那痛感却似乎还遗留在她的面上。 她今天在母妃面前伏小做低,装乖逗趣,又是撒娇又是说尽好话,才终于把母妃哄得不再生她的气。 出了宫门,广宁公主压抑一天的怒火澎湃汹涌,她将所有的怨恨都加注在沈卉宁的身上。 如果不是沈卉宁,她今日怎么会挨母妃的一巴掌。 长这么大,她都是父皇母妃捧在手心的女儿,母妃居然为了个贱人打她。 广宁公主这一刻只想弄死沈卉宁。 沈家又怎么了?沈家那老头子已经不是首辅了,沈卉宁的父亲也是个没用的。 不出几年,沈老头子没了,沈家就成破落户了。 她要弄死沈卉宁,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公主,您消消气,不值当为蝼蚁气着自己。”紫玉最是了解广宁公主,自是看出她在生意什么。 广宁公主:“我要她死!还要死得凄惨无比。” 紫玉听得心惊胆颤。 “公主,要回公主府还是国公府?”车辕的宫人小心翼翼地问。 广宁公主微微眯眼,“国公府!” 国公府里,陆嫣翘首以盼等待着广宁公主回来。 她知道广宁公主是进宫去告状了,皇上和姚贵妃那么疼爱她,肯定要为她做主。 会怎么惩罚沈卉宁呢? 最好是先褫夺她县主的爵位,再下旨斥骂她一顿。 从此沈卉宁在京中再也抬不起头了。 陆嫣越想越期待,她都等了大半天,怎么还没看到广宁公主的马车。 “三姑娘,公主回来了。”横月急切地说。 陆嫣眼睛一亮,急忙往致远堂走去。 一进门就迫切开口,“殿下,皇上要怎么处置沈卉宁?” 广宁公主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在陆嫣出现的瞬间又被点燃。 母妃说她蠢不自知,被陆嫣这个没脑子的当枪使,她连陆嫣都不如。 陆嫣居然敢利用她! “殿下……”陆嫣笑着要去拉广宁公主的手。 啪! 广宁公主回头就一巴掌打了过去。 “下次你再利用本宫替你对付沈卉宁,本宫把你的指甲一根根拔下来。” 陆嫣被打懵了,耻辱和愤恨涌上心头,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本宫不会放过沈卉宁,但你也别想把本宫当枪使。”广宁公主说完就回了内室。 第118章 紫玉低声劝着陆嫣,“三姑娘,公主她心情不好,您还是下次再来找她。” 陆嫣死死地咬着唇。 “今日公主在贵妃娘娘那里受了训斥,所以才有些迁怒。”紫玉说。 “三姑娘以后还是别去招惹大少奶奶,她有指挥使撑腰的。” 陆嫣愤恨:“一个庶子,算什么东西!” 广宁公主怒气腾腾的声音传出来,“把她给我扔出去,既然看不起庶出的,那就别来我这里。” “……”陆嫣的脸色一白。 她忘记了,姚贵妃再怎么尊贵,她也越不过皇后。 广宁公主也是庶出的。 陆嫣惨白着脸从致远堂离开。 她哭着来到流云苑找陆大太太哭诉,把广宁和沈卉宁都咒骂得体无完肤。 陆大太太在修剪她的盘龙春晓,安静听着女儿又哭又骂。 “母亲,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您怎么不安慰我?”陆嫣哭半天,没听到陆大太太开口,她顿时哭不出来了。 “你现在被愤怒和仇恨支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陆嫣指着自己的脸,“公主把我的脸打成这样。” “你毫无后路安排,只想逞一时的威风,没有任何谋划,被打一巴掌不奇怪。”陆大太太认为女儿太冲动愚蠢。 要利用广宁公主去对付沈卉宁,那就要先想好怎么把自己从这件事摘出来。 能够得偿所愿最好,不能如愿,她也不能沾身,让广宁公主有被利用的感觉。 广宁公主未必看得明白,但她进宫跟姚贵妃一说,姚贵妃还能不明白吗? “今天只是打你一巴掌,下次你再这么做,姚贵妃召你进宫,那就不是一巴掌的事。”陆大太太道。 陆嫣心有余悸,她坐到陆大太太的身边,“母亲,那我应该怎么做?” “先别管沈卉宁,你要修补和公主的关系,你们是姑嫂,要是关系不好,外面的人怎么看待你兄长和陆家。”陆大太太轻声道。 “她如今肯定比你还恨沈卉宁。”陆大太太道。 陆嫣懵懵懂懂地点头,她就知道,母亲比祖母聪明,肯定能教她怎么做。 “广宁公主喜欢你兄长多年,她厌恶沈卉宁不仅仅是你挑拨,还有她当初想嫁却嫁不得的怨恨。”陆大太太说。 两年前,广宁公主就想嫁给陆从文,但陆国公爷并不希望孙子尚公主,一直拿和沈家有婚约的事挡住广宁公主的示意。 在广宁公主看来,沈卉宁就是她的绊脚石。 陆嫣若有所思,“其实我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只要利用沈卉宁曾经是哥哥的未婚妻这件事就能让广宁公主主动去对付她了?” “你也不笨,怎么总是做蠢事。”陆大太太叹息。 “我要是从小跟着母亲长大,肯定会是个聪明的女郎。”陆嫣哼道。 陆大太太眸色微微一沉,含笑说:“快去给脸颊上药吧,免得去祖母面前被发现了。” 沈卉宁和陆湛生回来时,已经堪堪入夜。 “大少爷,关姨娘有要紧事相求,请您……请您过去。”关姨娘的丫环绿竹行礼,拦住陆湛生。 “既然如此,夫君就过去瞧一瞧吧。”沈卉宁柔声说。 陆湛生捏了捏她的手,“一会儿回来陪你用膳。” 关姨娘没想到这次能把陆湛生请来,瞬间心花怒放。 “渊……郎君,妾身替您更衣。”她主动迎上去。 陆湛生拂开她的手,“关月,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 关姨娘眼眶一红,“郎君,我只是想当你真正的女人,而不是在你身边当摆设。” 第119章 “当初我已经拒绝过你一次,关月,你可以离开上京城,去别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你祖母不会找到你。”陆湛生面无表情。 他当年没有趁人之危纳她为妾,她被嫁给鳏夫,这事他确实思虑不周,当年若是知道关家祖母是什么人,他会把关月送出城。 事到如今,他更不可能把关月当真正的妾室。 “珠珠生病了,大嫂不知该怎么办,让人来找我的,我只能求您。”关姨娘在陆湛生要转身离开时急忙开口。 “我知道了。”陆湛生颔首,头也不回离开。 关姨娘双手捂着脸,呜呜哭起来。 他定是嫌弃她并非完璧之身,否则怎么宁愿要林姨娘,也不肯将她当真正妾室。 陆湛生回来时,晚膳刚好呈了上来。 “我们回来得晚,我就让小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将就。”沈卉宁说。 小厨房刚好有新鲜的羊肉,煮了两碗羊肉饺子,下午已经炖着的羊蹄笋也很入味,再炒了两个蔬菜和酱牛肉片。 “夫君,要喝酒吗?”沈卉宁今晚有点想喝点小酒。 “那我陪岁岁喝一杯。” 沈卉宁拿出刚才就温着的酒。 “今日谢谢你带我去城墙。”沈卉宁给陆湛生倒了一杯酒。 陆湛生:“你若是喜欢,以后得空便带你去。”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就喝了一壶酒。 沈卉宁酒量一般,已经有些微醺。 两人吃饱之后,陆湛生将沈卉宁搂在怀里,两人来到窗边,围炉正煮着茶,茶香四溢,难得的惬意。 “岁岁,我想跟你商量件事。”陆湛生说。 沈卉宁坐直身子,认真地点头:“好,你说。” 陆湛生轻笑:“你醉了,我明日再跟你说。” “我是清醒的,你可以说。”沈卉宁眨了眨眼,一双澄澈的眼眸此时似有水雾。 “不是要紧的事,不急着今日说。”陆湛生希望她是能清醒考虑的,有一丝不悦,他都不想勉强。 沈卉宁掂量陆湛生的态度,既然他都这么说,那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 “那你现在说吧,我可以慢慢想。” 陆湛生让她靠在他的胸前,一手轻拍着她的肩膀。 “是关月的事。”陆湛生说。 沈卉宁立刻就清醒三分,她的脸颊贴着他结实温暖的胸膛,眼中光芒淡了些。 “关海殉职后,关母认为是他的妻子命硬克他,所以替关海将她休弃,邓氏后来生下一女,关母嫌弃是女儿,便不肯认下这个孙女。” “我通过关月照拂她们母女,其实多有不便,关月说邓氏的女儿病了……” 沈卉宁听出陆湛生的意思了。 “夫君是想要以后由我去帮邓氏母女吗?”沈卉宁问。 “你是我的妻子,由你出面才是名正言顺,也不怕影响邓氏的名声。”这样邓氏如今的丈夫也不会生出猜疑的心。 沈卉宁轻轻点头,这并不是难事。 “好。”她同意。 陆湛生轻笑:“我先跟你说了,你可以好好考虑,这事儿都是因我而起,不是你的责任。” “但我是你的妻子了,替你照拂恩人的孩子很正常。”沈卉宁说。 她知道陆湛生真正想照顾的是观海的女儿。 陆湛生搂紧了她,想起那次出任务,他之所以会有危险,是因为当时一直嫉恨他的同僚背刺,关海替他挡了一刀。 沈卉宁:“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关月下次要是再惹你烦心,就把她送去庄子。”陆湛生说。 要是真的这么做,外面那些看不惯陆湛生的,又要骂他不知感恩,苛待恩人的妹妹。 第120章 “明日我去看望邓氏。”沈卉宁笑了笑。 她要先去看一看,这位邓氏是什么人,照拂有很多种,有用心也有不用心的。 陆湛生喂她喝茶,“这茶甜腻腻的。” “这是枣茶,夫君喝不习惯。”沈卉宁笑说。 “时候不早,岁岁,我们歇下吧。” “……”他要是没有解开她的腰带,她信了他是单纯想睡觉。 今晚的陆湛生特别凶猛。 沈卉宁被他掐着细腰,颠得全身发软无力。 全身酥麻。 她像浪潮,被剧烈的风推到最高处,潮退潮涌,她攀附着他的肩膀,一口咬了下去。 混蛋啊! …… …… “公主,驸马今夜应是不回来了,您早点休息吧。”紫玉劝着还站在门边的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拧着眉,“他很忙吗?” 紫玉为难地说:“许是恰好有事,毕竟快要到年节,有许多杂务的。” “那就别让他去礼部了,等过几日我去跟父皇说。”广宁公主不悦。 终于舍得回屋里。 “紫玉,驸马喜欢我吗?”广宁公主突然问。 “公主是最耀眼的明珠,没人会不喜欢您。”紫玉笑着道。 广宁公主被伺候着躺了下去,她望着顶账怔怔说:“我也喜欢驸马,京中没有哪个男子像他这样好看。” “公主和驸马肯定会和和美美的。”紫玉哄道。 “今天我打了陆嫣,她是陆从文的亲妹妹,他是不是知道了,所以才不回来。”广宁公主皱眉。 紫玉:“不会的,是三姑娘做错了,您打她是应该的,等明日您再把三姑娘叫过来,跟她和颜悦色说几句话,她自然就不会计较了。” 广宁公主已经困得眼睛快要睁不开,“嗯,我给陆从文面子,这次就原谅她。” 一直等到广宁公主入睡,紫玉这才悄悄地退出内室。 “睡下了?”段姑姑压低声音问。 “驸马两个晚上没回来了,礼部真有这样忙?”紫玉压低声音询问。 她虽然没有在礼部当差,但她也听说过了,驸马在礼部其实是个闲差。 段姑姑:“别人或许忙,但驸马是肯定不会忙得不着家的,等明日我去打听,你先安抚好公主,别让她再动怒了。” 今日在宫里哭了一场,又被姚贵妃训斥,公主从小到大都没被骂过的。 肯定是累极了。 陆从文更是身心疲惫。 他从礼部官署出来,一点想要回国公府的念头都没有,甚至有些抗拒。 自从他成为驸马,祖父对他似乎也冷淡了些。 前几天他回去,还看到祖父把陆湛生叫去书房。 他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什么,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吗? 祖父是觉得他前程没有指望,所以打算将陆家所有资源都去扶持陆湛生了吧。 一个从小都不被重视的庶子,突然得到家主的看重,陆湛生肯定暗自窃喜。 陆湛生是从他这里偷走的荣耀,他是个可耻的小偷。 他记得小时候父母很是恩爱的,就是因为陆湛生的出现,他的母亲才跟父亲离心的。 陆从文心里百味杂陈,他说不清自己此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如果没有尚公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这一生,都被沈卉宁毁了。 “郎君,我们要回国公府吗?”留墨小心翼翼地问。 陆从文闭上眼睛:“去画舫。” 他想静静地喝几杯,平复他不甘的心情。 沈卉宁睡得很足,起来时精神很好。 许是昨日陆湛生带她去看了一场绚烂的霞光,又或许昨晚她经历极致的愉悦,宣泄了她的郁结,她今天心情轻盈了许多。 第121章 不过,陆湛生昨日说的话,她还记在心上,而且在思考。 陆湛生说让她相信芙蕖和凝霜,她们并不是普通的丫环,可以为她做更多内宅丫环做不到的事。 她带过来的陪嫁丫环擅长的是内宅事务。 紫檀和半见都是机灵的,但她们都不够狠,上一世她们都被宋雅设局害过。 宋雅趁着她出门,诬陷紫檀偷盗她的东西,让人将她杖打五十,等沈卉宁回来的时候,紫檀已经没了。 半见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不过是陪她受苦罢了。 青萝更是因为帮她去查看铺面账目时,被诬陷贪墨,陆从文将她赶出了陆家。 她现在是不打算管家了,但也不能像上一世一样,她必须有可用的人,并非紫檀她们没用,只是她们从小就在内宅生活,外面有些事未必做得到。 “去把芙蕖和凝霜叫进来。”沈卉宁对半见说。 不一会儿,两个丫环就一前一后走来。 沈卉宁仔细观察她们,果然看出不同,她们比普通丫环的脚步更轻盈,身段看起来更结实,眼神也沉稳。 “听郎君说,你们是特别训练过的,那你们都训练了什么啊?”沈卉宁含笑问。 芙蕖福了福身,“回少奶奶,奴婢和凝霜都是作为镇抚司暗哨的规格训练的。” 沈卉宁诧异,暗哨? 能够成为镇抚司的暗哨,又是女孩子,她们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否则不可能脱颖而出,芙蕖和凝霜肯定非常优秀。 “让你们在内宅伺候,真是屈才了。”沈卉宁道。 两个丫环以为沈卉宁是嫌弃她们,脸上闪过慌乱,她们是说错话了吗? “你们别怕,我只是问一问。”沈卉宁笑说。 芙蕖:“少奶奶,奴婢和凝霜都是孤儿,是郎君救了我们,给我们一条出路。” “能够来伺候少奶奶,是郎君心善给我们挑的好差事,少奶奶,不管您吩咐我们做任何事,我们都能做好的。”凝霜急忙说。 “你们既然来了我身边,那我就是你们的主子。”沈卉宁柔声说。 芙蕖:“奴婢只听少奶奶的吩咐,没有您的同意,也绝不会将少奶奶要做的事告诉任何人。” 凝霜跟着点头应着。 沈卉宁心中感叹,不愧是陆湛生训练出来的,无需她点明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芙蕖,那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做。”沈卉宁看着她说。 “少奶奶请吩咐。”芙蕖挺直腰板。 沈卉宁勾了勾唇,“我想要你去帮我盯着一个人。” 芙蕖神色不变,听完了沈卉宁的吩咐,她只是福了福身,“少奶奶,奴婢定会办好此事。” “陆家……就你们两个暗哨吗?”沈卉宁笑着问。 两人对视一眼,“少奶奶,我们这一批的就是奴婢两个人,至于其他暗哨,我们都没见过面,不知陆家是否有他们的存在。” 沈卉宁笑了笑,“好,凝霜一会儿随我出门,芙蕖,你去办事。” 她让半见称了十两银子,“这个你拿着,需要用人用银子,都由你自己安排。” 芙蕖没有与沈卉宁推托,恭敬地接过银子,“多谢少奶奶。” “青萝和凝霜和我出门。”沈卉宁又吩咐。 又笑着对半其他人说,“你们守着家里,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多谢少奶奶。” 沈卉宁要去各个铺子巡视一遍,了解她名下如今各个铺子的生意情况,顺便还要去看一下邓氏。 她昨天答应陆湛生会照拂邓氏母女,她得先去了解邓氏如今的处境。 第122章 伺候沈卉宁出门之后,半见拉着紫檀的手低声问:“少奶奶这是打算用芙蕖她们了?” “她们两个很本分,而且做事也勤快。”紫檀说,“又是郎君的人,少奶奶相信郎君,他们感情好,就是好事。” 半见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沈卉宁的五间店面,有三间是在热闹繁华的地点,另外两间稍微偏静,所以做的是书坊的生意,就是进项并不怎么好。 她要想办法提高一下书坊的生意。 另外三间在主大街上,做的是茶楼、丝绸店和胭脂水粉的生意。 程姨娘这些年利用她的商铺和庄子贪墨了不少银子。 她刚接手回来,账面一塌糊涂。 不过,她和太太利用茶叶从程姨娘手里拿回五万两,足够弥补这些年的损失了。 真正要赚钱的时机还没到,不过她可以先做安排。 等一年后朝廷开了海运特营,茶叶、丝绸和胭脂会通过海运直达其他国家。 那时候才是一本万利。 海运特营会落入世家的手中,她记得陆大太太的娘家白氏就占额最大,其他人想要做海运生意,都需要经过白氏的同意。 如果这一世还是被他们得了海运特营,她还是会像上一世一样,被陆从文刁难阻止的。 “姑娘,怎么了?是账目有问题吗?”掌柜夏娘子见沈卉宁盯着账目看了有一会儿,还以为是她哪里记错了。 沈卉宁含笑摇头,“没有,账目很清晰。” “夏娘子,我想让青萝留在店里,你随便使唤她干活。”沈卉宁含笑看向夏娘子。 夏娘子是她母亲的陪房,以前被程姨娘撵走,是沈卉宁接管商铺之后才找回来的。 她以前就是这里的二掌柜,如今成了掌柜,不到几天就都熟悉上手了。 “姑娘吩咐的,我自是听的。”夏娘子的心咯噔一下,是她做得不好,姑娘要把她换了? 沈卉宁说,“你别多想,我以后还要开商铺,青萝没有经验,是让她跟着你学习的。” 青萝上前朝着夏娘子行礼,“还请姐姐不吝赐教。” 夏娘子一听这话,知道青萝不是要来顶替她,她才笑道,“姑娘说的客气话,青萝姑娘一看就是机灵的,不出几日定能上手。” 沈卉宁含笑点头,“等过几日,就让青萝过来给你打下手。” 从胭脂水粉店出来,沈卉宁就跟青萝说:“你好好跟夏娘子学习,除了学习怎么当掌柜,还要学会如何跟客人打交道。” “店名也要重新再想一个,以后要把我们的胭脂水粉做得独家仅有,别人提起胭脂的时候,就会想到我们的店铺。” “我有几张胭脂的配方,我会让人先尝试做出来,若是成功了,你到时候拿到店里卖。” 青萝默默地记住沈卉宁的话,只是听到最后,连她都有些疑惑。 “少奶奶,您是不是是觉得夏娘子不可信任?”青萝低声问。 沈卉宁:“不是,只不过我更加看重你,青萝,你才是我的左膀右臂,你必须要支棱起来,以后才能在外面为我做更多的事。” 夏娘子是母亲的陪房,沈卉宁相信她的忠诚,但以后她要做更多的事时,她会更倾向相信从小在身边伺候她的青萝。 青萝压抑着情绪:“少奶奶,奴婢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沈卉宁心中有更大的宏图,只靠青萝自然是不够的。 她还需要培养更多的心腹为她办事。 特别是在一年之后朝廷允许海运特营,她要跟白家抢这个特营权。 第123章 那她首先就得有能够与白家抗衡的财力。 她的嫁妆是丰厚,但是跟白家相比,九牛一毛啊。 还是要想办法让财能生财。 沈卉宁闭眸靠着软枕,她在回想着可能被她忽略的机遇。 “少奶奶,到了。” 石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处小院是关姨娘置下的,给邓娘子一家可以住。” 邓娘子再嫁的男人只是个普通男子,听说是以前邓娘子的邻居,如今在酒楼里当厨师。 石青上前去敲门,很快就有门房出来开门。 一见到石青等人的装扮似是贵人,这才没有开口赶人。 “你们找谁?” 石青:“我们家少奶奶来找邓娘子,还请通报一声。” 小厮:“你们找错地方了吧,我们家主子姓宋,还不曾娶亲,家里没有女主人。” “……”石青愣了一下,他往后退两步。 又仔细看了一遍,是这里啊! 这小院还是他找的,后来才通过关姨娘的手送给邓娘子的。 虽然有两年没来过,但他不可能会认错。 “你们家主子何时搬来这个院子的?”马车里传出沈卉宁的声音。 小厮:“我们是一年前就在这儿住的,这院子是我们郎君买下的,你们要找的人,许是以前的主人。” “打扰了。”石青点了点头。 他来到马车旁边,“少奶奶,邓娘子可能把院子卖了。” “去打听,邓娘子如今搬去哪里。”沈卉宁低声说。 刚才那个小厮说了,他的主人搬到这个小院子已经一年,可关姨娘从来没提过。 关姨娘不是每个月都要送银子给邓娘子吗? 她为何不提这件事。 石青低声应是,他因为今日的疏忽有些愧疚。 好在周围邻里有认识邓娘子的,知道他们一家搬去了城西的集巷。 “集巷?”沈卉宁有些诧异。 她虽然没去过,却知道集巷是什么地方。 是京中最鱼龙混杂的地方,住的都是贫穷困苦的底层百姓。 邓娘子怎么会搬去了那里。 “去看看。”沈卉宁皱眉下令。 石青:“少奶奶,集巷那地方乌烟瘴气,您是金贵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 “既然乌烟瘴气,更要去看看邓娘子为何会搬去那里。” “是。”石青只好带着沈卉宁前往集巷。 集巷的房屋密集矮小,一排排的矮房,连绵不绝,遮天蔽日。 道路两边偶尔还能看见无家可归的流民。 有的巷子里,还有人摆着地摊,正在极力地吆喝着。 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听起来格外杂乱。 沈卉宁的马车出现在窄小的巷子里,立刻就引来不少目光。 “少奶奶,小的看到邓娘子了。” 在一处窄小的平房前,邓娘子正在煮药,她穿着粗布衣裳,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 她还不到三十岁。 “邓娘子,你怎么搬到这个地方来了?”石青惊讶地问。 邓娘子抬起头看向石青,那是一张蜡黄苍白的脸庞,是常年劳累和吃不好造成的。 她终于认出石青,脸色微变,端起药炉就要回屋关上门。 “邓娘子,我们大少奶奶来看你。”石青连忙叫住她,“你是不是有苦衷,可以跟少奶奶说的。” 邓娘子冷笑:“不必惺惺作态,送的院子还能收回去,对外装出情深义重的模样,不就是因为位高权重,看准我们位卑言轻不敢说实话么。” “我都躲到这儿来了,你们还想如何,是要杀人灭口吗?” 沈卉宁皱眉:“是关月跟你说,要收回院子的?” 邓娘子看了过去,只见马车里走出一位明妍动人的年轻女子,肌肤白得像她见过的白玉。 第124章 明眸善睐,艳光炽盛。 陆湛生那个恶鬼居然娶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沈卉宁已经来到邓娘子的面前,微微笑着,“邓娘子,郎君从来没有收回你们住的院子,既是郎君买给你们女儿的,那自然就是你们的。” “就是,邓娘子,你别误会了。”石青忙说。 邓娘子狐疑地打量沈卉宁,“那你现在是想说什么?” “听关姨娘说,令媛生病了,我代替夫君来看望她,去看过大夫了吗?”沈卉宁问。 “大夫开了药,我们买不起……”邓娘子窘迫地撇开脸。 沈卉宁:“石青,去请周大夫过来。邓娘子,我觉得你对郎君有误会,我们坐下好好聊聊。” 邓娘子愣了愣,看着石青转身就离开了。 她蹙眉:“我不愿跟你们再有任何瓜葛。” “关姨娘知道你们搬到这儿吗?”沈卉宁问。 “她已经被你的丈夫强迫纳为妾室,我不想连累她,没有跟她说搬到这里。”邓娘子说。 沈卉宁眸色微沉。 强迫纳她为妾室?关姨娘可真为自己长脸。 “那这次关姨娘是怎么知道你的女儿生病了?”沈卉宁问。 邓娘子:“我实在拿不出银子,只好偷偷去找她。” 没想到关月日子也艰难,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给她。 听说还要被刚进门的少奶奶苛刻对待。 岂不是就是眼前这个生得盛极美极的女子? 邓娘子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警惕防备地看着沈卉宁。 “郎君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关月为妾,当初将她救回来,就想另外给她寻一门亲事,是关月不肯再嫁,宁愿留在郎君身边当个有名无实的妾室。”沈卉宁淡淡地说。 “有名无实?”邓娘子被沈卉宁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沈卉宁:“郎君是男子,他担心直接帮你会影响你的名声,所以每个月都会让关月拿十两银子交给你,希望关大人的女儿能够衣食无忧地长大。” “如今看着邓娘子的处境,看来你是没有收到这十两子。” “邓娘子,我家郎君并非忘恩负义之辈,否则当初就不会将关月接回府里护着她周全,更不会让关月给你置办院子。” “那院子才值多少银子,郎君不至于收回去毁了自己的名声,邓娘子,你是聪明人,这么多年竟一直相信关月的一面之词吗?”沈卉宁问。 邓娘子怔愣了许久,她想质疑沈卉宁是胡说八道,故意要污蔑小姑子。 可仔细回想这些年小姑子的态度,她似乎又能够从中得到些端倪。 “关月说,我们的存在就是陆湛生的污点,会让他想起曾经的错误害死了关海。” “她要我和珠珠离开上京,我以为将院子还回去,躲到这个地方,陆湛生就不会注意到我们。” “我从来没有从她手里拿到一两银子。” 沈卉宁之前只是厌恶关月的愚蠢,如今就更加恼怒她的恶毒。 连曾经的嫂子和侄女都能够置之不理,利用她们欺骗陆湛生。 “如果不是郎君特意嘱咐我亲自来看望珠珠,我也不知你们母女如今的处境。”沈卉宁说。 “邓娘子,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直接来找我,以前郎君身边没有女眷,要对你们母女伸出援手诸多不便,所以他才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 “……”邓娘子咬了咬牙,不知要不要相信沈卉宁的话。 石青这时也终于把周舟给带过来了。 邓娘子扔出周舟是神医的身份,眼中浮起亮光。 第125章 “先给珠珠看病。”沈卉宁说。 周舟立刻去给小女孩看诊,很快就得知结论。 “是肺病造成的发热,先喝三天药,等退热之后,再换药方。”周舟沉声说。 “这么重的病,应该早日看诊。” 邓娘子眼眶泛红,她当然知道要早点看病,可前阵子她的丈夫才重病一场,把家里的积蓄都用完了,她要是有别的办法,都不会去找关月。 “下次一定不会了,周神医,我女儿她……她能治好吗?” 周舟:“好好吃药,可以治好。” 邓娘子用力捂着嘴巴呜咽出声。 “石青,你跟周大夫拿了药方之后去开药。”沈卉宁低声吩咐。 沈卉宁:“周大夫,劳烦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还有几句话跟邓娘子说。” 邓娘子抹去眼泪,“陆大少奶奶,我知道误会指挥使,以后不会再说他忘恩负义,今日您替我请来周神医,我感激不尽。” “这里鱼龙混杂,你们一家不适合在这里住着,我会另外给你们置办宅子,邓娘子会什么手艺吗?”沈卉宁稳。 邓娘子微怔,“我……我女红尚且过得去。” “那到时候我给你差事,每个月给你工钱。”沈卉宁说。 “多谢少奶奶。”邓娘子这下真的控制不住哭出来。 沈卉宁看她一眼,“关月这两年做的事天地难容,回去我定会处置她,你要为她求情吗?” 邓娘子想到关月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唇齿生寒。 她真心对待的小姑子,居然会这么对待她。 “我已另嫁,关月……与我再无关系。”邓娘子低声说。 沈卉宁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周舟还站在马车旁边等着她。 “上车,我有话跟你说。” “……”周舟微微皱眉,沈卉宁的态度,让他觉得她要说的话并不是好事。 沈卉宁转头吩咐石青:“尽快给邓娘子他们重新寻个住所,这次把屋契直接给她。” 石青低声应是。 马车缓缓地驶出集巷。 “他如今是靖宁侯了。”沈卉宁望着周舟低声开口。 周舟清隽淡定的脸庞因为这几句话出现一丝涟漪,他声音骤冷,“所以呢,他如今得偿所愿,应该满足了。” “你别忘了,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云姐姐。”沈卉宁提醒他。 “他对云姐姐并没有私心,云姐姐还有儿子养在何家。” 周舟沉默下来,“你是希望我们离开上京?”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们先想要应对之策,让何闳奎即使发现云姐姐已经嫁给你,他也不敢再将她带回去。”沈卉宁说。 “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周舟点头。 沈卉宁想着他和云姐姐上一世无法相守的结局,心中酸涩难受。 周舟的妻子程芝云是何闳奎的贴身丫环,老靖宁侯宠妾灭妻,让何闳奎这个嫡子在家中的生活艰难,几度差点命丧一线,都是程芝云陪伴治好他。 他们在何家的别院苦熬十年,受到不知多少次的迫害,终于熬到何闳奎有能力为自己争取属于他的地位。 前提是他得娶老靖宁侯为他选好的妻子人选。 一个与侯府门当户对的贵女,可以支持何闳奎成为世子的妻族。 当时何闳奎已经答应要娶程芝云,他不敢跟她说要另娶他人,而是将她哄去了外地,在他大婚当天,程芝云才知道真相。 她那时候已经怀有身孕,在何闳奎大喜的日子早产生下一子。 何闳奎想要程芝云当妾室,程芝云不肯答应。 她只想离开何闳奎,离开何家,她爱了那个男人十年,最后他哄骗她说要娶她,给了她最大的期盼和幸福,却又给她狠狠的一击。 第126章 在何家又继续熬了五年,差点连命都没了。 何闳奎怕她死了,只好答应了她,让程芝云离开。 程芝云将儿子都舍下了,孤身一人离开何家。 无处可去,被人逼到绝境,几次差点被杀害。 沈卉宁遇到她时,她正要投河自尽。 此时她已经是伤痕累累,身心都病了。 沈卉宁将她送去周舟的医馆,终于将她救回来。 后来……就是周舟一直为她治病,帮程芝云走出心结,两人日久生情,一年前才成亲的。 她希望何闳奎能够做个人,不要再来打扰程芝云的生活。 但是,何闳奎对程芝云执念太深,他如果找到她,肯定会将她带回去的。 沈卉宁没有让人立刻将关姨娘叫过来质问处置。 她的身份特殊,陆湛生看在她是关海的妹妹才对她伸出援手,可她苛待邓娘子母女,那也是关海的妻女。 还是等陆湛生回来,再由他决定要怎么处置关姨娘。 “少奶奶累了吧,厨房煨着鸡汤,奴婢去给您拿过来。”半见说。 “我们在外面吃过了,那里有一品楼新鲜出炉的糕点,还在路上买了栗子,你们拿下去分了。”沈卉宁笑着说。 丫环们笑着道谢。 “少奶奶,老夫人差人来传话,让您过去上房一趟。”穗锦进来低声说。 沈卉宁挑了挑眉,自上次她在上房晕倒,老夫人就发话,让她没事别往上房去了,她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呢。 “给我换个衣裳。”沈卉宁起身走进净室。 穗锦一边替她更衣一边说,“您出门之后,三姑娘就往广宁公主那儿去了。” “听说她昨日才挨了公主一巴掌,今儿就自己巴巴地凑上去,堂堂国公府的嫡姑娘,一点骨气都没有的吗?” 沈卉宁笑了笑,“她若是在大太太膝下长大,或许真能养出几分世家女的傲气。” 可偏偏她是老夫人养大的。 “大太太怎么会把女儿交给老夫人养呢。”穗锦疑惑。 陆大太太为人清高孤傲,眼下无尘,从来不屑与人争执,她曾经也疑惑她怎么会任由老夫人把陆嫣教成这样。 后来她明白了。 大太太孤傲的背后是自私,她谁也不爱,只爱自己。 陆大爷曾许她永不纳妾,后来却抱回陆湛生这个私生子,大太太因为这件事跟他离心。 老夫人后来又给大爷两个通房,生下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女。 大太太借口身子不好管不好中馈,再也不理陆家的事。 陆老夫人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个孤傲的儿媳妇,在她面前一点伏小做低的样子都装不出来,就把只有一岁的陆嫣抱去上房。 既然身子不好,那肯定也照顾不好孩子。 大太太不哭不闹,由着老夫人抢走女儿,她关起门过她舒心的日子。 以前沈卉宁也觉得陆大太太枉顾当家主母的身份,自欺欺人当个闲人,可她现在才知道,大太太是这府里最聪明的。 就算她不管家,她还是大太太,谁能越过她去啊。 陆大爷对她永远心中有愧,将她摆在心里高高的位置。 至于陆容和陆茵两个庶女,在家里的地位和处境,一目了然。 就不知道以后陆湛生如果因为性子惹出麻烦祸及大太太的时候,她是否还能够这样人淡如菊,觉得俗事不缠身。 “好了,就这样吧。”沈卉宁说。 她穿了浅青金色撒花缎面交领马甲,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单螺髻,带着凝霜和半见来到上房。 第127章 上房这里,两位太太都在,广宁公主坐在老夫人的下首,正笑意盈盈地和老夫人在说话。 陆嫣则是站在老夫人的身侧,时不时地附言几句。 看起来真是一派和谐。 “请老夫人安。”沈卉宁嘴角微微含笑,给在座的长辈都见礼。 陆老夫人见到沈卉宁气色红润的模样,胸口就一梗。 “你的日子过得倒是自在。”陆老夫人忍不住刺了一句。 沈卉宁垂首,轻声细语地说:“都是老夫人和太太心疼晚辈,不然我这娇弱的身躯也不会几天就养好了。” “……”她怎么有脸。 陆大太太抬眸看了沈卉宁一眼。 “过两日是姚老夫人寿辰,你是陆家新进门的媳妇,理应也跟着去拜寿。” 沈卉宁眸色微微一动,姚老夫人是广宁公主的外祖母,给陆家下帖子是正常的,但是,怎么会特意让她也跟着去? 广宁公主这么厌恶她,能让她去参加姚老夫人的寿宴? 陆嫣哼了一声:“公主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你之前的无礼,这才让祖母给你机会,让你参加姚老夫人的宴席。” 沈卉宁真是谢谢了。 她根本没兴趣去姚家。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陆二太太会去吗? 陆炀和姚小公子的风流韵事虽然掩盖住了,但两家见面不尴尬吗? “让你去就去,好歹你的夫君是指挥使。”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沈卉宁微微笑着:“是,老夫人。” 是啊,她如今的丈夫可是陆湛生,镇抚司的指挥使,姚贵妃和二皇子都在极力招揽的人,姚家怎么可能不宴请她。 老夫人故作姿态的样子,不过是想要打压她,让她以为别人宴请她,都是看在陆家的面子上。 广宁公主目光沉沉地望着沈卉宁,和陆嫣交换了个眼色。 她们都同样厌恶沈卉宁,恨不得将她撕了,但在陆家不好动手。 等沈卉宁出门了,她们才有机会对付她。 “都各自好好准备吧。”陆老夫人说,“散了吧。” 沈卉宁福了福身,退出上房。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陆嫣和广宁公主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什么。 陆大太太神情清淡,最后从上房走出来。 “太太,我送您回流云苑。”沈卉宁乖巧地说。 “不必。”陆大太太沉着脸拒绝,她不想她的花儿再度遭殃。 沈卉宁略感遗憾,目送陆大太太的离开。 “沈卉宁……”陆嫣喊了一声。 “三姑娘,你喊我什么?”沈卉宁目光沉静地盯着她。 陆湛生咬牙切齿:“……大嫂!你是不是把红袖赶走了。” 沈卉宁挑眉:“红袖去哪里了?” 她只知道陆湛生将李妈妈给撵走,不知红袖是如何处置,更没问过她还有没有留在书房当差。 “你可真会装啊,谁不知道红袖是大哥身边第一人,你把她给赶出西院,这是不想给她留活路啊。”陆嫣嘲讽地说。 沈卉宁惊讶,“没想到三姑娘这么关心你大哥房里的事。” “谁关心了,我只是同情红袖,她都伺候大哥多少年了,她在陆家的地位,比你重要。”陆嫣哼道。 “当三姑娘的丫环一定很幸运,地位居然还能比主子还要高。”沈卉宁含笑说。 陆嫣被刺得一噎。 “沈卉宁,你真是好手段。”广宁公主轻嘲冷笑。 “多谢公主赞许。”沈卉宁颔首。 她也懒得解释红袖的事与她无关。 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会相信。 “红袖如今没有在郎君的书房当差吗?”沈卉宁问着凝霜。 第128章 凝霜:“自那次之后,大少爷就不让红袖进书房,红袖整日在屋里哭哭啼啼,后来一怒之下就搬去后罩房,管家还没给她重新安排差事。” 其实就是在等着陆湛生发话叫她回来,毕竟红袖伺候陆湛生很长的时间了。 “郎君对红袖究竟是什么意思?”沈卉宁疑惑,她以为红袖是陆湛生的通房,如今看来又不太像。 凝霜低声回道:“少奶奶,红袖还没开脸的,郎君对她并没有收房的意思,是红袖她自己藏了心思。” “红袖伺候郎君很多年了吧。”沈卉宁问。 “是,郎君八岁的时候,红袖就去他身边伺候,郎君年幼的日子不好过,红袖也是吃过苦的。”凝霜说。 这也是为什么陆湛生只让红袖留在书房伺候。 或许红袖对陆湛生来说,的确不同普通的丫环。 沈卉宁叹了一声,“去让她来见我吧。” “是,少奶奶。” “少奶奶,您真的要去姚家吗?”半见有些担忧。 总觉得不会有好事。 沈卉宁笑了笑,“去啊,她们都把戏台搭好了,我要是不去看戏,岂不是辜负了她们一番心意。” 照着广宁公主的性子,这才跟她交恶,绝对不可能让她去参加姚家的寿宴,可今日她一声不吭,甚至还有些期待的眼神。 傻子才看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 “少奶奶回来了,要不要先歇一会儿。”见到沈卉宁回来,紫檀忙上去帮她解下披风。 沈卉宁今天一早就出门去了,忙活半天,此时是真的觉得累。 “凝霜,有什么易懂易学的拳法可以锻炼身体吗?”她觉得自己太弱了,以后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她做的。 总不能只忙半天便觉得疲惫吧。 “回少奶奶,有的,不过,一开始少奶奶怕是要吃些苦。”凝霜说。 沈卉宁还有什么苦是吃不得的,“我不怕,明日一早就开始教我。” “少奶奶,红袖来了。”丫环来禀。 沈卉宁喝了一杯浓茶,这才来到偏厅见红袖。 几天不见,貌美如花的丫环像败落的娇花,面容憔悴,眼眶通红,望着沈卉宁的眼神不敢再带着嫉恨,只余几分不甘。 “见过少奶奶。”红袖低声开口。 沈卉宁看了她一眼,“红袖,郎君如今书房不需要你去伺候,那你有没有自己想要的差事?” 红袖听到这话,眼泪滚落下来,“是郎君要赶奴婢了吗?郎君为何不亲口与奴婢说。” “……”这还需要亲口说吗? 红袖被养大的心到现在还没想明白。 “你伺候郎君这么多年,主仆情分是有的,郎君是男子,心思没有那么细腻,他让你不用去书房伺候,没有想过要让人给你重新安排差事。” “这几日在后罩房是听了不少冷言冷语吧?” 红袖面颊一热。 她在书房当差的时候,仗着郎君是指挥使,其他丫环都敬着她,如今见她落难,全都踩着她说风凉话。 “少奶奶何必明知故问。”她有今日,还不是拜沈卉宁所赐。 “红袖,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沈卉宁淡淡地说。 是她忘了自己奴婢的本份,和李妈妈一起刁难她,如今倒是像被冤枉一般。 “少奶奶,奴婢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留下伺候郎君。”红袖噗通跪下,对着沈卉宁磕头。 沈卉宁皱了皱眉,红袖难道看不出陆湛生根本不想收她为通房吗? “红袖,你在郎君身边多年,应当比我更了解郎君的为人,他既已将你赶出书房,肯定不会再用你,我今日让你过来,并非郎君属意。”沈卉宁淡淡地说。 第129章 “只是看你伺候郎君一场,想给你多个选择的去处。”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回去吧。” 红袖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不相信郎君会待我这般无情。” 之前郎君是气头上,等时间久了,郎君自会想起她的好。 沈卉宁就是想趁机把她弄走,好让郎君以后找不回她。 她不会上当的。 “少奶奶,何必为这种人白费心思。”紫檀瞪着红袖跑开的背影,骂她不识好歹。 沈卉宁:“不想郎君莫名添了个薄情的骂名。” 今日陆嫣不就拿着红袖的事来嘲讽她了,就她那蠢脑子,肯定会在外面大肆宣扬的。 “您已经给了她选择,她不要那就是她的事。”紫檀说。 沈卉宁颔首,她只说一次,既然红袖不要,以后祸福就自己去承受。 “我先去眯一会儿,郎君回来再叫醒我。” 这一睡就到了傍晚,陆湛生还没有回来,只差人回来说他还有公务在身,让沈卉宁不必等他。 沈卉宁只好先将邓娘子的事按下,待陆湛生回来再与他说。 第二天,沈卉宁早早起身,跟着凝霜学打拳。 半个时辰,她就脚酸手酸,累得直喘气,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 “少奶奶,刚开始都会比较累,等以后习惯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凝霜说。 沈卉宁喝了一大杯茶,赶紧将汗湿的衣裳换下。 “挺好的,假以时日,说不定我也是个武功高强的女侠。”沈卉宁笑道。 丫环们跟着笑起来。 沈卉宁:“你们以后也跟着我练,不当女侠,强身健体总要的。” 换了衣裳,她觉得一身清爽,连精神都比刚起床的时候要好多了。 “明日去姚家,寿礼还没挑出来,去让石青过来。” 石青正等着听吩咐,很快就来了。 “往年姚老夫人寿礼,郎君有去赴宴吗?”沈卉宁问。 “回少奶奶,每年姚家都会另外送帖子给郎君,这是昨日门房收到的,今天早上才送过来。”石青将请帖送到沈卉宁面前。 故意拖慢了一日?门房真会做事。 沈卉宁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把账册拿来,看看往年都送什么寿礼。” “少奶奶,姚老夫人是礼佛之人,往年郎君不是送佛像就是送观音图。”石青回道。 “……”还真是一点都不费心思。 陆湛生对于姚家的刻意拉拢的态度应该也是若即若离吧。 “库房里有适合的贺礼吗?”沈卉宁问。 石青从袖子里掏出已经拟好的礼单,“这几件都是可以单独拿出来作为贺礼的,少奶奶,您过目,看看要送哪一件。” 沈卉宁深深地看了石青一眼,真是个人才。 难怪陆湛生说任何事都能吩咐石青去做。 她都想把石青撬过来当她的管事了。 “少奶奶,老夫人与大太太已经出门了,竟连差人来唤您一声都没有。”紫檀替她家姑娘觉得委屈。 “不来唤才好,我也不想与她坐一辆马车。”沈卉宁笑说。 “二太太也去赴宴了吗?” 凝霜捧着一个锦盒进来,“二太太今日说受风寒了,就不去赴宴。” 沈卉宁笑了笑,是怕遇到姚小公子吧。 “四少爷还被禁足?”沈卉宁问。 “是,国公爷的心腹护卫守着门,不让他出去,每天就在屋里读书。”半见说。 沈卉宁戴上点翠垂珠蓝玉耳坠,望着全身镜里明妍的自己,这才满意地说,“好了,去拜寿吧。” 她今日穿的是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通袄袍,颜色夺目,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如凝脂,她容貌本就生得明艳,可她双眸明澈沉静,又为她增添几分端庄持重。 第130章 以前为了不让人觉得她生得过于明媚,总喜欢穿清雅素净的衣裳。 她现在是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来到姚府时,已经高朋满座。 姚老夫人素来是喜爱热闹的人,每年生辰都要宴请四方,再请戏班在家里唱足一天的戏。 “陆大少奶奶。” 穿着莲青色曲水织金连烟锦裙年轻女子笑盈盈地走来,“我正说哪来的大美人这样眼熟,原来是陆大少奶奶。” 沈卉宁福身:“姚大少奶奶。” 这是姚家二房的孙媳妇吴氏,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如今姚家二房的姚大太太婆媳一起主持中馈。 姚老夫人是大房的,她膝下只有姚小公子唯一的儿子,只是这个儿子还年幼,她又不年轻了,所以才让二房的人管着家。 姚大太太的婆母前几年就去世了,她如今把姚大太太当婆母对待。 “刚才我们老夫人还跟别人说起你,快随我进去吧。”吴氏亲切地挽着沈卉宁的手往宴客厅走去。 “你们家祖母和太太都来了,瞧着太太的肚子,是有好消息了吧,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添个弟弟了。” 沈卉宁眼睛一亮,“我祖母和太太来了?” “是呢,你家二妹妹也在,好长一段时间没见着你妹妹了,长得愈发标致了。”吴氏说。 沈思怡?她不是被禁足了吗? 莫非带的是沈思瑶? 沈卉宁心中疑虑,在来到宴客厅见到和陆嫣凑在一起的沈思怡,她的眸色沉了沉。 “这就是陆指挥使的媳妇?”姚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沈卉宁,还主动伸手将她拉到身边。 转头看向一旁的沈老夫人,“你把你家孙女养得真好啊,真是便宜陆湛生那小子了。” 沈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卉宁,“你过奖了,我这个孙女看着乖巧,其实有时候执拗得很。” “执拗怎么就不好,那是有所坚持。”姚老夫人说。 “姚老夫人,晚辈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沈卉宁粲然一笑,恭敬大方地说着祝词。 “好,好。”姚老夫人笑着直点头。 “呀,好精巧的佛牌。”姚大少奶奶看到沈卉宁送来的寿礼,捧着来到姚老夫人的面前。 姚老夫人一看佛牌就欣喜不已,“这是在南佛寺请来的?” 沈卉宁:“是呢,老夫人眼力真好,南佛寺的方丈说过,这佛牌只认有缘人,昨日我去库房要挑选寿礼,这佛牌就出现在我面前。” “那还不是跟老夫人有缘么。” 姚老夫人眉开眼笑,本来对沈卉宁只有三分的喜欢就变成了七分。 坐在下方的沈思怡见到这一幕,恨得快绞烂绢帕。 “惯会巴结。”她冷哼。 “别急,一会儿有她哭的时候。”陆嫣压低声音,“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沈思怡想到马上能看到沈卉宁遭难,瞬间就眼睛发亮,“我带来了,好不容易才去她以前的院子拿到的。” 陆嫣握了握她的手,“做得好。” 随着后面还有人来贺寿,沈卉宁就退回她的位置上去了。 正好坐在陆嫣和广宁公主之间。 不过,刚入座不久,曲映荞就过来找她,把她拉到外面去说话了。 “幸好你来了,真是无聊,广宁真是惹人讨厌,我们本来在投壶的,她一句不好玩,现在大家都不敢玩了。” 沈卉宁:“她觉得不好玩就别玩,还拦着别人玩啊。” “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玩意儿。”曲映荞哼道。 “曲老夫人今日有来吗?”沈卉宁问。 曲皇后跟姚贵妃虽然关系不好,但姚家和曲家还维持表面和气,年节宴席都是有来往的。 第131章 “祖母心情不好,她今日没来。”曲映荞恹恹地说。 “本来我也不想来的,祖母说一定要我陪着娘亲过来。” 沈卉宁诧异:“老夫人怎么了?” “安理侯被判罪了,罪名坐实,皇上褫夺他的爵位,看在曲家的面上,留他一命,但是要流放西北边疆三千里。”曲映荞说。 “什么时候的事?”沈卉宁心头猛地一惊。 曲映荞:“昨天宫里传出来的,皇上还没正式颁布天下。” 沈卉宁握紧她的手,“明日我去看望老夫人。” 她怕安理侯的案子会有牵涉曲家的地方,上次她就看出来了,曲家除了老夫人,其他人都被养得蒙昧无知,压根就意识不到曲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曲家。 如果还继续仗着有太后和皇后,他们就能永享荣华富贵,那就太天真了。 “岁岁,我们曲家……会跟安理侯一样吗?”曲映荞打了个冷颤,有些害怕地抱紧沈卉宁的手。 “不会的,你们又没跟安理侯一样做那么多错事。”沈卉宁安抚她。 “少奶奶,曲姑娘,宴席要开始了。”丫环过来请她们入席。 姜氏的贴身丫环秋葵来到沈卉宁身边,“姑娘,太太让奴婢跟您提个醒。” “二姑娘是收到广宁公主的请帖才来参加宴席的。” “昨日她还去了您的屋里。” 虽然沈思怡被程姨娘禁足在屋里,可有公主的请帖,沈江林无论如何都会解了她的禁足。 沈卉宁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让太太放心。” 刚回到宴席坐下,沈思怡就凑过来了。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这些天被禁足在家,我都想明白了,希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次。” “我敬姐姐一杯。” 沈卉宁垂眸看了一眼酒杯,似笑非笑看着沈思怡。 这么多年都没觉得自己不懂事,才禁足几天就懂事了? “二妹妹,你真是……长大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这么拙劣的借口居然也用。 沈思怡已经一饮而尽,目光怯怯饱含期待地看着沈卉宁。 “妹妹,姐姐真是很欣慰,你终于不再事事与姐姐唱反调。”沈卉宁拿起酒壶,给沈思怡倒了一杯酒。 “……”沈思怡瞳孔微缩,定定地盯着手里的酒杯。 沈卉宁微微笑着:“怎么了,二妹妹。” “我、我再喝就要醉了。”沈思怡结结巴巴地说。 “这点果子酒不易醉的。”沈卉宁笑着,举起酒杯看着沈思怡。 沈思怡全身僵硬,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嫣和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狠狠瞪她一眼,让她赶紧把酒喝了。 “妹妹,怎么了,是酒有问题吗?”沈卉宁疑惑地问。 “没有。”沈思怡嘴角的笑容扯了扯。 她慢慢地喝了一口,因为太紧张,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妹妹果然不胜酒力。”沈卉宁笑了笑,她低头将酒杯里的酒喝了。 “我……我是啊。”沈思怡看到沈卉宁已经喝下酒,眼神透出紧张的兴奋。 “二姑娘喝多了,你们先带她回去休息。”沈卉宁把沈思怡的丫环叫过来,让她们把沈思怡带走。 沈思怡不知是不是心虚,此时也觉得身子有些难受。 她和陆嫣交换了个眼神,假装自己喝醉了,靠在丫环的身上退了下去。 姜氏抬眸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沈卉宁对她笑了笑,无声地说了没事。 “你怎么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想喝我的酒?”沈卉宁猛地转头,正好对上陆嫣的视线。 陆嫣被吓了一跳,把桌子上的酒杯都打翻了,酒撒在她的裙上。 第132章 “谁看你了。”陆嫣恼怒地叫道。 “裙子脏了,快去换一换吧。”沈卉宁勾唇笑了笑。 陆嫣咬唇瞪她一眼。 果子酒是红色的,在她的裙裾上渍开,不得不去更衣。 “凝霜,我有些头晕,我想出去散散酒气。”沈卉宁让凝霜过来扶她。 广宁公主看到这一幕,终于露出个笑意,她对着身边的丫环抬了抬下巴。 丫环悄然无声地跟在沈卉宁的身后出去。 “少奶奶,您的脸好红啊,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凝霜担心地问。 沈卉宁说:“可能刚才喝多了,扶我去偏厅坐一坐。” “陆大少奶奶,那边有准备解酒茶,奴婢带你们过去。”有姚家的丫环过来,对沈卉宁福了福身说。 “有劳你了。”沈卉宁颔首。 “凝霜,你去拿衣裳过来,我身上都是酒味,想更衣。”她对凝霜吩咐。 小丫环嘴角翘了翘,把沈卉宁领到另一处的院子。 “贵府还准备这么僻静的院子给客人休息?”沈卉宁挑了挑眉。 “是的。”小丫环的声音颤抖了一下。 “陆大少奶奶,您先到屋里休息,奴婢去给您准备些醒酒汤。” 沈卉宁推开房间的门,里面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她屏住呼吸,对小丫环轻轻点头。 小丫环一走,沈卉宁拿起桌子上的水倒在暖炉里,想打开窗的时候,发现窗口纹丝不动。 连房门都被锁住了。 沈卉宁冷笑,拿出绢帕捂着自己的鼻子,发现这屋里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 原来广宁跟陆嫣是想毁她名声。 “少奶奶。”紧闭的窗口被人从外面给撞开了。 凝霜肩膀上扛着个人,轻快地跳了进来。 “刚才那小丫环把房门给锁了。” “这是谁?”沈卉宁问。 凝霜把披风从那人身上拿开,露出已经昏睡过去的陆嫣。 “我听到三姑娘跟沈二姑娘说要毁了你的名节,我就把她们都打晕了,沈二姑娘中了媚药,我只带了三姑娘过来。”凝霜说。 如果沈思怡扛过来,被人发现的话,他们家少奶奶的名声也好听不到哪里。 沈卉宁赞赏地看了凝霜一眼,“把她扔床上去,我们赶紧走。” 凝霜诶了一声,将陆湛生粗鲁地扔到床上,把那个男子砸得闷哼了一声。 她把沈卉宁抱着出了窗,主仆两人很快离开院子。 在她们离开没多久,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 不一会儿,一股浓烟冒出来,整个屋子都被火光包围了。 “糟了,那边小院着火了。”有宾客惊呼出声。 广宁公主带着一众贵女正在花园散步,瞧见这一幕,全都往着火的地方走去。 姚大少奶奶已经吩咐下人赶紧提水救火。 她的脸色阴沉如水,好端端的寿宴,居然走水了。 “大表嫂,这是怎么回事?”广宁公主拧眉看向姚大少奶奶,“今天是是外祖母的寿宴,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么不小心,居然还走水了。” 姚大少奶奶压着心底的火气,“公主殿下,这里危险,您还是到前面去等着,这火看着奇怪,我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里面有人!”有小厮大喊一声。 广宁公主眼睛倏地发亮,“还不快救人。” “火是在外面着的,屋里没着火。”房门被踹开,众人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火光。 只烧坏了外面一层木制的门窗。 姚大少奶奶微微眯眼,这分明是有人在外面故意纵火。 “别让人靠近,仔细查,到底是怎么着火的。”姚大少奶奶厉声地吩咐。 第133章 “咦,这谁啊,偷情偷到别人家寿宴上来了。” 屋里抬出一男一女,两人已经昏睡过去,男人的胸口还露出一个肚兜。 “光天化日之下,也太不要脸了。” 广宁公主回头看一眼,“沈思怡吗?” “殿下,没看到她。”紫玉小声说。 “没用的东西。”广宁公主暗骂一声。 昏迷的女子躺在地上背对着众人,所以大家看不清她的长相,还没认出她的身份。 “这肚兜上面还绣了字,哎呀,这不是岁岁平安吗?” 有人惊呼,“这女子难道是陆大少奶奶?” “天啊,太不要脸面了。” “亏她之前还对陆从文跟宋姑娘的事斤斤计较,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真恶心。” “陆家就该休了她。” 广宁公主皱眉,“沈卉宁的小名的确叫岁岁,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抓起来,让沈太太过来领人。” 看着女子手臂上被烫出的水泡,广宁公主有些遗憾,要是晚点发现走水。 沈卉宁估计就活不成了。 不知道有没有将她那张脸给毁了。 她心中只觉得一阵快意。 “谁要找我?”姜氏的声音响起,沈卉宁扶着她慢慢走过来。 广宁公主看到沈卉宁,一张娇俏的脸庞几乎要扭曲了。 “沈卉宁,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卉宁冲着广宁公主浅浅一笑,眼神困惑,“公主殿下,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广宁公主脸上的神情有片刻的扭曲阴沉,她目光死死地盯着沈卉宁,又僵硬地转头,看向地上那个死活不知的女子。 沈卉宁在这里,那……这个女子是谁?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岁岁平安,跟我们家岁岁有关系吗?”姜氏皱眉问。 众人此时哪敢再说出编排沈卉宁的话,明显那女子就不是沈卉宁。 那男子身上的肚兜根本算不得证据。 “那男子身上有一个绣着岁岁平安的肚兜,有人说是……是陆大少奶奶的。”人群中,有人嚷嚷一句。 姜氏闻言大怒,“什么脏的臭的都往我们家姑娘身上泼,你们的眼睛要是没用就自戳双眼,这不要脸的小贱人就躺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晓得去把她转过来看个清楚,就只想着污蔑我们姑娘。” “怎么,是我们沈家太好欺负,还是镇抚司指挥使的家眷在你们眼中就是可以随意羞辱的?” 听到姜氏的话,众人脸上羞臊得发烫,同时也怕刚才猜疑沈卉宁的话会传到陆指挥使的耳中 陆大太太此时才施施然地出现,她目光矜持冷淡地扫了姜氏一眼。 “沈大太太何必这样气急败坏,若矜持自爱的,别人几句误会也不会伤着名声,怎么张口闭口就把所有人都骂进去了。”陆大太太声音优雅端庄,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雅气。 姜氏冷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凡人,有七情六欲的,你修仙的,跟你不能比。” “快看看那女子是谁。”姚大少奶奶沉声命令。 有丫环上前将女子的身子转了过来。 众人倒抽一口气。 陆大太太并没有看向那女子,而是抬起纤纤玉手遮掩阳光,也不屑去看地上的女子。 “这……” 姜氏嘴角压都压不下去,差点就要大笑出声。 “我就没有陆大太太的心胸了,女儿都跟男人偷情偷到别人家里了,看来陆家教出来的姑娘当真是矜持自爱,哦,不对,好像连儿子也喜欢偷情。”姜氏的声音拔高,务必要让所有人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第134章 “那是……陆三姑娘,天爷啊,她怎么做出这样的事。” “刚才陆大太太的话要把自己的脸给打肿了。” “你们认出那男子是谁吗?” “好像……好像是靖宁侯的弟弟吧,整日无所事事,就喜欢在花楼吃喝玩乐,要不是老靖宁侯给他留了一笔银子,哪还有好日子。” “……” 陆大太太听到耳边传来的议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感到全身血液似乎在逆流。 她慢慢地放下手,低眸看向地上的女子。 熟悉的面孔撞入眼帘。 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沈卉宁惊呼出声,“天啊,怎么会是三姑娘。” “来人,快来人,把三姑娘抬进屋里。”她赶紧脱下披风覆盖在陆嫣的身上。 “定是三姑娘被困屋里,这位公子拼死相救,绝对不像大家所说的那样。”沈卉宁将陆嫣的脸遮盖住,还不忘替她解释。 看她紧张担心的样子,谁见了不赞她一声好大嫂。 陆嫣对她不尊重的态度是有目共睹。 如今沈卉宁还能够护她颜面,当真是心胸宽容大度。 陆大太太已经僵住了,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她清高孤傲一辈子,都是别人仰望羡慕的对象,从来没有丢过体面。 今日,她所有的体面和尊严都被姜氏踩在地上了。 她要成为上京城的笑话了。 姚大少奶奶深深看了沈卉宁一眼,笑着对其他人道,“今日一点意外,让大家受惊了。” “我家老夫人还请了戏班在戏台呢,诸位请随移步到戏台去听戏吧。” “是啊,请随我来,老夫人还等着大家呢。”姚大太太也反应过来。 她与姚大少奶奶交换了个眼色,把这里的烂摊子交给她处理。 好在戏台已经开始唱戏,这才没有惊动几位老夫人。 只是好好的寿宴突然走水,其中还牵涉到一位国公府嫡姑娘,一位侯府的少爷,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今日这一出明显有人故意做局。 真是有本事啊,都算计到姚家头上了。 姚大太太压着心头的火气,赔着笑脸和众人前往戏台。 “你们几个来帮忙,把陆三姑娘先抬去那边的屋子,快去请大夫。”姚大少奶奶利落地吩咐起来。 等陆嫣和何荣柏都各自安置好了,陆大太太还没有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姜氏掩嘴嗤笑一声,“亲家母,赶紧回到凡间了,你女儿还生死未卜呢。” “……”陆大太太目光冷冰冰地看向姜氏。 “沈大太太,做人最好不要太嚣张,免得你肚子里的孩子折福。” 姜氏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即使心中恨陆大太太的恶毒,她仍然不显出来。 “不知道亲家母以前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如今报应在女儿的身上。” 陆大太太气得一梗,胸口感到闷痛。 她冷冷地看了姜氏一眼,转身朝着陆嫣被抬走的方向走去。 姜氏冷哼,对身边的丫环吩咐:“给我砸钱传出去,陆三姑娘在姚老夫人的宴席上偷情,陆家人发现之后,还要污蔑咱们家的姑娘,多亏咱们姑娘以德报怨,顾及家族荣耀名声,这才忍气吞声,还顾全了陆嫣的颜面。” “今日的事,让说书人隔半个时辰说一次,一定要让全上京都知道了。” 呵,就看人淡如菊不食人间烟火的陆大太太怎么被拉扯进凡间的泥沼里,还要怎么孤高冷傲。 “太太,姑娘就是太心善了,今日那肚兜的事,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姑娘。”丫环不忿地说。 第135章 姜氏冷笑,谁还能看不出来,岁岁就是知道她们想害她,才要更加维护陆嫣,越是维护,别人就会觉得陆嫣不堪。 岁岁也因此得了个顾全大局的好名声。 就不知背后那个人,要如何收场了。 她最好祈祷不要让姚家查出来,否则,在姚老夫人的宴席上这么算计宾客,坏了姚老夫人愉悦的心情。 别说姚家了,宫里头的都不会放过她。 姜氏心情大好,她抚摸着小腹,心想还是岁岁聪明,从沈思怡的行为异样就能预料到后面要发生的事。 “吩咐成衣店,最近多售卖肚兜的成品,都在上面绣着各种吉祥语。”姜氏说。 陆嫣的丫环横月脸色苍白地跟进内室,在其他丫环的帮忙下给陆嫣先换了衣裳。 看到自家姑娘手臂上的水泡,她只觉得她自己离死不远了。 沈卉宁在外面忧心忡忡,催促着让大夫快点过来。 “我记得陆三姑娘是被领到抱厦那边去更衣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姚大少奶奶目光深究地看了沈卉宁一眼。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姚大少奶奶,你一定要查清楚,若是有人算计到我们陆家的姑娘,我们绝不善罢甘休。” 姚大少奶奶嘴角一抿,“我记得陆大少奶奶也是出来散酒的,你没发现……别的异常之处。” 沈卉宁微微诧异,“我以为贵府的丫环应该训练有素,她们来往行走接待客人,若是有异常的,不应该比我这个客人更容易发现吗?” “……”姚大少奶奶一梗。 沈卉宁又道:“话说回来,我们三姑娘更衣的地方怎么会有男宾,男宾难道不是在外院吗?” “刚才你们的下人都说了,门是从外面锁着的,我有理由怀疑,是有人要陷害我们三姑娘。” “陆大少奶奶,无凭无据,你千万不能乱说。”姚大少奶奶立刻叫道。 沈卉宁哦了一声,“那我们就只能等姚家给我们一个交代了。” 姚大少奶奶将胸口的火气压下去,她不该怀疑沈卉宁,招惹她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刚才是我一时情急说错话,陆大少奶奶不要放在心上。” 沈卉宁心中暗诽,这个姚大少奶奶难怪得了姚家看重,能屈能伸,是个人才。 “大夫来了。”终于把大夫请来了。 经过大夫的看诊和判断,陆嫣是被浓烟呛晕,好在发现及时,否则性命就难保了。 陆大太太这时候也终于过来看望她的女儿了。 “太太,嫣姐儿已经醒了,您不用担心。”沈卉宁柔声地说。 望着沈卉宁坦诚的脸庞,陆大太太的目光阴沉如寒冰。 “陆大太太,那我不打扰您跟三姑娘说话,今日发生的事,我一定会尽力控制不外传。”姚大少奶奶福了福身。 她还得去看看何荣柏的死活。 陆大太太没有跟沈卉宁说一句话,急步走进屋里。 看到双眸懵懂困惑的女儿,双手还包扎着,看起来伤势不轻。 她只能强忍着上前扇死这个蠢货的冲动。 “娘亲,我是怎么……”陆嫣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看到陆大太太,她像看到救星。 只是,在看到跟在陆大太太身后的沈卉宁时,她瞳孔猛地一缩。 “沈卉宁,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嫣惊呼出声。 “嫣姐儿,走水的时候发现你在屋里,我让人先把你送到这儿来。”沈卉宁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你也真是的,有心上人跟太太说一声就是了,怎么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跟别人私会呢。” 第136章 陆大太太听不得私会两个人,她有种想要撕了沈卉宁的冲动。 “沈卉宁,你住口!”她素来淡定矜持的脸庞出现一丝狰狞的表情。 “是不是你害了嫣姐儿?要是被我发现此事跟你有关系,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嫣越听越心慌,她要去拉陆大太太的手,“娘亲,什么私会?” 她的手臂传来刺痛,她这才发现她的手臂受伤了,两只小臂都包扎起来。 啪! 陆大太太挥开她的手,“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如果已经清醒了,那就回去。” “太太,老夫人还在戏台那边,要不要跟她说一声呀?”沈卉宁小声问。 陆嫣似乎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她一双眼睛如淬毒般死死地盯着沈卉宁。 “沈卉宁,你妹妹呢?” “怡姐儿不胜酒力,母亲已经将她送回家里了,免得在这里闹出什么笑话。”沈卉宁说。 已经是笑话的陆大太太和陆嫣:…… 陆嫣脑海里一片混乱,“公主殿下呢?我要找她。” 陆大太太声音冰冷,“你还想闹什么?立刻、马上回家!” “娘亲……”陆嫣全身都在发抖,她害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太太,那我先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沈卉宁柔声说。 陆大太太紧紧攥着手掌心。 她让人进来扶着陆嫣,从后门静悄悄地离开姚家。 可就算她再怎么隐晦,今日的事已经不是姚大少奶奶想要压就能压住的。 如今最舒心的就只有在戏台看戏的几位老夫人了。 她们看了两场戏,才发现自家媳妇都不见人。 “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看戏了。”陆老夫人跟姚老夫人说,特别是她家那个大儿媳妇,跟她说话都觉得牙疼。 “无妨,咱们老姐妹看着乐就行。”姚老夫人笑眯眯地道。 等到了第三场,各家媳妇才终于回来。 低声细语之间,老夫人们才知发生何事。 不过大家都很默契没有在这时候提起。 “老夫人,岁岁已经让人将怡姐儿送回去了。”姜氏低声道。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睛,真是孽障。 要不是姜氏察觉沈思怡的行为有异,特意让岁岁屋里的旧物都收起来,还不知沈思怡要闯出多大的祸事。 她伸手握了握姜氏的手,沈思怡不能继续留在家里了。 以前就是太心软,一直想着如果对程氏母女太狠心,要跟儿子离心。 如今想来就算不离心,这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处。 “怎么没看到广宁?”姚老夫人突然问。 姚大太太含笑说:“广宁刚才多喝两杯,有些头疼。” “这孩子。”姚老夫人轻笑。 “刚才闹哄哄的,该不会是小五又闹事了吧?”姚老夫人问。 小五就是姚小公子,是姚老夫人的老来子。 姚大太太:“小五如今乖巧多了,今天一直在外面随着大爷招待客人呢。” “你们多看紧他些。”姚老夫人说。 “是。” 姚大太太抬眸看了终于回来的姚大少奶奶,今日的事太多蹊跷,敢算计到姚家的头上,真是把他们姚家当软柿子了。 一直到金乌西坠,姚老夫人才终于尽兴,各家老夫人也都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当晚,大家的话题全都是姚老夫人的寿宴,不过却都在说镇国公府的三姑娘在别人家里偷情,真是丢尽了脸面。 姚大少奶奶特意要送沈卉宁到门外。 “陆大少奶奶,何少爷已经醒了,他说他喝多了在屋里休息,是被人打晕过去的。” “他一个男宾到姚家后院的屋子休息?”沈卉宁诧异。 第137章 姚大少奶奶嘴角抿了抿,那是因为有人收买了家里的小丫环,故意引错了路。 她已经让人将小丫环拿了起来,只待送走宾客之后就去审问。 但这件事里面,沈卉宁到底有没有插手?她直觉是认为沈卉宁很可疑。 很明显这是有人设局要陷害沈卉宁。 结果不但让沈卉宁逃过一劫,还赚了个好名声。 真是高明啊。 以前她觉得沈卉宁看着柔善贤淑,放在大宅里面是个容易被人捏圆搓扁的面瓜,居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陆湛生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女子吗? 像他那样的男子,应该更希望身边的人纯稚天真吧。 正想着,就看到一辆悬着镇抚司名牌的马车自街角拐了过来。 姚大少奶奶低笑:“瞒天过海的手段是厉害,但任何事都瞒不过镇抚司,陆大少奶奶,你有信心吗?” “我觉得你想多了。”沈卉宁微微笑着。 就见马车已经已经来到姚家大门前。 身穿玄色飞鱼服的陆湛生从马车出来,身姿挺拔颀长,玉雕般俊美的面庞似还有生人勿近的煞气。 还没离开的女眷不自觉后退几步,福了福身见礼。 “怎么来了?”沈卉宁眉眼带笑,来到陆湛生的面前。 陆湛生垂眸将她上下打量,肃杀之气化作春风细雨,“来接你。” “那我们回去吧。”沈卉宁说。 众人看着陆湛生直接将沈卉宁拦腰抱上马车,不自觉都红了双颊。 哎呀,这个陆指挥使当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场合啊。 不过,若是她们家夫君能生得这样俊美,有这样的魄力,那谁不想要呀。 沈卉宁真是好命,以为她退了陆从文的亲事,嫁给陆湛生必定日子艰难痛苦,没想到陆湛生对她居然这样温柔体贴。 “多半是还没看清楚沈卉宁的为人,等陆湛生回去知道今日的事,他肯定会怀疑的,到时候他还能这样对待沈卉宁吗?”姚大少奶奶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收回目光,含笑送走其他人。 等宾客散尽,她才往姚老夫人的上房走去。 姚大太太已经跪在姚老夫人的面前。 她没有解释一句,跟着跪了下去。 “此事就算有人故意设计,你们也不是全无过错,如果管理没有疏漏,家里就没有下人会被收买。”姚老夫人平静地说。 “这次是对付别人,如果下次有人收买丫环给姚家的人下毒呢?” 姚大太太婆媳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 …… 陆嫣回到陆家时,已经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何事,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应该是沈卉宁才是,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是……是沈卉宁让人把我打晕的,娘亲,那贱人害我。” 看着女儿语无伦次,状若疯癫,陆大太太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蠢货!连被谁害了都不明白,你哪来的脑子去算计沈卉宁?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陆大太太厌恶地看着陆嫣。 即便这个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但她遭受前所未有的耻辱,也是这个女儿带来的。 她简直生了个孽障。 陆嫣捂着脸,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彻底毁了,等祖父和父亲回来,肯定不会放过她。 “是……是广宁公主要对付沈卉宁,她让我想办法拿到沈卉宁的贴身衣物,我就让沈思怡帮我偷了肚兜,明明一切都很顺利的,我们都亲眼看到沈卉宁喝下那杯酒。 第138章 我不知道何荣柏是怎么被送到屋里的,我只负责拿到肚兜,沈思怡给沈卉宁敬酒,那沈卉宁狡猾得很,还让沈思怡喝了她自己的酒。” 陆嫣突然想起什么,“娘亲,那沈思怡呢?她也喝了下药的酒,她怎么就没事?”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她怎么会生出这么愚蠢的女儿。 “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陆大太太问。 陆嫣泪眼婆娑,还没想清楚她娘亲的意思。 “今天是姚老夫人的寿宴,连皇上都让人送贺礼过来,谁给你们胆子,在她的寿辰下药陷害沈卉宁,还要把靖宁侯府的人也扯进来,你想过后果吗? 你以为单凭一杯酒一件肚兜,你们就能毁了沈卉宁?那肚兜一看就是成衣店的东西,满大街都有一模一样的。” “沈卉宁将酒给沈思怡喝下的时候,你就该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她都给你机会反悔了,你怎么还跳下去!” 陆嫣叫道:“我就说是她害了我,娘亲,你把她送去官府,还我清白的名声啊。” 陆大太太冷笑,“你有证据吗?全凭你猜测,最后查出真相,是你害人不成反而自己毁了名声,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我怎么办,我跟何荣柏是清白的。”陆嫣尖叫。 陆大太太厌恶地看她一眼。 “广宁是不是还收买姚家的下人?”陆大太太问。 陆嫣连忙点头,“是,娘亲,都是她指使我的呀。” “你以为姚家查出真相之后,会对外说出来吗?那是广宁的外祖家,广宁是姚贵妃亲生女儿,最后背黑锅的人是谁,你用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姚家当然会把广宁公主摘清出来,至少表面上会如此做,至于背地里要怎么惩罚熊孩子,自然有姚贵妃的手段。 但陆嫣今日名声尽毁,是没有任何办法挽回了。 陆大太太恨不得生啖了沈卉宁,她想到要维护沈家的名声,却没有顾及陆家一分一毫。 沈卉宁今日敢这么害她的女儿,来日,她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给她的。 “你想嫁给何荣柏吗?”陆大太太垂眸望着女儿,眼中没有半点温情。 “不,不要,那个纨绔浪荡子脏得很,我宁愿死也不嫁他。”陆嫣叫了起来。 陆大太太:“那我送你去白家老宅,你跟在你外祖母身边好好学规矩,对外我会宣称你抱病养身子,等这件事淡了之后,再把你接回上京。” 陆嫣的脸色煞白,她也怕外祖母啊。 “娘亲,我一定要离开上京吗?”陆嫣哭得肝肠寸断。 “你还有别的选择。”陆大太太说。 陆嫣眼睛一亮。 “去死。” 陆湛生有两天没见过沈卉宁的,他深邃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有一团火要将她给吞没。 沈卉宁被他看得心头一阵心悸。 “夫、夫君怎么来了?”她低声问。 “我想抱你,想亲你。”陆湛生声音低沉暗哑。 沈卉宁听出他克制的强烈的欲念。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越来越快。 “我身上还有血迹,不想弄脏你。”陆湛生又说,语气很是遗憾无奈。 “……”沈卉宁这才发现他的飞鱼服有的地方颜色特别深,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你、你受伤了?”她紧张地问。 陆湛生粗粝的指尖细细摩挲她的面颊,“不是我的血,是审犯人,吓到你了?” 不是他的就行。 沈卉宁心中有几分苦涩地看他,她对他的身强体壮深有体会,怎么都不像过两年会病死的样子,那上一世他的早逝十有八九是意外。 第139章 是有人陷害谋杀他吗? “今天姚家出什么事了?”陆湛生轻声问,虽然很想立刻将她抱过来,将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里,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沈卉宁说:“有个小院子走水了,在里面发现陆嫣跟靖宁侯的弟弟何荣柏,他们都是昏迷的状态。” 陆湛生眸色微沉,正要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就听到他的小妻子又慢悠悠地开口,“我让人打晕的。” “嗯?”他目光平静地看她。 没有开口质问,只是在等着她继续。 沈卉宁心底冒出来的尖刺似是被他的手掌抚平了。 她的脸颊在他掌心蹭了蹭。 “陆嫣和广宁公主合谋,让我庶妹去偷我的贴身衣物,打算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给我下药,让我跟别的男子有染。” “我母亲察觉到庶妹的异样,就将计就计,换了成衣店的贴身衣物给她偷走,在宴席上,凝霜趁机换了我杯子里的酒,我把酒给庶妹喝下了。” “姚家的小丫环故意引我去一处院子里,我刚进门她就把门给锁了,屋里还有迷香,何荣柏也在里面。” 陆湛生听到这里,眼神变得越来越锋利冷冽。 沈卉宁继续说:“凝霜把陆嫣打晕送过来的,我们刚离开没多久,有人就在屋子外面点火,他们不仅是想毁我的名声,还想要我的命。” 要不是沈家还有其他姑娘没出阁,她今日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沈思怡。 至于陆嫣,她能留着一命,已经是极好的运气。 沈卉宁看似在这些事里完全隐身,似乎伤害不到她,但其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今日被毁的人就是她了。 陆湛生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让她沉浸在他灼热的气息里。 良久,他才放开她,声音更加暗哑,“你做得很好。” 沈卉宁微微地喘着,眼睛水润润地看他。 他说什么? “应该更心狠些,才能让那些人不敢再害你。”陆湛生手指轻轻拂过她红肿娇嫩的唇。 “要让你的敌人对你心生畏惧,摸不透你的手段和心思,他们才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对你出手。” 沈卉宁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毕竟她今日害的人是他的妹妹,即使不是同胞兄妹,但也是姓陆的。 她高估陆家人在陆湛生心中的地位了。 “等陆嫣醒来,大太太一问,肯定知道是我识穿他们的计谋,反手将陆嫣给害了。”沈卉宁低声说。 陆湛生唇边闪过嘲讽的笑,“就算她猜到了,她也不敢怎样,不过,大太太这个人比任何人都难对付,你要小心她。” 沈卉宁轻轻点头,她知道,大太太是个绵里针,看似人淡如菊不爱计较,其实才是最阴狠记仇的。 等他们到了陆家,丫环就急忙来请陆湛生夫妇去上房。 陆湛生牵着沈卉宁的手回了淡泊院。 “该心虚该急的人不是你,先回去换衣裳。” …… …… 丫环很快就准备了热水,陆湛生洗去身上的血腥味,又换了一身衣裳,小半个时辰过去,他才和沈卉宁来到上房。 大房所有长辈都到了,陆嫣被老夫人搂在怀里,一看到沈卉宁出现,她低声啜泣起来。 陆老夫人厌恶地瞪着陆湛生和沈卉宁,“现在的晚辈是越来越放肆,长辈有请,还要拖拖拉拉。” “沈氏,你今日在姚家都做了什么?”陆大爷目光阴沉地盯着沈卉宁,把他的女儿名声都毁了,沈卉宁却赢了赞誉,他当然认为这是沈卉宁弄出来的阴谋。 第140章 沈卉宁不卑不亢地行礼,“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 “你还有脸给我们请安,瞧瞧嫣姐儿被你害成什么样子。”老夫人骂道。 “是孙媳的错,若是我知道嫣姐儿今日要跟何公子私会,一定会提前拦住她。”沈卉宁声音轻柔,抬眸看向陆嫣的眼神却有些冷。 “我没有!跟何荣柏私会的人是你!”陆嫣叫起来,“你怕被我发现了,所以才让人把我打晕的,沈卉宁,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 沈卉宁眼眶一红,“嫣姐儿,你……你怎么信口开河,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了事实,太太,您也在场的,您说亲眼看到嫣姐儿和何公子纠缠在一起……” 陆大太太眉心直跳,“住口!我不想听。” 她目光冰冷地看了愚蠢的女儿一眼。 陆嫣不肯去白家老宅,自作主张找老夫人做主,没想到老夫人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把脏水往沈卉宁身上泼。 自找苦吃!沈卉宁能把陆嫣丢进屋里,她还能随便让人泼脏水吗? “你说你没有私会,是被人冤枉的?”陆湛生声音低沉冷淡地开口。 陆嫣哼道,“没错,跟别的男子偷情的人是沈卉宁,你别以为她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说不定……” 陆湛生的眼神倏地迸发出强烈的杀意,如果陆嫣再说出一个字,他会让她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姚家已经请镇抚司彻查此事,谁下药,谁偷情,谁纵火,这点小事镇抚司一夜就能查清楚,到时候谋害朝廷命妇是要杖责的。”陆湛生淡淡地说。 陆嫣的脸色一变。 “不可以!这件事不能经过镇抚司……”她尖叫起来。 陆湛生冷眼睥睨着她,“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当着我的面污蔑我的妻子?” “够了!”陆国公爷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回来听到老妻和孙女哭诉告状,说被沈卉宁算计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事有蹊跷。 这么拙劣的手段,而且还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她到时候得罪的不仅是陆家,还有姚家。 如今听到陆嫣和沈卉宁对峙,他已经听出来了,是陆嫣想要嫁祸给沈卉宁。 简直……愚不可及。 “父亲,即便嫣姐儿有错,沈氏作为长嫂,她同在宴席之中,那也是对嫣姐儿照顾不周。”陆大爷寒着脸道。 陆湛生瞥他一眼,“父母皆不在,才有长嫂为母一说,今日的寿宴上,老夫人和太太都在,轮不到卉宁阻拦小姑子去偷情。” “你大逆不道!”陆大爷勃然大怒。 “我只是在说事实,您不必生气。”陆湛生平静地说。 “姚家寿宴人来人往,何荣柏是怎么进入后院,那些下人都是死的吗?” “这么明显有人设局做内应,父亲都视而不见,觉得单凭卉宁一个弱女子能办成这么大的事,你觉得外面的人会信吗?” “到时候所有人只会认为陆家为了维护嫡女的名声,逼孙媳妇出来认下这腌臜的勾当。” “够了!”陆大太太听不下去,大怒地呵斥陆湛生。 她目光冷冷地看向陆嫣,“明日,你立刻给我滚去白家老宅,何时学好了规矩,何时再回来。” 陆嫣在老夫人的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何至于送去白家老宅,找个教导嬷嬷回来也好……”陆大爷看到女儿哭成这样终究是心软。 陆大太太面若寒霜,目光沉寂地盯着他。 他只好收回要求情的话,无奈地对陆嫣叹口气。 陆国公爷目光深深地看了沈卉宁一眼,他是看出来了,沈卉宁早就看穿陆嫣的设局,她兵不血刃地反击回去,还让人找不到一点错处。 第141章 “公主殿下呢?她不是一直都跟嫣姐儿在一起吗?”沈卉宁突然疑惑地问。 没有广宁公主在姚家的铺排,她们想害她的事哪能轻易办成。 如今陆嫣遭殃了,她连国公府都不来了。 陆家众人都沉默不语。 特别是陆大太太,明知今日的事都是出自广宁公主的手,她的女儿顶多就是帮凶,可她难道还能让广宁公主出来认罪吗? 这就是哑巴亏。 陆国公爷手背青筋暴起,这就是尚公主的下场! 如果沈卉宁能够嫁给陆从文,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了。 心里头攒着一股无法宣泄的怒火,陆国公爷的脸色十分难看。 “陆从文呢?”他沉声问。 又是一阵沉默。 众人这才发现,好像有几天都没见过陆从文了。 陆湛生嘲讽地勾了勾唇,带着沈卉宁离开上房。 “家门不幸!”陆国公爷看了陆嫣一眼,发出一声悲叹。 不知叹的是广宁公主这个被皇上强塞过来的孙媳妇,还是陆嫣这个愚不可及的孙女。 “沈卉宁才是陆家最大的不幸。”陆大太太轻声说。 …… …… 回到淡泊院,陆湛生的副手关进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了。 他来给陆湛生送今日犯人的口供结果,顺便把广宁公主的消息说了。 “广宁公主被姚贵妃罚跪在昭熙宫偏殿,应该跪了有两个时辰,我出宫的时候,皇上得知消息正赶过去。” “听说是因为今日姚家的事,姚贵妃第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还让人杖打了广宁公主。” 陆湛生拿着口供翻看着,听到这话只是淡淡地问,“不该打吗?” 关进咧嘴一笑,“还是嫂子聪慧。” “姚家审出来了,就是广宁公主收买的下人,给她和陆三姑娘行了方便。”关进道。 陆湛生轻轻颔首,“把这份口供誊抄送刑部和大理寺,没什么事了,你可以走了。” “好歹让我喝口茶,您一声吩咐,我还把事情给你查清楚了。”关进叫道。 “喝完就走。”陆湛生站起来离开。 他回屋里去跟沈卉宁说了广宁被姚贵妃惩罚的事。 沈卉宁诧异,“你何时让人去查的?” “在得知姚家走水的时候。”陆湛生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白皙洁白的后颈落下一吻。 “我还有事要跟你说。”沈卉宁被他灼热的气息喷得一阵颤栗。 陆湛生哑声:“旁人的事不必说了。” 她全须全尾保全了自己,旁人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 “是关于邓娘子的。”沈卉宁在他摸向自己腰带时,飞快说了出来。 陆湛生皱眉:“她怎么了?” “那位关进……跟关姨娘也有关系?”沈卉宁问,刚才听到他提关进的名字了。 “无关,只是关进和关海是同个村子出来的。”陆湛生说。 沈卉宁把见到邓娘子如今的处境告诉他,包括她从来没有收到关姨娘送去的银子。 陆湛生脸色如蒙一层寒冰。 “……我让石青重新置办院子了,过两日就能搬进去,到时候我再给邓娘子介绍一份差事,比你直接拿银子给她,她会更容易接受,也不怕别人议论。”沈卉宁轻声说。 “谢谢你。”陆湛生抱住她,如果不是沈卉宁亲自去找邓娘子,他还不知他们的处境。 他以为每个月交给关月十两银子,就是他对关海的补偿,没想到反而害了邓娘子母女。 “邓娘子再嫁的丈夫对他们母女还是不错的。”沈卉宁说。 陆湛生冷声道:“我会让关月离开陆家,把她送出上京。” 第142章 沈卉宁对他如何处置关姨娘并没有太多意见,她相信以陆湛生凶名在外的手段,如果关姨娘不是关海的妹妹,只怕连活着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陆湛生便去交代余白处理关姨娘的事。 沈卉宁在屋里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声,很快就被摁下去了。 陆湛生没有再去见关姨娘一面。 翌日,天光大作,陆湛生已经上朝去了。 沈卉宁今日还要回沈家,她要去看沈江林要怎么处置沈思怡。 “少奶奶,关姨娘说想见您一面。”半见进来道。 “不必了,我与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沈卉宁对关姨娘最后的忍耐已经没有了。 半见说:“她吵吵嚷嚷,说邓娘子都已经再嫁了,凭什么还用她兄长的卖命钱,这人的心肝是黑的吧,不说邓娘子是她以前的大嫂,那还有侄女啊。” 沈卉宁冷着眉眼,“把她的嘴堵上。” 沈卉宁没有插手对关姨娘的任何处置,连她会被送去哪里都没过问。 她已经让人套了马车来到沈家。 “先去给祖父和祖母请安。”沈卉宁没先去找姜氏。 没想大家都在上房这里。 沈思怡跪在大厅中间,整个人神色憔悴,一双眼睛哭得只剩下一条缝。 看到沈卉宁出现,她尖叫一声,怨恨地瞪着沈卉宁:“是你,是你害了我!” 还没碰到沈卉宁,就被紫檀给挡住了。 “请祖父祖母安。”沈卉宁行礼。 沈江林拍案而起,“你还有脸回来!” “我当然有啊,没有脸面的是您另外的女儿。”沈卉宁笑了笑。 “是你,你给我喝的酒有问题。”沈思怡叫了起来。 沈卉宁上前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你明知那酒有问题,你还跟我敬酒?沈思怡,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以为昨日在那样的场合毁了我,你作为我的庶妹,你就能有什么好名声。” “你居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沈思怡尖叫。 沈卉宁抬手又打了一巴掌。 “知道我为什么让人先把你送回沈家吗?不是我心软,是我不想让祖父和祖母一世清名被你毁了,你自甘堕落自取其辱没人管你,你应该庆幸,你是姓沈的!” 否则沈思怡昨日在姚家的下场会比陆嫣更加不堪。 沈江林气急败坏,“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教训我的女儿。” “您要是有好好教导她,她今日就不会和别人合谋来陷害你另外的女儿。”沈卉宁厉声地反驳回去。 “还是在父亲的心目中,只有她沈思怡才是女儿,其他女儿都可以随意羞辱的?” 沈江林气得大口喘气,却一句话都无法反驳。 “将程姨娘和怡姐儿禁足在庄子,给怡姐儿定下亲事,直到她成亲再接回来。”沈老太爷沉声地开口。 沈思怡脸色惨白,“我不要!” “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告诉你这个决定。”沈老太爷说。 “你可以不听长辈的决定,那就与沈家签下决绝书,从此你的死活与沈家再无关系。” 沈老夫人面色冷淡,“要不是岁岁护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在这里!” “父亲,母亲,是不是太严厉了,连婚事都还没定下。”沈江林要为心爱的妾室和女儿求情。 “你要是无法决定人选,那怡姐儿的亲事就由我们来做主。”沈老太爷冷冷地说。 沈思怡跪着拉住沈江林的袖子,“爹爹,我不要成亲,我要嫁给……” “好!”沈江林大喝一声,生怕沈思怡在这里说出要给陆湛生做妾的话。 第143章 “我会尽快给怡姐儿选定亲事。”沈江林警告地看了沈思怡一眼。 她要是在这里嚷嚷说要嫁给陆湛生,那他就真的保不住她了。 沈卉宁嘲讽地勾了勾唇。 沈老夫人对身边的嬷嬷吩咐,“你亲自去,带上几个婆子,别让她出幺蛾子。” “……”沈思怡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姜氏没有需要出场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看完一出好戏。 她赞赏地望着沈卉宁,还得是她的女儿厉害啊。 …… …… 在昭熙宫跪了一夜,广宁公主已经要撑不住,虽然宫人会偷偷给她捏脚,她也趁着母妃不在偷懒了,但罚跪的事实已经让她足够丢脸了。 “公主,贵妃娘娘起来了,您一会儿要好好认错,千万不要再惹娘娘生气了。”清荷扶起广宁公主,低声地劝着她。 “母妃肯见我了?”广宁公主脸上一喜。 清荷扶着她坐下,伺候广宁公主盥洗,又重新换了衣裳,这才扶着她去见姚贵妃。 姚贵妃这次是真的动怒,昨日就算皇上来了,她都没有心软放过广宁。 “母妃。”广宁怯怯地望着姚贵妃。 姚贵妃身穿紫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雍容华贵,美艳的脸庞沉静严肃,目光冷淡地望着广宁。 “知道自己错了吗?”姚贵妃问。 “我错了,母妃,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广宁立刻认错。 姚贵妃:“知道自己错哪里吗?” 广宁她认为自己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相信沈思怡这个废物。 “广宁,你在你外祖母得寿宴上陷害朝廷命妇,对君不忠,对长辈不孝,你为什么这么坏,沈卉宁究竟做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你要这样对待她?”姚贵妃重重地闭上眼睛。 “你还让人在外面放火!将她烧死在姚家,你是怎么想的?” 昨天她就让人去姚家查明此事了,她真的想不到,广宁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就是讨厌沈卉宁,想要看到她身败名裂,我也没想烧死她,只是想……让毁了她的脸。”广宁恨声说。 昨日她被沈卉宁反将一军,现在更加恨她了。 “沈卉宁没有身败名裂也没有毁容,反而利用你在姚家设下的局,借力打力地保护自己,还让你们惹了一身腥。”姚贵妃说。 “如果你不是公主,你以为陆嫣的下场就不是你的下场?” 广宁公主大怒,“她敢!” “今日本宫惩罚了段妈妈和紫玉,她们没有规劝你,下次如果你再这样犯错,本宫会处死他们,你这个公主也别想当了。”姚贵妃说。 “母妃,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广宁惊呼。 姚贵妃:“如果你不是本宫生的,本宫已经把你处死了。” “你真是伤透你外祖母的心,她那么疼爱你,你在她的寿宴上陷害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老人家知道了会怎么办?” 广宁公主低下头,她并没有想那么多。 “我出宫就去找外祖母,跟外祖母赔罪。”广宁道。 姚贵妃:“本宫给你安排了教导嬷嬷,你就在公主府好好学习规矩吧。” 广宁公主虽然心中不愿,但也敢在这时候撒娇说不要。 姚贵妃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因为陆从文,所以才对沈卉宁耿耿于怀。” “……”广宁公主眼神闪烁。 “做两日本宫会召见沈卉宁,如果她真的对陆从文余情未了,本宫想办法让她离开陆家。”姚贵妃揉了揉眉心。 她觉得女儿还是想太多了,沈卉宁嫁给陆湛生,陆湛生除了生母的出身,并不比陆从文差。 第144章 “多谢母妃。”广宁小声地道谢,伏小做低地讨好了姚贵妃,她才离开昭熙宫。 在御花园遇到了曲映荞。 瞧着曲映荞不怀好意的笑脸,广宁公主觉得她来者不善。 曲映荞当然是冲着广宁公主来的。 昨天在姚家发生的事,摆明就是广宁要对付沈卉宁。 要不是岁岁及时发现反击,今日在外面说书人嘴里名声扫地的人就是岁岁了。 “让开!”广宁公主瞪了曲映荞一眼。 她跟曲映荞自小就不和,曲映荞是皇后的侄女,她们天生身份就是对立的,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很少有机会能压曲映荞一头。 “广宁,你的气色看起来不怎么好呀。”曲映荞惊讶地问。 广宁面无表情看着她矫揉做作的样子,冷笑,“关你什么事。” “哎呀,你别这么冷淡,好歹我们还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曲映荞笑嘻嘻地说。 呵呵,广宁心里冷笑,她们的情分就是从小打架,彼此看对方不顺眼。 曲映荞亲密地挽住广宁的手,“今天我进宫的路上,听到茶楼里的说书人都在说昨日姚家发生的事,大家在议论是谁帮了陆嫣,不然她哪来的胆子敢在姚家私会外男啊。” 广宁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说书人?” 曲映荞:“你不知道呀?我跟你说,如今街上不管茶楼还是酒馆可热闹了,全都在说寿宴风波,陆三姑娘与何少爷的爱情可歌可泣,如今无人不知不人不晓了。” “……”广宁抬眸冷冷地盯着曲映荞。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曲映荞一脸无辜。 广宁:“是不是你让人做的?” 曲映荞翻了个白眼,“我要是有这种手段,还能拖到今日,早在以前就把你总是欺负我的事说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啧啧,怎么办呢,虽然你是公主,可陆嫣是你的小姑子呀,你说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她呢?陆家的人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外面的人说得越津津有味,陆家人听得就更加怒火中烧吧。” 广宁公主用力地推开她,“滚开!” 陆嫣会说出实情吗?如果陆从文知道了,他会不会跟她生气? 她都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你知道画舫吗?京中的达官权贵最近都喜欢去那儿消遣,想来应该有人把昨日的事编成戏曲传唱了,我明日就定一艘画舫,好好欣赏一下。”曲映荞笑着道。 已经走出几步的广宁回头瞪她,掐紧手心大步离开。 曲映荞望着她的背影,嘴角高高翘起。 哼,等广宁发现宋雅的存在,看她还有没有时间去算计岁岁。 岁岁如今不打算报复宋雅,她没那么大度,这些烂人就应该窝里斗才行。 曲映荞心情大好,开开心心地去慈宁宫找太后了。 广宁本来就憋闷的心情在遇到曲映荞之后,更加烦躁了。 “找个人去画舫那里看一看,要是有人敢拿昨日的事唱曲,把人给……”杀了两个字她忍住了。 她怕被母妃知道又要被罚。 “抓了去京兆府!” “是,殿下。”紫茵应诺。 “段妈妈和紫玉怎么样了?”广宁问。 紫茵说,“回殿下,她们被打了二十大板,已经起不来了,贵妃娘娘让人将她们送回公主府了。” 广宁闭了闭眼,“先回公主府。” “陆嫣她……去国公府打听打听,她现在怎么样了。” …… …… 陆从文今天在礼部又是无所事事,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平时对他视若无睹的同僚时不时地抬头扫他一眼,然后交头接耳,又怕被他听到急忙避开。 第145章 装模作样的架势,只差明着告诉他,他们就是在说他。 他放下手中的名册,起身走出房间。 “以前都说状元郎品格高尚如兰,可他妹妹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与外男私通,他还跟没事人一样。” “呸,以前说他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他要是真的品质高洁,就不会背着未婚妻养那个卖酒女,沈大姑娘退婚真是退对了。” “陆指挥使虽然出身不如他,看着冷漠不近人情,但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 “……” 在玄关处的陆从文脸色阴沉,眼中愠色渐浓 陆嫣昨日在姚家跟外男私通? 他的神色紧绷,转身就离开礼部官署。 在回到陆家的时候,他基本已经了解昨日在姚家发生了什么事。 “去查一查,是谁让这些说书人在茶馆里说这些事,让他们都闭嘴!”陆从文面含怒气,声音寒冷似冰。 留墨低声应是。 他走进大门,正好遇到同样从外面回来的沈卉宁。 陆从文大步走上前,目光森然地盯着她,“我没想到你是这样锱铢必较的卑鄙小人,陆嫣和你以前也算是闺中好友,你竟用这种手段算计她。” 沈卉宁像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陆从文,“陆二公子,你要不要听一听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我真是庆幸,没有娶你这样的蛇蝎妇人,毁了嫣姐儿的名声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踩着她的名声成就自己,你对得起你的良心?”陆从文厉声地斥责。 望着陆从文气急败坏,完全没有平日矜贵自持的优雅,沈卉宁淡淡地笑了。 “陆从文,不是你庆幸,是我很幸运,与你这种人斩断关系。” “不管发生任何事,错的永远是别人,你要谴责我之前,应该去查清楚,你的好妹妹究竟做了什么事。” 沈卉宁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身要离开。 她走了几步又顿住,回头冷冷地看他,“陆从文,我如今是你的大嫂,下次你再对我大呼小叫,我会教什么是规矩。” 陆从文心底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暴躁,他厌恶听到大嫂这个称呼。 “你以为嫁给陆湛生又如何?他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他神情有片刻的狰狞。 沈卉宁打断他的话,脸上带着浅笑,“那也比你强!陆从文,一个人的出身代表不了什么,你倒是出身尊贵,那又如何?” “你和陆湛生相比,不及一二。” 陆从文瞬间涌起戾气,“沈卉宁!你敢羞辱我!” “这就是羞辱?”沈卉宁挑眉。 “那你还早着呢。” 陆从文伸手要去抓住沈卉宁的手,被凝霜一个巧劲弹开他的手腕。 “二少爷,请自重。” 望着陆从文大步离开的背影,凝霜这才收起防备的神情。 “少奶奶,他们难道看不出背后主谋是公主吗?”凝霜疑惑地问,怎么一个个都埋怨少奶奶。 “因为她是公主呀。”沈卉宁轻嗤一声。 明知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广宁公主,可他们不敢去质问责备,只敢恨她埋怨她。 如果她不反抗不反击,顺着她们的意思被人发现与外男私通,最后承受骂名的人是她,那一切就完美了。 到时候陆家只需要将她休了,或是送她去道观修行,他们陆家还能得个宽厚大度善待她这个不守妇道的孙媳的好名声。 “欺软怕硬,活该名声尽毁。”凝霜小声说。 沈卉宁只是淡淡一笑。 本来以为这件事在决定将陆嫣送去白家老宅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更精彩的在等着。 第146章 何荣柏带着媒人亲自到国公府求亲了。 “少奶奶,那位何家少爷还在上房呢,您要过去瞧一瞧吗?”半见笑着说。 “我们今天不是在一品楼买了栗子糕,给老夫人送一盒过去。”沈卉宁当然要去看这个热闹。 她记得陆嫣上一世是嫁给白家的表兄白绍杰,白家也是名门望族,白绍杰后来更是成为三品大员盐运使。 盐运使不同其他官员,白家后来可是富可敌国。 上一世陆嫣有丈夫和兄长依靠,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就不知道陆从文如今已经不能再入阁拜相,白绍杰还会不会娶陆嫣。 沈卉宁假装一无所知地来到上房,被郑妈妈给拦住了。 “郑妈妈,我只是想给老夫人送点心,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栗子糕。”沈卉宁惊讶看着郑妈妈,“老夫人是恼了我,所以不见我吗?” “大少奶奶,老夫人如今没空见您,您把栗子糕留下,一会儿老奴会告诉老夫人的。”郑妈妈面无表情地说。 沈卉宁叹息一声,抬眸看向帘子的缝隙,里面人影绰绰,她真想直接进去看个究竟。 她正好转身离开,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嫣姐儿!” 是老夫人的声音。 沈卉宁被老夫人惨厉的声音吓一跳,趁着郑妈妈同样被惊到,她已经撩起帘子进去了。 原来是陆嫣听到何荣柏来提亲,她绝望之下要撞墙,幸好被丫环眼明手快地拦住。 混乱之中,没人注意到沈卉宁的出现。 老夫人已经将陆嫣紧紧地抱住,心肝肉地叫着。 “不嫁就不嫁,何至于寻死觅活。”何荣柏一脸怕被讹上的嫌弃表情。 陆国公爷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突,望着何荣柏的眼神犹如在看一堆烂肉。 “要不是你勾搭我,我也不会跟你在别人家私会,你感受你没让小丫环来给我传话?”何荣柏才不在乎他们的感受,直勾勾盯着陆嫣。 陆嫣有口难言,她的确是让小丫环去给何荣柏传话了,但她不是为自己说的,而是为了陷害沈卉宁。 她呜呜地哭着,只觉得人生处处是绝望。 何荣柏怎么就盯上她了! “何小公子,结亲不是结仇,昨日在寿宴的事是一场误会。”陆大太太面色淡淡地说。 “什么误会?不是她要约我见面的?那她还跟我纠缠一起被人发现。”何荣柏挑眉问。 “我是男子,名声毁了不重要,顶多别人说我一句风流,但陆三姑娘就不一样了,你去听听今日的说书,但凡哪家有头有脸的回家,谁还敢娶你啊。”何荣柏没好气地说。 陆嫣哭着倒在老夫人的怀里,她是见识过何荣柏当众说青楼女子比世家女漂亮有趣的话,她宁愿死也不要跟青楼女子共侍一夫。 “何小公子,我们家姑娘早有婚约,昨日的事一场误会……”陆大太太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她没想到会低声下气跟一个浪荡子说话。 何荣柏无赖地坐在太师椅上,“我不管,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我名声也毁了,陆三姑娘就算不嫁,你们也得赔偿我。” 当真是什么脸面都不要了,讹钱都讹到国公府来了。 陆大太太从没见过这样的恬不知耻的泼皮,气得脸色铁青,平日的优雅端庄都要维持不住了。 “你这混账羔子没脸没皮的腌臜货色,老靖宁侯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畜牲,就凭你想要娶我们国公府的姑娘,做你的春秋大梦。”陆老夫人搂紧陆嫣,对着何荣柏破口大骂。 第147章 何荣柏更难听的叫骂都听过了,陆老夫人这点算不得什么。 “你说是我们家姑娘的丫环去找你,你可有证据?无凭无据就想到国公府讹诈,你不要脸,我们陆家也豁出去了。”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陆从文这时从角落走出来。 “来人,去请靖宁侯,既然何小公子非要讨说法,我们陆家也要说法,只能去京兆府了。” 陆大太太的眸色微动,目光直直地看向儿子。 何荣柏咧嘴一笑,“好啊。” “那就走。”陆从文转身要出门。 见陆从文是来真的,何荣柏脸上赖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他现在在靖宁侯府的日子艰难,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何闳奎掌握大权,他要不是有父亲给他留的私产,只怕早就被何闳奎逼死了。 要是能够娶了国公府的姑娘,他就有靠山,昨天他是将错就错,反正他是男的,名声也就那样,怎样都不亏。 没想到醒来才知道是陆家三姑娘,他简直是赚了。 可何闳奎肯定不会让他娶陆嫣的,要是把何闳奎请来,他不但不会帮自己,还会让他没好日子过。 “今日……今日小爷还有事,我改日再跟你们去京兆府。”何荣柏外厉内荏地叫道。 陆从文目光阴鸷地看着他。 何荣柏想起这人还是广宁公主的驸马,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跑出大厅。 这就走了? 沈卉宁略感失望,正看得起劲呢。 “祖母,我该怎么办。”陆嫣哭着问。 陆大太太用力地闭了闭眼,“马车已经备好,立刻启程离开上京。” “除非你想彻底毁了名声嫁给何荣柏。” “不,我不要,娘亲,我听你的,我去白家老宅……”陆嫣今日见到何荣柏的无耻,她更加害怕一辈子要毁在他这个人的手里。 “你在这里作甚?”陆从文发现了门边的沈卉宁,脸色十分难看。 陆从文已经从陆嫣口中了解在姚家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这是广宁主谋的。 他最不愿意的就是被沈卉宁看到他有半点不如意,可如今他的妻子算计不成,反而害了他的妹妹。 这让他在沈卉宁面前有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是雍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是意气风发的,是惊才绝艳的。 沈卉宁因为一点小事跟他退婚,她应该暗自悔恨,日夜为自己当初的冲动退婚忏悔的。 而不是在这里,亲眼看到他的一地鸡毛。 沈卉宁不知道他内心丰富的念头,只是微微地笑着:“知道老夫人喜欢一品楼的栗子糕,趁热给老夫人送来。” 她刚看完热闹,心情愉悦,眉眼都洋溢着轻快的笑意。 陆家从国公爷到陆嫣,没一个能在此时露出笑脸的。 “你跟我来。”陆大太太冷眼看向陆嫣,面无表情地命令着。 陆嫣求助地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无奈地叹息,“嫣姐儿,这次就听你母亲安排,难道真的想嫁给那样的泼皮。” 她当然不想。 “哥哥,你去跟公主说啊,是她要引何荣柏过去的啊,她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了,明明她才是主谋,她为何什么事都没有。” 陆嫣神色狰狞,她只是为了讨好广宁,所以才答应跟她合谋的。 她哪来的本事能够在姚家收买下人,可罪魁祸首连人都不见了。 陆从文捏住陆嫣的手腕,“你明知她是公主,就算事情败露也不会怪罪到她身上,你为何要和她同流合污!” 第148章 “都是因为她!”陆嫣尖叫指向沈卉宁。 “她要是不惹公主不生气,公主为什么要害她,公主为什么不去害别人,沈卉宁才是最大的罪人。” 陆大太太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清醒了吗?” “你打她作甚!”陆老夫人赶紧上前护着陆嫣。 “如今你怨谁都没有用,是你蠢,你就要认!等你哪天有能耐了,你再反击。”陆大太太依旧轻声细语,但能听出其中的肃杀和冷意。 陆嫣捂着脸,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精神气。 陆大太太看都没看沈卉宁一眼,带着陆嫣就离开了。 “你也走吧,如今没人想见你。”陆老夫人厌恶地打发沈卉宁。 要不是沈卉宁,她最疼爱的孙女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沈卉宁放下食盒,神色自如地告退。 不多时,丫环就来回禀,陆嫣被大太太塞进马车,哭哭啼啼地离开上京了。 “可惜了,上次被三姑娘顺走的发钗还没拿回来。”紫檀嘀咕。 沈卉宁闻言莞尔一笑,本来是想利用发钗让陆嫣丢脸一次,没想到陆嫣自己找了更大的坑钻进去。 “无妨,只要还在她身上,她早晚还是要拿出来戴的。” “今日心情好,让小厨房多准备几个好菜,你们都一起吃。”沈卉宁吩咐。 “少奶奶,要等大少爷回来用膳吗?”紫檀问。 沈卉宁夜不知陆湛生今夜是否回来,昨天他一身血迹都没来得及换就去接她,事情太多了,她也没问他审的是什么样的犯人。 但如今上京城最大的案子就是安理侯,虽然安理侯已经褫夺爵位判了流放,但还牵涉到其他官员没有判罪。 她最担心的就是皇上紧抓安理侯案子不放,为的就是找到曲家的错处。 如今曲老夫人已经未雨绸缪,但曲家其他人不顶用,她还是怕曲家会重蹈覆辙的。 “少奶奶,芙蕖回来了。”半见进来低声说。 沈卉宁神色一凛,芙蕖在外面盯着宋雅,这时候回来,那必然是画舫有情况的。 芙蕖大步走了进来,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蓝色发巾挽起来,脸上肌肤不知用什么方法,看着黝黑不少,乍一看就是个寻常不过的渔家小娘。 “少奶奶。”芙蕖行了一礼。 “怎么了?”沈卉宁低声问。 芙蕖:“少奶奶,奴婢在画舫周围看到广宁公主府里的宫人,他们似乎发现宋小娘子的存在了。” 沈卉宁微微拧眉,“这么快发现了?” 亏她还暗地里替宋雅遮掩行踪,怎么就让广宁给发现了。 “驸马连续几天都去画舫。”芙蕖低声道。 “哈!”沈卉宁忍不住笑出声,陆从文还真是没有让她失望。 他和宋雅之间还清清白白吗? “广宁公主只怕已经知道宋雅在画舫,她肯定要动手的。”沈卉宁说。 “你带过些人,如果宋雅遇到危险,一定要将她救下来。” 她眸色微沉,似有暗茫流转,“她若是有孕,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孩子。” 芙蕖惊讶地抬头,少奶奶怎么知道宋小娘子有身孕了? “少奶奶,今日一早宋小娘子才去看过大夫,提了三包药材回去,应该是保胎药。” 沈卉宁勾了勾唇,眼底恨意翻涌。 宋雅的那对龙凤胎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才行。 “想办法将广宁发现宋雅的存在透露给陆从文。”沈卉宁吩咐。 她是迫不及待想撕开陆从文虚伪自私的面具,但现在还太早了,对陆从文来说,就算被世人发现他将宋雅养在画舫,那也不过是一笔风流债。 第149章 只有那对龙凤胎出生,那才是一把利刃。 等芙蕖告退离开,紫檀才问出疑惑,“少奶奶为何还要帮宋雅?” 沈卉宁淡笑,“我不是帮她。” 她是在帮自己,为上一世的自己报仇。 在公主府的广宁此时也知道宋雅的存在了。 一时之间,因为姚家寿宴一事,她对陆从文生出的愧疚烟消云散,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那个小贱人,居然还敢留在京中,让暗卫去杀她,把画舫给我烧了!”广宁怒声地下令。 “殿下,此事若是被驸马知道……” “难道他还敢为了那个贱人找本宫对质吗?”广宁尖叫,被杖打的地方因为激动隐隐作痛。 宫人已经手下留情,虽是打了十下,但其实除了红肿并不伤到身体。 但依旧成了广宁的奇耻大辱。 她只想将所有的愤恨宣泄出去。 “断了宋雅的双手,送给陆从文!” 她要让他知道,敢背着她养外室的下场! 宋雅的月信推迟了几天,她心底隐约猜到什么,乔装打扮之后看了大夫,终于将惊喜落定了。 日子虽浅,大夫说不准,但十有八九。 她还是开了保胎药,无论如何,她都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稳稳妥妥地生下来。 陆郎君自称成了驸马,更是没有一日开怀的日子。 他不爱公主。 望着曾经意气风发的他如今郁郁不得志,她的心如刀绞。 她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没有能力帮他,只有在他来喝酒的时候,尽量地宽慰他。 他是喜欢自己的,不仅仅是同情她。 宋雅想到两人的浓情蜜意,嘴角勾起笑意。 “娘子,药好了。”十三四岁的小丫环端着药进来。 宋雅断过药,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若是郎君知道娘子有孕,一定会为娘子感到高兴。”小丫环笑着说。 “是啊,他一定会高兴的,只是我们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得找个安稳的地方住下。”宋雅低声道。 当初得知陆从文要尚公主,她是不敢留在上京的,本来想着与他见最后一面,之后一面又一面,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他。 干脆就租了一条小画舫住下,每次他来找她,她就让人将画舫驶到隐秘的地方,再游到河心,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在一起。 等她生下孩子,若是个儿子,陆家肯定就会接纳她,她不求名分,只要能够和陆从文在一起。 到时候她住在国公府,绝对不去公主府碍眼,想来公主应该也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的。 “等我以后带着孩子回到国公府,又该跟沈家大小姐见面了。”宋雅嘴角浮起一丝冷嘲的笑。 “我听说沈大小姐嫁的夫婿丑如恶鬼,还性情暴虐,她被赐婚嫁给这样的男子,只怕要日日落泪,痛不欲生吧。”小丫环小声说。 宋雅脑海里浮现的是第一次见到沈卉宁的场景。 落日霞光为她镀上金光,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她在沈卉宁的面前自惭形秽,心里忍不住暗暗得意,名门贵女又如何,陆从文根本不喜欢她,否则怎么会每天晚上都到她的酒馆。 陆从文当着沈卉宁的面维护她,证明在他的心里,她是更重要的。 可她被沈卉宁一字一句逼得说出他们是师生的话,当时她恨极了沈卉宁。 她以为这辈子都无法跟陆从文在一起了。 没想到最后皇上将沈卉宁赐婚给陆湛生了。 连上天都在成全她和陆从文。 第150章 待她日后到了陆家,沈卉宁见到她,不知要嫉妒羡慕成什么样子。 宋雅真是期待,她做梦都想看到沈卉宁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在她面前摧眉折腰,毕竟陆从文才是国公府的未来主子。 那个陆湛生算什么,听说就是不被重视的庶子。 “娘子,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小丫环说。 宋雅轻轻抚摸肚子,“好。” 等陆从文来了,她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她怀着对未来的憧憬甜美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画舫似乎摇曳得特别厉害,而且周围热得让她呼吸都有些受不了。 宋雅艰难地醒来,她大声地呼唤小丫环的名字。 “咳咳咳……”宋雅猛烈咳嗽,她终于清醒过来。 才发现画舫外面一片红光。 “谁让你们这么快放火的,公主要砍了姓宋的一双手给驸马送去。”画舫外,有一道声音冷酷地传进来。 宋雅脸色煞白,广宁公主发现她的存在,要对她赶尽杀绝了!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想要和陆从文长相厮守的。 她大声地叫着救命。 砰—— 窗口从外面被人踹开。 她窥见一丝生机,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跳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钻入她的口鼻,她的胸口感到闷痛。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死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幕幕从来没见过的场景。 她看到,曾经的她也是被人溺在水中,生生给溺死的。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感觉到自己被抱着离开水面。 终于能呼吸了。 …… …… 清晨的暖阳穿透云层,整个淡泊院都被金光包裹着。 沈卉宁打完一套拳,脸颊微热,泛着淡淡的红晕。 回头一看,却见陆湛生不知何时来的,站在廊下,轻轻抵在柱子上,正好整以暇,目光含着浅笑看着她。 “……”沈卉宁感到一阵羞窘。 她咬了咬唇,挪步来到他面前,“夫君,你何时来的?” “夫人的拳法打得不错。”陆湛生的笑声低沉醇厚得像陈年老酒。 沈卉宁:“是凝霜教我的,说改了原来的拳法,这个更适合我。” 陆湛生搂着她的细腰,将她带进屋里,“这是太极拳,多练拳法好处很多。” 他贴着她的耳朵,“身体更柔软,有很多姿势都可以……” “!”沈卉宁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羞恼地瞪他。 陆湛生低头亲吻她的面颊,又在她唇角细细地吻着。 沈卉宁小声叫道:“我身上都是汗,先去洗洗。” “不用,一会儿要流更多的汗,一起洗就好了。”陆湛生哑声说。 “丫环还在外面。”沈卉宁小声说。 他昨晚没有回来,她还以为又要几天在镇抚司忙碌,没想到今日一大早就回来了。 要不是他每次都太多次,她其实还挺喜欢他带来极致的欢愉感。 很快,沈卉宁就没有心思去想他该几次才合适。 她被他带着在浪潮中翻涌,一阵阵的颤栗,一次次的极致愉悦。 “够了!”沈卉宁一口咬在他的肩膀,她承受不住了。 陆湛生意犹未尽,抓着她的手指轻轻咬着。 “除了拳法,还有没有别的想练的?想练箭术吗?”陆湛生哑声问。 沈卉宁眼皮微掀看他一眼,“想!” 学了又不亏。 陆湛生低笑:“好。” 沈卉宁推开他,“全身都是汗。” “娇气。”陆湛生笑着,抱着她进去净室,给两人都梳洗干净。 丫环已经把被褥都重新换过了。 “再睡一会儿。”陆湛生说。 沈卉宁摇头,“不睡了,我还想出去一趟,邓娘子那边的宅子安置好了。” 第151章 陆湛生轻轻颔首,“好。” “你今日怎么得空了?”沈卉宁问。 “不得空的,要出城了,回来想跟你说一声。”陆湛生说。 “……”那还有时间做这种事! 沈卉宁握住他的手,“你最近忙的事……会影响曲家吗?” 陆湛生伸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岁岁,这一切都看皇上。” 这一切都看皇上……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暖和。 沈卉宁听了这句话,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背脊。 许多她想不明白的都在这一刻瞬间通透了。 为什么陆从文能够那么轻易扳倒曲家,为什么即使有皇后和太后在宫里,皇上依旧要以雷霆方式对待曲家。 曲家如今除了老夫人是睿智敏慧的,其他人的日子却过得糊涂自在。 相信曲家每个人觉得有皇后和太后为他们撑腰,五皇子又是嫡出的,他们曲家继续风光荣华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谁能想到曲家会在这几年就败落了。 可如果皇上也容不得曲家了呢? 有些人想要利用曲家和五皇子的关系行风作乱可太容易了。 何况如今的皇上并非太后亲生,如果曲家真的犯下通敌叛国的死罪,就算皇上不顾及太后母子之情,天下人也不会说他忘恩负义。 沈卉宁想起那天在曲家找到的罪犯。 到底真的是曲家的族人有通敌叛国之嫌,还是罪犯有意要躲进曲家,为曲家灭亡先添一把柴火。 如今谁又能说得准呢。 曲老夫人比她更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机立断要曲家所有人不许掺和五皇子的事,还进宫跟皇后摊牌。 其实也是曲家对皇上的一种示弱。 希望皇上能够看到曲老夫人的诚意。 “少奶奶,芙蕖来了。”紫檀进来低声道。 沈卉宁回过神,将纷乱的情绪压下去,“快进来。” 芙蕖进门便道,“少奶奶,您料事如神,公主昨夜派人烧了画舫,宋小娘子身边的小丫环被烧死了。” “宋雅呢?”沈卉宁一点都不意外广宁的心狠手辣。 “奴婢破窗让她跑出来,她跳进水里,我们的人将她救了,少奶奶,宋小娘子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芙蕖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卉宁。 居然全都被少奶奶预料到了。 沈卉宁蹙眉,“孩子保住了吗?” 算一算时间,那对龙凤胎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时候怀上的,她不希望他们出了意外。 芙蕖:“宋小娘子,运气好得很,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沈卉宁勾唇冷笑,“那还真幸运。” “对了,公主派去的人没认出那小丫环的身份,把她的手砍了,已经送去给二少爷。” “……”沈卉宁再次对广宁的狠辣刮目相看。 沈卉宁对芙蕖低声道:“先别透露出去,就让陆从文以为宋雅死了,但是,一定要把宋雅怀孕的消息让他知道了。” “奴婢这就去办。”芙蕖道。 …… …… 陆从文昨夜辗转反侧难眠,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沈卉宁那双轻蔑的眼神,耳边似乎还有妹妹被送走时的哭哭啼啼。 他发现自从尚公主当驸马,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原本他是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又是皇上钦点的侍中郎,深得皇上的信任,他的前途应该是光明坦途。 他甚至还看不起陆湛生用见不得光的阴私手段成为镇抚司指挥使,就算身居三品又如何。 世家之中,哪个提起陆湛生不是鄙夷厌恶,觉得他辱没世家风骨。 第152章 直到他到礼部担任一个闲职。 别人客客气气地称呼他一声驸马,背地里都在感叹他仕途从此了断,还不如他的兄长陆湛生。 他,陆从文居然有一天会被人说不如陆湛生。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作为国公府大房唯一的嫡出,他从小就被寄予厚望,无论从哪方面,他都是比陆湛生优秀的。 可昨日沈卉宁也敢当着他的面,说他不及陆湛生一二。 “该死!”陆从文一拳重重打在床榻上。 惊动了外面的丫环。 “二少爷,您起来了?” 陆从文暴怒,“滚!” 过了好一会儿,留墨的声音传来,“少爷,画舫那边出事了。” “什么事?”陆从文揉着眉心,一想到他今日还要去见广宁公主,他心底涌起一股厌烦。 留墨:“画舫走水,宋小娘子不知所踪。” 陆从文猛地打开门,“你说什么?” “少爷,画舫那边……只烧了宋小娘子的船只,半夜着火的,没人看到异样情况,京兆府去查看了,说是意外造成的。” “小的亲自去看过一眼,死的不是宋小娘子,是她身边的丫环,只是……她的双手不知是被烧没了,还是……” 陆从文立刻往外面走去,“去看看。” 一边走还一边问留墨:“最近宋雅去了何处,是不是被发现了?” “宋小娘子白天甚少出现,应该不会被公主殿下发现的。”留墨说。 “不过……”留墨想起曾经见过的一幕。 “曲姑娘好像去过画舫,不知是否有见过宋小娘子。” 陆从文目光凌厉地看向淡泊院的方向,“定是她对宋雅还心存嫉妒,故意将她藏身之处透露给公主的。” 好一个阴险毒辣的沈卉宁。 装得那样端雅大气,实际上只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从文大步走出国公府,正要上马车时,有蒙面人策马飞快过来,一个长方形的匣子被他甩到陆从文的脚下。 留墨要追上去,被陆从文叫了回来。 “不必追,那是宫中的暗卫。”这匣子,多半是广宁让暗卫送来的。 “打开。” 留墨应了一声,上前打开匣子。 一双被烧得焦黑,血淋淋的手出现在他们面前。 “啊!”留墨被吓了一跳。 陆从文的脸色阴沉发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双手。 “收起来!”他咬牙切齿。 如今他已经能确定,是广宁公主让人去烧了画舫,还要砍了宋雅的一双手。 她甚至不怕他会知晓,还让暗卫把这双手送来,分明是在警告他。 “去画舫!” 另一边,公主府。 广宁公主侧坐在叠几层的被褥上,虽然宫人杖打用了巧劲,但她细皮嫩肉,这两天坐着还是有些不舒服。 “送去给陆从文了?”广宁懒懒地问。 “回殿下,驸马已经亲眼见过了。” 广宁公主勾了勾唇,那陆从文应该很快来找她了。 他该好好忏悔的,保证以后不再有二心。 只是她等了又等,只等来陆从文去了画舫的消息。 “陆从文!他根本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广宁公主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杯摔得稀碎。 陆从文站在被烧坏的船只前面,围观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还好这艘离得远,不然一整片画舫都要被烧了。” “里面好像是个卖酒的小娘子,天爷啊,太可怜了。” 留墨靠近陆从文,“少爷,我们的人在周围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宋小娘子,她可能已经被救了。” 陆从文似有一团火,他压抑已久,如今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他对宋雅是喜爱的,她总是用一双充满崇拜的眼睛望着他,好像他就是她的所有。 第153章 一开始他只是怜她身世艰难,不忍她被逼嫁。 后来……沈卉宁的咄咄逼人,让他更加觉得宋雅的柔弱听话很是难得。 和广宁公主相处的压抑和厌恶,他只有和宋雅在一起,才能得到解脱。 公主连这个丝毫威胁不到她的弱女子都容不下。 “可惜啊,那娘子还刚怀上身孕,一尸三命啊,可惜可惜。”突然,不知谁感叹了一声。 陆从文心神大震,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说话的老者,“你刚才说什么?画舫里的女子怀孕了?” “是啊,昨日才来找老夫看诊,老夫还给她开了安胎药,这位娘子怀的还是双胎,真是可惜了。” 宋雅怀了他的孩子! 陆从文眼眶泛红,神色狰狞,他胸腔愤恨不甘,转身大步离开这里。 留墨急忙跟上去,“少爷,少爷,您要去哪里?” “加派人手,沿着下游,一定要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陆从文冷冷地说。 陆从文骑马回到公主府,紫茵等人见到他回来,总算松口气,公主已经发了半天脾气,驸马再不回来,公主府的下人都要被打了个遍。 “驸马,您回来了。”紫茵要上前接迎。 一看陆从文阴鸷可怖的神情,她心中大惊,连忙要伸手拦他,“驸马,公主今日心情不好,请您……”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陆从文给推开了。 他大步地走进内屋,目呲欲裂地瞪着广宁。 “是你杀了宋雅?”陆从文声音冷冽愤怒,眼前的恶毒女子如果不是公主,他早就一纸休书扔到她脸上了。 广宁扶着丫环的手慢慢地站起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陆从文,“驸马,你要为一个卑贱女子责怪本宫吗?” “她在我心中并不卑贱,倒是公主你满心算计,蠢不自知,你害得嫣姐儿名声尽毁,若非你是公主,你以为还能安然坐在此处?” “宋雅做错什么,我只是见她可怜,她都已经躲到小船上去了,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碍着你什么!” 听着陆从文的质问,广宁气得眼角抽了抽。 “她勾引你,就是最大的错,本宫的驸马,别的女子休想染指。”广宁大声叫道。 陆从文大怒,“所以你就要她死吗?你是公主,不代表你就能够无视律法,杀人偿命,你就不怕我去皇上面前参你!” 广宁瞪圆眼睛,“你说什么?陆从文,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那个贱人都不如?” “你以为我想成为你的驸马?要不是皇上赐婚,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我是一眼都不会多看。”陆从文冷冷地说。 “陆从文!”广宁眼中蓄泪,陆从文的话就像尖利小剑,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第一次见到陆从文是他被点为状元郎,她那时候就想让他当驸马了。 要不是他有婚约,父皇不肯赐婚,她何须等那么久。 她以为他们是心意相通的,他不喜欢沈卉宁,那肯定喜欢她啊。 沈卉宁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跟她相比。 “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心里只有那个贱人,早知如此,我就该留着她的命,我亲手一刀一刀片下她的肉,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广宁冲着陆从文叫道。 “我告诉你,陆从文,以后你最好对本宫一心一意,但凡你在养外室还是收通房,我都要她们死,你这辈子,只能听本宫爱本宫,不得背叛本宫!” 陆从文冷笑:“那公主就另外寻驸马去吧,这个驸马,我不当了。” “你敢!你想抗旨吗?”广宁叫道。 第154章 “我现在就入宫,请皇上下旨为你我和离,与你这样的毒妇相处,不如孤独终老。”陆从文拂袖离开。 广宁气得跺脚,扯到后腚伤口,疼得她眼泪直流。 “备马,我要进宫,我要进宫找母妃为我做主!” …… …… 沈卉宁虽然打听不到公主府吵架的情景。 但是,据芙蕖禀报的状况,她多少能猜到陆从文跟广宁会吵得多厉害。 不然陆从文怎么气势汹汹就往宫里去,没多久广宁也进宫了。 这小夫妻要闹到皇上和姚贵妃面前了。 “少奶奶,国公爷匆匆出门了,他是不是知道公主跟驸马吵架的事了?”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半见激动地说。 沈卉宁:“他多半是想去拦着陆从文进宫。” 公主府离皇宫更近些,陆国公爷只怕来不及了。 “你不要出现在宋雅面前了,让面生的去盯着她。”沈卉宁对芙蕖说。 芙蕖应是,“少奶奶,要怎么安置她,还是要将她送来国公府?” “不行,还太早了,再等几天,先让她养好身子。”沈卉宁说。 如今送回国公府,宋雅就算能留下孩子,那顶多也是去母留子。 不过,凭她对宋雅的了解,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肯定会自己想办法先将孩子生下来,再来找陆从文的。 上一世的宋雅不就这样吗? 沈卉宁觉得宋雅这个人是有些邪性在身上的,似乎总是有好运气。 就不知这次她还能怎么扭转命运,怎么风风光光被陆从文接回陆家。 “去准备马车吧。”沈卉宁心情愉悦,但也不想浪费更多的注意力在宋雅身上了。 石青给邓娘子重新置办的院子在金鱼巷,二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他们一家三口住着刚刚好。 太大了反而惹眼。 “珠珠的病已经好转,今天能起来玩耍了。”石青低声说。 “那就好。”沈卉宁叹道。 关海的母亲也真是狠心,把女儿嫁给鳏夫还钱,还对关海唯一的女儿冷漠相待,真不知关海泉下有知,会不会觉得心寒。 “少奶奶,到了。” 沈卉宁这次见到邓娘子再嫁的丈夫了。 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男子,拘束地站在邓娘子身后,满眼感激地对沈卉宁作揖。 她去打听过了,这个庄永康以前是邓娘子的邻居,从小就喜欢邓娘子,本来打算出去学习厨艺,有一技之长之后回来娶邓娘子。 没想到回来之后,却发现邓娘子已经成亲。 关海殉职,他就默默地照顾邓娘子母女,在关母将邓娘子母女赶出来时,收留了她们。 关月拿回他们的院子,他也没有怨言,只是更加卖力地干活,这才把自己累病了。 “珠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沈卉宁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比起上一次看到的脸色惨白,如今看着红润了些许。 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没有,多谢少奶奶,娘亲说您是珠珠的救命恩人,珠珠一定要报答少奶奶。”珠珠奶声奶气地说。 沈卉宁笑了,“是珠珠自己很厉害,所以才好起来的。” 邓娘子牵着珠珠的手,对沈卉宁很是感激,“少奶奶,要不是您和周大夫,珠珠的病不会这么快好起来的。” “珠珠,想不想吃莲子糖?”沈卉宁笑着问珠珠。 “我……我……”珠珠咽了咽口水,她想吃糖,但是娘亲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沈卉宁:“珠珠这么乖,奖励你吃莲子糖。” 邓娘子对珠珠笑着点了点头。 第155章 “多谢少奶奶。”珠珠红着脸笑起来。 紫檀牵过珠珠的手,“我带你去拿莲子糖。” 等珠珠离开了,邓娘子拉着丈夫要给沈卉宁跪下磕头。 沈卉宁连忙拦住她,“邓娘子,不必如此。” “少奶奶,我们之前都误会了陆指挥使,您大人有大量还这么帮我们。”邓娘子和丈夫对视一眼。 “陆指挥使不计前嫌还给他安排一份好差事,我先前却那样骂陆指挥使……” 沈卉宁不知道陆湛生给邓娘子的丈夫找了差事,他没有提到。 “新的差事做得还适应吗?”沈卉宁含笑问。 庄永康搓了搓手,感激道:“如今我在瓦肆的厨房做工,月例是酒楼的三倍,也不必像酒楼上工时间长。” 原来给他找了一份在瓦肆的差事。 瓦肆往来都是贵客,他在那里做事还经常能有打赏,挺好的。 “邓娘子,上次听你说擅长绣工,正好我有一间绣品店,你若是愿意,可以去当绣娘。”沈卉宁道。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邓娘子立刻说。 沈卉宁说,“那绣品店后面有个院子,你可以带着珠珠一起去,店里的绣娘有时候也会带自家孩子去的,珠珠有个伴。” 邓娘子千恩万谢。 “还有就是关月的事。”沈卉宁低声说。 提到黑心肝的小姑子,邓娘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 她是把关月当妹妹疼爱了一场,结果换来的却是关月的无情无义。 沈卉宁,“她如今已经不在陆家,指挥使已经将她送走了。” 邓娘子抿了抿唇,终究是没有说出活该两字。 …… …… 陆国公爷慢了一步,没能拦住陆从文进宫求皇上做主和离。 皇上正好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话,听说陆从文求见,也没想那许多,就让陆从文去慈宁宫了。 结果,陆从文一进大殿,就撩袍下跪,请求他下旨赐他与广宁和离。 “……”皇上眼角狠狠一跳。 难道陆从文是为了亲妹的事要跟广宁和离的? “驸马,就算姚家寿宴上的事是广宁鲁莽不懂事,但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不必走到和离的地步。”皇上皱眉开口。 陆从文跪得笔直,目光悲痛阴郁,座上有皇帝和太后,还有眼睛藏着幸灾乐祸的曲皇后。 他刚才太激动了,应该等皇上在养心殿的时候才说的。 但是,已经骑虎难下了。 “皇上,今日公主让人送了一双女子的断臂到陆家,公主认为臣不得与任何女子说话来往,否则就要杀他们。”陆从文痛苦地压抑着愤怒。 “臣做不到公主的要求,为了不让公主杀害更多人,请陛下恩准我们和离。”陆从文一字一句,说出来的内容惊得皇上脑仁突突疼。 他天真烂漫的小女儿怎么会杀人,怎么会砍了别人的双手。 “陆从文,广宁只是骄纵了些,她不至于那么狠毒,你是不是误会了。”皇上皱眉问。 陆从文匍匐在地,“今日一早京兆府接到报案,城外画舫一艘小船昨日无端起火,住在里面的女子双手被砍,臣已经将公主送来的双臂让人交给京兆府,证明就是那女子的双手。” “公主的暗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下装着双手的匣子,皇上可派人去查实,臣若是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太后急忙开口:“不必这样诅咒自己。” 皇后拿起茶杯掩住翘起来的嘴角,“驸马,公主好端端怎么要杀人,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 第156章 “不管做了什么,公主也不能杀人。”太后皱眉说。 陆从文目光悲凉地望着皇上,“臣最近在礼部准备即将到来的年节,准备到时候在河边一带举办烟花盛宴,所以时常与同僚去画舫走动。” “臣以前认识的故人被生活所迫住在一艘小船卖酒,公主知道之后,就让人将她的小船烧了,并杀人灭口。” 皇上冷着脸,“你还跟那个卖酒女藕断丝连?” “臣只是在画舫偶遇了她,公主应该听臣解释,而不是立刻杀了她。”陆从文说。 “我就杀她了怎么样?你心疼了?”广宁公主冲了进来,眼睛发红地瞪着陆从文。 “早知道你对她这么痴情,我就该慢慢折磨她,不是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陆从文面无表情,扫也不扫广宁一眼。 皇后惊呼,“广宁,你真的杀人了?” 广宁怒声回道,“我是公主,杀个贱民怎么了!” 皇上不敢置信地看着最宠爱的女儿,这是平日嘴甜爱撒娇的广宁吗? 她居然有这样狰狞冷酷的一面。 “住口!”姚贵妃脚下急切,却仍维持该有的姿态,头上步摇丝毫不见凌乱。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姚贵妃目光冰冷地扫了广宁一眼,恭敬地给上座的三位行礼。 皇上满心苦涩地回过神,对姚贵妃招了招手,“贵妃,你也坐下听吧。” 姚贵妃的到来,总算让广宁快被怒火烧干净的脑子清醒过来了。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在父皇和太后面前都说了什么,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 “皇上,广宁年纪小,被一激就容易说错话,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一味想讨好巴结她,误会驸马养了外室,便急着去杀人。”姚贵妃的声音不疾不徐。 “她对驸马一往情深,容不得驸马背叛,所以才一怒之下说是自己杀人。” “广宁是您看着长大的,她是骄纵些,但杀人的事,她是绝对不敢做的呀。” 皇后嗤笑一声,“姚贵妃好利一张嘴,被你这么说,杀人的是广宁身边的人,跟她无关了?” 姚贵妃柔声道:“回皇后娘娘,广宁当然有错,是她御下无能,才让底下的人做了错事,以后臣妾一定会好好管教她。” 广宁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了,虽然她身为公主,杀一两个贱民没有什么,但她不能被父皇认为残暴不仁,会影响她的二皇兄。 她低下头小声地哭着,“父皇,是广宁错了。” 皇上知道姚贵妃是在袒护广宁,但也是在为皇室挽回名声。 要是广宁随意放火杀人的事传出去,百姓对皇室会如何看待。 陆从文没想到他抢占先机被逼得广宁公主原形毕露,皇上和太后分明已经对广宁动怒,姚贵妃一来,竟三言两语就把广宁的危机给化解了。 他攥紧拳头,心中暗恼。 皇上当机立断,“广宁身边的人伺候不当,仗势欺人,全都处死。” 他目光温和看向陆从文,“驸马,此事是广宁年幼无知,你多担待些。” “皇上!”陆从文瞳孔微缩,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姚贵妃柔声说,“驸马,你和广宁才成亲不久,她对你一往情深,才会因为你与别的女子亲近心生嫉妒,你体谅她小女孩的心思。” “你若是真的喜欢外面的女子,大大方方地纳进门便是了,不要让广宁诸多猜测。” 这话的意思已经是对陆从文的一种施舍,允许他可以纳妾。 第157章 陆从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宋雅都已经死了,他就算要纳妾,又要纳谁。 若没有广宁放火杀人这件事,皇上和姚贵妃当然不希望陆从文纳妾,驸马必须要对公主一心一意,但现在他们为了安抚陆从文,只能允了陆从文这样的条件。 只希望他别再提和离。 广宁撅起小嘴,正要反驳的时候,被姚贵妃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纳妾而已,进门之后就得在广宁手底下讨生活,至少比养在外面什么都不清楚的强。 “皇上,臣……”陆从文还想要拒绝。 “驸马,画舫死去的女子是何人?若是已经委身于你,广宁该给个名分,免得她泉下不安,无身份可立牌位。”姚贵妃淡淡地问。 画舫的女子就是让陆从文跟沈卉宁退婚的宋雅,陆从文敢说她的身份吗? 说了出来,皇上自然会认为他是先跟那女子有私情,才会令广宁失去理智。 陆从文低下头,“她是个孤女,臣会为她入殓办后事。” “贵妃,你重新挑选些懂规矩的宫人,好好教导广宁。”皇上说。 “皇上,宫人也是揣测主子的心意行事,臣妾认为广宁平日太过于嚣张跋扈,也该好好教导才是。”皇后说。 姚贵妃起身行礼,“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臣妾一定会让教导嬷嬷好好教广宁规矩的。” 皇上摆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在这里扰了太后清静,都退下吧。” 察觉到皇上已经动怒,皇后只好收起心思,起身福了福身。 “皇上,太后娘娘,臣妾告退。”姚贵妃行礼。 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声音平静无波,“广宁,你跟本宫过来。” 广宁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有些害怕姚贵妃此时看她的眼神。 只有陆从文心中大失所望,今日不能和离,以后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离开皇宫,他看到在前面等着他的陆国公。 “祖父。”陆恒走上前,低声地唤了一句。 “你做事向来稳妥持重,今日为何这般冲动?”陆国公沉声问。 陆从文闭了闭眼睛,他也不知道,就觉得心底的邪火旺盛,他甚至想要玉石俱焚,也要挣脱与广宁的日子。 “回去吧。” …… …… 宋雅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成为国公府夫人。 在她正志得意满的时候,国公府突然就被抄家了,她权势滔天的丈夫陆从文被人陷害通敌叛国。 她的一双子女被当场绞杀,而她也被一次次地折磨,将她溺在水中,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刻,又将她提了起来,反复无数次,她崩溃得一心求死。 男人声音冷漠肃杀,“你不配与她相比,更不配踩着她的性命上位。” 宋雅在梦里看不清男人的样貌,但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他在说沈卉宁。 最后,她被凌迟片肉,又被他用药吊着一口气,最后将她扔进盐水池中,在绝望的疼痛中溺死了。 宋雅从梦中惊醒,身体四肢百骸似乎还有钻心刻骨的疼痛,她全身都在冷颤,对这个梦所见到的一切惊惧不已。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只是做梦而已。”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张开双手看自己的腿。 还好好的,没有被凌迟。 “咦,娘子醒了?”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子。 “你都睡一天一夜了,我去叫大夫。” 宋雅怔怔地看着跑出去的女子,终于一点点清醒过来。 画舫着火了,她落入河水中,被人救了。 第158章 她还不是国公府夫人,还没有生下一对龙凤胎。 宋雅猛地坐直身子,不,不对了。 沈卉宁没有像梦中见到的嫁给陆从文,她嫁给陆湛生了! 所以……她的梦到底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一个老大夫走了进来,给宋雅把脉。 “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的胎儿是保住了,娘子,你的丈夫是何人啊,要让他来接你回去才行。”大夫说。 宋雅急忙道,“别,我……我丈夫他不在上京,他去办事了。” 是广宁公主要杀她!如果被发现她还活着,广宁公主肯定还会让人动手的。 而且,她怀孕了!跟梦中的时间一样。 也许那不是梦,而是老天爷怜悯她,给她的一种提示。 至于沈卉宁为何没有嫁给陆从文,她要想办法试探,沈卉宁是不是跟她一样,有了梦的提示,才会害怕得不到陆从文的心,所以才坚决要退婚的吧。 不过,她居然嫁给一个短命鬼。 哈哈哈,真好啊。 沈卉宁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都注定要输给她。 沈卉宁从邓娘子住所离开,一直都在思索问题。 她听到庄永康说在瓦肆做工时,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而且是跟瓦肆有关的。 奇怪了,她上一世并没有去过瓦肆啊。 所以她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回到淡泊院都没想出所以然,沈卉宁只好暂时将这个疑惑放下。 “少奶奶。”在胭脂水粉店的青萝已经在台阶上等着,一见到沈卉宁,忙福身行礼。 “怎么来了,是店里有什么事?”沈卉宁稳。 青萝:“店里一切都好,是奴婢想了几个店名,想请少奶奶拿主意。” 沈卉宁询问青萝店里的情况,得知青萝上手得很快,她感到欣慰。 她曾经就吃亏在没好好经营自己的嫁妆,一心都放在陆家上面,后来她想要为自己攒钱,才发现为时晚矣。 还几次被宋雅抢走了机遇。 陆家会那么快接受宋雅这个外室,除了她的一对龙凤胎,还有她的万贯家财。 突然,沈卉宁想起了什么,她一手按在账目上。 瓦肆! 赵九灵! “少奶奶,怎么了?”青萝被吓了一跳,惊讶地看沈卉宁。 沈卉宁松快笑出声,“无事,只是想起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 “就选这个花容阁吧,这个名字好。”沈卉宁指着纸上的几个店名,挑中花容阁。 青萝笑说,“奴婢最喜欢这个店名了。” 沈卉宁跟青萝提起邓娘子,“我让邓娘子在绣房,你过几日去看一看她的绣工,我打算扩大丝绸店。” 丝绸、茶叶、胭脂都是以后海运特权开放之后最赚钱的行业,她要先掌握人脉和机会。 “是,少奶奶。”青萝知道沈卉宁心中有大抱负,她只需要听安排。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沈卉宁压低了声音。 青萝神情微凛,“少奶奶请吩咐。” “我要你明日去瓦肆的马厩找一个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双眉之间有一颗红痣,找到他之后,先将他好生安置。”沈卉宁说。 “少奶奶,那是何人?”而且还是在瓦肆中,她记得沈卉宁从来没去过瓦肆。 沈卉宁眸色微沉,似是陷入久远回忆,“日后非常有用处的人。” 上一世沈卉宁几次败在宋雅手中,并不是输给宋雅,而是她背后有人在帮她。 其中对她帮助最大的就是赵九灵。 赵九灵从小被老和尚收养,老和尚去世之后,他成了小乞丐,被瓦肆老板收留在马厩干活,经常被其他人欺负打骂。 第159章 宋雅在一次给瓦肆送酒的时候凑巧遇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赵九灵,就出手将他救了。 沈卉宁让人去查过赵九灵,才得知他跟宋雅曾经的渊源,不得不感叹宋雅这人是有些邪性的运气。 赵九灵后来成为富甲一方的皇商,为报答宋雅,几次对付沈卉宁,让沈卉宁损失不少银钱。 特别是宋雅生的那对龙凤胎,更是在赵九灵面前装可怜诉苦,让赵九灵以为沈卉宁是个蛇蝎心肠恶毒残忍的主母。 她有几次差点被赵九灵拍来人的恐吓过。 赵九灵此人很有格局,否则也不会从小乞丐成为一代皇商,而且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前世他对她出手,是被宋雅母女欺骗,沈卉宁可以不计前嫌。 她这次要在宋雅之前将他救了,他就不会再被宋雅利用,宋雅也不会有万贯家财了。 “找到他之后,立刻回禀于我。”沈卉宁说。 青萝应了下来。 …… …… 腊月过半,陆家上下都忙活起来,既要准备祭祀,又要准备年节。 沈卉宁这个不需要管家的人,每日依旧过得清闲自在的。 就是……陆家的气氛有点压抑。 她今日去给老夫人请安,被晾在门外半个时辰,她都在考虑要不要再晕一次。 广宁没有再回国公府,陆从文也不去公主府,他们两人看着一i寄给你形同陌路。 不过,沈卉宁觉得广宁只是被姚贵妃暂时压制住了,用不了多久,她肯定又会让陆从文的日子变得焦头烂额。 陆老夫人更是往陆从文身边送了两个貌美如花的丫环伺候他。 当然,这些都跟沈卉宁无关。 她的心情不会受他们影响的。 青萝已经找到赵九灵,她明日还要去会一会这位日后的首富。 “啧啧,果然没心没肝的人才能过好日子,家里发生那么多事,竟还有人视若无睹到花园赏花。” 沈卉宁正让丫环去折梅,耳边就传来陆二太太冷嘲热讽的声音。 “二婶,你也来折梅花?”沈卉宁手里还拿着含苞欲放的梅枝,她对陆二太太笑得真诚灿烂。 陆二太太:“我哪里有大少奶奶好命,陆家最近事情多,难道你没发现自己的婆母病倒了,身为儿媳妇,你也不去侍疾。” “婆母心疼晚辈,只让我去请安就是了,二婶若是觉得忙不过来,我可以帮您管家。”沈卉宁含笑说。 陆二太太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二婶可以教我呀。”沈卉宁慢悠悠地道。 管家大权是陆二太太最看重的地方,之前分了最重要部分给陆嫣,她差点气病了。 如今陆嫣被送走,她又重新掌管中馈,怎么能容许沈卉宁来跟她相争。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陆二太太甩了甩手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陆二太太走得飞快的脚步,连丫环都噗嗤笑出声了。 “少奶奶,二太太是真担心您抢了管家权。”紫檀道。 沈卉宁勾了勾唇,“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丫环们簇拥着沈卉宁回了淡泊院。 正好看到林姨娘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没有发现沈卉宁等人就在背后。 “林姨娘,要给少奶奶请安呀?”紫檀提声喊了一句。 把林姨娘吓得一激灵。 她回头看到沈卉宁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姨娘脸上闪过尴尬,“请少奶奶安,妾身这些天病了一场,如今大病痊愈,就想着给少奶奶请安。” 第160章 “你请安就请安,跟做贼似的做什么。”紫檀问。 林姨娘扯了扯嘴角,“我是来看看少奶奶在不在。” “进来吧。”沈卉宁说。 林姨娘前些天是真的病了。 特别是她还亲眼看到关姨娘被捂着嘴巴送出陆家,她是被吓到了。 关姨娘只是对沈卉宁出言不逊了几次,陆湛生居然就不顾她的兄长对他有救命之恩,就这么送走了关姨娘。 他居然这么看重沈卉宁吗?见不得妾室对沈卉宁半点不敬。 她觉得自己在陆家的日子要越来越艰难了。 广宁公主命令她做的事更加不可能完成,她不想去找死。 压力之下,林姨娘就病倒了。 “少奶奶,这是妾身亲手做的香囊。”林姨娘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递给沈卉宁。 沈卉宁挑了挑眉,“有心了。” “对了,马上就要过年,你去挑两匹布料,让绣娘给你做两身新衣裳。” 林姨娘眼底闪过诧异,居然还有这好事? 她成了陆湛生的妾室这么久,他从来都没给她送过什么布料首饰呢。 “少奶奶,妾身其实有一事不明。”林姨娘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沈卉宁淡淡地说。 林姨娘立刻就闭嘴了,“少奶奶,那妾身先行告退。” 在宫里生存那么多年,她学会的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望着林姨娘扭着腰身离开,沈卉宁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陆湛生好像特别喜欢搂她的腰,林姨娘的腰身这么细,那他喜欢吗? “少奶奶,您最近好像长高了。”半见指了指沈卉宁的裙摆,“这套裙子穿着短了些。” 沈卉宁站起来,才发现她的衣裳确实有些不太合身了。 “看来少奶奶得重新做几套衣裳,不然等开春了,衣裳都穿不得了。”半见笑说。 “那就让绣娘来量身子,给你们每人也做两套春衣。”沈卉宁道。 丫环们高兴笑起来,“多谢少奶奶。” 屋里一片欢快。 陆湛生大刀阔斧走到门边,听到笑声便停下了。 门外的小丫环机灵地大声见礼,“大少爷安。” 荔枝红软帘掀了起来,沈卉宁丽若朝霞的笑颜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的声音更是软糯好听:“夫君,您回来了!” “嗯。”陆湛生低低声应着,目光灼亮地落在她的脸上。 丫环们识趣地鱼贯而出,都知道大少爷刚回来是要跟少奶奶独处的。 热水也该先去烧起来了。 “事情都忙完了?”沈卉宁给陆湛生倒了一杯热茶。 “和安理侯有关的案子都结束了。”陆湛生说。 沈卉宁有些诧异他会主动聊起安理侯的话题。 “听说牵连甚广。”沈卉宁小声问。 陆湛生并不介意跟她聊外面的局势,她不是关在家里的安雀,了解外面局势,她出门在外才能规避危险。 “安理侯利用与曲家姻亲的关系,在朝中营党结私,更是以嫡系正统的名义,为五皇子在外敛财,镇抚司彻查之后,发现五皇子并不知情。” 沈卉宁听到这话,心头一沉。 陆湛生粗粝温暖的手指细细摩挲她的指尖。 “曲老夫人是个果断的人,主动到皇上面前请罪,说他们曲家识人不清,被安理侯利用,她自请削夺诰命封号,举家搬回安南老家。” “什么?”沈卉宁惊呼出声,她还不知曲家发生这么大的事。 “曲老夫人今日才进宫,你还不知也是正常。”陆湛生轻声道。 沈卉宁想到上一世曲家的结局,心里难受,“曲家还是被安理侯牵连了。” 第161章 “安理侯这些年所作所为,曲家未必全然不知情,被利用是真,睁只眼闭只眼也是有的。”陆湛生淡淡地说。 “那也罪不至死。”沈卉宁叫道。 陆湛生:“皇上也没处死曲家啊,曲老夫人还是一品诰命,不过,皇上同意他们举家搬回安南了。” 沈卉宁小声试探,“那是不是说,皇上打算放过曲家了?” “岁岁,你好像总觉得皇上要对曲家做什么。”陆湛生声音低沉,大概除了她,没人会觉得皇上在忌惮曲家。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卉宁总不能说是因为前世记忆,曲家被皇上一锅端了,连五皇子最后都差点被幽禁。 是太后力挽狂澜,五皇子才有了封地,却还是无召不得回京。 沈卉宁:“上次在曲家找到的罪犯,我就觉得不寻常。” 陆湛生轻笑,“你很敏锐,岁岁。” 他将她搂在怀里,“曲老夫人很聪明,皇上既然让他们回安南,那就是给曲家机会了。” “我明日去找荞儿,总要跟她好好道别。”沈卉宁鼻子微酸。 曲映荞对她那么好,不该被陆从文迫害的。 这一世总算有不一样的结局了。 陆湛生:“曲家开春才启程回安南,你还有时间的。” 沈卉宁对他抿唇一笑,总觉得曲家这次能够有惊无险,他是暗中周旋过的。 “对了,今日我遇到岳父,他突然问我两年前的事。”陆湛生淡淡地说。 “什么事?”沈卉宁疑惑。 两年前,他们甚至都还没见过陆湛生,更不知他长什么样子。 陆湛生薄唇微勾,“问我还记不记得救过沈家二姑娘。” “……”沈卉宁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随即她明白沈江林问陆湛生这些话的原因,一股耻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沈江林疯了吗?他难道还真的上赶着要把沈思怡送来给陆湛生当妾室,他就不怕把祖父给气死了。 沈家世代书香名门,何曾有过嫡女庶女共侍一夫的。 他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你,怎么回答他的?”沈卉宁满嘴苦涩。 陆湛生挑了挑眉,“我给岳父介绍了镇抚司的英才俊杰,岳父应该是想要为沈二姑娘寻找合适的夫婿人选。” “要是岳父需要,我可以让镇抚司未婚的男子都到他面前,让他挑选。” “……”沈卉宁目瞪口呆地望着陆湛生,突然什么耻辱和愤怒都消失了。 “你没把他气死?”沈卉宁忍着笑。 陆湛生:“怎么会,岳父该明白我一片苦心,他要是看不上镇抚司的未婚男子,我还能为他挑军中的,总有他满意的。” “对,总有满意的。”沈卉宁搂住陆湛生的脖子,在他面颊亲了一下。 他是懂得怎么气沈江林的。 她很满意。 沈江林被陆湛生的不识相气得差点呕出一口老血。 别人都觉得他成了陆指挥使的岳父大人,以后在朝堂肯定能横着走,他别说横着走了,陆湛生根本是想他差点走不了路。 要不是为了怡姐儿,他怎么会舍下老脸去找陆湛生。 结果呢?陆湛生真是不识好歹! 他要为怡姐儿找个更好的夫婿,一定要比陆湛生更好的。 “太太,大爷在书房议事,您不能……” “他能有什么事能议的,滚开。” 砰—— 书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姜氏满脸怒容地看着她。 “你要作甚,一点教养都没有,我让你进来了吗?”沈江林指着姜氏骂道。 姜氏冷笑,手里抽出一把戒尺。 “教养?上赶着把庶女送去当妾室,要她们姐妹共侍一夫,这就是你的教养?你这个老不要脸的,今日我替萧姐姐打死你。” 第162章 “她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这么磋磨她的女儿,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江林这才看到姜氏身后的婢女居然捧着萧氏的灵牌,他目眦欲裂,手指颤抖,“姜氏,你疯了,你居然去把灵牌拿过来,你……你……” “我要休了你!” “休!不休你不是男人!”姜氏叫道。 手中的戒尺毫不留情地打在沈江林的身上。 “岁岁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要这么羞辱她,你以为她跟陆湛生的婚事是怎么来的,那是赐婚!你为老不尊,你自己想死就去上吊,别拖累了我们全家。” 沈江林被戒尺打得哇哇叫,“泼妇!住手,你给我住手。” “太太,您仔细自己的身子啊。”丫环们都护着姜氏,深怕沈江林会还手伤到姜氏。 “岁岁自幼丧母,你这个当父亲的,宠爱庶女忽略嫡女,她好不容易嫁个好郎君,你安什么心要去破坏,今日我不替萧姐姐出这口恶气,我就不姓姜。” “我看萧姐姐的死也是你害的,你要是不宠妾灭妻,萧姐姐能郁郁寡欢吗?” “姜氏,你疯了!”沈江林痛得大叫。 啪—— 一戒尺打在他的脸上,瞬间把他的脸抽出一道红肿印痕。 被惊动过来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有沈二爷和二太太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看着沈江林被打得抱头鼠窜,他不是不想还手,只是他根本碰不到姜氏,姜氏身边的丫环将她护得好好的。 “父亲,母亲,姜氏她疯了,我要休了她。”沈江林看到老太爷,哀嚎着求救。 沈老太爷一脸悲伤地望着长子,这是手把手教养长大的,他也曾寄予厚望,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长子竟变得面目可憎。 “够了!”沈老太爷怒喝一声。 “你简直是丢人现眼。”老太爷指着沈江林,“你敢休妻,那你就滚出沈家,永远不要回来。” 沈江林惊愕地望着老太爷,“父亲!这泼妇将我羞辱至此,难道我还休不得她?” “儿媳为何打你,你心中没数吗?你活该!”老夫人没好气地骂道。 沈二爷皱眉望着沈江林,“大哥,你这次做得太过了。” “大伯,你所作所为,传到岁岁耳中,她也会伤心失望的,你偏疼怡姐儿这么多年,岁岁对你也没有怨言,可如今她都已经嫁出去了,你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沈二太太冷声说。 “还不是因为怡姐儿看上自己的姐夫,求着要去当妾,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姜氏轻蔑地看着沈江林。 “从小到大,怡姐儿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等哪天她想要皇……那天上的星星,你也去摘吗?如今连脸面都不要了,我倒是问问你,身为岁岁的亲生父亲,你给过她什么?”姜氏及时收住大逆不道的话。 姜氏将手里的戒尺扔到地上,“你等着萧家找你算账。” 沈江林心虚不敢去看老太爷,梗着脖子解释,“我只是想问问陆湛生记不记得救过怡姐儿,我什么话都没说。” “得亏你没说,不然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姜氏呸道。 她转身看向两位长辈,“老太爷,老夫人,今日我打了沈江林,你们要如何惩罚,我都认了。” “你没做错,你回去好好养胎。”老夫人握住姜氏的手。 “我是不会把这个泼妇当妻子的。”沈江林哼道。 沈老太爷已经不想再看这个儿子,被沈二爷扶着离开。 “我做错什么了,岁岁从小就有祖父祖母教养,怡姐儿是庶出的,本来就不如她,我多疼爱些不对吗?”沈江林叫道。 第163章 只是,已经无人再想搭理他。 他当然知道让怡姐儿当妾不行,可他看着最疼的女儿跪在地上求他,他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若是陆湛生更喜欢怡姐儿呢? 两情相悦,名分就可以不那么重要了。 像他跟程姨娘,程姨娘从来没抱怨过只是妾室。 真不知姜氏有什么好气的,岁岁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再说了,如果陆湛生又不是没妾室,多一个怡姐儿又怎么了,她还得把岁岁当主母敬着。 沈江林骂骂咧咧,才发现大家都离开了,连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嫌弃。 “哎哟,哎哟。”他被打得全身都疼,想着要去找程姨娘,才猛地记起她和怡姐儿都在庄子里了。 当初就不该娶姜氏这个泼妇。 泼妇姜氏已经喝了安胎药,出了一通气,总算舒服些了。 “明日你亲自去找岁岁,跟她说别担心她父亲要作妖,怡姐儿就是嫁给谁都不可能当大姑爷的妾室。”姜氏说。 “真会恶心人,萧姐姐当初瞎眼才嫁给沈江林。” 姜氏呸了一声,“我也瞎!” 翌日,沈老太爷居然穿上官袍,这是皇上特准,老太爷虽然荣休,却依旧保留官袍,进宫面见皇上的时候可以穿上。 这还是老太爷荣休之后,第一次拿出这首辅官袍。 “老夫人,老太爷他这是……要进宫吗?”姜氏诧异地问。 沈老夫人拍了拍姜氏的手背,“你觉得如何?有不舒服的吗?” 姜氏有些不好意思,她昨晚睡得还挺好的,今天起来又精神百倍了。 “你带几个人,去给大爷收拾细软。”老夫人吩咐。 “啊?”姜氏觉得一头雾水,以为老夫人是打算将沈江林撵去庄子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随着老太爷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道让沈江林外放的旨意。 即刻启程前往章南任知府。 沈江林面如死灰,不敢相信他的父亲居然进宫给他求了一道外放的旨意。 姜氏喜笑颜开,“夫君,细软都准备好了,你随时可以启程。” 随着沈江林被外放,沈老太爷把沈思怡的婚事给定下来。 定的是出身寒门的丁仲旋。 丁家前朝也是显贵,只是朝代更迭,渐渐没落,成了寒门。 “居然还是他。”沈卉宁轻叹一声。 沈思怡上辈子也是嫁给丁仲旋,不过那时候丁仲旋已经高中状元,如今他应该还只是个秀才。 丁仲旋的父亲是沈老太爷的门生,只是运气不好,外放任职时遇到时疫,一场疾病就英年早逝。 留下年幼的丁仲旋和妻子。 丁母带着儿子独撑门楣,母子感情深厚。 上一世,听说沈思怡与丁仲旋成亲之后,与婆母并不和睦,但丁仲旋官路显通,沈思怡的日子应当过得不错的。 沈卉宁没有去送沈江林,她是等沈江林离开上京了,这才带着年节礼物回去探望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 如今姜氏有身孕,年节的事情多且琐碎,所以她请了沈二太太帮忙操持。 沈二太太原本觉得姜氏商贾出身,会太看重名利精明刁钻,可看到她为了维护沈卉宁,把沈江林打得落花流水,顿时对她就充满欣赏了。 姜氏也喜欢沈二太太的温婉静雅,是她学也学不来的。 两人竟相处得极好了。 沈卉宁和沈思瑶在上房这些陪着两位老人家。 “岁岁的棋艺好像精进不少呀。”沈思瑶看着在跟祖父下棋的沈卉宁,惊叹地说。 第164章 “你也发现了?”沈老太爷笑着问,以前她十局顶多胜三,如今都已经胜了五局。 沈卉宁得意,“下次我就能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瞧把她嘚瑟的。”沈老太爷指着沈卉宁笑出声。 “祖父,阿姐,快来试试我做的甜枣糕吧。”沈思瑶招呼着。 “我们也要吃。”两个在外面玩投壶的男孩听到沈思瑶的话,争先恐后地跑进来。 他们是沈思瑶的弟弟,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没事就喜欢在上房玩,也让两个老人家可以解闷。 “耀哥儿呢?”沈思瑶问他们。 “不知道啊,刚才投壶输了,他就耍脾气不跟我们玩。”沈明嶂说。 八岁的沈明烨咬了一大口甜枣糕,“一点都玩不起,我们才不跟他玩。” 沈卉宁闻言挑了挑眉,沈明耀以前在家里被沈江林宠得跟小霸王似的,如今沈江林外放,程姨娘和沈思怡都被禁足在庄子。 他肯定会不习惯,毕竟没人再惯着他了。 “老太爷,谢公子来了。”丫环在外面通禀。 沈老太爷:“让长玉进来。” 谢长玉是来给老太爷送年礼的,看到沈卉宁也在这里,他微微一怔。 “陆少奶奶。”他勾了勾唇,拱手行礼。 “谢公子。”沈卉宁回礼,心想她还没找到机会提醒他,谢家军营可能有叛徒。 可她该怎么说呢? 她连军营都没去过,怎么知道会有叛徒,只怕她说出来,谢长玉都不会相信。 “这就是昨天娘亲说的谢公子?”沈明嶂小声地问。 沈思瑶脸颊一热,“你偷听我和娘亲说话?” “我就是经过正好听着了,姐姐,那谢公子好像长得还不错,跟你挺般配的呢。”沈明嶂眨了眨眼。 “再胡说,我把你耳朵拧下来。”沈思瑶怒道。 沈卉宁听明白他们的话,目光打趣地看着沈思瑶。 原来二婶是想过要将瑶姐儿许配给谢长玉的。 她的三妹妹知书达理,秀雅娴静,和谢长玉当然很般配。 “阿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沈思瑶红着脸跟沈卉宁解释。 沈卉宁:“我倒觉得二婶很有眼光。” “……”沈思瑶羞恼地跺了跺脚。 “谢长玉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不然祖父也不会这么喜欢他。”沈卉宁笑着说。 沈思瑶咬了咬唇,悄悄往花厅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谢长玉正在与祖父说话。 他的侧脸俊秀,姿态俊雅,与她记忆中的少年郎身影重叠。 其实她离开上京之前就见过谢长玉了。 不过谢长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他每次来上房找祖父,眼里看到的都是别人。 沈明烨已经把谢长玉带到庭院,还开心地冲着在西厢房的沈卉宁她们叫道,“阿姐,长玉哥哥要教我们射箭咯。” “这烨哥儿!”沈思瑶无奈地跺脚。 沈卉宁轻笑出声,跟在后面走出西厢房。 没想到刚出来就见到陆湛生颀长的身影在门外,也不知来了多久,正目光灼灼地看她。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卉宁惊讶地问。 “正好经过,知道你来看望祖父祖母,我来给老太爷送点东西,顺便接你。”陆湛生说。 谢长玉这时候也出来了,“陆指挥使。” 陆湛生锐利的眼眸看了过去,对谢长玉点了点头,“谢五公子。” “……”沈卉宁想起他们上一世势如水火的关系,不由紧张起来。 “夫君,我和你先进去见祖父和祖母吧。” 陆湛生低眸深深看她一眼,“好。” 沈老太爷因为沈江林去找过陆湛生的事还心存难堪,如今孙女婿亲自上门,态度依旧恭敬亲近,还给他送了找寻许久的孤本,老人家的心结瞬间就释然了。 第165章 老爷子心情好,把谢长玉和陆湛生都留下用膳,还让他们陪着一起喝酒。 “……”沈卉宁还想着不让陆湛生和谢长玉相处太久,老太爷倒好,让他们一起喝酒了。 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我和谢五公子喝酒,老爷子,您以茶代酒。”陆湛生将老太爷手里的酒杯拿走。 老夫人嗔他一眼,“周大夫叮嘱过的,滴酒不沾。” “今日高兴,喝一点点。”老太爷冲着老伴使了个眼色。 “你们俩盯着他,一滴酒都喝不得。”老夫人直接对两个年轻人叮嘱着。 沈卉宁胆战心惊地在旁边看着,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好像……陆湛生和谢长玉之间也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虽然不熟稔,但相处得似乎也可以。 难道他们还没有结仇? 那上一世他们的敌对是怎么发生的? 直到坐上回去的马车,沈卉宁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是在想我呢,还是在想别的?”陆湛生将心不在焉的小妻子抱进怀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沈卉宁才发现她被陆湛生抱在怀里。 她挪着身子想坐回去,被陆湛生扣住细腰,将她抱紧在怀里。 陆湛生撩着她鬓角的碎发,声音低又哑,“人品甚高,胸怀洒落,如光风霁月……夫人对谢长玉似乎很高看啊。” 沈卉宁:“……” 果然听到了。 “我也是说给三妹妹听的。”沈卉宁咬了咬唇,要知道陆湛生会听到,她肯定不会说半句谢长玉的好话。 “那我呢?”陆湛生问。 沈卉宁微怔,“什么?” 陆湛生手指点了点她的胸口,“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也要比较吗? 沈卉宁觉得眼前的陆湛生好像跟她所了解有点不太一样。 “当然是……人中骐骥,风骨峭峻,俊朗无双,全天下最好的夫君。”好听的话嘛,谁不会说。 “听起来好像都不如你形容谢长玉的那么真心。”陆湛生在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 沈卉宁一阵颤栗,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陆湛生吻了吻她的嘴角,“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沈卉宁被他的气息包裹,脸颊不自觉得燥热起来。 “今日早朝,广宁公主被御史台弹劾,她豢养在别院的两个面首仗势欺人,霸占良田,皇上下旨处死她的两个面首,削减她的封邑。” “下次她若是再敢犯错,那就要褫夺封地和封号了。” 沈卉宁惊讶不已,“广宁还养面首了?她不是对陆从文一见钟情?” 她上一世是听过广宁养面首,而且那些面首还长得像陆从文,但她今生都得偿所愿跟陆从文在一起了,怎么还养面首。 陆湛生嘴角微勾:“一年前就养在别院的。” “广宁公主真是个……性情中人。”沈卉宁想半天夸了一句。 “她这么害你,你还夸她,夫人真是心胸宽广。”陆湛生笑说。 沈卉宁秀眉微挑,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眸上下打量陆湛生,“御史台怎么会知道广宁养面首,都这么久都没人发现,是有人告发的吧?” 陆湛生:“可能她得罪太多人了。” 沈卉宁知道一定是他,镇抚司没有什么不知道的,御史台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时候弹劾广宁公主。 “那两个面首霸占的良田中,有五十亩是户部侍郎的乳娘家的,户部侍郎告到京兆府,这查起来就牵涉到公主了。”陆湛生淡淡地说。 “……”那还真巧啊,在这时候被发现了。 姚家寿宴上,陆嫣替广宁背了黑锅,广宁就是被轻飘飘禁足罚俸禄,沈卉宁心里不恼怒吗? 第166章 她当然是不甘心,但她也清楚,凭她如今的能力,还没资格跟广宁对抗。 但御史台的弹劾,是真的伤到广宁的根基了。 只怕连姚贵妃和二皇子都因此受到不少牵连。 “夫君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沈卉宁小声问。 陆湛生低笑,“户部侍郎是皇后的人。” 他只需要将两个面首的存在透露出去,自然就有良田落入他们手里。 沈卉宁捧着陆湛生的脸,“那我该怎么好好感谢你呢?” “什么都可以?”陆湛生哑声问。 “你先说来听听。”沈卉宁谨慎地看他,觉得他这么问肯定不会有好事。 陆湛生灼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你的避火图……有好几个姿势,我们今晚试一试,可好?” “……”避火图? 她明明让丫环给烧了! “我有一本更厚的,比你的更适合夫妻床事。”陆湛生像是看穿她的内心所想。 沈卉宁深吸一口气,“别说了!” 陆湛生一本正经:“那便不说了,夫人是不是更喜欢直接些……。” 来个锤子让她砸死他吧! 沈卉宁捂着脸不想跟他讲话,只恨不得赶紧回家。 今晚让他去睡书房。 马车刚停下,沈卉宁就要从他怀里逃出去,被陆湛生给抱了回来,替她整理衣襟裙裾,“外面有人等着咱们呢。” 谁啊? 陆湛生牵着沈卉宁的手下马车,就见上房的郑妈妈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前面。 “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太爷和老夫人等你们好些时候了,请你们二位到上房一趟。”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平静日子,这是又要闹哪门子的幺蛾子? 沈卉宁低眉顺眼地走在陆湛生的身边一起来到上房。 大厅里,除了还没出阁的两个庶女和二房陆炜,陆家主子都在这儿了。 哦,陆嫣被送去白家老宅,但好几日不见的广宁公主回来了。 这是要兴师问罪吗? “哎哟,终于把人等着了。”陆二太太横了他们一眼。 陆湛生带着沈卉宁上前见礼,从容不迫,神色淡定,“祖父,祖母,家里是出事了?” “陆湛生,后宅恩怨小事,你身为男子,又是镇抚司指挥使,公报私仇是小人所为,今日御史台弹劾广宁,是不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陆从文站起来冷冷地质问。 “推波助澜?”陆湛生目光锋利地看向陆从文,声音肃冷嘲讽,“莫非是我逼着公主养面首?还是……那些被霸占的良田是我送到两个面首手里的?” 广宁神色颓丧,没有往日的嚣张跋扈,像失去精神气的木偶,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陆国公爷沉声道,“既然不是你,那你可否查清楚,究竟是谁要陷害公主,为公主洗脱冤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公主有冤屈,可以去跟皇上伸冤,跟我有什么关系?”陆湛生淡淡地说。 陆大爷怒道,“都是一家人,公主被人陷害,那就是陷害陆家,你是陆家的人,难道要袖手旁观。” 沈卉宁听到这话,抬眸冷淡地看了陆大爷一眼。 他什么时候把陆湛生当一家人了? 她看明白了,这一大家子看到公主被弹劾,担心公主被皇上厌弃连累陆家,所以要陆湛生利用镇抚司去为公主翻案。 “我与那两个人,并无关系,只是见他们可怜收留他们在别院,从来没有与他们有过任何……没想到居然有人利用他们来陷害我。”广宁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 “到底是要陷害我,还是陆家,陆湛生,你看不出来吗?” 第167章 陆湛生轻笑,“皇上削减你的封邑,惩罚的是公主殿下,与陆家什么关系?” “你都敢算计陷害我的妻子了,怎么有脸让我给你翻案?” “我没有在这时候把你的其他事抖落出来,已经是给足二皇子和贵妃娘娘面子了,公主殿下。” 随着陆湛生冰冷的话音落下,大厅内鸦雀无声。 广宁抬起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目光怨恨恶毒,她不相信被弹劾这件事与陆湛生无关。 他居然要为了沈卉宁那个贱人弹劾她,他就不怕得罪了母妃和二皇兄吗? 陆湛生无视广宁的眼神,淡淡地看向陆从文,“你好歹以前是侍中郎,皇上金口玉言,说一不二,难道你们认为若是无凭无据,皇上会冤屈自己的女儿?” “你们要我翻案,是认为皇上判断有错,还是想要我忤逆圣意?好处全都你们拿了,你们打的真是好算计啊。” 陆大爷听着陆湛生一句句戳心的话,气得脸色涨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让你帮一帮家里人,难道还错了?”陆大爷问。 “那要看是什么事,公主的事没连累到陆家,顶多就是陆从文戴了绿帽子被人嘲笑,这又什么,别人闲话几句,过几天就没事了。” 陆从文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目光阴冷地看着陆湛生。 陆湛生瞥他一眼,想动手? 那可真是太奉陪了。 “公主养面首又不是新鲜事,对吧,广宁公主。”陆湛生嘴角勾了勾,诛心的话一句又一句。 广宁公主心头暗恨,她就不该来招惹陆湛生,这个恶鬼是谁的面子也不会给,他只听父皇的话行事,怎么会帮她去翻案。 “此事我是被人陷害,陆指挥使,山水有相逢,他日总有报应的时候。”广宁冷声道。 陆从文寒着脸不再说话,他今天得知御史台弹劾广宁养面首,纵容面首霸占百姓良田的时候,已经什么脸都丢尽了。 他只恨不能和公主和离。 那些朝臣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同情怜悯,陆从文觉得耻辱羞愤。 但他还要忍着恶心帮广宁周旋,只有这个案子能够推翻平反,证明广宁的清白,他才不用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不仅是他必须帮广宁,整个国公府都希望广宁能够从这件事摘出来。 国公府的荣盛已经和广宁公主捆绑在一起了。 感触最深的就是陆大爷了。 今日有个好差事明明该落在他手中的,户部尚书却转头给了另外一个人。 “陆湛生,陆家养你这么些年,如今不过是要你为陆家的未来周全一番,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吗?”陆大爷咬牙切齿地问。 “我若是如你们所愿,陆家就没有日后了,父亲也愿意吗?”陆湛生面无表情地问。 陆大爷只当陆湛生是故意推托,恼怒地瞪他。 “好了,此事本来就已经盖棺定论,皇上正在气头上,不要做多余的动作了。”陆国公爷终于沉声开口了。 他环视所有人一眼,声音威严,“今日让你们都过来,是有几句话要警告大家。” “你们都是陆家的人,出门在外,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陆家,希望你们记住,所有人都是荣辱相生,家族的败落都是从内斗开始,有算计的手段,应该想着怎么为自己的丈夫谋前程,不要把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腌臜事上。” “高门大户,出了这样的笑话,你们不觉得丢人,我都臊得慌。” 第168章 广宁眸色阴冷,她微垂着头,紧紧抿着唇。 陆大太太的脸色同样难看。 国公爷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谁不知道他说的就是广宁跟陆嫣。 一个是她的儿媳妇,一个是她的女儿。 她的脸都丢光了。 陆国公爷抬眸深深看了广宁一眼,“公主,皇上是不是要你禁足在公主府?” “祖父,我送公主回去。”陆从文克制地说。 陆湛生牵着沈卉宁的手,从容离开上房。 沈卉宁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话,心里却为陆湛生觉得不忿。 明明是有求陆湛生,他们一个个都没有求人的态度, 他们没有把陆湛生当家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怎么了?”陆湛生低声询问。 “他们对你不好。”沈卉宁蹙眉说。 陆湛生勾唇淡笑,眼中一片凉意,“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年与他们就是这样相处。” “如今还不是分家的时机,我与他们针锋相对,会令你在陆家的日子艰难,岁岁,要请你辛苦些,若是不想应付,你就别理会他们,一切交给石青去办。” 沈卉宁:“他们本来就看我不顺眼。” 就算陆湛生跟他们关系再好,他们还是会刁难她的。 陆湛生想起她跟陆从文曾经有婚约的事,淡淡一笑,陆从文倒还做对了一件事。 他要是没有与宋雅纠缠不清,那就没有赐婚的事了。 “过几天,我们去别院小住,成亲这么久,还没好好陪过你。”陆湛生说。 “好。” …… …… 流云苑。 陆大太太怒不可遏,回到流云苑,将今天完成的菊花图撕了粉碎。 “别气坏身子,跟那起子小人计较作甚。”陆大爷在旁安慰着她。 “要不是广宁,嫣姐儿会名声尽毁吗?我的脸面都已经丢光了,以后走出去,大家都要指指点点,说我的儿媳养面首,我的女儿跟外男私通。”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想象种种情形,她生不如死,这辈子都不愿出门应酬了。 “没有那么严重,外面的人嘴上一时痛快,说个几天就过去了。”陆大爷抱住她的肩膀,将她扶着坐下。 “再说,广宁公主是姚贵妃的女儿,那些人不敢嚼舌根。” 陆大太太嘲讽,“他们不敢说广宁公主,但能笑话你的儿子。” “御史台弹劾广宁公主的事,一定是陆湛生背后搞鬼,他要为沈卉宁出气。”陆大太太怒声道。 陆大爷脸色阴沉,“这个混账东西,当初就该摔死了他。” “那你为何还要带他回来?”陆大太太问。 她满腔恨意。 陆大爷错开眼,“他太邪门,我……我弄不死他。” “他的生母还活着吗?”陆大太太问。 “死了!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陆大爷急忙道。 他心虚转过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死了,又怎么会紧张她会出现。 陆大太太心中嘲讽,她知道陆湛生的生母肯定还活着,陆大爷根本没有说实话。 “我累了,让芙蓉伺候大爷吧。”陆大太太疲惫地说。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一早来陪你用膳。”陆大爷自认为体贴地说。 陆大太太别开脸。 他今晚去睡了别的女子,明日一早用脏了的手来抱她,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殿下早些歇息。”陆从文将广宁送到公主府,转身就要离开。 广宁伸手拉住他,“驸马,你要去哪里?” “我去前院,书房还有些事没处理。”陆从文神色清冷。 “你的那些事又不着急,明日再去,时候不早了,你留下,我让人准备了些吃食。”广宁轻声细语,目光含着柔情。 第169章 陆从文只觉得厌恶。 他避开广宁的手,“不必了。” 广宁被他的动作和神情刺伤,恼羞成怒地呵斥,“陆从文,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陆从文不耐烦,他甚至都不愿意跟广宁再多说一句话。 广宁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那两个男子根本不是面首,洞房的时候你不知道吗?我是以清白之身嫁给你的。” “那又如何?他们难道不是你养在别院的?”陆从文冷淡地问。 他甚至听到别人议论,说那两个男子生得与他有几分相似,陆从文更觉得恶心。 广宁当初的确因为他们像陆从文,所以才想留下来,她那时候以为陆从文以后要娶沈卉宁,她就是想着有神似他的人陪伴自己喝酒也挺好的。 相处久了,那两人也颇得她喜欢,她就当养下人养着,偶尔让他们去办点差事,谁知道就会弹劾了。 “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你我是夫妻。”广宁望着陆从文的冷脸,她心知如果今日不说清楚,他们之间只怕再难修复。 陆从文挥开她的手,“你把我当丈夫了吗?难道我不是公主殿下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你想杀我的人就杀,想养面首就养面首,你是尊贵的公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你还在记恨我杀了卖酒女?”广宁死死地盯着陆从文。 “若我杀了你的两个面首,殿下不恨吗?”陆从文冷冷地问。 广宁再次拉着他的衣袖,声音软软地撒娇,“你要杀就杀,我不会在意,驸马,我心中只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呀。” 陆从文想起宋雅和还没出生的两个孩子,心头如针扎般疼着。 他想要破罐子破摔,想跟广宁彻底撕破脸。 要是没有这个赐婚,他的人生不会被改变,他还是别人羡慕的侍中郎。 如今呢? 只要他一日是驸马,他就没有出头之地,连祖父都开始重视陆湛生。 否则今日祖父就不会一言不发,连一句话都没有帮他说。 “原来你对那个贱人真的动心,我总算明白沈卉宁为何要与你退婚。”广宁见陆从文不说话,更认为他是惦记宋雅。 “早知如此,我就该早点让人杀了她!” 陆从文目光冷冰冰地落在她的脸上,薄唇无声地勾了勾,决绝地转身离开。 “陆从文!”广宁的心一慌。 她知道今日陆从文离开,他们就做不成夫妻了。 可不管她怎么叫他,他连头都没回。 “本宫与驸马的事,你们若是泄露半句,本宫要你们的脑袋!”广宁强忍泪意,对着周围的宫人厉声地威胁。 这些宫人都是姚贵妃重新安排的,他们神色淡定,跪下恭声地应诺。 …… …… 沈卉宁终于有时间去见赵九灵了。 其实赵九灵如今还没有姓氏,只有老和尚给他取的九灵这个名字。 听说赵姓是他后来在行商之中认了义兄,随了那位义兄的姓氏。 青萝将赵九灵安置在书坊后面的院子。 这里比较僻静,平时也没有外人进来,只有书坊的掌柜把一些书放在后面。 本来被欺负得奄奄一息的少年郎,经过几天的医治,身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脸上也有几分血色。 他像一头失去方向感的困兽,对任何人都抱着防备和警惕。 “你别怕,是我们少奶奶来看你。”青萝没有靠近他,只是在门边对他说。 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因为长期饥饿交加,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琥珀色的瞳孔澄澈如宝石,此时正凶狠地盯着沈卉宁。 第170章 沈卉宁看着他,将上一世财富在手,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赵九灵重叠在一起。 “是我让人救你出来的。”沈卉宁站在他面前,和他那双凶狠的眼睛对视。 “老和尚曾帮过我,我救你,算是回报他,但你如果想继续活下去,那就要帮我做事。” “我不养闲人。” 听到沈卉宁提起老和尚,赵九灵愣住了。 很久没有人跟他提起老和尚了。 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温暖,一直藏在他心里深处。 “你要我,做什么?”赵九灵不确定地问。 他什么都不会,连养马都养不好,总是被别人骂蠢货。 “识字吗?”沈卉宁问。 赵九灵点头,老和尚教他念书识字的。 沈卉宁:“你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养好身子之后,我会告诉你去做什么。” “没事就在书坊里看书,这里所有的书你都能看。” 赵九灵诧异地看着沈卉宁,她居然允许他看书? “他们说,我是卑贱的奴才,没有资格看书。”赵九灵低声说。 沈卉宁:“书是不分贵贱的,你认真对待,它就有存在的意义。” “你有卖身契在瓦肆老板手里吗?”她问。 赵九灵摇头:“我不是奴籍。” 他只是无路可去,又被人欺负,才流落到瓦肆求生。 沈卉宁笑了,“好,你最想做什么?” 赵九灵抬头看了看沈卉宁,掷地有声地说,“我想赚钱。” 等他哪天有很多的银子,就再也没有看不起他了。 “不,除了赚钱,你还需要身份,九灵,想去科举吗?” “什么?”赵九灵眼底露出几分茫然,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沈卉宁:“等开春之后,我会给你请先生,我知道老和尚教过你读书,你只是荒废了些时日。” 老和尚在没有成为和尚之前,其实已经是贡生了,只是家中突逢大变,他心灰意冷剃发为僧。 赵九灵嗤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别人寒窗苦读十年都不一定能考中。” “只是让你去试一试,又没让你一定要考中。”沈卉宁说。 “老和尚对你有什么恩情,你要这么帮我?我……我对你又没恩。”赵九灵咬牙道。 沈卉宁笑了笑,“但是,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恩人了,我等着你报恩。” 回去的路上,半见几次看着沈卉宁欲言又止。 沈卉宁轻笑,“想问什么?” “姑娘,奴婢……奴婢怎么不记得有一个老和尚帮过您。”半见小声说。 其实她还是想不明白,姑娘怎么会让青萝去救那个少年。 看起来就跟狼崽子似的,让人觉得瘆的慌。 “确实没有。”她甚至都没见过那位老和尚,只是曾经让人去打听过。 半见困惑地看她。 “这个九灵是非池中鱼,我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将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沈卉宁说。 “姑娘,您如今做的事,好像跟以前都不同了。”半见小声说。 她伺候沈卉宁这么多年,最清楚沈卉宁的变化。 以前的姑娘最重视世家女的名声,每日除了学习管家,就是阅读古籍提升素养,要么就是参加各种茶会雅集。 但是自从什么时候开始,姑娘好像都不爱这些了,这些日子以来还推了好几个茶会。 “其实没有不同,只是现在先做更重要的事。”沈卉宁拍了拍半见的手。 半见笑着点头,“姑娘做什么都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陆家都在平静地迎接即将到来的年节。 不过,陆大太太又病倒了。 这次是真的病了。 沈卉宁去侍疾,看到陆大太太的脸色惨白憔悴,说话的声音虚弱。 第171章 “我这里不需要你侍疾,你请安之后就回去。”陆大太太看都不看沈卉宁,随意就打发了。 “太太安心养病,儿媳明日再来请安。”沈卉宁当然乐得轻松,面上还是装出担忧的神色。 在门外遇到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几次在沈卉宁这里吃瘪,如今也不想跟沈卉宁起冲突,只是哼了一声擦身而过。 她扭着腰进了屋里,见陆大太太在喝药,她忍不住叹息。 “大嫂,你对儿媳也太宽容了些,怎么不让她侍疾,她这个儿媳妇当得也太舒服了。” “罢了,终究是隔着一层,她不真心伺候,我强留着她,还徒增彼此的埋怨。”陆大太太咽下苦涩的汤药,慢慢吃着甜枣。 陆二太太冷笑,“庶出就是庶出,你管她是不是真心,就让她端药送水,你享享当婆母的福气。” 这福气给谁都好,陆大太太是一点都不想要。 “哎,你说本来咱们家好好的,自从沈卉宁嫁进来之后,不顺的事一件接一件的。”陆二太太叹息着。 “嫣姐儿都被她给害的,要不是她,嫣姐儿和公主能出这么多事?” 陆大太太脸色沉了下去。 “大嫂,公主那事儿,您也别气了,她是公主殿下,高高在上的,你还拿不了婆母的架子教训她,只能憋着一股气……” “二弟妹,三爷夫妇就要回来了,他们的院子让人去拾掇了吗?”陆大太太打断她继续念叨。 没一句听得顺耳的,越听越糟心。 陆二太太喋喋不休的嘴巴瞬间就合上了。 哦,添堵的要来了。 国公爷让陆三爷夫妇回家,当然不是单纯回来过年,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偏生这时候回来。 “听说国公爷还要让三爷留京任职了。”陆大太太轻声细语,神色淡淡。 “我们大爷如今在户部,等过了年或许还能往上提一提,要是有公主周全,说不定还能当个尚书,二爷怎么办呢?还在军营里当个闲职吧。” “国公爷要是全力扶持三爷,那就更没二爷什么事了。” 陆二太太脸色变了又变,“那怎么会,大爷和二爷都是嫡出的,三爷是庶出的,国公爷要是看重他,还能让他在肃北这么多年。” 陆大太太:“肃北军是雍朝最大的军营,三爷已经是副将了,而且还有几个军功在身上。” “你忘记了吧,三爷的姨娘……是国公爷的心尖儿,要不是死得早,这会儿上房住的还不知道是谁。” “我看,到时候这管家大权,说不定都要落在三房手中。” 陆二太太猛地站起来,“那不能够!” 她累死累活地操持陆家大小事,让她白白便宜一个庶出的三房,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但……国公爷的决定,这家里谁能改变,就是老夫人都不行。”陆大太太叹息,“二弟妹,你还是先做好准备吧。” “大嫂,你我才是一条心的,以后三房回来,咱们不能让他们占了好处。”陆二太太道。 陆大太太微微笑着:“那是自然。” “那我还有事先去忙,明日再来看望大嫂。”陆二太太坐不住,她得去找丈夫商量。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三房抢了他们的好处。 看着陆二太太急匆匆的离开的背影,陆大太太脸上的神色收敛,目光幽幽冷冷。 过了两天,多年不曾回家的陆家三爷终于回来了。 一同回来的还有陆三爷的妻女。 陆老夫人脸色阴沉沉的,转头看着今天一大早嘴角就压不下去的国公爷,她的心情更差了。 第172章 她不喜欢这个老三的存在,让她想起他的姨娘。 一个如弱柳扶风,容貌绝色的女子,明明是罪臣之女,却端着架子,一点都没有当妾室的样子。 勾得国公爷差点要为了她休妻。 “国公爷快把口水收一收吧,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老夫人冷笑着刺道。 陆国公爷神色一敛,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陆老夫人,“你怎么说话的,难道他不是喊你一声母亲。” 呵,陆楚逸喊她母亲不情不愿,她也听得犯恶心。 因为这个陆楚逸,她厌恶所有庶子。 “三爷,三太太回来了。”外面的丫环禀了一声。 陆国公爷懒得计较老妻的心情,目光发亮地看向门外。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陆三爷和其他兄弟长得并不像,他更像他的姨娘,一双丹凤眼似带潋滟风情,但常年在战场厮杀,又让他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是他三个儿子中,最坚韧不拔,有勇有谋,如今更是前程最有出息的。 陆国公爷心中感到戚戚然,心里想着他总算对得起她了。 没有让她的儿子被捧杀养废了。 沈卉宁对陆家这位三爷的印象已经很浅淡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回来。 陆老夫人对这个庶子厌恶至极,国公爷就让他一直留在肃北,背着国公府其他人,暗中给陆三爷照顾。 沈卉宁只在国公爷的丧礼上见过陆三爷。 那时候他已经是肃北的骠骑大将军。 “见过父亲,母亲。”陆三爷已经上前行礼。 “回来就好,一路上还顺利吗?”陆国公爷声音温和,目光在陆三爷的脸上停留着。 像是要透过他怀念着谁。 陆三爷恭敬有礼,却也疏离,“回父亲,一切顺利。” “这是……”陆国公爷看向他身侧抱着孩子的女子。 他不介意儿子的客气疏离,这么多年没见面,疏远是正常的。 “这是我的妻子阮氏,还有我的女儿陆夭夭。”陆三爷说。 阮氏屈膝行礼,“见过老太爷,老夫人。” 陆老夫人皱眉暼她一眼,姓阮?雍朝并没有姓阮的世家,这个女子出身应该不高。 陆国公爷的眼底却是闪过诧异,他探究看了阮氏一眼。 “你是何许人氏?”陆国公爷沉声问。 “父亲,她虽是南朝人,但与南朝阮氏并无关系。”陆三爷上前将妻子护在身后。 在座除了陆老夫人,其他人都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目光落在阮氏的身上。 阮氏抱紧怀里的女儿,和陆三爷并肩而立,目光坦荡,毫无畏怯。 “来,把夭夭抱过来给我瞧瞧。”陆国公爷没有再询问关于阮氏的来处,而是欣喜地看着小孙女。 小儿子成亲时,是他允许婚嫁自由,他娶了任何人,那陆家都要接受。 陆二太太:“老太爷,三弟妹第一次回家,也算是新媳妇,还没有给您二老敬茶呢。” 陆大太太淡然微笑,仿佛凡事都不过心的样子。 “那,那就先敬茶,正好过两天开祠堂,还要上告祖宗的。”陆国公爷点头。 陆老夫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她甚至连这个庶子的媳妇茶都不想喝。 老二媳妇凑什么热闹,她不悦地瞪了一眼过去。 陆二太太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惹婆母不高兴了。 “什么来历不明都能娶进家门,还真是一脉相承。”陆老夫人接过阮氏的敬茶,眼睛向上一翻,语气轻蔑。 “喝茶就喝茶,话那么多。”陆国公爷没好气喝她。 第173章 陆老夫人连茶都没喝,重重地放下。 “我哪里说错了,听都没听过的门楣,我还嫌弃不得了。” 陆国公爷强忍怒意,“今日老三第一天回来,一家子团圆,你别没事找事。” “嫣姐儿还在别的地方受苦呢,怎么就团圆了,在你心里,果然还是贱人生的才是最亲的。”陆老夫人口无遮拦,一心只想发泄心中的怨气。 虽然黎姨娘已经死了,但她死在最美的时候,成了陆国公爷心里永远忘不掉的朱砂痣,连带她的儿子也成了陆国公爷最喜欢的孩子。 想当年黎姨娘得宠时,陆老夫人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睁开眼睛就被贬妻为妾。 后来她才知道,国公爷不可能贬妻为妾,是黎姨娘故意误导她,让她整天跟国公爷闹腾,闹得夫妻情分都没有了。 而黎姨娘和她的疯癫相比,就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轻易得到国公爷的心。 陆老夫人怎么可能不恨黎姨娘母子,。 简直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都这么多年了,母亲怎么还这么羞辱自己的亲儿子,我都替两位兄长觉得不值啊。”陆三爷嘴角弯起一抹嘲讽的笑。 陆老夫人瞪向他,“你说什么?” “您不是觉得在父亲心里,我才是最重要的吗?那就是说,您生的孩子都比不上我,我姨娘是罪臣之后,但五年前皇上已经为我姨娘的黎家正名。” “黎家乃是百年清贵世家,不知母亲是出身怎样的世家,才不算低贱?” 陆大爷怒喝:“陆楚逸,你别太放肆了!” “三弟,你这么说嫡母,传出去要落下不孝名声的。”陆二爷皱眉。 “孝跟不孝的,还是要看人。”陆三爷冷哼。 陆大爷往前一步,伸手揪住陆三爷的衣襟。 被陆三爷轻松捏紧手腕,一撩就退了几步。 “大哥,我已经不是你可以随便打骂的孩子了,你觉得你现在打得过我吗?”陆三爷问。 他的年纪比陆大爷小了十岁,小时候不是被打就是被骂,他年纪小打不过。 如今他在沙场历练多年,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就算陆大爷和陆二爷一起上,他都能打断他们的腿。 陆老夫人被气得脸色发紫。 “反了你,还敢打你的兄长。” 陆三爷将妻儿护在身后,对陆国公爷说,“既然装不了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又何必叫我回来,不如趁这个机会索性分家了吧,以后我不会踏入这里半步。” “够了!”陆国公爷大喝。 他指着老夫人冷声道,“老三是我的儿子,你要是觉得他卑贱,那你生的又能高贵到哪里去,你羞辱别人之前,先想一想你自己。” 陆老夫人听到国公爷毫不客气的话,心神俱裂,他居然这样说她的孩子。 “还有你,老大,你想打老三,你打得过吗?别自取其辱了。” 陆大爷窘迫羞恼,怒瞪着陆三爷。 “老三,你舟车劳顿也累了,先带你媳妇和女儿回去休息,等晚膳再到这里用膳。” 陆三爷拱了拱手,抱起女儿,牵起阮氏的手就大步走了出去。 阮氏抬眸之间,正好看到站在最后面的陆湛生夫妇,她的视线在陆湛生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一刹那就转开了。 让一直观察她的沈卉宁注意到她有片刻的失神。 这位三婶难道以前见过陆湛生吗? “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越来越蠢了,你当着老三媳妇的面胡说八道什么!”陆国公爷冲天的怒火冲着老夫人发泄。 第174章 “我说错什么了,他媳妇不是小门小户……” 陆大爷对他的母亲挤眉弄眼。 “南朝阮氏乃是第一世家,他们历代皇后都出自阮氏,就算只是旁支,也没有人敢说阮氏是小门小户。”陆大太太轻声说。 “……”陆老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只想着雍朝没有阮氏这个世家,没有想过那阮氏还是南朝人。 “你……你让老三娶一个南朝人,那不是敌国吗?”陆老夫人眼神闪烁,不敢去看陆国公爷。 陆国公爷冷笑,“你了不起了,还知道南朝是敌国,那你知道早在三年前,雍朝和南朝就已经结成盟国了吗?” “那是我的儿子,你羞辱他,就是在羞辱我。” “你要是见不得他住在国公府,你可以搬出去。” 陆国公说完就拂袖离开。 “他……他为了一个庶子要赶我走……”陆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陆大爷望着眉目郁郁沉寂的儿子,心中既失望又心疼。 “尚公主让你这么痛苦吗?”陆大爷沉声问。 “父亲并非我,不知我的苦涩。”陆从文低声道。 陆大爷:“那就不要后悔,找寻新的出路,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了。” 陆从文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不会后悔的,要后悔也该是沈卉宁后悔,他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我是你的父亲,你和公主之间不好相信多问,但是,阿文,公主就是公主,就算她犯错了,也改变不了她金枝玉叶的身份,皇上的惩罚只是做个样子。” “姓宋的女子,你就当一场风流韵事。” 陆从文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父亲,您当初对待陆湛生的生母,也是这般想的吗?” 像是提到陆大爷心中最耻辱的不堪,他脸上闪过一抹极致的厌恶。 “我与他生母……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当初根本没想留下他,阿文,他与你不能相提并论。” 陆从文曾经也这么认为,他比陆湛生尊贵,陆湛生只能仰望他而活。 “父亲,我尚公主了,这辈子再无出头日,连祖父都开始倾向扶持陆湛生,早知如此,当初我何苦去考那状元。” 陆大爷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居然说出如此丧气的话,心中五内俱焚,心疼又急迫。 “你万万不可这么想,虽说你如今是驸马不能身居要职,但皇上还留你在礼部,证明他对你还是信任的,你只待时机一到,自然就有你翻身机会。” 陆从文不明地看向父亲。 “你祖父一心想要扶持五皇子,我观察如今局势,皇上更偏爱二皇子,你又娶了广宁公主,你跟二皇子天然关系亲近,只要你把握机会取得二皇子信任,日后你也有从龙之功。”陆大爷压低声音。 “若是被祖父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陆从文皱眉。 他曾经是侍中郎,很清楚皇上对待二皇子的态度,他劝过祖父不要掺和储君之争,但祖父并未听进去。 何况二皇子需要的是陆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只有他投靠二皇子,又有什么用处。 “你祖父已经老了。”陆大爷低声说。 陆从文拧眉不语。 “跟公主好好说话,过年了,总要把公主接回来,不然宫里要如何看你,难道你真的想永远留在礼部吗?”陆大爷说。 “是,父亲。”陆从文觉得心中的阴郁似乎明朗了些。 只是想到刚才沈卉宁和陆湛生说的话,他心口仍然像是有什么东西扎得生疼。 …… …… 沈卉宁软软地趴在浴桶边沿,身上已经竭力了。 第175章 心疼男人累死自己。 她就不该放纵陆湛生拿出避火图的。 一会儿趁他睡着,她要把避火图扔进炭炉里烧个干干净净。 陆湛生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疲倦,他刚刚享受了销魂的愉悦,身心都舒畅。 他捧着沈卉宁的脸颊亲吻着,将她抱回床榻。 沈卉宁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要离他远远的。 “岁岁,我想……” “别想,想都别想。”沈卉宁闷声叫着。 陆湛生一阵错愕,“我想明日陪你去走一走,咱们得准备些年礼啊。” “……”沈卉宁捂着脸,羞窘得说不出话了。 “哈哈哈。”陆湛生大笑出声,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 他捧着她的脸,吻住了她的唇, 沈卉宁瞳孔微缩,只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她以为会厌恶他吻自己的唇。 上一世,她在亲眼看到陆从文亲吻宋雅,之后他想吻她,她都会恶心得干呕。 陆湛生的吻是温柔的,缱绻的,热烈的。 但是,相爱的人会体会到相濡以沫的妙处。 她如今只是……不讨厌他。 “会骑马吗?”陆湛生哑声问。 沈卉宁在他下巴用力咬了一口,“我要睡了。” 陆湛生低笑,“过完年有春狩,想带你一起去,你想哪里去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 沈卉宁不想跟他说话了。 陆湛生也终于不再逗她,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好觉。 翌日,沈卉宁醒来时,陆湛生已经去上朝了。 沈卉宁,“去看望老夫人,昨天被气成那样,今日得去关心一下。” 上房这里侍疾的人不少,陆茵和陆容一人喂药一人捶腿伺候着老夫人。 陆二太太正宽慰着陆老夫人。 “您别跟那起子不孝的计较,气坏了您身子,心疼的是二爷。” “昨日二爷回去之后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念叨着您。” 老夫人最偏爱小儿子,听到陆二爷这么关心她,她心里也觉得欣慰。 陆老夫人:“哼,想要气死我,做梦。” “祖母,药快凉了。”陆茵小声地提醒。 陆二太太嫌弃,“连喂药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是啊,茵姐儿,你不会喂药就让二婶来,不然药凉了就没效果。”沈卉宁款款而来,从陆茵手中接过药碗。 “二婶,要说伺候老夫人,全府的人都不如您,不然老夫人怎么会这样喜欢您。”沈卉宁将药碗放到陆二太太的手中。 陆二太太瞪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沈卉宁转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今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你这么闲着无事做,怎么不去你婆母跟前立规矩。”陆老夫人皱眉说。 “都说沈家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姑娘理应是最懂规矩的,你以前在我面前的乖巧是不是都装出来的?” 沈卉宁,“以前老夫人对我也蔼然可亲,总拉着我的手说最喜欢我这样的小姑娘,如今我进门成了您的孙媳,老夫人好像就不那么喜欢我了。” 陆二太太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卉宁。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老夫人为何不喜欢她了,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 “那是我以为你会嫁给……”老夫人气得坐起身,对着沈卉宁就要一顿骂。 被外面的小丫环打断还没骂出口的话。 “老夫人,三……三太太来了。” 陆二太太不自觉地挺直腰板,侧头看向门外。 “她来作甚?谁让她来的,让她走。”陆老夫人厌恶地说。 “老夫人,只有三太太,要不试一试,她跟南朝的阮家有没有关系?”陆二太太低声说。 陆老夫人昨天已经弄清楚南朝阮氏的来历。 第176章 “就凭那庶子,哪来的本事娶南朝阮氏女。” 阮氏牵着女儿陆夭夭慢步走来。 她还很年轻,肌肤虽不像闺阁女子白皙如玉,却是非常健康充满力量的肤色,眉眼灵动,目光清明。 昨日她只站在陆三爷身边不动声色,今日再见她,沈卉宁觉得阮氏身上有一股闺阁女子没有的英飒气势。 虽然她上一世没有听过陆三爷和阮氏后来怎么样,但凭三爷以后的成就,她觉得少不了阮氏的功劳。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陆老夫人丝毫不给阮氏面子,当着晚辈的面就赶她。 阮氏福了福身,似是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的怒火,依旧笑盈盈地道,“今日一早才知道老夫人病倒了,夫君去兵部述职,我便代他来看望您。” “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我略懂些医术,要不我替您看一看。” 陆老夫人生怕她靠近自己会害了性命,声音骤然拔高,“不许过来。” “祖母,不要怕,娘亲用针给你扎一下,你就好啦。”陆夭夭奶声奶气,还伸手要去握住老夫人。 啪! 陆老夫人厌恶地拍开她的小手。 粉嫩白皙的小手背瞬间就红了起来。 陆夭夭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噙着泪水,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抖。 屋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 有火冲着大人发就是了,打这么小的孩子,还真的下得去手。 “天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皮毛柔嫩的,别打出什么毛病,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沈卉宁上前将陆夭夭抱走。 她不能明着谴责老夫人,只能几句话恶心恶心她。 陆老夫人其实也有些懊恼刚才冲动之下打了陆夭夭。 但大家都不敢说什么,这沈卉宁出什么风头。 就打了这么一下,还需要请大夫? 阮氏眼底闪过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陆老夫人,拿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药碗,勺子一点点地撩拨着汤药。 “老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女,想必是我们做得不好,不过,为人父母都是心疼小孩的,老夫人您是母亲,想必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老夫人皱眉问。 阮氏笑了笑,“得亏您是三爷的嫡母,若是换了旁人,敢碰夭夭一下,我不断了她的腿脚,那我在肃北这些年杀的人都是白杀了。” 屋里众人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陆二太太结结巴巴,“三弟妹,你,你还杀过人?” “在肃北生存,不杀人怎么过下去呢。”阮氏柔婉一笑。 陆老夫人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你,难道你还敢杀我!” “老夫人,我嫁给三爷,你就是我的婆母,我不嫁给三爷,你说你是我的谁啊,有什么杀不得的?”阮氏轻笑一声。 “我这人最是容易相处,前提是别人不能伤我的家人。” “跟三爷的和善不同,我比较狠毒。” 阮氏说完,垂眸看了一眼药碗,“药凉了,喝不得。” 她将药碗放回桌面,被她捏在手里的勺柄化作齑粉。 “啧,拿刀拿枪惯了,一不小心就太用力。”阮氏笑着道。 “……” 陆老夫人和陆二太太盯着那药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阮氏走向一旁的沈卉宁,“夭夭,我们回去了。” “娘亲,我的手好疼啊。”陆夭夭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沈卉宁低头看一眼还有些红肿的手背,心里疼惜。 “回去上药,带你出去买烤栗子。”阮氏说。 第177章 陆湛生的吻是温柔的,缱绻的,热烈的。 但是,相爱的人会体会到相濡以沫的妙处。 她如今只是……不讨厌他。 “会骑马吗?”陆湛生哑声问。 沈卉宁在他下巴用力咬了一口,“我要睡了。” 陆湛生低笑,“过完年有春狩,想带你一起去,你想哪里去了。” 这个男人,真的太坏了。 沈卉宁不想跟他说话了。 陆湛生也终于不再逗她,搂着她一起睡了个好觉。 翌日,沈卉宁醒来时,陆湛生已经去上朝了。 沈卉宁,“去看望老夫人,昨天被气成那样,今日得去关心一下。” 上房这里侍疾的人不少,陆茵和陆容一人喂药一人捶腿伺候着老夫人。 陆二太太正宽慰着陆老夫人。 “您别跟那起子不孝的计较,气坏了您身子,心疼的是二爷。” “昨日二爷回去之后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念叨着您。” 老夫人最偏爱小儿子,听到陆二爷这么关心她,她心里也觉得欣慰。 陆老夫人:“哼,想要气死我,做梦。” “祖母,药快凉了。”陆茵小声地提醒。 陆二太太嫌弃,“连喂药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是啊,茵姐儿,你不会喂药就让二婶来,不然药凉了就没效果。”沈卉宁款款而来,从陆茵手中接过药碗。 “二婶,要说伺候老夫人,全府的人都不如您,不然老夫人怎么会这样喜欢您。”沈卉宁将药碗放到陆二太太的手中。 陆二太太瞪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沈卉宁转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您今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你这么闲着无事做,怎么不去你婆母跟前立规矩。”陆老夫人皱眉说。 “都说沈家是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姑娘理应是最懂规矩的,你以前在我面前的乖巧是不是都装出来的?” 沈卉宁,“以前老夫人对我也蔼然可亲,总拉着我的手说最喜欢我这样的小姑娘,如今我进门成了您的孙媳,老夫人好像就不那么喜欢我了。” 陆二太太不可思议地看向沈卉宁。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 老夫人为何不喜欢她了,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 “那是我以为你会嫁给……”老夫人气得坐起身,对着沈卉宁就要一顿骂。 被外面的小丫环打断还没骂出口的话。 “老夫人,三……三太太来了。” 陆二太太不自觉地挺直腰板,侧头看向门外。 “她来作甚?谁让她来的,让她走。”陆老夫人厌恶地说。 “老夫人,只有三太太,要不试一试,她跟南朝的阮家有没有关系?”陆二太太低声说。 陆老夫人昨天已经弄清楚南朝阮氏的来历。 “就凭那庶子,哪来的本事娶南朝阮氏女。” 阮氏牵着女儿陆夭夭慢步走来。 她还很年轻,肌肤虽不像闺阁女子白皙如玉,却是非常健康充满力量的肤色,眉眼灵动,目光清明。 昨日她只站在陆三爷身边不动声色,今日再见她,沈卉宁觉得阮氏身上有一股闺阁女子没有的英飒气势。 虽然她上一世没有听过陆三爷和阮氏后来怎么样,但凭三爷以后的成就,她觉得少不了阮氏的功劳。 “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陆老夫人丝毫不给阮氏面子,当着晚辈的面就赶她。 阮氏福了福身,似是没有察觉到老夫人的怒火,依旧笑盈盈地道,“今日一早才知道老夫人病倒了,夫君去兵部述职,我便代他来看望您。” “老夫人是哪里不舒服?我略懂些医术,要不我替您看一看。” 第178章 陆老夫人生怕她靠近自己会害了性命,声音骤然拔高,“不许过来。” “祖母,不要怕,娘亲用针给你扎一下,你就好啦。”陆夭夭奶声奶气,还伸手要去握住老夫人。 啪! 陆老夫人厌恶地拍开她的小手。 粉嫩白皙的小手背瞬间就红了起来。 陆夭夭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噙着泪水,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浑身都在颤抖。 屋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了陆老夫人一眼。 有火冲着大人发就是了,打这么小的孩子,还真的下得去手。 “天可怜见的,这么小的孩子,皮毛柔嫩的,别打出什么毛病,还是请大夫看一看吧。”沈卉宁上前将陆夭夭抱走。 她不能明着谴责老夫人,只能几句话恶心恶心她。 陆老夫人其实也有些懊恼刚才冲动之下打了陆夭夭。 但大家都不敢说什么,这沈卉宁出什么风头。 就打了这么一下,还需要请大夫? 阮氏眼底闪过心疼,但很快就消失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向陆老夫人,拿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药碗,勺子一点点地撩拨着汤药。 “老夫人容不下我们母女,想必是我们做得不好,不过,为人父母都是心疼小孩的,老夫人您是母亲,想必理解做父母的心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老夫人皱眉问。 阮氏笑了笑,“得亏您是三爷的嫡母,若是换了旁人,敢碰夭夭一下,我不断了她的腿脚,那我在肃北这些年杀的人都是白杀了。” 屋里众人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陆二太太结结巴巴,“三弟妹,你,你还杀过人?” “在肃北生存,不杀人怎么过下去呢。”阮氏柔婉一笑。 陆老夫人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你,难道你还敢杀我!” “老夫人,我嫁给三爷,你就是我的婆母,我不嫁给三爷,你说你是我的谁啊,有什么杀不得的?”阮氏轻笑一声。 “我这人最是容易相处,前提是别人不能伤我的家人。” “跟三爷的和善不同,我比较狠毒。” 阮氏说完,垂眸看了一眼药碗,“药凉了,喝不得。” 她将药碗放回桌面,被她捏在手里的勺柄化作齑粉。 “啧,拿刀拿枪惯了,一不小心就太用力。”阮氏笑着道。 “……” 陆老夫人和陆二太太盯着那药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阮氏走向一旁的沈卉宁,“夭夭,我们回去了。” “娘亲,我的手好疼啊。”陆夭夭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沈卉宁低头看一眼还有些红肿的手背,心里疼惜。 “回去上药,带你出去买烤栗子。”阮氏说。 陆夭夭的眼泪立刻收回去,扑到阮氏的怀里,“好呀。” 她转头拉住沈卉宁的手,“姐姐,你也一起去。” 阮氏:“夭夭,要叫大嫂。” “大嫂嫂,那大哥在哪里呀?”陆夭夭好奇地问。 沈卉宁轻笑,“他去上值了,要晚些才回来。” “大嫂嫂,走,走。”陆夭夭不肯放开沈卉宁的手。 “老夫人,那我就先送夭夭回去。”沈卉宁对老夫人福了福身。 沈卉宁本来就不愿她留在这里,根本不在乎她的去留。 但是…… 陆老夫人在她们离开之后,手指颤抖指着药碗,“她……她真的把勺子捏碎了?” “老夫人,我亲眼看到的,她太可怕了,这要是捏断脖子,不跟杀鸡一样容易。”陆二太太被吓得脸色发白。 她回想昨夜到今日有没有在阮氏面前说过不该说的话。 那阮氏连陆老夫人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妯娌。 第179章 陆老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两眼一翻,这下真的要病倒了。 “快,快去请大夫。”陆二太太惊呼出声。 我陆容和陆茵面面相觑,两人都慌张地退到角落。 三婶跟大嫂都好厉害啊。 上房怎么请大夫,对沈卉宁和阮氏并没有什么影响的。 阮氏请了沈卉宁到她们院子去说话。 “昨日回来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把三爷准备的皮子给你们送去。”阮氏笑着对沈卉宁说。 “您和三叔是长辈,我们当晚辈的,应该早些来请安。”沈卉宁说。 阮氏将怀里的女儿放了下来,让她自己走在前面。 她侧头打量沈卉宁一眼,“大少奶奶就这么跟我出来,不怕惹怒老夫人?” “就算我日夜侍疾,老夫人也不会高看多少。”沈卉宁在陆家处境,比阮氏好不了多少。 阮氏轻笑出声,“我没想到家里还有同病相怜的人。” “可惜我没有三婶的好身手。”沈卉宁对阮氏真心佩服。 阮氏:“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家夫君只怕舍不得你吃这样的苦。” 沈卉宁虽然没有见过南朝阮家的人,但作为南朝的第一世家,会允许家里姑娘练武上战场吗? 而且那还是肃北。 她觉得阮氏应该不是南朝阮氏的人。 “三婶见过陆湛生?”沈卉宁笑着问。 昨日阮氏第一眼见到陆湛生,那神情微妙的变化虽然不明显,但沈卉宁还是看出来了。 就好像……很愕然。 “昨日不是见过吗?他一直护在你身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懂得疼惜人的好夫君。”阮氏目光坦荡,提起陆湛生丝毫不见异样。 沈卉宁觉得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 放眼整个陆家,陆湛生的处境跟陆三爷是最相似的。 而且陆三爷也曾经帮助过年幼的陆湛生,但是…… 毕竟多年不见,这其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虽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沈卉宁也不敢立刻对三房掏心掏肺。 交浅言深,她也只跟阮氏介绍着陆家如今的情况。 阮氏虚心地听着,其实在心里也分析如今陆家的局势。 她和陆三爷回上京之前,已经让人先大致打听过了。 最让她感兴趣的就是眼前的沈卉宁退婚一事了。 作为女子,要主动退婚并不是一件易事。 还没回来之前,她认为沈卉宁应该是英姿飒爽手段凌厉的女子。 见到沈卉宁,和她想象还是有差别的。 这样一个娇艳清丽,秀雅柔美的姑娘,做事却丝毫不软弱。 她还挺喜欢沈卉宁的。 沈卉宁自然也察觉到阮氏对她的善意,她跟阮氏约了明日一同出去街上。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如今大街上到处都是热闹的,等过年的时候,到处张灯结彩,还有各种游神赛会可以看。”沈卉宁说。 阮氏眼睛亮了亮:“那真是比肃北热闹多了。” 正说着,有丫环来回禀,说是国公爷和陆三爷一起回来了,请家里人都到上房。 沈卉宁的心微微一沉,她担忧看向阮氏,莫非是老夫人去告状,这是又要为难三房了? “夭夭,手还疼吗?”阮氏柔声问着在一旁玩的女儿。 “不疼啦。”陆夭夭举起小白嫩手,上过药,红肿已经消了。 阮氏笑道:“爹爹回来了,我们去找爹爹。” 得知国公爷回来的老夫人急忙从床榻起来,今日阮氏这般吓唬她,要是不让她去跪三天祠堂,那就必须休了这样的悍妇。 第180章 大厅里,陆国公爷眉开眼笑,许久没有这样爽快得意的心情。 “父亲,何事这么开心,在外面就听到您的笑声了。”陆二爷施施然而来,还对陆三爷笑着打招呼。 陆大爷紧随其后,他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同在宫中出来的,陆大爷自然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 “等人齐了,我再跟你们说个好消息。”陆国公爷含笑说。 很快大家都到了。 陆老夫人苍白着脸色,指着陆三爷就要嚎哭出声。 “老二媳妇,你吩咐下去,今晚设宴为老三接风洗尘,让人去公主府,把公主和陆从文也请回来。”陆国公爷吩咐。 陆老夫人:“……” 她都快被气死了,还要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陆国公爷没有注意到老妻的脸色,他见家里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脸上笑容更盛。 “老三在肃北立下大功,今日皇上龙心大悦,加授老三为广威将军。”陆国公爷开心地哈哈大笑。 陆三爷本来上骑都尉,如今立功又得了加授,只要再立一功,很快就能升为上轻车都尉了。 在军中要提升并不容易,皇上是非常看重老三了。 “恭喜你啊,老三,你立下什么功劳啊,一下子就成四品将军。”陆二爷最没心肝,完全没察觉到妻子和母亲难看的脸色,笑呵呵地恭喜陆三爷。 陆三爷拱了拱手,“都是皇上圣恩,我那点功劳不值一提。” 陆国公爷满意地捋着胡子,因为陆从文尚公主的事,他为陆家的未来愁苦这么久,如今老三立下军功,又让他看到陆家未来的希望。 “昨日回来也不提一句,老三,你对我们是这么不信任啊。”陆大爷瞥了陆三爷一眼,心口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他有种了解儿子的感受,看着一个庶出的从来比不上自己的人突然就得了军功被皇上封赏,这心情确实不好受。 陆从文面对陆湛生时,肯定也是这种心情。 “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保家卫国,没想过立不立功,皇上说我立功,那我才是立功。”陆三爷淡淡地说。 “总之,今日是个好日子,老三,你要戒骄戒躁,继续踔厉奋发,笃行不怠,战场刀剑无眼,你也要谨慎小心,保重自身。”陆国公爷沉声说。 陆三爷起身拱了拱手,“是。” “立军功就能对嫡母不敬不孝吗?”陆老夫人突然声音尖锐地开口。 “你不问问今日你的好媳妇都做了什么!” 陆三爷微微眯眼,侧眸看向阮氏,隐隐有些担忧。 阮氏对他轻轻摇头。 “你又发什么脾气!”陆国公爷不悦,皱眉瞪着老妻。 陆老夫人冷笑,“我哪敢发脾气,我怕被人给捏断脖子。” “够了,好好的说这些什么话。”陆国公爷呵斥。 “你不信我,那就问问老二媳妇,容姐儿和茵姐儿都在场的,她们也都被吓到了。”老夫人叫道。 从小到大几乎被当透明人陆茵和陆容:“……” 陆国公爷锐利的双眸看向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讪笑,“就是三弟妹的力气比较大,我们没见过这样的,老夫人有些被吓到了。” “爹爹,今天祖母打我了,但是我都没哭,我很乖的。”陆夭夭突然从阮氏身后挤出来,朝着陆三爷跑过去。 小胖墩儿才刚刚到陆三爷的膝盖,生得又白又可爱,声音稚嫩娇憨,让人听得心头发软。 陆三爷将女儿抱着坐在膝上,看到她的小手背有一点点红,还有淡淡的药味。 第181章 “你打这么小的孩子?”陆国公爷不敢置信,怒瞪着老夫人。 陆老夫人恼羞成怒,“就打了一下手背,哪里会疼。” “疼。”陆夭夭小嘴一扁,看着又要哭了。 阮氏这时才走出来,“是我的错,夭夭想要关心祖母,不知规矩就要上前,被打了手背确实活该,我没教好她,也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捏碎了勺子,还请老夫人责罚。” “那就去跪三日祠堂,好好地反省。”陆老夫人立刻哼道。 陆三爷淡淡地说,“是该去祠堂。” “父亲,我看明日的日子挺好的,不如明日就将我姨娘的灵位移回陆家祠堂吧。”陆三爷说。 “你说什么?”陆老夫人和陆大爷同时惊愕开口。 沈卉宁忍不住在心里哇了一声。 好精彩,好激烈的气人方法。 陆三爷真是懂怎么气死老夫人的。 陆老夫人痛恨黎老姨娘一辈子,所以在黎老姨娘病逝之后,她坚决不同意让黎老姨娘的牌位摆进祠堂。 国公爷因此还跟她吵了一架,半个月都没回上房。 但老夫人在别的事上都不敢与国公爷作对,唯有这件事,她以死相逼。 陆国公爷怕闹出宠妾灭妻的名声,就只能依了她的意思,将黎老姨娘的牌位放在清居庵。 谁也没想到陆三爷会在这时候重新提出来。 “三爷在肃北时,总梦见姨娘孤苦伶仃无处可去,这件事成了三爷的心病,若是能够将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姨娘也不至于去世多年仍然没有去处。”阮氏轻声地开口。 “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陆老夫人面目狰狞。 “不将我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也行,那就请父亲分家吧,我们自己供奉姨娘的牌位。”陆三爷说。 陆老夫人巴不得早点分家,她不想看到陆三爷。 “分就……” “不能分!”陆国公爷提高嗓门,瞬间镇住所有人。 陆国公怒目圆瞪,此时分家,是分化陆家的力量,如今在朝中最得皇上看重的就是陆湛生和陆楚逸了。 如果他们分家出去,只靠陆家其他人,要如何重振陆家荣耀。 陆老夫人张大嘴巴,正打算扯开喉咙嚎哭。 不分家她就去死。 “你要是想在这时候寻死觅活,那就送你回本家,你以后在那里颐养天年。”陆国公冷冷地说。 生生地把陆老夫人还没嚎哭出来的声音给掐断了。 “你……你……” “父亲,从来没有妾室的牌位摆进陆家祠堂,如果立了军功就开此新例,以后陆家岂不是要嫡庶不分。”陆大爷沉声说。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没错。” 陆大太太不知想到什么,朝着沈卉宁站立的方向扫了一眼。 如果黎老姨娘的牌位能够进祠堂,那以后陆湛生有样学样,他已经是镇抚司指挥使了,谁也不知道他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若真的如此,那真是比吞苍蝇还要恶心。 陆大太太第一次能深刻体会到老夫人此时的心情。 嫡庶之分,绝对不能乱。 “明日我会与族伯商议出最好的解决方法,老三,今天先不说这个。”陆国公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陆三爷只是嘲讽地扯嘴一笑。 敢情陆家只想享受他的军功带来的荣耀,却仍然看不起他这个姨娘生的庶子。 这自私凉薄的本性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老三,有些事天生就注定的,例如身份,不要苛求不可能得到的东西。”陆大爷言语略带警告。 第182章 “我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争取,又不是废物。”陆三爷嗤笑。 陆大爷的脸色变了变,“陆楚逸,你要是不会好好说话,那就滚出陆家……” 陆三爷闻言立刻站起来,说得好像他们很稀罕留在陆家似的。 “圣旨到。”屋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 陆国公眉头一跳,这时候怎么还有圣旨? “难道是因为三爷立军功,所以要加赏我们陆家?”陆二太太惊喜地问。 “快出去接旨。”陆国公眉眼带笑。 连陆老夫人都急忙让下人给换了诰命服,腰不酸腿也不疼了,走得还健步如飞地来到前院一起接旨。 陪同宣旨太监一起来的还有陆湛生。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视线落在沈卉宁的身上,眸色转深,笑意暗藏。 陆老夫人跪在国公爷的后面,她心里还想着皇上会给陆家什么赏赐。 耳边听着太监宣读旨意,全都是赞赏陆楚逸的话,她听得不耐烦,却不敢在脸上露出来,怕被认为她对皇上不敬。 终于快读完了。 她眼睛亮起来。 “……克家有子,赐黎氏诰命……章存恩泽,增耀门闾……” “什么?”陆老夫人失声叫出声。 是她听错了,还是宣旨太监念错了? 宣旨太监皮笑肉不笑,“国公夫人,您对皇上的旨意是有意见吗?” 陆老夫人面色铁青,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陆国公最快回过神,“臣接旨。” “陆将军,皇上感念你一片孝心,加封你的生母诰命,你如此在肃北也能放心了。”太监笑呵呵地说。 “皇上圣恩,微臣感激不尽。”陆三爷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行礼。 阮氏主动上前给宣旨太监递了个红封,“辛苦公公了。” “陆三太太客气了。” “陆指挥使,那咱家就告辞了。”宣旨太监跟陆湛生笑说。 等宫人都离开了,陆大爷才怒问,“老三,你早就跟皇上求了旨意,还要求请回黎姨娘的牌位,你是故意的。” “老三没有求过这个旨意,我当时就在场。”国公爷沉声说。 他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陆湛生,“陆湛生,这是怎么回事?” 陆湛生淡淡地说,“皇上心血来潮,想圆三叔的心愿罢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老三什么心愿。 陆大爷眼神阴冷地看着陆湛生,除非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起。 “姨娘如今有诰命了,夫君,就算不接回陆家祠堂,那也……”阮氏小声地说着。 陆国公爷立刻道,“必须接回来。” 要是让宫里知道有诰命的姨娘连牌位都在清居庵,还不知要如何想陆家。 “老太爷,老夫人,宴席准备好了。”管家小心翼翼进来提醒。 “还设什么宴席……”陆老夫人气得想哭。 陆国公看她一眼,“不想吃,那就回屋里,以后都不必出来了。” 陆大爷上前搀扶着老夫人,他心头怒火直烧。 果然只要老三回来,父亲又会开始偏心他。 沈卉宁已经来到陆湛生的身边,自从陆三爷回来,她在陆家的存在感几乎都没有了。 能够把老夫人和大房气成这样,她是真佩服三叔。 要是上一世陆三爷有回来,她在陆家的日子肯定不至于那么艰难。 回到上房大厅开席,陆从文和广宁公主终于回来了。 两人并肩走来,陆从文依旧是清冷矜持,一张俊脸并没有什么表情,广宁公主则笑意盈盈,似乎已经完全不受之前的弹劾影响。 “公主殿下。”其他人都给广宁见礼。 广宁挑眉看了众人一眼,想起姚贵妃对她的教诲,她收敛脾气,“是我们来迟了,让各位久等。” 第183章 陆从文才知道陆三爷立下军功,不但加授了将军,还给黎老姨娘请了诰命。 他记得祖母最恨的人就是黎老姨娘母子,如今黎老姨娘得了诰命,还要将牌位请回陆家祠堂,那不是往她心窝戳刀子吗? 这顿接风宴吃得人人各有心事。 陆湛生视若无睹,给沈卉宁夹了好几次她爱吃的菜。 沈卉宁对他弯唇一笑。 今天又看了一出好戏,她胃口甚好。 陆从文就坐在他们的对面,将他们的互动都看在眼里。 他心底泛起一阵异样的苦涩,这一幕实在刺眼。 “你看什么?”广宁在他身边冷冷地问。 陆从文收回视线,低垂眼睑遮去寒意。 要不是祖父和父亲的要求,他绝对不会去接广宁回国公府。 “后悔了吗?”广宁勾唇嘲笑,“要是沈卉宁没有和你退婚,你如今说不定娇妻美妾,左拥右抱了。” “公主,慎言。”陆从文面无表情。 广宁仰头喝了一口酒,“难道本宫说的不是实话吗?你当初敢养着卖酒女,不就想着沈卉宁会包容你,容忍你的所作所为。” “可惜啊,人家要跟你退婚。” 陆从文神色冰冷,“那是因为皇上的赐婚!” 广宁微微眯眼看向陆从文,“你以为没有父皇的赐婚,沈卉宁还会嫁给你吗?” 没错,陆从文的确是这么认为。 他不信仰慕他那么多年的沈卉宁会转眼就爱上陆湛生。 陆湛生如何跟他相比。 “驸马,你嫌我养面首脏,难道你养外室就不脏?”广宁娇笑出声,神情竟有些疯癫。 她的笑声没有克制,引起其他人投来视线。 陆从文搂住她的肩膀,“公主醉了,我先送她回去。” “殿下,贪杯伤身,还是不要喝太多酒。”陆国公温声说。 广宁放下酒杯,“无妨,今日本宫高兴,多喝了几杯,扰大家兴致了。” 陆从文掐紧掌心,眼底沉着一抹冷意。 搂着广宁的手让他觉得格外难受。 他不想碰她。 广宁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心头蔓延着悲伤和刺疼,她故意偎依进他的怀里,“驸马,那你就送我回去吧。” 陆大爷抬眸和陆从文对视一眼,“去吧。” 陆从文强忍恶心,将广宁公主扶着站起来。 “我先送公主回去。”陆从文低声说。 两人走出上房,陆从文立刻像烫手山芋似的,将广宁公主松开了。 “陆从文,你如今是装都不装,你以为本宫不会拿你怎样是不是?”广宁被他眼中的冷漠刺伤。 她如今对这个男人又爱又恨。 “公主是千金之躯,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陆从文淡淡地道。 “你嫌我养面首,那你养外室就不脏吗?”广宁冷笑问。 陆从文闭上眼睛强忍厌恶,“公主,我们陆家好歹也是国公府,只要你给国公府留脸面,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 广宁:“你的意思,是任由本宫在外养面首,你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陆从文:“没错。” “哈哈哈。”广宁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真是好一个心胸广阔的驸马啊。”广宁悲戚讽刺地看他。 他不介意她养面首,证明他对她没有一点情意。 “陆从文,你真是个伪君子。” “本宫是可以养面首,但你陆从文不能养外室,你这辈子就只能对着本宫,你敢在外面养什么李秀芝黄秀芝,本宫就砍了她们的手脚。” “你养一个,本宫就杀一个。” 陆从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冷冷地看着广宁。 第184章 “本宫一定要看看,你陆从文到底何时会真心爱上一个女子,看你舍不舍得她去死。”广宁说完,又癫狂笑着离开。 她身边的宫女头皮发麻地紧跟在她的身后。 陆从文紧皱眉心,以前只觉得广宁性子刁蛮,没想到会有这么疯魔的样子。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这偌大的陆家,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这一刻他竟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无奈。 “少爷。”留墨轻手轻脚走到他身边。 “还没找到宋娘子,小的沿着河道去找寻,下游的渔民也没有任何发现,少爷,宋娘子或许还活着。” 陆从文眸色微微一动,“让人去各个药铺打听,她有身孕了,若是伤了身子,肯定要去找大夫。” “小的这就去打听有没有年轻的孕妇去看病。”留墨立刻道。 “谨慎为上,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了。”陆从文叮嘱。 留墨又迟疑了一下。 陆从文冷眼看他,“还有何事,说!” “小的打听出来了,公主会知道宋娘子在画舫,多半是跟曲姑娘有关,公主派人去画舫之前,在宫里与曲姑娘见过面,当时曲姑娘提过画舫。” “是她!果然是她!”陆从文眸色阴郁。 一定是沈卉宁授意曲映荞这么做的,她就是容不得宋雅在他身边。 “下去吧,此事我知晓了。”陆从文冷冷地说。 如果宋雅死了,他不会放过沈卉宁的。 …… …… 淡泊院。 沈卉宁正在拿着阮氏送的几张皮料给陆湛生看着。 “三婶很是大气,这么好的料子,最适合做大氅,我给你做一件,剩下的给你做一双靴子。”沈卉宁笑着说。 “好。”陆湛生眸色深邃。 “这几张皮子颜色都太深,等开春狩猎,我给你找一张白色的狐皮。” 沈卉宁:“好呀。” “你见过三叔的姨娘吗?”沈卉宁稳。 陆湛生轻轻颔首,“小时候见过几次。” “她是怎样的人?”沈卉宁很好奇,能够让老夫人这么怨恨至深,绝对不简单。 “小时候觉得她像个仙子,喜欢穿白色衣裳,说话轻声细语的,知道我冬日没有炭火,还让人给我送过几次。”陆湛生说。 黎老姨娘是前朝的世家之女,养着一身矜贵气质,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和如今的大太太是有点相似。 但陆大太太让人觉得孤僻冷傲,而黎老姨娘总是给人一种温婉亲切的柔和。 “难怪老夫人怨恨她。”沈卉宁说。 她凑近陆湛生的身边,“夫君,我觉得三婶也很厉害,她一手就捏碎了勺柄,她还要教我武功。” 陆湛生低眸看她,“你想学武功?” 沈卉宁笑:“我是学不来那样的盖世武功,但是能自保就很好了。” “我可以教你,不必旁人来教。”陆湛生立刻说。 “那等夫君有空就教我。”沈卉宁笑着。 陆湛生伸手在她腰肢捏了捏,这么软这么细的腰,要怎么练武? 她会很累的。 有皇上加封诰命,黎老姨娘的牌位请回陆家祠堂一事,族中几乎没有任何异议。 陆老夫人装病不肯再出现。 不过这不影响国公爷的决定。 一天之内就把黎老姨娘的牌位请回来,还打算在开春之后,让人办一场法事超度。 陆老夫人和两位太太终于不再盯着沈卉宁,她们有了另外一致的敌人,阮氏。 沈卉宁接下来几天过得轻松又自在。 芙蕖也给她送来了宋雅最新的消息。 宋雅跑了。 她确定自己的胎儿并无大碍之后,悄悄地离开医馆,但她没有离开上京,而是躲到清居庵里面。 第185章 “宋雅对外宣称她与新婚夫君被山匪抢劫,她慌乱之中与夫君走散,清居庵的姑子心善,就将她安置在后院了。”芙蕖说。 “还真是聪明。”沈卉宁说。 谁会想到宋雅会躲在清居庵,陆从文派出去找她的人,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收买个姑子暗中盯着就行了,你不必再去看着。”沈卉宁低声说。 既然宋雅已经活下来,那她就不必再关注宋雅。 只要再耐心等几个月,宋雅生下那对龙凤胎,那才是她最期待的。 “大少奶奶,公主殿下来了。”半见急步走进来,脸上还有些惶恐。 “别怕!”沈卉宁拍了拍她的手。 广宁公主这时候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找茬的。 凝霜和芙蕖都来到沈卉宁身边。 沈卉宁起身走出内屋,广宁公主站在庭院,正在打量她的淡泊院。 “见过公主殿下。”沈卉宁浅笑盈盈,朝着广宁福了福身。 “你这里虽然没有大太太那么多名贵的花花草草,看着倒是更舒服些。”广宁挑眉看向沈卉宁。 沈卉宁道,“这些都是花匠的功劳。” 广宁公主不置可否地轻嗤一声,她走进大厅,“本宫来找你,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我与公主如今同住在国公府,您是千金之躯,与我也是妯娌,您到我这儿串门,有何奇怪的。”沈卉宁说。 “沈卉宁,本宫以前觉得你装腔作势,故作端庄,实则愚蠢无知,如今想来倒真是小看你了。”广宁公主走上台阶,站在沈卉宁的面前。 沈卉宁当然知道广宁一直不喜欢她。 “公主,外面冷,到里面吃茶,如何?”沈卉宁侧开身子,邀请她入内。 她没兴趣站在庭院跟广宁说话。 广宁公主一边走进大厅一边说,“上次在姚家,就是你身边这个丫环替你把陆嫣扛进屋里的吧。” 沈卉宁讶异,“公主看到了?” “你别把本宫当傻子,姚家是本宫的外祖家,谁会帮你引陆嫣过去,本宫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猜到本宫要做什么。”广宁冷眼看过去。 她有今日下场,全都是从姚家寿宴开始。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开始变得不幸,似乎所有的事都在跟她作对。 “我不知道公主要对我做什么,但我与庶妹从小不对付,她一个被禁足的人突然出现,就已经很不正常了。”沈卉宁说。 广宁恍然,“我就说陆嫣蠢死了,居然想利用你庶妹对付你,她活该被你反击了。” “公主今日就只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沈卉宁疑惑。 她以为这个答案早就不重要了。 广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答案她早就猜到了,只是想从沈卉宁嘴里再确定一遍。 “沈卉宁,你当初坚决要退婚,只是因为宋雅吗?”广宁低声问。 “是。”沈卉宁回道。 广宁公主眼中浮起困惑,“为什么呢?” 她在很多场合遇见过沈卉宁,看得出沈卉宁眼中对陆从文的温柔和仰慕。 那是一种对深爱之人才有的眼神。 上京城很多女子都喜欢陆从文,唯独沈卉宁的最不同。 她是陆从文的未婚妻,她可以喜欢得光明正大。 广宁因此嫉妒她很久。 这么喜欢陆从文的一个人,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说退婚就退婚了。 “因为……如果我嫁给陆从文,要忍受他跟宋雅藕断丝连,说不定宋雅会是外室,还有公主您呢,您这么喜欢陆从文,看着他娶我,是不是要为难我找机会折磨我?” 第186章 广宁:“……” 还真被沈卉宁说对了,她的确有想过。 “为了陆从文,不值得。”沈卉宁想着她上一世的人生,她真是喜欢她如今的每一天。 广宁挑了挑眉,“那你喜欢陆湛生了?” “你这么快就见异思迁?” 沈卉宁似笑非笑地看了广宁一眼,说了这么久,是为了套她的话? “陆湛生是我的夫君,长得好看,我当然喜欢他。”沈卉宁笑盈盈地说。 “是你故意透露宋雅的消息给本宫的吧,你这么恨宋雅,明明就还没放下陆从文。”广宁哼道。 沈卉宁微怔,“我连宋雅在何处都不知,又如何透露消息给殿下。” “你以为本宫是怎么知道,是曲映荞告诉本宫的,难道不是你叫曲映荞来跟本宫说的?”广宁问。 敢做不敢当,也不过如此。 沈卉宁:“……”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是跟曲映荞给扯上关系了。 “此事与曲映荞无关。”沈卉宁立刻道。 广宁:“本宫让人杀了宋雅,她死了。” 沈卉宁震惊地看着广宁。 “殿下,您又是何必,宋雅不是早就跟陆从文没有来往……” “你装什么无辜,她死了你也暗喜着吧。”广宁恼怒地叫道。 “是啊,多亏殿下替我出口恶气,看着她之前跟陆从文装出清清白白的样子,我都替殿下觉得恶心。”沈卉宁笑着说。 广宁猛地站起来,“我母妃想见你,你明日随我进宫吧。” 她果然跟沈卉宁八字相克。 话不投机半句多。 母妃居然要她跟沈卉宁好好相处。 要怎么相处? 一刻钟都相处不下去了。 沈卉宁这下真的诧异了,“贵妃娘娘要见我?” “是,你真有能耐。”广宁咬牙切齿。 她的母妃从来不会主动要一个外臣内眷。 沈卉宁微微凝神,她暗中利用广宁的举动,姚贵妃那么厉害的人,肯定能看出来。 她不想得罪姚贵妃,更不想与姚贵妃为敌。 广宁拂袖离开。 宋雅穿着灰色缁衣正在摘菜,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她这几天躺下就在做梦,几乎把梦中的人生都过完了。 她觉得那不是梦。 应该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只是为什么会重来一遍,她还没有想明白。 梦中和现实唯一的变数就是沈卉宁退婚。 从她要退婚之后,一切的事都不同了。 宋雅很难不怀疑,沈卉宁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梦见曾经发生过的事,所以她才要退婚的。 如果真是这样…… 那就看谁能抢到先机了。 “宋娘子,这些摘好的菜我先拿走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一个小道姑走过来,圆圆的脸带着亲切的笑意。 “多谢你,慧如。”宋雅笑着说,“这点活儿不累,我再把这些菜洗了就好。” 慧如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从小是孤儿,是在清居庵长大的。 她心地善良,得知宋雅的遭遇,对她很是照顾。 “宋娘子,明日我要跟师父下山去化缘,我给你打听有没有你相公的消息。”慧如说。 宋雅的心咯噔一下,她怕慧如去打听会惊动公主的人。 “慧如,我怕。”宋雅握住慧如的手,“那个土匪头子当初说要把我抢回去当压寨夫人,要是被他知道我藏在清居庵,我怕连累了你们。” “那怎么办,你相公要是活着,肯定会担心你的。”慧如说。 宋雅:“等再过段时间,那土匪头子把我忘记了,我再写信回家,到时候再请你帮我送信。” 慧如点了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第187章 “对了,慧如,那边是护国寺吗?”宋雅指着不远处高耸的歇山式屋顶。 “是呀,从这边的山下去,就是护国寺了。”慧如说。 宋雅露出个浅笑,她本就生得俏丽动人,笑起来更有几分娇艳。 慧如不由在心里感叹,宋娘子生得这般好看,难怪土匪头子看上她了。 “菜洗好了,我们去做饭。”宋雅笑着说。 护国寺啊…… 她想起一件事。 梦中,今年镇南王会奉命回京,元宵节,他最钟爱的小儿子出门玩的时候,被人拐走失踪,在上京造成很大的轰动。 连她这个平民百姓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要是镇南王的儿子出了什么事,朝廷跟镇南王只怕要撕破脸。 镇南王在云贵有五十万的精兵,如果真的要造反,雍朝一定要承受极大的打击。 最后是沈卉宁在护国寺找到了镇南王的儿子。 因此沈卉宁被皇上重重封赏,还成了镇南王府的恩人。 “这一次,如果是我救了镇南王的儿子……”宋雅眼睛亮晶晶的,不自觉地露出期待的笑意。 那这个大功劳就是她的了。 镇南王还会成为她以后的靠山。 …… …… 直到广宁和沈卉宁一起进宫,陆家其他人才知道姚贵妃召见沈卉宁。 “瞧她那轻狂的样子,姚贵妃最是看不惯她这样的人。”陆老夫人哼了一声。 陆二太太皱眉,“她终究是陆家的人了,若是在贵妃娘娘面前犯了错,责备的还是我们陆家。” “贵妃娘娘明辨是非,自是不会牵连无辜。”陆大太太淡淡地道。 照她看来,姚贵妃这次召见沈卉宁,多半是要为广宁出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广宁公主处处被弹劾,这一切的起因就是沈卉宁。 她昨日就看到陆从文跟广宁的感情不睦,要是长此下去,而且陆从文还时不时把视线投向沈卉宁。 陆大太太第一次感到不安。 希望姚贵妃能敲打沈卉宁,让她安守本分,别太轻狂了。 轻狂的沈卉宁此时已经来到昭熙宫了。 上一世,沈卉宁也是见过姚贵妃的。 只是那时曲皇后已经被废,后宫是姚贵妃做主,朝堂中更是有请封姚贵妃为后的声音。 姚贵妃不像如今这般低调无声,身上已经有种端庄威严,是上位者才有的气势。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沈卉宁收敛思绪。 她在心中告诫自己,此姚贵妃与上一世对她和颜悦色的不是同一人,如今她可能会因为广宁的关系,与她是对立面。 “乐安县主,不必多礼,过来这边坐下。”姚贵妃柔美的脸庞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还没有以后的锋芒。 沈卉宁被赐封县主,封号就是乐安。 沈卉宁不卑不亢起身,“多谢娘娘。” 姚贵妃看向一脸不情愿的广宁,神色微凝,“让你抄写得诫规还没写完,你去偏殿继续写。” 广宁委屈地看向姚贵妃,见对方神色冷淡,她只好低下头,“是,母妃。” “上次见到你还是两三年前,你站在你的祖母身边,看着就乖巧柔顺,没想如今你已经为人妇了。”姚贵妃目光和煦,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压迫感。 沈卉宁却一点都不敢放松。 “贵妃娘娘一如当初明艳照人。”沈卉宁回道。 姚贵妃笑:“本宫记得你比广宁年长些。” 沈卉宁,“臣妇比广宁公主虚长一岁。” “是啊,你去年也才十六岁,已经是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广宁却还像个小孩子一般,任性又刁蛮,让本宫很是头疼。”姚贵妃叹息。 第188章 这话是要准备进入主题了吗? “乐安,广宁之前做过的事,本宫都知晓,对你多有冒犯,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她是被惯坏了。”姚贵妃言辞诚恳。 沈卉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娘娘言重了,公主坦率真实,又是千金之躯,臣妇怎敢跟她计较。” 姚贵妃摇头叹息,“你在本宫面前是不敢说真话。” “其实本宫今日见你,是还有另外一事相求。” 听到这话,沈卉宁连忙起身,“贵妃娘娘有事只管吩咐。” 姚贵妃上前拉住沈卉宁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本宫想请你帮忙教导广宁。” “?!”沈卉宁愣住了。 啊?贵妃娘娘,您在说什么? “那些教导姑姑不敢对她下狠手,她在宫外,本宫如今鞭长莫及,你是唯一不怕她的,本宫给你教导之权,无论你要怎么教导她,本宫都不会责罚你。”姚贵妃沉声说。 她握紧沈卉宁的手,“虽说广宁只是公主,但她若是不改性子,日后酿成大祸,本宫后悔都来不及。” “乐安县主,你能答应本宫吗?” 姚贵妃跟沈卉宁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她认为如今在陆家,只有沈卉宁是不怕广宁,而且有手段能够压制广宁的。 从姚家寿宴到被弹劾养面首两件事,她已经清楚意识到,如果再不遏制广宁的所作所为,日后她一定要给二皇子和她带来灭顶之灾。 广宁如今已经成亲,生活在公主府和陆家,她太容易被蒙蔽了。 所以她挑中了沈卉宁。 除了认为沈卉宁有能力压制住广宁,她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能缓解广宁和沈卉宁的关系。 她很希望陆湛生能够成为二皇子的助力。 “贵妃娘娘,您如此看重臣妇,臣妇实在感激涕零,只是……公主殿下对臣妇向来不喜,且臣妇才疏学浅,有许多事还需要别人指教,怎好托大教导公主,怕要误导了公主。”沈卉宁起身跪下。 让她压制广宁公主?开玩笑吧,广宁能同意吗? 绝对不能,还会恨不得杀她。 “此事本宫与皇上也商量过,皇上也觉得甚好。”姚贵妃说。 沈卉宁听到这话,便知她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保障。 “能够为娘娘分忧,臣妇自是万死不辞,就是……公主殿下未必肯同意。”沈卉宁说。 姚贵妃很欣赏沈卉宁的聪慧。 “来人,去请广宁过来。”她吩咐。 广宁在偏殿抄写诫规,心神不定,很好奇母妃会跟沈卉宁说什么。 她当然是期待母妃替她出口气,把沈卉宁狠狠地教训一顿。 但又觉得这不太像母妃会做的事。 好不容易抄好一遍诫规,宫女来请她入大殿。 广宁眼眸一亮,扔下笔立刻就朝着大殿走来,看到沈卉宁做小伏低立在一旁,她更加雀跃。 “母妃,您唤儿臣何事?是不是这沈氏冲撞了您?”广宁嘴角压不住地上扬。 姚贵妃淡淡地看了广宁一眼,“本宫托乐安一件事,往后她会替本宫约束你在宫外的一切行为,你会教导你如何行事。” “什么?”广宁失声叫起来。 她怒视沈卉宁,“你是如何妖言惑众,哄得母妃失了神智。” “今日本宫要乐安进宫就是为了此事。”姚贵妃警告地看了广宁一眼。 “母妃!”广宁快气哭了。 沈卉宁算什么东西,她凭什么代表母妃约束自己,还谈什么教导,母妃是不是太抬举沈卉宁的身份了。 第189章 “她比我才年长一岁,凭什么教导我,她哪来的资格教导我。”广宁叫道。 姚贵妃说,“你父皇与本宫说她有资格,那就有。” 广宁心里还想着去找父皇告状,听到姚贵妃这话,她颓丧又挫败。 她怀疑母妃是不是魔怔了,怎么会想出这么惊悚的法子来治她。 姚贵妃当着广宁的面,拿出一块凤纹玉佩,“这是皇上赏赐的令牌,以后见此玉如今陛下,乐安,广宁就交给你了。” 广宁跺脚,“沈卉宁,我警告你,不许接,你哪来的脸教导本公主,你有资格吗?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娘娘,臣妇能力有限,若是如娘娘所期待的那般改变公主殿下,那……”沈卉宁可保证不了一定能让广宁不犯错。 姚贵妃,“她都这么大了,能教则教,不能教的,本宫自有别的办法,无论结果如何,皇上与本宫绝不追究你的责任。” 广宁气得直跺脚,委屈得直想哭。 看到广宁这么气急败坏跳脚的样子,沈卉宁双手举过头顶,“臣妇定当全力以赴。” 沈卉宁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广宁上一世究竟是去了何处。 她被广宁罚跪冰上失去孩子,之后身子一直不好,等她恢复元气,广宁已经不在上京了。 姚贵妃差人安抚她,还说会重重责罚广宁。 直到今日,她才想起来。 广宁是被和亲了。 姚贵妃应该不想广宁连累二皇子,迫不得已将她远远送出上京。 “本宫对你很有信心。”姚贵妃含笑说。 广宁是趾高气扬地进宫,垂头丧气地出宫。 她愤恨地看着沈卉宁把玩手中的凤纹玉佩,恨不得立刻将玉佩给抢回来。 “殿下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从今以后你要受我约束吧?”沈卉宁笑着问。 “你别得意,我母妃只是气头上,等她消气了,肯定会收回她今日说过的话。”广宁咬牙切齿。 沈卉宁倒是看不出今日姚贵妃是在气头上。 “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也不管你做的事,但公主得答应我一件事。”沈卉宁淡淡地说。 广宁微微眯眼看她,“你有这么好吗?” “没有的,但你变成什么样子,与我有关系吗?你任性刁钻,豢养面首,丢人的不是我,毁的是你的名声,还有你和陆从文的情意。”沈卉宁笑了笑。 “这些话,你怎么不跟我母妃说?”广宁恼恨。 沈卉宁:“当然不能说,否则贵妃娘娘如何信任我呢。” “虚伪,小人!”广宁怒道。 “殿下不必生气,只要你以后行事规规矩矩,不要让我觉得难办,我自然不会约束你。”沈卉宁道。 “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广宁最不愿的就是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太丢脸了。 “怎样才算规规矩矩?”广宁服软地问。 沈卉宁笑说,“不得养面首,至少不能被御史台知道,也不能再随意陷害别人,你手段太低劣,被人发现了,丢人的是贵妃娘娘,你要是有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我还敬佩你。” “……”广宁狐疑地打量沈卉宁。 “你这么教导我,不怕我母妃知道了会生气?”广宁皱眉,不太信沈卉宁的话。 沈卉宁:“殿下装得好一点,娘娘就不知道了。” 广宁咬牙,“好,我答应你。” “在此之前,公主先把剩下的五十遍诫规抄完吧。”沈卉宁说。 “等你何时抄完了,才能出门。” 广宁一拍矮几,“沈卉宁,你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不是拿鸡毛呀,我是拿着姚贵妃赏赐的玉佩。”沈卉宁将玉佩拿出来,在广宁的面前晃了晃。 第190章 “……”广宁要气死了。 广宁嘴上骂骂咧咧,回到陆家还是老老实实地写诫规。 她怕自己的封号和封地真的被褫夺了。 沈卉宁回到淡泊院,重重地松了口气,进宫一趟,真是像要半条小命。 还拿回来一块如烫手山芋的玉佩。 说是能约束广宁,何尝不是将她和广宁给绑在一起了。 姚贵妃手段真是高明。 陆老夫人和陆大太太都差人来询问沈卉宁,贵妃娘娘可有任何吩咐。 沈卉宁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 她们更不可能去找广宁公主询问,只能在背后猜测,又觉得沈卉宁太不识好歹太轻狂。 “少奶奶,这是青萝让人送来的。”半见提着食盒进来。 沈卉宁眸色微微一动,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只留了半见。 食盒里装的都是沈卉宁平日最喜欢的糕点。 她拿开其中一块绿豆糕,里面一张纸条藏在里面。 事已妥。 沈卉宁将纸条扔进旁边的香炉里,轻烟袅袅,痕迹尽毁。 以她如今的身份,没办法当面提醒谢长玉,让他小心防备谢家军中有叛徒,她后来觉得与其这样犹犹豫豫,不如干脆一点,直接让人把消息递给她。 她让青萝找人小心跟踪谢长玉,再将消息直接藏在他常吃的糕点,他看到之后,就算会起疑,至少也心中有数。 “在想什么?”低沉悦耳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沈卉宁回过神,才发现陆湛生不知何时回来的,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夫君,你回来了。”沈卉宁连忙站起身,心想幸好那纸条烧得快。 陆湛生:“快过年,司里的事情不多,就早些回来陪夫人。” “用过膳了吗?我让人去给你准备些吃食?”沈卉宁稳。 “不必忙活,我用过了。”陆湛生把她摁回去坐着,“今日进宫了?” 沈卉宁知道瞒不过他,便将姚贵妃要她约束广宁的事告诉他。 “我猜贵妃娘娘这么做,其实是冲着你来的。”沈卉宁说。 陆湛生挑眉,“说说看。” “姚贵妃一直想拉拢你,这次御史台弹劾广宁,她肯定猜到其中有你的搅和,她不想与你撕破脸,还想让你为二皇子所用,就想出这个办法,让我和广宁绑在一起。” “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可以拉下架子,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去约束教导广宁。”沈卉宁认真分析。 陆湛生轻笑,“你不必太放在心上,广宁本质如此,你如何教导也一样,还有,你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你很好,姚贵妃拉拢你,未必是因为我,是她欣赏你。” 沈卉宁闻言轻笑出声,原来她在陆湛生心目中是这么优秀的吗? “明日你是不是休沐?”沈卉宁笑着问。 “是,不过镇南王明日到达上京,我要在城外接应,护送他们进宫。”陆湛生说,“怎么了?明日有事?” 镇南王? 沈卉宁神情一阵恍惚,她想起来了,镇南王的确是这一年回上京城的。 而且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是跟她多少有关系的。 过完年的元宵节,镇南王最钟爱的小儿子就会被拐走,那是镇南王府白侧妃所出。 机缘巧合之下,沈卉宁找到了那个孩子。 镇南王后来查出拐走小儿子的人是王妃和嫡长女所为,太后更是震怒之下要镇南王休妻,但镇南王还是保住了王妃和嫡长女。 只是从此王妃和她的一对儿女都再没出现在世人面前。 镇南王唯一的嫡子是个瞎子,而王妃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孕,他才不得已娶白氏为侧妃,生下聪明伶俐的小儿子。 第191章 白侧妃是陆大太太的妹妹。 上一世,沈卉宁因为救了白侧妃的儿子,陆大太太才对她和颜悦色了几天。 至于她因为这件事所得到的奖赏,沈卉宁如今想来只有厌烦。 她这辈子不会再卷入这件事之中了。 反正白侧妃的儿子就算没遇到她,也会全须全尾回来的。 “怎么了?”看到沈卉宁又在神游,陆湛生伸手抚摸她的脸蛋。 沈卉宁回过神,笑着摇头,“久闻镇南王的名声,突然听到有些惊讶。” 陆湛生眼神微冷:“或许过几日他的白侧妃会带儿子会请大太太去镇南王府。” “那王妃和她的孩子没一起来上京吗?”沈卉宁小声问。 其实她知道这次镇南王只带白侧妃和三个孩子,嫡长女和嫡子在上京并无任何存在感,大家都捧着白侧妃和即将册封为世子的二少爷。 “王妃留在云州了。”陆湛生说。 沈卉宁轻轻地哦了一声,想到王妃和她的孩子上辈子的下场,沈卉宁心底有些悲伤难受。 “岁岁。”陆湛生突然低声喊她。 “嗯?”她抬起头,和他灼黑的眸子相视。 陆湛生张开手掌,一张小纸条出现在沈卉宁的面前。 上面的字迹是陌生的,但内容是熟悉的。 “……”沈卉宁瞪圆眼睛。 这不是她让人给谢长玉递消息的小纸条吗? 怎么会在陆湛生的手里。 难道陆湛生已经手掌通天到这个程度,连她在外面做任何事都盯着? 沈卉宁心里思绪千变万化,脸上神情也有些空白。 “谢长玉拿给我的。”陆湛生没有让沈卉宁胡思乱想太久,直接说明小纸条的来源。 “啊?”沈卉宁还是懵的,谢长玉为什么把这个给陆湛生? 他们两个不是见面分外眼红的仇人了? 陆湛生放轻了声音,“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写这些消息给谢长玉,你,是如何知道铁岭军里有叛徒?” “我……要是说是我梦见的,你信吗?”沈卉宁小声说。 她现在已经无暇去想谢长玉跟陆湛生的关系究竟真相如何。 首先得把纸条上的内容给应付过去啊。 不然被当成叛徒或者妖怪的就是她了。 陆湛生拧眉沉思,“那你仔细跟我说一说,你的梦是怎样的?” 沈卉宁被他沉稳温和的声音抚平紧张,他竟一点要生气质问她的意思都没有吗? “我梦见谢家父子全都战死沙场,是被军中叛徒陷害,将他们引到铁岭,被埋伏杀死……”沈卉宁的声音发涩。 “梦得太真实了,我心中畏惧,祖父把谢长玉当子侄,我也把他当兄长,但这些话当面说,他肯定不信的,我想不到其他方法,只能这样……”沈卉宁脸色涨红。 果然是个蠢方法。 “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梦,或许就该防患于未然。”陆湛生沉声说。 沈卉宁诧异看他,“你相信我说的话?” 他居然不认为她是在胡说八道,也不认为她的梦离经叛道可笑至极,他居然说……该防患于未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陆湛生说。 “谢长玉已经亲自启程前往铁岭。” 沈卉宁脑子还嗡嗡的,“他去铁岭了……” 陆湛生轻笑,“本来就要去跟家人过年团聚,不会引起他人起疑。” 不对! 沈卉宁惊讶看他,“你跟谢长玉关系很好?” “你为何觉得我和他关系会很差?”陆湛生反问。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啊。 “上次在家里见到,你跟他好像不怎么说话。”沈卉宁心中惊疑不定。 第192章 她可能搞错了。 谢长玉跟陆湛生所谓的仇视,说不定是他们故意要让别人误会的。 上一世他们彼此不和,但并没有做任何伤害对方的事。 沈卉宁懊恼地想敲自己的脑壳。 陆湛生轻笑,“又不是一定要有话跟他说。” “夫君,你……不觉得我做这个梦很奇怪,你……”一点不觉得她妖异吗? “世上无奇不有,如果你的梦是真的,那你救了铁岭数万将士,如果是假的,也就谢长玉平白跑这一趟,并没有损伤。”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他对她会厌恶排斥吗? 陆湛生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别想那么多了,许是冲撞了什么,我带你去护国寺求个心安。” “……好。”沈卉宁喉咙干涩得厉害。 不管陆湛生是怎么想她的,但他待她如常的态度,着实让沈卉宁安心不少。 还有些感动。 他心胸的宽广让人惊讶,他能够包容她做个梦就大动干戈,已经是对她绝对的偏爱。 沈卉宁从小到大都没有得到过偏爱。 “夫人有梦见过我吗?”陆湛生撩着她垂在胸前的头发,语气闲适地问。 “……”沈卉宁的肩膀微微一僵,她转头和他对视。 要不要把他英年早逝的事提醒他? 不行!她才刚梦了铁岭战况,本来就是个牵强的理由,再说他早逝,肯定要让他起疑了。 “夫君,我的确梦见过你身子抱恙,要不等过完年,请周大夫给你看看。”沈卉宁小声说。 陆湛生俊眉一挑,“夫人是觉得我还不够身强体壮?” 沈卉宁微怔,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担心他有隐疾没有发现,等后面想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是说要防患于未然吗?我也是这么想的。”沈卉宁说。 陆湛生:“是我每天晚上都要得太狠,让你觉得我将来会亏损身子?” “还是……不够努力,让夫人不满足,认为我需要看大夫?” 沈卉宁张了张嘴,她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还需要证明自己,莫让夫人太担心了。”陆湛生将她抱了起来,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夫君!”沈卉宁惊呼,急忙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已经涨得通红。 这一夜,沈卉宁深刻反省,千万不要在一个男人面前说他身子欠佳。 陆湛生强得很,不像短命的样子啊! 沈卉宁在享受极致的欢愉过后,迷迷瞪瞪滴想着,陆湛生如果不是因为生病短命,那就是被人谋害了。 她得想个办法为他改变命运才行。 那就要查出到底谁想害他。 好像……想害他的人还真不少啊…… …… …… 翌日,沈卉宁去上房看望还在病中的老夫人,遇到陆大太太,觉得陆大太太今日心情很是不错。 甚至还愿意搭理她,多说了两句话。 “大嫂,这是我做的香囊,想送给你。”陆容红着脸,将手里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给沈卉宁。 她又连忙解释:“上次要出门赴宴,你送了我一对耳坠,我拿不出贵重的东西,就亲自绣了这个香囊给你。” 沈卉宁接了过来,“好清雅的香味,里面放的是什么?” 陆容:“是我晒的果皮和花瓣,大嫂要是喜欢,我可以多做几个给你。” “一个就可以戴很久了,你的女红真好。”沈卉宁夸道。 “平时没什么事,我就喜欢做些女红。”陆容腼腆地低下头。 沈卉宁说:“我今天想上街,你去叫上茵姐儿陪我一道出去。” 陆容眼睛倏然一亮,平日除了陪老夫人出门赴宴,她们几乎没机会出去的。 第193章 大太太更不可能带两个庶女出门。 可她想到大太太的脸色,又失望地垂下头,“算了,不要让大嫂为我们受牵连。” “你进去跟老夫人说,就说公主要你和茵姐儿去上街,我去请公主。”沈卉宁低声道。 陆容瞪圆眼睛,“这……这可以吗?” 公主跟大嫂不是势同水火,还能跟她一起上街? “可以的。”沈卉宁点了点头。 陆容将信将疑,进去将沈卉宁教的跟老夫人一说,老夫人听到是要陪公主上街,就让她和茵姐儿好生陪着公主,别惹公主不高兴。 广宁正在抄写诫规,看到沈卉宁出现,本来就发黑的脸色更黑了。 “怎么,你还要来盯着我抄写吗?”广宁咬牙切齿地问。 “劳逸结合,才能在抄写中反省得更好,今天我是来请公主一起去上街的。”沈卉宁说。 广宁眼神一变,“你逗我?” “怎敢,公主莫非不敢与我一同上街?”沈卉宁笑着问。 “哼。”广宁手中的笔一扔,“走就走。” 沈卉宁含笑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要你禁足到年后,如今我忤逆娘娘意思,希望公主出去之后要谨记一件事。” 广宁转头瞪着沈卉宁。 “听话。”沈卉宁微微地笑着。 为了能出去透气,广宁忍下来,“好。” 看到同行的还有陆容和陆茵,广宁这才相信沈卉宁真的要带她上街。 她心中暗喜,她好久没有出去透气了。 沈卉宁先带着她们去了首饰店,广宁大手一挥,给陆容和陆茵都送了一套头面。 “多谢公主,公主真是人美心善,你们快多谢公主。”沈卉宁笑着道。 陆容和陆茵眼中全是惊喜,对广宁的惧意散了些。 许是广宁出手豪迈,她们几人刚出了首饰店,就有几个流民围上来,朝着广宁讨要钱财。 广宁惊呼了一声,要抬脚将人踹开,被沈卉宁及时拉住了。 “殿下,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是一脚踹死这个孩子,你猜会有什么后果?”沈卉宁在她耳边低声说。 “他竟敢用那双脏兮兮的手碰我的鞋子。”广宁厌恶至极,恨不得将脚上的鞋子砸在那个流民的脸上。 沈卉宁心中却惊疑,上京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流民。 看他们满是污垢下的肌肤似乎并不黝黑,而且街上来往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只盯着她们要讨银子? “半见,你去对面茶楼买包子,给他们一人发两个包子。”沈卉宁低声地吩咐。 周围的护卫都将手放在刀柄,警惕地看着这些流民。 “各位姑娘,少奶奶,求求可怜我们,我的孩子快要饿死了。”一个妇人扑倒在她们跟前。 “你们随手就能买下这么多首饰,施舍一点给我们,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求求各位姑娘施舍。” “……” 沈卉宁听到这话,已经能断定这些流民是故意冲着她们来的。 流民,镇南王府二少爷被拐! 上一世,镇南王查出来是拐子扮成流民拐走二少爷。 今日这些流民故意缠上她们讨银钱,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沈卉宁很难不让自己往深处去猜测。 她怕是有人想要让镇南王以后查起来怀疑到陆湛生和二皇子身上。 周围已经聚满百姓,对着广宁和沈卉宁指指点点。 广宁气得道,“我有银子就必须给你们,还不能给自己买首饰吗?” 沈卉宁摁住她的肩膀,“别乱说话,小心被利用。” 她神情微敛,看向几个流民,“我见各位都是有手有脚,身上并无残疾,能够千里迢迢来到上京,为何不找一份差事赚温饱?” 第194章 “整日在大街上寻找贵人乞讨银子,只能温饱一时,不能温饱一世,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沈卉宁的声音清正悦耳,几句话就把局势扭转过来。 那些一开始被误导的百姓也想明白,又不是欠这些流民的,为什么就要该给他们银子,难道有银子还是错的。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差事不好找……”妇人嘴唇嗫嚅,眼睛往沈卉宁身上瞟。 “这个好说,你看对面的茶楼,门上不是还挂着牌子,需要一个洗碗洗菜的杂工,你做得吧?” “至于你们几个,只要去城门口多转一转,就会发现每日都有药铺商铺需要招短工的。” “石青,把他们领过去,帮他们找份差事。”沈卉宁转头吩咐石青。 “是,少奶奶!”石青立刻拱手一礼。 几个流民面面相觑,“我还要回去带孩子,等明日,明日再来。” 一下子就都散开了。 “哟,这会儿腿脚都有力了,刚才不是还饿得走不动吗?”有人笑出声。 沈卉宁看向一脸沉默的广宁。 “公主,时候不早,我们去一品楼用膳后再回去吧。” 广宁抿了抿唇,“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沈卉宁,是不是你?你故意要我出来,就是为了演这一出?” 沈卉宁将她拉着上了马车。 “我若是要害你,用不着做得这么明显,还能让你看出来。” 广宁咬了咬唇,“那到底是为什么?” “你如今名声已经恶臭,再添个骄奢无度,虐打流民的骂名,御史台自然会攻击贵妃娘娘教女不善,还会影响二皇子。”沈卉宁说。 “殿下,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代表你自己,还有娘娘和你的二皇兄。” 沈卉宁已经后悔今日带广宁一起出来,她小看那些人的手段,真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 石青已经提前在一品楼定下厢房,她们才刚入座,楼下就传来纷扰热闹的声音。 陆茵好奇地凑过去窗口。 “大嫂,那是大哥。” “后面的马车不知是谁,好气派。”陆容说。 沈卉宁:“是镇南王。” 广宁愣住,“镇南王要回京了?” “你不知道?”沈卉宁诧异。 “!”广宁委屈地闭上嘴,镇南王回来,宫中肯定会设宴,可母妃并未派人来请她。 这是还气恼着她。 她们一起来到窗边看了出去。 沈卉宁拧眉想着今日冒出来的流民,如今雍朝风调雨顺,并没听说哪里有灾难,那些流民都是年轻人,显然就很有问题。 “你在想什么?”广宁觉得沈卉宁的脸色很凝重。 “没事。”沈卉宁摇了摇头,幸好今日她没有善心泛滥给这些流民钱财。 看来就算她不想掺和镇南王府的事,有些注定的麻烦还是撇不开的。 “要是凤淳华的眼睛能看得见,哪有这个凤晟华这么风光的时候。”广宁继续吐槽。 十岁的凤晟华被镇南王放在马背前面,宠爱程度由此可见。 嫡出的长子在马车里不见人影,却把庶出的捧在掌心。 所以查出是王妃和嫡长女要谋害凤晟华,根本没有人怀疑。 沈卉宁的视线落在凤晟华的身上。 生得眉清目秀,粉雕玉琢,一双眼睛纯净无害,但这仅仅是表象。 想到以后他会做的事,沈卉宁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大太太的同胞妹妹就是镇南王府的侧妃。”陆容小声说,“会不会就是这位二少爷的母妃?” 广宁哦了一声,“那就是了,镇南王府只有一个侧妃。” 第195章 随着长长的队伍消失在朱雀大街的尾端,她们也不再说起这个话题了。 吃过午膳,她们又去逛了成衣铺,广宁兴致缺缺。 “要不我们去画舫?”她提出建议。 沈卉宁不肯同意,这时候不适合去画舫。 她们很快打道回府。 广宁嘴上嫌弃街上的东西不好看,回去还是买了不少。 沈卉宁顾不上休息,她把石青叫了过来。 “今日那几个流民不同寻常,你找人盯着他们。”沈卉宁吩咐,“别让人发现了。” 石青立刻应诺。 “秋瑾,你去打听,今日我们出门之后,哪个院子的下人也出去了。”沈卉宁说。 能这么快知道广宁和她出门,那肯定是陆家有内应了。 “是,少奶奶。”秋瑾低声应着。 沈卉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昨日提起镇南王府还不觉得什么。 今日见到被镇南王呵护的凤晟华,想到王妃母子三人,她心里是真的不好受。 她这次想帮镇南王妃。 至少要帮她不再被陷害了。 河倾月落,朗星稀疏。 沈卉宁睡得迷迷糊糊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 “继续睡。”陆湛生一手拍着她的手背,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沈卉宁很快就重新进入睡眠。 等天光大作,她才从他的怀里醒了过来。 抬眸落入一双灼黑的眸子中。 “夫君!”沈卉宁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你何时回来的?” 陆湛生亲了亲她的面颊,“夜里回来的。” 沈卉宁娇嗔,“怎么不叫醒我呢。” “还想不想睡?”陆湛生低声问。 “不了,昨天睡得早。”她已经是养足精神。 陆湛生:“昨日皇上已经封笔封玺,接下来几天都能陪着你。” 雍朝皇帝都是腊月二十六到正月初一封笔的。 封笔期间朝臣不必上朝。 “那你有时间教我射箭了。”沈卉宁开心地说 “嗯。”陆湛生眼中带笑。 沈卉宁想起昨日的事,坐直了起来,神情严肃,“昨日我跟公主出去,遇到好几个流民,我觉得不太寻常。” 她将昨日那些流民的异样和她的猜测跟陆湛生说了,只是没有说镇南王的小儿子会被人拐子带走的事。 陆湛生听完之后皱了皱眉,“这时候不太可能有流民进城,入冬之后,皇上下令给上京城周围的贫苦百姓和乞丐都分发了棉服,还在城外设立粥棚助他们过冬。” “而且这一年来,并没有听说哪里有灾情造成大批量的流民,突然涌现这么多个人,的确很不寻常。” “岁岁,你很敏锐。”陆湛生望着她的眼神惊喜又欣赏。 沈卉宁被夸得羞愧。 她都是有先知的优势,不然她未必能猜到。 “我只是担心,过年的时候难免守备会松懈,而镇南王又刚好在上京,要是有人要利用,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沈卉宁小声说。 陆湛生颔首,“镇南王不能带兵进京,他身边的侍卫都是宫里的禁卫军,若是出了差错,的确会让皇上很难做。” “今日流民的事,我会让人去查的。”陆湛生说。 “我让石青去盯着,不过我担心还有疏漏的。”沈卉宁说。 陆湛生摸了摸她的头,“别担心,不会牵连到我的。” 沈卉宁对他抿唇一笑,“我让人去传膳。” 难得不用上朝,陆湛生拉着她又耳鬓厮磨一阵,沈卉宁察觉到他的燥热,连忙提醒他。 “夫君,我小日子来了。”沈卉宁被他吻得声音娇软。 第196章 陆湛生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重重喘了一下,用力抱着她,片刻后才松开。 沈卉宁红着脸,让人打水进来盥洗。 用膳的时候,陆湛生说今日要宴请靖宁侯。 “不必太隆重,我与他在书房用膳,到时候添几个菜就可以了。”陆湛生说。 沈卉宁微微一怔,“好。” 陆湛生:“等过年的时候,我们去靖宁侯府做客,再与你介绍靖宁侯夫人,以后可以常来往。” “嗯。”沈卉宁在心里轻叹一声。 她对靖宁侯这个人打从心底不喜,但他居然是陆湛生的好友,沈卉宁就算再厌恶,也得装出几分体面来应付。 用过早膳,陆湛生去了一趟前院,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弓箭。 “这是最轻巧的弓,你先上手试试。”陆湛生说。 沈卉宁特意穿着对襟浅水红窄袖袍衫,修身的衣裳将她的腰身掐得盈盈一握,身段更加诱人。 陆湛生眸光转深,定定看她一会儿。 这套衣裳是哪个绣娘做的,他要给她看赏。 沈卉宁已经好奇地去接过他手中的弓。 陆湛生没有直接松开手交给她。 “你从小没有练武,手臂没有力气,要慢慢来。” 沈卉宁笑道,“我跟着祖父学了诗书,但也学了骑射的。” 虽然骑射没有学得很精湛,但基础还是有的。 陆湛生俊眉微挑,含笑将手中的弓放在她手上。 虽然沉,但沈卉宁还是能拿得住。 下人已经把箭靶摆好了。 沈卉宁拉弓射箭,姿势很美,力道差点。 还没到箭靶,箭已经落在地上了。 “……”沈卉宁羞窘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陆湛生站到她的身后,扶着她的手臂,“你是太久没有练习生疏了,每天练一会儿,力道自然就提升了。” “准头还是很不错的。” 沈卉宁听着他的话,顿时信心十足。 半个时辰后,陆湛生就收起长弓。 “今日练到这里就够了,你手臂会受不了的。”陆湛生说。 沈卉宁动了动手臂,的确已经开始感到酸胀。 “我给你按一按。”陆湛生带她回了屋里,熟悉的手法替她揉捏手臂。 一边低声说:“你还是小日子,别太累了。” 沈卉宁的心一阵悸动,脸颊微微发热,“嗯。” 几个丫环在外面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弯唇浅笑。 大少奶奶跟大少爷感情和睦,她们做奴婢自然是最欣喜的。 直到前院的下人来禀话,说是靖宁侯已经到了。 “夫君快去接待靖宁侯吧,我也去小厨房看看今日的菜式,靖宁侯有忌口的吗?”沈卉宁问。 陆湛生:“没有,随便两个下酒菜就行了,他不讲究吃食。” 沈卉宁笑着应好。 等陆湛生离开,沈卉宁换了一身褙子,去小厨房看今日的菜式。 “你的火腿鲜笋汤做得好,郎君要跟客人喝酒,先喝口汤开胃,再上一份水晶肘子当凉菜,嗯,上次的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还不错,正好郎君还没试过,还有什么菜式让你再适当添几样。” 李厨子忙笑道,“少奶奶,那就来一份清炖蟹粉狮子头,今天刚买来的肉,还新鲜着,做成狮子头肯定好吃,还有枸杞芽也鲜嫩着,要不油盐炒枸杞芽,香酥鹌鹑也是下酒好东西。” “行,若是郎君吃得满意,一定重重有赏。”沈卉宁说。 从小厨房出来,沈卉宁对半见说,“等一会儿到午膳时间,你们就给郎君送去。” 她现在还不想跟靖宁侯碰面。 之前她救了程芝云,虽然不知靖宁侯有没有查出来,能避免就避免吧。 第197章 “太太,大少爷在教大少奶奶练箭术,今天大少奶奶没去找公主殿下。” “奴婢打听了,自从大少奶奶进门,大少爷就没去过林姨娘的屋里,连关姨娘都做错事被送去庄子里。” “红袖如今也不在书房伺候,整日在后罩房。” 陆大太太听着墨菊的禀话,眼神淡漠如常,她低头精心地修剪着她心爱的冬菊。 “知道关姨娘是犯什么错事了?”陆大太太问。 墨菊:“似是与关家的寡妇再嫁有关,奴婢会打听清楚。” “红袖伺候陆湛生这么多年,说舍弃就舍弃,还真是陆家的种,无情无义。”陆大太太嘲讽。 这话让墨菊不敢回应。 “林姨娘是姚贵妃的人,都两年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出息。”陆大太太语气都是嫌弃。 “老夫人不是给淡泊院送了两个丫环吗?” 墨菊忙回:“是有这么两个丫环,一个叫听雪,前阵子冲撞大少爷已经被杖打送走了,一个叫听雨,如今还在淡泊院伺候,不过一直近不了大少爷的身边。” 陆大太太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小剪刀,“男人本性自私无情,如今的浓情蜜意,不过是需要沈家老太爷对他的襄助罢了。” “适当的时候,给听雨一点助力,至于那红袖,你多去接近她,日后说不定就用得上了。”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是,太太。”墨菊应道。 陆大太太蹙眉,“二少爷跟公主还在置气?” 墨菊低声说是。 “去把二少爷叫过来。”陆大太太向来冷淡清高的脸庞此时染上几分严厉。 陆从文找借口睡在书房,与广宁公主的冷战已经让陆家人上下皆知,只是大家都不敢在明面上议论。 谁不知道陆从文是因为何事跟公主冷战。 不就是因为公主养面首被弹劾吗? 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风光无限的陆从文,如今有了人生第一个污点,还是公主殿下带给他的,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这绿帽子一旦戴上,永远都摘不下来了。 陆从文消瘦了一大圈,出现陆大太太的面前,把她给吓到了。 “你哪还有陆家公子的体面,你这个样子出去,不就是告诉所有人,你连公主的面首都不如吗?”陆大太太对眼前的儿子十分不满。 “母亲,不要再说。”陆从文闭眼,他不想听到面首两个字。 陆大太太:“夫妻之间,本来就没有永远和和美美,大家表面功夫做足了,在外人面前看来相敬如宾,这便也足够了,陆从文,你的人生目标并不是情情爱爱。” 陆从文自嘲,“我已经是驸马,还有什么人生目标。” “没出息!”陆大太太目光阴恻恻地看他,“你现在是驸马,难道还想当一辈子的驸马!” “母亲?”陆从文愣住,他没听明白。 陆大太太却不想把话直接挑明,而是换了话题,“你最近让留墨去查什么?你是不是在画舫养了妓子?” 陆从文警觉起来,“母亲,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是卖酒女。”陆大太太一猜即中。 “若非你尚公主,宋小娘子这种卑微出身的女子给你当妾室是绰绰有余,如今你就算再喜欢也得忍着。”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陆从文自嘲一笑,“她已经死了,而且还怀着我的孩子,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因为她得罪公主。” 虽然还没找到宋雅,但陆从文知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可能还活着。 陆大太太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第198章 如果宋雅没有死,被她发现有了陆从文的孩子,她也会让宋雅生不下来。 “怎么死的?”陆大太太问。 陆从文只好说了实话,“……公主善妒,心肠恶毒,以后我不会纳妾,不会让任何人死在她手里。” “你不纳妾,也不想亲近公主吗?”陆大太太问。 “我以为母亲会理解我。”陆从文说。 陆大太太,“我不理解,没有任何事情比你自己的人生目标更重要,你如今是驸马,在朝中不得志,但这个天下瞬息变化,你为何不为日后的变化做准备。” “不可能有变化,驸马不得入仕,我如今在礼部,已经是皇上格外开恩。”陆从文苦笑摇头。 陆大太太恨铁不成钢,压低声音怒道,“那如果公主没了呢,难道你还是驸马?” 陆从文瞳孔一缩,如果广宁公主死了,他的确就不是驸马了…… “你对公主的态度如何,皇上和姚贵妃都会看在眼里,这会决定他们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陆大太太说。 “就算御史台再弹劾一百次,广宁公主还是皇上和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小女儿,他们会允许你跟公主置气吗?”陆大太太又问。 “还是你对现状已经心满意足,日后陆湛生入阁拜相,你要跪在他面前仰望他?” “拿捏一个深爱着你又愚蠢的公主,难道很难吗?还是你想要和公主成为怨恨,引来皇上和贵妃对你的埋怨,别忘了,二皇子以后也有可能是储君,广宁是他的亲妹妹。” 陆从文胸口剧烈起伏,他想到那个机会渺茫的可能性,眼底闪过茫然地看向陆大太太。 他印象中的母亲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的。 与今日的陆大太太差别甚远。 但母亲的话,对他而言犹如醍醐灌顶。 “母亲,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陆从文喉咙干涩得厉害。 母亲这些年对父亲都是温柔小意的,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那也装得太好了。 陆从文自认为没有陆大太太的功力。 可为了他,为了陆家,他必须有这样的心胸。 他不想一辈子被陆湛生比下去,不想以后有一天要仰望曾经看不起的人。 从流云苑出来,陆从文浑浑噩噩,他去书房喝了一罐子酒,这才脚步漂浮地回到致远堂。 广宁看到他喝醉,硬不起心肠将他赶走,只好让丫环去煮了醒酒汤。 “你的面首,真的和我很像吗?”陆从文抓住广宁的手,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驸马,你喝醉了!”广宁心头怦怦直跳。 她还是不争气地为他心动。 陆从文将她抱在怀里,“殿下,我只是嫉妒他们……” 广宁心头乱颤,“你,你说什么?” “宋雅并非我的外室,只是当初一时心软帮了她,导致她被沈卉宁逼得无路可去,如今她已经死了。” 陆从文低眸看向广宁,“公主,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别养面首,我也不再去画舫,可好?” 广宁一脸娇羞,“好。” 今夜,驸马和公主的屋里潮水涌动,暧昧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致远堂伺候的下人顿时觉得笼罩在她们头顶的阴霾散开,迎来明媚灿烂的蓝天。 太好了,驸马和公主总算和好了。 真希望以后就这样和和美美的,她们也不用提心吊胆伺候着公主。 翌日。 陆从文带着广宁一同去上房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到他们携手而来,感觉身上的病都好了大半。 她把沈卉宁和阮氏都打发走,只留下陆从文夫妻在说话。 第199章 “大嫂嫂,我想找你玩。”陆夭夭主动拉住沈卉宁的手,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清亮又水润。 沈卉宁心头一软,“好呀,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找我玩,我最喜欢了。” 阮氏看得出沈卉宁是真心喜欢陆夭夭,心底也觉得高兴。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他人的喜爱。 “昨日就想去找你玩,听说大少爷在教你练箭,就不好去打扰你们。”阮氏含笑说。 沈卉宁不知道这回事,有些羞赧,“这有什么怕打扰的,下次夭夭直接来淡泊院找大嫂就是了。” 她们边走边说着话,在花园遇到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陆二太太。 年节是最繁忙的时候,除了家中各处的准备,还有各家之间的来往送礼,虽说有往年的参照,但哪家该增加哪家该减少,就看当家主母的眼力了。 这些事本来是落在陆大太太的身上,如今全都被陆二太太揽去了。 她累得腰酸背痛,但在陆三太太和沈卉宁面前,还是骄傲地抬高下巴,好像斗胜的公鸡。 “二婶,你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些,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沈卉宁当然知道陆二太太喜欢揽权的心思,最怕别人跟她争。 “主持中馈谁不累,哪像你们每日悠闲自在的。”陆二太太甩着袖子说。 沈卉宁笑意盈盈,“是啊,我看了实在于心不忍,不如我去求老太爷,帮一帮二婶管家。” “你年轻没有经验,能做什么事。”陆二太太立刻嫌弃地道。 “那三婶呢,三婶在肃北也是管理后宅,她肯定有经验。”沈卉宁一脸真诚。 陆二太太脸上的得意终于收起来,她想起国公爷提过要让三太太协助她管家的事。 是老夫人死活不同意,坚决不能把管家大权落入三房手中,她这才保住如今的地位。 老夫人可以让陆嫣管家,那是她最宠爱的孙女,但她绝对不允许三房插手管家大权。 “我不与你们闲聊,还有一堆事等着我。”陆二太太含糊其辞,踩着碎步离开。 阮氏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感叹,“陆家的油水是很丰厚吗,不然她图什么。” 累死累活地操持中馈,最后国公府还不是大房的,她顶多就分多些田产吧。 不过,若是管家大权在手,能够从中贪墨银子,那还能理解她这么揽权的意义。 沈卉宁深知陆家如今看着表面风光,其实内里已经不如当年。 不然陆国公爷也不会要借他们沈家的人脉资源重振陆家荣耀。 “二婶或许就喜欢这样无私奉献。”沈卉宁低声一笑。 阮氏和她对视一眼,“你说得对。” 来到淡泊院,沈卉宁就让人去准备了点心,夭夭则喜欢上庭院的秋千,被丫环们带着去玩了。 “你这里真清净。”阮氏说。 她和三爷住的院子,都被安插几个丫环,每天就滴溜着眼睛想找他们身上的错处。 初来乍到,她先忍一忍。 沈卉宁知道她言下之意,“这家里哪有清净的地方,都靠自己。” 淡泊院至今还有老夫人安插的丫环呢,只是最近看着还安分,沈卉宁才没有拿她们如何。 “只要夫妻同心,再多的牛鬼蛇神都是不怕的。”阮氏低声说。 “这样的事情无论在哪个世家都是一样。” 沈卉宁其实是想试探三太太与南朝阮家的关系,但又怕被发现她的试探,反而影响他们之间的来往。 第200章 陆湛生亲情淡薄,三叔对他的帮助,是他在陆家难得可贵的温暖。 不能因为她的怀疑影响他们叔侄感情。 沈卉宁,“那日我见三婶徒手捏碎勺子,三婶内力深厚,我很好奇,您和三叔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三爷算是不打不相识。”阮氏嘴角泛着温暖的笑意。 “虽然南朝与雍朝已经结盟,我从南朝潜进雍朝国界,被巡视边境的三爷发现了,他把我当细作抓起来,那时候我女扮男装,他在夜色中没看出来。” “后来我们就打了一场,他发现我是女子,又查出我是南朝阮家的人,还想把我送回去。” “我不肯回去,骗他要是把我送回去,就是送我去死,他一时心软留下我,后来就是我家人找到我,他去南朝提亲,我们就成亲啦。” 沈卉宁听着阮氏的话,脑海里勾勒出她和三爷在肃北大漠的欢喜趣事,想来他们一定是从相知到相爱,彼此非常信任对方。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三太太居然主动跟她说了她是南朝阮家的人。 阮氏似是猜到沈卉宁的想法,她轻轻一笑,“那你呢?你和陆湛生感情这么好,是青梅竹马吗?” 沈卉宁笑了笑,“不是的,我一开始定亲的并不是陆湛生。” “嗯?”阮氏讶异,她很好奇地看着沈卉宁。 “看来三婶回来陆家之前,并没有完全打听清楚家中的事。”沈卉宁轻笑。 阮氏,“你们小辈的事,我的确没刻意打听。” 沈卉宁把她和陆湛生婚事的过程简单说了,反正不是秘密,只要三婶稍微打听就知道了。 “我方才见着陆从文跟公主鹣鲽情深的样子,还真是没想到……”阮氏轻叹一声。 她深深看了沈卉宁一眼,“你是有福气的,陆湛生比陆从文更适合你。” 沈卉宁嘴角弯起浅笑,“三婶,您怎么会跑到肃北的,您是阮家的姑娘……我曾听过,阮家有一位嫡出姑娘自幼喜欢舞刀弄枪,还曾扬言要仗剑走江湖。” “……年少无知的豪言壮语,不必再提了。”阮氏捂脸轻叹。 沈卉宁心中暗道真是猜对了,三婶是阮家的嫡女。 老夫人要是知道三婶的出身这么高,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气晕了。 “卉宁,我冒犯地想问一句,你见过陆湛生的生母吗?”阮氏突然压低声音问。 沈卉宁愣住了。 她没想到三太太会单刀直入,问得这么直接。 “我听三爷说,陆湛生的生母没有接回陆家,那如今陆湛生都已经是指挥使,难道还不能让大伯给她一个身份?”阮氏继续问。 沈卉宁心底有一股不适感,她觉得三太太这些话确实太冒犯了。 “三婶,我没有见过夫君的生母。”沈卉宁蹙眉说。 大概是沈卉宁的语气有些生硬,阮氏察觉到自己的失礼。 “卉宁,抱歉,是我唐突了。”阮氏柔声说。 “我与你说实话吧。”她看了看周围。 沈卉宁让半见等人都退下。 阮氏这才低声说,“陆湛生长得很像我认识的故人,第一眼见到他,我还以为是见到故人。” “三婶的故人是南朝人?”沈卉宁问。 “是的,卉宁,原谅我不能把一切都跟你禀明,我需要先查清楚陆湛生的生母是何人,只有查清楚了,我才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人。”阮氏说。 沈卉宁对阮氏的话并没有全信。 “夫君的生母在陆家是不能提起的辛秘,公爹更是绝口不提,我不知夫君对她是否还有记忆。”沈卉宁道。 第201章 阮氏脸上神情诚恳,“我原本是想请三爷替我暗中调查,但我不想引起你和陆湛生的误会。” 若是她暗中调查陆湛生的身世被察觉,反而容易伤了叔侄之间的感情。 她觉得沈卉宁是个通情达理,只要说明原因,或许更快知道答案。 听到这话,沈卉宁心中的别扭才稍微好转。 原来阮氏一开始先告知她是阮家嫡女的身份,是为了让沈卉宁相信她并无恶意。 她的故人,只怕身份也不低。 “三婶,那您是希望我去问夫君?”沈卉宁问。 阮氏:“若他真是我那故人之子,自然是好的。” 就怕空欢喜,反而大家都心情不好。 她是希望沈卉宁能帮她先打听,关于陆湛生生母的消息,她就能根据那个女子判断陆湛生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沈卉宁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三婶,这件事不能急,我会替您打听,不知您那位故人是姓甚名谁?” 阮氏露出个苦涩的笑,“我不能告诉你。” “好。”沈卉宁不强求。 如此证明那人的身份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陆夭夭这时候已经玩累了,被丫环牵着进屋。 沈卉宁笑着让人打水给她洗手洗脸。 “三婶留下一起午膳。”她笑着邀请。 仿佛刚才一场略显不悦谈话并不存在。 “好呀好呀。”陆夭夭立刻点头。 阮氏莞尔一笑,“那我就留下蹭饭了。” …… …… 今日是广宁成亲之后心情最好的一天。 陆从文不但和她和好,还答应她以后会只对她好,不会再有另外一个宋雅。 只希望她也能够别再养面首,两人同心同德,不要让别人钻了空子。 广宁心中感动。 “驸马,你说得对,就因为你和我冷战,我母妃还让沈卉宁管束我,白白便宜了她,还得了一块父皇亲赐的玉佩。”广宁气呼呼地说。 陆从文神情微沉,“什么玉佩?” 广宁便把姚贵妃托付沈卉宁的事告诉他。 “如今我要处处受制她,要是做的不好,她要进宫跟母妃告状。”广宁委屈地噘嘴。 陆从文大怒,“沈卉宁是趁人之危,简直无耻。” “对吧,我也是这样想的,她肯定在母妃面前不知如何花言巧语哄得母妃信了她。”广宁哼道。 陆从文没想到沈卉宁会卑鄙到这样的程度。 她是想通过广宁来对付他吗? 莫非她对他还没有完全死心? 简直恬不知耻! “此事交给我,我会让沈卉宁亲自将玉佩交还给贵妃娘娘。”陆从文沉声说。 “那就最好不过了。”广宁喜滋滋地说。 “她可有让你做过何事?”陆从文问。 要是沈卉宁敢利用广宁做出对陆家不利的事,就算是陆湛生不肯,他也要请祖父将她给休出陆家。 广宁:“还没有,只是有母妃的吩咐,她总归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陆从文摸了摸广宁的头,“明日我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会求娘娘收回成命,不会让沈卉宁有机会利用你。” “好。”广宁点头。 她相信陆从文的能力,母妃会相信他的。 陆从文强压心头蔓延的怒火,安抚了广宁,这才去了流云苑。 他万万没想到,姚贵妃居然会如此相信沈卉宁。 此事必须告诉母亲,让母亲对沈卉宁有所防范。 陆大太太听了只是冷笑,“姚贵妃是个手段高明的人,你以为她只是信得过沈卉宁,要她管束广宁吗?” “母亲有其他见解?”陆从文问。 “她是想让陆湛生放过广宁,又想替二皇子拉拢陆湛生。”陆大太太淡淡地说,“同时也是在警告你,他能给沈卉宁荣耀,就能让你一辈子出了不头。” 第202章 陆从文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背脊窜起,冷入骨髓。 “你不必太过急着去求贵妃收回成命,这些天好好对待公主,过年时带她出门,贵妃娘娘自然就什么都明白了。”陆大太太说。 她不觉得沈卉宁是威胁,她就算得了贵妃的高看又如何,只要广宁喜欢陆从文,姚贵妃就不会让沈卉宁比公主高一头的。 陆从文听了陆大太太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陪着广宁,不是出门挑选首饰,就是去戏台听曲。 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上京。 沈卉宁自然也听说了,她根本没在意陆从文刻意装出来的虚情假意。 只是在心里感叹,陆从文满嘴仁义道德,真正发生到他身上了,他也不过如此。 “把这些年礼送给周嬷嬷,我和郎君成亲的时候,还多亏了她的帮忙。”沈卉宁吩咐着。 “虽然郎君已经亲自给老王爷送了年礼,但何管家和兰姑姑那边也另外再备一份赏赐。” 不能厚此薄彼,让他们知道她只送了周嬷嬷就落下个区别对待的名声了。 周嬷嬷收到沈卉宁送来的丰厚赏赐,受宠若惊,要不是已经除夕到了,她还想来给沈卉宁磕头谢恩。 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迎来了除夕夜。 府里已经各色齐备,换了门神,联对,新油了桃符,整个陆家看起来焕然一新。 陆国公爷带着所有陆家男丁到祠堂祭祖。 女眷们则忙着准备今晚的团圆宴。 这一日,连老夫人都难得没有对阮氏摆臭脸,毕竟这是最重要的过年。 要是年头就暴躁发怒,要倒霉一整年的。 她选择对阮氏无视。 广宁第一次参加宫外的除夕夜,对一切都很新奇。 要不是祭祖不能让女子参加,她还想跑去祭祖。 “你就是三婶?”广宁来到阮氏面前,抬眼盯着阮氏。 她上次在老夫人屋里与阮氏有一面之缘,但老夫人并没有介绍,广宁后来才知道这是陆三爷的太太,如今家里跟沈卉宁走得最近的人。 阮氏颔首,“公主殿下。” “我挺佩服你的。”广宁打量着阮氏,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其他人竖起耳朵听着,没人来打断广宁。 沈卉宁微微蹙眉,“公主,今日是除夕,马上就要开席,你的座位不在这边。” “我只是想跟三婶说几句话,难道你这也要管?你是怕我在三婶面前说你坏话?”广宁的声音不低,甚至有些凶。 “那等我走开了你再说,不然当着我的面,怕你说得不够多。”沈卉宁面无表情。 阮氏微微笑着,“公主想说什么尽管说。” “你好歹也是姓阮,虽然不是阮家嫡系一派,怎么也沾了个世家的贵名,怎么就敢无媒妁之言就嫁给三叔?你都不怕被骗了?”广宁问。 她是想问阮氏是否私奔嫁给陆三爷,但沈卉宁正冷冷看她,广宁还是节制了。 阮氏轻笑,“谁跟公主说我与三爷没有媒妁之言?” “你的父母也同意你嫁给……” 沈卉宁忍无可忍,“公主殿下!你是公主没错,但这里不是公主府,是国公府,你是晚辈,跟长辈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 广宁露出个天真烂漫的笑容,“哎呀,我就是好奇,三婶莫要放在心上。” 阮氏不在意地摆手,“无妨,公主年幼,无知并非是错。” “公主率真耿直,三弟妹莫要怪责。”陆大太太淡然开口。 广宁甜甜一笑,乖巧地坐到陆大太太的身边。 第203章 沈卉宁看着她们婆媳,冷淡地移开视线。 大太太果然好手段,这才几日时间,已经完全收服广宁。 她一直就知道大太太的厉害,否则前世也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哄得心甘情愿拿出嫁妆补贴陆家。 有些人就是能凭一张嘴,让你愿意掏心掏肺,等发现受骗,已经为时已晚。 陆大太太就有这样的能耐,她好似人淡如菊,任何麻烦都片叶不沾身,一旦涉及到她利益相关的,她才会出手。 之前也没见大太太主动接近公主。 这次应该是因为陆从文。 陆从文是她在陆家全部的根本,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陆从文的利益。 “大嫂言重,我还挺喜欢公主的直言直语。”阮氏含笑说。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当真就是你傻。 广宁听到阮氏的话,心想这个三太太也没有那么讨厌。 陆老夫人突然睁开眼睛,“不知道嫣姐儿如今过得如何,第一次过年不在家,肯定要伤心。” “……”陆大太太心头一梗,这个婆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难道不心疼女儿吗? 就是为了女儿的前程,她才狠下心把陆嫣送去白家调教。 “那怎么不把嫣姐儿接回来?”阮氏不知前情,疑惑询问。 陆大太太淡淡说,“嫣姐儿舍不得离开她外祖家,今年就在那儿过年了。” “那看来嫣姐儿更喜欢她的外祖母。”阮氏笑道。 陆老夫人:“……” “不会说话就必要说话。”她呵斥。 阮氏笑着应下。 唯有陆二太太忙进忙出,就怕一会儿的团圆宴出现差错被国公爷责备。 夜幕将至,绚烂无比的烟花在远处竞相绽放。 陆国公爷带着三个儿子四个孙子回来了。 他望着团团圆圆的一大家子,除了那不争气的孙女,他的儿子们和孙子都到齐了。 上年纪了,他就喜欢这种热闹团圆的节日。 “时候不早,开席。”陆国公爷吩咐。 下人们早已经摆膳,就等主子们入座。 陆国公爷拿着酒杯,笑着回顾过去,畅享未来,勉励家中男儿要志气高远。 说了一通话,把他自己感动了。 “好饿。”二房的陆炜忍不住小声嘀咕。 陆国公爷神情微微一滞,很快笑着应付过去。 陆二太太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好不容易才解禁足,还敢这么不知分寸。 “……”陆炜眼巴巴地看着桌面上的美味佳肴。 中午才解了禁足,他还没来得及吃顿好的,就被带着来祭祖。 他真的快饿死了。 陆国公见众人反应平淡,心中有些失望,“用膳吧。” “吃鱼。”陆湛生将剔骨的鱼肉放到沈卉宁的碗中。 陆从文见了只是心中冷笑,陆湛生这种卑贱身份的庶子,才会把沈卉宁捧得高高的。 心机深沉恶毒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 陆从文将剥壳的虾肉嫁给公主。 广宁公主对他感激一笑。 陆大爷欣慰看着陆从文,看来和他谈过之后,他是想通了,知道什么才对自己最重要。 “娘亲,夭夭也要吃虾。”陆夭夭嘟着嘴。 虾都要被夹光了。 陆从文这才发现,他出神了,他把一整盘虾都夹到公主的碗里。 “无妨无妨,让厨房再做一盘送来。”陆国公忙道。 广宁望着堆成小山的虾,虽然她吃够了,但这是陆从文给她的。 她要是不吃会不会伤他的心? 算了,忍一忍,她也舍不得把他的心意给别人。 沈卉宁冷眼旁观,对陆从文和广宁之间的做作行为并不理会。 第204章 她现在才发现,陆从文很多行为都挺幼稚可笑的。 终于结束了除夕团圆饭,陆湛生牵着沈卉宁的手离开上房。 她还以为他要回去守岁,没想到他直接带她出了府。 凝霜和芙蕖已经准备了大氅给她披上。 “夫君,我们去哪里?”沈卉宁诧异地问。 “去过除夕。”陆湛生说。 第124章有她的地方,那就是家 沈卉宁没想到陆湛生带她去了城墙。 寻常百姓没有买烟花的能力,但他们有自己过节的方法。 城墙外,每年除夕都会有匠人在这里打火树银花。 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沈卉宁见识到不一样的灿烂烟火。 她转头看向陆湛生。 在绚烂的火树银光中,他的侧颜线条利落沉稳,说不出的俊逸。 今天是除夕。 应该是全家人守岁的日子。 以前这个时候,她在家中陪着祖父祖母看烟火,再从他们手里接过压岁钱,然后一起围着暖炉,吃着糕点守岁。 她的生母虽然早逝,但祖父祖母不会让她在节日里感到孤单。 那陆湛生呢? 陆家那些人在守岁的时候,他在哪里? 他只有一个人。 长大的时候,他能够自己跑到城墙看火树银花,那小时候呢? 沈卉宁的心漫着针扎一样的疼。 她握住陆湛生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陆湛生,以后我们都要一起守岁。”她低声说。 “好。”陆湛生嘴角上扬,眼中泛起暖意。 “夫君,你还记得没有被接到陆家时是在哪里过年的吗?”沈卉宁小声问。 陆湛生将她搂在怀里,目光看向前方,“我三岁被带回来的,对于三岁之前的记忆不那么深刻,但我记得照顾我的人叫暖娘。” “不知她是不是我的生母。”陆湛生声音酸涩。 陆大爷从不肯提及他的生母,每次提起都一脸厌恶,把他的生母当奇耻大辱。 他仿佛也是陆大爷的人生污点。 暖娘…… “难道除了父亲,难道没有人知道你的生母是否还在世?”沈卉宁皱眉问。 陆湛生淡然摇头,“我让人去查过,当初他外放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查到。” 沈卉宁心中一沉,只要是发生过,不可能没有痕迹。 除非刻意掩盖。 二十年前的陆大爷风华正茂,且又是国公府的嫡长子,当时国公府还是鼎盛时期,他不管外放到哪个地方,都必定是众人追捧瞩目的对象。 那时候他应该刚定亲,或许他是爱陆大太太的,但如果有女子刻意勾引,或是有人将美人送到他身边呢? 总之,不可能完全查不到当年的事。 “是不是父亲让人故意去销毁证据?”沈卉宁问。 陆湛生,“他若是有这么大的能耐,这些年也不会还在侍郎的位置。” 沈卉宁觉得陆湛生说得有道理。 那就是有另外的势力在遮掩陆湛生的存在。 她想起三太太说的故人,难道是那位故人吗? “那周嬷嬷呢?父亲让她来照顾你,她也不知婆母是何人吗?”沈卉宁心里不觉得陆大太太把陆湛生当儿子,她口中的婆母是陆湛生的生母。 陆湛生摇头,“她也不清楚,我听老夫人曾经骂过我的生母出身卑贱,是瞒着父亲生下了我,直到父亲大婚之后,我的生母才让人将此事告诉他。” 沈卉宁本来还打算跟周嬷嬷打听,或许她能知道一点过去的事。 “这个世上没有卑贱的母亲。”沈卉宁温柔地说。 第205章 她身后绽开一朵银花,她清绝的脸庞映出一抹柔和的光晕,她眼中的笑意融化他内心每个角落的寒冷。 陆湛生将她裹紧怀里,感受她柔软的依偎,人生第一次觉得除夕是美好的。 心间前所未有的平静温情。 “夫君,我们回家吧。”沈卉宁说。 火树银花已经结束了。 陆湛生低声说好。 陆家不是他的家,但有她的地方,那就是家。 …… …… 正月初一。 朝臣要进宫给皇上拜贺,三品以上的官员的命妇们则要向皇后拜年。 皇宫门外,文武百官身穿朝服,腰佩玉带,每个人都面带笑容,互相致意拜年。 宫廷歌舞悠悠荡漾,玄帝起身敬酒。 祝愿国家新年民生安定,风调雨顺。 后宫,御花园中百花盛开。 锦帐中,命妇们身着鲜艳华服,谈笑风生,互相说着祝福的话。 很快皇后被簇拥走来。 曲皇后身穿明黄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装,端庄贵气地入坐在首座,面带微笑地接受众人的跪拜。 这还是沈卉宁第一次进宫拜贺,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好在今日的命妇不少,没人注意到她。 沈卉宁注意到在姚贵妃下首的女子,那不是后宫妃嫔,而是她上一世见过几次的镇南王府白侧妃。 镇南王的嫡长女元嘉郡主安静坐在另外一边。 此时的凤元嘉还是贵气骄傲的,没有沈卉宁后来见到的愤世嫉俗和颓丧。 凤元嘉今年十三岁了,生得花容月貌,只是神情清冷,不怎么开口说话。 沈卉宁收回视线,怕被人发现她对镇南王府过于关注。 她这时候也才发现还没看见曲老夫人和荞儿。 往年曲老夫人都会带着曲映荞进宫给皇后拜年。 沈卉宁抬眸看了一眼曲皇后。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沈卉宁是看出得出,曲皇后的笑容是勉强维持的,曲家要举家搬出上京还没有公开。 等这个年节过去了,那就不是秘密。 到时候朝廷谁还不知道皇上和曲家的意思。 “岁岁,自从你成亲之后,本宫就甚少见到你,快过来。”曲皇后突然看向沈卉宁。 沈卉宁眼底闪过怔忪,她与曲映荞是感情深厚,但跟皇后娘娘就是最正常不过的君臣关系,哪有她口中说得那样亲近。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沈卉宁收敛心神,毕恭毕敬上前。 在曲皇后下首的姚贵妃也含笑望着她。 “瞧着似乎消瘦了些,是在陆家过得不舒心,还是底下的人伺候得不好?”曲皇后含笑说。 在这样盛大的宫宴,皇后娘娘询问她这些家长里短合适吗? 沈卉宁眼底闪过一抹沉色。 她不明白曲皇后的用意。 “听说姚贵妃曾经给陆湛生赏赐过一个宫女?”曲皇后似乎并不需要沈卉宁的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话。 姚贵妃神色如常温婉松弛,“当初不过见陆指挥使身边没有贴心人,如今有了乐安县主,哪还需要别人伺候。” “本宫以为姚贵妃调教出来的宫女,最是懂伺候男人。”曲皇后冷笑。 沈卉宁倒抽一口冷气。 这位皇后娘娘……是已经什么体面都不想要了吗? 曲皇后的确已经不想再顾及什么颜面,她内心疯狂地叫嚣着要毁灭一切。 直到昨日,皇上才跟她说要曲家离开上京。 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皇上都没有改变主意。 第206章 今日曲家果然没有一个人进宫拜年。 这是在透露给朝廷百官的信号了。 她明白皇上这么做的意思,他要断绝她为五皇子争储的念头。 可是,凭什么啊! 她才是中宫,她的儿子才是嫡出。 明明是属于她儿子的位置,她为何要让给别人。 她恨玄帝。 他对她真的是一点情义都没有,赶走了她的母族,还选择在这样的时刻跟她说明真相。 一夜未眠,她才决定今日照样盛装出席。 狗皇帝想要逼死她,让姚贵妃坐上中宫的位置吗? 他想都别想了。 只要她不死,后宫所有人都是妾,包括他最爱的姚贵妃。 她今日本来不想发作沈卉宁,可谁让她居然也被姚贵妃拉拢了呢。 养不熟的白眼狼! 亏荞儿跟沈卉宁那样交好,居然还敢背叛曲家,她早就知道,姚贵妃那日见了沈卉宁,还给了她一块御赐的玉佩。 本来笑语晏晏的命妇们敏锐察觉到皇后和姚贵妃之间的气氛不对,全都低下头假装喝酒。 “皇后娘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沈卉宁思考如何全身而退,一道恼怒不忿的声音已经响起。 广宁气势汹汹地上前,狠狠瞪了沈卉宁一眼。 姚贵妃脸色微沉,“广宁,不得放肆。” “母妃,她都这么羞辱您,您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广宁想不明白,父皇这样宠爱母妃,母妃怎么还要忍气吞声。 曲皇后这时候终于露出几分真实的笑,“姚贵妃本事好,连女儿都教得出类拔萃,听说还养了不少面首呢?” “广宁,你的驸马真是一点都不介意吗?” 广宁咬了咬牙,“用不着皇后娘娘操心。” 曲皇后掩嘴笑着,“姚贵妃,瞧你养的好公主。” 这话终于刺到姚贵妃的痛处。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皇后娘娘,今日是盛大宫宴,何必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您若是不愿见到臣妾,臣妾可以立刻离开。” “你不开心的事,本宫自然是开心的。”曲皇后又笑着饮了一杯酒。 姚贵妃无奈地叹息一声,“皇后娘娘,您折辱臣妾无所谓,还请您顾念五皇子,您喝多了,若是失态被谴责,以后别人如何看待五皇子。” 沈卉宁立刻上前跪下,“皇后娘娘,臣妇扶您暂时回去休息、” 曲皇后脸色一冷,“本宫……” 她话都没说完,两个宫女已经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沈卉宁瞳孔微缩,就看着曲皇后一句话都说不出被扶着离开了。 宫宴的掌控权落入姚贵妃的手中,她冷淡地看了广宁一眼,“还不回你的座位。” “乐安,你去给皇后送醒酒汤吧。”姚贵妃对沈卉宁说。 沈卉宁心底的惊骇还没完全消散。 刚才那一幕,其他人或许离得远看不清楚,她确实看得明明白白。 姚贵妃不过一个眼神,两个明显会武功的宫女就能将皇后带走,连皇后身边的人都不敢反抗。 只怕这后宫的实际掌权人已经是姚贵妃了。 沈卉宁福了福身,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她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来到坤宁宫的时候,曲皇后已经平静下来。 那两个架着她离开的宫女在宫殿外,她们没有离开也没有拦着沈卉宁进去。 “乐安县主,这是醒酒汤。”小宫女端着醒酒汤过来交给沈卉宁。 沈卉宁低眸看了一眼,从容接过。 “你来看本宫笑话?”曲皇后看到她,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厌恶。 第207章 “娘娘喝醉了,贵妃娘娘让臣妇给您送醒酒汤。”沈卉宁低声说。 曲皇后冷笑,“你还真是姚贵妃的一条狗。” 沈卉宁:“皇后娘娘对臣妇有误会。” “呵,有什么误会,皇上要扶姚家灭曲家,你是帮凶!”曲皇后恶狠狠看着沈卉宁。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曲家安好无损。”沈卉宁说。 曲皇后一点都不信沈卉宁的话,她的目光落在沈卉宁的手上。 “你看到了,本宫身为皇后,在宫中还不如姚贵妃,就算她要毒害本宫,本宫也什么都做不了。”曲皇后自嘲。 沈卉宁低眸看了看手中的醒酒汤,突然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曲皇后惊愕地看她,“你还真敢!” 沈卉宁只是笃定姚贵妃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皇后娘娘,您真的不明白曲老夫人的用心吗?”她低声问。 连太后都避开了,皇后应该明白皇上的态度。 “这就是你投诚姚贵妃的原因?”曲皇后问。 沈卉宁:“身为雍朝的百姓,我们忠诚于皇上,忠诚这个国家,无论是沈家还是陆湛生,我们都一样。” 曲皇后:“还真是忠君爱国。” “你走吧,本宫累了。” 沈卉宁将醒酒汤放下,她知道皇后不会喝,她根本就没醉。 御花园的喜庆气氛已经恢复如初。 都是在上京权力中心浸大的,谁还看不出眼前的局势。 曲老夫人闭门谢客,连宫宴都没参加,曲太后也出宫礼佛了。 刚才皇后被带走,姚贵妃很自然接管全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沈卉宁给姚贵妃行礼,只说皇后娘娘已经歇下。 姚贵妃对她温和一笑,让她重新入座。 白侧妃这时抬头定定打量沈卉宁一眼。 沈卉宁并未察觉,径自转身入座。 阮氏担忧,低声问,“没事吧?” 怕皇后不肯罢休,依旧要刁难她。 沈卉宁回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宫宴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姐姐,留步。”白侧妃朝着陆家女眷的方向走来。 陆大太太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 “老夫人万事顺遂。”白侧妃对陆老夫人请了个晚辈礼。 “白侧妃也心想事成。”陆老夫人含笑说。 “怎么没看到嫣姐儿?”白侧妃问。 陆大太太:“她在白家陪着母亲。” 白侧妃笑说,“不怪得母亲最喜欢她。” “我与王爷刚回来事多,还来不及邀请姐姐到王府一聚。” 陆大太太说,“你我姐妹不必这样客套,等你何时安顿好了我们再去不迟。” 白侧妃含笑看向沈卉宁,“这位就是新进门的儿媳妇?” 陆大太太斜睨沈卉宁一眼,神色漠然,“是陆家的孙媳妇。” 她的儿媳妇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陆从文的妻子。 沈卉宁对白侧妃露出客气疏离的浅笑,“白侧妃新年好。” 白侧妃似笑非笑,“原来是陆家大少奶奶。” 差点就嫁给陆从文的沈家大小姐,竟还能得到姚贵妃的青睐,看来巴结讨好上位者的手段了得。 她的姐姐本来因为有陆湛生这个庶子添堵,如今看着沈卉宁,想必日子过得不会很舒心。 “方才我见到广宁公主了,和文哥儿的确天生一对。”白侧妃笑着道。 这话当着沈卉宁的面说,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谁说不是呢,还是白侧妃有眼光。”阮氏掩嘴一笑接了话。 一个养外室,一个养面首。 多天生一对。 白侧妃打量阮氏,见她气度不凡,又跟陆家人在一起,“这位想必就是三太太吧。” “我瞧着大家都出宫了,白侧妃若是想跟大嫂叙旧,不如一道登上马车,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留在宫里还有别的事。”阮氏说。 第208章 陆大太太淡淡地道,“外面马车扎堆,我们缓几步并无相干。” 阮氏哦了一声,“如此,我们就不打扰大嫂和白侧妃说话。” 她们姐妹有说不完的话,跟别人有何相干的。 “老夫人,我扶您。”阮氏笑眯眯地说。 陆老夫人厌恶地挥手,“我自己能走。” 陆大太太冷下脸,这个阮氏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姐姐,这三太太是什么来路?”白侧妃低声问。 “是南朝来的,阮家的旁支所出吧。”陆大太太目光阴恻恻的。 白侧妃挑了挑眉,“你们家庶出的都运气不错。” 陆大太太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她看了白侧妃一眼,“这次王爷只带你回来,是有好消息了?” “王爷已经有意要为晟华请封世子。”白侧妃嘴角的笑意上扬。 “是好事。”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握住她的手,“姐姐,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大太太目光深究看她一眼,“好。” 宫门的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在士兵的疏通引导下,才渐渐通顺起来。 陆湛生和陆三爷一并在马车旁边,叔侄两人正在低声交谈。 “三太太,大少奶奶。”石青眼尖看到沈卉宁的身影。 “国公爷呢?”陆老夫人黑着脸问。 陆湛生,“回去了。” 陆老夫人心情更差了,“……” 旁边伺候的下人急忙扶她上了马车,陆大太太看都不看陆湛生一眼。 陆三爷拍了拍陆湛生的肩膀,“走吧。” 陆湛生牵着沈卉宁上车。 后宫宫宴上发生的事,陆湛生已经听说,皇上刚才还叫他去叮嘱了几句。 他扶着沈卉宁上车,“今日吓到了?” 沈卉宁轻轻摇头,有些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以为,皇上会在年后才告诉皇后的。” “皇后在暗中联络大臣,要在年后逼皇上立五皇子为储。”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叹息了一声,“曲家并无野心,皇上为何如此忌惮。” “曲家曾出两代皇后,关系早已经盘根错杂,想要利用曲家关系的人太多了。”陆湛生说。 “如今已经是最好结局,希望皇后能早日想明白,明日我想去找荞儿。”沈卉宁早就想去,但曲老夫人却让她别急着去找荞儿。 她知道,老夫人是为了她好。 …… …… 陆国公差人在大门守着,待陆湛生和沈卉宁一到,就将陆湛生请去了书房。 除了陆二爷,陆家的男子都在书房。 “今日曲家所有人都没有出席宫宴,我隐约听闻曲家正在出售京中店铺田产,皇上对曲家是不是有所安排?”陆国公目光如炬,他一直暗中支持曲皇后,如果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必须及时抽身。 可到了今日的宫宴,他才发现端倪。 陆湛生必定早就知情,他居然半点都没有透露。 “祖父,我不知道。”陆湛生说。 陆国公额头青筋暴突,他不信陆湛生的话。 皇上信任他,对曲家的安排,绝对早就让陆湛生暗中去做了。 “你不要忘记,你也是姓陆。”陆国公冷声说。 陆三爷道,“父亲,正因为陆湛生是陆家的人,他才不能妄自猜测皇上的心思,如果他是口无遮拦的人,也不可能成为镇抚司的指挥使。” “哼,难道跟家里人提一声醒都不醒,还是他觉得告诉了我们,我们会害了他。”陆大爷冷哼。 “难道不会吗?”陆三爷反问。 “你……” 陆国公怒喝,“够了!” “皇上居然真的要立一个庶出的皇子……”他咬牙切齿。 他以为皇上正值壮年,不会这么快立储,而五皇子既是嫡出又年幼,等再过十年,皇上年迈,五皇子也长大了。 第209章 时机最好不过了。 谁会想到皇上竟能宠爱一个贵妃到这样的地步。 陆湛生微微抬眸,“祖父,慎言。” 陆国公压住心口的恼怒,多年心血付诸一炬,如何能一笑而过。 “父亲,陆从文如今是广宁公主的驸马,二皇子是广宁公主的亲兄长,我们其实更应该投诚二皇子。”陆大爷说。 陆国公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只是二皇子身边早有深信不疑的心腹,陆家就算此时投诚,也不过是占了姻亲的关系。 将来争不到从龙之功。 陆国公当初就是有从龙之功才发迹的。 不甘心。 却又无能为力。 陆国公有些意兴阑珊,他看向面前的儿子和孙子们,更觉得深深无力。 难道陆家再不能恢复往日荣光了吗? 他寄以厚望的孙子成了驸马,而老三和陆湛生并不会完全听他吩咐做事。 “我们应该学一学陆湛生夫妇,早就是姚贵妃的马前卒,听说今日宫宴上,沈卉宁还为了姚贵妃顶撞皇后娘娘。”陆大爷说。 陆湛生眸色沉冷看过去,“你看到了?” “我自是听别人说……”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原来你就是这么当官的。”陆湛生嘲讽。 陆大爷脸色一变,“混账,你太目中无人了。” “父亲并非胡诌,若非大嫂主动巴结姚贵妃,如何能够得到贵妃娘娘的青睐。”陆从文淡淡地说。 陆三爷笑了,“话不能这么说,贵妃娘娘自然是拉拢有用处的人,你们怎么不说是侄媳妇优秀过人,贵妃娘娘欣赏她?” 陆湛生:“父亲果然把二弟教得很好,一脉相承,想必平日也是动不动就巴结讨好上峰。” “陆湛生!”陆从文感到耻辱。 “好了,别说了,你们先回去,容我再想一想。”陆国公打断他们的争执。 陆家如今各房的关系,如何能成事。 入夜,陆湛生搂着沈卉宁说起书房的事。 沈卉宁就想起上一世陆从文后来位极人臣,他如今看不起陆湛生成为皇上手中的刀剑,可他不也殊途同归。 他对付曲家是为私仇,其中肯定也有皇上的利用。 “国公府表面风光,实际早就各怀心思,有人筹谋着想要从龙之功,有人与老太爷背道而驰,表面一套背地里,父不父子不子,真是可笑。”陆湛生冷笑。 沈卉宁觉得陆湛生今晚回来之后,眼中的戾气有些重。 他从来不在她面前露出他的肃杀戾气。 今晚是第一次。 她伸手抱住他的腰,“皇上正值壮年,无病无痛,此时站队没有意义。” “他们要是能这么想,就不会做那么多蠢事。”陆湛生说。 “不管他们。”沈卉宁道。 如今看着陆家几人的行事,她更加确定上一世若是没有祖父为陆从文周全铺路,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后面的位极人臣。 祖父大半辈子的人脉都被陆从文拿走了。 陆湛生替她掖了掖被子,“好,睡吧。” 另一边,致远堂。 宫宴结束,广宁被姚贵妃留下,回到陆家已经入夜。 她委屈地靠在陆从文的怀里,诉说又被姚贵妃责骂了。 “母妃对我太苛刻了,她居然要我凡事多学一学沈卉宁。”广宁气得眼眶发红。 这样的话已经不止听了一次。 母妃太高看沈卉宁了。 “我是公主,沈卉宁算什么东西,如何能跟我相比。” 陆从文忍着厌恶搂紧广宁,声音清润温和,“是,你身份尊贵,就算任性娇纵些又何妨。” 第210章 “你真是这么想的?”广宁抬起头看他。 “当然,没有人能与你相比。”陆从文笑容俊美。 广宁心中甜滋滋,她对陆从文的爱意愈深,“母妃还是不肯收回赐给沈卉宁的玉佩,不过我跟她说了,已经与你冰释前嫌,她很是高兴。” 陆从文嗯了一声,“你在宫里见到皇后了吗?” “她今日不知因何事疯魔了,居然在宫宴羞辱母妃,我出宫的时候,看到父皇身边的大监去传旨,父皇让她在坤宁宫禁足反省了,如今是母妃暂管后宫诸事。”广宁说。 陆从文听到这话,眸色微凛。 皇上做事从来深思熟虑,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不可能因为皇后对姚贵妃羞辱几句就要她禁足。 要是他还是侍中郎,肯定能更清楚皇上这么做的目的。 “对了,母妃说,等御史台不再揪着我不放,会答应我一个要求,到时候我请母妃给你换个差事,驸马,你想要什么样的差事?”广宁望着陆从文的眼中全是恋慕。 陆从文轻声说,“如今就很好,公主不必为我担心。” 广宁吻住他,“我的驸马当然要最好的,要不你去我二皇兄身边当差如何?” “过了年关再说,好吗?很晚了,我们歇息吧。” “好呀。”广宁觉得她前所未有的幸福。 母妃还说她不了解陆从文,根本无法完全掌控他,让她不要一味相信男人的情爱。 可她和陆从文如今相爱,为什么要拒绝呢? 她觉得挺好的。 …… …… 正月初二,女婿要陪同妻子回娘家拜年。 陆湛生和沈卉宁一早就来到沈家了。 沈家今年过得很安静,却各处一片祥和温馨。 沈江林在年前就被外放,此时应该已经到了任地,而程姨娘和沈思怡仍然在庄子里没接回来。 别人暂且不说,姜氏是过得非常舒心的。 众人都在上房接待沈卉宁和陆湛生。 行礼拜年之后,大家才坐下吃茶闲聊。 因为沈江林不在,沈二爷和二太太特意留下来招待陆湛生的。 用过午膳,沈二爷他们才去二太太的娘家拜年。 陆湛生被老太爷叫去书房了。 姜氏要去准备给女婿的回礼,带着丫环也去忙活。 屋里就剩下老夫人和沈卉宁了。 “祖母,等天气暖和些,我带你和祖父去别院小住几天,祖父可以钓鱼,我陪你去赏花。”沈卉宁笑眯眯地说。 老夫人无不应好。 “岁岁,在陆家过得好吗?他们还会因为以前的事刁难你吗?”沈老夫人轻声问。 沈卉宁说,“陆湛生对我很好,至于其他人,好与不好,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 那就是陆家的人还对她有芥蒂。 老夫人摇头,“以前就觉得陆家家风不正,国公爷虽然功利心强,尚有可取之处,可那位老夫人真是……” 上不得台面。 虽说世家的嫡庶有别,但哪个世家会把庶出的子女当下人看待,还不都是金尊玉贵地养着,都是家里骨血啊。 可老夫人不是的,她当年苛待折磨妾室不说,连国公爷庶出的孩子都容不下。 在老夫人手中没命的庶出子女不少,陆家三爷能活下来,真的是不容易。 “祖母,您放心吧,他们就算心里厌恶,表面也不敢拿我如何。”沈卉宁笑着说。 交手了几次,老夫人和大太太都知道她也不是软柿子好拿捏,如今都保持一种表面的祥和。 沈老夫人觉得孙女的确比以前通透成长不少。 第211章 祖孙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 沈卉宁说想去曲家一趟。 曲家闭门谢客,沈卉宁自然不能招摇过市直接上门,她稍作了打扮,只带着半见从曲家的后门进去。 这才发现曲家大宅里堆满箱笼,已经是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妥当,只待日子一到就启程离开。 “岁岁,你总算来了。”曲映荞提着裙裾走下台阶,欢快地迎上沈卉宁。 沈卉宁脸上也露出笑容,和曲映荞手牵手进了屋里。 “我早就想去找你道别,但祖母不让我出门。”曲映荞小声说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以后我也会去安南找你的。”沈卉宁柔声说,“到时候你可要尽地主之谊。” 曲映荞一开始听说要离开上京是失落的,可祖母跟她分析了曲家的处境,她就觉得去安南也好。 最重要是一家人在一起。 “你说话算话,我给你准备个院子,种一棵大大的柿子树,等你来找我,我们就可以吃柿子了。”曲映荞说。 “好。” 两人携手进了屋里,曲老夫人正在看着账册。 “这些都没有问题了,那些不愿跟着去安南的下人都记得安置好了,多赏些银子,若是想去别的府邸当差,可以把名字报上来。”老夫人说。 “给老夫人拜年请安,祝老夫人身体康健,万事顺心。”沈卉宁行礼拜年。 曲老夫人笑容和蔼,“岁岁来了,好好好,这个压岁钱是给你的,岁岁也要日子过得顺遂。” 曲家的急流勇退和识时务让皇上很满意,曲老夫人也更加坚定她做出的选择。 “岁岁,要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还不知要被一叶障目多久。”曲老夫人对沈卉宁是感激的。 沈卉宁低声说,“老夫人,您言重了。” “昨日宫宴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曲老夫人眼中是歉意。 她跟皇后已经谈了几次,但每次都不欢而散。 如今还要落得被埋怨记恨,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如果皇后再不醒悟,日后皇上不再念旧情,那她这个皇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老夫人,我瞧着皇后娘娘在宫中似乎也并不如表面看的风光。”沈卉宁低声说。 曲老夫人心中轻叹,皇后也曾风光过,只是那时她生下永宁,便对宫里那些有身孕的妃嫔怀着嫉妒,暗中下药除掉怀孕的妃嫔,要不是太后替她遮掩,早就被废了。 如今皇上与她彻底离心,多半是知道当年的事了。 “曾经养在家里也是天真烂漫的善良姑娘,怎么进宫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曲老夫人心痛不已。 权力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曲映荞搂着老夫人的胳膊,“祖母,只要我们曲家安分守己,皇上还是会善待姑母的。” “是,你说得对。”曲老夫人强打精神,都已经这样了,她如果顾着宫里的皇后,那曲家上下一百多口该怎么办。 既然已经有取舍,那就要狠下心。 “岁岁,这里面的东西是留给你的。”曲老夫人拿起手边的匣子,交给沈卉宁。 沈卉宁微微一怔,打开一看竟是田产屋契,“老夫人,这怎么能行。” 曲老夫人:“这些田产宅邸又带不走,我又不忍卖个低价,还不如留给你,只希望你能善待留在那里的仆从。” “我折现银还给您。”沈卉宁说。 “这是我老婆子给你的心意,难道你也要拒绝。”曲老夫人故意板着脸。 曲映荞在旁边劝着沈卉宁收下。 第212章 沈卉宁眼眶微红,“老夫人,那我先替您保管,等日后荞儿出嫁了,给她当嫁妆。” “……”曲映荞跺脚,好端端扯到嫁人做什么。 曲老夫人笑道,“给了你,你想怎么安排都是你的事。” “好啊你,自己嫁人了,就巴不得别人也都要嫁人。”曲映荞去抓沈卉宁的痒痒肉。 两人笑作一团。 曲老夫人看到她们的玩闹,心底的郁结也疏散不少。 “你们去西厢房说悄悄话,我继续去对账本。”曲老夫人笑着道。 曲映荞挽着沈卉宁的手去了西厢房,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和我说说,广宁如今跟陆从文是不是鸡犬不宁?” “哎呀,真是气死我了,被拘在家里,连打听外面的事情都做不了。” 沈卉宁无奈嗔她,“他们没有鸡犬不宁,反倒夫唱妇随。” “什么?不可能啊,我提示得那样明显,广宁居然没发现陆从文在外面养外室,她太蠢了。” “她把宋雅的画舫烧了。”沈卉宁说,她跟曲映荞说了广宁还被御史台弹劾养面首霸占良田的事。 曲映荞听得眼眶都红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居然被拘在家里!” 她应该到广宁面前狠狠地嘲讽她的! 扼腕!遗憾!好气! “你去广宁面前说这些作甚呢,我与陆从文已经没有关系了。”沈卉宁哭笑不得。 “怎么会没关系,他那样恶心过你,我就见不得他左拥右抱。”曲映荞哼道。 她就想让沈卉宁出口气。 沈卉宁搂着曲映荞,“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不想你惹火上身,那毕竟是公主,如今他们都有报应,我们只管看戏就好了。” “你就是太心善了。”曲映荞点了点沈卉宁的额头。 沈卉宁笑着不语,她不是心善,只是这种报复伤的是皮毛,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她要陆从文真正伤筋动骨,还要等宋雅的孩子出生才行。 到时候欺君之罪,就看陆从文还能不能圆回来。 “不说无关紧要的人了,荞儿,去了安南一定要经常给我写信。”沈卉宁轻声说。 “什么都要跟我说,不许只报喜不报忧。” 曲映荞笑嘻嘻,“你盼着我点好的,我只会有喜事,才不会忧愁。” 沈卉宁:“我真盼着你永远这样开开心心。” “你别只担心我,你也要经常给我写信,陆湛生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曲映荞突然眼眶一红。 “我以后不在上京,不能为你出气,那怎么办啊?” 离别的伤感在这一刻涌上来。 曲映荞不怕离开上京,只是想着以后岁岁被欺负了,她远在安南什么都做不了,她心里好难过。 沈卉宁也忍不住落下泪,“不会的,陆湛生不会欺负我。” “就算他以后负了我,大不了我就和离,到时候我就去安南投靠你。” 曲映荞噗嗤一声,又哭又笑,“我瞧着陆湛生比陆从文要好很多,你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沈卉宁吸了吸鼻子,“嗯,我们都会很好的。” “岁岁,我真舍不得你。”曲映荞哽咽,不知道下次见面会是何时。 “我也是。”沈卉宁再次落泪。 门外伺候的丫环听着不对劲,怎么两位姑娘越哭越厉害了。 急忙进来哄着两人。 “好姑娘们,今儿是喜庆的节日,可不能哭了。”曲映荞的乳娘连忙哄着,又吩咐丫环去打了水给两位姑娘洗脸。 沈卉宁替曲映荞抹去眼泪,“不哭不哭,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两人又洗脸重新上了脂粉,只是眼睛都肿了。 第213章 曲老夫人见了安慰她们,又无奈此时特殊,不能留沈卉宁用膳。 沈卉宁再次与她们道别。 就算一路上拿着鸡蛋敷眼睛,回到沈家还是被看出来了。 沈老夫人宽慰她,离别都是为了重逢。 是的,这次的离别是为了以后再次见面,已经是曲家最后的结局。 她重新收拾心情,在沈家开开心心用膳,夜幕降临之前,才和陆湛生一起回了陆家。 “少奶奶,大太太差人来传话,明日要您陪她一同去镇南王府赴宴。”秋瑾低声道。 沈卉宁微微蹙眉,“大太太要带我一起去?那公主呢?” “听说公主也会陪同。”秋瑾说。 “看来还不能拒绝。”沈卉宁笑了笑,“去回了大太太,就说我已经知道,一定会好好准备。” 镇南王曾经也是上京城的风云人物。 先帝没有子嗣,当初就选中镇南王和玄帝,想从他们两人中挑选一个当嗣子。 据说先帝是更喜欢镇南王的,无奈镇南王的母亲与太后未出阁前有龃龉,最后才选择了今上。 但镇南王也成为雍朝最大的藩王,在云州拥有数十万兵马,他若是安分守己,则雍朝天下太平,他要是哪天想造反,那这天下只怕就要一分为二。 玄帝是忌惮镇南王的。 镇南王府的世子人选不仅仅是镇南王的大事,同时也是玄帝衡量云州未来局势的关键。 本来世子之位理应落在王妃所出的嫡子身上。 偏偏镇南王唯一的嫡子凤淳华自幼就双目不能视物,王府不可能交到一个瞎子的手中。 所以才有后来的白侧妃和庶子凤晟华。 白侧妃如今风头无两,已经盖过王妃。 沈卉宁跟着陆大太太来到镇南王在上京的府邸。 这府邸是皇上赐给镇南王的。 大宅宽阔且华丽,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处处彰显贵气。 没有王妃在上京,白侧妃就是唯一的女主人。 她站在大厅门前等着陆大太太。 “姐姐来了。”白侧妃脸上带笑,视线扫过大太太身后的广宁和沈卉宁。 沈卉宁垂眸福了福身。 广宁却抬着矜贵的下巴,目光睃着白侧妃,并没有行晚辈礼。 堂堂公主,没有为一个侧妃行礼的必要。 白侧妃上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广宁摆了摆手,“我是陪着婆母来拜年的,你就不用多礼了,怎么没有看到凤元嘉?” “郡主应该在屋里,我让人去把她请过来。”白侧妃笑着说。 陆大太太对白侧妃露出淡淡的浅笑,和她并肩走进大厅。 望着周围仆人毕恭毕敬,陆大太太低声道,“你如今也算是熬出来。” 白侧妃早就习惯陆大太太永远端庄高贵的样子,她笑着道,“当初姐姐还不让我嫁呢,说当侧妃就是妾室。” 她是白家的嫡次女,就算不嫁给镇南王,找个世家之流当正头娘子并没有问题。 但她喜欢镇南王,非君不嫁,即使是侧妃。 好在上天并没有亏待她。 “日后晟华请封世子,王爷可会抬你为平妻?”陆大太太问。 白侧妃脸上笑容淡了淡,“我是世子的母亲就够了。” 陆大太太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广宁有些心不在焉,她今日本来是想陪着陆从文出去庙会,可大太太要她陪同来镇南王府,她是给大太太面子才来的。 结果凤元嘉连面都没露,就白侧妃在这里招待。 她小时候在宫里见过凤元嘉,两人还打过一架,她打输了。 第214章 凤元嘉的年纪比她小,力气却大得很,而且打架就跟不要命似的。 但如今凤元嘉的弟弟是瞎子,连世子的位置都要落入庶子头上,她终于找到机会赢了凤元嘉。 正想着,门外风风火火地走来一个妙龄少女。 “白侧妃,不知你找我有何事?”身穿一身粉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的凤元嘉出现,虽然她的年纪不大,却已经有股冷艳的气质。 白侧妃柔声问,“怎么只有你,淳华呢?来了上京这么久,他也该出来走动,不要把自己闷坏了。” 凤元嘉:“你宴请你的客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一个侧妃,还想让我和淳华来给你撑脸面?” “不是的,元嘉,我只是担心淳华总是不出门不好,所以才想让你们出来见见客人。”白侧妃蹙眉,一脸无奈。 凤元嘉冷笑,别以为她不知道白侧妃心里打什么鬼主意。 淳华本来就看不见,他如今换了个陌生的地方,更加要小心翼翼,出门就容易磕碰,被人瞧见又要惹来一阵闲言碎语。 白侧妃不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淳华的眼睛不能视物,好让人时常把淳华跟她的儿子对比,衬托她儿子更适合当世子么。 “叶流素的女儿,怎的这般无礼。”陆大太太轻斥了一声。 凤元嘉一双狭长凤眸扫视过去,上下打量陆大太太,“白侧妃的姐妹,也真是不把自己当客人。” “元嘉,你说话越来越过分了。”广宁适时出声维护婆母。 “广宁?”凤元嘉好像这时候才发现广宁的存在,“你来作甚?” 白侧妃以为凤元嘉不知陆大太太的身份,“元嘉,这是国公府的陆大太太,广宁公主的婆母。” 凤元嘉鄙夷,“别人不要的男人你也当宝,广宁,你比小时候的眼光还差。” “……”一句话羞辱三个人。 陆大太太的脸色都气绿了。 沈卉宁连忙低下头,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广宁气得想撕烂凤元嘉的嘴,她真是跟小时候一样恶毒又讨厌。 “我不跟你说话,淳华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广宁没好气地说。 凤元嘉瞥了她一眼,“跟我来吧。” 陆大太太对沈卉宁吩咐,“你也跟着去。” 沈卉宁到现在都没看明白陆大太太非要带上她来镇南王府的目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厅终于剩下白氏姐妹两人。 白侧妃阴沉开口,“姐姐,你看到了吧,就算晟华当世子又如何,只要卢氏母女在一日,我都要受牵制。” “你想怎么做?”陆大太太问。 “卢氏在云州的势力根深蒂固,要动手不容易,上京就不一样了,姐姐,我需要你帮我。”白侧妃低声说。 “我要一劳永逸,以后谁也威胁不了晟华的地位。”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转头打量她的这个妹妹,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她也总喜欢求助自己,但其实她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 “你这一路回来,真的一点安排都没有吗?”陆大太太问。 白侧妃叹息,“瞒不过姐姐,只是上京我不熟悉,怕出差错。” 陆大太太:“你打算怎么做,先告诉我,若是有遗漏,我再为你周全。” 白侧妃低声细语说了计划,她自认为是天衣无缝了。 “你不怕晟华有危险?”陆大太太深深看了妹妹一眼。 果然是心狠,连儿子都能利用。 白侧妃:“如果不这么做,以后会更危险。” 陆大太太颔首,“那就要把证据做得更完美些。” 第215章 “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帮我。”白侧妃笑起来。 “你是我的妹妹,自然希望你好。”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你今日怎么还将她带来?” “原以为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但如今这粒尘埃变成让人恶心的虫子,不除掉,让人心中不快。”陆大太太指腹细细摩挲杯沿,声音又轻又柔。 特别是她察觉出来,陆从文对沈卉宁并不能以平常心对待。 即使不喜欢,但长久的关注和在意,那就会变成执念。 她不能让沈卉宁成为陆从文的心魔。 白侧妃心领神会,“姐姐是要我替你动手?” “为何不能一石二鸟?”陆大太太地问。 既然已经打算对付叶氏母女,那再添一个沈卉宁又有何妨? 如果不能把沈卉宁弄死,那也要她体无完肤,到时候就看陆湛生要不要为了保住她得罪镇南王,还是为了前程牺牲沈卉宁。 不管哪一个,他们夫妻情分也就断了。 白侧妃沉思起来,“这不太好办,沈卉宁与凤元嘉根本不熟,如何让他们牵扯到一起。” “城郊最近出现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谁也不知道这些流民会做出什么事,拐卖孩子,强撸富家千金,都是为了钱财谋生。”陆大太太轻声说。 白侧妃坐直身子,眼睛期盼地看向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瞥了她一眼,那些流民原本是另有用处,不过都是为了对付沈卉宁,如今既然有更容易脱身的方法,她不介意帮妹妹。 “沈卉宁与那些流民在大街上说过话,还给他们安排去处,如果她要流民做什么事,他们为了报恩肯定都会应下,就算不为报恩,也会为了银子。” 白侧妃眉眼带笑,“还是姐姐厉害。” 还在当陪客的沈卉宁不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一场阴谋。 广宁跟凤淳华并不熟稔,但四皇子跟凤淳华小时候一起在宫里生活过,两人总角之情,即使南北分割,每年都会经常通信。 昨日在宫宴上没见到凤淳华,四皇子担心得吃不下,广宁就是替他来看一眼的。 “郡主在上京还习惯吗?”沈卉宁看向黑着脸的凤元嘉。 凤元嘉比她还小两岁,可或许是经历不同,这位郡主浑身散发一股凛然英气,目光明亮有神,只是对任何人都有一股防备的姿态。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小时候也在上京住过。”凤元嘉说。 “我们在曲家见过面,郡主还记得吗?”沈卉宁笑道。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那时有五六岁,而凤元嘉也才三四岁,只怕印象不深刻了。 凤元嘉看了沈卉宁一眼,“我听说过你的事,你坚决要跟陆从文退婚。” “……”沈卉宁无奈轻笑,“这件事早已经过去。” “那你在陆家一定过得不怎样。”凤元嘉说。 她们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处精致幽雅的院落,才刚进门,就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年笑嘻嘻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精致的用玉打造而成的棍子。 “大哥,整日躲着没意思,我们出去玩吧。”凤晟华不知何时来的,抢了凤淳华的指引棍在前面跑。 凤淳华一身青色袍服,他的肌肤白皙如玉,眉眼精致,少年的身姿已经开始成长,只是如今看着还有些瘦削。 他的手紧紧攥在门沿,生怕不小心踢到什么东西摔下去。 不能让姐姐丢脸。 “谁允许你在这里?”凤元嘉看到弟弟狼狈的样子,上前夺过凤晟华手中的指引棍。 第216章 凤晟华最害怕就是长姐,立刻噤若寒蝉,“姐姐,我只是跟大哥闹着玩。” 沈卉宁看到凤晟华脸上单纯无辜的表情,用力攥紧拳头。 她第一次见到凤晟华是在护国寺,他被打晕藏在佛像后面,十岁的孩子,长得又是粉雕玉琢,眼神清澈天真,很容易让人心软。 即使在知道要害他的人是嫡母和亲姐姐,他仍然一脸不敢置信,当着所有人跪在镇南王面前,要为她们求情。 如果…… 如果沈卉宁没有亲耳听见他用稚嫩的声音吩咐死士,要他们将凤淳华的眼睛挖出来,断了他的手脚,他真的相信凤晟华是个善良天真的好孩子。 “姐,别怪他,他没有恶意。”凤淳华露出个足以颠倒众生的笑容。 少年的脸庞白璧无瑕,一双眼眸如蒙一层淡雾,宛如有澹澹的水色,他真是个干净又温柔的人。 沈卉宁心中酸涩,她曾无比后悔救回一个恶魔。 “很好玩吗?”凤元嘉怒目圆瞪,她不喜欢白侧妃,自然也不喜欢凤晟华,但都是父王的孩子,她顶多就是训斥几句。 凤晟华却好像快被吓哭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广宁皱眉,“他就是贪玩,你吓他干什么。” 没想到凤晟华都快封为世子了,居然还这么害怕凤元嘉,想必平时经常被凤元嘉欺负。 谁都打不过凤元嘉。 她从小就跟着镇南王学习武艺的。 沈卉宁柔声对广宁说,“元嘉郡主是紧张心切,这里都是阶梯,大公子失了手中的指引棒,摔下去的话,后果可大可小。” 广宁这才注意到站在屋里如青松般伫立的凤淳华。 “就算要出去玩,那也应该让奴仆过来伺候,你抢了淳华的指引棒,他就能跟着你跑出去了?还是你故意要他摔倒受伤?” 凤元嘉目光紧逼,盯得凤晟华脸色发白。 “姐姐,算了。”凤淳华轻叹,“我没有受伤。” 他微微侧脸,对着沈卉宁的方向,“姐姐是有客人吗?” 广宁走到他面前,“我是广宁,四皇子昨天没见着你,心里不痛快,还以为你是水土不服生病了,看来你气色还不错。” 凤淳华微笑,“见过广宁公主。” “你和四皇子一样叫我皇姐就行了。”广宁说。 “让四皇子担心了,我昨日是有些不适,等过两日一定亲自跟四皇子赔礼。”凤淳华说。 广宁:“哪里就需要赔礼了,又不是你的错。” 凤淳华没想到广宁公主说话这么直来直往,一点婉转都没有的。 凤元嘉跟他介绍沈卉宁,“是陆大少奶奶,陆指挥使的夫人。” 在一旁的凤晟华被冷落了,他看了广宁一眼,又看了看沈卉宁。 很快又扬起笑容,“大哥,今日有客人,我在花园还准备了茶点,不如姐姐请客人们到花园吃茶,大哥也能出来走动走动。” 凤淳华轻轻颔首,“也好。” 凤晟华主动去搀扶凤淳华的手,毕恭毕敬,比下人还要尽心。 “二弟,你不必如此,我能自己走。”凤淳华无奈地说。 凤元嘉皱眉看他,“你今日怎么回事?” 平日也没见凤晟华做得这样奴颜婢膝,连凤元嘉都看不下去。 “父王让我一定要对大哥好,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算好。”凤晟华小声说。 凤元嘉的脸色一沉。 父王的意思是以后凤晟华成了世子,那就是王府未来的主子,要他依旧尊重凤淳华。 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何还要将世子之位给凤晟华。 第217章 沈卉宁目光平静地打量凤晟华,他应该是刻意要装出来讨好凤淳华的姿态。 好让她和广宁两个外人,还有周围的下人都看在眼里。 他都这样隐忍克制,尊重着嫡姐和嫡兄了,他们却不放过他,将他掳走拐卖,到时候下人们议论,镇南王就会怒上加怒。 或许在云州的时候,白侧妃母子也曾用同样的方法对付过王妃母子三人。 王妃真的没看出来吗? “你离我们远一点,对我们就是最好的。”凤元嘉冷着脸说。 凤晟华手足无措,“姐姐,是我又做错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只是如此畏畏缩缩,扭扭捏捏的姿态着实难登大雅之堂,很是小家子气,看来父王应该重新给你请个先生,白侧妃好歹也是世家出身,怎么把你这个儿子教成这副模样。”凤元嘉不客气地说。 “……”凤晟华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的戾气,一闪而过,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广宁哼了一声,在沈卉宁旁边小声说,“都要当世子的人了,怎么还一点骨气都没有。” 他们来到花园,凤晟华总算不再围着凤淳华转了,但没有离开,一直沉默地陪在凤淳华身边。 沈卉宁有心想提醒凤元嘉,无奈一直找不到机会。 “父王!”突然,凤晟华语气有些激动地起身,目光儒慕地望着前方。 花园门外,走来数道身影,其中走在中间的男子身材魁梧高大,正是镇南王。 镇南王已经是中年人,却依旧腰身挺拔,五官俊美,可见年轻时候如何风光无限。 让沈卉宁意外的是,镇南王身边还有老王爷和陆湛生。 凤淳华反应慢了一些,他缓缓地起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转过身。 “见过父王。” “淳儿今日觉得好些了?”镇南王望着凤淳华,眼中的疼爱和怜惜一览无遗。 凤淳华:“回父王,今日已经没有不适的地方。” “这孩子长得真像你年轻时候。”老王爷看着凤淳华感叹道。 镇南王的目光闪过悲痛,“是啊。” 凤元嘉这时候才上前,“见过父王,给叔公请安。” “元嘉都长这么大了!”老王爷很惊喜。 镇南王笑道:“这孩子才是最像我的,可惜是个女孩子。” 如果元嘉是个男孩子,那就好了。 凤元嘉听到这话,心口狠狠一痛。 老王爷两眼一瞪,“女孩子怎么了,难道是女孩子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是我说错话,王叔莫怪。”镇南王笑道。 广宁这时候也上前见礼,她在镇南王面前可不敢端着公主的架子,老老实实地行了晚辈礼。 “见过王叔,叔公。” 老王爷笑呵呵地,“哦,是广宁啊。” 广宁养面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并不是很想在他们面前找存在感。 “你们继续,我跟你们叔公去书房。”镇南王道。 老王爷突然咦了一声,“这不是陆湛生的媳妇吗?” 陆湛生淡淡地点头,“是拙荆。” 镇南王眼底闪过诧异,他刚才注意到沈卉宁,见她是梳着妇人的发髻,自然就没有特别注意,只当是哪家的女眷。 竟这么巧,是陆湛生的媳妇。 沈卉宁大方从容微笑行礼。 “不错,不错,陆湛生有福气。”老王爷笑眯眯地捋着花白的胡须。 陆湛生目光在沈卉宁身上停留一瞬。 沈卉宁脸颊微微发热。 好在老王爷也没有继续打趣,他们应该有要事商议,很快就跟着镇南王一起离开了。 第218章 沈卉宁回头看了凤晟华一眼,见他眼中深处藏着的嫉妒和怨恨,她忍不住蹙眉。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凤晟华眼神微闪,猛地朝沈卉宁看过来。 沈卉宁飞快敛下眼神。 在花园闲坐不到两刻钟,白侧妃就差人来请他们去入席。 凤元嘉不愿出席。 “我要带着淳华出门,你们自便吧。”凤元嘉说完,就把凤淳华扶着起来。 “元嘉郡主。”沈卉宁叫住她,上前几步,“您许久没来上京,对外面应该有些陌生,不如多带几个人出门。” 凤元嘉并非分不出好歹的人,今日和沈卉宁相处,能够感觉到沈卉宁对她释放的善意。 她这么提醒自己,肯定是有原因。 “我会的,多谢陆大少奶奶提醒。”凤元嘉点头。 …… …… 宋雅趁着清居庵的道姑们都忙着过年祭祀,她找了借口下山。 虽然有梦境的提醒,她还是要下山来打听消息。 得知镇南王真的已经来到上京城,而且还要请封二公子为世子,她的心才稳定下来。 果然和梦里一模一样。 在抢走沈卉宁的先机之前,她还要去找一个人。 那个人在梦中对她帮助很大,以后会给她用之不尽的银子。 宋雅换下缁衣,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把自己当是去瓦肆卖酒的酒娘。 按照梦中的指示,她来到瓦肆的马厩。 “小哥,你知道赵九……那个九灵在哪里吗?”宋雅长相秀丽,声音甜美,马厩的小厮听得身子都酥了。 “姑娘,你说的是谁?”他根本不知道小乞丐的名字就是九灵。 宋雅:“就是……这里有一颗红痣的少年,你见过吗?” “哦,你说那个乞丐啊。”小厮嗤了一声。 “前阵子好像得罪了贵人,把人家贵人的马给养伤了,这会儿可能被打死在乱葬岗了吧。”小厮不以为意地说。 宋雅惊呼一声,难道是她来迟了? 不对啊,梦里她救了九灵,明明是沈卉宁找到镇南王的儿子之后的事。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多谢小哥。”宋雅心中疑惑。 “姑娘,你找那个小乞丐做什么?”小厮热情地问。 宋雅笑了笑,“他之前偷了我的荷包,我来找他要的。” “既然他不在就算了。” 离开瓦肆,宋雅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 她轻抚自己的小腹,心想陆从文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感到伤心难过。 可她还不能去找他! 有许多事已经与梦中不同,她要重新筹谋才能回去。 最大的不同就是陆从文娶的不是沈卉宁,他是广宁公主的驸马。 她要如何取代广宁公主成为陆从文唯一的妻子? 不能用对付沈卉宁的方式对付公主啊…… 年节最多的就是各家的宴席。 若是换了以前,沈卉宁肯定只挑自己交好的去赴宴,但她为了和凤元嘉熟稔起来,几乎每一场宴席都去参加。 一来二次,和凤元嘉又碰面几次,两人算是已经熟悉起来了。 不过,最让席上众人津津乐道的已经不再是镇南王请封世子的事,而是最近总是出双入对的陆从文和广宁公主。 火烧画舫的事终究还是没有传开,没人知道广宁曾经做过的事。 但她养面首被弹劾却是众所周知,都这样了,陆从文还能毫无芥蒂,真是最佳驸马典范。 当然,这些都是茶余饭后的议论,谁也不会不长眼跑到正主面前去说的。 “岁岁,你跟广宁是妯娌,最是清楚她在家中和驸马的情况,他们是真的这般恩爱,还是只做给别人看的?”永嘉郡主小声地询问沈卉宁。 第219章 凤元嘉没好气,“你这么问,要让人怎么回答你。” “难道你不想知道?”永嘉郡主瞥了凤元嘉一眼。 永嘉郡主和凤元嘉都是宗室姐妹,两人最近都跟沈卉宁来往比较多。 “真真假假,有什么所谓。”凤元嘉根本没兴趣。 沈卉宁无奈说,“我不知道,最近公主和驸马都是住在公主府。” 永嘉郡主很失望,她特别想念曲映荞,“如果荞儿在这儿就好了,肯定会跟我一起去打听。” 说到曲映荞,沈卉宁的心情黯然几分。 凤元嘉虽然才刚回来上京没多久,不代表她不清楚上京发生的事。 她跟曲映荞小时候也算是见过面。 “离开不一定就是坏事。”凤元嘉安慰她们。 “过两日就是元宵花灯会,你们要去看灯会吗?今年的庙会听说比往年还要更热闹。”永嘉说。 沈卉宁的心一凛,这么快就要元宵花灯会了! 最近她察觉到陆大太太去镇南王府的次数也变多了,而且石青今天才跟她回禀,之前他让人盯着的流民开始频繁出城了。 “那就陪你们去吧。”凤元嘉说得勉为其难。 沈卉宁含笑说,“郡主,你们云州的元宵节也是有花灯会吗?” 凤元嘉,“有是有的,不过应该没有上京城的热闹。” 直到宴席结束,沈卉宁才找到机会和凤元嘉单独说话。 她上了凤元嘉的马车,两人在别人眼中就是还有说不完话的朋友。 “郡主,元宵那日我在一品楼定个厢房,到时候请你和大公子一同前来。”沈卉宁低声说。 凤元嘉闻言皱眉,“淳华他不喜热闹的地方。” “我猜那日二公子也一定会邀请大公子出门的,那日我瞧着大公子是个心软仁善的,与其让他跟着二公子,郡主还不如先将他带去花灯会。”沈卉宁目光平静澄澈地与凤元嘉对视。 花灯会对凤淳华根本没有意义,他是看不见的。 沈卉宁平日善解人意,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岁岁,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凤元嘉低声问。 沈卉宁握了握她的手,“我心中有猜测,但不能在这时候告诉郡主,只希望郡主能信我一次。” 凤元嘉冷冷地说,“我信你,但是,如果淳华若是有任何危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好。”沈卉宁低笑。 “还有一件事。”她状似亲近地凑近凤元嘉,“你和大公子身边的侍卫,都是可信的吗?” “除了母妃给我们的二十名侍卫,还有父王也会安排人手……”凤元嘉抬眸看向沈卉宁。 沈卉宁说,“花灯节那日,你想办法甩掉王爷给你们安排的人,只带可靠的侍卫在身边出门。” “你……究竟什么意思?”凤元嘉心中越发狐疑。 “郡主只听我的安排,回去也别露出端倪。”沈卉宁小声说。 凤元嘉深深看了沈卉宁一眼,颔首应了下来。 回到王府,她秀眉紧锁,仍然在想着沈卉宁说的话,虽然她努力克制情绪,但对周围的仆从多少还是有些警惕。 “元嘉,怎么心不在焉的?”镇南王见女儿出神,温声地开口询问。 凤元嘉回过神,她看了白侧妃一眼,在心中暗暗恼怒,还说不要露出端倪,她居然这么掩藏不住心思。 “父皇,我今日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凤元嘉连忙说起另外一件事掩盖自己的异常。 镇南王神色微敛,“你听说什么了?” “听说皇上要留下我们当质子。”凤元嘉低声说。 第220章 白侧妃的脸色也微变,目光急切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俊容闪过怒意,“是谁在外面嚼舌根。” “王爷,皇上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吗?”白侧妃进账,如果要留下质子,她的儿子应该是最有可能的对象。 毕竟等元宵节一过,世子位置就定下来。 她怎么能让儿子留在上京城。 镇南王脸色阴沉,皇上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他没有提出要留下世子。 其实在他心里,最舍不得的是嫡出的两个孩子。 这是他和心爱之人生下的孩子,若非淳华有眼疾,他这辈子也不会有庶子。 可晟华如果是世子,留在上京就更不合适。 一旦身为镇南王府世子被皇上教导拿捏,以后云州和镇南王府早晚要被收回皇上的手中。 镇南王陷入两难之中。 但他不想让孩子们这时候就开始担心。 “本王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留下的。”镇南王沉声说。 凤元嘉的心一痛,那就是有这回事。 她知道,如果最终不能改变,被留下的一定会是淳华。 父王是爱他们的,但他同时也爱云州的权势。 否则就不会有白侧妃了。 如果母妃知道这个事,一定会伤心难过。 “我们都相信王爷。”白侧妃柔声说,“王妃还在盼着孩子们回去。” “过两日就是元宵花灯会,不如我带着孩子们出去凑热闹。” 不等镇南王开口,凤元嘉已经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已经和陆大少奶奶约好了。” 白侧妃失望地道,“那真是可惜。” 没想到凤元嘉居然还跟沈卉宁走得那么近。 还真是方便他们做事了。 镇南王嘱咐凤元嘉,“那你照看好淳华。” “是,父王。” 凤晟华低下头,外人都说父王最宠爱他,实际上呢?只要有凤淳华姐弟在的地方,父王最先关心的都是他们。 对他看重,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罢了。 沈卉宁最近都睡得不安稳,几次的噩梦,把陆湛生也惊醒了。 她很不好意思。 陆湛生最近也很忙,还有两天就上元节,到时候人山人海,难免有浑水摸鱼之辈,届时皇上也会携带姚贵妃登上花灯楼为百姓助兴。 他作为镇抚司指挥使,必须和五城兵马司协调合作,确保那天万无一失。 不能让皇上和其他贵人出现任何危险的事。 所以他是很累的,晚上还睡不好。 “夫君,要不你去书房先将就,等过了上元节就好了。”沈卉宁小声说,她真的不忍心让他连安稳觉都没有。 陆湛生将她搂进怀里,“梦见什么了?” 沈卉宁不能说梦见凤淳华被折磨得人不像人,她怕自己即使重来一次,仍然无法扭转局面。 “梦见上元节的时候,有流民作乱。”沈卉宁将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觉她的心好像也能够平静下来。 “五城兵马司这几天都在城里巡逻,把任何可疑的人都清查一遍,放心吧,上元节不会有流民混入其中的。”陆湛生说。 真正的流民自然是没有,就怕那些假装的。 “岁岁,你的预感向来很准,是不是这次又梦见不好的事。”陆湛生低声问。 “嗯,这次的梦跟镇南王府有关。”沈卉宁说,“好像有人要掳走镇南王的二公子。” 陆湛生神色一凛,扶着她的肩膀,正色道,“究竟怎么回事?” 沈卉宁秀眉紧蹙,“我也说不清楚,做梦的事,说出去也当不得真。” 第221章 “到时候我把石青和余白都留给你,再从镇抚司安排一队缇骑暗中守护。”陆湛生沉声说。 “你给我的人,到时候能任我吩咐吗?”沈卉宁问。 “可以。”陆湛生肯定地回答。 沈卉宁这下像是有了主心骨,她不能毫无准备,虽然已经有几分把握,但如果有陆湛生的人在旁随她支配,她会更放心。 总算能够安心入睡了。 陆湛生依旧天微亮就出门,沈卉宁昨晚没睡好,今日就多睡了半个时辰。 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今日天气明媚,陆三太太约她去花园赏花。 上次她把暖娘的名字给了陆三太太,但她没听说过这个人,只说会让人去查,也不知查出结果没有。 陆家的花园才刚刚换了一批新鲜的花卉,天气开始转暖,很多鲜花都含苞欲放,给花园增添些许春色。 沈卉宁将准备的糕点摆放在凉亭,她正打算坐下等着陆三太太,没想到先看到一个晦气的身影。 陆从文长身如玉的身影从花园另一端走来,沈卉宁实在很想假装看不到他。 “利用广宁得到姚贵妃的赏识,你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吗?”陆从文眼神鄙夷地看着沈卉宁。 “……”沈卉宁目光淡淡地扫他一眼,“怎么了,陆二公子嫉妒了?你利用殿下却没得到贵妃娘娘的赏识吗?” 陆从文脸色微变,不可置信望着沈卉宁。 “你以前并非这般无耻,嫁给陆湛生之后,你就破罐子破摔了吗?” 他印象中的沈卉宁是知书达理,恪守礼节,一言一行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对他说话从来温顺柔和,不像如今这样处处带刺。 “若是因为我让你改变,你大可不必,我不会因此觉得内疚,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卉宁看着眼前自以为是的陆从文,觉得他此刻真是面目可憎。 “陆从文,我和你如今是叔嫂的关系,在嫁给陆湛生的时候,我与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你一直揪着从前不放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陆从文不信沈卉宁可以说放下就放下,觉得她是强颜欢笑。 “你若毫不在意,为何愿意答应姚贵妃教导广宁,你……” 沈卉宁不耐烦,“当然是因为我想巴结姚贵妃,二少爷,你跟我说的这些话,已经超出你的身份范围,我以为上次我说得很清楚了。” “陆湛生很好,我很庆幸嫁的人是他,我对过去没有任何留恋!” “如果姚贵妃交给我的玉佩让你这么难受,那你就忍着吧,我不会主动交还给贵妃娘娘,对了,你和广宁公主如今能够和和美美,贵妃娘娘觉得是我管束广宁公主有功,还给我赏赐不少东西呢。” 真是烦死了!陆从文是不是真的以为所有女子都该对他念念不忘,每次见面总用这种我知道你忘不了我的眼神看她。 晦气!恶心! 陆从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望着沈卉宁的眼神愈发地冷。 “你果然无耻!”陆从文怒声说。 “没你无耻。”沈卉宁微微地笑着。 陆从文出离愤怒,俊脸几乎扭曲,“沈卉宁,若你还有半点良知,就不该利用那玉佩要挟广宁,待日后贵妃娘娘发现你欺君,你若是连累陆家,后果自负。” “原来你只会嘴上说狠话吗?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公主怎么会看上你,就因为你这张皮囊?难怪……以色侍人也不容易,我有个胭脂铺,有一种脂膏用了能保肌肤年轻,二少爷,你若是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些卖给你。”沈卉宁一脸恍然大悟。 第222章 “男子也该保养,不然年老色衰,总有更年轻的小公子出现。” 骂人就要戳痛处。 沈卉宁果然戳中陆从文最不愿意面对的痛处。 广宁公主爱他这张脸,所以养了两个长得像他的面首。 陆从文终于被气走了。 身旁的半见悄悄松口气,“姑娘,您还真是敢骂,奴婢刚才多怕二少爷会动手。” “呵,他最好有那个胆子。”沈卉宁冷笑。 “看不出咱们大少奶奶骂人是这么痛快。”阮氏从旁边走了过来,笑盈盈地看着沈卉宁。 沈卉宁连忙起身,“三婶,让您见笑了。” 阮氏一言难尽地望着陆从文离开的方向,“我听说陆家的二公子是泠泠山中涧,皎皎天上月,今日才大开眼界,这般磨磨唧唧,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你怎么忍着不扇死他?” 沈卉宁深吸一口气,“我可能还打不过,打输也很丢脸。” 阮氏哈哈大笑,“没关系,再练练就行了。” 陆夭夭被丫环带着去放纸鸢,沈卉宁和阮氏在凉亭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一边闲聊着。 她们没有再提起陆从文,这个人实在不值一提。 沈卉宁心想要是陆从文时不时这样恶心她一下,保不准又要让广宁对她发癫。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阮氏说起暖娘。 “大伯当年是盐运巡察使,途经同州时,有盐商给他送了一个女子,是同州当时非常有名的名妓,她的名字叫柔暖,大伯虽然没有收下,却连续半个月去青楼找她。” 沈卉宁坐直身子,这个柔暖难道就是陆湛生所说的暖娘吗? 阮氏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卉宁一眼。 “大伯并没有为柔暖赎身,等他离开青楼,老鸨就逼她接客,后来她就病了,她以前的恩客替她交钱赎身,之后柔暖就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说她是得了脏病。” 沈卉宁的脸色变了变,想起陆大爷每次提起陆湛生的生母都一脸厌恶,恨不得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岁岁,这个柔暖不可能是陆湛生的亲生母亲。”阮氏低声说。 “啊?”沈卉宁提到半空的心又顿住了。 “柔暖在二十年前就死了,而且她从来没有生过任何孩子,那个陪在陆湛生身边的女子,不可能是她。”阮氏说。 沈卉宁:“那是谁?” 阮氏深吸一口气,“还需要继续查,等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 “好。”沈卉宁喉咙干涩,她猛地灌了一口茶。 如果…… 如果那位青楼女子不是陆湛生的生母,那会是谁?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陆楚申为何这么厌恶那个女子。 一个得病的青楼女子生下他的长子,而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陆楚申根本无法不承认,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他肯定想过毁了陆湛生的存在,但陆湛生命大活下来了。 可三婶说柔暖不是陆湛生的生母。 那又是怎样的答案? 沈卉宁的思绪千回百转。 有人利用柔暖的身份,让陆楚申把陆湛生当成自己的儿子带回陆家…… 那会是谁?这可不容易,不仅要熟悉柔暖和陆楚申之间发生的一切,还要让陆楚申不得不将人带回陆家认祖归宗。 “岁岁,这件事先不要跟陆湛生提起。”阮氏沉声道。 沈卉宁轻轻点头,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在花园,她连忙左右看去。 阮氏笑说,“我的丫环都守着,不会有人靠近听我们说话。” 这个凉亭视野宽阔,有任何人接近都知道,比在屋里说话还安全。 第223章 “三婶,公爹他怎么会愿意把陆湛生带回陆家?”沈卉宁问。 阮氏:“因为她有把柄落在柔暖手中,如果他不认下陆湛生,带他回陆家,他在同州贪墨盐税的罪证也会被公开。” “难怪。”沈卉宁冷笑。 “他后来见到的柔暖,已经不是那位花魁柔暖,陆湛生不是他的儿子。”阮氏肯定地说。 沈卉宁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遗憾。 陆楚申根本不配当陆湛生的父亲。 “夭夭,这边有蝴蝶,可以过来扑蝶。”丫环的声音突然传来。 阮氏和沈卉宁对视一眼,“有人来了。” 她们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吃起茶点了。 来的是陆大太太和陆二太太。 “大嫂,二嫂。”阮氏笑容灿烂,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陆二太太瞥了她们一眼,“大少奶奶真有意思,自己的婆母不好好侍奉着,倒是整天上赶着找三弟妹。” “三弟妹,你到底有何道法,居然能让大少奶奶这样清高的人也巴结你。” 阮氏笑着,“二嫂那你就该反省下,为什么岁岁不跟你亲近了。” 沈卉宁掩嘴忍住笑意。 “三弟妹,就要上元节了,你们可有什么安排?”陆大太太突然问。 阮氏:“三爷说要带我们去看庙会。” 陆二太太挑眉,“还想让你跟我们一起出门呢。” “那你呢?”陆大太太问沈卉宁。 沈卉宁笑着道:“回太太,我与元嘉郡主已经约好。” 陆大太太眸色沉了沉,“你最近和元嘉郡主走得很近。” “谈得来,多聊几句。”沈卉宁说。 “你还挺会拜高踩低的。”陆二太太最见不惯沈卉宁总能和贵人来往。 阮氏诶了一声,“二嫂别这样说,我也没见岁岁怎么踩你啊。” “……”陆二太太脸色僵住。 她没说自己就是那个低的! “你不是还要找老夫人商议祭祀的事,走吧。”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等她们离开,沈卉宁和阮氏也各自分开了。 今日三婶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她了,现在只有继续等后面查到的消息。 陆湛生接连两个晚上都没有回来,让人回来递话,说他忙着安排皇上和贵妃出宫事宜,实在是抽不开身,干脆就在镇抚司休息了。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 上元节花灯会是雍朝百姓最喜欢的节日,有各种的庙会和花灯会,到了晚上,整个朱雀大街都会挂满花灯,灯市如明珠绽放光芒,高杆上的彩旗如林随风而展。 整个上京城仿佛沉浸在一片珠光宝气之中,炫人眼目。 在朱雀大街最宽阔的地方,已经搭建一座高大华丽的花灯台,这是皇上带着贵妃前来与民同乐的观赏台。 “你说对了,今天凤晟华一大早就去找阿淳,要他今晚出来赏花灯。”凤元嘉来到和沈卉宁约定的地方,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那白侧妃呢?”沈卉宁问。 凤元嘉:“她和我父王去陪同皇上和姚贵妃了,应该在那边花灯台。” “先别想那么多,我们去走百病。”沈卉宁挽着凤元嘉的手。 “阿淳怎么办?”凤元嘉担忧地看向一直平静走在她身侧的弟弟。 还不等沈卉宁回答,就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 “姐姐,大哥,果然是你们啊。”凤晟华惊喜地走过来,“我在那边就见着你们,还以为看错了。” 凤元嘉皮笑肉不笑,“那你眼力还真好,这么多人,你都能找到我们。” “大哥,你陪我去猜灯谜,听他们说谜语,我们猜答案,赢的能拿到灯王呢。”凤晟华拉着凤淳华的袖子恳求着。 第224章 凤元嘉要替凤淳华拒绝。 “好。”凤淳华已经答应下来。 凤元嘉皱眉拉住凤淳华的手腕,“阿淳……” “姐姐,大哥已经长大了,他凡事都能自己做主,你不能总是替他做决定。”凤晟华道。 “你闭嘴!”凤元嘉怒目圆瞪,认为凤晟华是在挑拨离间。 凤淳华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浅笑,“姐姐,你和沈姐姐去玩吧,不用总是担心我,我已经不小了,身边又有这么多侍卫,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今日知道他们要出门,镇南王还安排了不少侍卫护着他们。 连凤淳华都这么说,凤元嘉就算再不愿意也得点头同意。 她要把身边的侍卫都留给凤淳华。 凤淳华无奈拒绝,“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虽然是看不见,但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依附着姐姐生存,他总有一天要独立成长的。 只是眼睛有疾,又不是什么大病。 凤晟华嘴角上扬,看着凤淳华和凤元嘉第一次有不同意见的争吵,他心里觉得舒适。 不妄他这些天一直告诉凤淳华,凤元嘉已经快要及笄,将来就要许配人家,不可能永远带着累赘。 没错,凤淳华就是凤元嘉的累赘。 “你们照顾好阿淳。”凤元嘉对周围的侍卫说。 “是,郡主。” 沈卉宁挽着凤元嘉的手,“郡主,那我们去走百病。” 走百病是上元节一种消灾祁健康的过节方式,女子们结伴而行,见桥必过,据说这样能够祛病延年。 “郡主,走过这座桥之后,你就回花灯台,把这个祈祷来的香囊送给镇南王。”沈卉宁指了指她手里的香囊。 凤元嘉,“这是要给阿淳的。” “不,你要去给王爷,而且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凤晟华如今跟大公子在一起。”沈卉宁凑到凤元嘉的耳边低语。 凤元嘉深深看了沈卉宁一眼。 “行,我听你的。” 她们分开之后,沈卉宁立刻就回到一品楼早就定好的厢房。 石青很快就来回话。 “少奶奶,如您所料,那几个流民装扮成走商小贩混进人群了,我们的人一直跟着。” 沈卉宁说,“等那些流民动手,你们就行动,看他们将凤晟华带去哪里,藏在佛像后面,而大公子……就让他先失踪。” 石青惊讶地看向沈卉宁,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是。” 另一边,凤元嘉已经来到花灯台了。 镇南王正在跟皇上畅谈,而姚贵妃则跟其他官家女眷在对饮。 花灯台下,百姓正在激烈地猜着灯谜。 凤元嘉盛装出现,让白侧妃有几分讶异,她还以为今日凤元嘉会寸步不离凤淳华。 行礼之后,镇南王让凤元嘉到他身边。 “我正跟你皇伯父提起你,你就来了,淳儿呢?怎么没看到他?”镇南王笑着问。 “回父王,女儿原本是跟阿淳在一起的,不过晟华说要带他去猜灯谜,我就去走百病了,还求了祈福香囊,父王,这个给您,是消灾祈福的香囊。”凤元嘉的声音清越圆正,周围的人都听到了。 白侧妃猛地朝她看过来,“晟华年纪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一点都不知分寸。” 凤元嘉看她一眼,“他年纪不小,今天教训我和阿淳,不能总是粘着我,要给阿淳成长的空间。” 镇南王闻言有几分不悦,但他将情绪收敛得很好。 “你和淳儿是姐弟,感情好才经常在一起,不必听别人胡言乱语。”镇南王说。 凤元嘉笑着应是。 白侧妃微微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心中略感不安。 第225章 但想到一切有她姐姐在背后安排,她又连忙安慰自己,不会有差错,她如今只是紧张而已。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庙会游行已经开始了。 舞狮在前面开路助兴,百姓们欢天笑语,后面是跟着十数个踩高跷的民间百戏艺人,各个神像被抬着跟在后面,百姓吩咐合什对着神像拜礼。 皇上笑着道,“愿雍朝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百姓们听到皇上的祝福,全都高声喊着,“雍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父王,你看,那不是阿淳和二弟吗?”凤元嘉指着人群中的两个华服少年。 镇南王看着他的两个儿子被侍卫簇拥着,随着人群潮流涌动,他有些担心凤淳华会不习惯这么多人。 “去把淳儿带上来,让他别跟着晟华胡闹了。”镇南王皱眉吩咐。 白侧妃攥紧手心,按照她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 此时凤晟华应该跟凤淳华走失的,怎么两人还在一起。 忽地,变故就在一瞬间。 不知从哪里涌进来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没人看到他们是怎么出现的,跟在两个公子身边的侍卫被人流冲破了一个缺口。 有人钻进人群,一手捂着凤晟华的嘴巴往人多的地方拖去。 白侧妃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晟华……” 接着,她猛地瞪圆了眼睛,几个流民打扮的人把凤淳华以同样的方式给带走了。 “快拦住他们!”镇南王目眦欲裂。 那些侍卫是死的吗? 当然不是。 只是他们都各自被交代了不要轻举妄动。 凤晟华的侍卫是有意要让人带走自家公子,他们清楚只是一场戏,不会真的有事,何况人这么多,他们一时拦不住也是正常。 然而,怎么还有人把大公子也抓走了? 大公子身边的侍卫怎么也不拦着? 等双方侍卫察觉不寻常,要开始拦住那些百姓时,不知谁往地上撒了钱币。 他们更加举止艰难了。 镇南王府的两个公子,就在皇上和镇南王的眼皮底下,被人给掳走了。 别说已经怒火冲天的镇南王,连皇上都震怒了。 简直嚣张至极! 岂有此理! 把他一个帝王的脸面彻彻底底按在地上摩擦了。 “兵马司指挥使呢?” “陆湛生!陆湛生!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请息怒!”陆湛生拱手下跪,“臣在城中各个大门都有重兵把守,一定会尽快将他们抓住,找回两位公子。” 又被沈卉宁说中了。 果然有人要对镇南王的儿子下手了。 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今朝廷都有传言皇上忌惮镇南王,没想到在上元节就发生这样的事。 很难让人不想得更多了。 皇上乘兴而来,愤怒回宫。 他下令要陆湛生务必将镇南王府两位公子安全地带回来。 “镇南王,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交代。”皇上看向镇南王,他不希望镇南王因为这件事在心里生出龃龉。 明眼人都看出今晚的事有蹊跷。 镇南王脸色铁青,他已经心乱如麻。 究竟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将他的两个儿子掳走,不仅仅是在蔑视王权,更是没将他这个镇南王放在眼里。 敢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皇上,似乎没有其他人选。 但他不认为皇上会做这么明显又愚蠢的事。 这是要彻底与镇南王府为敌。 第226章 除非皇上想把他杀死在上京城。 他的驻军还在上京十里外,皇上不会愿意这时候跟云州开战的。 镇南王很快就没有再怀疑皇上。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怎么会把大公子也抓走了。”白侧妃哭着问,这跟她设想的局面不一样。 那些人应该只抓了凤晟华,然后再彻查出是卢氏母女所为。 镇南王一定会休了王妃,她也理所当然被扶正。 这才是她想要结果。 “白侧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早就知道有人要抓走凤晟华吗?”凤元嘉双眸锐利地看向白侧妃。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侧妃语气一噎,转而看向镇南王,“王爷,怎么办,今晚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到晟华和大公子。” 白侧妃拿出绢帕捂着眼睛,开始哭得肝肠寸断,六神无主,完全符合亲眼看到儿子被抓走的母亲该有的反应。 凤元嘉同样焦急,她隐约猜到沈卉宁神神秘秘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她心底没有保障。 “父王,我去找他们。”凤元嘉沉声说,“就算把上京城掘地三尺,我也要把阿淳找回来。” 白侧妃哭着说,“晟华还是第一次来上京城,谁会这么恨他。” 镇南王已经下令让王府所有人去帮忙找他的两个儿子。 耳边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他更加觉得心烦意躁。 “别哭了,那些人不是冲着淳儿和晟儿,是冲着本王来的。”镇南王冷冷地说。 “来人,先送白侧妃回去。” 镇南王看向凤元嘉,“元嘉,你和我一起去找他们。” 白侧妃的脸色变了变,她攥紧了手心,她得赶紧找到姐姐,问她究竟怎么安排的。 抓走凤淳华也是她的意思吗? 仍旧在猜灯谜的百姓根本不知发生何事,他们只是感觉到刚才有一阵混乱,接着就是皇上携带贵妃离开了。 这不影响他们过节的心情。 …… …… 宋雅一大早就来到护国寺守着,她在梦里听陆从文说过,镇南王的二公子是在佛像后面被找到的。 她一定要抢在沈卉宁之前,把他给找到了。 今天是上元节,僧人都不在大殿念经,入夜的大殿格外安静。 宋雅抬头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宛如菩萨降临凡间,透出一股无尽的慈悲与智慧。 她双手合十地跪拜。 “佛祖啊佛祖,等我如梦中一样成为国公府夫人,一定给你塑造金身,求您保佑,今夜一定要成功,只要我成为镇南王的恩人,我就能如愿以偿了。” 她对着佛祖跪拜,在心里默念着愿望。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窸窣的声音。 宋雅眼珠子微动,急忙躲到角落的幔帐后面,她蜷缩着身子,正好将大殿的几人动作看在眼里。 果然! 他们抬着一个像是套着人的麻袋,一定就是镇南王的儿子了。 “大哥,就把他扔这里?”其中一个男子低声问。 “给他喂点迷魂药,让他在这儿睡一天一夜,镇南王府的人自然就会找来,咱们赶紧离开这儿。” “真是稀奇,自己绑架自己的儿子,这是要陷害谁?” 啪!说话的男子被重重拍头。 “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拿出来说,我们就是收银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 躲在暗处的宋雅惊得捂紧自己的嘴巴。 她刚才听到什么了。 自己绑架自己的儿子? 难道凤晟华被绑架,居然是白侧妃安排的吗? 第227章 她心跳如擂,等那两个男子离开大殿,她才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宋雅依旧躲着不敢动。 本该已经离开的两个男子去而复返。 确认没有别人看到之后,他们才再次离开。 宋雅这才终于慢慢地挪到佛像后面,看到被绑着手脚,昏迷不醒的凤晟华。 “喂。”宋雅拍了拍他的脸颊。 凤晟华没有任何反应。 宋雅有些烦恼,十来岁的少年已经不小了,她如今还是孕妇,要搬动他没那么容易。 不行,不能让凤晟华留在这里,否则就便宜明日沈卉宁找到他了。 她去找来供奉在神台上的仙水,冰凉的冷水泼在凤晟华的脸上。 凤晟华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雅不死心,又继续泼了几次水,还在凤晟华的大腿用力地拧了一下。 终于,凤晟华又冷又痛,终于慢慢地睁开眼睛。 “你终于醒了。”宋雅惊喜地扶起他。 “有人要杀你,你不能留在这里了,快起来跟我走。” 凤晟华头痛欲裂,他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女子在说话,可脑子胀得很,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凤晟华问。 宋雅:“有人要杀你,我刚才听到了,他说是你的母亲要绑架你。” “什么?”凤晟华惊呼出声,“不可能,不会的。” “先别说了,你起来快跟我走。”宋雅拉着他的手。 凤晟华此时浑浑噩噩,脑子根本转不动,只能被宋雅拉扯着离开大殿。 春寒料峭,夜晚的深山依旧寒风刺骨,他一下子被冻得清醒了些。 他打量着紧紧抓着他手腕的年轻女子,“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被人迫害,不得已躲在这里的。”宋雅早就想好说辞。 “在山下就看到有两个男子抬着你,我跟过来看的,不忍心看到你被杀害,所以才趁他们去找东西救了你。” 凤晟华低声说,“他们口中的母亲,应该是说我的嫡母。” 宋雅努力回想梦里见到的,好像镇南王最后并没有休了王妃,只是她在后来也没有再见过王妃,只有白侧妃一直作为王府的女主人出门应酬。 看来要绑架凤晟华的人真的是那位王妃。 “那你现在也太危险了。”宋雅说,“你……你该怎么办?” 凤晟华一脸纯稚天真,“姐姐,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但现在我还不能回去,你刚才也说了,还有人要杀我,我要等到父王的人来找我,我才能出现。” 宋雅心中暗喜,她正巴不得凤晟华跟在身边,“你跟我来。”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到大殿。 “人呢?” “大人,我亲眼看着两个人扛着凤晟华上山的。”余白诧异地说。 他见到他们将人抬进大殿就离开,去山门口等着陆湛生的到来,怎么人就不见了。 “会不会他们又把人带走了?”关进问。 “去把他们两人提过来。”陆湛生沉着脸。 原来那两个绑匪根本逃不掉,刚到山下就被抓了起来。 他们面对镇抚司已经吓破胆,只是咬死说不知道绑架的人是镇南王的二公子。 “大人,我们……我们就是没饭吃了,想绑架个富家公子换点银子,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 “饶命啊,大人。” 郑无青直接抽出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你们把人藏到哪里去了?” 男子颤抖着手,指了指佛像后面,“就……就在后面。” “妈的,还敢撒谎!”郑无青要一刀砍下去。 第228章 “我们不敢撒谎啊,真的,我们还确定了两次,这大殿没有别人在的。”年轻些的男子嚎啕大哭。 陆湛生抬步走到佛像后面,看到地面还有水迹,灰尘也有大小不一的两个脚印。 “有人把凤晟华带走了。”陆湛生冷冷地说。 “把他们先带回镇抚司,封锁山门,搜查护国寺。” 另一边,本该被绑架的凤淳华此时被安置在一处宅院中。 他看不见这是在哪里,但能够闻到空气中有淡淡的草药香味。 “大公子,你觉得如何?”一道清正悦耳的声音传来。 凤淳华嘴角弯起浅笑,“沈姐姐,我无碍。” “要委屈你在这里住几日了。”沈卉宁低声说,“如今王爷和镇抚司都在找你和二公子。” “绑走二弟的人是白侧妃安排的,她想要陷害母妃和姐姐。”凤淳华说,“沈姐姐,你果然猜对了,他们根本不放心我还活着。” 所有先对付王妃和姐姐,让他失去依仗,最后才来对付他。 沈卉宁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不愿意相信的,但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还有凤晟华的表现,他选择相信沈卉宁的话。 “要不是有大公子的配合,今晚也不会这样顺利。”沈卉宁说。 白侧妃不是想要陷害王妃跟凤元嘉吗?如今凤淳华也失踪了,她要把脏水泼到王妃身上就要重新安排证据。 可仓促之间,怎么可能有无懈可击的证据? 沈卉宁除了要破白侧妃和陆大太太的设局,还想让凤淳华的眼睛提前重见光明。 “姐姐要是知道我们瞒着她故意被绑架,她要生气了。”凤淳华笑说。 “大公子,是您坚持要瞒着郡主的。”沈卉宁提醒他,到时候要骂也是骂他,她本来是想跟凤元嘉通气的。 说凤淳华说他姐姐容易冲动,藏不住事,会被白侧妃看出端倪。 凤淳华笑着,“自是不能连累沈姐姐被埋怨的。” “好,那就先治病。”沈卉宁说。 “什么?”凤淳华微微一怔。 沈卉宁已经打开门,笑眯眯望着一脸阴郁的周舟。 “别生气,治好他,你就拥有一座大靠山。”沈卉宁笑眯眯地说。 “岁岁,那人是谁啊?”周舟身边的程芝云皱眉问。 看他穿着锦绣华丽,应该是世家子弟。 “程姐姐,我一会儿跟你说来龙去脉。”沈卉宁忙道。 周舟想到沈卉宁跟他说的事,终于压下被打扰和妻子过节的不快走进屋里。 他给凤淳华把脉,又检查了他的眼睛。 凤淳华已经知道沈卉宁要做什么,他心里虽然有些不适,但强忍着大夫的触碰。 从小到大,他已经看过无数大夫,没有人能够治好他的眼睛。 都说是天生的疾病,根本无法医治。 “中毒了。” 凤淳华脑海里嗡了一下,他刚才听到什么了。 沈卉宁知道是中毒,上一世就是周舟治好他的眼睛。 “你能治的。”沈卉宁说。 周舟用力看她一眼,“不是两三天就能治好。” “你不是大罗神仙,没指望你一针解百毒,你先试试。”沈卉宁笑。 “我去准备。”周舟顿了一下。 他看了凤淳华一眼,长得这么好看,眼睛居然看不见,确实很可惜。 “你想治好双眼吗?”周舟问。 凤淳华知道他是在问自己,他喉咙干涩,声音有些不稳,“你说我是中毒,可我从小就看不见……” “刚出生的时候,就算你看得见,你这时候也记不得了。”周舟说。 “只要能治好我的眼睛,我……铭记五内。”凤淳华闭上眼睛。 第229章 周舟:“会很痛,你要忍得住。” “我可以。” “行。”周舟转身出去。 凤淳华:“沈姐姐,你是不是早就有此安排?” “我若是带着周大夫去王府找你,只怕他就有危险了。”沈卉宁低声说,“你安心留在这里,三天之后,我再来接你。” “好。”凤淳华听话地点头,“你跟姐姐说一声,别让她太担心了。” 沈卉宁笑着应好。 她从屋里出来,庭院立着一位纤细娇小的女子,她衣着简单,头发只用一只白玉钗挽了发髻,却丝毫不掩盖她清丽的容貌。 “程姐姐。”沈卉宁笑着上前。 曾经一心寻死,瘦得形如枯槁的程芝云,如今已经恢复神采,眼中也不再藏着死意,她活过来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程芝云柔声道。 沈卉宁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俏皮的神态,“你别恼我,我全都告诉你。” 她说了白侧妃要陷害王妃母女一事,还有陆大太太想把她也拖下水,否则那日也不会特意带她去王府,沈卉宁了解大太太的为人。 除了救凤淳华,她也想让周舟和程芝云有靠山。 “靖宁侯在暗中找你。” 陆大太太正在作画,是一幅上元节赏月图。 “太太,少爷回来了。”墨菊低声禀报。 陆从文神色匆匆,“母亲,镇南王府出事了。” “什么事?”陆大太太没有一丝慌张,一切都在掌握中。 “镇南王府的两位公子都被绑架,如今镇抚司和五城兵马司全城搜查绑匪。”陆从文说。 陆大太太神色一滞,“两位公子?” 怎么会是,不是只有凤晟华吗? “是,就在花灯台不远的人群中,皇上和王爷亲眼看着两位公子被绑走。”陆从文说。 不知是何人敢胆子这么大,而且恰到好处正好在禁卫军的守护范围之外,就算他们及时反应过来,中间隔着无数百姓,都很难立刻对两位公子施以援手。 “那些绑匪往地上撒钱,造成周围百姓的混乱,就这样把他们带走了。” 陆大太太皱眉放下手中的画笔,“抓他们的都是同一伙人吗?” “是的,几个走商小贩,有的负责撒钱,有的负责抓人。”陆从文揉了揉眉心,“最近或许不太安稳,母亲暂时别出门了。” “白侧妃是你的姨母,你的表弟被抓,她肯定伤心,我要去王府看望她。”陆大太太立刻说。 陆大太太担心白侧妃的安排出现纰漏才导致凤淳华也被绑架。 她不担心别的,只是不想被白侧妃牵连。 “那我送母亲过去。”陆从文立刻道。 陆大太太心里藏着事,闻言就点了点头,“好。” 一夜过去,依旧没有两位公子的消息。 白侧妃本来是不担心的,她觉得等天一亮,她安排的人就能够在护国寺找到差点被杀害的凤晟华。 现在多了个凤淳华被绑,她就有些不确定了。 她根本睡得不安稳。 早上起来还来不及梳洗,就急忙让下人去打听消息。 镇南王和凤元嘉一夜未归,他们还在外面寻找凤淳华和凤晟华。 “连大公子都还没找到?”白侧妃脸色难看,越发觉得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侧妃别担心,绑走二公子的绑匪已经被陆指挥使在护国寺山脚下抓到,如今人已经关在镇抚司,相信很快就能问出二公子的下落。”管家讨好白侧妃,说着刚刚打听来的消息。 白侧妃的脸色一变,“什么?” 陆大太太此时正好也走到大厅外,她也听到管家说的话了。 第230章 “文哥儿,你去打听打听,陆湛生是不是真的抓了绑匪,你……打听一下,那些绑匪都是什么人。”陆大太太低声吩咐陆从文。 陆从文有些疑惑,母亲要打听这个做什么? “先别问那么多,去吧。”陆大太太沉声说。 陆从文向来不会违背陆大太太的命令,他低声应是。 白侧妃一见到陆大太太,立刻就屏退下人,和她回到内屋去说话。 “姐姐,是不是你抓走凤淳华?”白侧妃问。 “那些人都是你安排的,我从未插手。”陆大太太神色依旧淡然冷漠,“我还要问你,是不是出现纰漏了。” 白侧妃烦躁地踱步,“不可能,我吩咐得明明白白,不可能会出错,我以为是你要对凤淳华下手。” 陆大太太:“我不蠢。” 把凤淳华也抓走了,要如何指认是王妃和凤元嘉要对凤晟华灭口,更无法将沈卉宁拖下水。 “现在该怎么办,至今还没有找到他们,我听说镇抚司还抓到两个绑匪,镇抚司是什么地方,进去还能忍得住吗?”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扶住她的肩膀,“你慌什么,就算他们被抓了,审也是审出卢氏,是卢氏要绑架凤晟华,跟你没关系。” 白侧妃镇定下来,“是啊,你说得没错,跟我没关系,一直是王妃在跟那些人联系,绑匪就算指认也是指认王妃。” “你最好在王爷和镇抚司之前找到凤淳华,而且确保他安然无恙。”陆大太太说。 白侧妃皱眉,“他死在外面不是更好。” “卢氏会绑架自己的儿子,让他死在绑匪手里吗?”想要陷害卢氏,那也要合情合理。 凤淳华同样被绑架,镇南王就不会怀疑卢氏了。 “我会让人去找的。”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站起身,“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姐姐,接下来还要按照计划吗?你安排的证据都能拿出来了。”白侧妃问。 “先找到凤淳华。”陆大太太心中其实也很恼怒。 本来这时候她已经拿出沈卉宁和凤元嘉合谋陷害凤晟华的证据了。 偏偏现在凤淳华也被绑架,那她的证据就显得有些刻意。 她不能冒险。 陆大太太离开镇南王府,她回到陆家之后,让墨菊去请沈卉宁过来。 “沈卉宁昨晚何时回来的?”陆大太太问。 墨菊说,“太太,大少奶奶是戌时回来的。” 陆大太太眸色微敛,那时候镇南王府的两个公子还没有被绑架,跟沈卉宁没有关系。 可她最近跟凤元嘉走得近,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大少奶奶。”门外小丫环行礼的声音传来。 陆大太太神色微凝,目光恢复平静淡然。 沈卉宁施施然走进来,福了福身,“请太太安。” “你今日怎么没去镇南王府?”陆大太太问。 “回太太,今儿一早我就听说昨天镇南王府两位公子在上元节出事,我心里焦急着,但元嘉郡主又不在王府,我去了也没用。”沈卉宁皱眉叹息。 陆大太太盯着沈卉宁脸上的表情,“你昨天不是约了元嘉郡主,你没有见到大公子吗?” “见到了呀,但二公子要大公子陪他,我们当时就分开了。”沈卉宁叹息,“要是不让大公子跟着二公子去猜灯谜,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这沈卉宁话里的意思,居然还埋怨凤晟华了。 “陆湛生有什么消息吗?”陆大太太蹙眉问。 “我……我不知道啊,夫君昨天没有回来。”沈卉宁说。 陆大太太深深看她一眼,“你最近总跟元嘉郡主来往,一点都不替她的弟弟着急吗?” 第231章 沈卉宁:“我急啊。” “……”陆大太太发现在沈卉宁这里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也去打探打探,有任何消息再与我说。”陆大太太挥手。 “是,太太。” 镇南王两位公子被绑一事在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上京。 朝廷一阵哗然。 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事,很难让人不想多了。 好在陆湛生很快就把绑匪抓回来了。 镇南王亲自到镇抚司,他要亲审绑匪。 “本王听说他们两人本是流民,当时同行有五六人,似乎还跟陆指挥使的夫人见过面,乐安县主还给他们安置差事。”镇南王目光凌厉地盯着陆湛生。 陆湛生俊脸神色肃冷平静,“没错,当时这几个人假扮成流民故意接近拙荆和广宁公主,拙荆察觉出他们来历不明,一直派人盯着。” “与他们同行的流民已经去抓来了。” 镇南王:“既然乐安县主一直派人盯着,那为何不知他们要绑架本王的儿子。” “王爷,不如先看看他们的供词。”陆湛生淡声说。 “这两人都不是上京人,皆是从普阳县来的,一个叫杨耀华一个叫杨进取,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来到上京,当日之所以接近广宁公主讨要银钱,是有人要他们对公主和县主行不轨。 后来雇主又改变主意,要他们绑架二公子。” 陆湛生神色阴沉,这些人一开始的目的是要接近沈卉宁,确定她是他们雇主要找的人,再找机会毁她清白。 其心恶毒,他想要手刃他们背后的雇主。 这些他没有写在供词里。 镇南王望着供词,脸色逐渐铁青。 “他们说,是王妃要绑架杀害晟华?简直荒谬!”镇南王大怒。 陆湛生:“王爷,杨耀华说的是二公子的母亲,并没有说是王妃。” 母亲,可以是嫡母,也可以是侧妃。 “王爷为何就认定是王妃?” 镇南王冷笑,“难道还会有人要绑架自己亲生的儿子。” “是啊,王爷,大公子也失踪了,王妃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也绑架了。” 闻言,镇南王眼底闪过愕然,是啊,如果是王妃,她为什么绑架淳华? “本王要见这两个人。”镇南王沉声说。 陆湛生没有拒绝,亲自带他去鞫狱。 鞫狱是审讯犯人的讯狱,这个有各种刑具,进入镇抚司鞫狱的人,不死也会去层皮。 没有人能够在这里还能有所隐瞒。 杨耀华两人早已经吓得瑟瑟发抖,把小时候偷鸡摸狗的事都说了。 “大人,大人饶命啊,我们没有伤害二公子,只是收了银子,把他绑到护国寺,我们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 他们见到陆湛生,立刻跪下求饶。 别看他们现在身上没有伤势,但其实身体到处痛得要碎掉,昨晚受刑时,他们宁愿死了算了。 镇南王一看他们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就知道受到怎样的酷刑。 镇抚司的审讯名不虚传,不见血,却比见血还要让人害怕。 “你们说是二公子的母亲要你们绑架他,你们如何知道那是二公子的母亲?”镇南王沉声问。 “……”杨耀华捂着脸,痛苦地哀嚎。 “杀了我,杀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进取用力地磕头,“大人,我们愿意死,你们杀了我们,杀了我们。” 镇南王一脚重重踹过去,“你们两条烂命,如何跟本王的孩儿相比。” 杨耀华被踹得吐出一口血。 “你们以为,隐瞒实情不说,你们想救的人就能活下来?”陆湛生淡淡地问。 第232章 本来正在求死的两人听到陆湛生的话,嚎哭声戛然而止,抬头惊恐地看着陆湛生。 陆湛生抬了抬手,关进从外面进来,身后的缇骑抬着两具尸体,摆放在杨耀华两人的面前。 “娘子!”杨耀华悲恸大哭。 关进拱手,“指挥使,王爷,这两人在我们找到之前,已经被杀了。” “爹,爹!”杨进取抱着死去的老翁痛哭。 “从你们答应为那人办事,你们就注定要死,对方手里还有你们的什么人?”陆湛生冷冷地问。 “我儿子……我儿子被抓了,我要是不照着她说的去做,她会杀了我的儿子,他才五岁,才五岁。”杨耀华大哭。 去年收成不好,他和杨进取原本只是想去打劫些过路的富商,没想到会招惹不能惹的人。 杨耀华说:“是,是来找我们的人说的,她要我们在二公子半醒半睡的时候说居然有母亲要绑架自己的儿子,我们根本不知道……” “那你们的同党呢?绑架大公子的同党如今在何处?”关进问。 杨耀华叫道,“不是,我们只绑架二公子,没绑过大公子啊。” “找你们的人长什么样子?”镇南王冷声问。 陆湛生从旁边拿出画像,“已经照着他们的描述,将人画了下来,王爷,请过目。” 镇南王皱眉看着画像上的人,他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有一事,还想请问王爷。” 镇南王:“你问。” “王爷,王府中有何人跟普阳县有关系?”陆湛生问。 镇南王闻言微怔。 他想起来了,他两年前同意女儿训练一支女兵,就在普阳县驻扎。 “回府!” 陆湛生跟在镇南王的身后,“王爷想起什么了?” 镇南王没有回答,也没有阻止陆湛生跟着他。 “去,把郡主叫回来。”刚回到王府,镇南王就下令让人去找凤元嘉。 白侧妃哭肿一双眼睛,“王爷,找到淳华和晟华了吗?” 她真是心慌了,这时候护国寺的僧人肯定发现晟华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要不是克制着,她都要派人直接去把晟华带回来。 “你见过这两人吗?”镇南王把手中的画像给白侧妃看。 白侧妃捂着胸口,怔怔地说,“这……这不是王妃的陪房吗?我以前曾见过一次,不过,这个苏妈妈做错事,已经被王妃赶走了。” 镇南王狠狠地闭上眼睛。 王妃的陪嫁,普阳县有能力威胁杨耀华等人的…… 他不愿意相信呼之欲出的猜测。 “陆指挥使,还请你把乐安县主找来,本王有话要问她。”镇南王冷声说。 如果凤元嘉要在上京城绑架凤晟华,一定需要熟悉上京的人帮助,最近她只跟沈卉宁走得近。 而沈卉宁为何要给杨耀华他们安排差事? 分明是为了给他们遮掩身份。 “王爷,怎么了?”白侧妃心中狂喜,她知道,王爷肯定开始怀疑凤元嘉了。 只是镇南王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凤元嘉,凤元嘉自己回来了。 她还把凤晟华带了回来。 沈卉宁没想到把凤晟华从护国寺带走的人,居然是宋雅。 宋秀芝躲进清居庵之后,沈卉宁虽然没让芙蕖继续盯着她,但还是收买了一个道姑,会将宋秀芝的所作所为告诉她 沈卉宁不认为宋秀芝特意在上元节这天守在护国寺是偶然。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凤晟华那天会被绑架去护国寺,而且就绑在佛像后面? 除非她知道白侧妃的阴谋。 这是不可能的,宋秀芝如今的身份,跟白侧妃不会有任何交集。 第233章 唯一的答案,宋秀芝跟她一样,重生了。 沈卉宁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仔细一想又觉得唯有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宋秀芝会特意去瓦肆,她现在已经不可能去瓦肆卖酒,所以不会遇到赵九灵。 她那日是特意去找赵九灵的。 还有这次她大半夜还躲在护国寺里,为的就是想救凤晟华。 如果宋秀芝真的重生了…… 那真是太好了。 有了曾经站在高处的记忆,宋秀芝才能体会这辈子永远只能生活在阴暗处的痛苦。 宋秀芝这么想攀上镇南王府的高枝,沈卉宁成全她,希望她能把握住机会。 在镇抚司的缇骑找上清居庵之前,凤元嘉先一步找到宋秀芝。 宋秀芝一开始还不愿说出凤晟华的下落。 在她眼里,凤元嘉早晚都要被赶出镇南王府,白侧妃才是她要攀附的对象。 但凤晟华突然病了,而且高热不退,要是不请大夫医治,他可能要死在清居庵了。 宋秀芝只好承认是她救了凤晟华,至于是怎么救的,她闭口不肯说。 还说要见到凤晟华的生母才能说出真相。 凤元嘉把她和凤晟华一起带回来了。 白侧妃听到凤元嘉带回她儿子,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 “怎么可能!”她失声喊道。 镇南王目光凌厉地看她一眼,“为何不可能!” 凤元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 她身后是被抬着进来的凤晟华。 镇南王的心咯噔一下,大步往前走去,“晟华怎么了?” 凤元嘉目光定定地看着镇南王,“请大夫给他看过,受寒发热,身上没有其他伤势。” 镇南王没有察觉到女儿的眼神,立刻吩咐下人把凤晟华抬回屋里,“去请御医,快!” “父王,您可有阿淳的消息?”凤元嘉紧绷着脸。 两个儿子都被绑架了,父王却只紧张凤晟华,这是为什么? 因为阿淳的眼睛看不见,所以他的安危就那么不重要吗? 心急如焚想知道小儿子情况的镇南王脱口而出,“他在哪里,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凤元嘉黑白分明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镇南王。 “父王,您在说什么?”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情绪。 镇南王沉声说,“元嘉,闹够就算了,这次的事为父不跟你计较,你赶紧去把淳儿带回来。” 凤元嘉心中像是被成千上万的尖刀刺得鲜血淋漓。 “你觉得,是我绑架了两个弟弟,我图什么?”她扯动嘴角,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心知肚明!”镇南王沉声说。 凤元嘉怒声:“我不明白!您一开始就认定是我做的,所以从来不担心阿淳会受到伤害吗?在你心里,我和阿淳算什么?” “你认为我绑架凤晟华是因为你要请封他为世子,那我为何还让他活着回来,真是我做的,你今日根本看不到他。” 镇南王脸色难看,“晟华如今不也生死未卜。” 生死未卜?只是风寒而已。 凤元嘉笑出声,声音越来越讽刺。 “你不是我和阿淳的父亲吗?”她满心怨愤。 这一刻,凤元嘉心底对镇南王生出浓烈的恨意。 镇南王是疼爱唯一的女儿的,他看出她的恨意,心中悲痛。 “你知不知道,绑架晟华的两个绑匪说是晟华的母亲背后指使的。”镇南王低声说。 被镇南王冤枉的时候,凤元嘉只有恨意和愤怒。 如今听到他怀疑她的母妃,凤元嘉心中是替母妃感到无尽委屈的伤悲。 母妃如果知道了,那得多伤心难过。 “你听了两个来历不明的绑匪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就怀疑是母妃和我指使这场绑架。” “母妃知道你要请封世子,要把阿淳留下当质子,所以她强忍悲痛不跟着来上京,你居然怀疑她,你竟然怀疑她。” “原来你口口声声说心中只爱母妃的爱是这样的。” 镇南王听着凤元嘉的控诉,脸色越来越铁青。 “闭嘴!”他怒喝。 凤元嘉泪流满面,依旧倔强死死瞪着镇南王。 “我为什么要闭嘴!既然你觉得我十恶不赦绑架你的儿子,我现在就把他杀了,省得你以后还要时时刻刻提防我,我给你机会替你的宝贝儿子报仇。” 凤元嘉抽出长剑,怒气冲冲地朝着后院走去。 啪—— 镇南王一巴掌打在凤元嘉的脸上,瞬间就红肿一片。 “王爷宁愿相信一个绑架自己儿子的绑匪,也不肯相信相伴多年的王妃,郡主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对她也一点信任都没有?”沈卉宁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 她真是太心疼凤元嘉和远在云州的王妃。 “是你!”镇南王此时余怒未消,看到沈卉宁更是沉下脸。 “你与那些流民是什么关系?” 沈卉宁:“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何要给他们安排差事?”镇南王不信沈卉宁。 一直没有开口的陆湛生冷声道,“王爷,拙荆不是你的犯人,若非她怀疑杨耀华的流民身份,我们根本没那么快找到他们。” 沈卉宁目光怜惜心疼看着脸颊红肿的凤元嘉,“绑匪说母亲,就一定是王妃吗?” “二公子的生母是白侧妃吧。” 镇南王怒喝:“哪个亲生母亲会绑架自己的儿子。” “对啊,哪个亲生母亲会伤害自己的儿子,二公子全须全尾回来了,大公子还下落不明,王爷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大公子会回不来。”沈卉宁嘲讽地道。 镇南王脸色阴沉,正要开口怒斥。 就见下人进来,“王爷,御医已经来给二公子诊脉,二公子是受了风寒,只需退热就能醒来。” 镇南王的眼神微闪,这一刻,他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儿。 第234章 沈卉宁并不体谅镇南王此时的尴尬,她目光清凌凌透着一抹冷意。 “郡主得知二公子的下落,不眠不休去将他找回来,她难道不想找大公子吗?” “只是还没大公子的消息。” “如今最危险的难道不是大公子,王爷真的笃定他一定平安无事吗?” 凤元嘉想到阿淳,眼泪掉得更重。 沈卉宁的声音清越,继续冷声问着: “您觉得要给二公子请封世子,所以王妃和郡主就一定会除掉二公子,那王爷为何一定把世子之位给二公子,既然给了,为什么对王妃和大公子这么不信任。” “如果以后二公子成为王爷,王妃和大公子能安然无恙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上一世她就见过王妃母子三人的结局了。 镇南王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被气的。 “这是本王的家事,你没资格置喙!”他瞪了陆湛生一眼。 希望陆湛生能管一管他的媳妇。 “那请问王爷差人把我找来,是还想质问我何事?”沈卉宁问。 镇南王对沈卉宁的话置若罔闻,他的视线越过她,看向陆湛生。 “是何人透露晟华下落,那人在何处?” 陆湛生:“王爷得问郡主,是郡主将二公子带回来的。” “……”镇南王看向凤元嘉。 目光触及女儿脸上的巴掌印,镇南王觉得心虚又心疼。 “元嘉……”他轻声开口。 凤元嘉避开镇南王的视线,转身对门外的侍卫吩咐,“去把人带来。” 怎知侍卫不一会儿就回来禀话:“王爷,郡主,刚才带回来的女子被白侧妃的丫环带走了。” 镇南王眉心狠狠一皱,“她添什么乱。” 眼角余光扫到凤元嘉脸上嘲讽的冷笑,他心底涌起一股恼羞成怒。 “还愣着做什么,去侧妃那里把人带过来。”镇南王怒吼。 沈卉宁秀眉微微一挑,和陆湛生对视一眼。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宋秀芝。 这次跟着侍卫一起来的是白侧妃。 镇南王皱眉看她,“晟华醒了吗?” “回王爷,晟儿已经醒了,不过人很是虚弱。”白侧妃看了一眼凤元嘉。 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她心中一阵狂喜的畅快。 在这里谁敢打凤元嘉。 只有王爷。 王爷果然怀疑凤元嘉了,他们父女从此以后心中必定埋下芥蒂。 “那个救了晟华的女子呢?你喊她过去作甚,快让她过来,本王有话要问她。”镇南王皱眉说。 白侧妃柔声说:“刚才晟儿醒来想见她,妾身便让人将那位姑娘请过去了。” “那人呢?”凤元嘉问。 白侧妃欲言又止,“王爷,那位姑娘说她听了不该听的,心里害怕,什么都不要就走了。” 听到宋秀芝走了,沈卉宁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宋秀芝在护国寺守了一整夜,为的就是攀上镇南王府的高枝,她会就这样走了? 沈卉宁不信。 如果宋秀芝真的已经重生了,那她更不会走了,她肚子里还有陆从文的孩子,又救了凤晟华,她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攀上白侧妃,还能让陆大太太接受她的进门。 居然跑了…… 怕不是被带走了吧。 镇南王听完白侧妃的话,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她听到什么了?”镇南王问。 白侧妃欲言又止,她看了凤元嘉一眼,“王爷,既然晟华回来了,那此事就算了吧。” 凤元嘉冷眼看她,“阿淳还下落不明,这件事怎么算了?莫非只有你的儿子才重要,阿淳的性命就这么无所谓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以为大公子应该也不会有大碍……”白侧妃无助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 白侧妃的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王爷不是怀疑王妃母女了吗? “你以为?你怎么以为?”凤元嘉厉声质问。 “白侧妃,莫非你知道阿淳的下落?” “哪个绑匪这么仁善,居然只是把人留在护国寺就跑了,他们图什么,图他们被镇抚司抓去严刑拷打吗?” “就这么算了!白侧妃,你这话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绑匪说的母亲,怕不就是你吧。” “是个人都知道,如果我母妃真的容不下你儿子,他还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 “别说是他,连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云州!” 白侧妃的脸色微变,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 “郡主,你、你别血口喷人。”白侧妃叫道。 “到底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心虚,好端端的,你儿子一定要阿淳陪他去猜灯谜,阿淳是有眼疾的,是个人都不会非要他陪着去猜灯谜。” “你们母子演的一出好戏啊。” 凤元嘉一字一句,把白侧妃说得脸色渐渐发白。 白侧妃心中暗恨。 要不是凤淳华莫名其妙被抓走,她如今的处境不会这么被动。 到底哪个该死的抓走凤淳华,最好是把那废物杀了,她也不用谋划那么多了。 “王爷,妾身冤枉。”白侧妃含泪看向镇南王,“晟儿是我的命,我怎么舍得让他有半点危险。” 镇南王目光阴沉沉的。 连他也看不清楚究竟谁才最可疑。 他抬眸看向陆湛生,“陆指挥使,已经两天两夜了,何时能找到淳儿?” “王爷,镇抚司会把所有可疑的人抓回去,一定会查到真相,还有,下官有几句话想问一问二公子。” “你要问什么,不能吓到我儿子。”白侧妃道。 陆湛生淡淡地看了白侧妃一眼,“只要坦坦荡荡,那就不会被吓到。” 镇南王目光温和看向凤元嘉,“元嘉,你已经两天没合眼,先回去休息,镇抚司会把淳儿安全带回来的。” 凤元嘉眼底一片冰凉,她转身看向陆湛生,“陆指挥使,如果有阿淳的消息,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陆湛生轻轻颔首,“郡主放心。” 沈卉宁上前握住凤元嘉的手,在掌心用力一捏,“去给脸颊上药,别让关心你的人心疼。” 凤元嘉眼眶瞬间又蓄满泪水。 “大公子是有福气的人,会平安无事的。”沈卉宁轻声说。 “嗯。”凤元嘉点了点头,喉咙哽塞得难受,她不敢开口说话。 怕一开口就忍不住嚎啕大哭。 母妃不在这里,她就是阿淳最大的依靠。 她一定要稳住。 第235章 凤晟华喝了药又沉睡过去,镇南王让陆湛生明日再来问话。 陆湛生带着沈卉宁离开镇南王府。 “夫君,要是凤淳华一直没出现,会连累你吗?”沈卉宁低声问。 “不会。”陆湛生牵起她的手,扶着她的腰进了马车。 沈卉宁看了看周围,小声说,“还需要几天的。” “嗯。”陆湛生摸了摸她的头发,“宋秀芝是被白侧妃派人偷偷送走,要不要把她带回来?” “不用,让她走,她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沈卉宁大约能猜到白侧妃要做什么。 宋秀芝应该把她跟陆从文的关系告诉白侧妃了。 白侧妃约莫觉得自己能够利用宋秀芝,让陆大太太有所忌惮。 都是自私恶毒的人,沈卉宁乐得见她们狗咬狗。 “那几个流民,一开始想害的人是你。”陆湛生的声音肃冷,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 沈卉宁愣了愣,“我以为是冲着公主去的,目的是让姚贵妃不再信任我。” 陆湛生眸光冷凝,“不是,他们想毁你清白。” “……”沈卉宁闻言怔了怔。 怒火从心底喷薄而起。 “有些人真以为自己身份尊荣就能掌控一切,其实只是利用身份掩饰自己的恶毒。”沈卉宁冷声说。 就像陆大太太,看着是人淡如菊,与世无争,其实最阴险恶毒的人就是她。 沈卉宁知道那些流民必定与陆大太太有关。 “是太太。”陆湛生冷冷地说。 他们都猜到一处去了。 “她如何能找到这些流民?”沈卉宁想不明白。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上一世将绑架嫁祸给王妃,肯定不会随便找来流民,肯定是有让镇南王误会的证据。 “只能说明她心思深沉,想十步做一步。”陆湛生说。 沈卉宁明白他的意思,“就算白侧妃没有想绑架自己的儿子,大太太也会替她除掉大公子,她居然妄想插手镇南王府。” 陆湛生:“她实际上是个权欲熏心之人,凤晟华成为世子,对陆从文而言只有好处,她不会甘心让陆从文永远当个没有实权的驸马。” “你是说,她还想……”沈卉宁的脸色变了变。 不想让陆从文永远当驸马,除了广宁愿意和离,还有什么办法? 广宁不可能和离的,那就只有让陆从文成为鳏夫。 沈卉宁想起上一世,陆从文几乎轻而易举地成为人上人,那时候他真是权势滔天。 而她困囿后宅,被大太太榨干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那她的早逝,除了有宋秀芝的原因,就没有大太太的手笔吗? 沈卉宁遍体生寒。 大太太就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看似美艳,实际奇毒无比。 陆湛生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别怕,有我。” “嗯。”沈卉宁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她的心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我还要进宫跟皇上禀报凤晟华已经找回来,今夜不必等我。”陆湛生低声说。 沈卉宁知道他最近一定很忙。 “好。”她乖顺地点头。 陆湛生将她送回淡泊院,陪着她坐一会儿,这才起身进宫。 他才离开没多久,陆大太太就差人来将沈卉宁叫了过去。 沈卉宁以前只觉得大太太表里不一,伪善卑鄙,如今看穿她的恶毒,心里就更不愿意跨进她的院子。 可是,没办法,她还得把大太太当婆母。 陆大太太目光柔善望着沈卉宁,待沈卉宁行礼之后,还让她坐下。 沈卉宁心里嘀咕,事有反常必有妖。 这还是大太太第一次对她态度如此亲和。 “你今日去镇南王府了?”陆大太太问。 “是啊,王爷说有几句话要问,便让人将我叫了过去。”沈卉宁脸上神色如常。 陆大太太端着茶盅,姿态优雅轻泼茶沫,“白侧妃是我的亲妹,与我们陆家才是荣辱与共的,你也是名门出身的,应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是。”沈卉宁木讷地点头。 陆大太太看她一眼,“你与元嘉郡主交好,难道没听说关于大公子的下落吗?” 沈卉宁:“没呢,如今只有二公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大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要是再找不到大公子,云州那边也会惊动,不知王妃会不会亲自来上京。” 陆大太太闻言皱了皱眉,她并不希望叶流素到上京。 如今的证据还不足以将叶流素彻底打垮。 “二公子是怎么回来的?”陆大太太问。 看来白侧妃还没将消息递到大太太这里。 “是郡主在清居庵找到的,哦,听说是有个女子在护国寺找到二公子的。”沈卉宁说。 陆大太太眸色一沉,“元嘉郡主亲自将二公子带回来的?” “是的,二公子除了染上风寒有些发热,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沈卉宁叹息,“想必绑匪的真正目的是大公子,听说镇抚司已经将两个绑匪抓住,相信很快能问出真相。” 陆大太太神色如常,她并不担心自己所做的会被发现。 从找流民到绑架,都跟她扯不上关系。 唯一让她懊恼的是凤淳华居然真的被绑架了。 如此一来要让镇南王认为是叶流素母女绑架凤晟华只怕就难了。 “镇抚司查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查出是谁要绑架大公子吗?”陆大太太问。 “或许跟绑架二公子的是同一伙人。”沈卉宁说。 陆大太太冷声,“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伙人?莫非你见到了!” “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做不得准,还是要镇抚司仔细调查,两个绑匪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相信把所有牵涉的人都捉捕归案,一切就会真相大白。”沈卉宁说。 陆大太太在沈卉宁这里打听不出几句有用的话,脸色又冷了下来。 “是谁救了二公子?”陆大太太问。 沈卉宁说:“听说是个孕妇,我去王府的时候,听白侧妃说那个女子已经离开了。” 陆大太太摆了摆手,端茶送客。 她本来胸有成竹,如今难免担心,她那个妹妹会不会露出什么端倪让人发现了。 待沈卉宁离开,陆大太太将自己的心腹叫了进来。 “把人除掉吧,免得夜长梦多。” “太太,镇抚司……我们安插不进人手,怕是有些难。”那人低声说。 陆大太太:“他们的家人还在你手里,透点消息进去,那两个人自然知道怎么做。”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第236章 转眼又过去五日。 上京城几乎都知道,上元节被绑架的两位王府公子,只有二公子平安无事地回来,除了得了一场风寒,喝了两天药就平安无事。 大公子至今都没有消息。 镇南王气得进宫告状,认为陆湛生办事不力,这么多天都没能将他的儿子找回来。 皇上把陆湛生叫进宫训斥,并且再给他十天时间,如果再找不到,就要将他指挥使的职位给罢免了。 陆湛生只好继续加派人手,扩大搜查的范围。 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陆大太太和白侧妃的预想。 这根本不是她们想要的局面。 为了以防万一,白侧妃至今都没将宋雅的下落告诉陆大太太。 只跟陆大太太说是个寻常村姑,用了几百两就打发了。 陆大太太并没有怀疑。 但她仍然心中不安。 “真的不是你做的?”陆大太太怀疑地看着白侧妃。 白侧妃皱眉,“我让人绑架他作甚,让王爷怀疑我么。” “如今不止镇南王怀疑你,上京那些世家谁不怀疑你。”陆大太太淡淡地说。 “……”这就是白侧妃最烦恼的事。 那天陆湛生问凤晟华,为何要在上元节带凤淳华去猜灯谜,话里话外居然都是在怀疑她的儿子。 她的儿子本来就被吓了一场,被陆湛生几句话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他说他马上就要成为世子,那天要凤淳华跟他在一起,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他比凤淳华更适合当世子,他不是瞎子。 而且那天皇上也在的。 凤晟华还太年幼,他只是想要踩着凤淳华炫耀自己。 这番话已经足够让陆湛生怀疑他了。 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当然做不到让人绑架凤淳华,可他背后还有白侧妃。 “你知不知道,王爷已经开始怀疑我了。”白侧妃压低声音。 她现在已经不敢希望凤淳华死在外面,她希望他活着回来。 否则王爷肯定会认为是她做的。 “你别自露马脚。”陆大太太警告白侧妃。 “就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 白侧妃低声道,“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陆大太太瞥她一眼,“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了,你怕什么。” “我怕你的那个庶子会查出来,到时候就算我们没有绑架凤淳华,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我们做的。”白侧妃说。 陆大太太何尝没有这个担心。 本来大好的局面,应该被怀疑的人是叶流素母女,不应该是她和白侧妃。 到底是谁在背后做的这一切,她的人完全查不出来。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分开,回到陆家,她问墨菊,“最近沈卉宁都没有出门吗?” “回太太,大少奶奶这几日都不曾出门,倒是元嘉郡主来找过几次。”墨菊道。 陆大太太手指在手镯上轻轻摩挲着,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凤淳华的被绑是沈卉宁做的。 但沈卉宁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真是沈卉宁,她不可能这样若无其事。 “王丘还没消息吗?”陆大太太问。 墨菊轻轻摇头,“还没有。” 陆大太太心底更加涌起不安,按照路程,王丘这时候应该已经做完事回来了,怎么会还没消息。 …… …… 一晃时间就过去十日。 已经到了皇上给陆湛生最后的时间。 镇南王每日都处于暴怒之中。 凤晟华最近都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生怕镇南王会想起他故意要凤淳华去猜灯谜。 要是没有他非要拉着凤淳华一起,或许凤淳华就不会被绑架。 本来该给他请封世子的时间也一再延后。 “陆湛生这个废物,皇上还夸他有本事,那么看重他,觉过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没用的东西!”镇南王破口大骂。 要是凤淳华再找不到,他真的怕云州的王妃要坐不住了。 “你觉得陆湛生找不到阿淳,那你找到了吗?”凤元嘉正好从外面回来,在大厅外听到镇南王的骂声,她冷笑地嘲讽问道。 “元嘉,你……你怎么跟本王说话的。”镇南王怒斥。 “陆湛生已经抓到要去毁尸灭迹的人,镇抚司里两个流民被抓走威胁得家人也都带回来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凤元嘉冷笑。 在一旁的白侧妃听到这话,脸色忽地大变。 她知道陆大太太说过的,要派人去收拾手尾,难道是被陆湛生给发现了。 不行,她得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姐姐。 “王爷,王爷!”外面传来下人的大呼声。 镇南王本来就烦躁,听到这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更恼怒,“闭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把人给本王撵出去。” “王爷,王妃……王妃来了!”下人在门外大口喘气。 一句话,不仅让镇南王变了脸色,连白侧妃都瞪大了眼睛。 凤元嘉眼中闪过喜色,立刻转身朝着大门外跑去。 垂花门外,一个美艳飒气的女子穿着紫绸云衣,眉目凌厉,气势逼人,周围的下人只是远远一看,都觉得她贵气扑面而来。 “母妃!”凤元嘉一瞬间找到主心骨,无限委屈涌上心头。 王妃一双轮廓凌厉的丹凤眼扫向凤元嘉身后的镇南王,定定地看着他。 镇南王大步上前来,习惯上露出温柔深情的笑容,“王妃,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我的一对儿女还能活着回云州吗?”王妃似笑非笑,目光审视着镇南王。 “胡说,本王怎么会让他们有事。”镇南王立刻道。 他心里其实有些虚,凤淳华还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再多借口都没用,王妃还是会怪他的。 “凤南珏,你带着我的儿女离开云州时,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王妃轻声问。 “我……记得啊。”镇南王望着她白皙如玉的美艳脸庞,越来越心慌。 王妃红唇一勾,笑容冰冷,“那你怎么动手打我的女儿了,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打她一巴掌。” 凤元嘉怔住,眼底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镇南王手足无措,“王妃,我……我是误会元嘉了。” “姐姐,您别怪王爷,当时形势确实容易让人误会,所以才……” 啪—— 王妃手中的软鞭朝着白侧妃的脸打了过去。 镇南王惊呼出声,眼睁睁看着白侧妃的脸颊和肩膀被打出一道血痕。 “白侧妃,你是不是让人绑架了我的儿子?”王妃手中挥动软鞭,在镇南王要过去夺走时,又用力一甩。 镇南王的手背被打出一道红痕。 第237章 白侧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着,肩膀也像被火烧一样,她全身都在颤抖,惊恐地看着叶流素把镇南王也给打了。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全无。 叶流素怎么敢把王爷也给打了。 就算她叶家在云州势力大,还能比王爷更大吗? 她怎么敢的! 镇南王吃疼地松开王妃的手,他眼中也浮现怒意。 “够了!”他压低声音怒喝着,“本王也不想亲眼看到淳儿被绑架,这些天本王吃不好睡不好,那也是本王的儿子。” 王妃冷笑看他,“所以呢,你找不到淳儿,就认为是我和元嘉联手将他绑架了,心里觉得他还安然无恙是不是?” 镇南王一开始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他绝对不可能在王妃面前承认的。 “你保护不了我的儿子,便是用这种可笑的怀疑来遮掩你的心虚!”王妃的声音拔高,要不是尚存一丝理智,她不是抽鞭打人,而是提剑杀人了。 “当时晟华也被绑架了,本王……本王也是被误导的。”镇南王喉咙艰涩,他很难不怀疑,毕竟他才打算请封世子就出了这样的事。 王妃只是冷笑地看他。 “凤南珏,如果我的儿子不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你也不用给其他人请封世子了。”王妃淡淡地说。 白侧妃又痛又气,她躲在镇南王身后,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王妃。 “王妃,镇南王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自己生的儿子是瞎子,难道还要让一个瞎子继承王府,你把王爷当什么!”白侧妃忍着痛。 她是怕叶流素会发疯又打自己,但叶流素想要阻止她的儿子成为世子,那绝对不能够! 镇南王就两个儿子,就算凤淳华是嫡出又怎么样,只有她的儿子聪慧健康,是镇南王府最适合的世子人选。 没有其他人了。 凤淳华就算是死在外头,都不能影响她的儿子成为世子。 王妃只是冷笑,目光冰冷淡漠地望着镇南王。 他们也曾经是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即使后来他立侧妃生下凤晟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变差,她只是收了心,不再全心全意。 他嫌弃她生的儿子,没关系,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爱,但她不能允许他偏心到这个程度,纵容别人伤害她的孩子。 “不会那么快请封世子,等找到淳儿……”镇南王心虚。 今天早上,白氏在朝中的势力已经在请求皇上早日准许镇南王府请封世子的折子,自从上元节之后,这个折子就被皇上搁置了。 镇南王私心是想早日立下世子,王府有继承人,在云州会更安定。 “今日白氏的人和陆国公府都在朝堂上请求立世子,父王为何不说要等到阿淳回来?”凤元嘉问。 “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知道。”镇南王狐疑地看向女儿。 凤元嘉没有说话,她好歹是镇南王府的郡主,想打听朝堂上的事有何难的。 她只是很失望,阿淳还没找回来,父王已经迫不及待想请封世子。 “难道大公子找回来能改变请封世子的事,王妃,你就不要垂死挣扎,晟儿是王爷唯一健全的儿子,难道大公子失踪了,眼睛还能好起来,这跟晟儿当世子有什么关系。”白侧妃怕镇南王被说动了。 好不容易,她的儿子才有机会当世子。 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出现任何差错。 王妃冷笑一声。 她不再看镇南王和白侧妃。 “元嘉,随我去镇抚司。”王妃道。 镇南王拉住她的手,“你想去做什么?皇上已经命镇抚司限期找到淳儿,今日是最后一天,阿素,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淳儿的消息,我真的……” 王妃冷冷地看他,“我的儿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白侧妃心里怨恨地想着:凤淳华死了才好,反正也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王爷,王爷。”下人急步地走来。 镇南王黑着脸,“何事?” “外面……”下人指了指外面,“镇抚司来人了。” 话音才刚落下,就见穿着一身飞鱼服的郑无青走来,拱手行礼。 镇南王皱眉看他,“是不是找到本王的儿子了?” “王爷,大公子尚未有消息……”郑无青开口。 “到现在还没消息,陆湛生是干什么的,他那个废物,这么多天都没找到本王的儿子,他是怎么当上镇抚司指挥使的。”镇南王破口大骂。 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出去了。 郑无青无动于衷,只是面无表情地说,“王爷,镇抚司将杨耀华的家人都找到了,还有他们供出来的两个人也找到了。” “陆指挥使想请王爷前往镇抚司,一并听审讯。” “听说要他们绑架王府两位的公子是我的陪房苏妈妈?”王妃问。 郑无青听到这话,立刻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他拱手一礼,“王妃,其中一人的确是王爷所说的,是您的陪房。” “好,我随你去镇抚司。”她倒要亲自去听一听,被她撵走的陪房能做出什么事。 郑无青看了镇南王一眼,“王妃,请。” 镇南王急忙跟了上去。 留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白侧妃。 怎么回事? 姐姐不是说已经解决后患之忧了吗? 怎么还让镇抚司的人找到苏妈妈他们了,不是应该把人都解决了? “快,快去国公府请陆大太太过来。”白侧妃慌张地叫道。 “白侧妃,您脸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奴婢先替你上药吧。”丫环见到她脸上可怖的伤痕,觉得还是应该先上药。 “快去。”白侧妃尖叫。 她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要是真的被镇抚司查出她之前做过的事,她都不敢想象后果。 可惜,等她的人去了国公府,却没有找到陆大太太。 只知道镇抚司把国公爷和陆大爷都请过去了。 “那你们大太太去哪里了?” “今日大太太好像是去护国寺还愿了,没那么快回来。” 什么时候不去,怎么偏生选这个时候去啊。 丫环跺了跺脚,赶紧回去将这件事告诉白侧妃。 第238章 镇抚司一共带回来五个人。 除了杨耀华他们的两个孩子,就是苏妈妈和她的儿子。 还有王丘。 他们全都供认不讳。 是陆大太太找到苏妈妈母子,让他们找几个人到上京城假装流民,一开始只是要他们想办法羞辱陆家大少奶奶,事成之后,会给他们五百两。 杨耀华的儿子病了,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他们远在普阳县,只要他们把事情办完立刻就离开上京,谁也找不到他们。 本来他们都已经锁定陆大少奶奶了。 谁知道苏妈妈的儿子又让他们去绑架镇南王府的二公子。 这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普阳县离云州那么近,元嘉郡主还有军队在普阳县,他们要是真的绑架二公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是要钱,但也要命。 没想到,那些人居然抓走他们的儿子和女儿,拿他们的命威胁,如果他们不肯去绑走二公子,那就要杀了他们的家人。 苏妈妈和她的儿子脸色惨白,不敢抬头去见任何人。 关进继续补充镇抚司审讯到的消息。 “王丘是去杀苏氏母子,镇抚司在王丘到之前就已经到达普阳县守株待兔,苏氏母子也在被杀之前被保护起来。” “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互相勾结。” “苏氏的确曾经是镇南王妃的陪房,但因她的儿子赌博,她饱受私囊贪墨银子,已经被镇南王妃赶出王府。” “实际上,她早就被白侧妃收买,在镇南王妃怀孕时,下药谋害王妃的子嗣。”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镇南王上前一脚踹在苏妈妈的胸口,“你给谁下毒,你要害谁!” 王妃脸色沉冷,目光定定地看着苏妈妈。 苏妈妈呕出一口血。 她跪着过去对着王妃磕头,“王妃,奴婢错了,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的儿子是无辜的,求您放过她。” 苏妈妈一个劲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磕破了。 满脸的血。 王妃垂眸看着她,“我怀淳儿的时候,你给我下药了?” 苏妈妈全身颤抖着,那时候她的儿子赌输了钱,被赌坊老板抓了,是白侧妃替她救了儿子,可她儿子的命也在白侧妃的手里了。 “是奴婢该死,王妃,您处死奴婢吧。” 王妃闭上眼睛,心如刀绞,“所以,阿淳才会眼睛……” “你的确该死,你真的该死!” 陆国公脸色阴沉地看向陆湛生,他还纳闷镇抚司为何要他来听审讯。 居然是跟大太太有关。 “此事,已经陈述在册送进宫,如何处置,还要等皇上的旨意。”陆湛生缓缓地开口。 “混账,谁让你这么快……”陆大爷闻言破口大骂。 陆湛生目光锐利地看了过来。 陆大爷抿了抿唇,他要骂陆湛生为何这么快上告皇上,这件事涉及到他的嫡母,他这是要将他的嫡母定罪吗?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陆家要成为全上京的笑话。 “陆指挥使,有阿淳的消息吗?”王妃低声问。 她不去看苏妈妈和其他人,在她眼里,这些人已经与死人无异。 最终结果必然是要判死刑。 她也不去看镇南王。 陆湛生说,“大公子被扔下山崖,幸好落在树枝上,被去采药的一对夫妇所救,因为伤势过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最近才醒来。” 王妃听到儿子还活着,终于松口气,强撑的情绪终于松懈。 她的眼眶慢慢地红了。 陆国公终于沉沉地开口,“陆湛生,接下来你还打算做什么?” “将涉案人员捉拿归案。”陆湛生淡淡地说。 陆大爷暴跳如雷,“你还想抓你的嫡母,你大逆不道!” “你们陆家好得很,绑架本王的儿子,还想让镇抚司包庇罪犯是吗?”镇南王瞪着陆大爷。 他现在恨不得将陆大太太碎尸万段。 陆国公脸色铁青,他也没想到,平日优雅娴静,高贵端庄的大太太,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先将这些人押回去。”陆湛生冷声地命令。 “陆指挥使,能不能……带我去见阿淳?”王妃问。 陆湛生说,“大公子此时应该已经回王府了。” 听到这话,王妃再也坐不住,她必须要去见到她的儿子。 …… …… 陆大太太说是去护国寺,实际上,她让马车去了清居庵。 她怀疑白侧妃对她有所隐瞒,所以一定要亲自来看一看,她要知道那个救了凤晟华的女子到底是谁。 如果只是寻常人,白侧妃怎么会神神秘秘不让她知道。 但是,那女子不在清居庵。 庵主说是个怀孕的年轻女子,跟丈夫走散,庵主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 陆大太太对这个女子的身份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心中暗恼,她的亲妹妹居然还想着算计她。 “太太,不好了,镇抚司的人……把王丘抓走了。”墨菊惨白着脸,在陆大太太刚进门的时候,就把事情告诉她。 陆大太太感觉一脚踩在云端上,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怎么会让镇抚司找到?”陆大太太低声问。 墨菊惶恐地说,“太太,还有苏妈妈母子……都被带走了,今天奴婢看到国公爷和大爷都出门了……” 陆大太太心口一慌。 她深吸一口气,不能急,不能自乱阵脚。 “还有呢?”陆大太太问。 墨菊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国公爷和大爷还没回来。” 陆大太太来回地踱步,“去,把二少爷找回来。” 如果陆湛生从王丘嘴里问出实情,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定罪的。 他从来没把她当嫡母。 只是,还不等陆国公和陆大爷回来,镇抚司的关进先到了。 他是来捉拿陆大太太归案的。 “捉我?”陆大太太端着架子,“谁敢!” 关进皮笑肉不笑,“陆大太太,我们是奉命而来。” “让陆湛生来,否则我不会去跟你们去镇抚司。”陆大太太冷冷地说。 “陆指挥使如今在镇南王府,大公子回来了,陆指挥使需要去问几句话,所以这点小事,本官来做就行了。”关进说。 陆大太太脸色一沉,“凤淳华活着回来了?” “是的,活着回来了。” 所以,一切都是别人设好的局,等着她和白侧妃一起入罪。 第239章 关进手里抱着绣春刀,冷眼看着陆大太太的脸色变了又变。 平日虽然他甚少见到这位陆家大太太,但早有耳闻,这位大太太人淡如菊,端庄贵气,最是与世无争。 如今看她做的事,跟人淡如菊是没有半点关系。 啧,装得可真好。 他们家指挥使要不是命硬扛得住,只怕刚被接回陆家就要被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给弄死了。 连镇南王府的嫡子都敢下手,她还能放过丈夫在外面带回来的庶子? 关进脑补着陆湛生小时候的凄惨生活,对陆大太太更加没有好脸色。 “陆大太太,你好像有点拎不清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犯人可没资格那么多要求。”关进淡淡地说。 “如今看在你是指挥使的嫡母才客客气气地请你,要是你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镇抚司的缇骑粗鲁,到时候场面太难看,丢脸的还是你们陆家。” 听着关进放肆的话,陆大太太气得眼角抽了抽。 “你们敢!”陆大太太怒喝。 “不然呢?陆大太太还想掀了我们镇抚司?”关进嗤笑。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我要先见国公爷。” 关进耸了耸肩,“陆国公和陆大爷方才还在镇抚司,如今应该是进宫请罪去了,陆大太太想见他们,日后在镇抚司见也是一样的。” “……”陆大太太心中一慌。 她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惶恐。 “陆大太太,再不走,那就要多一条抗旨的罪名了。”关进说。 “去给我拿帷帽过来。”陆大太太沉着脸,知道她再如何抵抗都没用。 她不信陆湛生真的敢将她定罪。 亲自将嫡母定罪,陆湛生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陆大太太刚走出流云苑,陆从文就急步走来,他脸色微沉,“你们要带我母亲去何处。” “驸马爷,我们奉命捉拿陆大太太归案。”关进看着陆从文沉声道。 捉拿! 陆从文被这个词震得耳朵嗡嗡响。 “是谁允许你们污蔑我的母亲,我母亲做错何事,需要被你们抓去镇抚司。”陆从文怒声问。 关进笑了笑,“驸马爷,如今案情还需要进一步审讯,恕下官不能告知,您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一问令尊。” “但你若是要拦着镇抚司办事,那我们只能上告天听了。” 陆从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们镇抚司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国公府放肆。” “阿文!”陆大太太低声喝住儿子。 “去找你外祖父。” 陆从文说,“我先去找祖父和父亲,他们不会看着你被冤枉的。” 他此时心底对陆湛生的怒恨到了极点,一个卑贱的庶子,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羞辱嫡母。 陆湛生以为他是镇抚司指挥使又如何,他绝不会让陆湛生如愿的。 “走吧。”陆大太太看都不看关进一眼。 关进咧嘴一笑,这些自认为尊贵的人是真的不将律法一回事。 都这样证据确凿了,还觉得能够安然无恙吗? 陆从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他满腔怒火,想要冲到淡泊院去找陆湛生质问,却被墨菊叫住了。 “二少爷,您快去白家找老太爷吧。”墨菊哽咽着求陆从文。 “到底发生何事了?”陆从文问,他还没有了解事情的经过。 墨菊只好将王丘被镇抚司抓走,供出陆大太太是幕后指使的事告诉陆从文。 “这一切都跟太太没有关系,是白侧妃求到太太这边,太太看在姐妹一场才帮了她,没想到如今竟惹火上身。” 陆从文没想到还跟镇南王府有关。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镇南王府的大公子已经找回来了,他的失踪跟母亲有关系吗?” 墨菊摇头,“绝对没有,此事真的跟太太无关。” “我知道了,我会把母亲救出来的。”陆从文抿了抿唇,他要先找到祖父和父亲,他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陆湛生是要陆家的脸面踩在地上磨蹭,就不怕回家会被怪责吗? 他还想不想继续留在陆家了。 …… …… 另一边,镇南王终于见到失踪半个多月的嫡长子。 凤淳华身上伤痕累累,虽然已经结痂,但仍可看出当时情况的凶险。 而且他的眼睛还绑着一层白布。 凤元嘉抱着他痛哭一场。 “阿姐,我没事的,已经不疼了。”都是刻意弄出来的伤疤,周大夫还给他喝了止疼的药,他其实并没有受太大的罪。 “阿淳,你的眼睛是怎么了?”镇南王问。 凤淳华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说,“受了伤,周大夫替我敷药。” “听说已经抓到绑架我的人?”凤淳华轻声问。 镇南王脸色僵了僵,“淳儿,你还记得抓你的人有何特征,镇抚司抓到的两个人只承认绑架晟儿,他们说……不曾绑架你。” 凤淳华:“父王莫非认为是我自己绑架了自己?” “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镇南王立刻否认。 “既然抓不到人,那就算了,总归是一家人。”凤淳华的语气低沉悲伤。 凤元嘉冷笑,“绑架你的人是谁还需要查吗?都已经把世子之位拱手相让了,还不肯放过你,如果这样还便宜他们母子,那我们算什么!” 镇南王怒喝,“元嘉,无凭无据的事,你莫要胡说。” “就算……就算白侧妃做错事,跟晟儿也没有关系,他也是受害者,什么都不懂。” “他什么都不懂吗?”王妃淡淡地问。 镇南王胸口因为生气激烈起伏,“王妃,本王就两个儿子,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出事。” 王妃冷笑着,“那你要怎么处置白氏。” 她都不称呼对方是侧妃了。 镇南王咬了咬牙,“去把白侧妃叫过来。” 白侧妃正在上药,她看了镜子才知叶流素将她的脸打得多严重,要是没有精心养护,她就要毁容了。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将来她的儿子继承王府,她要把叶流素的脸划花,让她天天都要受鞭刑,否则难消她今日之恨。 “白侧妃,王爷回来了,请您立刻去大厅。”下人匆忙来禀。 “那王妃呢?”白侧妃急忙问,给她上药的丫环不小心用了力,疼得白侧妃嘶了一声。 她反手打了那丫环一掌,“废物,就不能轻一点。” “白侧妃,大公子也回来了。” 白侧妃愣住,更加愤怒。 那瞎子居然活着回来了! 第240章 白侧妃刚来到大厅,镇抚司的郑无青也到了。 他是奉命来带白侧妃到镇抚司审讯的。 “抓我?王爷,他们镇抚司欺人太甚!”白侧妃求助地看向镇南王。 镇南王目光冰冷地盯着白侧妃。 他现在是厌恶极这个愚蠢的女人,为了给晟儿请封世子,他谋划许久,又暗中造势,主动跟皇上示弱。 一切水到渠成,眼见就要如愿以偿。 这个蠢女人居然为了陷害王妃母女,让人去绑架自己的儿子。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女人。 她让晟儿以后的人生都留下一个污点。 “把她带走!”镇南王咬牙切齿,望着白侧妃的眼神冰冷无情。 白侧妃一愣,不可思议地瞪着镇南王。 他居然任由镇抚司将她带走! “晟儿,晟儿救我!”白侧妃朝着凤晟华叫出声。 刚得知消息赶来的凤晟华一脸惶恐。 他无措地看向摄政王,“父王,您快救救母妃,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镇南王将凤晟华拉到背后,“是她咎由自取!” 要不是白侧妃,凤晟华会是完美的镇南王府继承人,可现在不是了。 他以后会因为白侧妃做的蠢事被别人诟病的。 “晟儿,我都是为了你,你一定要救我啊。”白侧妃叫道。 “还不把人送走。”镇南王怒喝。 “父王,那是我母妃!”凤晟华叫道。 镇南王指着白侧妃被带走的方向,“她没有资格当你的母妃,是她指使别人绑架你的。” “不可能!”凤晟华脱口否认。 他的母妃怎么可能会让人绑架他。 “镇抚司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好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以后她不再是你的母妃了。”镇南王强硬地下决定。 他要休了白侧妃。 王妃听到他的话,只是无声地勾唇冷笑。 如此寡情薄义的男人,她竟花了那么多年才看清。 凤晟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嗡嗡的,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 怎么就……就是他的母妃绑架了他呢。 不是王妃吗?王妃才是最有可能绑架他,甚至要杀他的人。 “大哥,你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那……那这件事就算了好不好?”凤晟华恳求地看向凤淳华。 “怎么算了?”凤淳华的声音依旧如潺潺流水。 “我活着回来,所以就算了?” 凤晟华的脸色有些发白,“我母妃……也只是开玩笑,她并没有想要杀人,我们两个都没事啊,你说对吧?” “你是平安无事回来了。”凤淳华轻声说,“可我不是啊。”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凤晟华的脸色忽地一变。 镇南王急忙开口,“淳儿才刚回来,应该要好好休息,来人,送大公子回屋里休息。” 王妃扶着凤淳华起身,“先好好休息,其他的都别想,等镇抚司那边的消息就行了。” 这次能够找回凤淳华,陆湛生是功不可没,而且如果没有他派人提前保护那些被抓走的人,此时就死无对证了。 镇南王想要跟上去,却被王妃阻止,“王爷,你还是去关心你另外一个儿子吧。” “……”镇南王眼底闪过苦涩。 “父王,您真的不能救母妃吗?”凤晟华恳求地问。 镇南王看了他一眼,“保住你母妃回来,你就不能当世子了。” 凤晟华微微愣住,缓缓地松开抓住镇南王的手。 …… …… “大少奶奶,太太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了。”半见从外面进来,低声跟沈卉宁说。 沈卉宁轻轻松了一口气。 她放下手中的账册,和她所预估的时间差不多,大太太被带去镇抚司,那凤淳华此时也应该回镇南王府了。 可惜,为了避嫌她不能出现。 不然她真想看一看镇南王见到凤淳华回来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天黑之际,陆国公和陆大爷也都回来了。 他们把沈卉宁叫去上房。 陆大爷对着沈卉宁一阵无言狂怒,认为是他们夫妇联手害了大太太。 “我告诉你,那是陆湛生的嫡母,他亲手抓自己的嫡母,他会有报应的,全天下人都会谴责他。” 沈卉宁惶恐不安地看着陆大爷,听着他一阵破口大骂,才战战兢兢地问,“父亲,莫非……莫非是夫君要太太做这些事的?” 陆大爷:“……” “夫君是皇上的指挥使,他办事只听皇上的旨意,太太若是被冤枉的,夫君肯定会替她洗脱冤情的。” 沈卉宁脸上虽然害怕,可说出来的话却一字一句地戳着陆大爷的心窝。 她的意思很明显,忠孝两难全,陆湛生当然不能抗旨包庇太太。 要是太太真的是清白,自然不会有任何事情。 “好了,今日皇上不肯见你我二人,态度已经很明显。”陆国公沉声地喝住陆大爷。 这时候发怒有什么用。 整天和他的妻子在一起,怎么没发现大太太居然藏了这样的心思。 陆大爷同样懊恼,他的确没有想到,平日看着人淡如菊的妻子,居然会在背后做这样的事。 “陆湛生媳妇,你与元嘉郡主交好,能否替你的婆母说说情,毕竟两位公子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陆国公沉声说。 沈卉宁抬眸看向陆国公,这种话他怎么有脸说出口。 他都去过镇抚司了,难道不知道陆大太太一开始的目的是她吗? 陆国公避开沈卉宁的视线,“你的婆母的确冲动做错事,但你也是陆家儿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你婆母真的被定罪,以后对你和陆湛生都没有好处。” 沈卉宁无声一笑,她压根没想过陆家能够给她什么好处。 “老太爷,您让我去求情,跟让我去送死没有两样,太太还有亲生儿子和亲儿媳,广宁公主应该比我更有用。”沈卉宁说。 陆国公没想到沈卉宁居然会反驳他的话。 “那你就好好劝一劝陆湛生,只需要他在案情上稍微对你婆母酌情一些,你婆母……”陆大爷开口就要命令沈卉宁。 “那岂不是要欺君?”沈卉宁反问,“老太爷,父亲,欺君是死罪。” 看到沈卉宁油盐不进的样子,陆国公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吧。”陆国公冷冷地说。 沈卉宁笑了笑,屈膝行礼,“是。” 第241章 沈卉宁从上房离开,在半路遇到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今日恰好出门,回来才知大太太被镇抚司的人带走,但她打听一圈,居然无人知道发生何事。 正要到上房打探消息,就见沈卉宁的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大少奶奶,你是为你婆母的事来的吧?”陆二太太问。 沈卉宁福了福身,神色绷紧,“二婶。” 陆二太太迫切想知道大太太究竟犯下何事,把她对沈卉宁的恩怨暂时搁置一旁。 “大太太是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今日镇抚司的缇骑到府里来了。”陆二太太狐疑地询问,“陆湛生是镇抚司的指挥使,你肯定是知道的吧。” “知道啊。”沈卉宁点了点头。 陆二太太靠近她两步,等着沈卉宁继续说下去。 但沈卉宁只是疑惑看她,一双眼睛澄澈明亮得像夜空星辰。 “……”陆二太太嘴角扯了扯,“然后呢?” 沈卉宁:“然后?我也不知道啊,还要等镇抚司审讯结果,到时候二婶自然就清楚了。” 陆二太太咬碎后槽牙,觉得自己是被沈卉宁给戏耍了。 “你不是说知道发生何事吗?” “是呀,但还没有结案,我不能胡说八道,或许有转机呢,二婶若是想知道,不如去问老太爷,他今日还去过镇抚司的。”沈卉宁说。 陆二太太冷笑,她要是有那个胆子去问国公爷,还需要在这里跟沈卉宁废话吗? 真是油盐不进的蠢货。 “二婶,您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沈卉宁道。 陆二太太沉着脸,扭过身子朝着上房去了。 沈卉宁的心情是愉悦的。 但她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毕竟被抓的人是她名义的婆母,她要是太开心的话,总要惹人闲话的。 “少奶奶,那边是二少爷。”半见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沈卉宁果然看到陆从文一脸阴沉从另一边的廊庑走来,看他行色匆匆,应该也是要去找陆国公的。 陆从文心里焦灼只想着要如何救他的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拐角处的沈卉宁,直到靠近了才发现她的身影。 他眸色瞬间冷冽,“沈卉宁,我母亲被镇抚司污蔑,是否与你有关,你是不是要报复我?” “……”沈卉宁错愕抬眸看过去。 “你的自以为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陆从文额头青筋暴突,“难道不是吗?” 沈卉宁嗤笑,嘲讽问,“难道是我让太太去绑架镇南王的二公子?是我让太太去威胁绑匪的家人,还是我自寻死路,要她指使那些人来毁我清白?” “……”陆从文因为愤怒,胸口剧烈起伏。 “你从小到大都习惯性把自己的错误推在别人的身上吗?”沈卉宁问。 陆从文不肯相信,他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你还挺可笑的。”沈卉宁嘲讽了一句。 她径自从陆从文的身边经过,都觉得大太太被镇抚司抓走就是陆湛生的问题。 陆家的人脑子都长得挺相似的。 沈卉宁越来越相信,陆湛生不是陆大爷的亲生儿子。 她没有急着去镇南王府,但周舟还是差人跟她说了,镇南王妃亲自上门去感谢他们,还请他继续为周舟治疗眼睛。 如此一来,周舟和程芝云如今算是有镇南王府当靠山了。 沈卉宁很满意这次的筹谋,不但借力打力让陆大太太自食其果,还改变王妃和凤元嘉的命运。 虽然在得知王妃的雷霆手段,她觉得上一世她和凤元嘉后面未必没有反击,只是她死得早没有看到罢了。 反正不影响她如今的心情。 又过了三日,沈卉宁每天都只在淡泊院,连二门都不出去。 但她知道陆家和白家都在上下走动,就是希望能够保住陆大太太和白侧妃。 特别是白家,他们是百年世家,虽然势力不在上京,但朝中也有不少人。 他们以陆湛生和陆大太太的关系不宜审理此案,最终交由大理寺来审讯。 最后白家发现要保住两姐妹是不可能了。 只能保住一人,让其中一人认下所有罪证。 白家权衡了又权衡,最终决定保住陆大太太。 镇南王府的世子之位必定是落在白家外孙身上了,就算他们保住白侧妃,以叶流素的凶悍,肯定不会留她的命。 陆大太太反而不一样,她比白侧妃聪明,更有手段,将来更容易东山再起。 而且还有广宁公主最近也在帮陆大太太求情。 白侧妃不甘心,明明是陆大太太比她更恶毒,她为什么要认罪,一旦她认罪,那她就没命了。 还没等她喊冤枉,就被人发现她死在牢狱中了。 既然白侧妃死了,而且还有她认罪血书,这件事也就可以结案了。 陆大太太是免了死罪,但皇上把陆国公和陆大爷狠狠敲打一遍。 最后陆大爷只能忍着不舍,决定将陆大太太送去家庙修行。 其中陆大太太一开始想要毁儿媳妇清白的这一条供词,因为没有真正实施,所以并无法定罪。 陆湛生为了沈卉宁,也没有继续揪着不放。 只是在陆大太太到了家庙,突然就重病了一场,不管找来多少大夫诊脉,都不知她的病因。 总结就是她郁结于心,还是需要慢慢调理。 至于调理多久,只有天知道。 尘埃落定,陆湛生也终于得空回到陆家。 沈卉宁已经有几天没见到他了。 夫妻两人还没坐下好好说话,上房已经来人,把他们请了过去。 陆大爷和陆从文脸色都极为难看,二房和三房的人也都在场。 连在公主府的广宁都来了。 “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相信你们都听说了。”陆国公声音疲惫,看起来像老了几岁。 陆大爷目光阴恻恻地看了陆湛生一眼。 “父亲,若非陆湛生有意隐瞒,事情根本不必走到如今的地步,照我说,这种逆子早该赶出家门,跟他断绝关系。”陆大爷对陆湛生更加深恶痛绝。 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生母身份卑贱污秽不能为人道,陆湛生也是一样让人厌恶。 他真是后悔当初一时贪欢,居然生出这样让他一辈子都甩不掉的污点。 嗯?沈卉宁心头猛跳。 要赶陆湛生出门?跟陆家断绝关系? 还有这等好事!! 这倒是她不敢想的呢。 第242章 陆大爷当然恨不得将陆湛生赶出去,最好从此再也不来往,他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其他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觉得陆大爷是气傻了,以陆湛生如今在皇上心中的信任程度,将来必定还更有出息。 跟陆湛生切断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真是短视。 陆三爷不置可否,要是能趁机分家,那他当然更加愿意了。 就看陆国公同不同意了。 只有二房是最不愿意分家的。 陆二爷整日无所事事,陆二太太还要靠管家给他们二房积攒钱财,要是分家出去了,她每年收入可要少了一大半。 陆国公目光冷淡地望着无能狂怒的长子,他的视线慢慢移到陆从文的身上。 心想如果不是陆从文成了驸马爷,如今他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到陆湛生这里,陆从文比陆湛生听话温和。 “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只想到把儿子赶走吗?”陆国公威严的声音响起。 打断陆大爷喋喋不休的怒骂。 陆大爷眼底一片猩红,分明还是气得不轻,一时不知陆国公的意思。 “别生气,有话好好说。”陆老夫人小声地劝着。 陆国公目光锐利地环视在座所有人。 “出了这样的事,你埋怨陆湛生有什么用,那是你的妻子,她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你一无所知吗?”陆国公厉声地质问陆大爷。 本来就势微的国公府,如今还狠狠地得罪了镇南王府,陆国公只觉得心力交瘁,对眼前这个一点长进都没有的长子是恨铁不成钢。 陆大爷眉心皱成一座山,他是完全看不出。 大太太每天不是修剪她的花就是在作画,怎么看都不像会在背地里筹谋绑架的人。 可偏偏证据确凿。 “父亲,未必就是她,说不定有人伪造证据……”陆大爷还在维护着自己的妻子。 他更愿意相信是有人在陷害她。 陆湛生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冷笑,“要不,请太太回镇抚司,再重新审一审,若是有冤情,父亲到皇上面前去伸冤。” “你、你这个逆子!”陆大爷指着陆湛生大骂,“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陆湛生面色冷漠,“你没有做过吗?” 陆大爷的脸色铁青,更加确定这个贱人所生的儿子是个恶鬼。 不然怎么会命这么硬,不管他做什么都不能杀死他。 “你在说什么!”陆国公怒喝着陆大爷。 虎毒不食子,哪有人会想杀自己的儿子。 陆大爷清醒过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笔写不出两个陆,都是一家人,应该为家族的兴盛而努力,而不是互相争斗陷害。”陆国公厉声地说。 “大太太这件事已经让国公府受到重创,皇上对陆家早已经心中不满,如今我们要做的是韬光养晦,不要再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 陆从文低声说,“亲手抓自己的嫡母,难道就不是笑话了。” “确实,这天下没多少人会雇佣绑匪去绑架自己的外甥。”陆湛生讥讽反击。 “凤二公子并没有受伤!”陆从文咬牙说。 陆湛生淡淡地回道,“凤大公子遍体鳞伤,陆从文,你要是还不信这是你的母亲所为,可以去大理寺要求重审此案,到时候一定会彻底查个清楚。” “够了!”陆国公立刻喝住他们。 谁都知道陆大太太是被白家暗中护着的,不然今日服罪的就是她了。 “文哥儿,你还嫌不够丢脸吗?”陆国公呵斥着。 要不是陆从文和广宁公主求助,他都想让儿子休了陆大太太。 “今日让大家都来这里,是要告诉你们,不要再背地里做些腌臜的手段,一旦被我发现,逐出家门事小,犯事砍头才是大。” “我们国公府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望你们不要做自掘坟墓的事,否则,我定不轻饶!” 陆国公在陆家依旧是最威严的存在,他的话无人敢不听。 陆大爷和陆从文都噤声了,二房也是不敢开口。 “大嫂让人绑架镇南王府的公子是有朝廷定罪,但她对岁岁的恶毒心思,难道不需要有所交代吗?”阮氏清正的声音突然响起。 “想要什么交代!”陆大爷猛地狠狠瞪向阮氏。 阮氏轻嗤一声,“就算陆湛生不是大嫂亲生的,那也是叫她一声母亲,大少奶奶进门之后对她也是恭敬有加,大嫂怎么就对她这般怨恨。” “要不是镇南王恰好回了上京,让大嫂改变主意,不然那些流民可就冲着大少奶奶去了。” 沈卉宁红了眼眶,一脸委屈地靠进陆湛生的怀里。 陆湛生低声说,“嫡母不慈,岁岁也只能忍气吞声。” “你嫡母如今已经被送去家庙代发修行,沈氏毫发无伤,你们还想如何?”陆大爷问。 “既然如此容不下我们,不如就允我们离开陆家单独开府。”陆湛生说。 陆老夫人皱眉,“你想分家?” “陆家的东西,我不会带走一分一毫,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陆湛生淡淡地说。 他根本不屑拿陆家的任何财产。 陆大爷:“你当镇抚司的指挥使也不过两年,你能有多少私产!” “不劳你费心。”陆湛生说。 陆国公用力一拍扶椅,“你们想要分家,除非等我死了!” 本来也想跟着提出分家的陆三爷和阮氏对视一眼,只好先收了心思。 看来想要分家,还需要时间。 陆国公又警告了他们几句,这才让他们都散了。 一直没说话的广宁公主起身就走出去。 陆从文大步跟上。 “广宁,你能不能再去求一求贵妃娘娘,母亲她向来都是养尊处优,家庙修行的日子太苦,她会受不住的。”陆从文低声恳求着广宁公主。 “你要我怎么开口,该说的都说了,要不是我母妃为她求情,她早就跟白侧妃一样的下场。”广宁没好气地说。 都是因为陆大太太,她都觉得走出去要被别人嘲笑了。 陆从文听出她语气中对他母亲的鄙夷,心中生怒,“那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婆母!” “她做了这种事,根本不配我把她当婆母。”广宁说,“陆从文,你最好别忘记你是我的驸马,我不是嫁进你们陆家的。” 广宁拉住陆从文的手,软了语气,“你母亲还能留着一命就不错了,等这件事风头过去了,再想办法接她出来。” 陆从文闭上眼睛,心里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不甘心,不甘心只当个驸马,他想要位高权重,想要有保护家人的权势! 第243章 宋雅等了又等,她等着镇南王府将她奉为上宾,结果,她等来了白侧妃死在大理寺的消息。 这完全和梦中是不同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 明明很多事情的发展都跟她梦中是一样的,怎么镇南王府就跟她梦见的不同了。 难道……因为她抢先救了凤晟华,所以才改变白侧妃的命运。 不不不,不可能! 这跟她有没有救凤晟华没有关系。 宋雅感觉背后像是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而且在静悄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大梦一场,仿佛经历一世,已经不再是卑微怯弱的卖酒女,她有了梦中后来成为国公府夫人的见识和谋算。 经此一变,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天发生过的事。 如果说最大的变化,那不就是沈卉宁没有嫁给陆从文吗? 宋雅是最清楚沈卉宁对陆从文的爱意,他们自幼订婚,沈卉宁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嫁给陆从文,为他相夫教子。 怎么会突然就要退婚?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卉宁,就是那天的傍晚。 梦里的沈卉宁也来找她了。 但表现有所不同。 沈卉宁是哭着离开的,还留下话,同意陆从文纳自己为妾。 可这次沈卉宁却说的是退婚。 一切的不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沈卉宁难道跟她一样,也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她才要跟陆从文退婚。 一定是这样的! 宋雅眸色冷下来,那她就不能照着梦中所发生的事去改变未来,她要出其不意,才能让沈卉宁无法再阻止她回到陆家。 听说陆大太太被送去家庙了。 她知道陆家的家庙在哪里,也知道在那里会过怎样的日子。 她想要回陆家,那她就得先除掉沈卉宁。 沈卉宁绝对不会让她重回陆家的。 宋雅主意一定,立刻就收拾细软,到集市租赁了一辆马车和车夫,往陆家的家庙所在赶去。 …… …… 沈卉宁身上汗津津的,全身脱力地趴在陆湛生结实的胸膛上,脸颊潮红,双眸湿漉漉的,体内愉悦的浪潮还没有平息。 陆湛生和她双手紧扣,细吻着她柔嫩的手臂,眼中餍足十分惬意。 “岁岁的骑术想必相当不错。”陆湛生揉着她的腰,真是爱惨她主动缠着他腰的娇媚。 沈卉宁将脸埋在他肩膀,她什么话都不想说。 好些天没有见到他,她心里是有些想念的。 再加上今日看着公爹对他这个儿子冷酷无情,她更加心疼他曾经在陆家处境,同时也更怀疑他根本不是陆家的血脉。 一时的怜惜,就不知不觉由着他索求,连在上位的要求也都答应了。 两人荒唐了大半宿,她现在还回不过神。 陆湛生等她稍微平息下来,才抱着她到净室清洗,最后又忍不住抱着她要了一回,沈卉宁都忍不住呜呜求饶了。 “最后一次,岁岁。”陆湛生哑着声音。 沈卉宁的声音破碎,在他的怀里呜呜咽咽。 雨歇风停之后,她已经撑不住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聊一聊关于最近的事,还有他的身世。 没力气了。 翌日,沈卉宁是在陆湛生的怀里醒来的。 陆湛生终于可以有休沐的假期了。 “本来今天想带你去骑马,还是算了。”陆湛生觉得她今天的身子是受不了的。 沈卉宁红着脸瞪他一眼。 陆湛生哑声轻笑,在她面颊亲了几下。 “今天陪你去看庙会。”陆湛生说。 正月整整一个月,上京城每天几乎都有大大小小的庙会游街。 沈卉宁因为镇南王府的紧绷好些天的心情,当然想出去散散心。 “好。”沈卉宁从他怀里起来。 两人各自洗漱用膳。 说起了白家。 “白家向来利用女儿稳固家族势力,如今连损两个最有助益的女儿,接下来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陆湛生低声说。 “你是说,白家可能会往宫里送人?”沈卉宁问。 上一世并没有白侧妃死在大理寺的事,陆大太太也是国公府老夫人,命都比陆大爷长,但现在不一样了。 白家或许真的会做出上一世没做过的事。 陆湛生说,“嗯。” 沈卉宁不觉得白家姑娘进宫就能翻出多大的风浪。 姚贵妃受宠多年,又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宫里那么多的妃嫔和皇后都不是她的对手。 白家姑娘又怎么从她手里抢了宠爱。 “且看着吧。”陆湛生淡淡地说。 “我没想到白家会为了太太选择牺牲白侧妃。”明明白侧妃的身份地位比大太太更高些。 陆湛生:“白家看上的是陆从文和二皇子的关系。” 他抬眸看她一笑,“她回不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沈卉宁微微怔住,随即笑着点头,“嗯。” 夫妻二人用过早膳,正要准备出门,凤元嘉气呼呼地来找沈卉宁了。 “我父王居然还要进宫为凤晟华请封世子,还要把他记在我母妃的名下,让他成为嫡次子,呵,我真是要气死了。”凤元嘉在沈卉宁面前暴跳如雷。 把镇南王的偏心和无情骂了个遍。 沈卉宁皱眉说,“镇南王正值壮年,为何急着立世子?” “我怎么知道。”凤元嘉哼道,“他就是偏心凤晟华。” “那……大公子怎么说?”沈卉宁低声问。 凤淳华的眼睛已经治疗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视物了。 一旦他的眼睛有好转的迹象,世子之位怎么都落不到凤晟华的头上。 凤元嘉说,“他向来不在乎这些的,明日皇上在宫里设宴,我们还要一起进宫。” “父王想要在明日请封世子。” 沈卉宁安慰她,“皇上未必会答应。” 凤元嘉叹了口气,“岁岁,你有什么办法吗?” 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无法阻止镇南王请封世子。 除非凤淳华现在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了。 “算了,如果凤晟华成为世子,我就撺掇母妃和离,我们三人在云州过好我们的日子就行了。”凤元嘉说。 和离?! 沈卉宁瞳孔微缩,如果王妃能够和镇南王和离,或许以后的日子会过得更顺心。 “王妃那么好,王爷配不上她。”沈卉宁说。 凤元嘉点头,“你赞成我的做法,对吗?岁岁。” 沈卉宁笑着点了点头。 “我立刻就去找母妃,让她跟父王和离。”凤元嘉猛地起身,也顾不上道别了,大步地离开陆家。 就……真是来去都风风火火的。 第244章 “为什么要和离?”王妃气定神闲,和凤元嘉的怒火冲天态度截然不同。 凤元嘉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她的母妃。 “父王居然要将凤晟华记在您的名下,他这么恶心您,难道您还能跟他过下去吗?”凤元嘉不理解。 王妃淡淡一笑,“你啊,还是个小孩子。” 凤元嘉气鼓鼓地看着王妃。 “你说一说,我和你父王和离之后的好处。”王妃柔声说。 “至少不必再面对他的偏心和自私。”凤元嘉哽咽,她也曾是父王捧在手心长大的千金小姐。 小时候父王将她放在肩膀上,带她去逛花灯,教她识字,教她骑马…… 她对他所有的孺慕敬爱,都在那一巴掌被打没了。 “你父王再娶一个王妃,生几个嫡子,镇南王府就真的不会落在你哥哥手中了。”王妃说。 “难道不和离,父王就会请封哥哥为世子吗?”凤元嘉文。 王妃笑了笑,以前不争,是因为她只盼着儿女平安成长,是不是世子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明明是她儿子的东西,凭什么拱手让人呢。 “和离之后,我是无法带你们离开的,到时候你们在王府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鞭长莫及。”王妃说。 凤元嘉心疼王妃,她抱住王妃的胳膊,“那怎么办呢,眼睁睁地看着他做这么恶心的事吗?” 王妃怜爱地抚摸女儿的发梢。 “过两日宫里设宴,我们一起赴宴,到时候你父王若是请封世子,那也只能是淳儿。”王妃语气笃定。 凤元嘉觉得母妃似乎有事瞒着她,可不管她怎么旁敲侧推地问,都问不出什么来。 待女儿离开,王妃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一口气。 凤淳华从另一侧的门外走进来。 “母妃为何不跟姐姐说明实情呢?”凤淳华轻声问。 “我不想她对以后的丈夫过早心存戒备,希望她能够有一段和和美美的姻缘,若是让她知道我和你父王如今只剩下算计,她对自己的婚事还能有期待吗?”王妃说。 她是平常不过的母亲,自己得不到真心相待的丈夫,却希望她的儿女以后能够和另一半恩爱情深,互相扶持着过日子。 最亲近的人互相算计,是世间最悲哀的事。 凤淳华说,“我以后会保护姐姐的。” 王妃抬头看他,见他气色比刚回来好了许多,她脸上多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这次的事,多亏陆大少奶奶相助,但此事不能明面上感激她,她的恩情,你也要记在心里。”王妃从凤淳华的口中已经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根本无人要绑架凤淳华,只不过为了破局,沈卉宁找到他,与他商议演一出戏,将计就计,顺便让白侧妃姐妹俩狗咬狗。 最大的意外就是周大夫真的能医治阿淳的眼睛。 她对沈卉宁真是感激不尽。 “您和父王不和离,日子过得不舒心,我已经长大,能保护好姐姐和自己,母妃。”凤淳华说。 王妃摇头浅笑,“摆脱你父王,不仅仅是和离的方法。” 她为何要和离呢? 镇南王府在云州能够站稳脚步,靠的不仅仅是镇南王,还有她和叶家多年的心血,她为什么要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来享受她打下的江山。 还要让她的孩子以后管那个女人叫一声母亲。 做什么梦! 为什么一定要和离,她也能丧夫。 属于她的,永远是她的,该是她儿子的,也必须是她儿子的。 …… …… 皇帝在集英殿设春宴,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女眷都参加。 这是皇宫盛事。 陆家只有陆三爷夫妇和陆湛生夫妇一道参加。 陆国公借着身子不适,和陆大爷父子俩都没有去参加春宴。 因为陆大太太的事,陆大爷被贬了官职,成了稽勋清吏司的主事,是七品官职。 他自觉丢脸,整日就躲在屋里,谁也不肯见了。 当然,他们都影响不了沈卉宁的心情。 春宴这日,沈卉宁和阮氏作伴,高高兴兴进宫赴宴了。 陆湛生和陆三爷骑着马走在前面,她们在马车里小声说着话。 “那日我观察大伯和陆湛生的面相,怎么看都不像是父子。”阮氏低声说。 “三婶,你那边还有消息吗?”沈卉宁问。 关于陆湛生的身世,她到现在还没有跟他说呢,一开始迫不及待要告诉他,后面发生的事太多,她连见到他都难,便就耽搁了。 阮氏抬眸看了前方那抹挺拔的身影。 连背影都像极了那个人。 要说他不是那人的儿子,谁能信呢。 可是…… 想到陆湛生之所以会被送出南朝,阮氏的心无比沉重。 要让陆湛生认祖归宗,任重而道远,这其中必然有许多人会阻止。 阮氏心中突然无比同情陆湛生,他似乎生来与父母的亲缘就很浅薄,特别是父亲……无论是亲生,还是养他长大的,对他都并无多少感情。 “我正要与你说的。”阮氏道,“暖娘的确生过一个儿子,不过并非陆湛生,是一个叫暖娘的女子替代柔暖的身份,将陆湛生当成大伯的儿子。” “陆湛生并非大伯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母在南朝。” “暖娘在将陆湛生交给大伯之后,就假死躲到暗处,一直保护着陆湛生,大伯几次要杀陆湛生,都是被她救下。” “……她还让人假扮高僧警告大伯不得杀亲子,否则有报应。” “陆湛生这才能活着被带回陆家,暖娘在陆湛生回到陆家之后,她本想回南朝复命,还没见到她的主子,她就被人暗杀了。” 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陆湛生的下落。 “那他的亲生父母是谁?”沈卉宁问。 阮氏说,“我如今还不能告诉你,免得为你和陆湛生招来危险,这件事……你且找个机会跟陆湛生提一提,等我跟南朝那边取得联系,再带陆湛生回去。” 沈卉宁闻言不置可否,陆湛生要不要回南朝,还未可知的。 谁知道他亲生父母那边是不是比陆家更大的坑呢。 气势磅礴的皇宫已经出现在视线中。 她们两人默契没有继续聊下去。 第245章 今日春宴最受人瞩目的当然是镇南王府一家。 之前镇南王府两位公子都被绑架,虽然如今他们都平平安安回来,但案子究竟如何,大理寺并没有透明公布,知根知底的人并不多。 但是,从白侧妃死在大理寺,陆国公府的大太太被送去家庙这些掩盖不住的事情看来,要说绑架的事跟她们无关,那只怕没有一个人是相信的。 要是镇南王府有第三个健康不瞎的儿子,世子之位都不可能落在凤晟华的头上。 只能说凤晟华的命是真的好啊。 看镇南王带着小儿子到处结识朝中大员,而王妃和她的一对儿女却只静静坐在位置上,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母妃,父王太不将您放在眼里了。”凤元嘉气得眼眶泛红。 王妃握住她紧握的双手,轻轻捏了捏,“元嘉,稍安勿躁,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的情绪。” 皇上和太后都还没有驾到。 镇南王已经领着小儿子认识了朝中大部分的官员。 心情颇好地回到王妃的身边。 “王爷辛苦了。”王妃淡淡地笑着。 镇南王低叹一声,“都是为了王府的未来,王妃,本王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淳儿好好的,本王何须有这么多的烦恼。” “嗯。”王妃颔首,“王爷说的是。” “那……你是答应让晟儿记在你名下了?”镇南王语气充满期待。 王妃的笑容美艳不可方物,一双锐利的丹凤眼却似没有情绪,“不如王爷另娶他人?” 镇南王脸色瞬间沉下来,“白氏已经死了,晟儿是无辜的,你何必跟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难道是我将她害死的?”王妃反问。 她从来没想过要白氏死的,她是死在白家人的手里。 便宜白氏了。 镇南王不想在这春宴上与王妃争吵,他转开脸,脸色沉沉地看向其他地方。 很快,皇帝和太后也都到了。 跟随其后的是姚贵妃,皇后依旧在禁足之中。 在接受众大臣的拜礼之后,皇上目光温和看向旁边的镇南王一家。 “淳儿如今看着气色要比刚来上京城好了许多。”他先对凤淳华说。 凤淳华侧脸对着皇上的方向拱手一礼,“多谢皇伯父关心,侄儿如今已经适应上京,不会水土不服了。” 皇上笑容温和,“那就好。” 他又看向凤晟华,虽然也有些神似镇南王,但这个凤晟华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和凤淳华站在一起相比还是差别甚大。 如果凤淳华的眼睛看得见,怎么会轮到给凤晟华请封世子之位。 凤晟华起身行礼,面对皇上的询问一一作答。 他自信满满,神采飞扬,就算不是嫡出又如何,他生来健康,是凤淳华这辈子都无法相比的。 镇南王府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成为世子。 众人看着这位二公子年纪虽小,却并不怯场,心想到底是镇南王全心全意培养的,虽然生母做错事,但这个凤晟华倒也不差。 皇上含笑点了点头,让凤晟华坐下。 “皇上,不如趁这个大好日子,允了镇南王的奏请,准他请封世子。”太后对皇上说道。 曲太后对镇南王并不是很喜欢,但镇南王府如今在云州逐渐势大,她也不想再惦记以前的恩怨,一切还是以大局为重。 早日定下世子,再留下一个质子,对天下才是最稳妥的。 皇上沉吟着没说话,他在等着镇南王妃的反应。 他是忌惮镇南王府,但同时也不想看到叶家因为世子的事,在云州搅起风云。 “皇上,臣如今只有晟儿最适合封为世子,还请皇上准许。”镇南王走了出来,跪下请求皇上。 见镇南王妃神色如常并不说话,皇上在心里轻叹一声。 正要开口同意时,却见凤淳华缓缓地站起来,他那双原本如蒙一层薄雾的眼眸,似是瞬间流光浮动,熠熠生辉。 众人就看着他缓缓走到镇南王的面前。 “父王,为何只有二弟最合适?那我呢。”凤淳华轻声问。 镇南王惊诧地看向嫡长子,随即不悦皱眉,“你的眼睛不能视物,如何能成为世子!” 凤淳华突然微微一笑。 那双眸像是被照进一束光,令他整个人更加俊秀灵动。 “大公子看起来不像是瞎子啊!”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凤晟华有些失态地起身,“大哥,我们是在宫里,你千万别乱来。” 凤淳华侧眸看向他,“我怎么就是乱来了呢。” 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凤淳华转过身对着皇上下跪,“皇伯父,大夫说侄儿的眼睛是中毒才无法视物,如今侄儿的眼睛虽还没完全治愈,却已经能看到七八成。” 七八成! 那就不是瞎子了! 镇南王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他根本不知道凤淳华的眼睛治好了。 没有人跟他说过。 皇上脸色不见一丝情绪,他狐疑打量凤淳华,“你的眼睛真的能看见了?” 凤淳华:“是的,皇伯父。” “怎么可能!”凤晟华脱口而出,“你怎么证明你看得见。” 坐在右首的二皇子举起两个酒杯,“大公子,你可看得见我哪只手端着酒杯?” 凤淳华轻叹,“二皇子两只手都拿着鸟兽葡萄纹银带环把酒杯。” “你的眼睛真的好了。”镇南王瞪圆眼睛。 “阿淳!”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凤元嘉已经来到凤淳华的面前,紧紧抓着他的胳膊。 她几乎泪流满面,“真的吗?你能看见了?” 凤淳华的眼神如漫开的溪水,温柔地望着凤元嘉。 “阿姐,你长得真好看。”他笑着。 “呜呜。”凤元嘉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哭得更加不能自已。 皇上再次看向镇南王妃,她终于抬起头朝着他看过来。 那张明艳端庄的脸庞一如当年,岁月似乎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她终于苦尽甘来。 “既然淳儿的眼睛已经治好,那世子之位……镇南王,是否应该归还原主?”皇上沉声问。 凤晟华听到这句话,脸色刹那间苍白。 归还原主…… 原来在皇上眼中,世子之位本该就是凤淳华的。 第246章 听到皇上金口玉言下旨将凤淳华封为镇南王府的世子,沈卉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虽然凭着王妃和凤淳华的能力,他们上一世肯定能够反败为胜,只是她没有机会见到,但这一次能够少点折磨,她觉得是一件事值得开心的事。 春宴结束,镇南王妃带着一对儿女找到沈卉宁。 “陆大少奶奶,元嘉在上京人生地不熟,这些天多亏你的照顾,改日我设宴招待,还望你能赏脸。”王妃笑眯眯地看着沈卉宁。 她的话有未尽之意。 这次凤淳华能够平安回来,而且还治好眼睛,都是因为沈卉宁提前跟凤淳华通气,要不是她,他们都要被白侧妃姐妹俩设计陷害了。 “一定。”沈卉宁笑着说。 王妃道,“还有周大夫伉俪,周娘子对淳华照顾有加,周大夫还治好了淳华的眼睛,我心中对他们万分感激。” 凤元嘉:“母妃,我亲自去请周大夫他们。” 他们只是寒暄几句,毕竟是在皇宫,许多话都不能在这儿说。 分开之后,沈卉宁正要去找陆湛生,却被一个眼熟的宫女叫住,“陆大少奶奶,贵妃娘娘有请。” 沈卉宁低声应是,丝毫不意外姚贵妃要见她。 她跟着宫人来到昭熙宫,姚贵妃已经卸下沉重的头面,一身简单装扮,疲懒倚靠在长榻,看到沈卉宁进殿,露出温和的浅笑。 “臣妇见过贵妃娘娘。”沈卉宁行礼。 姚贵妃指着旁边的位置,“平身,过来坐下,岁岁。” 沈卉宁从善如流,还主动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 “岁岁这是何意?”姚贵妃笑着问。 “贵妃娘娘,如今广宁公主事事有驸马教导,循规蹈矩,娴雅端庄,臣妇再拿着这个玉佩承担教导公主的名义不合适。”沈卉宁说。 广宁对陆从文的话是言听计从,沈卉宁一点都不想跟他们夫妻俩有任何关系。 姚贵妃含笑说,“要不是你,广宁跟驸马也不可能这么快和好如初,最近看着是乖巧了许多。” 沈卉宁顺着她的话,“公主本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刚出宫在外面生活是有些不习惯。” “这玉佩既然已经给了你,本宫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姚贵妃素手将玉佩推到沈卉宁的面前。 “本宫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广宁跟驸马和和美美,如今他们日子过得好了,本宫很是满意。” 沈卉宁尴尬一笑,“娘娘,公主与驸马能够和好,与臣妇并没有关系。” 她可不敢乱认功劳。 姚贵妃莞尔一笑,她很清楚到底有没有沈卉宁的功劳。 玉佩交给沈卉宁,让她教导广宁公主只是表面,实际就是想刺激陆从文。 顺便拉拢二皇子与陆湛生的关系。 “你婆母的事,本宫略有耳闻。”姚贵妃打量沈卉宁,“她是阴险歹毒,不过本宫总觉得背后还有人在插手,你觉得呢,岁岁。” 沈卉宁低声道,“贵妃娘娘见谅,此事毕竟关系家中长辈,臣妇实在不好过多评论。” 姚贵妃闻言笑了笑,镇南王府这件事,只看表面完全与沈卉宁没有关系,但沈卉宁主动接近凤元嘉,这与她从前性子不同。 她以前就认为沈卉宁聪慧,如今更觉得这个女子比她想象的更聪明。 “陆指挥使应该还在等你,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姚贵妃含笑说。 沈卉宁盈盈起身,“娘娘,臣妇告退。” “陆大少奶奶,陆指挥使在御花园的北面门等着您。”宫女道。 “有劳姑娘引路,我知道该怎么走过去了。”沈卉宁笑着说。 沿着北边的廊庑,穿过长长的扶手栏杆,在荷花池的拱桥上,她看到陆湛生的身影。 “夫君。”沈卉宁脸上露出笑意,脚步跟着轻快起来。 走上拱桥,她才发现陆湛生对面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修长的女子。 那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 是五皇子。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是两年前远嫁延陵的永宁公主,皇上和皇后唯一的嫡公主。 半年前,永宁公主的驸马吴乔丰在与西疆交战时,为了救大皇子,不幸战死。 永宁公主成了寡妇。 皇后早就想把永宁公主接回来。 沈卉宁与永宁公主以前见过面,只是两人相差几岁,并不能聊到一处,所以并不相熟。 陆湛生听到沈卉宁的声音,脸上冷硬淡漠的神色如冰雪消融,眼中有柔色浮动。 他朝着她走来,垂眸细细打量她,“可以走了?” “嗯。”沈卉宁点头,她侧头看向永宁公主,福了福身,“公主殿下。” 永宁公主没有看她,一双潋滟的眼眸只看着陆湛生。 沈卉宁一直知道永宁公主生得好看,特别那眉眼,目似流星坠,眉如柳枝垂,正是形容她的柔媚。 只是她如今这般看着自己的夫君,就算是再如何美丽,沈卉宁都觉得心底有些不舒服。 “殿下,下官的夫人来了,告辞。”陆湛生拱了拱手,牵起沈卉宁的手离开。 永宁公主这才将目光投向沈卉宁。 那双好看的眼眸弥漫着一股冷意,似尖锐的利箭朝着她刺过来。 沈卉宁微微一怔,她有些纳闷,永宁公主对她的敌意太明显。 她们之间从前并无过节。 “陆大人不是说这辈子无娶妻打算,如今娇妻美眷在怀,倒忘了当年说过的话。”永宁公主淡淡地说。 陆湛生神色淡漠,“今时不同往日,下官心境也有所不同。” 永宁公主:“有什么不同?” “公主,这是下官的私事。”陆湛生声音越发地冰冷。 “阿姐……”五皇子见到陆湛生肃杀的脸色,吓得躲到她怀里。 永宁公主深深看了陆湛生一眼,牵着五皇子的手转身离开。 沈卉宁歪着头看向自家夫君。 看来,他跟永宁公主以前有过一段故事? 回头看到自家娘子一双闪闪发光充满好奇的眼睛,陆湛生失笑,“想什么!” “想你告诉我,永宁公主为什么见到我如同见到敌人。”沈卉宁小声笑说。 “先出宫。”陆湛生无奈地说。 莫非真有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沈卉宁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知道陆湛生和永宁公主的过去。 第247章 沈卉宁还以为会听到一段缠绵悱恻爱而不得的故事。 结果从陆湛生口中说出来的,就是干巴巴两句话。 三年前永宁公主到了议婚年纪,她主动跟皇上提出要嫁给陆湛生。 皇上并没有同意,给永宁指婚延陵吴家的吴乔丰。 永宁心有不甘,亲自来找陆湛生,想让陆湛生主动去求婚,她以为陆湛生肯定愿意娶她。 陆湛生当时只回她一句对娶妻并不感兴趣,丝毫没将尊贵的公主殿下放在眼里。 最后就是永宁公主含恨远嫁,如今又守寡回来。 她还年轻,皇上肯定会重新为她赐婚的。 刚才在御花园遇到陆湛生,永宁便是想问他,既然当年说对娶妻不感兴趣,为何又娶了沈卉宁。 陆湛生还没开口拒绝,沈卉宁就回来了。 “夫君生得也算俊美,能得公主青睐实属正常。”沈卉宁笑说。 “我与永宁公主并无私交,今日应该是我们第二次对话。”陆湛生也想不明白,永宁公主当初怎么会想嫁给他。 两年前他才刚接手镇抚司,整个人身上的戾气比现在还要重,而且那时还不懂收敛锋芒,身上总带着血腥,都是审讯犯人时留下的。 恶鬼修罗的骂名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在陆家又如同透明人,不会有长辈为他筹划婚事。 所以他根本无意成婚。 沈卉宁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就起了绮念的女子。 幸好她成了他的妻。 “永宁公主会不会对你没有死心?”沈卉宁笑着问。 “对我们并无影响。”陆湛生说,显然已经很不愿意再提起与他们无关的人。 沈卉宁笑了笑,便将永宁公主的事放下不再提。 “夫君,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沈卉宁小声说,“我们去画舫,再与你慢慢说。” 需要去画舫说的话,那就是不能被陆家任何人听到了。 陆湛生让人先去准备一艘画舫,等他们到的时候,各色茶点酒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只留下掌舵的船夫,其他人都留在岸上。 沈卉宁这才放心所知道的关于他身世的消息全都说出来。 说完之后,她眸中不掩心疼和担忧看他。 陆湛生很平静,手指轻抚着沈卉宁的发梢,眸色深邃幽黑,听到他并非陆家的血脉,竟没有丝毫的意外。 沈卉宁就很意外了。 “夫君,你该不会早就知道此事了吧?” 陆湛生垂眸看她一眼。 “……”沈卉宁明白了,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的并没有你这么详细。”陆湛生低声说。 他入朝为官之后,更明显察觉到陆大爷对他的态度,一开始他只查到他生母的身世不高,以为陆大爷是因为他生母的原因才厌恶他。 毕竟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而且后来柔暖更是因为难以启齿的病而死,对陆大爷来说,就是一种耻辱。 但是,陆湛生发现这个柔暖跟小时候照顾他的暖娘并非同一个人。 只是他查了那么久,还没查到暖娘是什么人。 “夫君,三婶是南朝阮家的人,你会不会也跟阮家有关?”沈卉宁低声道。 陆湛生说,“如果是这样,三婶就不会遮遮掩掩。” 他猜测自己的身世只怕还有秘密,是三婶还不能宣之于口的。 “如今我们已经有了眉目,你可要让人去南朝暗中打听。”沈卉宁问。 陆湛生轻轻颔首,“嗯,先低调行事,不要惊动太多人。” “是,你小小年纪就被人带到雍朝,而且用这样的方式遮掩真实身世,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连三婶都小心翼翼,我觉得她是怕你有危险。” 陆湛生不怕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只是不想连累她。 “所以不急,慢慢来便是。”陆湛生说。 沈卉宁抱着他的腰,将自己靠进他的怀里,“你与陆家的人都不像,果然不是陆家的血脉。” 还真是挺好的。 “本来想趁太太这次的事分家,看样子还需要些时日。”陆湛生知道她的心思。 她比他还不想留在陆家。 沈卉宁嗯了一声,陆家的确让她觉得压抑,但有他在,倒也不是那么难熬。 而且,就算他们迫切想知道陆湛生的身世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 毕竟那是在南朝,他们的人进入异国领域,做事必然没有在雍朝这么便利。 夫妻俩在画舫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还用了晚膳,这才打道回府。 自从大太太被送去家庙修行,整个国公府的气氛都有些沉闷,下人们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惹恼主子。 本来在国公府没什么地位和存在感的三房,如今竟是最有前程的。 这让陆老夫人更加茶饭不思。 她一大早就把陆大爷叫过去,让他去把陆嫣接回来。 陆大爷是个孝子,不忍母亲思念孙女,便让人去白家说明缘由,打算把陆嫣先接回陆家了。 沈卉宁本来想去找阮氏,但阮氏跟着三爷出门应酬,她便让紫檀去准备马车,打算先去沈家看望祖父祖母,再去逛一逛铺子。 沈老太爷最近喜欢钓鱼,冰雪消融,湖里的鱼也活跃起来。 祖母最近比较忙碌,她和姜氏一起在给沈思怡准备嫁妆,开春之后,便将沈思怡嫁出去。 “程姨娘还不肯消停,闹着要先见过丁仲旋,觉得我们给她的女儿挑了个破落户,死活不肯让沈思怡回来待嫁。”姜氏摸着隆起的小腹,语气有几分不屑。 “我叫了几个粗使婆子,去庄子直接将人带回来,如今就拘在院里学习规矩,免得以后去了丁家丢脸。” 沈卉宁闻言一笑,继母如今越来越有魄力了。 “耀哥儿呢,最近可有闹你生气?”沈卉宁问。 “怎么没有,这么小的孩子,那眼神阴恻恻的,上次故意躲在角落里想吓我,结果反而被我吓到了,第二天就病了一场,还去老太爷面前告状呢。”姜氏嗤笑一声。 “如今老太爷每天亲自盯着他读书,他没时间惹我生气了。” 沈卉宁皱了皱眉,沈明耀上辈子就是被教坏的孩子,她觉得他本性如此,根本是教不好。 “我去看一看。”沈卉宁说。 第248章 沈卉宁还没见到沈明耀,沈思怡的丫环拦住她,说是三姑娘想见她。 虽然是沈家庶出的姑娘,沈思怡从小到大都是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受过半点苦,在姜氏还没进门的时候,她甚至过得比沈卉宁还要风光。 父亲总是私底下补贴她的姨娘,在银钱上从不亏待她们。 若非两个老不死的不同意,父亲早就抬了她的姨娘当正室了。 可是,从什么时候这一切就开始改变的呢? 从姨娘要算计姜氏那天,要不是沈卉宁叫来周大夫,姜氏早就被父亲休了。 “你要见我?”沈卉宁从门外走来,目光清凌凌地看着沈思怡。 沈思怡从思绪中抬起头,眼中充满阴鸷和怨恨。 “看到我如今下场,你可得意了?”沈思怡问。 “都是你咎由自取,祖父祖母还能为你找一门好亲事,你该知足。”沈卉宁说。 沈思怡冷笑:“一个破落寒门,也称得上好亲事?” “不然呢,还一心想给人当妾室呢,连陆嫣都能利用你,让你在姚老夫人的寿宴上算计我,你觉得凭你的脑子,当谁的妾室能有好日子。”沈卉宁嘲讽地说。 “你知道什么,我只想与心爱的人在一起。”沈思怡眼眶发红。 沈卉宁转身离开,她跟沈思怡说多半句都是浪费时间。 真是愚蠢! “姜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能不能活都不知道,以后这个家还是要耀哥儿支撑,如今你们这般对待我和姨娘,就不怕以后耀哥儿替我们报仇吗?”沈思怡恶狠狠地问。 沈卉宁轻笑出声,“这样的话,你和程姨娘应该跟沈明耀说过不少吧,你马上就要出嫁了,程姨娘又被禁足在别院。” “沈明耀才十岁吧,你就觉得他能够好好地活着长大为你们报仇了?” “你和程姨娘最好每天求神拜佛保佑母亲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否则耀哥儿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沈思怡的脸色变了又变,“沈卉宁,你何时变得这样恶毒。” “不都是向你们母女学的吗?”沈卉宁讥讽,“你能够联合其他人毁我清白,还口口声声要嫡母的孩子无法平安出生,你们就不恶毒了?” “沈思怡,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嫁,只要你闹出半点让沈家丢脸的幺蛾子,你的姨娘和亲弟都会替你承担后果。”沈卉宁警告着。 她不认为沈思怡今日跟她耀武扬威说这些话只是虚张作势。 说不定又在背后想要谋划什么阴谋。 果然,沈思怡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沈卉宁当着沈思怡的面,让紫檀去安排两个厉害的丫环,时刻都跟在沈明耀的身边,一直到沈思怡出嫁,都不能让沈明耀出门。 “沈卉宁!”沈思怡气得小脸都要扭曲了。 “说真的,祖父替你定下丁家,我都替丁家觉得晦气,娶你这样的人过门,真不是一件幸事,你最好善待你的婆母,跟你的未来夫君过好日子,否则……” 沈卉宁觉得沈思怡不会改变前世命运,最终还是会被休的。 沈思怡抓起手边的茶杯砸过来,被凝霜给挡开了。 “滚,给我滚!”沈思怡叫道。 “好好看着二姑娘,这规矩学成这样,出去岂不是让沈家丢脸,还是得再好好地学一学。”沈卉宁出了门,对两位教导嬷嬷叮嘱了一番。 沈思怡本意只是想让沈卉宁明白耀哥儿的重要性,没想到对方居然油盐不进。 她反而被看管得更加严厉。 好不容易在一个风高夜黑的夜里,她收拾细软想要逃出沈家。 正要钻进耀哥儿发现的狗洞时,就被发现了。 还被当成是小偷打了几棍。 沈思怡终于彻底死心,在半个月后,老老实实地出嫁。 连她的父亲都没有出现的婚礼,沈思怡嫁得心不甘情不愿。 这是后话。 …… …… 镇南王府的世子人选尘埃落定,王妃并不急着回云州,而是准备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宴席,要向天下人宣告,凤淳华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在办宴席之前,她先邀请了陆湛生夫妇和周舟夫妇。 镇南王的心情却是百般滋味,他很想感同身受王妃的愉悦,可看到小儿子面如死灰的脸色,他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王妃,不如先把晟华送回云州,可好?”镇南王走进屋里,看着在忙碌的王妃,他低声说出想法。 “为何?看到淳儿的眼睛治好当上世子,他就不高兴了?”王妃头也不抬地反问。 镇南王:“本来大家都以为世子是他,突然出现变化,他心情受影响也是正常的。” “淳儿是嫡长子,世子之位本来就是他的,之前你不顾他的心情对外宣称要为凤晟华请封世子,淳儿也没有在你们面前露出半点不愉快。” “怎么,难道就允许你的小儿子成为世子,我儿子当上世子,他就受不住了?”王妃冷笑。 镇南王急忙说,“当然不是,我就是想让他先避开一下,回云州散心,他才刚丧母,又……” “我倒是不知,王爷原来这么体贴人呢。”王妃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初我跟你说,别让淳儿跟着你来上京城,你说凤晟华请封世子,若是淳儿不在,恐别人议论他们兄弟不和,那时候你怎么没体谅淳儿该不该先避开,该不该散心?” “……”镇南王的表情僵住。 王妃继续说,“你心疼你的小儿子,我自是不会管的,但你若是想趁机把他送回云州,把淳儿留在上京当人质……” “你怎么送他走的,我就能怎么把他抓回来。” 镇南王脸上终于出现怒意,“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讲话吗?” “本王对你的心思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心疼晟儿,难道就不心疼淳儿和元嘉吗?” 王妃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他所谓的深情,真是让她感到有点恶心。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王爷说呢。”王妃继续忙着看宴席的菜单,一心两用。 “知道为何白氏生下凤晟华之后,你就没有别的孩子吗?” 镇南王的眸色锐利地看向王妃。 “白氏死后,我让人回云州彻底查她这些年做过的事,别的暂且不说,她暗中给你下药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的比较好。” “你养在外面的小姑娘们有好几个吧,一个都不曾有孕,你是不是还以为是我跟白氏年纪大了生不了。” “不是呢,是王爷你的身体不行,不管你宠幸多少女子,你也不会再有孩子了。” 镇南王终于狂怒。 “那个贱人!” 他恨不得把白氏挖出来鞭尸。 第249章 镇南王愤怒过后,冷静了下来,他并不完全相信王妃说的话。 他和王妃是少年夫妻,两人互相扶持才走到今日。 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叶流素,便是一眼万年,他深爱着她,但这世上很多爱往往并不能抵万难。 爱是会消失的。 他成为镇南王镇守云州,并不是带兵驻扎就可以了,他需要收服云州的老将,需要让云州的世家接受他的统领。 王妃和叶家在背后为他筹谋助力,他很是感激,并多次对外表示,他这一生只爱王妃。 但是……后面不知怎么就变了,他和王妃之间似乎无法再做到绝对的信任,说话做事总有所保留。 后来凤淳华的出生,因为他的眼睛,他觉得和王妃之间似乎又隔得更远了。 为了巩固镇南王府的地位,他又娶了白氏。 以前凤淳华的眼睛看不见,王妃对世子之位从不过问,镇南王没想到她心里是有气的。 或许她今日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他厌恶晟儿。 镇南王让人去找了大夫,自己则掩饰身份,让几个大夫都给他把脉了。 有两个诊不出原因。 有三个说他子嗣艰难,但一问到是否被下药,他们又拿捏不准。 镇南王骂他们学艺不精。 最后他去找了信得过的御医,诊出他的确是长年累月被喂药导致子嗣不旺。 说白了,就是他已经生不出孩子了。 镇南王终于信了王妃的话。 他愤怒地回府,才发现今日是王妃宴请陆湛生等人。 “王爷怎么来了?”王妃笑意盎然,因为喝了酒,脸上还有些红晕,似是没想到镇南王会在此时回来。 镇南王压下心头怒火,强颜欢笑地冲着客人点头,“怎能让王妃独自宴请陆指挥使和周大夫,能够找回淳儿,还要多谢他们。” “更别说还是周大夫治好淳儿的眼睛。” “举手之劳。”周舟淡声说。 镇南王在王妃的身边坐下,拿过她的酒杯给众人敬酒。 沈卉宁抬眸与陆湛生对视了一眼。 她都看得出镇南王似乎心情不好,他刚才那个架势,是来找王妃吵架的吧。 陆湛生压低声音,“最近镇南王暗中找大夫。” 不等沈卉宁做出反应,镇南王已经呵呵地笑说,“陆指挥使和尊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怎么还当着我们大家说起悄悄话。” “他们还是新婚夫妻,说多少悄悄话都不为过。”王妃道。 镇南王哈哈大笑,扶着王妃的肩膀,“本王即使到现在,对王妃也依旧有说不完的话。” 王妃脸上依旧是端庄优雅的笑,低头拿过新的酒杯。 “淳儿,你能够重见光明,在座几位都是你的恩人,你要心存感恩,日后报答他们。”王妃认真地对凤淳华说。 凤淳华拿着茶杯起身,“周大夫说我还不能饮酒,今日我便以茶代酒,叩谢诸位的大恩。” 陆湛生等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回敬。 镇南王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地打量着。 白氏临死前都说她没有让人绑架凤淳华,他觉得白氏并没有说谎。 那凤淳华究竟是谁绑架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世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说世子积善积德,才能苦尽甘来。”沈卉宁含笑说。 “愿世子以后一路坦途。” 不知为何,王妃听到沈卉宁这番话,心头涌起无尽苦涩。 谁也无法体会她这些年的酸楚心情,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明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黑白分明,像浸水的黑葡萄一样,可是,长大以后,淳儿的眼睛却像是被蒙上一层水雾。 他看不见。 王妃内疚悔恨,一直怀疑是她吃错东西,还是怀着淳儿的时候哪里做得不好。 她每天都在佛前跪拜,若是有报应,请报应在她的身上,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没有想过是被人下毒的。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 “周大夫,不知淳儿的眼睛是否能完全康复,以后还会复发吗?”南王含笑问。 王妃眼底闪过一抹愠怒。 周舟:“王爷放心,世子眼睛的毒已经排出,以后只要小心,莫要再中毒,自是不会复发。” “周大夫,我弟弟的眼睛是如何中毒的?他从小就看不见,莫非是刚出生就被下毒?”凤元嘉问。 镇南王坐直身子,他也想知道,当时王妃的院子固若金汤,何人有本事给凤淳华下毒。 周舟说,“世子尚在王妃腹中时,已经是中毒了。” “下毒之人应该是想要王妃生下死胎,幸好王妃服下的毒不足害了世子性命,这才只伤到眼睛。” 王妃闻言脸色一变,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不可能!”镇南王脱口而出,“谁有机会对王妃下毒?” 凤元嘉更是气得拍案,“可惜白氏畏罪自尽,不然说不定能从她口中问出来。” 镇南王看向凤淳华的眼神充满悲痛。 凤淳华早知自己是从娘胎就中毒,所以他神色平静。 “多谢周大夫提醒。”王妃很快平复心情。 要查何人对自己下毒,还需要回云州才能彻查,王妃不认为是只凭白侧妃能够对她下毒。 她怀着淳儿时,白氏才刚刚进门,根基不稳,人脉也不够,要神不知鬼不觉下毒,绝对需要他人协助。 “这些令人不愉悦的家事就不提了,来,我敬各位一杯。”王妃笑着说。 镇南王勉强维持笑容,一直到宴席结束。 他眸色晦涩地看向王妃,才发现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王妃此时眸色冷沉。 “王妃,你我都同样中毒,此事只怕还是跟白氏有关。”镇南王低声说。 “当初你为何要娶白氏,白家许你什么好处了?”王妃冷声问。 镇南王的脸色一沉,“白家能给本王什么好处,只是本王权衡之后才同意皇上的赐婚,并没有别的原因。” 王妃冷哼了一声,“王爷最近应该去看过不少大夫吧,大夫是怎么说的,还能治好吗?” 听不出王妃语气有任何醋意,镇南王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 “看来是治不好了。”王妃斜睨镇南王一眼,“那外面的几个姑娘要如何处置,是接近府里抬了姨娘还是通房,王爷总不能连个名分都不给。” “……”镇南王的脸色越来越差。 “你不介意吗?”他问。 王妃轻笑,“有什么好介意的。” 她如今还需要介意什么呢? 第250章 镇南王府的事情告一段落。 只有几人知道沈卉宁参与其中,不过大家彼此默契三缄其口,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陆国公让阮氏和陆二太太一并管家,陆二太太如今忙着和阮氏较劲,沈卉宁在陆家彻底成了闲人。 她乐得自在。 如今唯一让她挂心的唯有陆湛生的身世。 三婶明显是知道实情,却说为了他们的安危,最好先别知道,等她处理好一切,自会言明。 沈卉宁不得不怀疑陆湛生上一世的早逝,是否跟他真实的身世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务必要更谨慎了。 “少奶奶,书坊到了。”凝霜低声提醒。 沈卉宁是来书坊看望赵九灵的。 赵九灵被她救了之后,一直都生活在书坊,除了养身子,就是在书坊读书,偶尔给掌柜打下手。 她有些时日没见到他,马上就要科考,不知他准备得如何。 刚进了书坊,就见柜台后站着一个身穿直裰的少年在打着算盘,面容清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像润亮的宝石。 正是赵九灵。 和刚开始救回来的样子,当真是判若两人。 赵九灵抬起头见到沈卉宁,眼底闪过诧异,他从柜台后走出来,对着她作揖,“见过少奶奶。” “你怎么在这儿打算盘了?”沈卉宁温声问。 “掌柜最近病着了,我便替他先把这个月账本算清楚了。”赵九灵说。 沈卉宁:“你何时学会打算盘了?” “跟在掌柜身边,多看几眼就会了。”赵九灵小声说。 多看几眼? 沈卉宁给半见递了个眼色。 半见拿过账册仔细看了看,居然没有半点出错,她惊喜地看向赵九灵。 “不是让你有空就去私塾读书,就要科考了,你不想去考试了?”沈卉宁问。 赵九灵连忙说,“我是读完书,有空才给掌柜算账的,我……我已经去官衙报名了,三月会参加科考。”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是我新办的户籍帖,私塾先生带我去官衙报名的。”赵九灵说。 沈卉宁接过来一看,户籍帖上的名字,就是赵九灵。 “你怎么……想到要姓赵呢?”沈卉宁轻声问,赵姓对他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赵九灵脸上露出一抹囊涩,“抓阄,抓到就是赵。” “……”这么随便就给自己选了个姓氏吗? “你好像很喜欢算账。”沈卉宁翻阅他的账本,发现他的字虽然还称不上好看,但已经写得工整,而且账目也算得清晰明了。 赵九灵:“我是喜欢银子。” 他有种想要赚很多银子的冲动,好像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沈卉宁笑了,可能这是赵九灵的天赋,是天生的商贾。 “你年纪还小,多读些书,增长见识,以后我还要指望你赚更多银子。”沈卉宁道。 赵九灵眼底闪过灼亮的期盼,“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卉宁当然信赵九灵不会让自己失望。 她给赵九灵留下一百两,并没有言明这些银子的用处,只是让赵九灵好好读书。 接着就是去巡视其他的铺面。 自从她接手之后,这些铺子的营收都不再是亏损的状态。 “青萝,你去城西的昌平街打听,是否商铺或宅子可买下的。”沈卉宁吩咐。 “城西?”青萝微怔,“城西因为有集巷这个鱼龙混杂之地,无论是商贾还是贵人,都甚少往城西去,姑娘怎么想买那边的商铺了。” 沈卉宁说,“正因为如此,那边的铺子和宅子才便宜,趁现在便宜先买下。” 青萝向来不质疑沈卉宁的决定,听到她这么说,虽然心中有疑虑,却还是点头应下。 待沈卉宁将铺子都巡视了,已经过了大半天。 她带着丫环们到一品楼打牙祭。 “少奶奶,奴婢方才好像看到二少爷。”凝霜在沈卉宁耳边说,“还有白家的人。” “看来白家是将陆嫣送回来了。”沈卉宁勾了勾唇。 陆从文四处为大太太奔波,但镇南王府还在上京,皇上又因此事震怒,没有将陆家连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放过陆大太太。 看来陆家和广宁这条路走不通,陆从文便往白家靠拢了。 “和白家大爷一起的,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不是三姑娘。”凝霜说。 沈卉宁闻言微怔,“那应该是白家的姑娘了。” 白家失去白侧妃这个拉拢镇南王府的女儿,如今说不定又要推出其他女子来为白家铺路了。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沈卉宁让凝霜她们都坐下吃饭,待她们离开一品楼,早没有陆从文的身影了。 就是没想到她才刚回到陆家,就在垂花门遇到广宁公主。 “沈卉宁,你过来!”凉亭里,广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广宁自从大太太被送去家庙后,一直都住公主府,今日怎么又回国公府。 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广宁皱眉。 沈卉宁笑了笑:“许是刚才在一品楼吃了热锅,身上不小心被熏了些气味,殿下见谅,我这就回去换衣服。” “等一下。”广宁叫住她,不可思议,“你怎么还有闲情去一品楼吃热锅。” “嗯?”沈卉宁疑惑。 莫非是陆家有谁出事了,还能影响她吃热锅? 是国公爷还是大太太? 广宁啧啧了两声,“你前几日不是在宫里见到永宁了。” “是见过永宁公主。”听到这个快被她遗忘的名字,沈卉宁终于认真了几分。 “你猜今日她做了什么?”广宁一脸的幸灾乐祸。 沈卉宁:“猜不出。” 广宁嘴角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她得意万分,好像下一刻就能看到沈卉宁狼狈不堪,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今天去求父皇,说她要嫁给陆湛生,还说这是陆湛生欠她的,求父皇赐婚,将你贬妻为妾!”广宁眼底闪着高高在上的得意,她料想沈卉宁应该失魂落魄的。 沈卉宁只是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皇上不会答应的。” “你还真自信,父皇当年强行拆散永宁跟陆湛生,将永宁指婚给吴乔丰,结果永宁要守寡了,就算是为了补偿永宁吧,父皇都会答应的。”广宁笑嘻嘻的。 “沈卉宁,你等着当妾室吧。” 第251章 沈卉宁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惶恐不安泪流满面,这让广宁无比失望。 广宁在心里暗想,永宁最好争气些,要是真的能嫁给陆湛生,让沈卉宁贬为妾室,她对永宁的厌恶还能减少几分。 但沈卉宁的淡定平静并不能让她身边的人也跟着稳定。 半见和紫檀知道这个消息,心疼得落泪。 “怎么会这样,公主又如何,公主就能抢别人的丈夫吗?”半见哭着骂。 沈卉宁无奈轻笑,“你们哭什么,难道姑爷在你们心中,是会贬妻为妾的人吗?” 半见用力摇头,她们自是信得过姑爷,可是……对方是公主啊。 若是一道圣旨下来,就算姑爷再不愿意,那也得答应,不然就是抗旨了。 “皇上并非昏君,不会答应永宁公主无理的要求。”沈卉宁听到广宁幸灾乐祸的嘲讽并不生气。 皇上不会答应永宁公主的要求,他并非昏君。 抢人夫君,与强抢民女的罪名有何区别? 若是真的答应,天下读书人的笔墨不会放过皇上。 但是永宁公主如今守寡,皇上心疼她,或许会以别的方式补偿她,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方式了。 沈卉宁不愿意胡思乱想消耗自己的心情,她提着从一品楼带回来的点心,“走,去三婶那儿。” 陆三爷的差事两天前就下来了,是神机营的统领。 雍朝的禁卫军分为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合称京师三大营,三者互不相统,均直属皇帝统领。 以后陆三爷就要留在上京任职,不必再回边境。 阮氏最近也很忙,除了要防止二太太给她使绊子,还要将她和三爷之前在边境的产业处理好,毕竟他们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去了。 自从陆大太太出事,国公爷便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三房的身上。 老夫人就算有怨言,她也明白长子如今被皇上厌弃,在朝廷不可能再有任何指望。 而她的次子更是扶不起的阿斗,整日不是斗蛐蛐就是花钱去斗鸡遛狗,连国公爷都不想提起他。 “如果你还想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那就对三房和善些,否则日后真的闹得分家,你且看还能不能有好日子。” 这是国公爷警告她的话。 老夫人当然舍不得现在的生活,所以她忍了下来。 这些都是小辈不知道的,只以为老夫人是被大太太的事刺激了,所以才安分下来不再作妖。 “三婶,夭夭。”沈卉宁一进门,就见到在庭院玩耍的陆夭夭。 阮氏则支着桌子在紫藤花架下清点账册。 一看到沈卉宁来了,她笑着将账本交给丫环。 “你三天两头就带着糕点来喂这个小馋猫,以后真要把她养成小胖猪。”阮氏笑着说。 陆夭夭听到母亲说她是小胖猪,鼓着腮帮子哼唧唧,“夭夭才不是小胖猪,是可爱的小白兔。” 沈卉宁听到她软软甜甜的声音,心中只有喜欢,她将陆夭夭搂在怀里,“没错,我们夭夭是可爱的小白兔,怎么都吃不胖的。” 陆夭夭眼睛亮晶晶,“大嫂嫂今日带了什么好吃的?” “一品楼的蜜糖红糕,还有松子糖。”沈卉宁小声说。 “!”都是她喜欢的! 陆夭夭嘴角忍不住流下口水。 阮氏没眼看了。 “这丫头,打小就没亏过她吃食,怎么还这么贪嘴。” 沈卉宁捂着嘴轻笑,“小孩子都这样,而且上京与边境的糕点不同,夭夭喜欢吃也是正常的。” “只能吃一块,留着慢慢吃,不然会积食。”阮氏叮嘱女儿。 陆夭夭用力地点头,捧着糕点就小心翼翼咬着。 阮氏满眼宠溺,无奈地叹息,“你就宠着她。” “小孩子就是需要宠着的。”沈卉宁道。 “我们去里面吃茶。”阮氏带着沈卉宁进了花厅。 伺候的丫环放下茶点之后便鱼贯而出。 “是不是跟陆湛生说过了?”阮氏压低了声音。 沈卉宁轻轻颔首,“三婶,我知您清楚他的身世,为何却不能告知我们?” 阮氏说,“我怕会给他带来危险。” “是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不愿意认他?”沈卉宁说。 “他的生母日夜思念他,怎可能不想相认。”阮氏立刻开口反驳。 沈卉宁心思通透,瞬间明白,“那就是他的生父不愿意认他。” 阮氏:“……” 看到阮氏的这个反应,沈卉宁怒从心起,更多是为陆湛生感到不平。 既然亲生父母将他带到这个世上,为何却又要将他遗弃,陆湛生做错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还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 别人有的他都没有,在这样缺爱的环境下,他能够不养成阴翳偏执的性子是有多难得。 沈卉宁气得眼眶都红了。 “陆湛生的身世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阮氏低声叹息。 “稍微不慎,就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 “我已经去信给他的生母,要如何将陆湛生带回去认祖归宗,还需要从长计议。” 沈卉宁知道自己不该把怒火撒在阮氏的身上。 “三婶,陆湛生不需要委曲求全卑微祈求所谓的亲情,他能够有今日,靠的从来不是父母给他的恩泽,他的亲生父母身份再尊贵,陆湛生也不会在乎。” 爱认不认吧! 沈卉宁不想陆湛生被陆家这样轻视之后,还要受到亲生父母的伤害。 “不是这样的。”阮氏急忙解释,“当初她母亲将他送走,并非不要他,正是因为太爱他了,才拼死要为他留下一线生机。” “岁岁,父母之爱,则为之计深远,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阮氏哽咽,“我想要把所有真相告诉你,却又恐害了他,所以我需要得到他母亲的同意,才能全盘告诉你们。” “你一定要再信我一次,别去打听,别打草惊蛇。” “他的母亲呕心沥血费尽一切才能活着,才能够在南朝有不可撼动的地位,那全是为了他,你们不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看到阮氏抑制不住落泪,沈卉宁的心也酸胀无比。 “三婶,我答应你,不会让人去查他的身世。”沈卉宁低声说。 她也怕,怕陆湛生会像上一世一样早逝。 陆湛生不该短命的。 他那么好。 第252章 永宁公主求皇上赐婚时,姚贵妃就在一旁。 她听到这位唯一嫡出的长公主提出这样可笑的要求,心底突然同情皇后。 曲皇后居然生了这么蠢的女儿。 皇上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朕让你回上京,是怜你年纪轻轻要守寡,朕可以为你另外指婚,不是让你回来抢别人的丈夫!” “要不是父皇当初强行赐婚,陆湛生早就是儿臣的驸马。”永宁倔强地说。 她明明是尊贵的嫡出公主,为什么不能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而广宁呢? 就因为她是姚贵妃所出,所以她想嫁给陆从文,父皇二话不说就赐婚。 “既然父皇能够将沈卉宁的未婚指给广宁当驸马,如今儿臣也不要求将她逐出门,让她当个贵妾又有何不可。”永宁说。 “永宁,沈卉宁是沈家嫡女,她的祖父是两朝首辅!”姚贵妃轻声提醒。 沈卉宁不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子,她是名门之后,皇上真的顺了永宁的意,明日天下人的唾沫就能淹了上京城。 “贵妃娘娘的女儿夺人未婚夫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沈家老太爷是首辅。”永宁冷冷地问。 她这一次回来,发现母后被禁足,后宫已经是姚贵妃一人独大,她心底的怨恨无处可宣。 父皇的偏心太可恨了。 可她只是个公主,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看到父皇被他气得脸色铁青,她心中一阵解恨的快意。 恶心人,谁不会。 “广宁那时候的情况不同,是沈卉宁主动要与陆从文退婚的。”姚贵妃蹙眉解释。 “你说是她主动就主动?她能够跟贵妃娘娘抗衡吗?”永宁嗤之以鼻,就是不信姚贵妃的话。 永宁抬眸直视皇上,“反正儿臣只要陆湛生当驸马,如果不行,这辈子儿臣就在宫里陪着母后。” 皇上怒不可遏,“随便你,你给朕滚,朕不想见到你。” “父皇以前对儿臣可不是这样的,您说过要疼爱儿臣一辈子,说儿臣是您最钟爱的女儿,如今才几年,父皇早忘记当初说过的话了吧。”永宁笑了笑,满眼的悲切。 她不明白,父皇为何这样厌恶母后,就算以前母后做事手段狠厉了些,可宫里其他妃嫔哪个就是好人? 姚贵妃做过的腌臜事难道少吗? “永宁,皇上这么多年来对你一直关怀备至,否则也不会急着要将你接回上京,你不该质疑皇上对你的拳拳父爱。”姚贵妃沉声呵斥。 “我和父皇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永宁冲着姚贵妃尖声呵斥。 “放肆!”皇上厉声呵斥。 “姚贵妃也是你的长辈。” 永宁只是冷笑看着他们,“父皇既然这么偏爱姚贵妃,不如干脆杀了我们,好给这个妖妃腾位。” 皇上从未如此愤怒。 他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嫡女,从小就带在身边教养,手把手教她写字骑马,明明以前是知书达礼端庄娴静,无不让人夸奖的公主。 怎么这次回来就完全变了个人。 “来人,把她给朕带下去,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她踏出宫门。”皇上震怒,下令将永宁禁足。 永宁冷笑一声,“不必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转身走到大殿门边,转身目光冷冷看着皇上,“父皇,母后和五弟究竟威胁到谁了?你要这么对待我们。” “连曲家如今都退到安南,谁还能威胁你心爱的贵妃和儿子,再说,曲家……如今还有谁能够威胁到您的江山呢。” 这话实属大逆不道,皇上被气得胸口闷痛。 永宁却已经转身离开了 姚贵妃拍着皇上的后背,替他顺气,“皇上别气,永宁她这两年都不在上京,并不知实际情况,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 “她在怨朕。”皇上声音说不出的伤感。 “陛下,等永宁平静了,臣妾亲自去跟她解释。”姚贵妃柔声说。 皇上摆了摆手,“你去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朕会跟她说清楚。” 姚贵妃抬眸看了看永宁离开的方向。 看来她低估永宁了,比曲皇后聪明多了。 她要求嫁给陆湛生,只怕也不是真心的。 “来人,去把陆湛生叫过来。”皇上缓缓地平息心中怒火,让人去请陆湛生。 姚贵妃起身行礼,“皇上,臣妾先行告退。” 皇上颔首,“广宁今日不是进宫吗?你好好敲打她,别让她去招惹永宁。” 如今的永宁看着跟从前判若两人,广宁会在她手底下吃亏的。 姚贵妃自是清楚,就算皇上不提醒,她也会警告广宁的。 她从养心殿出来,让人去找广宁,才知广宁已经出宫了。 …… …… 陆湛生以为皇上是有要事吩咐,没想居然是跟他说,永宁公主想要嫁给他。 “……”陆湛生面无表情地抬头。 等着皇上继续说下去。 皇上还以为能够在陆湛生脸上看到不一样的反应,结果还是跟他吩咐陆湛生去捉拿大臣时的表情差不多。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皇上问。 “皇上,臣是有妇之夫。”陆湛生回道。 “难道朕不知道你是有妇之夫,你有妇之夫还能让永宁招你当驸马。”皇上没好气地说。 所以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陆湛生也不太明白皇帝老儿的意思。 “之前永宁想嫁给你,朕没有同意,让吴乔丰当了驸马,朕到底对她有几分亏欠。”皇上慢慢地道。 陆湛生神色一紧,往后退两步,“皇上,臣又不是卖身的。” 皇上呵一声气笑了。 “陆湛生,你这个狗脾气,果然只适合在镇抚司。”换了其他职位,他不得把其他大臣给气死了。 “皇上,永宁公主身份最贵,臣这个狗脾气,自是配不上的。”陆湛生说。 “朕也没想让你当驸马。”皇上没好气,“只是永宁……她若是对你有过激举动,你多担待些。” 陆湛生微微眯眼,他不担心永宁公主会对他有什么举动,是担心她对沈卉宁做出伤害的事。 “皇上,公主殿下要如何打骂臣都无所谓,但臣的娘子柔弱胆小,受不得惊吓。” “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去搜罗身世清白样貌俊美的适婚男子,说不定永宁见到比你英俊的男子,她也就不惦记你了。”皇上说。 陆湛生在心里暗骂一声皇上真狡猾。 第253章 陆湛生回到淡泊院,见到背对着他的沈卉宁正在收拾衣裳。 他心底一沉。 “岁岁!”他大步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你回来了。”沈卉宁嘴角上扬,回头看他。 陆湛生皱眉,紧紧盯着她还泛着红晕的眼尾,“你哭过了?” 沈卉宁摁了摁眼角,她的肌肤有些敏感,一哭就要红上许久。 “也没有怎么哭,就是……”沈卉宁想说她只是一时气急掉了几颗眼泪。 陆湛生已经黑着脸,“永宁公主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皇上不会答应她的,她也未必说的是真话,只是想拿这件事跟皇上作对。” 沈卉宁闻言微微一怔,陆湛生以为她是因为永宁公主要招他当驸马的事而哭? 她噗嗤笑出声,眼眸灿光浮动,“我知道,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因为永宁公主的无理要求就要抢了别人家的丈夫。” 何况她仔细一想,觉得永宁公主此番做派有些不符合常理,估计只是她跟皇上之间的较量,拿她跟陆湛生当筏子罢了。 “那你怎么哭了?”陆湛生抱着她坐在腿上,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眼尾。 沈卉宁一想到他可怜的身世,眼眶又忍不住感到酸胀。 她偎依进他的怀里,轻声地将阮氏的话告诉他。 “我对南朝了解不多,你呢?”沈卉宁小声说。 陆湛生将她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细细地摩挲着,“南朝最大的世家就是阮家,如今当家做主的是阮相,他的子弟和门生遍布朝野,阮家还有人掌控南朝的商路,南朝的皇帝符琰也是阮相的学生。” “阮相的嫡长女阮丹阳就是如今的皇后。” 沈卉宁微微蹙眉,“阮家势力如此庞大,南朝皇帝必定会心存忌惮的。”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更何况那是皇帝。 “那三婶会是阮相的女儿吗?”沈卉宁小声问。 “是,符帝要纳阮相的次女进宫,据闻阮相的次女命中带煞,一直养在道观,出了道观便会重病。”陆湛生说。 “如果没猜错,三婶就是这位嫡次女。” 沈卉宁惊讶:“你是说,三婶是……私自嫁给三叔的,那要是被南朝皇帝知道,岂不是要降罪阮家。” “那就看符帝跟阮家的较量了。”陆湛生淡淡道。 “你会不会是阮家的孩子?”沈卉宁小声问。 陆湛生摇头,“阮家有什么理由需要舍弃一个孩子。” 沈卉宁坐直身子,目光炯亮,“南朝皇后。” 如果陆湛生是阮丹阳的儿子,那他就是南朝皇室的血脉,又有什么理由,阮丹阳要将陆湛生送走? “先别想那么多了。”陆湛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沈卉宁搂着他的脖子,“其实你有怎样的身世,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你知道的,我的梦向来很准,我梦见你有危险。” 陆湛生亲了亲她的面颊,“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我们就不去查了,顺其自然吧。”她也是真的怕打草惊蛇。 而且如果陆湛生真的是阮丹阳的儿子,能够让一国皇后抛弃儿子的,那必然是有绝对的危险,这个危险最有可能来自南朝皇室。 和生命危险相比,沈卉宁宁愿陆湛生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夫妻二人又闲话至夜深,这才相拥入睡。 …… …… 翌日,沈卉宁正要继续出门,就见陆二太太和广宁公主居然一起来找她了。 她还有些稀奇,广宁一向看不上二房,如今还能和二太太走得近了? “我在外面遇到二婶,她也是来找你。”广宁撇嘴,走到一旁坐下。 沈卉宁只好让人给她们看茶,“不知二婶和公主殿下找我有何事?” 陆二太太眼神闪着精光,她打量沈卉宁,见她神色没有半点伤感,觉得疑惑,“你难道没听说,永宁公主想要招驸马的事?” “我听说了,广宁公主昨日已经跟我说了。”沈卉宁含笑说。 宫里的消息传得真快啊,昨日永宁公主才跟皇上提出要求,今日只怕半个上京都知道了。 这个消息不可能是皇上自己传出来,那就只能是永宁公主。 “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广宁很是不理解。 没有哪个正室能接受被贬为妾室,何况对方还是公主。 以后沈卉宁还能在永宁的手中有好日子吗? 沈卉宁道,“自然说因为我相信皇上圣明。” 陆二太太道:“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永宁公主愿意下嫁,陆湛生前程无量,大少奶奶,你是个世家女,更清楚家族荣衰的重要。” “只有你的丈夫功成名就,你才有更显赫的地位。” 沈卉宁听得直点头,“二婶说得是,趁着二叔如今年轻,不如您督促二叔去读书考科举,兴许还能为陆家带来荣耀。” 陆二太太被噎了一下。 谁不知道陆二爷跟废物没有两样。 “我是在说你,你扯到我身上作甚。”陆二太太没好气。 “二婶是觉得我应该主动自贬身份,由妻变妾,方便夫君早日成为驸马?”沈卉宁似笑非笑地问。 陆二太太说,“你既然这么明事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 “您这是要我抗旨啊。”沈卉宁叹道。 “什么?”陆二太太一惊,她怎么就要沈卉宁抗旨了。 沈卉宁一脸正色,“当初皇上赐婚,是要陆湛生明媒正娶我过门的,我要是主动自贬身份,那岂不是违抗圣命,不是抗旨是什么?” “你……你以为自己能够跟永宁公主相比。”皇上当然是偏爱自己的女儿。 沈卉宁摇头,“二婶,你如今道听途说就要我变成妾室,请问你收到宫里传来的旨意了吗?” “陆湛生如今是驸马了吗?” “什么都不是,您急着到处舞什么呢。”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惊怒地看向广宁公主,指望广宁能够压住沈卉宁的猖狂。 广宁就见不得沈卉宁这么笃定不会被贬为妾室得样子。 “你真是不死心啊。”广宁说,“那本宫就进宫替你求个心安。” 沈卉宁微笑,“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第254章 才刚送走陆二太太和广宁,永嘉郡主和凤元嘉结伴来找她了。 沈卉宁哭笑不得。 “我去找永宁,哪能这么恶心人的,好端端的正室要被她逼得当妾室,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永嘉气得直骂。 她跟永宁还是带着一点表亲,以前也算是有来往。 凤元嘉的脸色也很难看,她如今把沈卉宁当好友,自是见不得好友受委屈的。 “陆湛生是怎么说的,他跟永宁以前可有旧情?”凤元嘉问。 “你们不必替我担忧,宫中还没有任何旨意,陆湛生也不会答应的。”沈卉宁说。 凤元嘉点头,“皇上不可能会答应永宁,就是不知永宁还要闹得多厉害。” 永嘉郡主撇了撇嘴,“以前永宁就想招陆湛生当驸马的,皇上没有答应,没想到她都守寡了,还对陆湛生没死心。” “要你们替我担忧了。”沈卉宁上前握住她们的手,“不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宫中的消息竟传得这样快。” “今天一大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连我家吓人都听说了。”永嘉郡主说。 凤元嘉跟着点头,“我母妃也是得知了,让我赶紧来看望你,要是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沈卉宁心中淌过一丝暖流。 “宫中消息若是没有人刻意传出来,不可能短短一日就人尽皆知。”沈卉宁说。 “你是说有人故意传出这些话?”永嘉郡主问。 沈卉宁轻轻点头,“我听说永宁公主提出这个要求时,只有皇上和姚贵妃在场。” “不会是姚贵妃传出来的吧?”凤元嘉皱眉。 “贵妃娘娘不会做这样的事。”沈卉宁摇头,否定凤元嘉这个猜测,她不认为姚贵妃会做这样的事。 永嘉郡主说,“是永宁。” 沈卉宁笑了笑,“永宁公主想要做什么,或许只有她才知道。” “算了,只要陆湛生不肯答应,皇上也不会强人所难,我们总算可以放心。”凤元嘉说。 “王妃和大公子可好?”沈卉宁转移了话题。 皇上和永宁公主之间的较量,她们还是少掺和。 凤元嘉苦笑一声,“皇上想要阿淳和凤晟华留下一人在上京,说是要培养皇子们与镇南王府下一代的感情。” 这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要留下镇南王府的质子。 “这不是很好解决嘛,把凤晟华留下便是了。”永嘉郡主说。 凤晟华又不是世子,他生母又做了那么多坏事,将他留下来当质子,最适合不过了。 “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凤元嘉冷哼。 白家那边还一直在施压,说凤晟华已经失去生母,若是留在人生地不熟的上京,唯恐要出事。 凤元嘉也看出来了,父王还在犹豫。 他居然还需要犹豫! “岁岁,你有办法吗?”凤元嘉低声问。 沈卉宁:“我觉得王妃和大公子肯定有办法应对。” “希望如此。”凤元嘉说。 “今日难得你们来我这儿,我去吩咐厨房,一定要好吃的招待二位贵客。”沈卉宁笑道。 永嘉郡主:“瞧你还能笑得出,看来真是我们白担心了。” …… …… 今天早朝的时候,御史台舌灿莲花地斥责永宁公主。 皇上才知道永宁要招陆湛生为驸马的事已经传遍上京,他又惊又怒,猛地看向陆湛生。 陆湛生神色镇定,俊眉微微蹙起。 不可能是陆湛生!皇上立刻否定心中的怀疑。 那就是永宁了。 下朝之后,他立刻就传召永宁,目光沉冷地看她,“你究竟想如何?如此这般败坏自己的名声,你是想逼朕同意你的要求吗?” “儿臣已经是寡妇了,没有什么可怕的。”永宁一脸无所谓。 皇上深吸一口气,“永宁,你以前的通情达理端庄敏慧哪里去了?” “那父皇以前对儿臣和五皇子的疼爱,又是否已经消失了。”永宁反问。 “您要曲家退居安南,又禁足母后,儿臣实在不明白,曲家究竟有什么值得您忌惮的,母后虽然善妒,可她也没害过人,五皇子如今也还年幼。” “您不担心那些年长的皇子伤害他,反倒防备他成为别人的绊脚石。” “父皇,儿臣不明白!” 皇上深吸一口气,看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 “曲家如今除了老夫人称得上睿智,其他人一概愚昧无知,的确不成威胁。”皇上缓缓地开口。 永宁闻言就要开口。 被皇上阻止了。 “太后和皇后都出自曲家,这些年来,攀附曲家的人有多少,你可知早有人利用曲家的关系要毒害你的弟弟们,更想借着曲家通敌叛国。” “你母后……几次陷害宫中妃嫔和子嗣,朕对她已经极为容忍。” 永宁:“难道宫里其他人就没有陷害过母后吗?” 后宫明争暗斗,根本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错。 皇上道:“朕没有废后。” “如今母后的处境,比废了她还要羞辱。”永宁反驳。 “朕可以解了你母后的禁足。”皇上沉重叹息,“永宁,朕看在你的份上,再给你母后一次机会,她若是能安分守己,朕可以不计前嫌。” 永宁眼眸含泪,她直视着明显已经不年轻的帝王,“父皇,您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立五弟为储君?” “是。”皇上肯定地回道。 果然!永宁一点都不意外。 “儿臣明白了。”永宁跪下行礼,“儿臣会劝母后……也会教好五弟,希望父皇将来能够保五弟一生安全无忧。” 皇上心中不忍,“五皇子同样是朕的儿子,朕如何会不想他一生安稳无忧。” 永宁无声一笑,“父皇,您真的觉得姚贵妃是好人吗?” “她的儿子将来登基,母后和我们就一定能活着吗?” 皇上皱眉,“永宁!” 永宁笑了笑,“儿臣只是对未来不安,父皇若是不喜欢听,儿臣不说便是了。” “至于陆湛生,既然他对儿臣无意,那儿臣也不强求,明日儿臣自会登门跟他的娘子道歉。” 皇上听到永宁的话,反而觉得心情更加阴沉。 “传朕旨意,皇后解禁,姚贵妃依旧掌管六宫。” 第255章 永宁公主去拜见了曲皇后,曲皇后抱着女儿一阵痛哭。 如今她能依靠的,居然只剩下女儿了。 “母后,如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都不要想,未来才有希望。”永宁没有将父皇的话告诉曲皇后。 她怕说了,母后会更加不顾一切。 曲皇后被禁足了这么久,再多的不甘和怨恨,也都已经平静下来了。 她的娘家已经彻底不成事,宫里唯一能够帮她的太后也离开上京去礼佛了。 无人可依,无人可用,无人可靠,她如何为五皇子去争。 “永宁,你如今还年轻,让你父皇再给你重新择一个世家子弟成婚吧。”曲皇后拉着女儿的手说。 “母后,儿臣暂时还不想成婚。”永宁低声道。 她的驸马战死还不到一年。 曲皇后说,“曲家不肯助你弟弟,你弟弟如今依靠的只有你,若是你将来的夫家强势……” “母后,父皇不会给我指婚太强势的夫家。”更不可能是拥有兵力的。 “你父皇就是偏心!”曲皇后怒道。 永宁拍着曲皇后的后背,柔声说,“母后,我们不争了,好吗?” “不争,我们就得死。”曲皇后眼中含泪。 “父皇不会这样对待我们的。”永宁说。 曲皇后推开她,“你也没用。” 永宁眼泪横陈,极力地劝导着,“母后,五弟还小,不如让他好好跟着太傅读书,将来有一鸣惊人的机会。” “父皇还年轻,若是你一直相逼,他一怒之下立储,那五弟就真的没机会了。” “如今父皇还没真正下决心,五弟还有机会的。” 曲皇后渐渐将永宁的话听进去,脸色没有那么狰狞了。 “您气色不好,我让御医来给您把脉。”永宁说。 曲皇后被禁足之后,一直郁结于心,脸色蜡黄难看,她是心病。 御医开了药,劝皇后莫要忧思,需要静养身子。 永宁同样劝她要为了五皇子保重身体。 服侍曲皇后喝药睡下,永宁才松口气,看天色还尚早,她让宫人替她更衣。 “去陆国公府。” 另一边。 广宁在昭熙宫得了一顿训斥,悻悻然地离开皇宫,她不想去沈卉宁面前丢脸,干脆就回了公主府。 却不曾想,她在路中让人改了方向,似是看到熟人。 马车追了半天,不知不觉就出城了。 进山路没多久,马车的踪迹就莫名消失。 …… …… 永宁公主的到来,让淡泊院如临大敌。 凝霜和芙蕖更是守在门边,以防公主突然伤害她们的少奶奶。 沈卉宁从容淡定地招待永宁公主在大厅,吩咐半见看茶。 “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我要抢你的丈夫。”永宁公主虽然依旧冷漠,但眼中似乎没有第一次看到沈卉宁时的嫉恨。 “轻易能被抢走的,我留着也没用。”沈卉宁说。 经历一世,她早清楚女子的一生不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能够被抢走的丈夫,她要来做什么。 永宁公主歪着头打量沈卉宁,“以前也见过你几面,倒是没看出你还有这样的胸襟。” 沈卉宁微微浅笑。 “外面的消息是我故意传出来的,本来我是想试探陆湛生的反应,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当真是无情。”永宁自嘲一笑。 她少女怀春时,也曾喜欢过陆湛生,当时是真的想要嫁给他。 父皇不肯同意她的要求,她知道父皇是想重用陆湛生,不可能让陆湛生成为她的驸马,他不想陆湛生成为皇后一党的人。 她和吴乔丰成亲之后,渐渐心里也就只有丈夫。 这次回来上京,看到曾经说对娶妻不感兴趣的陆湛生居然温柔体贴护着别的女子,她一时迁怒,才会对沈卉宁没有好脸色。 沈卉宁又有什么错。 “公主如今得偿所愿了吗?”沈卉宁低声问。 永宁目光凌厉地看她一眼,“你很聪明。” “我与荞儿是手帕之交,自幼一同长大,比任何人都盼着她的亲人都好好的。”沈卉宁道。 “曲家是好好的,我母后和五弟却未必。”永宁冷声说。 涉及皇室的辛秘,沈卉宁并不想过多评价。 永宁:“总之此事给你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我今日是来跟你道歉。” 沈卉宁说,“公主言重,于我和陆湛生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呵。”永宁听出来了,沈卉宁是说他们夫妻感情深厚,根本不会因为旁人就影响两人关系。 “那就好。”永宁站起身,“如此我也不打扰了。” 沈卉宁与永宁公主一向没有来往,自然也不可能闲聊些别的。 “我送公主。”她说。 待她将永宁送出国公府,上房立刻来人将她叫了过去。 陆老夫人和陆二太太神色严厉,目光带着探究地打量沈卉宁。 “永宁公主刚才来找你了?是为了要招陆湛生当驸马的事吗?”陆老夫人开门见山。 沈卉宁一愣,“公主的确来找我了,不过……” “你的身份如何能跟公主相比,公主若是为正室,那你自然要当妾室,陆家如今已经得罪不起皇室。”陆老夫人皱眉。 “你莫要为了一点个人尊严得罪公主,如今你也是陆家的人了,陆家的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沈卉宁抬眸平静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陆湛生他不可能成为驸马。”沈卉宁说。 陆二太太:“到时候圣旨来了,难道是他不想要就能拒绝的,抗旨是大罪。” 沈卉宁懒得解释,只觉得陆家的人这种自私嘴脸真是难看到极点。 需要陆湛生的时候,他就是陆家的人,能够影响陆家的前程,不需要陆湛生的时候,把他当透明人似的,从来没有把他当家人。 他们一个个还觉得对陆湛生有大恩,要他感恩戴德。 “那就等圣旨来了再说。”沈卉宁说。 “如果皇上真的要陆湛生去当驸马,我会自请下堂,老夫人,您不必担心我会赖着正室的位置不放,更不会让陆家难做。” 陆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能如此想是最好的。” 陆二太太嘴角勾了勾,“陆家同时出了两个驸马,也是一种荣耀。” “的确是荣耀,到时候国公府的家产是不是都归二房了呢?”沈卉宁似笑非笑地问。 “我没有这样龌龊的心思。”陆二太太立刻反驳。 沈卉宁哦了一声,“那是我误会二婶了。” 第256章 陆老夫人心情大好,把永宁公主要招陆湛生当驸马的事赶紧告诉陆国公。 把卧病在床的陆国公气得差点直接咽了气。 抬手一巴掌就打过去,只是气过了头,有些失了准头,一掌打在老夫人的肩膀上。 老夫人感到肩膀传来一阵麻痛,整个人都傻眼了。 夫妻这么多年,这还是国公爷第一次跟她动手。 “你打我,你居然打我!”陆老夫人嗷一声哭出来。 “让陆湛生当驸马,你们……你们是要陆家走向绝路!”陆国公怒声叫着。 陆老夫人不明白,“怎么就是绝路了。” 愚昧!蠢笨! 陆国公深吸一口气,缓了许久才说,“当初若不是陆从文有错在先,你以为我想要他当驸马,他自幼勤勉读书考取功名,如今只能在礼部混个闲职,这一眼看到头的人生,是陆从文想要的吗?” “驸马不过是好听罢了,前程全都没有了,你们还沾沾自喜,简直蠢不自知。” “我国公府已经有一个子弟没了前程,难道还要再赔上一个。” “皇上若真的让陆湛生贬妻为妾娶了公主,那真是将我们陆家视为眼中钉,你在高兴什么!蠢妇!” 陆国公几乎咆哮出声。 老夫人瑟瑟发抖。 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竟还这么复杂,她只知道永宁公主要将沈卉宁贬妻为妾,只凭这件事就足够让她觉得解恨了。 “娶妻娶贤,我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娶了你这个蠢妇。”陆国公咬牙道。 这话过于诛心,老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整个人也因为愤怒在颤抖着。 “滚出去!”陆国公多一眼都不想见到她。 “陆湛生再有出息又如何,他……他只是个庶出的。”陆老夫人还要强行找借口。 “难道他不是陆家的血脉,你的两个儿子倒是嫡出,他们如今是何光景?”陆国公问。 长子如今被皇上厌弃,次子无所事事吊儿郎当。 反倒是庶出的三房如今成了神机营的统领,这就是皇上的近臣了。 还有陆湛生,他是庶出的又如何,他是镇抚司的指挥使,同样深得皇上的信任。 陆从文之前还能算是皇上近臣,如今成了驸马,注定以后不能入内阁。 陆国公心灰意冷。 “我就知道你嫌弃我生的儿子,你是恨不得休了我,好抬你心爱的女子当正室。”老夫人哭着喊道。 “呵。”陆国公气笑了,他在说国公府的前程运势,这个蠢妇只想到争风吃醋。 “你要是再不出去,我要被你气死。”陆国公说。 陆老夫人心想要是真能气死,那还不如死了吧,她用不着看他的脸色过日子。 心里虽这么想,老夫人也不敢真的把人气个好歹。 她出了内屋,又把陆二太太找了过来,把在陆国公这里受的气悉数撒在她身上。 “蠢死了,一个国公府怎么可能出两个驸马,要是陆湛生当驸马,皇上就是恨上国公府,你一点都拎不清。” 陆二太太:“……” 刚才您不还跟她一起拎不清地要求沈卉宁要答应永宁公主的要求吗? …… …… 陆从文有两天没见过广宁了。 他以为她是回了公主府,所以也没有特意去找她,他如今也不太想见到她。 只是为了接回他的母亲,他还不得不跟广宁假装恩爱。 “公主没有回来?”陆从文来到公主府,才知道广宁并不在公主府。 “驸马,公主两天前进宫,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奴婢们还以为她在国公府。”丫环面面相觑,公主难道又被姚贵妃罚在宫里抄写训诫经了? 陆从文皱了皱眉,他实在不太愿意进宫。 但为了维护他跟广宁的表面形象,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见姚贵妃。 恰好在昭熙宫门外遇到二皇子。 “驸马怎么进宫了,广宁呢?”二皇子问。 陆从文一愣,“公主不是在宫里吗?” 二皇子皱眉,“不可能,她不在母妃这里。” 广宁不在公主府,也不在宫里,那还会去什么地方? 陆从文和二皇子同时都想起之前广宁在城外的庄子养面首的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两人抬眸对视了一眼。 二皇子眼底闪过尴尬,“广宁向来不受拘束,许是去了哪里玩,我和你去找一找。” “那就多谢二皇子。”陆从文勉强一笑。 他戴绿帽子的风波才刚刚停歇,要是广宁在这时候还给他再闹出面首的事,那他在上京城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二皇子且稍等我片刻,我先去给贵妃娘娘请安。”陆从文说。 “好。”二皇子点了点头,和陆从文一起又回了昭熙宫。 姚贵妃听说广宁两日不见人影,脸色瞬间就黑下来,她和陆从文他们也想到一处去了,以为广宁被她训斥之后,可能又去哪个地方找乐子。 “你们不要大张旗鼓去找人,先暗中慢慢找。”姚贵妃压着怒火叮嘱。 陆从文自是知道轻重,闹得太厉害,丢脸的还是他。 二皇子本来对陆从文观感平平,如今对他不免生出同情。 虽然广宁是他的亲妹妹,但谁娶了她,还真是愧对祖宗的倒霉事。 不过,这也要怪陆从文自己,他要是没闹出养卖酒女的风波,沈家嫡女就不会想退婚,父皇自然也不会给他赐婚了。 看人家陆湛生就坦坦荡荡的,永宁说要招他当驸马,他立刻就斩钉截铁地拒绝,父皇也不好拆散人家小夫妻。 二皇子在心里腹诽着,还是跟着陆从文出去找人了。 开始他们觉得在瓦肆或者其他地方找一找,说不定人就找到了。 但上京城的瓦肆酒楼都翻遍了,广宁在城外的庄子也都去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广宁的身影。 一直到第三天,二皇子终于察觉出不寻常。 “广宁虽然爱玩,但从来不会这样没顾忌,她出事了。”二皇子沉着脸说。 陆从文紧皱眉心,“我打听到,广宁当初从宫里出来之后,便直接出城了,一直都没有回城。” 二皇子道,“你带人出城继续去找,我回宫禀报父皇。” 堂堂公主失踪,已经不是他们能够低调行事的了。 第257章 陆从文在山脚下找到广宁的马车,前面的两匹马已经不见了,车里空无一人,在离马车数百米的地方,找到两个被凌辱灭口的丫环。 出事了! 看到两个丫环衣不蔽体的样子,陆从文的脸色一变,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 跟在陆从文身后的侍卫都是二皇子派来的,看到这一幕,皆是脸色沉重。 “驸马,这是……广宁公主的随从吗?” 陆从文沉沉地点头。 “切勿声张,先在周围寻找线索,你们两个立刻回去禀告二皇子,你去找镇抚司指挥使。”带头的侍卫飞快地吩咐。 “为何要先去找镇抚司?”陆从文沉声问。 “驸马,此事非同小可,只凭我们无法找到公主,而若是惊动京兆,更容易走漏消息,镇抚司是直属皇上统领,陆指挥使会约束底下的人,不会轻易毁了公主名声。”侍卫淡声说。 陆从文心里依旧有些不满,他不愿意让陆湛生来插手这件事。 但二皇子的侍卫已经离开了。 不到半个时辰,陆湛生和二皇子先后到来。 经过镇抚司缇骑的侦查,广宁公主是出城之后,在十里坡路口就被人追踪,一直驾车逃离到这里,马车撞到山上滚落的石头翻车。 “地面只有一辆马车车痕,看,这明显是马蹄印迹,却被人故意抹去了。”关进说。 “这条山路平日甚少人烟,除了上山采药的药农,几乎没有人。” “天子脚下,居然有贼人掳走公主,还辱杀公主的婢女,简直目无王法。”陆从文冷声骂道。 陆湛生淡淡地瞥他一眼,“驸马爷,你多久没见过公主?” “已有四五日。”陆从文面无表情,“三天前我就找不到公主了。” 如果他没有进宫去找广宁,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陆湛生看向二皇子,“公主失踪多日,没有任何人要国公府交赎金,驸马应该也没有收到任何威胁的话吧。” “没有。”陆从文皱眉。 这么说,贼人并不是冲着陆家,只是冲着广宁公主去的。 “广宁公主可有结仇?”陆湛生问。 二皇子一时说不出广宁究竟有多少仇人。 那太多了。 广宁性格刁蛮,说话得罪人,但并没有到需要杀人灭口的地步。 不管如何,广宁是公主,就算真的与人结仇,敢用这样的方式掳走公主,这个人必定存了造反的心思。 “陆指挥使,怎样的仇恨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你觉得城中谁敢这么做。”二皇子问。 陆湛生望着已经抬到一旁,盖上白布的两个婢女。 “任何雍朝的百姓都不敢,但是,难保有些人存着侥幸,以为做了不会有人知道。”陆湛生说。 去周围查探的缇骑已经回来。 “二皇子,陆指挥使,我们在前面的山洞发现……一些女子衣裳的碎片。”郑无青沉声道。 陆从文立刻说,“在哪里,带我过去。” 众人一起来到被树木掩盖住的山洞,里面明显看出有挣扎过的痕迹,地上有广宁当日穿的衣裳布料。 “有血迹。”陆湛生说,指着地面已经干枯的痕迹。 二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抬眸看向陆湛生。 陆湛生:“今日所看到的,一律不许外传。” “郑无青,封锁山路,把精骑队留下,其他人撤回。” “为什么要撤回,难道如今不是要尽快找到公主?”陆从文不满地问。 不等陆湛生回答,二皇子已经沉声说,“为了皇室和公主的尊严,陆指挥使只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精骑队是镇抚司最精锐严谨的,他们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听到这话,陆从文便无话可说。 陆湛生带着缇骑扩大范围地毯式地搜查,陆从文想要回去让陆家的护卫前来也被二皇子拒绝了。 他在这里生出一种毫无用处的挫败感。 “二皇子!”突然,在半山腰处,陆湛生停住了,叫住走在他前面的二皇子。 “怎么……”二皇子回过头,脸色骤然大变。 “所有人都站着不许动!”陆湛生厉喝。 二皇子倒抽一口气,猛地脱下身上的外袍,用力扔给陆湛生。 陆湛生接过外袍,闭上眼睛猛地将外袍包在草地中女子的身上。 众人只看到露出一张血色全无的脸庞,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污垢和血迹。 赫然就是广宁公主。 “广宁怎么了?”陆从文急忙过来,不敢置信看着被陆湛生抱着的广宁。 陆湛生眸色冷沉,将怀里的广宁交给他。 “先回去。” 刚才只一眼,他已经可以确定广宁遭遇了什么。 只怕不会比那两个婢女好多少,唯一幸运的是,她一息尚存。 “送回宫里。”二皇子的声音冷得像夹杂冰渣。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皇宫,姚贵妃一看到陆从文怀里的广宁,两眼发黑,差点就站不稳。 “母妃,先让宫女给广宁……收拾一下。”二皇子哑声道。 姚贵妃强忍悲痛,“本宫亲自给她收拾,去打水。” 她只留下两个心腹宫女在身边,当掀开覆在广宁身上的衣袍时,姚贵妃双手死死地捂着嘴才没有痛哭出声。 广宁通身白皙娇嫩的肌肤几乎没有完好的,布满青青紫紫的掐痕,残破的亵裤下,大腿血迹斑驳,腿心的肉几乎溃烂。 身上处处都有男人留下的东西。 姚贵妃呜咽哭出声,她的女儿……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竟被人糟蹋成这样。 “传本宫的命令,让镇抚司全力捉拿罪犯,本宫要留活口!”向来温婉的姚贵妃眼底透出狠厉。 她要伤害广宁的所有人,生不如死。 “娘娘,您先出去吧,让奴婢替公主擦拭干净。”清荷小声说。 “不必。”姚贵妃说,“让御医在外守着,等广宁收拾干净进来把脉。” 她要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畜牲究竟对广宁都做了什么! 清荷和初芷打来热水,在旁边帮忙擦拭。 她们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就算广宁公主平日骄纵,那也罪不至此。 伤害她的人,太恶毒了。 一定要将那些人千刀万剐! 她们都看得出广宁公主不止被一个男人糟蹋,姚贵妃肯定也看出来了。 看到女儿受到如此凌辱,哪个母亲不心如刀割。 第258章 三个御医给广宁把脉,他们虽然没有见到最狼狈的样子,但从脉象中,隐约猜到什么,他们却不敢乱想。 只是…… “公主刚刚小产,又许是劳累过度,如今血气两虚,虽无性命之忧,务必要用心调养。 “小产?”姚贵妃的声音一颤,“你是说,广宁有身孕了?” 御医道:“回娘娘,公主殿下怀上的日子尚浅,怕是连她都不知情。” 她猛地看向陆从文,“你也不知道?” 陆从文怔住了,他当然不知道,最近他所有的心思都在怎么接回母亲上,并不知道广宁身体情况。 他从来没想过……广宁会怀上他的孩子。 “她是你的妻子,你竟这般忽视她。”姚贵妃心头的悲痛和愤懑无处发泄,一巴掌打在陆从文的脸上。 陆从文的脸色发白,低着头跪了下去。 皇上扶着摇摇欲坠的姚贵妃,吩咐御医,“你们务必调理好广宁的身体,不该说的话,若是对外说出一字,朕会诛尔等九族” 三个御医纷纷下跪,脸上露出难色。 姚贵妃:“你们还想说什么,说广宁有什么事?” 院判颤颤巍巍地道:“回皇上,贵妃娘娘,公主似是在小产后被强灌红花,又……身体又损耗过重,以后怕是……怕是再无法……生育子嗣……” “皇上,皇上。”姚贵妃哭得肝肠寸断。 饶是身为帝王,早练就一颗冷硬的心,听到这些话,他的心如同被利刃穿过。 “朕一定会替广宁讨回公道,无论是谁,朕都要他们付出代价。”皇上怒声道。 帝王之怒,是谁都无法抵挡的。 他命二皇子和陆湛生一同彻查此事,既要尽快找到罪犯,也不能声张,要确保广宁的名声不被影响。 二皇子愤慨地领命,就算父皇不让他去查,他也一定要查出指使的人,为广宁报仇。 陆从文被留在宫里守着广宁,二皇子和陆湛生两人并肩走出宫门。 “陆指挥使,你比我在行有经验,你觉得该从何查起?”二皇子问。 “二皇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到镇抚司。”陆湛生说。 “好。” 两人来到镇抚司时,天色已暗,陆湛生让人去了国公府,跟沈卉宁说一声,他今晚应该是不回去了。 二皇子闻言,“看不出陆指挥使是这样体贴的人。” 陆湛生淡声:“只是不想让内人挂心。” “若是陆从文有你这般对广宁上心,也不会在广宁失踪这么多天才发现。”二皇子对陆从文的观感变得更差。 “殿下,先到里面细说。”陆湛生道。 二皇子:“莫非你已有头绪?” 陆湛生取出一份口供,上面清楚地记着广宁身上的伤势,包括各种残留痕迹的情况。 “这是贵妃娘娘让两位宫女整理之后交给下官,这一份不得誊写,也不能外传,只能让殿下在这里过目。” 二皇子一字一字地看着,眼眶忍不住泛红。 “畜牲!都是畜牲!”他怒不可遏。 陆湛生:“如此残暴对待公主殿下,必定是深仇大恨。” “既然是深仇大恨,为何还要留下广宁性命?”二皇子问。 对方分明就是想凌辱摧毁广宁。 陆湛生目光落在口供上,“下官认为,背后之人许是女子。” 二皇子震惊:“女子?竟这样歹毒对待另外一个女子?” “时间过去几天,就怕伤害公主的人已经逃离上京,只能等公主醒来再询问对方长相。”陆湛生说。 “那如今我们能做什么?”谁也不知道广宁何时能醒来。 陆湛生:“下官先去公主府,查询当日公主失踪之前见过何人,近期是否有与他人结怨。” 二皇子点了点头,“我继续出城……” “殿下,还要劳烦你进宫一趟。”陆湛生说。 “公主失踪之前,最后去的地方是宫里。” 二皇子点头,“好。” …… …… “少奶奶,今日大人和二皇子同时回城,同行的还有二少爷。”芙蕖低声跟沈卉宁说。 沈卉宁皱了皱眉,她有几日没见到广宁公主,一直有些猜疑,看来她是猜中了。 那天广宁信誓旦旦说要进宫给她求个心安,没想到一连几天过去了,居然还一直没见到她回来。 这就有点不太寻常。 “知道广宁发生何事了吗?”沈卉宁问。 芙蕖摇了摇头,“镇抚司这次隐瞒得很紧。” 沈卉宁颔首,“那就不要去打听了,免得招惹麻烦。” 就是没想到,居然有人指认她,说她最有可能报复广宁公主。 “广宁公主五天前是否与你有争辩?”来找沈卉宁问话的是二皇子。 他要调查广宁失踪之前见过的所有人,沈卉宁就是其中。 “认真说起来,那也不算争辩。”纯粹就是广宁公主自己一个人的耀武扬威。 二皇子:“乐安县主,能否详细地说一说,自那日之后,你都做了什么?” 虽然二皇子觉得要害广宁的人不会是沈卉宁,但他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得机会。 沈卉宁:“那日广宁公主跟我说要进宫求证,永宁公主是否真的要招陆湛生为驸马,让我等着她的消息,后来就是永宁公主来找我,这些天我除了在国公府,便是去巡视铺子,或是回娘家。” “你不恨广宁吗?”二皇子问。 沈卉宁错愕,“我为何要恨公主?” 二皇子看她一眼,“她的驸马是陆从文。” “那又如何?”沈卉宁笑着问,“当初是我主动要退婚,陆从文娶任何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 “我会去查证陆大少奶奶说的话。”二皇子说,“陆二太太与广宁关系如何?” 沈卉宁说,“公主与陆家所有人关系都是君臣关系。” 二皇子轻轻颔首,“你知道广宁跟谁的仇恨最重吗?” “……”沈卉宁惊讶抬头,“殿下,是不是公主殿下出事了?” “如果广宁出事,按照陆家人的供词,你是最有可能谋害广宁的。”二皇子淡淡地说。 沈卉宁呵一声冷笑,“我无惧任何调查。” “如果不是你,自是不会冤枉你。”二皇子道。 第259章 陆二太太正得意洋洋,今日国公府突然来了不少镇抚司缇骑,问了许多关于广宁公主的话,她猜测应该是广宁出了什么事,现在二皇子和姚贵妃要替她出气了。 她是故意把沈卉宁和广宁的关系说得更恶劣了些。 如此一来,二皇子和姚贵妃肯定会把沈卉宁视作眼中钉的。 “二太太,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就不怕被大少奶奶知道吗?”心腹丫环忍不住低声提醒。 “我怕什么,还怕她来找我对质吗?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她敢来,我就敢把她打出去。”陆二太太冷哼一声。 丫环道,“奴婢瞧着大少奶奶并无意要跟您争管家大权,您为何要跟她为敌,她到底是大少爷的正妻,如今国公爷又看重大少爷……” 陆二太太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不安,她想把沈卉宁彻底地摁下去,让她没有机会跟她抢夺主持中馈的大权。 他们二房在国公府还能依靠什么,除了是嫡出,有老夫人撑腰,根本一无是处。 以前她还盼着两个儿子能出息,哪里想到她的小儿子居然是断袖,现在是被她死死地拘着,可他不久前还闹死闹活一场。 如今她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他在院子里跟小厮眉来眼去。 一想到这点,她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只能盼着还在读书的大儿子能争气点,要是今年科举能够考个功名,她在国公爷也算能站得住。 “你懂什么,别看沈卉宁好像在陆家什么都不要,其实这样的人才可怕,她是都想要,要是我不防着她,以后她还不知要怎么踩在我头上。”陆二太太说。 丫环听到这话,只好噤声不再劝了。 只是,陆二太太的得意维持不了多久,她还在等着看沈卉宁笑话时,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管事着急忙慌地来找她了。 “二太太,我们……我们的人被京兆府抓了。”管事脸色苍白,无助地看向陆二太太。 “谁被抓了?”陆二太太皱眉。 管事:“庄老二……他,他放印子钱,被京兆府抓了。” 陆二太太顿时脸色铁青。 庄老二是她在外面安排的子钱家,专门为她放印子钱的。 这么多年来,庄老二都做得很好,黑白两道都打点得明明白白,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好像是有人去告发的,还有庄老二的账本。”管事说。 “二太太,您赶紧去保庄老二,那账本是咱们内账,会连累您的。”管事叫道。 内账是一笔一笔都很清楚的,里面还清晰写明陆二太太这些年都收了多少利息。 何况放印子钱是触犯律法,一不小心就要进大狱。 陆二太太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猛地站起来,“内账怎么会落在官府的手中?到底是谁去告发的?” 管事摇头,“小的也打听不出来。” “你去京兆府,拿银子去疏通关系,看能不能将庄老二保出来。”陆二太太沉着脸说。 “是。” 陆二太太急得来回踱步。 要是让国公爷知道她在外面放印子钱,只怕要二爷立刻休了她。 她拿的还是公中的银子去放的,不但印子钱的秘密保不住,她贪墨公中的银子……只怕也要被查出来。 陆二太太焦头烂额,“快想想办法。” “太太,这件事迟早瞒不住,是不是应该先告诉二爷?”丫环提醒她。 二太太赚来的银子,很多也都是被二爷拿去用了啊。 就算要想办法,那也是一起想。 陆二太太用力点头,“是,快去找一找看,二爷在什么地方。” “还有我的银子,算一算还有多少。” 陆二太太和她的贴心丫环忙成一团。 连沈卉宁到来都没察觉。 “二婶这么忙呀,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沈卉宁含笑问。 “你来做甚?”陆二太太这时候见到沈卉宁,不自觉地提高警惕,全身防备地盯着她。 沈卉宁笑了笑,“我恰好经过呀,看到二婶好像很忙,就过来关心一下。” 陆二太太皱眉打量着沈卉宁,见她神采飞扬,一点都没有被二皇子逼问后的不安,陆二太太心头一沉。 “沈卉宁,是不是你害了我?”陆二太太厉声问。 “二婶,我害你何事啊?”沈卉宁惊讶. 陆二太太冷哼,“不是你,那你来这里看我笑话。” 沈卉宁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二婶怎么在二皇子面前胡说八道,我跟广宁公主何时有过争辩,为了算计我,二婶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沈卉宁的声音清正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陆二太太觉得刺耳。 陆二太太丝毫不觉得心虚,“你跟广宁本来就关系不好,还容不得我说实话了。” “可以呀,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反正二皇子终究会去查的,到时候二皇子和镇抚司会查出什么,二婶千万要受得住。”沈卉宁说。 她能容忍陆二太太这么久,并不是心胸宽广,而是陆二太太可以替她把陆家更快拖垮,就像她在外面放印子钱。 这是违反律法的。 真是千不该万不该,陆二太太不该在二皇子面前中伤她。 陆二太太盯着沈卉宁,“果然是你!你以为揭穿我放印子钱,你就能在陆家独大?你休想。” “原来二婶还在外面放印子钱啊。”沈卉宁哦了一声。 沈卉宁脸上的笑容收敛,目光清冷地看着陆二太太,“二婶,下次希望你说话做事之前,能够先用脑子想一想。” “我并非怕你,不过是不想与你计较。” 陆二太太脸色变了变,阴沉着脸说不出话。 沈卉宁告辞离开,在门外与陆二爷相遇,见礼之后,她就回了淡泊院。 陆二爷听说陆二太太在外面放印子钱被发现,他当下脸色发白。 “完了,父亲会打死我的。”陆二爷害怕起来。 陆二太太没好气地推他,“怕什么,印子钱的事,大嫂也是知道的,我还孝敬过她银子,就算出事,也要把大房拖下水。”陆二太太叫道。 第260章 御医给广宁灌了汤药,终于在一天一夜之后,广宁幽幽地醒来。 望着银条纱帐子,姜黄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还有温暖舒适的锦褥,她眼珠子动了动。 她被救回来了。 这里是宫里。 她很想放声痛哭,但她哭不出来。 “广宁……”姚贵妃心疼万分,上前抱着她,“你觉得怎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广宁目光无神,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脑海里不停地涌现那天的情景。 那些男人压在她身上,恶臭的味道,发黄的牙齿,让人想吐的口水…… 他们像野兽,恨不得将她撕碎。 “呕……”广宁干呕起来。 姚贵妃看着吐得昏天暗地的女儿,她的眼泪快流干了。 广宁用力地捶打自己,“脏,脏!” “广宁!”姚贵妃抓着她的手,“过去了,都过去了,母妃给你洗干净了,不脏,你不脏。” 不! 很脏! 所有的一切都很脏。 广宁掀开被子,撕开身上的衣裳,看到肌肤上还没消失的印迹,她彻底疯掉了。 她想死。 为什么不让她死了。 姚贵妃一个人抓不住她,只能让清荷和初芷过来帮忙。 “公主殿下,您这样会伤了自己。”清荷哭着道。 “驸马呢?”姚贵妃满头大汗。 在殿外的陆从文听到动静,已经大步地走进来,“公主。” 广宁身子僵住,她满眼恐惧地看向陆从文。 “别过来,别过来。” 陆从文的脚步顿住了。 “广宁,那是驸马啊。”姚贵妃柔声说。 “别碰我,别碰我!”广宁却听不见任何人的话,她仿佛又回到让她绝望的那一刻。 那些人对她伸出手,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像要被撕裂。 皇上得知广宁苏醒,第一时间就来到昭熙宫。 一看到女儿惨白的小脸,他心疼地上前去, “不要,不要过来。”广宁惊恐叫出声。 她害怕任何男子的靠近,无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父亲。 姚贵妃哭着道,“广宁,那是你的父皇,是父皇啊。” 广宁却听不进去,她认不出他们。 在她眼里,他们都是禽兽般的存在。 “啊啊啊啊……”广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两眼一翻,晕死在姚贵妃的怀里。 姚贵妃心都要碎了。 她才知道这件事对广宁造成的伤害已经不仅仅是身上的伤口,还有再也无法磨灭的记忆和心里的痛苦。 “皇上,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女儿怎么办。”姚贵妃哭着问。 “朕一定会替她报仇的,一定会!” 陆从文撩袍跪了下去,“皇上,贵妃娘娘,请允许臣出宫查找真相,公主是臣的心爱之人,如今却遭此横祸,若是不能亲自为她报仇,臣此生难安。” 姚贵妃看向他,“驸马,广宁如今最需要你的陪伴和安慰,你若是在这时候……” 陆从文抬起头,目光坚定清明,“广宁是臣的妻子,臣与她这辈子都不离不弃。” “你这话,本宫记住了。”姚贵妃说。 “陆从文,你不要辜负广宁,否则,本宫一定不会放过你。” 皇上只是目含怜惜地看着姚贵妃。 “是。”陆从文叩首。 …… …… 陆湛生得知广宁公主醒来,他带上镇抚司的两名女缇骑进宫。 姚贵妃不想让他们进去问话。 “广宁如今情绪不稳定,你们去问话,会让她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陆湛生说:“娘娘,早日捉到罪犯,将他们绳之以法,才能让公主解开心结。” 姚贵妃当然知道如今要抓到罪犯必须有广宁的供词,只有她见过那些人。 “娘娘,这两位都是镇抚司非常有经验的女缇骑,不如让她们试一试,若是公主情绪不佳,我们立刻停下。”陆湛生说。 姚贵妃最后还是同意了。 陆湛生请她莫要在现场,只让两个女缇骑进去跟广宁问话。 “如果广宁有一点不舒服,立刻停止问她。”姚贵妃沉声说。 “是,娘娘。”两个女缇骑恭敬应下。 在两个女缇骑进去之后,姚贵妃明显开始焦虑。 她不时地看向寝殿,只要广宁有哭声,她立刻就要进去阻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寝殿里什么声音都没传出来。 姚贵妃皱了皱眉,“怎么没声音?” 陆湛生:“娘娘,没有声音是好事,她们能说服公主面对。” 二皇子也闻讯赶来了。 姚贵妃低声说着广宁醒来之后激动的情绪。 “只怕短时间内无法忘记这些遭遇,怕要成为一辈子的噩梦。”姚贵妃心痛地说。 “陆指挥使,能不能让广宁忘记那些事。”二皇子看向陆湛生。 他知道镇抚司有能人,能够通过催眠的方法让人忘记一些事。 陆湛生说:“的确有这种会催眠的缇骑,但并不一定能够完全忘记。” 姚贵妃听到还有这种本事的人,立刻道,“那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只要能忘记一点都好。” “娘娘,广宁公主受到的伤害若是太深,她想要忘记的渴望迫切,可能会把更多的记忆忘记。” “也许还会忘记身边的人。” 姚贵妃说:“那也比记得那些事好,本宫同意你给广宁催眠。” 陆湛生点了点头,“下官领命。” 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女缇骑终于出来了。 她们恭敬一礼,“贵妃娘娘,大人,属下幸不辱命。” 说罢,她们把手中的画像呈上。 一共有五张,都是面貌狰狞丑陋的男子,而且每个都满脸猥琐,看起来就是街头的地痞流氓。 姚贵妃闭上眼睛,心中恨毒他们。 “他们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抓到之后,留活口问出来。”姚贵妃说。 陆湛生拱手,“是。” 姚贵妃转身进了寝殿,看到广宁已经沉睡过去,她在榻边轻轻地坐下。 “立刻抓人。”陆湛生下令。 时隔几天,这几个男子未必还活着,背后指使之人一定会杀人灭口。 但是,只要有做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就在镇抚司悄然在上京城至周围开始抓人时,某个偏僻的地方同样在关注城中一切。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谁让你还要给她喂红花。”怒骂声传了出来。 第261章 这是一处背山面水,明堂宽大,左右互衬,四势匀和的庙宇,供奉着陆家的祖先牌位。 陆大太太每日就在这里打扫,供奉牌位,抄写经书,以反省她所犯下的错事。 除了她的儿子和女儿,陆家没有人来看望过她。 以前陆大太太以喜好清静为由,总是在流云苑不外出,连中馈都交给二太太,如今在家庙是真的安静了。 她却处处觉得看不顺眼。 直到…… 一个身怀六甲,说怀了陆从文一对双生儿的女子出现。 陆大太太听陆从文提过她,就是因为这个宋雅,他才会成为驸马的。 “你不是死了吗?”陆大太太目光冷凝,看着眼前的宋雅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宋雅抬起头,望着这个梦中的婆母。 梦里的陆大太太也不喜欢她,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但她最后还是帮自己对付沈卉宁。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陆大太太表里不一的阴毒。 “我活下来了,死里逃生,还梦见未来可能发生的事。”宋雅说。 “您知道沈卉宁为何不嫁给陆从文吗?因为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本来国公府是没有这么多磨难的……” 宋雅把梦中所见到的一切说是上一世,所有的改变都是因为沈卉宁。 陆大太太一开始是不耐烦,觉得宋雅胡说八道。 后面渐渐地沉默下来。 宋雅提到镇南王府的事。 “本来镇南王府是非常顺利的,是因为沈卉宁,她是故意接近凤元嘉,绑走凤淳华的人根本就是她自己,她破了您的安排。” “上一世,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中,镇南王妃和凤淳华都被关了禁闭。” 陆大太太冷眼看她,“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如何相信你能预见未来。” 宋雅说,“我不是预见未来,未来发生的,如果有人刻意改变,那跟我梦中所见到的还是不同。” “明日城隍庙有庙会,途中前面的舞龙会不小心着火,还有……” 陆大太太把宋雅留下来,让人去城隍庙,最后发现宋雅所说的居然都发生了。 她让宋雅又仔仔细细把所梦见的都告诉自己。 “看来要回到正轨,首先要先除掉公主。”陆大太太眸色微沉,她看向宋雅,“你想光明正大回到国公府吗?” 宋雅露出狠厉的表情,“没有人能挡着我的路。” 陆大太太笑了笑,“我不方便离开这里,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不过,还需要另外找人替我们遮掩。” 宋雅握紧双手,“好。” 陆大太太是要广宁公主死于一场凌辱。 既能解恨,又能让她的儿子不必再当驸马。 而且她还能让人伪造是纵欲过度,让皇室对陆从文有愧疚,为了遮掩丑闻,也该给陆从文一个好前程。 没想到宋雅这个废物,会为了泄愤,还多余给广宁公主灌下红花。 “废物!”陆大太太恨不得杀了宋雅。 宋雅跪在地上,单薄纤细的身姿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是故意要给公主灌红花的。 梦中的广宁不时给她找麻烦,她原本还能有一个孩子,被广宁灌了红花导致小产,还不能再有身孕。 她就是想替梦中的孩子报仇。 “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为何还让她活着!”陆大太太恨声问。 宋雅小声说,“那些人……发现她小产……都是血,就吓到了,我以为她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命这么大。” 陆大太太深吸一口气。 “那几个人呢?”陆大太太问。 宋雅说,“他们……刚离开没多久,就被杀了。” 她不知道陆大太太居然还安排杀人灭口。 陆大太太挑了挑眉,“你是怎么找到这些人的?” “他们要调戏我,我跟他们做了交易。”宋雅说。 “蠢货!”陆大太太骂道。 那几个人一定是宫里那位安排的。 “此事你不必再管,我会安排住所,你哪里都不能去,养胎生下孩子,至于何时能够回陆家,还要看机会。”陆大太太说。 宋雅如今也怕被镇抚司的人抓到,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我都听您的安排,太太。”宋雅说。 家庙这里有个地窖,当时只是作避难用途的,如今正好让宋雅住进去。 除了她,没人知道陆家家庙还藏了个孕妇。 另一边。 镇抚司有了催眠广宁公主之后拿到的画像,很快就找到跟这些人认识的,或是有一面之缘的人。 最后确定这五个人的身份。 都是地痞流氓,而且孤寡一人,没有任何族人可治罪。 “混账!”二皇子气得捶桌。 “分明是有人故意找的这五个地痞,只怕早就被灭口了。” 陆湛生说,“就算被灭口,只要他们有联系过,那就有迹可循。” “还要怎么查?”二皇子有些心灰意冷。 他恨不得立刻查到幕后指使的人,如此心肠歹毒,必定还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缇骑会抽丝剥茧查出来。”陆湛生沉声道。 二皇子点头,“好。” 最后顺着所有线索一直调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工部尚书的夫人。 原因是工部尚书的女儿两年前被广宁公主当众羞辱,罚她跪在人来人往的路上,还让宫女在旁边辱骂她水性杨花,竟敢勾引陆从文。 还设计让工部尚书的女儿与一个纨绔偷情被抓。 最后工部尚书的女儿在出嫁的途中,自杀在花轿里。 因为广宁公主身份尊贵,这件事被压了下来。 “是我!是我让人凌辱广宁公主,为我女儿报仇,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工部尚书夫人跪在宫门前,大哭出声。 反正她的父母双亡,丈夫不管女儿被辱之仇,她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 她还乐得早日去跟女儿团聚。 镇抚司的女缇骑立刻将她抓了起来,把她带回镇抚司。 “黄夫人,将那几个罪犯杀人灭口的都是杀手,你们黄家还豢养杀手了?”陆湛生淡淡地问。 “是,就是我让人去杀的。”黄夫人面无表情。 无论任何罪刑,她都认下。 “只可惜还是让她活下来,她笑我女儿水性杨花,她如今比千人枕的妓子还要下贱!” 皇上震怒,下令要黄夫人凌迟处死。 第262章 姚贵妃想极力掩盖的真相,被黄夫人在宫门前大喊大叫说出来,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广宁公主经历了什么。 只是无人敢在明面上讨论,私底下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沈卉宁从陆湛生这里了解得更详细些。 “我不信是黄夫人做的。”沈卉宁低声说。 她见过黄夫人,是个胆小柔弱的人,她的女儿的确是被广宁羞辱最后自尽,但黄夫人畏惧皇权,一直都忍气吞声。 上一世就是这样,直到郁郁寡欢去世,都不敢为女儿伸冤。 “有人利用了黄夫人这件事遮盖自身作恶,在做这件事之前,早就想好如何脱罪。”沈卉宁说。 沈卉宁当然也不喜欢广宁,她那样把人命当草芥的公主,是该受到惩罚。 但作为女子,她觉得广宁可以有其他的方式得到惩罚,不该是这样惨无人性的方式。 下手的人太恶毒了。 陆湛生宽厚的手轻轻抚着沈卉宁的背脊。 “怎么了?”沈卉宁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样。 “我在想,当初如果你没有察觉到流民有问题……”陆湛生眸色渐深。 流民与地痞,毁人清白。 看似牛嘴不对马脸,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手段。 沈卉宁猛地抬头看向陆湛生。 “你也怀疑大太太?”沈卉宁问。 也? 陆湛生:“你觉得呢?” 沈卉宁摇了摇头,“我不敢下定论,毕竟无凭无据,凭我对她的猜测,也是不公平。” 但她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和陆大太太脱不开关系。 陆湛生压低声音,“广宁公主出宫时,是听到宫人说看到宋雅,所以才一直追出城的。” “什么?”沈卉宁坐直身子,“那怎么还结案呢,这件事不可能是黄夫人一人所为。” “如果不结案,如何让背后的人放松警惕。”陆湛生道。 广宁公主看到宋雅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姚贵妃,怕因此打草惊蛇。 他怀疑广宁的案子还有宫里的人在暗中遮掩。 本来镇抚司都是暗中调查,黄夫人这么跳出来,那就再也低调不了。 不如干脆明面上结案,减轻对方的警惕。 “广宁还有身孕……”沈卉宁叹道,“如果真是大太太,那她真是太狠了。” 那还是她的亲嫡孙啊。 “不是还有宋雅吗?灌广宁公主喝红花汤,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会不想广宁公主有身孕?”陆湛生问。 那当然是不想广宁公主生下陆从文的儿子。 沈卉宁呵呵冷笑,“宋雅去找大太太不是找庇护,她是去狼狈为奸,她们想要除掉广宁。” 她还是低估宋雅的野心和狠毒。 “如果真的跟她们有关,一定会找到证据的。”陆湛生道。 他怀疑陆大太太的事,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让心腹盯紧了陆家家庙。 真是陆大太太做的,那广宁如今的下场,差点就落在自己的身上,沈卉宁心中感到一阵后怕。 “广宁做了太多的恶,有如今下场,京中同情她的人并不多。”沈卉宁叹息。 她既不会有多余善心同情广宁,对背后指使的人也厌恶至极。 手段如此阴狠,还不如直接杀了广宁。 陆湛生说,“镇抚司有能人,可以帮她忘记曾经遭遇的事。” 沈卉宁诧异,“就算她忘记了,其他人也不会忘记,必定会在背地里议论。” “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陆湛生淡淡地说。 他只是负责查明真相,至于广宁公主之后该怎么过下去,那是陆从文和姚贵妃该考虑的问题。 …… …… 关于广宁公主所遭遇的事,陆老夫人自然也是听说了,她迫不及待地去告诉陆国公和陆大爷。 陆大爷惊怒交加,立刻将陆从文叫去问话。 “外面传言是真的?”陆大爷怒声问。 陆国公则是神情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来陆家就因为广宁公主招惹不少笑话,如今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如何议论你。” 陆从文低下头,“父亲,外面怎么议论的不要紧,陆家绝对不能对此事有任何不满。” “怎么就不能不满了,公主又如何,要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发生这种事,那都是要浸猪笼……” 陆国公怒喝,“闭嘴!” 老夫人悻悻然,终是不甘。 真是家门不幸才尚了公主。 这个驸马当得太憋屈。 要么就是公主养面首,要么就是被糟蹋。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跟男人鬼混,纵欲过度想出来的措词。 “祖母,公主也是被人伤害,这件事怨不得他。”他看过伤势,触目惊心。 他饶是对广宁没有感情,心中都感到骇然酸涩。 “委屈你了。”陆国公沉声开口。 “外面还说公主以后无法生养,难道要我们陆家绝后?”陆大爷低声问。 “父亲,不要问了。”陆从文道。 这件事无论真假,对陆从文来说根本没有意义。 “你进宫好好陪伴公主。”陆国公说。 或许这件事对陆从文来说,是仕途上的一个转机。 “你还年轻,子嗣一事无需着急。”陆国公意有所指。 陆老夫人还想再开口说什么,被陆国公狠狠瞪了一眼。 她哼了哼,忍住了话。 “祖父,祖母,父亲,我还要进宫陪广宁。”陆从文道。 陆国公颔首,“去吧。” 他转头又厉声吩咐下去,“命令府里上下都不许议论广宁公主的事,就算在外面听到,也必须要维护广宁公主。” “虽说陆从文是驸马,但广宁已经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维护他,难道还要跟着外人一样伤害她,你们别当皇上什么都不知道。”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知道了。” “最近老二媳妇总是不见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老夫人小声抱怨。 “国公爷,老夫人,三太太在外求见。”丫环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老夫人立刻拉下脸,她并不想见到阮氏。 陆国公:“请三太太进来。” 阮氏施施然进门,“老太爷,老夫人,儿媳有件事犹豫许久,觉得还是该跟你们说一声。” “京兆府那边昨日来传话,倒是他们抓了个子钱家,供出咱们国公府在放印子钱,我便查看了账本,才发现……有一笔银子,在外面收高利许久。” “如今被京兆府查出来,儿媳也不知如何应对,最近总是找不到二嫂。” 第263章 陆二太太放印子钱的事终究是瞒不住了。 国公爷命人去将他们夫妇找了过来,指着桌面上的账本。 “这些年,你是不是拿着公中的银子去放印子钱了?”陆国公问陆二太太。 陆二太太跪在大厅中间,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捅到国公爷的面前。 她这两天一直想拿钱去京兆府疏通。 就想把那个子钱家先救出来,不然他在里面胡说八道,只会把她害得更厉害。 还想着只要救了人,她在陆家也就能隐瞒住了。 “老太爷,我冤枉啊……”陆二太太哭着喊出声。 打死都不能承认放印子钱。 陆国公用力拍在账本上,“京兆府都要上国公府拿人了,你还冤枉!” “你知不知道放印子钱是什么罪?” 陆二太太瑟缩一下。 “二嫂,你若是需要用银子,跟大家伙说一声便是,怎么能去放印子钱,莫非是公中缺银子了?”阮氏问。 “公中账上怎么可能缺银子,每年的营收有多少,我也是心中有数。”老夫人哼道。 国公府是不如从前富有,但绝对养得起这一大家子。 陆二太太忍不住道,“老夫人,您多年没有管家,不知道如今的难处,各处的庄子和铺子收成都不如从前。” “大房的花费就要占公中的小一半,大嫂一盆牡丹花就要上千两,大伯眼也不眨就让人去公中支银子……” 老夫人瞪大眼睛,“多少银子?” “一千两。”陆二太太叫道。 流云苑那么多的牡丹菊花,那要花多少银子。 陆大爷脸色难看,“有的也是太太拿自己银子去买的,不全都走公账。” “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放印子钱的理由呀。”阮氏叹道。 陆二太太狠狠地瞪她一眼,“要你多嘴。” “这些年你在公中贪墨多少银子,你心中有数。”陆国公缓缓地开口。 “老太爷,我没有……”陆二太太立刻要否认。 陆国公摆手,“账本一查就知道的事,你不承认也没用,都是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你们,你真以为没人知道吗?” 老夫人是疼惜小儿子,见他们二房又没有多大出息,所以才不去管二太太。 “父亲,母亲,我们是放印子钱了,官府要抓就抓我们,跟你们没关系,我们认了。”陆二爷梗着脖子,承认了他们二房放印子钱。 陆二太太的脸色一变,拍着二爷的肩膀,“谁让你承认的,谁让你承认的。” “住手!住手!”老夫人怒道,“你打他干什么。” 陆国公怒声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事无成,让你们管家,还去放印子钱,你们是要连累国公府跟你们一起死!” “肯定是这个贱人在外面胡作非为,我儿子做不出这种事。”老夫人哼道,偏袒自己的儿子。 “把她休了,让她自己进牢狱。” 陆二太太哭着扑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我错了,我不能进牢狱啊,炜哥儿还要科举,要是他有个进牢狱的母亲,他的前程就全毁了。” “你这个猪油蒙心的蠢妇!”老夫人骂道。 阮氏安然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老夫人两个嫡亲儿媳不是被禁足家庙就是触犯律法,偌大的国公府,真是烂透了。 要不是国公爷还是清醒人,这个家早就散了。 “你究竟放了多久的印子钱,一共放出去多少?利息拿了多少。”陆国公沉声问。 陆二太太嗫嚅嘴唇,瑟瑟缩缩地说,“已经……已经不记得,利息拿了有两三年万两,有的填补进大太太的花销里,她也知道印子钱的。” 陆大爷猛地站起来,“你胡说。” “大伯,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嫂这些年的花销有多少,她哪里舍得拿嫁妆出来玩弄那些花花草草,谁也没有比她精明的。”陆二太太叫道。 “够了!”陆国公怒喝。 利息就拿了两三万两,这些年放的高利加起来就要十万以上了。 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律法肯定要重判的。 “此事我会周旋,你们夫妻不能留在上京,出去避避风头吧。”陆国公说。 老夫人这下坐不住了,“那怎么能行。” “不然,你想他们进牢狱吗?”陆国公问。 陆二爷泪流满面,为了他们的儿子前程,他用力点头,“父亲,我们离开上京,我们……我们去江南。” “把家里的对牌和钥匙都交给老三媳妇。”陆国公说。 陆二太太即使再心有不甘,还是只能答应下来。 陆国公为了儿子,只能舍下脸面,散了一大笔家财,终于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倒不是京兆府贪墨陆家的银子,是宫里发话了,看在广宁和驸马的份上,这才没有定罪。 但国公府二房就不能留在上京。 陆二爷带着二太太和小儿子离开,在江南捐了个小官,日子自然没有在国公府的时候如意,但他觉得至少不用进牢狱,已经是万幸。 二太太就没有这样的觉悟,整天埋怨,哀天怨地,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苦闷。 一开始陆二爷还有些耐心哄她,后面越来越不耐烦,反而身边伺候的丫环体贴入微,他一时情动就收用了。 纳了两个妾室之后,陆二太太才终于消停下来。 不过日子还是过得鸡飞狗跳。 这是后话。 陆国公因为陆二太太这件事,本来快痊愈的身体又垮了。 不知又要养多久才能好起来。 老夫人也好不到哪里,管家的人是她最厌恶的庶子媳妇,她的日子没有一天是舒心的。 “炜哥儿也该说亲了,要不先给他定下亲事吧。”老夫人跟国公爷商量。 要是陆炜娶亲,那他的媳妇就能帮忙管家了。 “老三媳妇管家怎么了,三房如今出息,大家也愿意结识老三媳妇,炜哥儿要科考,不要在这时候影响他。”国公爷说。 老夫人撇了撇嘴,“实在不行,让沈氏帮忙管着。” 至少陆湛生还是她亲孙子,她虽然看不惯沈卉宁,那也比阮氏跟她更是一家人。 “你自己去跟陆湛生媳妇说吧。”陆国公闭上眼睛。 第264章 连续三天的催眠,广宁终于不再歇斯底里挣扎尖叫了。 “广宁?”姚贵妃小心翼翼地喊她。 她怕吓到女儿。 皇上和陆从文站在门边不敢靠近,生怕广宁见到他们又会失控。 “母妃。”广宁瘦得巴掌大的脸庞露出笑容。 姚贵妃感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是出事以后,广宁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这样叫她。 “我怎么会在这里?”广宁疑惑地问。 陆从文低声说,“宫里设宴,你喝多了,就在昭熙宫睡了一觉。” “难怪我觉得头疼。”广宁笑道。 “驸马,我好累啊。” 皇上连忙说,“那再好好休息,不累了再回去。” 广宁对皇帝一笑,“还是父皇对我最好。” “母妃还说我已经成亲,不能再像个小孩。” 姚贵妃忍着鼻酸,“你还好意思说呢。” 他们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是成功让广宁忘记那件事了。 虽然还不知广宁忘记多少事情,至少是不会再伤害自己。 可恨那个黄夫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广宁。 她真应该把黄夫人凌迟处死。 留下陆从文陪着广宁,姚贵妃和皇上走出内殿。 “皇上,广宁如今虽然醒来,可外面还有不少风言风语,就怕传到她耳中会让她想起不堪的记忆。”姚贵妃很是忧虑。 “不如让陆从文带着广宁离开上京,等这件事平息了,大家都忘记这回事,再让他们回来。”皇上说。 姚贵妃眼睛一亮,“皇上这个主意倒是好,只是……陆从文是驸马,外放的话,皇上要给他怎样的职位,御史会不会弹劾?” “淮南的盐运使不久前才致仕,就让陆从文带着广宁去淮南吧。”皇上说。 至于御史台,他想要给女婿一个实职又如何,轮不到他们来弹劾。 陆从文在两天后才将广宁接回公主府。 “驸马,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大病一场,这才走几步路就觉得喘不上来。”广宁有些疑惑,她真的只是喝醉了吗? 她完全没有这个记忆了。 甚至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入宫赴宴。 “醉酒之后都会有头重脚轻的毛病,你喝醉之后又受凉,一直发高热,昏迷了几天才醒来,不是一两天能养回来的。”陆从文柔声道。 广宁:“难怪我觉得忘记了很多事。” 陆从文笑了笑,将她小心翼翼扶下马车。 “笑春呢?”广宁发现她身边平日伺候的丫环都没见到人。 公主府倒是多了不少生面孔。 “贵妃娘娘恼怒她们伺候得不好,将她们罚去别的地方了,这些都是娘娘特意为你重新挑选的丫环。”陆从文道。 广宁心中隐隐觉得怪异,但她实在太容易疲惫了,才走了一段路,便觉得眼前发黑。 “你先喝药休息,我回国公府交代一声,到时候我们去淮南,就我们。”陆从文道。 他没想到因为广宁这件事,他居然还能够得到实职。 淮南盐运使…… 那是三品官职,而且手中有实权。 广宁笑着说好。 …… …… 对于陆从文要去淮南任职的消息,沈卉宁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真是……便宜他了! “等过一两年,从淮南回来,就不可能去礼部当个闲职了。”沈卉宁说。 不会终究命中注定陆从文会走上人生巅峰,又成为只手遮天的权臣吧? 她重生以来花费那么多心思,可不是想看到陆从文跟上一世一样大权在握的。 陆湛生淡淡地说,“那他应该每天祈求神明,不要让镇抚司抓到真凶。” “黄夫人出世之前,去过地藏菩萨庙,永宁公主身边的宫女也出现过。” 沈卉宁吃惊,“永宁公主?” 她没有怀疑过永宁公主。 “这个宫女是白家安排在宫里的眼线。”陆湛生又扔出一个更大的消息。 沈卉宁眼神微动,“所以,很快就可以破案了?” 陆湛生垂眸看她,“镇抚司正在找这个宫女,若是能找到活口,或许就能破案了。” “我想起来了,以前在宴会上遇到永宁公主和黄姑娘,她们关系很亲近。”沈卉宁说。 永宁公主如果真的出手,她应该是要为了黄姑娘报仇。 黄夫人则是为了不让永宁公主被查出来。 陆湛生拍了拍她的手,“这件事先别声张,如果跟大太太有关,陆从文未必不知情。” 沈卉宁神情微凛,“广宁对其他人及其恶毒,但对陆从文却是真心实意,他若为了自己没有阻止大太太伤害广宁,那真是太恶心了。” 他们夫妻俩说完悄悄话,便去了上房。 国公爷气色红润,得知陆从文要去淮南任盐运使,他仿佛药到病除,当下就能起床下地了。 陆从文冷眼看着并肩而来的陆从文和沈卉宁。 如今他也是三品官职,等他从淮南回来,只会比陆湛生更得圣心。 官职比他更高也是有可能。 作为驸马,能够得到这样的实职,他在雍朝来说也是第一人了。 陆国公含笑跟家里人宣布这个消息。 只有陆大爷笑不拢嘴。 陆湛生和沈卉宁都知道陆从文这个官职如何来的,他们只是淡淡地回应。 陆从文打量沈卉宁的反应,心中冷笑。 她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如陆湛生,就不知她如今还会不会这样想。 他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有真才实学的,只要给他机会,他肯定能够走得更远更高。 陆湛生算什么! 靠杀人卖命得到的官职,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刀,随时都能弃的。 “公主也随你一同去淮南吗?”陆大爷问。 “是。”陆从文不留痕迹收回视线。 他只字不提皇上就是为了让广宁离开上京,所以才给他盐运使的官职。 陆大爷皱眉,“公主到底娇贵,怎么还能跟着你外放,还不如留在公主府……” 他想的是到时候陆从文在淮南也能纳两房妾室,用不着总是小心翼翼伺候着公主。 何况传言都那样了,谁知道公主还干不干净。 “父亲,您不必说了,我在哪里,公主就在哪里。”陆从文说。 阮氏含笑看过去,“驸马爷跟公主殿下真是情深义重。” 陆从文没有回话,只是对国公爷道,“祖父,我还要去礼部交接,时间紧迫,过两日就该启程了。” “去吧,去吧。”国公爷笑着点头。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得到的官职,总之是实职。 这对陆从文的前程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第265章 陆从文带着广宁离开上京,前往淮南。 出城时,广宁突然感到胸口憋闷,她的脸色苍白,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 “殿下,您怎么了?”宫女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担忧地问问。 “有点闷,把窗口打开。”广宁说。 宫人立刻就将马车的窗户都打开了,还给广宁倒了一杯茶。 广宁拧眉看了出去,她出宫之后,虽然在公主府又休息了好几天,但身体依旧觉得虚弱。 她从小到大,身子都养得很好,喝醉之后的受风寒竟就要她半条命。 “我腿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广宁皱眉,她昨日才发现在小腿后面个一点淤青。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撞伤过。 宫女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广宁的手中,声音毫无波澜,“公主喝醉的时候,走路不稳跌倒了,许是那时候受伤的。” 她身体所有的不适好像都在喝醉那时候造成的。 偏偏她毫无记忆。 广宁喝了一口茶,才发现这茶里也说加了安神的药在里面。 怎么总是让她安神呢。 她看向窗外的风景,视线落在前面的山林中,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 马车被撞翻,她的宫女被拖出马车…… 脑仁一阵剧烈的刺疼。 “啊!”广宁尖叫出声,手中的茶杯跌落。 她双手用力地捂着头,好痛,她的头好痛啊。 骑马走在外面的陆从文听到声音,立刻撩起车帘进来,将广宁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 广宁已经在陆从文怀里晕死过去了。 “怎么回事?”陆从文目光凌厉地看向宫女。 “公主出城之后就说头疼,让奴婢打开窗,公主突然就说头疼了。”宫女小声说。 陆从文俊眉紧皱看着广宁,“去请御医。” 镇抚司真是废物,还说能够让广宁忘记那件事,不过是经过她出事的地方,居然就被刺激成这样。 看来离开上京是对的,要是留在上京城,广宁早晚会想起来的。 “此事不得回禀贵妃娘娘,听到没有。”陆从文厉声地吩咐。 宫女瑟缩了一下,连忙低声应是。 陆从文将广宁放在软榻上,垂眸打量着她。 他同情广宁被凌辱了吗? 那自然是同情的。 但心底也隐隐有些别扭的感觉,他对她只怕再也没有任何欲望。 可正是因为广宁这件事,他才有了实职…… 他会好好对待广宁的。 御医很快就来了,给广宁公主把脉,如今公主的身子就是虚弱,除了好好调养,根本诊断不出有其他问题。 陆从文也清楚,广宁最大的问题是记忆。 陆湛生也说过,催眠让广宁公主忘记伤痛只是不得已的办法,可能以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记起来。 所以姚贵妃才要他好好对待广宁,让广宁即使恢复记忆,也有面对过去的勇气。 “广宁,别怕,会好起来的。”陆从文握着广宁的手,小声地说着。 …… …… 帝王的悲欢与大臣和百姓们也是无法互通的。 皇上和姚贵妃还在感伤广宁的遭遇,想到要好几年见不到女儿,他们很难不伤心。 但日子还要继续过。 科举已经开始了。 这是雍朝的盛事,所有人都在为科举准备着。 沈卉宁本来对科举并不关注,但赵九灵今年也去参加考试了。 不过,赵九灵还不是秀才的身份,自然不是去贡院考试,他要考上秀才,成为贡士,这才有机会考上进士。 沈思怡的丈夫丁仲旋在上一世的时候,会成为状元郎。 沈卉宁到沈家去看望祖父祖母,顺便打听沈思怡成亲之后过得如何。 “丁家是寡母带大儿子,吃了不少苦头,怡姐儿想要在丁家端着大小姐派头,她婆母自然是看不惯的,天天吵天天闹,昨天还回家说要和离。”姜氏很难不幸灾乐祸。 沈思怡就是眼比天高命比纸薄,能够嫁到丁家已经不错了,还天天作妖。 “她想和离?”沈卉宁诧异,上一世她跟丁仲旋过得再差,那都没刚嫁过去就说要和离的。 “没错,还赖在娘家不肯回去呢,本来今日想差人去跟你说这件事的,想着陆家那边也多事之秋,便没有烦扰你。”姜氏说。 姜氏如今没有男人惹她生气,最让人厌烦的程姨娘又还禁足在庄子里,她真是神清气爽,每天好吃好喝地养胎。 胎象好,气色也好。 至于沈思怡过得好不好,她才不在乎。 沈卉宁:“我那边没有什么事了,您不用替我担心。” “老夫人不让怡姐儿到我面前来哭,说会影响我养胎,你也别去找她,她如今疯魔似的。”姜氏说。 “那就让她和离吧。”沈卉宁道。 姜氏一愣,“什么?” “她不是要和离吗?去请丁太太过来,让她替丁仲旋写了和离书,我想,丁夫人应该是同意的。”沈卉宁含笑说。 趁着丁仲旋还没有高中,让沈思怡如愿和离。 以后她再想找个状元郎嫁了,那是不可能的了。 “岁岁,你就不怕怡姐儿和离之后,又……”去缠着陆湛生。 沈卉宁笑说,“不怕呀,既然妹妹过得这么辛苦,与其跟妹夫成为怨偶,不如一别两宽,我们也别害了丁家。” 姜氏说,“那得去跟老太爷和老夫人说,毕竟这婚事是他们定下的。” “怡姐儿都闹成这样了,我想祖父应该也会同意的。”沈卉宁笑了笑。 “我去跟祖父说。”沈卉宁站了起来。 到了上房,就见到沈思怡跪在祖父面前哭哭啼啼,口口声声说自己过不下去,再也不想回丁家了。 “祖父,那就成全妹妹吧。”沈卉宁的身影翩跹而来。 沈思怡警惕地盯着她。 “既然妹妹过得如此痛苦,与其让沈家跟丁家结仇,不如就同意他们和离。”沈卉宁说。 “祖母,妹夫在考试无法写和离书,不如请丁太太替儿子写。” 沈思怡点头,“没错,让那老不死的替她儿子写和离书。” 听到沈思怡对婆母如此不敬,沈老太爷脸色阴沉,“你别后悔!” “我死也不会后悔!” 沈卉宁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第266章 丁太太来得很快。 她面容憔悴,身体枯瘦。 看到一旁的沈思怡,她脸上难掩怒色和厌恶。 沈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后悔,把沈思怡嫁进丁家,不是为了沈思怡好,而是毁了丁家母子。 真是造孽。 “亲家母,这个时候还请你前来,实在冒昧,我们家这个不孝女,让你受累了。”沈老夫人语气说不出的愧疚。 丁太太淡淡地扫了沈思怡一眼。 “沈老夫人,您言重了,是我们家仲旋配不上沈二姑娘,这才让沈二姑娘对我们家诸多不满。” 都已经是婆媳了,居然还把沈思怡称为沈二姑娘。 可见对沈思怡是真的厌恶到极点。 沈老夫人本来还想说和,如今觉得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你们丁家不过是破落寒门,丁仲旋哪里配得上我,你还要整天让我立规矩,你凭什么磋磨我啊。”沈思怡叫道。 “掌嘴。”沈老夫人怒喝。 沈思怡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打了两巴掌。 直接将她打懵了。 “是我们沈家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一个不孝女。”沈老太爷沉声说。 丁太太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其实希望儿子能够休了沈思怡,但沈家如今来了这么一出,还当着她的面打了沈思怡,她有些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你们就偏心沈卉宁,只有父亲疼惜我,我要去找父亲。”沈思怡哭着喊道。 沈卉宁冷冷地看她,“丁太太是你的婆母,你可有拿她当长辈孝敬,你觉得妹夫配不上你,你是哪个排面上的人,人品如此不堪,你才配不上丁家。” 丁太太眼中含泪,在她心里,的确觉得沈思怡根本配不上自家儿子。 “那就和离,我要跟丁仲旋和离。”沈思怡叫道。 凭她的姿色,想要嫁给谁不可以啊。 可嫁给丁仲旋,她一辈子都低沈卉宁一头,她不想要这样。 “好!”沈老太爷点头。 丁太太震惊地抬头,她以为今日把她叫来,是沈家要为沈思怡出头。 “亲家母,仲旋如今在考试,无法写和离书,你是他的母亲,替她写和离书也可以。”沈老夫人对丁太太说。 “真的?”丁太太惊喜地问。 沈思怡看到丁太太的反应,有种被羞辱得恼怒。 是她不要丁仲旋的,老不死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 丁太太丝毫没有迟疑,在丫环拿来纸墨的时候,立刻写下和离书。 “沈老大人,老夫人,是我们仲旋配不上贵府的姑娘,我……”丁太太拿着和离书,犹豫地看向上座的老太爷。 “仲旋是我看着长大,知道他秉性纯良,是沈家与丁家没有缘分。”沈老太爷叹息。 “那我的嫁妆……”沈思怡叫道。 “明日沈二姑娘的嫁妆一定完完整整地送回来。” 丁太太拿了和离书,一点都不迟疑就去官府盖章。 当初是她为儿子定下的亲事,以为有沈老太爷扶持,儿子的前程会平坦些。 谁知道沈思怡这个搅祸精,有这样的儿媳妇,只会让丁家永无宁日。 “祖父,祖母,既然如今我已经和离,我想去找父亲。”沈思怡说。 沈老太爷厌恶地转开眼睛,不想去看沈思怡。 “随便你。” 沈卉宁望着洋洋得意的沈思怡,真是很想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丁仲旋成为状元,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必急着去找父亲,你刚和离,丁公子还在贡院,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别人如何看待沈家。” “你已经让沈家丢尽脸面,你但凡有点良知,都不该在这时候离开上京城。” 沈思怡狠狠地瞪了沈卉宁一眼。 “岁岁说得对,和离不是小事,二姑娘,你是姓沈的,名声已经不好看了,为了沈家其他人,你还是消停些。”沈二太太黑着脸。 沈思怡这些做派,只会让沈家姑娘跟着丢脸。 她的女儿还没说亲呢,还不知以后会不会被沈思怡给影响了。 沈思怡没好气,“二婶,你管得未免太多了。” “二婶管不着你,我是你的嫡母,我能管着你吧。”姜氏说。 “你要是不想被沈家管着,那就跟沈家断了关系,你爱嫁谁嫁谁,去当小妾都没人理你。” 沈思怡恼怒,“你说谁是小妾。” “你平日就是这么跟你嫡母说话的吗?”老太爷问。 将沈思怡打发离开,沈二太太才有些无奈,“怎么就同意怡姐儿和离,这叫什么事,才成亲没几个月。” “怡姐儿自己作死,若是不同意他们和离,以后怡姐儿还不知闯出什么祸。”沈卉宁说。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沈二太太哼道。 姜氏说,“你别担心会影响瑶姐儿,我自有办法让瑶姐儿摘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沈二太太问。 沈卉宁笑着说,“怡姐儿是被妾室养大,瑶姐儿是二婶亲自教导,如何能相比。” “就您会说话。”沈二太太嗔她一眼。 沈思怡不能去找沈江林,她干脆每天都花枝招展地出去参加宴席。 姜氏也不拦着她,由着她去丢人现眼。 沈二太太同样也带着沈思瑶出门,只是沈思瑶端庄娴雅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要将她和沈思怡相比, 更有人议论,沈思怡是小娘养的,沈家正经嫡出姑娘只有沈卉宁和沈思瑶。 有她们的金玉在前,沈思怡就成了别人口中的败絮。 不过沈思怡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只当是她们嫉妒她。 直到朝廷放榜。 丁仲旋高中状元。 沈思怡这下成了各家口中的笑话了。 只差一点点,哪怕她晚几天,她都是状元郎夫人了。 大好的前程,就这么被她断送了。 “你说,丁仲旋是状元?”沈思怡不敢置信,丁仲旋那废物怎么可能是状元。 “姑娘,是真的,放榜了,一会儿还有状元游街。” 沈思怡不相信,“我不信,我要亲眼去看看。” 亲眼看到丁仲旋坐在高大的骏马上,意气风发,是前所未有的俊朗。 “怎么会……”沈思怡傻眼了。 第267章 她想要冲上去找丁仲旋,却被人潮涌动的百姓给挤开了。 根本靠近不了。 “姑娘,我们可以去丁家等姑爷,他会回来的。”丫环提醒沈思怡。 沈思怡觉得有道理,立刻转身离开。 丁家这里已经是门庭若市。 平日那些跟丁家母子没有来往的亲戚全都来贺喜了。 炮竹声响个不停。 沈思怡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丁太太,眼底透出怨恨。 她才是状元夫人,才应该被大家巴结讨好的对象。 “让开。”沈思怡走上前,对着挡在她面前的下人呵斥道。 下人还不知她跟丁仲旋和离,一看到她,都有些畏惧,“少奶奶,您回来了。” 丁太太看到她,脸色骤然沉下来,“沈二姑娘,你来做什么?” “我为何不能来?”沈思怡说,她大摇大摆走进大门。 “和离书已经给了你,我们丁家与你再无关系,今日我们家有喜事,不方便招待外人,沈二姑娘还是请回吧。”丁太太黑着脸。 沈思怡轻笑出声,“什么和离书,你写的和离书,我可不认,丁仲旋不会想跟我和离的。” 看着沈思怡自信满满的样子,丁太太差点气得倒仰。 “你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好歹是老首辅的孙女,行事怎的这般粗鄙不堪,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名声,至少也要为沈家的门风收敛行为。”丁太太骂道。 当初她就是想着沈家的姑娘,就算是庶出的,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 竟是天差地别。 小娘养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我如何丢脸了,丁仲旋八抬大轿将我娶进门,他飞黄腾达就想将我休了,那不能够。”沈思怡哼道。 丁太太气得全身都在发抖。 “你之前嫌弃仲旋没有官职,处处看他不顺眼,如今他高中状元,你马不停蹄缠上来,你是真不知廉耻。” 沈思怡径自走进大厅,“随你如何说,反正今日我是不会走了。”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你们是故意在科举之前激怒我,好逼我提出和离,要是皇上知道丁仲旋是个高中之后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你说,皇上还会重用他吗?” 这话属实是无耻了。 丁家其他亲戚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去,去沈家,请沈家的人来把他们家姑娘带走。”丁太太恼怒不已,想起沈家人对沈思怡的态度,她觉得沈家肯定会管着沈思怡。 僵持之间,丁仲旋回来了。 “状元郎,恭喜啊,总算吐气扬眉了。” “丁家祖先泉下有知肯定欣慰啊。” “……” 丁仲旋只是客气地笑着,大步地走进大厅。 看到和母亲僵持的沈思怡,他俊朗的脸庞冷了下来。 “请各位叔伯先离开,我们要处理家事。”丁仲旋下了逐客令。 他没兴趣让家事被别人看热闹。 下人听了他的吩咐,客客气气地将人都送走了。 丁仲旋目光冷淡地看向沈思怡,这个还算是他新婚的妻子,他们成亲的第一天,她便闹得不得安宁。 左一句废物,右一句废柴。 但凡是个人都要被骂得火气了。 他们之间都没有圆房,他承认在第一眼见到她是有些惊艳她的美貌。 可第一眼的惊艳,都消耗在她无穷无尽的吵闹中。 和离,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如果你需要我亲自写和离书,我可以写。”丁仲旋冷声说。 沈思怡猛地站起来,走到丁仲旋的面前,“你说什么?” “母代子和离,律法也是支持的,当日你签下和离书,沈家的长辈都在场,今日就算你要反口后悔,和离已成,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丁仲旋说。 “呵,你高中状元了,倒是知道说各生欢喜了。”沈思怡冷笑。 丁仲旋:“你是要嫁入高门的,我如何配得上你。” “你还知道你配不上我,如今我愿意纡尊降贵,你就该偷笑了。”沈思怡哼了一声。 “不必如此,沈二姑娘大可以去寻求自己的富贵。”丁仲旋面无表情。 “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要让人将你请出去了,沈二姑娘。” 沈思怡怒瞪着丁仲旋,想判断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 丁仲旋神色冷漠,眼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竟敢羞辱我!”沈思怡气极。 “沈二姑娘,请。”丁仲旋指着大门。 沈思怡跺了跺脚,气呼呼地离开丁家。 她后悔了。 当日急着将和离书拿去官府盖章,现在反而无法再挽回了。 沈思怡没有回沈家,她带着一腔怒火来到陆家找沈卉宁。 “她来找我作甚?”沈卉宁听到沈思怡来找她,秀眉微微一挑。 “少奶奶,今日状元游街。”半见在旁边说。 沈卉宁哦了一声,嘴角微微翘起,“请二姑娘进来。” “沈卉宁!”沈思怡人还没到,气急败坏的声音已经传到沈卉宁的耳中。 “你要是不知规矩,别怪我让人将你撵走。”沈卉宁冷冷地说。 “是你!要不是你,丁仲旋不会跟我和离,沈卉宁,你真阴毒,故意要害我一辈子,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沈思怡心里又恨又后悔。 她恨不得咬下沈卉宁一块肉泄愤。 沈卉宁轻笑出声,她上下打量着沈思怡。 “后悔跟丁仲旋和离了?”沈卉宁含笑问。 望着沈思怡这气急败坏,悔恨交加的样子,真是略微有点畅快。 “你怎么知道丁仲旋会高中?”沈思怡问。 沈卉宁说,“我不知道,只是既然是祖父亲自挑选的人,那肯定不会差,可惜,娶了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思怡像被踩中尾巴。 “没什么意思,就是笑你眼高手低,自以为是,你看不起丁仲旋,一定要跟他和离,可他如今高中状元,你这辈子只怕再也够不着了。”沈卉宁说。 沈思怡:“以后我会嫁得更好。” 沈卉宁笑了笑,“那就祝你前程似锦。” “你不是想去找父亲吗?如今你可以去了。”沈卉宁说。 沈思怡咬了咬牙,“你休要看不起人,要不是赐婚,你以为自己能嫁给陆湛生。” “那又怎样?圣上是赐婚给我,又不是赐婚给你。”沈卉宁笑道。 沈思怡气红了双眸。 她不会后悔的! 绝对不会后悔跟丁仲旋和离的。 第268章 沈思怡还想找沈老太爷为她做主,让她和丁仲旋的和离不作数。 沈老太爷一点都不想理会她,隔天就让人将她送出上京城。 让她去找沈江林了。 老太爷还写了一封信,将沈思怡和离的事情告诉沈江林。 洋洋洒洒把沈江林痛骂一顿。 要不是他偏心庶女,不至于将女儿给养废了。 姜氏特意将这件事跟沈卉宁说了,她心情又更好了。 沈思怡以为去找沈江林能够为自己谋个好前程,她以后还有的后悔。 “丁太太都准备重新给儿子相看媳妇了。”姜氏说。 沈卉宁希望丁家母子这辈子能够有个平顺静好的人生。 她陪着姜氏用了午膳,这才去书坊找赵九灵。 赵九灵考中秀才了。 他真的很聪明,而且学得很快。 “姑娘,我不想继续留在书坊。”赵九灵低着头,小声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那你想去哪里?”沈卉宁含笑问。 赵九灵抬头飞快睃她一眼,犹犹豫豫,很是踌躇。 “你想离开上京?”沈卉宁问。 “!”赵九灵紧张地搓手,他的想法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居然被一眼就看出来了。 “去吧。”沈卉宁说。 “这里有一万两,交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赵九灵,科举并不是一个人的出路,你可以选择你更喜欢的人生。” 赵九灵:“姑娘,我没有不想科举。” 沈卉宁笑着摇头,“我知道你喜欢做生意,那就去吧,说不定你能成为雍朝第一富贾,将来当皇商也不一定。” “我没有姑娘想的那么厉害。”赵九灵腼腆地笑起来。 对未来还是充满期待。 “那就当这一万两是我借给你,以后等你赚钱了,再给我分红。”沈卉宁说。 赵九灵还是有些不敢接过来。 “姑娘,要是……要是我失败了,这么多银子,我赔不了……”赵九灵摇头。 “只是银子,没了还能再赚。”沈卉宁说。 赵九灵低声说,“我前几天遇到几个塞外的商贾,他们买了很多丝绸和瓷器,说去了塞外能大赚一笔。” “还有茶叶也是,不管是在上京还是塞外,都是很好赚的。” 沈卉宁静静地听着,赵九灵虽然有些想法还有些天真,但这跟他如今的年纪有关。 他只要再多历练些时候,会迅速地成长起来。 “我想亲自去闽州,看一看当地茶叶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把茶叶带去西域塞外。” 沈卉宁听着忍不住露出浅笑。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赵九灵即便这辈子没有遇到宋雅,但他依旧走了他上辈子的路。 “好呀。”沈卉宁点头,“这一万两给你当本钱,没有本钱,你有再好的门路都是寸步难行。” 赵九灵对着沈卉宁就要下跪。 “不必如此。”沈卉宁拦住他,“赵九灵,我等着你,给我赚银子呢。” “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 …… 就在沈卉宁觉得日子很是舒适自在的时候,又有人来膈应她了。 来到上房时,老夫人身边除了早已经回来的陆嫣,还有好些日子没到她面前露脸的林姨娘。 “大嫂。”陆嫣主动对沈卉宁颔首。 沈卉宁对她微微一笑。 自从陆嫣回来,好像变了个人,没有了之前被老夫人养出来的小家子气。 对着她都客客气气,一声大嫂也叫得心甘情愿。 白家教养女儿,还真是有一套方法。 沈卉宁都很好奇,白家究竟怎样教导陆嫣,才能够将她彻底变了个人。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陆老夫人不悦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陆老夫人对她至今还没有身孕的事很不满。 “你进门都大半年了,肚子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卉宁将注意力拉回来,她含笑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孩子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 她一直认为和孩子之间也是讲究缘法。 这么久还没有怀上,只能说跟她有缘分的孩子还没到。 “哼,你还真是给自己找了借口。”老夫人哼了一声。 “既然你生不了,那就给陆湛生安排妾室伺候,林姨娘伺候陆湛生都有些时候了,自从你进门,就把她晾在一旁,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说你妒妇。” 沈卉宁眸色沉了沉。 老夫人对陆湛生向来不在意,何时会关注他有没有子嗣。 分明是故意要给她和陆湛生找麻烦了。 “老夫人,并非孙媳不给夫君安排妾室伺候,是夫君不愿意。”沈卉宁说。 “你若是没表现出一点拈酸吃醋的样子,陆湛生能连姨娘门都不敢进吗?”陆老夫人指着林姨娘。 “今日陆湛生回来,你就让林姨娘去伺候他。” 听着陆老夫人命令的语气,沈卉宁只是淡淡一笑,“那不行,我总不能因为一个姨娘,导致我跟夫君两人感情不睦吧。” “夫君不喜欢的,我当然不能强迫她。” 陆老夫人黑下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老夫人,再过几年,若是我还没身孕,您再来说我不孝也不迟。”沈卉宁淡声说。 “少奶奶,您对老夫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林姨娘小声说。 她低调了那么久,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出头,没想到陆老夫人会帮她。 那就是她的机会。 只要她有伺候陆湛生的机会,她就能怀上子嗣。 无论是男女,那都是她一辈子的傍身了。 “林姨娘这么对我说话,难道就很客气。”沈卉宁眸色微冷地扫了她一眼。 陆嫣轻声说,“大嫂,你别生气,祖母都是为了大哥的子嗣,毕竟如今大哥岁数也不小了,别家公子到他这个岁数,孩子都有几个了。” 老夫人哼道,“没错。” “陆湛生到弱冠之年都没有孩子,难道是我的问题?陆家长辈若是真的关心他,也不至于让他还需要皇上赐婚才能成亲。”沈卉宁说。 “……”老夫人的脸色更差了。 沈卉宁越想越气,他们之前完全不把陆湛生当回事,连给他相看说亲都没有。 上一世就是没有赐婚,所以陆湛生到死都没有成亲。 虽然是有两个妾室,但她如今也明白了,那两个妾室为何没有给他留下子嗣。 以前漠视不管,如今倒是想指指点点。 “实在不行,老夫人等陆湛生回来,您亲自跟他说,让他再多纳几个妾室吧。”沈卉宁道。 第269章 沈卉宁从上房回来,心情谈不上恶劣,但多少还是被影响到了。 刚进门的时候,老夫人就在淡泊院安插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丫环,一看就知道老夫人安的什么心。 自从听雪被陆湛生亲自撵走了,听雨许是惊着了,这么久以来都是安分守己。 沈卉宁没让听雨进屋里伺候,她也不凑上来,每天就在园子里干活。 没想到老夫人倒是把林姨娘给推出来了。 “少奶奶,林姨娘求见。”紫檀进来回禀,还有些恼怒地看了外面一眼。 “那狐媚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卉宁:“让她进来吧。” 毕竟是姚贵妃赐下的,跟关月还是不太一样的存在。 林姨娘身段丰润,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她一进门就跪在沈卉宁的面前,“少奶奶,是老夫人把妾身叫去的,让妾身一定要伺候好大少爷,妾身也是逼不得已。” “林姨娘不必行这样的大礼,我没怪罪你。”沈卉宁淡声说。 “少奶奶宽宏大量,妾身能够侍奉少奶奶也是福分。”林姨娘站了起来,悄悄打量沈卉宁。 林姨娘是个聪明人,她一开始跟关月争风吃醋,是以为对方在陆湛生心中地位非同寻常。 谁知道沈卉宁才刚进门没多久,关月就被打发了。 意识到自己的敌人并非关月,而是沈卉宁,林姨娘就歇了心思。 她每天只过好自己的日子,怕成为下一个关月。 虽然偶尔也会碰见陆湛生,但他太冷漠了。 她明明生得娇媚艳丽,但陆湛生完全看不见。 她都要死心了,老夫人突然又给了她希望。 有老夫人和少奶奶同时出马,她相信肯定能真正成为陆湛生的小妾。 到时候只要她生下孩子,还怕在陆家会站不稳吗? “少奶奶,我成为大少爷的妾室已经有一两年了,妾身对大少爷真的是忠心耿耿,不会背叛他的。” “以后我也唯你马首是瞻,不会背叛您。” 听着林姨娘信誓旦旦的保证,沈卉宁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你想伺候大少爷?”沈卉宁问。 林姨娘羞怯地看向沈卉宁,终于缓缓地点头,“少奶奶,老夫人说了,如果我不能让大少爷心软,那就要找别的女子来伺候。” “其实……与其让别的女儿接近大少爷,不如少奶奶安排我到大少爷的身边,我一定会对你感恩戴德。” “我不需要你的感恩戴德。”沈卉宁淡声说。 林姨娘诧异地看向沈卉宁,“少奶奶,您真的不怕外面的人说你善妒吗?” “怎么就是善妒了呢,大少爷若是喜欢你伺候,用不着我刻意安排,他自会去你的屋里,他不喜欢的,难道我还要强行给他塞个女子?”沈卉宁笑了笑。 “林姨娘,你进门比我还早,大少爷是怎样的人,你应当比我更了解的呀。” 林姨娘的脸色变了变,她一开始被送给陆湛生的时候,那也是壮志凌云。 以为凭她的美貌,肯定能够成为陆湛生的宠妾。 结果呢? 除了和关月争风吃醋,她是一点摸着陆湛生的心都做不到。 特别是陆湛生的气势,她连靠近去勾引都觉得胆战心惊。 没想到沈卉宁嫁进门,陆湛生居然变得有人情味了。 她自认为美貌不逊色沈卉宁,所以老夫人给她机会,她为什么不要。 “少奶奶,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也不敢违背。”林姨娘说。 “我知道了,等大少爷回来,我会跟他转告老夫人的意思。”沈卉宁瞥她一眼。 林姨娘勉强地福了福身,“妾身告退。” “姑娘,只怕老夫人不会就此作罢,她该不会还想继续往咱们院里塞人吧。”半晌替沈卉宁着急。 沈卉宁:“她想塞人,难道我们还能拒绝。” “那怎么办啊?”半见心疼自家姑娘。 好不容易才过上舒心的日子,立刻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姑爷如今是对姑娘一心一意的,可若是整天身边围绕着美人,说不定哪天就…… 沈卉宁看着丫环们焦急的神色,只是淡定地笑着,“好了,还没发生的事,担心焦急有什么用呢。” 现在是她和陆湛生日子最美满的时候,她自是相信陆湛生的。 若将来陆湛生变心,她也会坦然面对。 她的人生漫长,指望一个男人的真心过日子,那就太难过了。 虽是如此,陆湛生今日回来时,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太一样。 “少奶奶呢?”陆湛生疑惑地问着半见。 半见指了指屋里,“少奶奶在里面。” 陆湛生疑惑,平时他回来,沈卉宁总会亲自出来等他的。 像只欢快的小猫,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今日难道是身子不舒服? 陆湛生大步地走进里屋,看到沈卉宁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他走了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象牙梳。 “我来。” 沈卉宁将梳子放到他的手里,“夫君今日不忙吗?” “还好。”陆湛生轻声说,“今天陆从文让人来传话,想要让镇抚司的催眠高手去淮南。” “他怕广宁会想起来?”沈卉宁皱眉。 陆湛生:“嗯,宋雅被太太藏起来了,如果没猜错,应该就藏在家庙里面。” “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沈卉宁挑眉。 其实她知道家庙有个地窖,如果没有猜错,宋雅如今就藏在那里。 陆大太太是想要让宋雅在家庙把孩子生下来吧。 “现在还没人发现。”陆湛生说。 沈卉宁知道镇抚司表面已经没有查广宁的案子,但其实还是在暗中调查。 陆大太太和宋雅早晚会放松警惕,人只要失去防备,那就容易露出破绽。 “今天老夫人找了我。”沈卉宁从陆湛生的手中拿回象牙梳。 “她又想刁难你?”陆湛生声音一冷。 沈卉宁笑看他一眼,“老夫人希望我别拈酸吃醋,早日给你安排妾室,这样才能传宗接代。” 陆湛生的脸色更冷了。 “还说我嫁给你这么久,还没有身孕,让我好好反省。” “你还没身孕,为什么要你反省,如果是我的问题呢?”陆湛生面无表情地说。 沈卉宁没想到陆湛生会说出这番话,“你,你有问题?” “……”陆湛生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说呢。” 怎么可能!他强得可怕。 第270章 沈卉宁和陆湛生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半见刻意压低的恼怒声音。 原来是林姨娘来了。 还提着据说是她亲手煮的汤水,要来给陆湛生和沈卉宁的。 “陆指挥使还真是招女人心疼呢。”沈卉宁挑眉睃他一眼。 陆湛生低头在她纤细的脖子吻了一下,“那你今晚可以多心疼我。” “……”这种羞人的话,她是真说不过他。 陆湛生连见都没见林姨娘,让她拿着汤水回去了。 林姨娘不甘心,还想在门边等着,她认为是沈卉宁在故意阻拦陆湛生出来见自己。 半见没好气,“你刚才没听见吗?大少爷让你离开。” “有吗?我听得不清楚,等大少爷出来了,我再问问。”林姨娘说。 “你……”不要脸!半见小声嘀咕了一声。 林姨娘瞪她,“你说什么?我就算只是姨娘,好歹也是半个主子,你一个奴婢,竟敢骂我。” “林姨娘,你是不是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凝霜从旁边走出来,面无表情看着林姨娘。 跑到淡泊院来撒泼了,还想教训少奶奶的丫环。 这个林姨娘之前挺聪明的,居然也开始沉不住气了。 林姨娘说,“我只是想见一见大少爷。” “你想见我做什么?”陆湛生负手走出来,目光锐利地扫向林姨娘。 “大少爷!”林姨娘脸上一喜,想要朝着陆湛生走过来。 陆湛生冷冷地说,“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林姨娘的脚步顿住。 “滚出去。”陆湛生冷喝。 林姨娘一鼓作气的勇气瞬间就泄了。 手里的食盒几乎都拿不稳,“妾身,妾身这就离开。” 陆湛生从来不把陆家人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他们不将他当家人,所以他也一样。 今日老夫人要插手他屋里的事,已经彻底触碰到陆湛生的底线。 “生气了?”沈卉宁见陆湛生沉默不语,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们早日分家出去吧。”陆湛生说。 这就说到沈卉宁的心坎上了。 “分家最大的障碍就是国公爷,父母在不分家,只要国公爷搬出孝义,我们就很难分家出去。”沈卉宁说。 只要陆湛生能够分家出去,三房肯定也不会留在国公府。 国公爷肯定不会同意的。 “让我来想办法。”陆湛生说。 沈卉宁笑着问,“你真的不想让林姨娘伺候你?要是不喜欢她,我给你再重新找两个。” 陆湛生垂眸定定看她,伸手在她细腰挠了一下。 “哎呀!”沈卉宁笑出声。 下场就是她被颠到大半夜,第二天走路的时候,双腿都还在打颤。 …… …… 陆老夫人并没有死心,把沈卉宁叫去上房立规矩,一直到天边擦黑才把沈卉宁放回去。 这让沈卉宁想起前世,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以孝道之名,用各种方法来磋磨他。 今日更是指着沈卉宁满脸怨恨,说陆家嫡系出事,都是因为沈卉宁这个克星。 是沈卉宁八字太硬,克着大房跟二房,才会让她的两个儿媳都被赶出国公府。 沈卉宁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了。 她上一世倒是将陆家打点得风风光光,老夫人对她有过一句夸奖吗? 不过,老夫人这么想也是对的。 毕竟大房跟二房会有此下场,的确都跟她有关系。 “少奶奶,您的小腿都肿了,老夫人也太狠了,她哪里是要给您立规矩,她是想折磨您。”几个丫环心疼得不行。 穗锦说,“奴婢听说老夫人已经搜罗到几个貌美的丫环,正在让人调教着,就是想塞到咱们淡泊院。” “不安好心,她就是觉得大太太和二太太出事了,见不得少奶奶的日子过得太好。”半见咬牙说。 沈卉宁揉了揉眉心,“国公爷最近的身体怎样了?” “啊?”穗锦一愣,不明白沈卉宁怎么突然提起国公爷。 “我去三婶那儿坐一坐。”沈卉宁笑着说。 既然老夫人这么闲,那就找点事让她去做好了。 沈卉宁在阮氏那里吃了一盏茶就回来,晚上陆湛生见到她的小腿浮肿,眼底涌起怒意。 “你别担心我,内宅的事,我能处理。”沈卉宁说。 “就算你再聪明,他们顶着长辈的名义,就能拿捏你。”陆湛生冷冷地说。 “明日我去找祖父,跟他说分家。” “陆家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想要,只带着我们自己的东西离开。” 沈卉宁握住他的手,“先别急,你贸然去提出分家,反而不容易成功。” “说不定过两天,老夫人就没空搭理我了。” 陆湛生狐疑看她,“真的?” 沈卉宁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翌日,阮氏领着一个精通药膳调理身子的医女去见陆国公。 陆国公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并不打算留下。 “这是儿媳的一片孝心,老太爷的身子要紧。”阮氏含笑说。 她不等陆国公同意,就让人将那个医女带进来。 “老太爷,这个是高氏,她是非常有名的医女,最是擅长针灸和药膳调理身体。”阮氏含笑介绍。 高氏约莫三十岁,梳着妇人的头发,衣裳颜色简素。 她生得并不特别美艳,唯有一双眼睛十分好看。 像极了某个人。 陆国公怔怔看了片刻。 他留下了这个高氏。 高氏年纪在这儿,不可能成为贴身丫环,她就是每日伺候国公爷的膳食。 陪着国公爷在院子里散步,上房的丫环都见到了,国公爷和高氏走在一起,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不出几天,高氏的存在就引起陆老夫人的在意。 陆老夫人并不将高氏放在眼里,给了她银子,就想将她打发了。 “老夫人,我是国公爷请来给他调理身子,只有国公爷让我走,我才会走。”高氏皱眉说。 “狐媚子!”陆老夫人气得骂她。 “哪有寡居的妇人还抛头露面的,你不知廉耻!” “你胡说八道什么!”陆国公气势汹汹地走进来,“高氏只是我请在家里的医女,你把她当什么了!” 陆老夫人叫道,“她接近你是另有目的,你老眼昏花没看出来!” 陆国公气得脸色涨红,“蠢妇!” 老夫老妻就这样当着下人的面吵了起来。 高氏默默地退到一旁。 第271章 沈卉宁舒爽了。 陆老夫人如今忙着去对付高氏,上房不时传出她和国公爷的争吵。 国公爷越吵越是中气十足,好像病也彻底地好了。 倒是陆老夫人脸色沉暗,眼下发黑,看着仿佛老了好几岁。 “高氏早年丧夫,膝下无子,被婆母给赶出家门,她擅长做药膳,许多高门夫人都想将她请去家里。”沈卉宁含笑说。 “她早就见过所有争风吃醋的手段,老夫人咋咋呼呼的,哪里是她的对手。” 高氏是她引荐给三婶的,她作为孙媳,这时候给陆国公带来高氏,肯定会引起别人议论,但阮氏就不一样了。 三房对国公爷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阮氏说,“我瞧着高氏是打算留下来了,她不嫌弃国公爷年纪大吗?” 沈卉宁记得高氏上一世也是进入高门大户,也没有成为谁的妾室,顶多就是红颜知己。 “留下来未必就是要当姨娘。”沈卉宁说。 “不管是姨娘还是什么,反正都是老夫人的心头刺。”阮氏笑着说。 她看了沈卉宁一眼,低声道,“对了,岁岁,那个……我的兄长已经启程要来上京了。” 沈卉宁见阮氏的神色迟疑,她就知道三婶的兄长不是为了看望妹妹来的。 “是为了陆湛生吗?”沈卉宁问。 阮氏轻轻颔首,“我兄长也是受人之托,觉得要来亲自见一见陆湛生。” “那就是打算要将陆湛生的身世坦白说出来了?”沈卉宁挑眉。 总不能还要隐瞒着,却像看耍皮猴似的来观察陆湛生是否有资格认祖归宗吧。 “那是自然。”阮氏说。 她其实还是担心,陆湛生知道之后反而会造成危险。 但等她的兄长来到南朝,就算想隐瞒也隐瞒不了。 沈卉宁:“其实陆湛生如今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就算离开陆家,我们也是可以自立门户,并不需要依靠哪个家族。” 阮氏听出沈卉宁对南朝的意见,她心中只有苦涩。 “陆湛生的身份若是有那么简单,那就好了。”阮氏苦笑。 沈卉宁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她如今是越来越确定,上一世陆湛生英年早逝根本不是身子的原因,而是跟南朝的人有关系。 …… …… 镇南王府。 “你、你要带着元嘉和淳华回云州?”镇南王听到王妃的话,猛地转头看向她。 “春日就要过去了,再不回去,遇到夏日,云州那边雨水多,不好赶路。”王妃淡淡地道。 镇南王:“不是本王不让你离开,是皇上还没同意,王府肯定要留下一个子嗣。” “那就让凤晟华留下来。”王妃道。 “王妃,淳华已经是世子了,皇上的意思,是想要把世子留下。”镇南王叹息一声。 “当初我就是这么想的,想让晟华先成为世子,他可以留在上京,跟着其他皇子一同读书,我是要保住咱们的孩子,确保他能够留在你的身边。” 王妃只是淡淡瞥他一眼,“那如今安排,不就全了王爷一开始的心中所想。” 镇南王的神色僵住,他心中所想,从不曾宣之于口,王妃怎么会知道。 “王爷是怕皇上不会同意凤晟华留在京中吗?我可以进宫去求皇上。”王妃说。 “你去求他?你以为他还会念着曾经跟你的旧情,他的心狠手辣本王见识过的,这些年要不是在云州,本王早就死了。”镇南王怒喝。 王妃眸色平静,“我与皇上有什么旧情?” 镇南王冷笑:“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跟皇上是青梅竹马,当初要不是太后看中曲家嫡女,你早就进宫了。” “是啊,因为我不想要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当初王爷是知道的。”王妃说。 他知道她的傲气,却还是践踏她的真心。 镇南王深呼吸一口气,“皇上也想把淳华留下,你去说什么都没用。” “没有试过如何知道。”王妃说。 “呵。”镇南王烦躁地来回踱步。 “王妃,淳华已经是王府世子,他留在上京,别人不敢伤害他,两年之后,他可以全须全尾地回云州,可晟华若是留下来,他很难活着回去。”镇南王恳求着。 他是恨白氏,可凤晟华是他的儿子,他这辈子只有两个儿子了。 失去哪个,他都会心痛。 这是他权衡之后的决定。 “白家这么厉害,怎么会连外孙都护不住。”王妃轻描淡写,依旧不为所动。 镇南王失去和她继续商量的耐心。 “本王才是镇南王府的一家之主,谁留谁走,都是本王决定的。” 王妃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白家最近在上京城动作频繁,就是为了让凤晟华能够早日回到云州。 她很清楚白家在想什么。 他们认为就算凤淳华是世子又如何,只要凤晟华回到云州,他就能利用镇南王府二公子的名义招揽贤才,等几年之后,凤淳华回到云州,他也就空有世子之名了。 叶家很安分,没有任何走动。 镇南王跟皇上提出要返回云州,并且同意让世子留在上京,跟着宫里皇子在上书房读书。 皇上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先召见了王妃。 “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是真的一点都没变。”皇上望着依旧美艳的镇南王妃,眼中浮起少见的温情。 “年纪大了,跟以前还是有区别的。”王妃恭敬地行礼,起身之后才回答皇上。 皇上淡笑,“你的儿女跟你倒是不太像。” “环境会造就一个人的性子。”王妃说。 如果她的儿女像她一样,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地长大,当然不会有如今的谨慎拘谨。 皇上叹息一声,“朕欠你的,你提任何要求,朕都会答应你。” 王妃低下头,“皇上言重,您和臣妇只是少年相识一场,谈不上亏欠。” 选择不同,各自的命运,何来亏欠。 “那你是不想提要求了?”皇上挑眉问。 王妃微微抬头,“提了就能答应?” “难道朕还能骗你。”皇上沉声说。 又不是没骗过,王妃心中呵呵一笑。 “皇上,元嘉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世子唯一的姐姐,我们都盼着她将来能平安顺遂。”王妃低声道。 皇上眼底闪过诧异,他深深地打量王妃一眼,“朕知道了。” 第272章 镇南王有些错愕,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现问题。 “皇、皇上给封元嘉为公主,还要元嘉留在上京城?”怎么会是元嘉呢。 他猛地看向王妃,“是你跟皇上求来的旨意。” 王妃蹙眉,“不是。” 她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给元嘉封了公主。 难道这就是皇帝嘴里所谓补给她的亏欠吧? 王妃虽然觉得皇上这么做有点莫名其妙,但给她的女儿封了公主,她当然不会拒绝。 “那皇上为何要给元嘉封公主,他还想把元嘉留在上京。”镇南王想不明白。 “王爷觉得元嘉不能留在上京,那谁才是最适合的?”王妃的声音有些冷。 镇南王被问住了。 他根本说不出该让谁留下来,谁留下来都是人质。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不明白皇上为何有这样的决定。”镇南王忙解释。 王妃淡淡地说,“那王爷进宫去问皇上咯。” 镇南王皱眉,“你舍得让元嘉留在上京吗?她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阿淳也是我唯一的儿子。”王妃说。 “你太偏心了,一点都不担心女儿在上京有危险。”镇南王叫道。 王妃厌烦地移开视线,“担心啊,要不你去跟皇上说,别留下质子了。” “……”镇南王气吐。 “留下哪个孩子会让王爷觉得是对的,阿淳吗?那王爷何必一直装模作样,你一点都不为难,直接请旨让阿淳留在上京不就好了。” “别装出慈父的样子,对我的儿女来说,你从来不是。” 镇南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王爷还有什么想说的?”王妃问。 “没有!”镇南王咬牙。 王妃眼底闪过一抹嘲讽。 她太清楚镇南王心里想什么了。 他怕凤淳华成为世子之后,在叶家的支持下,很快会得到云州其他世家的拥戴。 一个再也没有眼疾,而且还有叶家支持的世子,简直太容易得人心了。 镇南王怕自己被架空了。 若是凤淳华留在上京,他还能继续控制云州,将一些势力分给小儿子,保证日后云州不会完全落入凤淳华的手中。 他认为凤淳华会天生偏向叶家。 所以总是露出为难的表情,就是想要让她自己主动说出留下凤淳华。 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镇南王说不过王妃,他去找了女儿,见女儿还一脸欢喜。 “元嘉,委屈你了。”镇南王眼中满是心疼。 “父王,您说什么?”凤元嘉疑惑地问。 镇南王叹息,“没想到皇上会赐封你为公主,还要你留在上京城,我会好好劝你母妃,让她求皇上,不要让你留在上京城。” 凤元嘉啊了一声,“我想留在上京城啊。” “什么?”镇南王愣住。 “元嘉,你母妃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凤元嘉笑道,“是我跟母妃说想留下的呀,现在我还是公主呢,在上京城就更加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皇伯父对我还是不错的呢。” “上京城很好啊,我在这里认识不少朋友,以后还能进女子书院读书。” 镇南王听得完全懵了。 他怀疑女儿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怎么会自愿留下来当人质! “你知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留在上京城?”镇南王问。 凤元嘉点头,“公主的身份啊。” 镇南王倒抽一口气,“是人质!皇上会把当人质!” “只有父王造反了,我才会成为人质啊,父皇忠君爱国,怎么会造反。”凤元嘉笑着说。 “……”镇南王眼前一阵阵发黑。 要被气死了。 凤元嘉笑嘻嘻地说,“父王,这些都是姚贵妃给我赏赐的头面,我正挑选几样去送给沈姐姐,您还有事吗?” 镇南王气呼呼地离开。 …… …… 沈卉宁听到凤元嘉被赐封公主的消息,本来是想亲自来道喜,但刚拾掇准备出门,却有贵客前来,她不得不先去迎接客人。 是阮氏的兄长。 南朝第一世家,阮家如今的少主阮星临。 “阮、阮星临?”陆大爷惊愕许久,这个名字即使是在雍朝,那在世家圈里也无人不知。 曾经的南朝世家第一公子阮星临,阮家未来的家主。 居然是陆三太太的亲兄长。 “三弟妹是……是你的亲妹妹?”陆大爷失态地问出口。 阮星临生得神清骨秀,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依旧清俊挺拔,目光深邃锐利。 他面带儒雅微笑,朝着陆大爷颔首,“舍妹自小就被我们家中长辈惯坏,独自一人跑了出去,遇到危险时幸好有楚辞相助。” 陆家众人此时终于回过神。 陆国公激动得脸色涨红,他谴责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居然瞒着家里,还说你媳妇不是阮家的人。” “老太爷,是我求着他替我隐瞒,我做错了事,怕被家里责怪,一直都不敢说自己是阮家的人。”阮氏从容不迫地解释。 其实就是不想太快让陆家人知道她的身份。 陆国公把阮星临视作贵宾,还让人去请陆湛生回来,要全家为阮星临接风。 听到陆湛生的名字,阮星临和阮氏交换了个眼神。 沈卉宁立在一旁,目光不自觉地打量阮星临。 陆湛生的眼睛很像对方。 “阮大舅兄这次来雍朝只是来看望三弟妹?”陆大爷突然问。 毕竟是南朝第一世家,少主亲自到雍朝,不可能只为了胞妹吧。 阮星临:“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 “此次我是代表南朝,前来给雍朝皇帝送贺礼,再过两个月是贵国皇帝的寿辰。”阮星临说。 他就是提前到而已。 “怎么没听说南朝使臣要来啊。”陆大爷诧异。 陆三爷看他一眼,“今日早朝礼部的确提过此事了,南朝使臣不日就要到达。” 阮星临含笑,“我比使臣队伍略快一步,他们再过两日就该到了。” 被贬职而无法参加朝政的陆大爷脸色僵住,讪笑着不再开口。 一直到接风宴结束,陆湛生都没有回来。 只派了镇抚司的缇骑来传话,他被皇上传召进宫了,今晚赶不上接风宴。 改日一定会给阮少主接风赔罪。 第273章 阮星临被陆国公盛情邀请住在国公府,还安排了环境极好的院子。 连陆大爷见着阮氏都客客气气的,不敢再像之前,摆出一脸看不起她的样子。 陆老夫人更觉心口堵得慌。 本来她认为阮氏出身低,打心里就看不上,跟那庶子是天生一对,如今阮氏摇身一变,成了三个儿媳中出身最高的。 居然是南朝第一世家的嫡女。 怎么能是嫡女呢。 陆老夫人在心里骂天爷不公,让她这个好人要受这样的委屈和折磨。 她却不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最看不上的儿子和孙子已经在府外坐一起吃着美味佳肴。 陆湛生昨夜被皇上急召进宫,也是为了南朝使者前来的事。 皇上要他辅佐礼部接待,并确保这些使者在雍朝的安危。 今日他来见阮星临。 一品楼的厢房中,陆三爷夫妇坐在阮星临两侧,陆湛生和沈卉宁坐在他们对面。 阮星临目光温和地看着陆湛生,许久,他的语气唏嘘,“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除了眼睛。” 任何人见到陆湛生,都不会怀疑他们之间父子关系。 他口中的父亲,自然不是指陆大爷。 “你成长得很好,你母亲若是见到如今的你,一定会很欣慰。”阮星临叹息。 陆湛生并没有接他的话。 “这次得知你的下落,我立刻就来见你,便是想亲自将你的身世告知你。”阮星临说。 闻言,陆湛生才缓缓抬眸看向他。 陆三爷道:“左右两边都清空,这里说话不会有人听到。” 阮星临感激陆楚逸的细心。 他缓缓地说起过去,南朝第一世家与皇权之间的恩怨,如铺开的画卷,鲜明生动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作为南朝第一世家,一直都是皇室忌惮的存在,先帝给太子和阮家嫡长女赐婚,那时候,他们两人都各有所爱,却还是因为政治和利益结合。” “太子为了娶心上人,设计太子妃和大臣偷情,此事被阮家发现得早,及时阻止了,过了一年,太子妃生下儿子,太子暗地里让人传播传言,让这个孩子被所有人说身世不明。 “在要滴血认亲的前一天,这个孩子在宫里失踪了。” “太子认定是太子妃做贼心虚将你送走,想要废了太子妃。” “他们交锋之中,最后是太子册封心上人为侧妃,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阮星临望着陆湛生,“陆湛生,你就是他们的长子,你的父母是南朝的帝后,你生得如此像他,他不能再质疑你的出身。” 沈卉宁听到这些话,心底并没有半点为陆湛生感到身世大白的开心。 她有些心疼地看向他。 关于陆湛生的真实身世,她猜过好几个可能,万万没想到,他会是南朝皇帝的儿子。 “当年不让我滴血人情,是因为心虚才送走的吗?”陆湛生语气冷淡,一点都不像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样子。 阮星临轻轻摇头,“并非如此,而是皇后知道,当时就算证明你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也不会容得下你。” “那时候皇上只想让如今的贵妃生下儿子,继承大统。” “您继续说。”陆湛生淡淡开口。 阮星临惊讶陆湛生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这样稳重淡定的气度。 他继续说着后来发生的事。 “皇后让心腹将你带走,躲开了好几次的追杀,为了保护你,更是设计利用陆楚明,让他以为你就是他与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 “这些年来,皇后娘娘一直都在找你。” 陆湛生:“据我所知,如今南朝的太子就是帝后唯一的嫡子。” “是,贵妃虽然也有一子,但经过这些年的筹谋,皇上如今不敢再肆意妄为伤害嫡子,皇后娘娘身后不但有阮氏,还有她这些年一手建立的军队。” 所以,他陆湛生不但身世矜贵,还有强大的靠山。 有南朝帝后是父母,还有同胞弟弟是太子,外祖又是南朝第一世家。 “皇上偏袒大皇子,一直在暗中联络朝臣要废太子。”阮星临眼底闪过愠色。 阮家不做反臣,皇上的所作所为却让阮家一直在克制愤怒。 “陆湛生,我是你的大舅舅,至于你的三婶,其实应该算是你的姨母。”阮星临说。 阮氏已经忍不住泪流满面,对着陆湛生点了点头。 “姐姐她这些年过得太难了,好不容易怀上太子,差点就被人暗算,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你,我是打听到你在雍朝,才不顾一切离开南朝的。” “当日在陆家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肯定是姐姐的儿子。” “陆湛生,并非姐姐要舍弃你,当时她如果不这样做,她护不住你,阮家那时候虽然是第一世家,但是兵力不足……” 有太多的不得已,才会让陆湛生吃了那么多的苦。 “所以,你们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陆湛生眼中神色毫无波澜。 他从未得到过亲情的温馨,对亲生父母和弟弟也没有多少情感。 阮星临说,“当然是接你回南朝。” “陆湛生,你是南朝皇室嫡长子,你应该光明正大地回去,证明你的身世清白。” “是证明我的身世清白,还是证明你们皇后的清白?”陆湛生反问。 阮星临一愣,他苦笑,“当年皇上收买皇后娘娘的旧识,那人如今成了朝中首辅,处处针对皇后,他们之间早已经用刀光剑影证明当初的清白。” “陆湛生,国公府这个烂地方配不上你,你应该站在更高的位置。”阮氏道。 “你可知为何岁岁嫁给你这么久还没有身孕,是因为陆大太太让人暗中下了避子药,就在岁岁每日的膳食里。” 沈卉宁脸色微变,“我的吃食都是在小厨房做的,而且……” “她收买的正是你院子里的人,我也是最近老夫人埋怨你没有身孕才察觉异常,仔细查了之后才查出来的。”阮氏说。 “人我已经抓起来,回去再交给你。” 沈卉宁心中惊涛骇浪,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事事警惕,居然还是被陆大太太算计了! 陆湛生眸色渐深,怒意翻滚,他握住沈卉宁的手,“去找周大夫。” 第274章 “夫君,也不必那么着急,等回去再请周大夫给我诊脉。”沈卉宁急忙说。 陆湛生却一刻都不愿意等。 他怕陆大太太给沈卉宁下了要命的毒。 阮星临看出他的急迫,便说等下次再继续商量陆湛生的事情。 沈卉宁没办法,只好跟着陆湛生来到周大夫的诊所。 周舟听到沈卉宁被下药,皱眉看她一眼,“你也会这么不小心。” “我身子并无不适,真的没察觉出来。”沈卉宁无奈道。 “手。”周舟示意。 陆湛生站在一旁,眉心紧锁,全身散发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 “除了有些虚寒,并没有大碍,虚寒症比之前还好转了,你确定真的给你下药了?”周舟疑惑地问。 沈卉宁的脉象很正常,虚寒也是早就有的症状,许多女子都有的毛病。 “……”沈卉宁啊了一声。 她自是相信周舟的医术,如果她一直被喂避子药,他肯定能诊得出来。 “那我为何迟迟没有身孕?”沈卉宁诧异地问。 周舟挑眉,眼神扫向陆湛生,“你没有身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问题。” 沈卉宁抬头看向陆湛生。 不是她的问题,那就是陆湛生的问题了。 陆湛生:“……” “我并无不妥之处。”陆湛生皱眉。 在周舟的目光下,陆湛生沉默伸出手。 沈卉宁的心有些发沉,她想起陆湛生上一世并没有子嗣留下,该不会跟大太太有关吧。 “你被下过绝子药,你不知道吗?”周舟诧异地问。 “不知道。”陆湛生抿了抿唇。 他极少会在陆家用膳,就算是在淡泊院,膳食都是他的人准备的。 周舟说:“应该是好些年前给你下的,虽然时间久了,药效也淡了,但多少有影响,明日让人过来,给你解药,要连续服用一个月。” 陆湛生对陆大太太的防备已经很严谨,能够在他不知不觉下药的,应该是他还年幼的时候。 太恶毒了! 沈卉宁气得眼尾泛红。 “你们还年轻,不必着急。”周舟说。 陆湛生眸色深沉,虽然沈卉宁是没有被下药,但大太太有要害她的心,只这一点,他就不可能放过她。 “岁岁是不是来了?”外头传来轻柔的声音,一道纤细身影撩起帘子进来。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程芝云担忧看向沈卉宁,一时忽略还在旁边的陆湛生。 陆湛生微微眯眼,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很眼熟。 像是在哪里见过。 沈卉宁起身挡住他的视线,握着程芝云的手笑道,“我没事,听周大夫说,程姐姐有身孕了?” 程芝云的身体受过磋磨,怀孕是很难的事,都是周舟这些年精心调养,他其实并不太想程芝云冒着伤害身体的风险生孩子。 但程芝云却很喜欢小孩。 “嗯。”程芝云露出笑意。 她这一笑,陆湛生立刻想起她是谁了。 何闳奎曾经的贴身婢女! 几年前无故失踪,至今何闳奎还在暗中找她。 沈卉宁看到陆湛生变得锐利的眼神,心知他肯定认出程芝云的身份,拉着他就跟周舟夫妇告辞。 “改日再来看望程姐姐。” 陆湛生狐疑地看着沈卉宁,并没有立刻说穿程芝云的身份。 直到上了马车,沈卉宁才轻声说,“程姐姐当初命悬一线给我救下,她当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不吃饭不喝水也不睡觉,还一心寻死。” “是周舟花了三年时间,才让她重新回到人间。” “夫君,我知道你跟靖宁侯是好友,程姐姐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如果被带回靖宁侯府,她会死的。” 陆湛生皱眉,“靖宁侯对她念念不忘,怎么会伤害她,他还想纳她为妾。” “程姐姐已经是周大夫的妻子,能够嫁给他人当正室,为何要当妾。”沈卉宁反驳。 “你不知道靖宁侯跟她的过往,他们自幼互相扶持,生死相随,他们之间的情意岂是周大夫能相比。”陆湛生说。 沈卉宁冷笑,“是啊,要不是程姐姐年少相伴,陪着他在何家别院苦熬十年,受到各种迫害,还替他中毒导致亏空身子,他靖宁侯怎么会有今日。” “可他在成为世子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了门当户对的贵女,却还要瞒着程姐姐,他承诺过程姐姐,要娶她为妻。” “程姐姐看着侯府张灯结彩,以为是为她准备的,那时候她已经怀着孩子了。” 老靖宁侯宠妾灭妻,让何闳奎这个嫡子在家中的生活艰难,几度差点命丧一线,都是程芝云陪伴他替他受罪,可他明明要另娶他人,却还让所有人瞒着她。 在他大婚当天,他的新婚妻子让人将程芝云接到侯府,亲眼见证不属于她的婚礼。 程芝云胎动早产,生下一子。 之后,她以救命恩情相迫,要求何闳奎放她离开何家。 沈卉宁就是在那时候遇到她的。 陆湛生听完之后沉默许久。 他并不知何闳奎与程芝云发生过的事,只知这些年他对这个曾经的婢女一直忘不去。 “同在上京城,就不怕给找到吗?”陆湛生低声问。 沈卉宁望进他幽深的黑眸里,“京中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何闳奎只是从来没有想过,程姐姐会舍弃他嫁给别人。” 其实周舟想过离开上京,只是程芝云还有牵绊,所以他们才留了下来。 “我知道了。”陆湛生叹息一声,“我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沈卉宁松了口气。 陆湛生沉声道,“淡泊院上下都要彻查一遍。” “你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国公爷吗?”沈卉宁问。 大太太给陆湛生下药,这是要残害陆家子嗣,足以将她休出陆家。 陆湛生勾唇冷笑,“不必告诉国公爷,她给我下什么药,我会如数还给她的儿子,再让人去跟她知会一声。” 沈卉宁啧了一声。 早知道大太太有这么一出,她就不留宋雅的孩子了。 应该让陆从文断子绝孙。 回到淡泊院,沈卉宁就让人去将被阮氏关押起来的小丫环提了过来。 陆湛生也着手去清查身边伺候的小厮是否有被收买的。 第275章 被提进来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环。 她是两三个月前才进淡泊院的,因为年纪小,性子老实木讷,在花园被人欺负,是紫檀看不过眼,把人给带回来。 沈卉宁见这个小丫环还年幼,便留下在院子当个洒扫丫环。 平日都很少见到她出现在视线中。 没想到居然是陆大太太安排的人。 小丫环名叫绿丫,被发现之后,一直都沉默不说话,看起来蔫了吧唧的。 紫檀跪在沈卉宁的面前,满脸的愧疚,“是奴婢烂好心,竟引狼入室,请少奶奶责罚。” “起来吧,下次不可再识人不清。”沈卉宁对紫檀说。 她其实也有责任,还是低估了陆大太太的阴毒。 沈卉宁看向绿丫,这小丫环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完全没有了之前木讷的样子。 “大少奶奶,奴婢虽然是被大太太安排进淡泊院,但奴婢从来没对您下过药的,奴婢可以对天发誓。”绿丫一副卑微的样子。 “你只是没有机会下药吧。”沈卉宁戳穿她的话。 绿丫匍匐在地上,“大少奶奶,其实奴婢早就不想帮大太太做伤天害理的事,奴婢一心想投诚您的。” 紫檀看着绿丫的神情几乎要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这小丫头果然都是装出来老实的模样,瞧这牙尖嘴利的样子,跟之前任由别人欺负的木讷懦弱哪里一样。 根本是判若两人。 “你要投诚我?”沈卉宁笑了笑,“可以啊,那你得为我做一件事。” 绿丫闻言眼睛一亮,“大少奶奶,您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都一定为你办得妥妥的。” “你以前在哪里当差?”沈卉宁问。 “奴婢以前在花园当洒扫的,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主子跟前的大丫环。”绿丫抖着一股机灵劲。 沈卉宁将她打量一眼,多少明白大太太为何安排这么个小丫环进她的院子。 绿丫长得眉眼清秀,不说话的时候,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悯心。 而且这丫环看着就是个聪明的,难怪能够将紫檀哄得带回淡泊院。 “我把你送去家庙,你去伺候大太太。”沈卉宁说。 “……”绿丫刚才还笑意盈盈的脸庞瞬间就变了,她惶恐叫出声,“大少奶奶,您是要我去送死啊。” 她没有完成大太太交给她的事情,还被沈卉宁送去伺候大太太,那大太太肯定会认为是她叛变了。 到时候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肯定是不能够啊。 大太太连自己的儿媳妇都能下药,更别说她这个丫环了。 沈卉宁说,“既然送了你去家庙,那肯定不会让你死的,你放心吧。” 绿丫摇头如拨浪鼓,她不敢去。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将你交给京兆府,你身为奴才给主子下药,知道是什么罪吗?”沈卉宁问。 “大少奶奶,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绿丫哭都哭不出来,她觉得不管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沈卉宁眸色冷淡,“大太太让你给我下药,总得将药交给你,药在哪里?” 绿丫脸色发白,她咬了咬唇,从腰带内衬的地方翻出两包药粉。 “大太太说这包要下在您的膳食中,另外一包是大少爷的。”绿丫不敢隐瞒,她就算不怕沈卉宁,她也怕大少爷。 那是杀人不眨眼的指挥使大人啊。 沈卉宁让半见拿去询问府医,让他查看这两种都是什么药。 府医是陆湛生的人,她不怕他会乱说话。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半见就回来了。 “少奶奶,这是避子药,只需要一点点,足以能够让女子一个月内不得怀孕,另外一种是带微毒的药粉,会让人萎靡不振,身子虚弱。”半见说。 绿丫不敢抬头去看沈卉宁,她哭着解释,“少奶奶,大太太要奴婢做事,奴婢不敢不听,要是不听她的话,奴婢的命就没有了。” “你在淡泊院有几个月,还没找到机会下药吗?”沈卉宁问。 绿丫:“奴婢接近不了小厨房……” 更别说靠近沈卉宁的屋里了。 沈卉宁的膳食全都是她身边大丫环亲自经手,从小厨房出来到送到跟前,别人没有插手的余地。 小厨房更是防得跟铁桶似的。 她本来觉得只要再熬一两年,她肯定能够成为二等丫环,到时候就能够做到大太太吩咐的事了。 想是想得挺好,转眼就被抓到了。 “去准备一下,明日把她送去家庙。”沈卉宁淡淡地说。 “少奶奶,奴婢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绿丫哭着道。 沈卉宁拿出那包有毒的药粉,“你把这个给大太太服下,我保你平安回来。” 绿丫双手颤抖,怎么可能!大太太看到她去了家庙,肯定知道是她暴露身份,没有弄死她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还吃她送去的东西。 “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怎么做的。”沈卉宁含笑说。 大太太在家庙肯定还不安分,为了让她好好反省,沈卉宁真是操碎心。 她让人将绿丫给扭送下去。 陆湛生那边也很快就查出是谁下药。 是周嬷嬷的儿子。 这让沈卉宁很意想不到。 陆湛生是在周嬷嬷的陪护下长大,周嬷嬷的儿子居然会被大太太收买。 在八年前,那时候陆湛生才十二三岁,正是少年长成时。 周嬷嬷的儿子当时只是府里的小厮,在陆湛生风寒的药中,加入了绝子药。 陆湛生并没有察觉,他身体向来很好,连风寒都极少,只是不小心一场病,便让别人趁机而入了。 “毕竟是周嬷嬷唯一的儿子,夫君打算怎么做?”沈卉宁轻声问。 她知道,在陆湛生心目中,周嬷嬷是不同的。 “这件事我没跟周嬷嬷说,过两日找个理由,让周斌离开上京城。”陆湛生冷冷地说。 他感恩周嬷嬷,可不是感恩她的儿子。 周斌必须死。 八年前他就敢害自己,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 陆湛生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家庙那边,你打算怎么做?”陆湛生问。 沈卉宁眼神微闪,“夫君给我几个身手了得,且信得过的人吧。” 陆湛生颔首,“好。” 第276章 过了几日,在家庙的陆大太太收到国公府送来的丫环,说是来伺候她的。 陆大太太满意一笑,心想丈夫还算惦记她,知道她在家庙缺少人手,给她送仆从来了。 看到送来的人是绿丫,陆大太太一时没认出她的身份,是她身后的墨菊低声提醒,她想想起来。 她的脸色倏地冷下来。 “你怎么来了?”陆大太太目光冰冷地盯着绿丫。 绿丫低声道,“是……是大少爷让奴婢来的。” “让你办的事,你办到了?”陆大太太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肯定是这个丫环暴露身份,否则陆湛生怎么会将她送来。 “奴婢还没找到机会。”绿丫绝望地说着。 她不敢说谎,每一句话都是陆湛生让她这么回答陆大太太的。 陆大太太神色越发冷凝,“陆湛生还让你说什么?” “大少爷只是让奴婢好好伺候您,他说……他说……”绿丫颤颤巍巍地不敢往下说。 “他还说什么!”陆大太太冷喝。 绿丫闭上眼睛,一副赴死的姿态,“他说您之前如何照顾他,他就会如何照顾二少爷。” 陆大太太失手将茶盏摔落在地上。 被陆湛生发现了! 八年前她给陆湛生下了绝子药,那时他还年幼,又正好生病了,她才有下手的机会。 本来以为这件事不会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他想怎么对文哥儿!”陆大太太怒火滔天。 陆湛生要是敢对陆从文下手,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绿丫小声说,“奴婢也不知道。” 啪! 陆大太太一巴掌打在绿丫的脸上,“废物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 “把她拖下去,杖毙,给我杖毙。”陆大太太再也维持不住端庄仪态。 “大少爷说你不能杖毙我,要是把我杖毙了,国公爷肯定认为你心狠手辣不知悔改,那你就再也回不去国公府了。” “我来家庙,是国公爷和三太太都知道的。” “大太太,您还不知道吧,三太太是南朝阮家的嫡次女,她的兄长叫阮星临,如今就在国公府的。” “三太太是知道我来家庙的,要是我死在这里,三太太肯定会以此作文章,太太,您不会想毁了自己的。” 绿丫大声地叫着,挣扎不肯被拖下去。 陆大太太:“你说什么?什么阮家?” “南朝第一世家公子阮星临如今就住在国公府,大太太,您不会想一辈子都回不了国公府的。”绿丫歇斯底里叫着。 “放开她!”陆大太太摆手。 “这些话也是陆湛生让你说的?” 绿丫摇头,“不是,奴婢只是不想死。” 陆大太太冷冷地看着她,“先把她关起来。” “墨菊,你立刻去打听,那阮星临是不是真的在国公府。” “奴婢立刻就去。”墨菊急忙点头。 阮星临如今是陆家贵客的事并非秘密,墨菊只是稍作打听,便已经能确定此事的真假。 陆大太太还真的不能把绿丫给灭口了。 要是真的这么做,阮氏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真的有可能回不去国公府。 那不行,她的儿子是未来国公府继承人,她不能将国公府白白送给别人。 “先把绿丫关着,别让她死。”陆大太太咬牙切齿。 等她回了国公府,自然会让她死。 “墨菊,你亲自去一趟白家商铺,把这封信交给掌柜。” “陆湛生想要害陆从文,此事指望陆家任何人都没用了,只能让白家去保护陆从文。” 陆大太太的神情几近疯魔,“杀了陆湛生,不惜代价。” …… …… 陆从文此时精疲力尽。 因为广宁时不时地噩梦,他们这一路走得很慢。 他从来没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过一个女子,很多次他差点就失去耐性。 想着他的前程,他又忍住了。 在离淮南还有十里路的地方,他们在驿站住下了。 广宁今日的精神好一些。 趁着还没天黑,她在驿站外面散步。 落日熔金,天边一片艳丽的夕阳,让人心情也变得平静柔和。 陆从文正在驿站里吩咐着随从。 突然,有个身影从马厩的杂草堆里冲出来,手中一根铁棍刺在陆从文的小腹下方。 陆从文茫然地看着对方,他下意识地捂着小腹。 满手鲜红的血。 痛,很痛! 一阵的兵荒马乱,周围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在陆从文晕倒之前,他看到刺伤他的人,满脸污垢,看起来像个流民。 又是流民…… 广宁看到这一幕,彻底地僵在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御医,御医!” 陆从文是命大的。 这次随行有两个医术高超的御医随行,在他们合力抢救下,总算是保住了他的命。 一直到半夜,陆从文才终于醒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驸马,公主一直守着您,刚才实在受不住,才被下人扶着回去休息。”御医开口说。 陆从文想要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厉害。 留墨急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刺客呢?”陆从文问。 “回驸马,已经被当场杀死,听驿站的人说,那是个疯子,以前都只在村子里晃悠,今日不知怎么就藏在草堆里。”一旁的侍卫长沉声说。 陆从文闭了闭眼睛,一个疯子,就那么巧,只刺杀他一人。 御医说,“驸马,您的伤口不致命,只要休息些时日,便能痊愈,只是……” “只是什么?”陆从文问。 御医看了看周围,难言之隐,不太好在这里说。 侍卫长很有眼色,示意门口的其他人,关门之后退开。 “说吧。”陆从文道。 御医这才缓缓地说,“驸马爷的伤口位置特殊,日后可能在子嗣方面会艰难些。” 陆从文愣住了,双手下意识地往下移。 “你说什么?” “只是可能,或许痊愈之后,能够治好的。”御医安慰着。 其实他跟另外一个御医都仔细检查过伤口,日后就算不影响驸马爷的房事,但想要有子嗣,怕是不能了。 陆从文咬紧牙关,喉咙涌起一阵血腥味。 “查!我不信这个疯子会无缘无故刺杀本官,一定是有人指使。” 第277章 要怎么查? 刺伤陆从文的疯子已经被杀,尸体扔在驿站外面,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 但陆从文的人却在村子里发现另外一个疯子,他才是驿站众人口中说的那个人。 昨日刺伤陆从文的,绝对是不知何人派来的刺客。 陆从文被这个消息气得伤口更痛了。 “给我查!无论是谁,一定找出来。”陆从文双目通红,怒火滔天。 不能再有子嗣,对男子来说都是致命伤害。 “这世上谁最不想我有子嗣,必定是跟陆家有关。”陆从文目光阴沉,他几乎可笃定要害他的人是陆湛生夫妇。 一对蛇蝎心肠的夫妻。 他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二少爷,您是怀疑此事跟大少爷有关?”留墨小心翼翼地问。 “除了他,不会有其他人。”陆从文闭了闭眼睛,“去信给我母亲,请她查清楚此事,若是真的跟陆湛生有关,那就杀了他!” 留墨低声应是。 “驸马。”广宁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房门被推开,广宁背光而立,她的脸色苍白,这一路上虽然小心养护,身子却越来越消瘦了。 陆从文深吸一口气,收敛眼中阴鸷的神色,“公主怎么来了,昨天御医说你受了惊吓,我怕吓着你。” “你觉得怎样了?”广宁轻声问。 “无碍。”陆从文勉强露出笑意。 广宁蹙眉看他,“驸马,不如我去求父皇,我们不去淮南了,还是回上京吧,你才刚到淮安就被人刺伤,以后岂不是更危险。” 陆从文愕然,她居然以为他是因为领了盐运使的差事才会遭遇刺客? “公主怎么会这样认为?” “盐运使本来就不好当呀。”广宁理所当然地回道。 陆从文闻言默了默,广宁毕竟是公主,从小在宫里耳濡目染,对朝堂的事不可能完全不知。 她虽然是忘记被凌辱的事,不代表她的脑子也跟着变傻了。 “或许并非因为盐运使的原因。”陆从文低声说。 广宁皱眉道,“我让侍卫长给你安排几个人保护你。” 这次随陆从文出任淮安,皇上给广宁安排了数百随从,其中侍卫就有上百人。 怕浩浩荡荡引起百姓猜疑,一半的人是隐匿身份跟在他们周围。 这些侍卫的责任是保护公主,对陆从文自然没有太上心,这才让一个不起眼的疯子有刺伤陆从文的机会。 陆从文勉强维持精神和广宁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广宁见他脸色苍白,才终于没有继续说下去。 “驸马好好休息。” 目送广宁离开,陆从文大口喘气,后背已经被疼出一片冷汗。 他其实并不知道皇上给广宁都安排什么人跟随左右,只知道有一个侍卫长孟直负责广宁的安危。 如今他已经能确定,皇上多半还给广宁安排了幕僚。 呵,皇上给他盐运使,却还是不信任他,是担心他得势之后会辜负广宁吗? 陆从文目光阴沉地望着前方,他几乎要怀疑,让他不能有子嗣,可能是宫里做的。 广宁无法生育,为了不让他纳妾,所以让断了子嗣的可能。 真狠毒。 …… …… 沈卉宁将淡泊院的下人重新筛选清查,最终将五个品质稍差的撵出去。 如今国公府是阮氏当家,大房和二房都失势,下人们也不敢多言。 周斌的死讯也传回来。 陆湛生没让人去告诉周嬷嬷,就让周嬷嬷以为自己的儿子在远方办差。 “今日三婶来过了,阮少主想询问你的意思,要不要回去南朝?”沈卉宁已经有三天没见到陆湛生。 南朝使者马上就要到了,他最近又开始忙起来。 “回去有何用。”陆湛生淡声说。 “三婶说,这次领头的人叫贺景尧,是南朝首辅贺知源的侄子,他若是见到你,定会认出你与南朝皇上的关系。” “你的身份瞒不住。” 陆湛生捏着沈卉宁的指尖,细细地摩挲着。 他知道这些话都是阮星临要告诉他的,阮星临几次想找他,但陆湛生都不太感兴趣和他聊身世的问题。 什么皇子,什么第一世家,对他来说,就是无尽的麻烦。 “你想让陆家知道你的身世吗?”沈卉宁问。 “父亲一直认为我不配为他的儿子,他若是知道我并非他的血脉,应该会很高兴。”陆湛生嘲讽地说。 沈卉宁无声地叹息,伸手搂住他的腰,想要传递她的关心给他。 陆湛生明白阮星临的意思,等南朝使者一到,他作为协助礼部护卫他们进宫的指挥使,必然要跟他们打交道。 贺景尧必定会认出他的身份。 到时候南朝皇室自然也会知道,就算皇帝不想承认,皇后也会用尽一切方法将他接回去的。 “如果雍朝这边知道你的身世,皇上还会让你担任镇抚司指挥使吗?”沈卉宁说。 肯定不会了。 就算那时候南朝不承认陆湛生,他是南朝皇帝的长子,就足够让雍朝对他忌惮。 两边都容不下陆湛生。 沈卉宁只要想到将来他要面对的困境,真是替他觉得难过。 “不当就不当,到时候就靠夫人养了。”陆湛生笑着说。 “那就要看夫君伺候得让我舒不舒心了。”沈卉宁跟着他逗趣。 陆湛生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莫非夫人是嫌弃我还不够努力?” “……”沈卉宁哪敢嫌弃他不努力。 他简直是太努力了。 陆湛生在她惊慌的脸上亲了几下,哈哈大笑地放开她。 “夫人认为我该回南朝吗?”他低声问。 “那就看南朝那边是怎样的意思,我知道你并不在乎皇子的身份,如今阮家少主都来找你,有阮家和南朝皇后,想来是不会让你继续留在陆家。” “如果南朝皇帝不肯承认你的身份,只会让你的存在变得尴尬,那我觉得该争取就该争取,你不是物件,不是他想承认就承认,不想承认就随手丢弃的东西。” “群居不倚,独立不惧,你从来不是靠谁才走到今日的。” 在她看来,陆湛生是一个光而不耀,静水流深的人。 他的身世尊贵与否,并不会改变他的优秀。 只是,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也不能随便决定他的人生。 他们当初既然各自有心爱之人,为何要成亲,既然成亲了,那就别生孩子。 那南朝皇帝也真可笑,既然不想皇后生下孩子,他怎么还色心不死。 不行房事,他哪来的担心。 又色又坏,狗男人! 第278章 翌日,陆湛生一大早起身去上朝。 与陆国公在垂花门相遇。 “过两日是曾祖祭祀,要去家庙祭拜,陆从文不在上京,今年便由你来捧香。”陆国公说。 陆湛生皱了皱眉,“南朝使者马上到京,我未必抽得出时间。” “祖先祭祀,就算没时间也得抽时间,皇上还能怪罪你。”陆国公不由拒绝。 “……”陆湛生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他目送陆国公上了马车,走向自己的骏马。 “陆湛生。”阮星临从身后走来,目光含笑望着自己的外甥。 在上京城好几天了,他对陆湛生有了更深的了解。 他真的像极自己的妹妹,聪明沉着,不屈不挠,总能够在绝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生路。 “想要与你说上几句话太难了,趁着你这一路上得空,总能说上两句。”阮星临说。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陆湛生道。 阮星临看了他一眼,“我想跟你说南朝如今的局势。” 见陆湛生神情淡漠,阮星临轻叹,“我知道你没想过要回南朝,我不会强迫你,但你的母亲和弟弟和你是这世上仅有血脉相连的人,你不想知道他们如今的情况吗?” 陆湛生依旧不为所动。 阮星临低声说,“陆湛生,你的弟弟被人下毒了,他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若是他……你的母亲必定也撑不下去。” “他们从未忘记过你,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 陆湛生的脚步顿了顿,“他是太子,身后有阮家和皇后,居然还被下毒?” 阮星临笑容苦涩,“少年总是儒慕自己的父亲,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听到这话,陆湛生的眸色深冷。 “你希望我回去替你们宰了南朝皇帝?”陆湛生问。 “……”阮星临就算再怎么厌恶皇帝,他也不敢对陆湛生有这个想法。 让陆湛生去杀了他,那是弑父,天下所不容。 “前面就是皇宫了。”陆湛生说。 阮星临只好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他的大外甥走进宫门。 哎,性子真是跟阮丹阳一模一样。 真难。 他慢悠悠地转身,开始想着要怎么先忽悠住即将到来的贺景尧。 贺知源这个老狐狸养大的小狐狸,实在不得不防。 …… …… 既然家庙要祭祀,阮氏这个管家的三太太自然要忙起来。 只是她一时腾不出手,便将祭祀一事交给沈卉宁帮忙。 沈卉宁自然不会推辞,接手开始安排。 本来家里下人以为大少奶奶第一次操办此事定然手忙脚乱,怕是要惹出诸多笑话,毕竟她进门之后不曾管家,更别说操持这么大的祭祀。 殊不知这些事情都是沈卉宁上一世操办过无数次的。 谁负责采买,该准备怎样的奠玉帛,祭祀前如何洒扫,祭器该如何准备陈列,她全都没有任何纰漏。 让人刮目相看。 连想要给她找茬的陆老夫人都无法挑剔。 消息传到家庙,陆大太太本就恶劣的心情更加阴郁。 一直伺候她的墨菊惊恐地发现一件事。 以前太太看着端庄高贵,眉目柔和,不知从何时开始,太太的眉眼越来越锋利,五官透出狰狞刻薄。 连身边人都越来越怕她了。 “怎么还没有文哥儿的消息?”陆大太太皱眉。 她昨天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让她今日的心情处于暴躁的状态。 “奴婢这就让人去白家商铺再打听打听。”墨菊急忙说。 陆大太太闭上眼睛,“祭祀的时候,陆湛生和沈卉宁也会到家庙来。” “让他们有来无回。” 墨菊心头一颤,惶恐不安地看向陆大太太,“太太,您的意思……是要给他们下毒?” “没错,剧毒,要他们立刻毙命!”陆大太太冷冷地说。 “太太,祭祀时族里都来人了,要是不小心……”墨菊想要劝陆大太太打消这个念头。 陆大太太冷冷地说,“那就都去死。” “沈卉宁负责操持祭祀,结果导致族里的人中毒身亡,她就算没死,那也活不了。” 墨菊脸色发白,“是,太太。”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陆家众人来到家庙。 陆大太太一身素淡穿着,带着下人在堂前迎接陆国公和老夫人。 还不到两个月时间,陆大太太似是变了个人,差点让沈卉宁没认出来。 端庄淡雅一辈子的贵夫人,此时是厚厚的粉都遮掩不住的憔悴,眼下的青黑和眼袋也明显得吓人。 人淡如菊,不淡定了之后,也就是一朵蔫败残菊。 陆大太太一如既往矜贵高雅,给国公爷和老夫人行礼之后,目光投向陆大爷。 陆大爷却只是扫她一眼,再没有以往的深情。 毕竟他丢了官职,这两个月在外面养了个貌美如花的外室,哪里还看得见陆大太太。 无人理会的陆大太太,脸上差点维持不住端庄。 陆国公看着祭祀礼准备得井井有条,甚至比往年办得都好,对沈卉宁称赞不已。 “陆湛生,你来捧香。”陆国公吩咐。 “不行!”陆大太太脸色一变,“他只是个生母不详的庶子,有什么资格捧香。” “我说他可以,那就有资格!”陆国公沉声说。 阮氏同样脸色不好,陆家怎么配陆湛生来捧香,受得起吗? “就算文哥儿不在上京,还有二房的陆炜,他还活着呢!正经的嫡出不捧香,轮得到一个庶子吗?”陆大太太叫道。 她不允许陆湛生踩到陆从文的头上。 陆嫣走到陆大太太的身边,轻轻拉扯她的袖子,“母亲,莫要闹了。” 今日是个难得机会,说不定可以让祖父同意母亲回国公府,要是再闹下去,只怕更别想回去了。 “我说不行就不行。”陆大太太甩开陆嫣的手。 僵持之间,有人惊呼,“快看,走水了!” 在家庙后方,一股浓黑的烟腾腾烧起。 陆大太太脸色大变。 “快去救火。” 这下谁也顾不上祭祀,全都扑到后面去抬水灭火。 “救……救命……” 在大火熄灭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地窖传来。 陆三爷踹开地窖的门,只见一个小腹隆起的女子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衣摆染上血迹。 “救,救我的孩子……” 第279章 陆国公被这个裙摆血迹斑斑的女子吓得脸色一变。 “她是谁,怎么会在家庙?”震怒的声音响起。 家庙是如此神圣的地方,祭拜着陆家所有列祖列宗,怎能有女子在此玷污。 陆大太太脚下一阵趔趄,心底那股不安的预兆越来越明显。 她向来算无遗策,但最近总觉得事情脱离掌控。 “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陆从文的,是陆家的血脉。”宋雅感到肚子传来一阵阵的痛。 一股热流从身体涌出。 她怕…… 怕失去这两个孩子。 在梦中,她之所以能够斗赢沈卉宁,成为人生赢家,那都是多得两个孩子背后助力。 她的孩子是天才。 国公府以后该由她的孩子继承的。 “她是谁?怎么会怀了陆从文的孩子。” “该不会是外室,怕被公主发现,所以偷偷藏在这里吧。” “这该瞒不住了……” 今日来祭拜的陆家族人不少,刚才一场大火将所有人都引过来,就算陆国公想要隐瞒这个女子的存在,那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她好像是那个卖酒女,叫什么名字来着?”人群中,有人认出宋雅。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我先前还去她酒铺里买过酒,果然是她。” “她不是死了吗?” “原来是被国公府偷偷藏起来啊。” “……” 陆大太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得无法形容,她此时心中将宋雅杀了的心都有。 但现在由不得她泄恨。 “国公爷,孩子要紧。”陆大太太低声说。 陆国公黑着脸,“老三媳妇,这里交给你,家庙重地,不能沾染污秽,把这个女子给送去别的地方生产。” 沈卉宁听到这话,目光淡淡地看向宋雅。 都已经出血了,若是再延误,她肚子里的龙凤胎还能平平安安生出来吗? 陆国公转头看向陆大爷夫妇,“你们跟我过来。” “国公爷,还没祭拜呢。”族人提醒, 今日是祖先祭拜日啊,本来突然失火就晦气,再不好好祭拜,谁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陆国公只能压住满腔怒火,将祭拜典礼完成了,并将还满心好奇的族人全都打发。 陆大太太跪在门前,挺直腰板,目光冷然。 “是关在后院一个小丫环想逃走,故意点火想要把门烧了,不小心点燃火堆,如今人也死在火里。”陆三爷跟陆国公回禀着。 绿丫趁着今日没人看管想要逃走,所以一把火差点烧了家庙。 她没逃出去,但却把宋雅给逼出来了。 “那丫环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将她关起来?”陆国公问。 陆三爷:“是不久前送来家庙的丫环,至于为何要关起来,那只能问大嫂才清楚。” 跪在门外的陆大太太脸色灰败。 她如今并不怕国公爷会如何责怪她,她担心宫里如果知道宋雅的存在,姚贵妃必定会大怒。 广宁公主无法再生养,陆湛生的外室却生下孩子。 宋雅能不能活并不要紧,死了更好。 她怕姚贵妃会迁怒陆从文,陆从文好不容易得到的实职怕是要被收回去。 “让老大媳妇进来。”陆国公满眼厌恶。 以前以为白氏最知书达理,如此端庄高贵的人,做事竟如此心狠手辣,丢尽国公府的脸面。 “宋氏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国公冷声问。 陆大太太从容不迫:“宋氏女算计了文哥儿,勾引文哥儿与她春宵一度,怀了身孕之后假死逃脱,文哥儿并不知她还活着。” “她怕被广宁公主灭口,才求助我,我见她怀着文哥儿的孩子,且又是双胎,这才将她留在家庙。” “将她安置在其他地方都容易被公主发现,要不是为了孩子,我自然也不会留下她。” 听到宋雅怀了双生儿,陆国公心底也隐隐生出期待。 国公府子嗣并不算多,若是小辈能够多生养几个孩子,他是乐见其成。 何况陆从文如今是驸马,他想要纳妾并不容易。 “那放火的丫环又是怎么回事?”陆国公问。 陆大太太说,“她刚来就冲撞了我,我只是让她闭门思过,没想到竟如此冥顽不灵。” “你知不知道,今日差点就让她给误事了。”陆国公怒声喝道。 不是差点,是已经误事了。 陆大太太神色麻木,“是儿媳的错,请老太爷责罚。” “老大媳妇,你在家庙是好好反省的,不是继续惹是生非的。”陆国公道。 “是,儿媳记住。”陆大太太说。 陆国公狠狠地瞪了陆大爷一眼,他的媳妇,得自己去管教。 陆大爷心里也埋怨陆大太太做事不周全,就这样还想回国公府,怎么可能! “来人,把大太太送回去。”陆大爷烦躁地开口。 陆大太太目光深深看他。 这时,阮氏提裙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太爷,老夫人,我们在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一户人家可以暂时借住给宋氏生产,只是她动了胎气,月份又不足,唯恐不顺。” 陆国公皱了皱眉,“孩子平安生下来便够了。” 至于宋雅,她要是能死在这里,说不定还更舒服些。 一旁的沈卉宁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陆家的人天生凉薄,果然一脉相传。 沈卉宁低着头退了出去,她来看望陆大太太。 陆大太太见到她,冷笑了一声,“今日这一切,都是你和陆湛生安排的吧。” 从绿丫送来家庙就是为她设下的局,她还根本没想到绿丫的后着是放火引出宋雅。 只能说说明一件事。 沈卉宁早就知道宋雅藏在这里。 她想起宋雅说过的话,沈卉宁能未卜先知,所以她才没有嫁给陆从文。 “沈卉宁,你这个妖孽。”陆大太太骂道,“你算计婆母,不得好死。” “那你给陆湛生下药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会报应在自己的身上吗?”沈卉宁淡淡地说。 陆大太太目光阴冷地看着沈卉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卉宁凑上前,“你猜宋雅能平安生下孩子吗?她要是生不下来,你猜陆从文还有没有机会呢?” “……”陆大太太瞳孔微缩,“陆湛生要对陆从文做什么?” “不管做什么,都不够您恶毒。”沈卉宁说。 陆大太太心底一慌,担心远在淮南的陆从文。 她正想去告发沈卉宁,墨菊就惨白着脸色急步走来,“太太,宋氏生下一对龙凤胎,只是……小少爷刚出生就夭折……” 第280章 宋雅拼了半条命,终于将一对龙凤胎生下来。 她松了口气,心想她这辈子最大的依仗就是这对儿女,只要有他们在,沈卉宁就注定斗不过她的。 稳婆抱着一对婴儿走出来,遗憾地说,“小公子在娘胎里就稍显不足,若是足月出生或许还好些,如今早产了两个月,已经夭折了。” 阮氏让人去告诉了陆国公。 很快就传话回来,既然是夭折,又并非嫡出,就不必在陆家记名,让阮氏找几个可靠的下人,就地安葬了。 至于虽然活了下来,但身子明显很虚弱的女婴,先在附近的别院住下,养大了再作安排。 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提到宋雅。 “岁岁,你觉得她该怎么处理?”阮氏皱眉问。 又不是她儿子的外室,孩子也不是她的孙子,她还真不知如何处置这个宋雅。 沈卉宁想起陆从文随便迁怒他人的性子,她不希望阮氏以后被他疯子一样报复。 “我只是晚辈,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这里,而且还有陆从文的父母也都在,他们才是嫡亲的,要如何做主,应该由他们决定。”沈卉宁说。 “你说得对。”阮氏深以为然。 她是听说过陆从文与宋氏的过去,这宋氏是陆从文的心尖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不得怨恨她。 阮氏立刻让人去将陆大爷和大太太都请过来。 “我去请示老太爷的意思。”阮氏说。 陆国公很是厌烦,他本来是想着宋氏若是生下孩子之后没了,那还没那么麻烦。 现在该怎么办? 曾孙子没活下来,只留下一个不知道能喘多久气的曾孙女。 他还在想着这件事传到宫里,他该怎么解释。 “把宋氏留在别院看管起来,别让她出去外面乱说。”陆国公冷声说。 陆老夫人撇嘴,“按我说,不如把他们母女都送走了,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稀罕的,以后文哥儿想生几个就有几个。” “父亲,我觉得母亲说得没错,文哥儿好不容易有实职,而且广宁公主先前传出那样的传言,若此时宋氏生子的事被姚贵妃知道,我担心她要对陆家不利。”陆大爷说。 陆国公冷哼一声,不过说个贵妃,居然对她这样忌惮。 妖妃祸国!果然没错。 若是五皇子年长几岁,哪有姚贵妃称霸后宫的机会。 陆国公虽然在心里看不上姚贵妃,但皇权在上,他也要忌惮皇上的。 “把他们母女都送走,是死是活,与陆家无关。”陆国公终于发了话。 刚走到门外的陆大太太听到这番话,眸色倏地转冷。 她当然不在乎宋雅的死活,但宋雅之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都得到证实。 那就证明宋雅和她所生的孩子才是气运之人。 陆大太太回头看向墨菊,压低声音,“去,想办法先送走他们。” “是。”墨菊低声应下。 …… …… 宋雅醒来的时候,还在村里的平房里,没有她想象的陆家人知道她生下陆从文的孩子之后的关怀对待。 “醒了?” 角落暗处,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来。 “沈卉宁。”宋雅认出对方,脸色一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在商量该如何安排你的去处,作为陆家的女眷,我只能留下来。”沈卉宁含笑说。 宋雅惊慌地左右查看,“我的孩子呢,我的儿子和女儿呢?” 沈卉宁歪头看她一眼,“很不幸,你的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女儿倒是活下来,不过身体也不是很好,大夫说要是能养大也是运气。” “不可能!”宋雅失声尖叫,“沈卉宁,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你这个恶毒的贱人。” 宋雅认定是沈卉宁趁机杀了她的儿子。 “我见都没有见过你两个孩子,又如何对他们下手。” “为你接生的稳婆也是大太太安排的,她说你的儿子夭折了,其他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卉宁说。 “一定是你!”宋雅怨恨地瞪着沈卉宁。 “我应该能平安生下他们的,是你害了我儿子。”宋雅想要扑过去撕了沈卉宁,可她全身都没力气。 撕裂的疼痛更是让她惨白了脸。 沈卉宁居高临下欣赏她的惨状,“我其实也希望你能顺利生下他们,否则将来怎么看你被皇上定罪。” “谋害公主的罪,你说该不该诛灭九族?” “你的一对龙凤胎,说不定会跟你一起被凌迟处死。” 宋雅惊恐地瞪圆眼睛,沈卉宁怎么知道的? “果然是你。”沈卉宁轻嗤一声,“宋雅,今日你在家庙产子,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上京,你猜宫里会不会怀疑你?” “你以为陆从文能保得住你吗?” “是你!是你让人放火把我引出来的。”宋雅叫道,“沈卉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沈卉宁摇头叹息,“宋姑娘,你怎么总觉得别人要害你,是不是你害过太多人,所以心虚了?” “别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沈卉宁,你是个妖孽,你早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你才不嫁给陆从文,你爱而不得,你敢扪心自问,心里就完全没有陆从文了吗?” “你嫉妒我,所以你要害我。” 沈卉宁轻笑出声,“你跟陆从文可真是天造地设,我祝你们长长久久,千万别分开。” “你害死了陆从文的儿子,陆家不会放过你,陆从文也不会放过你的。”宋雅叫道。 陆从文以后会权势滔天,到时候她一定要沈卉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卉宁都不忍心戳破她对未来的期盼了。 “你那样对待公主,陆从文都不敢露出半点嫌弃公主的样子,你觉得他还能怎样权势滔天。”沈卉宁压低声音问。 “你是不是没明白,陆从文是驸马。” 宋雅的脸色煞白,她死死地咬着唇,这是她不敢面对的问题。 与梦中不同,陆从文成了驸马,他以后还能如梦中那样,娶她进门吗? 她后悔了,当初就不该逞一时之快,应该直接杀了广宁公主。 “岁岁,我们回去了,这里不用我们管了。”阮氏进来叫沈卉宁。 “救我,太太,沈卉宁要杀我,她还害死我儿子。”宋雅一看到阮氏,见她衣着不凡,立刻哭着求救。 阮氏皱眉,“你胡说什么,你儿子出生就夭折了,还是我亲眼所见。” “大太太身边的墨菊也在,你不信就自己去问她,怎么还随便污蔑他人呢。” 宋雅哀嚎了一声,眼前一黑,又晕死了过去。 第281章 沈卉宁没有再理会宋雅。 从宋雅走出地窖,挺着肚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就跟死人无异了。 她不担心陆国公会不会摁住消息,不让宋雅生下陆从文的孩子这个消息传进宫里。 就算陆家族人真的那么守望相助,她还是会让人传出去的。 “她对你恶意怎么这么大。”阮氏不明所以。 “谁知道呢。”沈卉宁说。 “真希望大太太快点把宋雅的消息告诉陆从文。”有了希望又破灭的感觉,应该挺不好受的。 哦,她回去还要写信给曲映荞,让她也开心开心呢。 阮氏道,“本来嫣姐儿还求了老夫人,要为大太太求情,让她回国公府,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不但不可能,陆大爷还跟陆大太太第一次吵架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被你连累得还不够惨吗?”陆大爷压不住怒火,冲着陆大太太咆哮。 陆大太太冷冰冰地看着他,这个没用的男人,居然敢对她发脾气。 他们成亲多年,这是第一次。 “不然呢,让公主把文哥儿的血肉除掉吗?”陆大太太问。 “文哥儿还年轻,公主都没有孩子,竟让一个外室先怀上了,你在想什么!”陆大爷怒道。 陆大太太冷笑,“这不是家学渊源么,学了你啊。” “……”陆大爷恼羞成怒,“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当初并不知那女子怀了陆湛生,若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她留下。” 那等低贱的女子,如何配生下他的孩子。 何况还是死于脏病,他至今不齿提起陆湛生的生母便是这个原因。 “你就没想过后果吗?等公主有了嫡子,就算文哥儿纳妾,想来宫里也不会有意见。”陆大爷说。 “公主不可能生得出嫡子。”陆大太太不耐烦地说。 她真是厌恶陆大爷的平庸愚蠢,如果她当年嫁的是位高权重的男子,今日必不用受这种磋磨。 陆大爷一愣,“你怎么知道公主生不出嫡子?” “不是传言她被凌辱了吗?”陆大太太皱眉。 “那么多传言,根本没有提到公主不能有子嗣。”陆大爷的声音在颤抖。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他压低声音,只觉得全身血液都瞬间冰凉了。 “不是。”陆大太太平静地直视他,一口否认。 陆大爷却没有松口气的感觉,他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疯了,说什么与世无争,你才是野心最大的人。” “我的儿子苦读十几年的书,本该前程似锦,就因为公主的喜欢,他就要放弃一切,心甘情愿当个公主的逗趣耍乐的丈夫吗?” “驸马能干什么,就是个吃软饭的无用之辈。” “陆从文决不能如此蹉跎一生。” “你自己没用就算了,不要挡着儿子的路。”陆大太太低声说。 她走到陆大爷的身边,“你想要纳多少妾室都可以,但是,无论谁要阻碍我儿子的前程,我都不会放过。” 陆大爷指着门外,“你弄宋氏在这里,要是传进宫里,你以为文哥儿还能有什么前程。” “你别管,宋氏我留着有用。”陆大太太敛去眼中冷意。 她是不在乎宋雅死活,但她想知道在宋雅的梦中,未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既然陆从文日后会位极人臣,那他肯定是站对了皇子,她可以未雨绸缪,要让陆从文的前路走得更容易。 只是,宋雅却说梦中的陆从文娶的是沈卉宁。 所以发生很多与梦中不一样的事。 如果变局就是沈卉宁,那就更不能留着她了。 今日本来就要在这里除掉她跟陆湛生的,出了宋雅的事,再下药就不方便了。 陆大太太后悔当日没有立刻除掉绿丫,才搞出今日这样差点无法收拾的场面。 最可恨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居然夭折了。 这个仇,还是该算在陆湛生夫妇的头上。 …… …… 陆家家庙藏着陆从文的外室,而且已经是临盆。 这个消息不出三天,果然就已经传开了。 姚贵妃眸色冷厉,克制着要将手中茶盏扔出去的冲动。 “这就是陆从文所说的清清白白,呵。”姚贵妃声音冰冷,全身透出森然的杀意。 “贵妃娘娘,听说生下一对龙凤胎,不过儿子夭折了,女儿身子虚弱,还能不能活下去还是另说。”初芷小声地说。 姚贵妃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压下怒火。 “传姚进。” 姚进是她的堂弟,在大理寺当差。 虽然黄夫人承认是她要害广宁,但她后来查过,黄夫人并没有这个能力做得万无一失。 背后一定还有人在帮忙。 否则怎么将广宁引开的。 如今得知陆大太太藏着陆从文的外室在家庙,她很难不怀疑陆大太太。 姚进很快来了。 “去查陆大太太白氏,还有陆从文的外室宋氏,本宫要知道她们之前都做过什么,宋氏为何会藏在陆家的家庙。” 姚进听到这话,惊讶地问,“宋氏?娘娘,是那个卖酒女宋氏吗?” “你认识?”姚贵妃挑眉问。 “回娘娘,之前宋氏的画舫在河边被烧了,里面发现一具女尸。”姚进低声说。 他们以为烧死的是宋雅。 姚贵妃皱眉,“广宁做的?” “是,此事驸马也知道。”姚进说。 “宋雅没有死,你说,是不是她和陆从文联手报复了广宁?”姚贵妃冷冷地问。 姚进拧着眉,“有可能,但没有证据。” “那就去找证据。”姚贵妃说,“把宋雅给本宫找出来,说不定还能从她嘴里问出来。” “微臣遵命。”姚进自然不敢拒绝,连忙应下来。 姚贵妃又对清荷说,“陆大太太还在家庙反省?你给她送些训诫过去,本宫帮她反省,再叫两个嬷嬷过去,好好教她做人。” 只是,等姚进开始找宋雅,宋雅母女已经从村子里被带走。 没人知道她们藏到什么地方。 家庙的地窖也找过了,有人说是宋雅带着孩子跑了。 “还能跑哪里去,除非她想让自己的女儿无名无份地活在这个世上。”姚贵妃冷哼。 “初芷,你亲自去一趟淮安,把本宫的话,好好地传给驸马。” 第282章 陆国公最近又开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已经下令要陆家所有人不得泄露家庙发生的事,但那日看到的人太多了。 一传十,十传百,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上京城开始在各处流传陆从文和卖酒女的爱情故事。 茶楼酒馆,街边小档口,简直是议论得津津有味。 “当年,我们风流倜傥的驸马爷在曲家老夫人的寿宴上,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跟卖酒女是清清白白,两人只是师生情谊。” “呸!” “恶心!” 有读书人也摇头:“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我也曾经仰慕陆二公子的才华,以为他端雅清正,品性如玉如兰,终究是我错付了。” “……” 陆从文向来矜贵无双,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形象在一日之间就洗漱崩塌。 若是他在上京,听到大街小巷都是对他的嘲讽和骂声,只怕要气吐血。 清清白白这四个字,也成了大家调侃他人有奸情的话语。 半见和紫檀绘声绘色地把外头的传言学给沈卉宁,把沈卉宁逗得直乐。 “可惜二少爷如今在淮南,若是他能亲耳听见别人是如何议论他,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当初说的那些话。”半见捂着嘴笑着。 沈卉宁轻轻一笑,陆从文怎么会后悔。 他说过,从来不做后悔的事。 上一世他顺风顺水,自然认为自己的决定做法从来不会有错,如今等待着他的是身败名裂,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这样想。 “称十两银子给小厨房,让他们今晚给大家都加菜。”沈卉宁说。 大仇得报,怎么也要吃一顿好的庆祝呀。 半见笑嘻嘻:“姑娘,奴婢想吃卤肘子。” “那得去东街的老刘家买,他家的卤肘子才香呢。”沈卉宁说。 “去买吧。” 丫环们欢呼出声。 随即立刻捂着嘴,怕太高兴引来别人的不喜。 毕竟国公府如今因为陆从文的事愁眉苦脸,她们的笑声传出去就是罪过。 不过,沈卉宁的这顿庆祝席面还没吃上,沈家那边就让人来传话,姜氏突然胎动了。 “快去备马车。”沈卉宁立刻站了起来。 算一算时间,应该还有半个月的呀。 沈卉宁匆忙地赶到沈家,老夫人和沈二太太都已经在产房里陪着了。 见到她出现,老夫人急忙道,“你出去,这里有我和你二婶,你在外面等着。” “太太觉得怎样?”沈卉宁忙问。 姜氏喘着气,待阵痛过去,“我没事,就是……刚才笑太大声,不小心……肚子就缩得厉害。” “……”沈卉宁嘴角抽了抽。 稳婆和大夫都来了,姜氏虽然是提前发动,但已经足月,这时候生产并不影响孩子。 接下来就只能靠姜氏自己了。 沈卉宁被老夫人从产房赶出来。 “老夫人,您不用在这里,还不知什么时候能生呢,您在这里,我紧张。”姜氏让老夫人也出去等着。 产房气味也不好,老人家身体又不像年轻人,她不想老夫人累着了。 “是啊,老夫人,有我在这里陪着大嫂,您跟岁岁在外面等着好消息。”沈二太太道。 沈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嘱咐稳婆一定要帮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卉宁出来之后,才从丫环嘴里了解姜氏为何会提前发动。 “太太让人去街上打听,谁骂了陆从文,怎么骂的,回来都要学给她听,太太一开始还注意着点,后面就笑得太大声了。” 要不是太太怀着身孕,她都要喝几两小酒嗑着瓜子听别人骂陆从文了。 沈老夫人轻咳了一声,“不能怪你母亲,听着就很解气。” “……”沈卉宁哭笑不得。 但确实是解气啊。 她自己都在家里听得心情畅快。 “真是一对龙凤胎?”沈老夫人问。 沈卉宁轻轻颔首,“只有女儿活了下来。” 沈老夫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可怜了孩子。” “有广宁公主在,陆家不敢将宋氏接回去,不然你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容易惹出是非。” 等陆家人知道陆从文以后再也不可能有子嗣,就算只是如今被嫌弃得女孩,估计也会想办法接回去的。 沈卉宁想起上一世龙凤胎的女孩三番四次陷害她,让她被众人以为心肠恶毒,残害庶子庶女的恶主母。 她是真希望这个女孩能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在襁褓中。 “祖母,宋氏和陆从文不管以后如何,都与我并无相干了。”沈卉宁笑着说。 宋雅当众说出她怀着陆从文的孩子,就已经替陆从文打了自己的脸。 清清白白,如何能生出孩子? 她坚持要退婚,许多人都觉得她小题大做,面上虽然不说什么,私底下都说她容不下人。 如今可好了,陆从文私德有亏,那是铁板钉钉的。 沈老夫人:“你说的是,就当看热闹。” 祖孙俩闲聊几句,听到产房里传来姜氏的叫声,心思一时又被分散了。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生下来?”沈卉宁焦急,“祖母,我进去看看。” “你别进去,这会儿你进去,只会让你母亲分心。”老夫人说。 “女人生产就是这样的,当初你娘亲生你的时候,也是被折腾了一天一夜。”沈老夫人道。 沈卉宁闻言有些害怕。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都是这么过来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连陆湛生都亲自过来,只是他是外男,在前院让丫环进来询问消息。 “姑爷有心了。”沈老夫人很是满意。 一直到深夜,产房里才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稳婆开心地喊起来,“恭喜老夫人,太太给咱们家添了个大胖孙子,母子平安。” 沈卉宁松了一口气,发现双腿有些发软。 太好了。 老夫人笑不拢嘴,和沈卉宁一起进去看望姜氏。 沈二太太道,“大嫂刚睡下,累坏了。” “快把这产房收拾了,给太太也换了被褥,不然睡得不舒服。”老夫人忙吩咐。 “祖母,您也累了,我送您回上房。”沈卉宁注意到老夫人的倦态。 沈老夫人笑说,“你祖父还等着消息,我去跟他说,岁岁,你也去跟姑爷说一声,别让他等久了。” 沈卉宁笑着点头,“好,我这就去。” 第283章 陆湛生去给沈老太爷请安,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老太爷还想等姜氏那边的消息,被陆湛生劝说先睡休息了。 老人家是熬不住夜的。 沈卉宁过来找陆湛生。 陆湛生还穿着玄色飞鱼服,夜色下,长身玉立的男子面容俊美,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他眸色深深看向她。 眼中浮起浅浅柔色。 “夫君,母亲平安生下弟弟了。”沈卉宁嘴角弯起,笑容甜美。 陆湛生只是含笑看她。 沈卉宁又把刚出生的弟弟夸了一通。 “夫君还没回去吧?”沈卉宁问,不然怎么还穿着飞鱼服。 “明日南朝使者就要进京,今晚需要在宫里。”陆湛生道,他是差人回家去跟她说一声,听说她来了沈家,他便过来了。 沈卉宁的心口微微一沉。 南朝使者的到来,陆湛生的身世可能也要被发现了。 “今晚就先住这里,反正陆家那边也没有什么要紧事。”陆湛生说。 沈卉宁握住他的手,“好,不过你也万事小心。” 他们都商量好了,一切顺其自然。 阮星临都来了陆家,已经不是陆湛生想隐瞒身世就能够隐瞒的了。 “我送你回屋里。”陆湛生说。 接下来几天,他要非常忙碌,还不知要跟她多久才能见面。 “周大夫给你的药,你吃了吗?”沈卉宁压低声音,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地问。 “嗯……”陆湛生轻轻颔首。 周舟给他开的药,还加了滋补的药,每次他吃完,都觉得好像身上力量过剩。 “今天看到母亲生下弟弟,看起来很痛。”沈卉宁小声说。 陆湛生和她十指紧扣,“你要是害怕,我们不生。” 沈卉宁轻笑,“我不怕。” 她想要有个自己的孩子。 陆湛生垂眸看她,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将她送回院子里后,他才没入夜色,回去宫里继续办差。 沈卉宁稍作休息,吃了一碗面,觉得一身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她忍不住去看过刚出生的弟弟,看着小小的软软的孩儿睡得香甜,她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正好姜氏这时候也醒了过来。 “孩子呢,快抱过来给我看看。”姜氏声音嘶哑。 她拼了半条命才生下的孩子,她还没有看到呢。 沈卉宁不敢抱这么小的婴儿,让乳娘抱着过去给姜氏看。 “这么丑啊……”姜氏嘴上嫌弃,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太太,小公子这是还没长开,再过几天,您看了又不同。”乳娘笑着说。 姜氏怎么都看不够儿子,要不是自己现在没力气,她还想亲自抱一抱。 “岁岁,你有弟弟了。”姜氏低声说。 沈卉宁笑着说,“是,真好。” 这时,沉睡的小家伙嘴巴动了动,呜呜咽咽地哭出声。 姜氏大惊失色,“他怎么了?” “太太莫担心,小公子是肚子饿了。”乳娘有经验,立刻就安抚姜氏。 “那快去喂他。”姜氏忙说。 沈卉宁给姜氏喂了些人参粥,“母亲终于所愿皆成。” 姜氏微怔,“岁岁,你叫我什么?” “您待我如亲女,您是我的母亲呀,日后我定会护着弟弟平安成长,顺顺遂遂。”沈卉宁低声说。 “嗯,嗯。”姜氏微微哽咽。 她是真的喜欢沈卉宁,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便觉得是最漂亮精致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防备,像找不到母亲的小兽。 从她怯生生地喊她太太的时候起,姜氏就下定决心,要将沈卉宁当自己的女儿,护着她好好长大。 没有母亲的女孩,需要更多的爱。 今日这一声母亲,沈卉宁已经将她和生母视为同等重要。 “岁岁,是不是还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你父亲?”姜氏提到沈江林,眉眼间难掩厌恶。 还好沈江林外放了,不必在她跟前晃来晃去的,否则她孕期哪能天天心情愉快。 沈卉宁点头,“是要告诉他,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 “我还做主给家里下人都赏了三个月的月例,让大家都一起开心。” 姜氏笑说,“都听你的。” 沈卉宁:“母亲,那您先休息,我听说女子生产之后要做好月子,不然要落下病根。” “好。”姜氏其实很想问一问,沈卉宁成亲这么久,到底有没有好消息。 但这时候问这话又不合适。 还是等过阵子再悄悄问她。 姜氏产子的消息已经阖府皆知,沈明耀自然也知道了。 “她真的生了儿子?”沈明耀坐立难安。 他祈求了半天,就希望姜氏生不出来,就算生出来也最好是个女儿。 居然是儿子。 “少爷,以后那就是沈家的嫡子,肯定要影响你在家中的地位。”伺候沈明耀的吴嬷嬷满脸忧心。 本来大爷只有沈明耀一个儿子,那自然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可有嫡子就不一样了啊。 沈明耀脸色苍白,“那怎么办?” 吴嬷嬷小声说,“其实以前也差点就有嫡子的,不过都被姨娘给解决了。” “不如少爷去问问姨娘该怎么做。” 沈明耀点了点头,“明天我就去求祖母,让她同意我去见姨娘。” “不行的,老夫人不会同意,少爷,您不是要去书院上课,不如悄悄去见姨娘吧。”吴嬷嬷小声说。 “好,好。”沈明耀点了点头。 翌日清早,沈明耀去上房请安。 他站在门口,听到沈老太爷在跟沈卉宁商量着要给刚出生的弟弟起什么名字。 “承天之佑,一脉相承,愿他将来成为栋梁之材,就起承字吧。”沈老太爷说,“日后希望他承担起沈家的门楣。” “沈明承,好名字。”沈卉宁笑道,她觉得姜氏肯定也会很喜欢。 “你先去问问你母亲,她若是同意再下决定,若是不同意,这里还有其他名字,让她挑选。”沈老太爷说。 沈卉宁掩嘴笑着,祖父是首辅大人,母亲自然会觉得他起的名字最好。 在门口的沈明耀小脸几乎嫉恨得扭曲了。 什么承担沈家门楣,什么承天之佑。 明明他才是光耀沈家的人! 他讨厌那个刚出生的弟弟,恨死他了,怎么不去死! 要是没有弟弟,他就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我们走!”沈明耀黑着脸,请安都不去了,转身就离开上房。 第284章 晨曦穿透云层,金光洒在官道上。 陆湛生身穿大红织金四兽麒麟服,他立在城墙外,身姿颀长挺拔,低垂的目光望向前路,金灿灿的阳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修长的眉弓,俊美贵气。 礼部尚书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他几眼。 今日才发现,这位国公府庶出的长子风华半点都不输给陆从文啊。 “陆指挥使,本官今日听说了一些国公府的谣传,不知是真假?”礼部尚书忍不住好奇,凑近陆湛生小声询问。 “……”陆湛生略有些无语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 这位大人平时一口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竟也会有这样的八卦好奇心。 “尚书大人指的是哪一件?”陆湛生问。 礼部尚书双目发光,“还有别的本官没听说过的吗?贤侄,你可慢慢道来,若是有对你不公的,本官一定会你仗义说几句。” 趁着南朝使者还没来,他可以多听听陆家的辛秘故事,回家可以说给老妻解闷。 “与下官有什么关系?”陆湛生扯了扯唇角。 “是,与指挥使没关系,你跟驸马向来都关系不怎么好。”礼部尚书叹口气,“以前觉得他温润如玉,清正贵气,如今才发现,指挥使也不差,早知道本官就把女儿先定给你了。” “……”大可不必! “听说那外室就是当初的卖酒女?”礼部尚书神秘兮兮压低声音。 不等陆湛生回答,他又啧啧两声,“本官也是去买过酒,着实看不出那女子有哪点比得上……啊,哈哈,比不上公主,完全比不上。” “驸马爷糊涂啊。” 陆湛生:“大人,南朝使者到了。” 官道前方,尘土滚滚。 南朝的旗帜随风飘扬,清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自从和南朝签署联盟之后,南朝使者有五年不曾来过雍朝。 这次南朝来的共有二百余人,其中八名使者,其他都是士兵,护送使者和送给雍朝皇帝的寿礼。 “陆指挥使,你有没有觉得,南朝的马……看起来都比咱们高大啊。”礼部尚书皱眉说。 陆湛生目光沉沉,这些南朝士兵骑的马全都高大英俊,而且全是汗血宝马。 士兵则目光炯炯,高大魁梧,盔甲的银光闪着刺眼光芒。 看来这些年南朝一直都在养精蓄锐。 南朝和雍朝以前也曾因为边境几个大城战事不断,常年的征战,让两国百姓苦不堪言,国库虚空不说,战死的一批又一批士兵。 而在南朝和雍朝东西两边的西疆和东厥虎视眈眈,只等着他们两国精疲力尽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两国皇帝坐了下来,商量了三天三夜,吵了三天三夜,最终才签下盟约。 盟约换来十年的和平共处。 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友好十年了。 陆湛生望着越来越接近的南朝使者队伍,心中的猜测更加明确。 南朝使者这次到来,未必只是为了贺寿。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里面的青年闲懒斜靠在榻上,他身边的年轻人撩起帘子,看向前方。 “是雍朝的官员,看起来还挺隆重。”年轻男子笑嘻嘻地说。 青年正是贺景尧,他掀了掀眼皮,抬眸看了出去,目光正好落在陆湛生的身上。 “咦,那人谁啊,看着有点眼熟啊。”年轻一些的男子叫齐仲北,死皮赖脸混上使者的队伍,说要跟着贺景尧出来见世面。 贺景尧眸色微微下沉,“像,很像。” “像……”齐仲北突然惊呼,“像咱们陛下。” “闭嘴。”贺景尧冷冷瞥他一眼。 齐仲北压低声音,“一个雍朝人,怎么能长得这样像陛下,比大皇子和太子还要像,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陛下有没有关系了。” “这里是雍朝,不该说的话别说。”贺景尧说。 “调查一下这个人什么来头。” 两个人长得相似并不奇怪,但……这么相似,很难不让人怀疑。 他听叔叔提过,陛下和皇后在太子之前,还有过一个儿子,虽然陛下怀疑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骨肉,但叔叔却很肯定地告诉他,那就是陛下的亲生儿子。 皇后说他死了,但谁也没见到尸首。 “阮星临似乎提前几天到了雍朝。”贺景尧一双狐狸眼弯了弯,这一趟雍朝之行,是越来越有趣了。 说话之间,他们的马车已经缓缓地停下了。 贺景尧理了理衣摆,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严正端雅地走下马车。 “南朝使者贺景尧,前来为雍朝皇帝贺寿。” “本官乃是雍朝礼部尚书,奉吾皇之命,在此恭迎诸位使者。”礼部尚书已经换上严谨的神态。 贺景尧没有去看陆湛生,和礼部尚书客套了几句。 “诸位使者一路劳累,舟车劳顿,吾皇已经命人准备一应酒菜,请各位先入城下榻休息,待休整之后,再请诸位入宫面圣。”礼部尚书说。 “有劳大人。”贺景尧轻轻颔首微笑。 礼部尚书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笑说,“那就请贵国这些士兵,先在城外营地驻扎,各位使者大人随本官进城。” 虽然是有盟约,但也不可能由着南朝这些带刀士兵进城。 贺景尧脸上依旧笑意温煦,“那就听大人的安排。” “哦,这位是镇抚司的陆指挥使,会护送诸位使者进城。”礼部尚书介绍着陆湛生。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指挥使大人,久仰大名。”贺景尧终于看向陆湛生,狭长上扬的狐狸眼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 近距离端详,他几乎可确定陆湛生就是叔父这些年一直暗中寻找的人。 就算巧,也不可能巧合到长得像陛下,还像皇后娘娘的吧。 陆湛生直视他探究的眼神,眸色渐深,神色冰冷,“贺大人,同样如雷贯耳。” “说笑了,你应该是我叔父的大名如雷贯耳,我算什么,就是个做事的小辈。”贺景尧笑着道。 “贺大人,请进城吧。”陆湛生没有跟他继续寒暄。 “我们陛下准备的寿礼贵重,还需要人手护送。”齐仲北说。 陆湛生:“镇抚司会保护使者的安全,包括寿礼。” 贺景尧摆了摆手,“我们是来为雍朝皇帝贺寿的,不必带那么多士兵进城。” “对了,我们的阮大人比我提前几次进城,他如今是否已经在鸿胪寺?”贺景尧问。 礼部尚书笑说,“阮大人是国公府的贵客,在陆指挥使府上住着,今日应该会到鸿胪寺。” “哦。”贺景尧笑得意味深长。 阮家啊,看来早就知道陆湛生的存在。 第285章 南朝使者的到来,为上京城添了几分热闹。 但这份热闹并不能让郁闷沉重的国公府变得轻松起来。 陆从文受伤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快马加鞭地送回上京,同时送到宫里和国公府。 “驸马爷在淮南城外遇刺,未中要害,生命无忧,只恐日后子嗣艰难。” 子嗣艰难! 陆国公看到后面这四个字,眼前一阵发黑,两眼一翻就倒地了。 一阵的兵荒马乱,老夫人又是喊大夫,又是心疼着急陆从文。 阮氏和沈卉宁对视一眼,她们最是镇定,让小厮进来将国公爷抬进内室,又命丫环去请了大夫过来。 外面还传来陆大爷不可置信的声音。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陆大爷抓着来人的肩膀,“把话说清楚,到底伤着哪里了?怎么就子嗣艰难了。” 来传信的是广宁公主派出的士兵,他皱眉推开陆大爷,“只知是腹部,子嗣艰难是御医说的,诸位想知详情,不如亲自去淮南。” “告辞。”士兵转身离开。 陆大爷只觉得天旋地转,天要塌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半天都回不过神。 陆从文是他唯一的嫡子,在他心目中,更是唯一的儿子,他从来不把陆湛生当儿子。 如今传来陆从文不能有子嗣,这无疑是在宣告他这一房从此要绝子断根了。 天道不公,竟要如此对他。 沈卉宁没想到陆湛生让陆从文断子绝孙的方法居然是这么直接了断的。 许是嫁给他之后,他待她一直耐心温柔,所以她忘记了,坊间对他的评价是恶鬼。 陆湛生手段狠厉,是出名的。 就……今晚多吃两碗饭庆祝一下吧。 陆从文应该很快也该知道,宋雅给他生下一对龙凤胎,只是,唯有女儿活着。 沈卉宁努力控制嘴角不要上扬,让自己看起来也融入到陆家人的悲伤中。 “大夫怎么还没来,别到时候中风醒不了啊。”阮氏撇嘴嘀咕了一句。 “三婶,我出去看看。”沈卉宁小声说。 耳边都是陆老夫人悲惨的痛哭声,她们又哭不出来,真不适合在上房继续待着。 “我和你一起去。”阮氏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 哭是不可能哭的,没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这下麻烦了。”出了上房,阮氏不知想起什么,嘴角笑意淡去。 “三婶,怎么了?”沈卉宁低声问。 阮氏道,“陆从文要是不能有子嗣,国公爷就更不可能分家,你三叔和陆湛生都是在朝堂为官的,若是这时候提出分家,一个不孝的骂名压下来,那就麻烦了。” 沈卉宁皱了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陆湛生是有办法可以脱身的,这个倒是不急。”阮氏说。 陆湛生又不是陆楚申的亲生儿子,只要真相大白,别说分家,想立刻搬出去都不会有人置喙。 “今日南朝使者进城,陆湛生这时候应该跟贺景尧见面了。”提到这个人,阮氏不自觉地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个贺景尧是什么人?”沈卉宁问。 阮氏:“疯狗!贺知源养出来的疯子,整日与我们阮家作对,见人就咬,年纪轻轻的,比他叔父还要心狠手辣,一点人性都没有。” “你若是遇到他,离他远一点,他还是个爱勾三搭四的脏东西。” “他见到陆湛生会怎样?”沈卉宁问。 阮氏说,“肯定会告诉他的叔父,贺知源多半不会让陆湛生平安回南朝。” 沈卉宁瞳孔微缩,“他会有危险!” 由于有上一世的记忆,沈卉宁一直担心陆湛生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现在她已经能够肯定,会导致他早逝的危险来自南朝。 说不定是南朝皇帝,也有可能是这个贺知源叔侄。 “我大哥会保护他的。”阮氏说。 阮氏好不容易才找到陆湛生,怎么会让他被贺知源杀了。 见前面大夫被带着匆匆走来,她们便止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大夫给陆国公诊脉施针,道是一时受刺激,气血突然逆乱,才会气急攻心晕倒过去。 “国公爷最近情绪波动过大,时常有心悸胸闷之感,以后要静心养神,不能再受刺激,否则会中风瘫痪的。” 听到大夫的话,陆老夫人捂着脸又要哭出声。 “闭嘴!”好不容易醒来的陆国公听到她的哭声,脑仁突突地疼。 “哭有什么用,能解决什么问题。”他怒声骂着。 陆老夫人被吓得死死捂着嘴,不敢再哭出来。 大夫:“国公爷,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陆国公深呼吸几口气,“老三媳妇,先送大夫出去吧。” “你们都下去,我要静一静。” “父亲,这该怎么办?”陆大爷无措地问。 陆国公闭上眼睛,“你也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在这时候忤逆国公爷,只好都先退下去。 陆老夫人拉着陆大爷的手,母子俩走到偏殿。 “老大,你还是壮年,不如你多纳几个妾室,赶紧再生几个吧,到时候若是男孩,就寄在白氏名下当嫡子。” “母亲,我……我都这个年纪了。”陆大爷心中一动,还是有些意动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身份低的妾室,我去给你找个良妾。”陆老夫人说。 陆大爷沉吟了片刻,总不能日后将国公府交到陆湛生手中吧,就凭他那个低贱的生母,他就不配继承国公府。 “那就听母亲的安排。” 陆老夫人收住眼泪,她要打起精神,如今国公府摇摇欲坠,需要靠她才能支撑下去了。 “老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郑妈妈搀扶着老夫人的手,小声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老夫人呵斥。 郑妈妈小声道,“咱们国公府好像是从今年开始才诸事不顺,会不会是……” 陆老夫人猛地看向她,“别吞吞吐吐的。” “自从大少奶奶进门,不是大太太出事,就是二房被赶走,如今连二少爷都出事了,就大少爷他们夫妻俩什么事都没有。” “三太太跟大少奶奶走得近,三房也好好的,还谋得那么好的官职。” “这些本该都是大房的啊。” 陆老夫人目眦欲裂,“没错!你说得对!” “沈卉宁就是个灾星,一定是她克了我们陆家!” 第286章 沈卉宁回到淡泊院,更换了衣裳,又将头面拿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跟上次宋雅在家庙出现的笑话不同,这次是陆从文受了伤,国公爷也病倒了,丫环们不敢再嘻嘻哈哈幸灾乐祸。 只敢在心底嘲讽几句。 “这么大的事,差个人去跟太太说一声,免得她以后从外面听说了会伤心。”沈卉宁看了凝霜一眼。 凝霜道,“奴婢骑马去,日落前就能到家庙。” “好。”沈卉宁颔首。 “半见,去准备笔墨。” 沈卉宁想起阮氏刚才说的话,那位贺景尧如果怀疑陆湛生的身世,必然会做对陆湛生做些什么事。 她得先了解贺知源叔侄到底是怎样的人。 如果陆湛生将来不得不去南朝,总该了解他要面对怎样的敌人。 三婶是了解南朝的,但她是阮家人,跟她说的未必全面。 她要跟舅舅打听,萧家戍守边境多年,对南朝肯定也是了解的。 沈卉宁很快将书信写好,把石青喊了过来,让他找可靠的人尽快送出去。 石青严肃应诺。 “对了,明日承哥儿洗三,去库房找一找那个长命富贵的金项圈。”沈卉宁吩咐紫檀。 陆家这边污糟事不能影响她弟弟的洗三礼。 想必老夫人也不会给她做脸准备礼物的,她还是先备稳妥了。 金项圈还没找出来,阮氏就带着人来了。 “明日是你娘家弟弟的洗三,大太太又不在家,老夫人又不管事,只能我这个三婶越俎代庖,这些都是代表婆家的洗三礼,你看一看有没有缺的。”阮氏笑着说。 陆夭夭牵住沈卉宁的手,“嫂嫂,我明日能不能跟你去沈家玩啊。” “你别烦着你嫂嫂。”阮氏将女儿给拎回来。 沈卉宁笑着将陆夭夭搂在怀里,“去,咱们夭夭这么可爱,带着你出门多有面子,得让大家都瞧一瞧。” “嫂嫂最好了。”陆夭夭欢呼出声。 阮氏无奈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就你调皮。” “三婶,您准备的太贵重了。”沈卉宁一看阮氏准备的东西,觉得比正常礼仪来说贵重了几分。 “我不是以陆家的姻亲关系给小舅子备的礼。”阮氏轻声说。 沈卉宁明白她的意思,但这话她如今也不知怎么回应。 只得招待阮氏一起吃茶,她原本想多了解南朝那位皇帝和皇后的恩怨,但阮氏却似不愿意多说。 另一边。 陆大太太还不知陆从文出事,她换了下人的衣裳,在心腹的掩饰下离开家庙,来到藏着宋雅的院子。 这是她的私人院子,虽然偏僻,却环境幽雅静谧,院子里全是她精心呵护的名贵花草。 她将宋雅藏在这里,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她相信陆家人不会发现。 “你说陆湛生一年后就死了?”陆大太太让宋雅把梦见未来发生的所有事都写下来。 看到陆湛生快死了,她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没错,陆湛生就是个短命鬼,沈卉宁以为嫁给他就能好日子,她……她难道不知道未来发生的事吗?”宋雅愣住了。 她一直以为沈卉宁跟她一样,都梦见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才没有嫁给陆从文。 “沈卉宁是被赐婚嫁给陆湛生,她那时候未必跟你一样。”陆大太太说。 宋雅点头,“是,她是被赐婚的,就算她想拒绝都不行,她很快就要守寡了,哈哈哈,活该!” “陆湛生是怎么死的?”陆大太太不耐烦地问。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他突然就死了。”宋雅说。 陆大太太靠近几分,她低眸凝视着宋雅,“你在梦中,看见最后是哪个皇子登基了吗?” “是……是二皇子!”宋雅道,“二皇子很重用陆从文,陆从文那时候位极人权,无人能与他相抗衡。” 姚贵妃和二皇子这些年来,并不怎么待见陆家,除了陆湛生。 二皇子最后怎么会重用陆从文? 陆大太太皱眉沉思着,“二皇子是不是让顾衡杀了很多世家和大臣?” 宋雅惊讶,“您、您怎么知道?” “那后面又发生什么事了?”陆大太太问。 “后来……”宋雅打了个寒颤,“我被杀了,那个疯子,把我折磨得剩下半条命,还把我溺在水里……” 陆大太太微微眯眼,“所以你根本不知道陆从文最后如何了?” 宋雅对朝堂的事根本不懂,她每天只顾着陆家一大家子就心力交瘁了。 她心虚地看了陆大太太一眼。 陆大太太嫌弃地看了看宋雅,“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是与你梦中不同的。” “我……”宋雅想说她知道的都是跟陆从文有关,她眼里心里只有陆从文,根本无暇去关心别的。 所以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她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对了,是曲家!”宋雅惊喜地叫起来,总算想起来一点有用的。 “我梦里的曲家没有去安南,他们被陆从文抄家流放了,全族男子都死了,因为曲映荞害过我,陆从文替我报仇雪恨了。” 陆大太太看向宋雅的眼神如同看蠢货。 陆从文绝对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将曲家抄家,绝对是因为帝王容不下曲家了。 但是,既然曲家改变了命运,那多半是跟沈卉宁有关了。 沈卉宁……真是该死。 “杀你的人,是男是女?”陆大太太突然问。 “男子,我听到他的声音了,好像在哪里听过。”宋雅说。 “陆湛生。”陆大太太冷冷开口。 宋雅:“不可能,他死了……他没死,他是假死的?” 陆大太太起身冷凝着宋雅,陆湛生是不是假死都无所谓了,她知道是二皇子就行了。 宋雅这个废物没看出门道,她却不觉得陆从文被二皇子重用并非好事。 国公府支持嫡系并非秘密。 “你再好好想一想,二皇子还重用过何人,给我慢慢地想出来。”陆大太太命令着。 “婆母,我何时能见到陆从文,他还不知道我为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宋雅小声说。 陆大太太甩开她的手,“你这个女儿,能不能活着还是两说。”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别院。 刚回到家庙,就见到沈卉宁身边的丫环在门边守着。 陆大太太的脸一黑。 “奴婢见过大太太。”芙蕖似是没见到陆大太太身上穿着丫环的衣裳。 “想作甚?”陆大太太问。 芙蕖:“今日淮南那边传来消息,二少爷受了重伤,说是以后子嗣艰难,国公爷得知之后病倒了,怕大太太担心,少奶奶让我来跟您说一声。” “滚!滚!”陆大太太尖叫。 一定是陆湛生做的!一定是他! 他在报复她。 她要陆湛生死,立刻!马上! 第287章 陆从文休养了几天,终于能落地走路。 他让人悄悄去寻来医术高明的大夫,隐藏身份,让他们又给他检查了伤势。 得出来的结论最终都是跟御医说的一样。 他以后再也不会有子嗣了。 陆从文绝望至极,恨不得将那个刺客挖出来鞭尸。 广宁见他终日郁郁寡欢,知道他是因为子嗣问题在伤心。 “驸马,你不必太在意子嗣的问题,本宫又不嫌弃你,你要是喜欢孩子,我们从旁支过继一个也行。”广宁安慰着陆从文。 陆从文一口气哽在胸口,明明是她被人凌辱伤了身子,早就不能生养,如今她竟一副委曲求全,宽容大度的样子。 他还不能说出实情,只能咬牙和血将这个憋屈忍下来。 “公主,我没事,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过两天就好了。”陆从文低声说。 “子嗣……不要紧。” 广宁叹息一声,“你能想开最好了。” 陆从文嘴角抿了抿,“嗯。” “我陪你出去走一走。”广宁开心地扶着陆从文的手臂。 “公主最近还做噩梦吗?”陆从文问。 广宁眼神投向陆从文的脸,“不做噩梦了,本宫觉得心情也舒畅许多。” 陆从文笑得勉强,“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言,并肩走出驿站,望着不远处的城内风景。 “我们明日就启程进城吧。”陆从文说。 广宁笑了笑,“好啊。” 陆从文便下令让随从收拾行李,明日他要进城正式赴任了。 “公主,上京城那边有密信。”侍卫长走到广宁的身边,低声对她说。 广宁从孟直手中接过密信,只看了一眼,眸色神色更冷。 “驸马要上任了,应该心情会好些,这坏消息就等他上任了再告诉他。”广宁说。 孟直低声应是。 广宁脸上重新恢复微笑,只是不知为何,她这恰到好处的温婉神情,怎么看都像戴着假面具。 陆从文需要忙碌的公务麻痹他的心情,否则他日日夜夜想着以后不能有子嗣,怕是要绝望得毁天灭地。 进入淮南,他被淮南的官员恭恭敬敬地迎去府衙,很快就投入各种交际之中。 广宁也在早就安排好的官邸住下了。 就在陆从文再次有春风得意的风光时,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初芷到来了。 “公主这一路可辛苦?”初芷见到广宁气色比之前好了些,心中大安。 “母妃给我安排了不少伺候的人,我这一路上没有不舒服的,你回去替我给母妃问安,让她不必担心我。”广宁笑着说。 “我已经不是以前天真莽撞的广宁了。” 初芷忙笑着应是。 “对了,母妃怎么特意让你来淮南,是有什么事吗?”广宁问。 “贵妃娘娘有几句话叮嘱驸马。”初芷笑着说,“不是要紧事,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广宁:“那就好。” 初芷伺候着广宁吃药,跟她说了一些上京的趣事,又听广宁说陆从文遇到刺客。 “你回去跟母妃说,让她再寻两个御医,驸马的身子要紧。”广宁道。 “是,殿下。”初芷笑容温柔,无论广宁说什么都应下来。 一直到天色渐深,陆从文才被搀扶着回来。 这是陆从文第一次喝醉,要不是听说姚贵妃派人来了,他甚至都不愿意回官邸。 他不想见到广宁。 “来人,给驸马喝醒酒汤。”初芷站在廊下,目光微冷地看着李屿恒。 “驸马爷,公主殿下本来身子就弱,需要好好静养,您一身酒气会熏着她,不如先在偏房醒醒酒?” 陆从文微微眯眼看着初芷,认出她是姚贵妃的大宫女。 “既然如此,我回前院去。”陆从文转身就走。 “贵妃娘娘还有几句话,让奴婢转告驸马爷。”初芷叫住要离开的陆从文。 陆从文皱了皱眉,“微臣恭听贵妃娘娘口谕。” “驸马还是先喝醒酒汤,免得一会儿听的不清楚记不住。”初芷说。 “去打水过来。”陆从文瞥了初芷一眼,只当这个宫女是狗仗人势。 居然敢舞到他面前嚣张了。 陆从文当着她的面喝了醒酒汤,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目光也随之清明不少,“可以说了吗?” 初芷拿出姚贵妃的令牌在手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陆从文:“驸马爷,请听好,奴婢将贵妃娘娘的话原封不动传达于你。” “陆从文,当日你说与卖酒女宋氏并无瓜葛,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一听到这话,陆从文的脸色刷地一白。 “你背信毁诺,将宋氏养为外室,还让她生下贱种,若非看在广宁的份上,本宫早将你治罪砍头。” 陆从文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本来想说宋雅已经死了,可听到宋氏生下孩子,他又彻底愣住了。 宋雅……没死,还怀了他的孩子? “你如今就是本宫养在广宁身边的一条狗,若不是看在你还能为广宁逗趣耍乐,你以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陆从文,你最好日日向上天祈祷,那件事与你的外室无关,否则你全家性命都不足以抵罪。” “公主若是有丝毫损伤,你提头回京。” 初芷一字一句地说完,目光冰冷地看向早已经血色全无的陆从文。 “驸马爷,奴婢将贵妃娘娘要说的话都说完了。” 陆从文还没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他喝多出现幻觉了。 “什么宋氏,我听不明白。”陆从文哑声说。 旁边的孟直这时才道,“驸马爷,前两天上京传来消息,您之前养在画舫的宋氏并没有死,而是被陆大太太藏在家庙中,不久前才为你生下一对龙凤胎。” 龙凤胎?他不但有一个儿子,还有女儿! 陆从文很难抑制脸上的狂喜。 “不过,那龙凤胎是早产,男婴夭折,女婴和宋氏都被赶走,如今下落不明。”孟直又淡淡地说。 “什么?”陆从文几乎站不住。 接连的打击,让他恍若梦境。 “驸马,您是背着公主养外室,还让外室生下私生子。”初芷说。 “不可能……不可能……” 陆从文不相信宋雅的孩子就这么死了。 他的儿子,他这一生可能唯一的儿子居然夭折了…… 如果宋雅活着,而且有他的孩子,母亲肯定会派人告诉他的。 为何他不曾收到消息。 陆从文猛地看向孟直,“你是不是拦截上京给我传消息了?” “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不知是不是来找驸马的,属下让人先抓起来,还没审问。”孟直说。 “人呢!”陆从文大吼。 第288章 孟直望着神情狰狞暴怒的陆从文,想到他对公主的辜负,眼中神色更冷。 “人关在城外,驸马若是要见,可能还得等到明日。” 陆从文冷冷地看他一眼。 “本官命令你,立刻去把人带过来!” 孟直轻笑,“驸马,我只听公主的吩咐。” 他是公主的侍卫长,驸马的官职都是因为公主才得来的,他凭什么对自己发号施令。 陆从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自小就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受到这样的轻视。 愤怒,怨恨,不甘,所有情绪都在他的胸腔搅成一团。 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眼前的陆从文,哪里还有当初状元游街时的郎艳独绝呢。 “孟大人,既然驸马这么急切,去把人带过来。”初芷发话了。 孟直回头看去,见初芷下巴朝着内屋示意了下,便知这是公主的意思。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孟直说。 陆从文目光冰寒地看了孟直一眼,转身离开。 “初芷姑娘,他背着公主养外室,就这么放过他?”孟直不甘地问。 “殿下还需要他。”初芷淡淡地说。 孟直捏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公主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只知公主大病一场,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前是广宁公主身边的小侍卫,后来公主又举荐他去了禁卫军,这次皇上特意命他为公主的侍卫长,让他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护公主。 “我去瞧瞧公主。”初芷说。 屋里,广宁笔直地躺在床榻上,她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上方。 “初芷,驸马养外室,还生了龙凤胎,但我一点都不伤心,这不对劲。”广宁轻声说。 她应该愤怒,应该嫉妒,应该恨不得去杀了那个女人。 但她的情绪好像莫名其妙消失了。 她甚至有些厌恶,厌恶一切。 初芷心中大惊,知道这是治疗之后的结果,之前镇抚司的卜官给公主催眠,就说过强制忘记那件事对公主是有损害的。 之前没看出哪里有问题,如今显露出来了。 “那天看到陆从文被刺客刺伤,我脑海里浮现过几个画面。”广宁抬眸看向初芷。 “初芷,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也遇到过刺客?” “公主,怎么会呢。”初芷替她掖了掖被角,“您是被吓得胡思乱想了。” 广宁揉了揉额头,“算了,想得我头疼。” “让人去把宋氏的女儿带来吧。”她说。 “我不可能让外室进府,但她生的孩子,是陆从文唯一的血脉了,让人去带来,我养在膝下。” 初芷忙低声应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把孩子找来。” “那个外室,不简单。”广宁垂眸说。 “当初我让人一把火烧了画舫,她居然还能活着,还生下孩子,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 “宋氏被陆大太太藏在家庙中,若不是家庙着火……”初芷恨得咬牙。 那陆大太太不知道藏着什么心思,居然帮自己的儿子藏起外室,如果没有被发现,她是想做什么? 但也正好宋雅被发现,才让贵妃娘娘开始怀疑,当初广宁公主被欺辱那件事,跟宋雅和陆大太太有关。 只要查到一点证据。 她们两人是别想活了。 “既然她的孩子都抱回来,她就不必活了。”广宁说。 初芷笑着应下。 广宁终于安心合眼入睡了。 …… …… 陆从文在书房枯坐一个时辰,等得他的酒意都散去了。 思绪越来越清晰。 他把刚才初芷说的那番话,又仔细地回味了一遍又一遍。 只觉得姚贵妃对他的杀意全都夹杂在话里。 她在警告他。 想杀他易如反掌,他如今唯一的价值,就是当公主的一条逗乐的狗。 陆从文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他没有想到宋雅还活着,而且还怀着他的孩子。 终于,被孟直关在城外的人来了。 陆从文一问之下,才知他是母亲派来跟他说了宋雅的事。 这人叫郑金,是陆大太太从白家带来的心腹,很多腌臜事都是他为大太太做的。 陆从文以前并没有见过他。 “太太打算留下孩子,至于大人……不知少爷想如何处置。”来人被关了几天,并不知如今上京城又有了变局。 “母亲还让你们做什么?”陆从文问。 “说实话!” “太太让你小心陆湛生,他发现太太曾经对他做的事,怕是会报复您……”可他来得太迟了。 陆从文的脸色微变,“什么报复?” 郑金把陆大太太给陆湛生下药,如今已经被发现的事告诉陆从文。 “既然母亲当初有机会下药,为何还要留着陆湛生的命。”陆从文问。 如果陆湛生几年前就死了,那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 “太太当时也有所顾忌。”郑金道。 “去杀了陆湛生,这是我的意思,你回去告诉母亲,必须要陆湛生死。”陆从文说。 “要不是他,我的儿子不会夭折,家庙那场火肯定是他搞鬼的。” “保护好我的女儿,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陆从文一连提了几个要求,他猛地看向郑金,“你被孟直关了几天,他没逼你把这些话都说出来?” 郑金摇头,“没有,他们以为我是刺客。” “他不是当你刺客,是不想让我那么快知道消息。”陆从文冷声说。 “你快走,一定要在广宁公主之前找到宋雅母女,将他们保护起来。” 郑金立刻应是。 “回来。”陆从文又叫住他,“当初公主的事,跟母亲有关吗?” “少爷,您说什么事?”郑金疑惑地问。 陆从文目光凌厉地打量他,“公主之前在城外遇到刺客,你不知情?” 郑金摇头,“少爷,小的不知道。” 见他不似说谎,陆从文才松口气。 他怕这件事也跟母亲有关。 “我知道了,你即刻启程回京,将我的意思告知母亲,让母亲一切放心,我在淮南很好,不要将我受伤的事让她知道了。”陆从文说。 郑金拱了拱手,“是,少爷。” 待郑金离开,一直躲在屋顶的孟直才无声地落地。 回去将这些话告诉初芷。 “陆家这一大家子,真是乱得很。”初芷皱眉。 想对陆指挥使下手,陆从文是怎么想的。 能近得了身吗? 第289章 陆湛生忙着招待南朝使者,虽然他只是负责他们和寿礼的安危,但那位贺景尧时不时地试探他,让陆湛生心中越发厌烦。 干脆不再每天都去鸿胪寺。 万寿节将至,每天到上京城准备到时候进宫贺寿的人不少,还有不少是邻国来的使者。 陆湛生忙得脚不沾地。 几天没法回家跟媳妇亲热,陆湛生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休沐,居然有不长眼的在街上要暗杀他。 望着将他包围起来的十数个黑衣人,陆湛生缓缓抽出手中的绣春刀。 手起刀落。 鲜血横飞。 天边惊雷滚滚。 大雨磅礴而下。 地面的雨水混杂着鲜血,黑衣人这才惊觉他们不是陆湛生的对手。 “白家的死士?”陆湛生冷笑,绣春刀抵在唯一的活口的额头上。 黑衣人什么都没说,一手抓着绣春刀,将自己的脖子送入刀口。 陆湛生将绣春刀从他身体里抽出来,雨水将刀锋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郑无青带着缇骑赶来。 “指挥使,这些都是什么人?”郑无青惊讶地问。 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埋伏镇抚司指挥使。 他扯开黑衣人的面罩,都是生面孔,“指挥使,都是死士。” “究竟是谁,敢在这时候出来杀人。” 马上就是皇上的万寿节,城中守卫森严,还敢让死士出来作乱,这是想造反啊。 “冲着我来的。”陆湛生淡淡地说,“把这些人给白绍杰送去。” 郑无青猛地抬头,“什么?” “把这里收拾干净。”陆湛生淡淡地命令。 他将绣春刀一收,骑马离开。 郑无青啧啧了两声,白家真是胆大包天啊。 虽然一般世家都会偷偷养些死士为他们暗地里做事,但这么明目张胆出来杀人的,白家还是第一个。 这是狗急跳墙,迫不及待要杀陆湛生灭口? “还不快收拾,让人去调马车过来。”郑无青吩咐着手下。 白绍杰是白家的大公子,也是如今白家的少主,这些死士就是他训练出来的。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尸首都被清理干净,地面的血迹也被雨水冲刷淡了。 远在嵘阳白家老宅的白绍杰在半夜察觉到不对劲。 一声尖叫将他惊得飞快出了房门。 十具死士尸整整齐齐出现在他的院子里,其中领头的那个还少了一只断臂。 “谁送来的?”白绍杰阴沉着一张脸,呵斥着满院子的护卫,“你们是死的吗?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明明在各处来回巡视,但就是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白绍杰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这些人是谁送来的。 陆湛生! 他有些恼怒,派死士进城去杀陆湛生并不是他的命令,是他的弟弟白绍弘要去做的。 白绍弘很听姑母的话,肯定是姑母已经忍不住想要对陆湛生下杀手了。 “把人带下去处理了。”白绍杰冷着声音命令。 他大步走出院子,一脚踹开白绍弘的房门。 白绍弘正是温香软玉在怀的好时光,被一声巨响惊得差点一泻千里。 “大哥,你干什么,进门怎么不让人禀报。”他要是被吓不举了怎么办。 “滚下去!”白绍杰冷喝。 那丫环吓得激灵,抱着被子就慌忙退下了。 白绍弘坐了起来穿上衣裳,“大哥,到底什么事?”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间不要动用死士。”白绍杰望着这个废物弟弟,恨不得一巴掌扇死他。 “哦?你知道了,是不是陆湛生死了?”白绍弘吊儿郎当,“他把姑母气得太过分了,妨碍姑母的事,只好让他死了。” 白绍杰冷笑,“你哪来的自信,觉得那几个死士就能杀了陆湛生,你到底知不知道陆湛生是什么人?” “一个小小的镇抚司指挥使,他死了也就死了,谁还在乎。”白绍弘不以为然。 啪! 白绍杰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打过去,“你知不知道,今日如果陆湛生要你我的命,我们早就死在他刀下了。” “那十个死士的尸体还在我院子里躺着,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绍弘被打懵了,捂着脸愤怒地瞪向白绍杰。 听到白绍杰的话,他愣住了。 “什么尸体?” 白绍杰冷笑,“你派去杀陆湛生的死士,全都被送回来的,其中一个还被砍断了手,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再有下一次,那只断臂就在你身上。” “陆湛生敢杀白家的人?”白绍弘大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去杀他,他还不能还手,站着让你杀吗?”白绍杰压制着怒火,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白绍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跟你说过,不要轻易去招惹陆湛生,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姑母她这么多年来都不能除掉他,你以为就凭你几个死士可以杀他?” “蠢货!” 白绍弘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去帮姑母。”白绍弘叫道。 “姑母已经被软禁在陆家家庙,如今陆家局势与以前不同,你最好先看清楚。”白绍杰当然也想帮陆大太太。 但是,在帮助她之前,得先保证白家不会被连累。 因为白侧妃绑架镇南王府世子的事,白家如今的处境也很被动。 白家在云州的生意接连被叶家打击,他现在为了稳固局面四处走动。 偏偏还有人要在后院放火。 “还有,我再跟你说一次,如今万寿节在即,你若是敢再动用白家的死士,我亲自打断你的腿。”白白绍杰冷声地威胁。 “别以为到时候母亲能护得住你,让朝廷知道你用死士去杀朝廷命官,你觉得皇上能容得下白家?你是想造反吗?” 白绍弘摇头,“我没有。” 白绍杰深吸一口气,“明日给我滚去云州。” “大哥!”白绍弘不同意。 “你想留在这里被陆湛生砍断双手还是抹了脖子?”白绍杰冷冷地问。 “……”白绍弘脸色一白。 “我去云州。” 与此同时,在家庙里,陆大太太刚刚进入梦乡,突然觉得枕头边有什么东西砸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湿哒哒的什么东西? 借着灯火仔细一看,她头皮一阵发麻,喉咙里抑制不住发出咯咯的声音。 “来人,来人!” 第290章 沈卉宁今日打算去西城那边看几处铺子,她打算买下来的。 还没来得及出门,家庙那边就有下人来传话,道是陆大太太病倒了,虽然给请了大夫,但至今都没有醒来。 “啊,这……”沈卉宁和阮氏面面相觑。 大太太这病得也太突然了。 下人也知道得不清楚,只说昨晚陆大太太半夜惊醒,之后连忙请了大夫,到今日一早都没有醒来。 沈卉宁微微蹙眉,虽然陆大太太没将陆湛生当儿子,甚至还下药毒害过她,可在外人眼中,陆湛生是她的庶子,而自己还是大太太的儿媳妇。 大太太病倒了,沈卉宁自然要去侍疾,就算不用在跟前伺候,肯定也要去关心一下的。 “去准备马车吧。”沈卉宁说,“我再请两位大夫过去给大太太治病。” 阮氏拉着她的手,小声道,“怕是要装病回国公府,今日我还要见管事,没办法陪你去,你千万要小心她。” “她就是个佛口蛇心的,若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哄你,你千万别信。” 沈卉宁含笑点头,“三婶放心,我心里清楚。” 她去上房将大太太病倒的消息禀告老夫人。 老夫人根本不关心大儿媳的死活,她最近连高氏贴身照顾国公爷都不管了,一心一意要给陆大爷挑良妾。 “你是她的儿媳妇,去照看她是理所应当的,免得外头的人说你不孝。”陆老夫人看了沈卉宁一眼。 沈卉宁笑着应是,“那孙媳这就去家庙看一看情况。” 陆老夫人一会儿还要去见媒婆,不耐烦地对沈卉宁摆手,“去吧,去吧。” 不知大太太知道老夫人忙着给公爹找良妾生儿子,会不会气得干脆不醒了。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 沈卉宁还让石青去请两个在城中有名的大夫,跟着她一起来到家庙。 陆大太太身边心腹丫环墨菊和红杏见到她,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似乎并没有想到沈卉宁会亲自来家庙。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前几日太太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着了。”沈卉宁训斥着她们。 墨菊和红杏不敢辩驳,只得悻悻地低头请罪。 沈卉宁越过她们进入屋里,看到躺在床榻上的陆大太太。 当真是脸色惨白,额头还沁出冷汗,双目紧闭,一直不知在呓语些什么。 “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卉宁冷声问。 “墨菊,你来说,有一句虚言,我立刻替太太将你发卖出去。” “……”墨菊愤怒地抬头看向沈卉宁,“我是太太的奴婢,您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沈卉宁瞥她一眼,“若是大太太有三长两短,你看我能不能决定。” 红杏行礼说道,“大少奶奶,太太是昨日夜里被吓晕的。” “怎么吓的?”就陆大太太的心狠手辣,她还能被吓晕? 莫非是被她害死的冤魂来找她了。 红杏和墨菊对视一眼,这才低声说,“昨日因为大雨,太太很早就睡下,奴婢们也都在隔壁房间休息。” “突然听到太太的尖叫,进来的时候,太太已经晕过去,在太太的枕头边上,发现……发现一截血淋淋的断臂。” 沈卉宁怔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有人送来一截断臂,真不知是怎样狼心狗肺的人,竟敢这么对太太。”墨菊咬牙切齿,眼神不善地看向沈卉宁。 “是啊,太太菩萨心肠,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谁会这么做呢。”沈卉宁跟着叹息。 “就算要害,那也该害那些坏事做尽,心肠恶毒的坏人,下地狱都该拉去铜柱地狱受刑。” 墨菊脱口而出,“你诅咒我们太太。” 沈卉宁诧异,“原来在你心中,太太是心肠恶毒的坏人吗?” “大少奶奶,墨菊是着急我们太太的身体,说话冲撞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奴婢计较。”红杏忙说。 沈卉宁其实心里也很好奇,究竟哪位大侠给大太太送了断臂,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她猜可能跟陆湛生有关。 昨晚他回去的时候,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洗过澡,他还是能闻出来。 她都没来得及问,密密麻麻的吻就落在她的脸上。 后面是累得忘记问了。 “去请大夫进来给大太太把脉。”沈卉宁轻咳了一声。 两位大夫很快就进来的,诊脉结果跟昨晚的大夫说得差不多,就是惊吓过度导致闭气过去,已经施针了,只能等大太太自己醒来。 “这药方有两味药可以稍加改一改,见效会更快。” 沈卉宁看了墨菊一眼,“墨菊,你去给太太煎药,别让人有机会在药里动手脚。” “……”墨菊抿了抿唇,“是。” “大少奶奶,奴婢去将那断臂取来给您过目。”红杏说。 沈卉宁目光清凌凌地看她一眼,“不必了,让人送去镇抚司。” 红杏一怔,“镇抚司?” “断臂,还血淋淋,难道不是凶杀吗?还不知这个断臂是谁的,自然是要报官府的,若是太太信不过镇抚司,那也可以去京兆府报官。”沈卉宁说。 “……”红杏怎么都没想到沈卉宁居然会想报官。 她就不怕查出来这个断臂是跟陆湛生有关吗? “怎么,难道你们都不想报官,就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沈卉宁不敢置信。 “若是不查清楚,这次是断臂,那下次就是人头了。” 红杏被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陆大太太。 “还,还是等太太醒来再作决定吧。” 沈卉宁不悦皱眉,“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掩掩藏藏,来人,去把断臂取来。” “大少奶奶!”红杏惊叫出声,“您看,太太是不是快醒了。” 一直双目紧闭的陆大太太眼尾抽搐,似是要从噩梦中挣脱,正在努力地醒来。 沈卉宁嘴角不留痕迹微勾,“太太,不做亏心不怕鬼敲门,您别担心,只是噩梦罢了。” 过了一会儿,陆大太太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卉宁。 沈卉宁拿出绢帕摁了摁眼角,“太太总算醒来,儿媳都担心坏了。” “我正要让人拿着断臂去报官,一定替太太找到凶手,不能让您白白受惊。” 第291章 陆大太太张了张口,喉咙沙哑得说不出话。 她那眼神盯着沈卉宁,示意沈卉宁替她端茶过来。 可惜,沈卉宁就像榆木疙瘩,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是关切地看着陆大太太。 “太太,您醒了,您觉得如何?” 陆大太太喉咙又干又哑,恨恨地瞪她一眼。 红杏急忙去端了茶过来,一点一点喂进陆大太太的嘴里。 沈卉宁声音轻柔地开口说,“太太醒来就好了,方才儿媳还在跟红杏姑娘商量,该让人拿着断臂去报官的,我是觉得镇抚司查案比较快……” “不过,红杏对镇抚司不太信任,似乎更想报京兆府。” 红杏的脸色霎时间惨白。 “太太,奴婢没有,奴婢说了不能报官。”红杏急忙说。 陆大太太轻咳了几声,咽了咽口水,她的喉咙已经没有那么干涩,这才沙哑地道,“不必报官。” “那怎么行,歹徒如此猖狂,砍人手臂半夜送到家庙吓唬您,万一下次送来的是人头呢?”沈卉宁急忙说。 红杏轻喝,“大少奶奶,您莫要再说这种话惊着太太了。” 昨天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要是再被吓一次,不知要吓出什么病。 沈卉宁叹道,“我是实话实说。” “你来作甚?”陆大太太厌烦。 她根本不想见到沈卉宁。 沈卉宁说,“听说太太吓病了,儿媳赶忙过来侍疾,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事,太太不想报官,那还是让人跟夫君说一声,他是镇抚司的指挥使,肯定能查出是谁送断臂过来的。” 陆大太太眼角不可抑制地抖动几下,她脑海里浮现昨日枕头边上血淋淋的断臂。 虽然已经换了个房间,她仍然觉得枕边似乎有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说不必就不必!”陆大太太的语气已经很是不好。 沈卉宁不明所以,大太太不肯报官,到底是怕什么?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被断臂吓出病了,还是不想让人查断臂如何来的? 或许,是不敢让人知道断臂是何人的。 “你回去,我无需你侍疾。”陆大太太赶走沈卉宁。 她昨日被断臂吓得惊魂未定,如今已经能够强迫自己冷静。 这个断臂一定是陆湛生送来的,他知道是白家的死士要刺杀他,所以才这么做的。 好一个陆湛生! 陆大太太恨得咬碎后槽牙,却又不能在沈卉宁面前表现出来。 偏偏她还不能让人知道,白家养了死士,更不能让人知道死士在这个时候进城杀朝廷命官。 她在心里将白绍弘骂了一百遍蠢货。 让他做这点事都做不好,居然选择在城里杀陆湛生,而且还动用了死士。 “太太,您没事吧?”沈卉宁觉得陆大太太的脸色好像更差了。 “没事。”陆大太太冷声开口。 她不想见到沈卉宁,一看到她,就会想起是她坚持要退婚,才导致陆从文被赐婚,才会有如今的报应。 这个罪魁祸首,她恨不得立刻杀了沈卉宁。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碍着太太。”沈卉宁轻叹一声。 转身又对红杏蹙眉道,“赶紧让人将断臂处理了,别再吓着太太。” 红杏敢怒不敢言,低着头应下。 沈卉宁又关怀备至地说了几句,在陆大太太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中,她吞吞吐吐地说:“太太,这话原不该是我说的。” “老夫人要给公爹纳良妾,希望他能够再为陆家添丁……” 陆大太太猛地瞠圆眼睛,怒火滔天地看向沈卉宁。 “太太还是好好养身子吧。”沈卉宁叹息。 说完,她也不看陆大太太会不会被气吐血,无奈摇头地离开了。 陆大太太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冷笑。 “还想生儿子,休想!” …… …… 出了家庙,沈卉宁坐上马车离开。 她将芙蕖叫了过来,“大太太在月儿山有一处院子,宋雅可能藏在那里,你透露给姚贵妃的人知道。” 这是大太太非常隐瞒的一处庄子,沈卉宁还是上一世无意中发现的。 若没有仔细查找,并不容易找到。 相信姚贵妃肯定已经开始怀疑广宁公主受辱的事跟宋雅有关了。 宋雅差点死在公主的手里,她肯定想要报仇的。 而陆大太太从镇南王府那件事之后,就彻底揭开她与世无争的假面具。 无论从哪方面探究,她们都有可疑。 “是,大少奶奶。” “对了,大少奶奶,除了姚贵妃的人,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找宋雅母女的下落。”芙蕖道。 沈卉宁轻笑,“那一定是陆从文了,他是怕自己的女儿惨遭毒手,所以想把女儿带走。” “在陆从文的人之前,让姚贵妃找到宋雅。”沈卉宁说。 芙蕖低声地应是。 沈卉宁回到陆家,时候已经不早,她就没有再去西市,而是去上房,把陆大太太的病因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皱眉说,“定是她又得罪什么人。” 陆国公闻言冷声道,“家庙是神圣庄严的地方,由不得她在那里胡来。” “老三媳妇,这件事你让老三去查一查。” 他黑着脸又对老夫人道,“你管教管教儿媳妇,别总是忙有的没的。” “我如今忙的就是陆家的头等大事。”陆老夫人理直气壮地说。 沈卉宁把话带到了,其他的事自是与她无关。 回到淡泊院,她立刻把石青叫来。 “昨夜大少爷回来的时候,身上是不是有血迹?”沈卉宁问。 石青回道,“回大少奶奶,大少爷在回来的途中遇到刺客,不过大少爷并没有受伤。” 沈卉宁抿了抿唇,陆湛生居然也不跟她说。 “你去镇抚司,请大少爷今晚回来一趟。”沈卉宁皱着眉。 石青见沈卉宁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不敢耽误时间,立刻就亲自去一趟镇抚司了。 只是,他在镇抚司没找到陆湛生。 陆湛生被南朝使者贺景尧邀请去一品楼喝酒了。 “南朝使者还邀请了何人同去?”沈卉宁问。 “还有二皇子,靖宁侯。”石青回道。 沈卉宁轻轻颔首,拿出一瓶药丸,“你去大少爷身边伺候着,这是周大夫配的丸子,交给大少爷便是,” 难道是解酒丸?大少爷出门喝酒似乎从来没有喝醉过。 第292章 贺景尧是南朝炙手可热世家贵公子,叔父是当朝丞相,膝下无子,把他当亲生儿子培养。 南朝皇帝也重用他,日后前程必定一片坦途。 一品楼最大的厢房里,笙乐靡靡,酒香四溢,轻歌曼舞,真是一片纸醉金迷。 陆湛生今日穿着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让他看起来比平日少了几分肃杀冷冽,更添矜贵气质,打眼看过去,真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更像个清贵世家公子。 看他一脸漫不经心捏着酒杯的样子,跟南朝皇宫里那位当真是像啊。 “陆大人,干坐着多没意思,咱们喝酒啊。”齐仲北咧着嘴来到陆湛生的身边,往他酒杯添酒。 陆湛生抬眸扫他一眼,指了指面前的碗,“这么小的杯子,不太容易将我灌醉。” “……”齐仲北呵呵笑着,“我怎么会想将陆大人灌醉,我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来者是客,陆某敬重各位使者大人。”陆湛生说。 贺景尧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对齐仲北道,“你酒量不如陆大人,还是回来吧。” 阮星临淡淡地扫了贺景尧一眼。 “听说陆大人和阮左相还是亲戚啊。”贺景尧狐狸眼扬了起来,似是盯上了猎物。 “是啊。”阮星临颔首。 贺景尧看了看陆湛生,又看向阮星临,“我怎么觉得你们俩看起来有点像呢,该不会是什么舅舅外甥吧。” “别人都说外甥像舅。” 二皇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贺使者是喝醉了吧,陆湛生是我们雍朝人,跟阮左相是姻亲关系而已,怎么会长得像。” 靖宁侯:“我瞧着也不像。” “我怎么听说陆大人并不是在上京城出世的,是令尊后来才领回陆家。”齐仲北一副喝大的样子。 这话一出,二皇子和靖宁侯的脸色都微微一沉。 陆湛生的身世向来被人诟病,二皇子和靖宁侯与陆湛生交好,从不提他的身世。 英雄不问出身。 陆湛生能够成为镇抚司指挥使,得到皇上的看重,凭的不是他的身世。 “的确如此。”陆湛生点头,并没有否认。 贺景尧在试探陆湛生,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冒犯问一句,不知道陆大人是在哪里出生的,我总觉得你看着有点眼熟。”齐仲北笑嘻嘻地问。 “你确实挺冒犯的。”陆湛生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说。 齐仲北:“……” 陆湛生锐利的双眸看向贺景尧,“两位使者对本官的身世很好奇吗?” 贺景尧轻笑,“闲聊几句罢了。” 特意设宴就为了闲聊吗? 当然不是。 陆湛生和阮星临都清楚,贺景尧特意邀请二皇子和靖宁侯,又提到他的身世,分明是想要让二皇子怀疑陆湛生。 阮星临不能当着二皇子的面袒护陆湛生。 他不确定陆湛生到底想不想公开身世,也不知他何时想要公开,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有能耐的人,从来不问出身。”二皇子说,“世家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世家。” 靖宁侯大喝,“二皇子说得好,我敬您一杯。” 气氛一时之间就不同了。 贺景尧再想提陆湛生的身世,二皇子的脸色已经冷下来。 他只好不再试探。 月上中天,宴席方散。 陆湛生依旧面不改色,他将已经喝醉的靖宁侯送上马车。 贺景尧从一品楼走出来,“陆大人真是好酒量。” “本官要送二皇子回宫,告辞。”陆湛生拱了拱手,亲自送二皇子离开。 阮星临端着清隽温雅的笑意,“小贺大人,这里是雍朝。” “对啊,这里是雍朝,阮大人非要提前几天到上京城,只是为了看望乐阳吗?”贺景尧问。 乐阳就是陆三太太,她的名字就叫阮乐阳。 “不然呢,本相还能为了什么?”阮星临反问。 贺景尧呵呵一笑,“下官觉得左相早晚会说出来的。” 已经喝醉的齐仲北大舌头地喊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左相大人,你不如实话告诉我们,那陆湛生跟我们皇上长得……” 话都还没说完,贺景尧已经将他捂着嘴推上马车。 “这孩子喝醉了,下官先送他回鸿胪寺。” 阮星临眸色清冷如天边的月色。 “少主。”两个身材精壮的男子来到他身边。 “仔细护着陆湛生,别教他发现了。” …… …… 沈卉宁打着瞌睡等陆湛生回来。 不知不觉就靠在榻上睡过去,直到她被搂进一大宽厚的怀里,她才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睛,“夫君,你回来了?”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怎么还等我。”陆湛生哑声轻叹。 沈卉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撑起半个身子,“我这几天都没法跟你说得上话。” “嗯?想说什么?”陆湛生的手指在她柔嫩的细腰轻轻摩挲。 “我今日去家庙了,太太被吓病了,夫君,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呀?”沈卉宁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 陆湛生轻笑,“昨夜不想吓着你,所以才没说的。” “她让白家死士对我出手,我把人杀了送回白家,又给她送了断臂。” 果然是他。 沈卉宁跟他说了今日见到太太的情况。 “是真的被吓病了,怕是心里更恨你。” 陆湛生说,“不吓她,她一样恨。” “有两拨人在找宋雅的下落,我想透露给姚贵妃的人。”沈卉宁低声说。 “贵妃娘娘想要找到那个孩子,再送到公主的手里。”让公主养着陆从文唯一的女儿,犹如捏住陆从文最后的希望。 陆湛生低声道,“那件事,除了太太和宋氏,怕是还跟宫里有关。” “你查到线索了?”沈卉宁惊讶问,“是皇后还是永宁公主?” “都不是。”陆湛生说。 “此人藏得深,或许是太太背后的主子。” 沈卉宁说出她的担忧,“太太不是心软的人,她为了陆从文的前程都能要公主的命,怎么会这般护着宋雅。” “宋雅活着对陆从文是污点,按照太太的性子,应该迫不及待要除掉她,如今却将她好好地护着,实在太奇怪,只怕是还想宋雅做坏事。” 宋雅已经将重生的事告诉陆大太太,她们两人的手段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她担心陆大太太会利用宋雅对未来的先知做出让她措手不及的事。 “我给你的那些人,你都可以放心吩咐他们做事。”陆湛生说。 沈卉宁打了个哈欠,“好,那我们快睡吧,不早了。” 话说完了,可以继续睡了。 陆湛生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还能等下再睡。” 第293章 姚贵妃从来没放弃过调查广宁公主被掳走凌辱的事。 即使表面上看似破案,她也一直让人暗中调查。 她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堂堂的公主,被羞辱之后连真凶都找不到,简直是皇室奇耻大辱。 所以,任何蛛丝马迹的证据,姚贵妃都不会放弃。 本来她是怀疑此事跟陆从文有关,她是过来人,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是有看人本事。 陆从文对广宁根本没有爱意,如果不是赐婚,陆从文不可能娶广宁。 还没找到与陆从文有关的证据,陆从文那早该死在一场大火里的宋雅出现了。 姚贵妃立刻就锁定怀疑目标。 “娘娘,已经查到宋氏母女的下落,她们就躲在陆大太太的别院里。”清荷低声说。 “又是白氏?”姚贵妃眉目陡然冷厉,“去把人带来,先别被白氏察觉。”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宋雅望着在她怀里沉睡的女儿,心里又酸又苦。 “如果是你的弟弟活下来就好了。”她喃喃自语。 明明她在梦里是将龙凤胎都平平安安生下来的,如果不是那场火,她根本不会受惊早产。 太太说是因为陆湛生让人送来的丫环放火的,那丫环已经死在大火里,她就算想将那贱人千刀万剐也无济于事。 宋雅心里恨意滔天。 从沈卉宁出现在她的酒馆门口,她的人生就没有顺利过。 她甚至恨沈卉宁为什么要跟陆从文退亲,如果她不退亲,陆从文就不会被赐婚尚公主。 那她的人生就还能跟梦中一样,她会是陆从文心中的白月光,最后成为陆从文的妻子,享受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如果上次她不因嫉妒报复广宁公主,直接杀了她,如今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宋雅心里涌起无限的后悔。 陆大太太骂她眼皮子浅,她便是心里不服气,也不敢反驳。 她想起梦中的一个个场景,她明明已是国公府的女主人,可上京城那些世家女眷还是看不起她,都觉得和她来往是丢人的事。 宋雅恨死这种被人鄙夷的滋味。 “柔姐儿,你要快点长大,替娘亲争口气。”宋雅低声说。 她的女儿在梦中叫陆婧柔。 是陆从文亲自给她起的名字。 等女儿长得了,肯定能帮她对付沈卉宁。 柔姐儿多智而近妖,比她的弟弟还要聪明,她是陆家的气运,肯定会带给她荣华富贵的后半辈子。 宋雅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放下,她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别院的所有灯火突然全都熄灭。 守在外面的护卫打起哈欠,他们在周围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异样。 “我先靠着墙眯一会儿,你们先看着。”其中一个实在困得睁不开眼睛。 在他们打瞌睡的时候,似有黑影闪过。 “谁?”护卫立刻惊醒。 一声猫叫在角落响起。 “是哑婆养的两只猫,大惊小怪的。” …… …… 陆大太太吃了三天的安神药,精神总算恢复了些。 她已经让人传话回白家,让白绍弘不要再动用白家的死士,免得陆湛生发起疯来,连白绍弘都杀了。 要对付陆湛生,得先从沈卉宁下手。 “宋氏这几天都在做什么?”陆大太太一边喝药,一边问着红杏。 红杏还没回答,只见墨菊踩着碎步急匆匆进来。 “太太,宋氏她……她带着孩子逃走了。”墨菊急忙说。 宋氏是死是活并不要紧,但她带走的是二少爷的女儿,墨菊有些害怕看向陆大太太。 “别院那么多人都看不住一个在坐月子的妇人吗?还让她将女儿抱走!”陆大太太震怒,手中药碗摔了出去。 面对如今轻易就动怒的大太太,墨菊和红杏都害怕地跪下, “太太息怒,奴婢已经让人立刻去找了,她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肯定不会走远的。”墨菊说。 陆大太太越发觉得烦躁暴怒。 “她是被人掳走的。”一个还在坐月子的产妇,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抱着孩子逃走。 难道宋雅不知道吗? 姚贵妃和广宁公主都不会放过她。 离开陆大太太的保护,她必死无疑。 “去找,宋雅死活不管,要带回孩子。”陆大太太说。 宋雅是有点利用价值,但陆大太太不想动用太多人力去换回她。 不值得。 只有孩子必须平安回来。 这件事隐瞒不了国公府,从得知陆从文不能再有孩子,即便只留下龙凤胎的女孩,陆国公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宋雅带着孩子跑了?”沈卉宁惊呼出声,“她能跑去哪里?” 陆国公目光审视地打量沈卉宁,“孙媳妇,你跟宋氏算是有过节,只是都过去了,你心中不会还有怨念吧。” 沈卉宁一愣,敢情陆国公是怀疑她把宋雅弄走了? “老太爷,我为何要有怨念?”沈卉宁反问。 陆国公皱了皱眉,“罢了,你让人传话给陆湛生,让他镇抚司帮忙出去找人。” 让镇抚司去找宋雅? 她受得起吗! 沈卉宁似笑非笑,“老太爷,您要皇上的镇抚司去找驸马的外室和私生女?这事传进宫里,似乎不太好吧。” 陆国公狠狠地捏紧拳头,他的嫡孙都断子绝孙了,他还怕传进宫里。 他怀疑陆从文遇刺就是宫里姚贵妃做的。 “我看你就是巴不得陆从文连一点血脉都没留下。”陆老夫人怨恨地瞪着沈卉宁。 沈卉宁:“陆从文又不是快死了,怎么就知道他这辈子留不下血脉了呢,老夫人,可不能这样诅咒陆家的嫡长孙。” “你回去吧,这事用不着你帮忙了。”陆国公将沈卉宁打发走。 “孙媳告退。”沈卉宁当然不想掺和这浑水。 宋雅十有八九是被姚贵妃给带走了。 此时,城中的另一边。 已经沉睡一天一夜的宋雅浑浑噩噩醒来,发现她并不在自己的原来的屋子里。 这里是哪里? 怎么连个窗口都没有,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柔姐儿,我的女儿呢?”宋雅惊恐地叫出声。 “嘿嘿。”一道浑浊的笑声从角落传来。 宋雅才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满脸污垢,头发都结成一团一团。 是个猥琐恶心的乞丐。 他伸出指甲乌黑的手,摸向宋雅。 第294章 宋雅惊恐地往后退,尖叫地挣扎。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 她白皙的脚踝被脏手抓住,用力地往下扯。 “嗬嗬。”乞丐的眼睛冒着贪婪欲望的光芒,他被喂了药,如今看到女人就像饿狼看到肉。 “宋雅,怕吗?”一道冰冷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宋雅尖叫,“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我背后是有国公府撑腰的,你要是敢……敢伤害我,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做的事已经是诛灭九族,还怕被凌辱?”外面的人冷声说。 宋雅脸色一变,“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把你做过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是谁在背后帮你,你们是怎么做的,否则,当日你看到什么,今日就会在你身上重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宋雅用力摇头。 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宋雅猛地被那乞丐扑倒在地上。 腥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他用力地撕开她的衣裳,乌黑的牙齿在她肩膀咬得生疼。 想吐! 恶心! “走开……”宋雅绝望地叫着。 那张恶臭的嘴巴吻向她的面颊。 “真的跟我没关系,求求你放了我。”宋雅恳求着。 她在赌对方只是要逼她说出真相,不会真的让她被这个乞丐凌辱。 “你别急,后面还有几个饿坏的乞丐,他们会好好对待你。”外面的声音又响起。 将宋雅最后一丝希冀打碎。 嘶—— 宋雅身上的衣裳被撕碎。 那乞丐两眼冒光。 她发现乞丐的脚绑着绳子,只要外面的人愿意,就能将这个乞丐从她身上拉开。 “宋雅,害怕吗?” “你用这样的方式伤害另外一个女子时,是不是心里觉得很畅快?” “希望你也能愉快接受。” 接下来,不管宋雅怎么求情,外面都没有声音传来。 昏暗的密室里,只有宋雅惨烈的呼救声和男人的粗喘。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宋雅脑海里浮现那日广宁公主在流民的凌辱下,从呼救挣扎,最后两眼放空任由欺凌的表情。 她如今就是当时的广宁公主。 感觉不到痛,只有恶心和绝望。 她被乞丐折磨得雪白的肌肤全是青肿。 不能说…… 一旦承认了,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把其他乞丐也放进去。”宋雅听到那个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又响起。 “孩子醒了,一直哭个不停。”一道更低的声音传来。 还夹杂着婴儿的呜咽声。 宋雅听到柔姐儿的哭声,突然整个人都无法冷静了。 “你们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宋氏,你猜,要是给你的女儿喂红花,她还能活着吗?”那道声音冷漠地问。 宋雅尖叫,“我女儿是无辜的,求你别伤害她。” “你放心,不会杀你们母女,等你的女儿长大了,你才能亲眼看到她遭受你如今遭受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宋雅无法冷静了。 “是大太太,是她要公主死的。” “你居然攀咬陆大太太,她是公主的婆母,怎么会害公主。” 宋雅:“她不想让陆从文当驸马,她说公主配不上陆从文……” “除了陆大太太,还有何人为你们将消灭种种证据?”一道威严的声音忽地响起。 宋雅一听就知道这是姚贵妃了。 她赤裸的身躯颤抖得厉害。 “我真的不知道……”宋雅哭着喊道,“太太什么都没跟我说,娘娘,我能通晓未来,我知道将来登基的是二皇子……” “娘娘,我还知道沈卉宁的秘密,您相信我……” 宋雅如今只想活命。 姚贵妃:“别让她死了,轮流伺候她。” 广宁曾经受到的痛苦,宋氏应该百倍偿还。 清荷跟着姚贵妃离开地牢。 “娘娘,您不想知道陆大少奶奶的秘密吗?”清荷疑惑地问。 “这世上谁没有秘密,本宫要招揽的人,从来不需要靠威胁。”姚贵妃冷声道。 清荷低声道,“似乎是陆大少奶奶故意透漏宋氏的下落。” 姚贵妃勾了勾唇,“别以为她柔弱就真的好欺负。” 从陆家大房二房的下场,便可知沈卉宁不是柔善之人。 有手段有心计并不是一件坏事。 只要手中刀刃与她是同个方向的,她都能容得下。 “那……”清荷迟疑,宋雅还提到二皇子。 “至于她所说的二皇子,呵,就算她说的是别人,难道就真的是别人了。”姚贵妃语气更淡了。 清荷将头压得更低。 “把那孩子送去淮南,交给广宁。”姚贵妃命令。 “娘娘,这是宋氏的女儿,万一以后知道宋氏……”清荷还是觉得应该以绝后患。 姚贵妃:“她也是陆从文唯一的女儿,让广宁将这个孩子拿捏在手里,陆从文不敢对她有二心。” “若是广宁心中没有陆从文,那就由她决定这个孩子的死活。” 她将孩子送到广宁手中,也不过是给女儿一个拿捏陆从文的机会。 清荷立刻领命。 姚贵妃回到昭熙宫,今日看到宋雅被乞丐凌辱得场面,她想象广宁当时的绝望,便觉得心痛如绞。 “娘娘。”一个身材高挑,身穿黑色劲装的女子无声无息地跪在姚贵妃面前。 姚贵妃微微抬眸,“白氏背后必定有人在帮她,在宫里好好地查。” “会不会是皇后?” 这宫中只有曲皇后最恨贵妃娘娘。 姚贵妃摇头,“皇后若是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曲家也不会全族退隐了。” “此人藏得深,慢慢找,至于白氏……” “人死才是最好的解脱,别让白氏死了,本宫要她日日夜夜受尽折磨。”姚贵妃低声说。 “是。” 就在陆家还在想办法找宋雅的时候,在家庙的陆大太太又接连做了几天的噩梦。 没人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只是请大夫来诊脉,都说陆大太太得了癔症。 “大太太每天都梦见有人要杀她,这……老夫已经开了安神药,丝毫不起作用,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卉宁震惊:“大夫,您说说,我婆母她……疯了?” 第295章 陆大太太是被吓疯的。 半夜出现断臂已经让她心绪不宁,特别是那日沈卉宁一口一个人头。 她真的在半夜梦见陆湛生拎着她儿子的人头,血淋淋地扔到她面前。 明明喝了安神药,她还是一天都睡不安稳。 甚至还听到有人不停地在她耳边恐吓着。 说她作恶多端,曾经做过的事会报应在儿女的身上。 她梦见女儿被几个流民抓走了…… 反复几次之后,陆大太太就疯了。 “家庙是安放祖先牌位之重地,老大媳妇如今神志不清,不能继续留在家庙,找个院子安置她吧。”陆国公只觉得闹心。 原以为白氏出身贵重,一定能够承担陆家宗妇的责任,没想到她根本不愿主持中馈,这就算了,还包藏祸心,妄想插手镇南王府立世子。 幸好皇上没有怀疑陆家不臣之心,不然陆家早就被拖累了。 他是眼不见为净,不想将白氏接回国公府。 “祖父,求您让母亲回来吧,若是再将母亲关在别院,只怕她就再也好不了。”陆嫣跪在国公爷面前,泪流满面地恳求着。 “外面对我们国公府已经议论纷纷,再被他们知道母亲在家庙吓魔怔了,还不知要如何编排我们陆家。” 陆嫣砰砰磕头,“祖父,母亲是做错了事,她已经悔改了,求您看在兄长的份上,原谅母亲一次吧。” “祖父,祖母,看在嫣姐儿一片孝心,原谅大伯母吧。”陆炜跟着求情。 “这件事我自有定夺,炜哥儿,你如今已经是举人身份,回去好好读书争取明年高中,才能为陆家光宗耀祖。”国公爷沉声说。 陆炜拱手,“是,祖父。” 是了,他要好好读书,才能够为母亲赎罪,让父母和弟弟能够早日回到上京城。 “父亲,您和母亲恩爱这么多年,您替她求求情吧。”陆嫣哭着看向自己的父亲。 陆大爷阴沉着脸,他如今夜夜都有美妾陪伴,再也不用连睡个通房都要小心翼翼,怕被白氏发现了。 以前他觉得自己对白氏是真心实意,她高贵淡雅,与世无争,像仙女一般。 上次在家庙见到脸色蜡黄的白氏,他发现心中已然全无爱意。 什么仙女,就是个年老色衰的老女人。 “嫣姐儿,别不懂事,一切由你祖父定夺。”陆大爷皱眉说。 连身为丈夫的都不肯为陆大太太求情,还有谁能帮她? 陆嫣感到一阵心寒。 老夫人的脸色很差,“国公爷,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什么?”陆国公皱眉。 “克星!”老夫人猛地提高声音。 陆国公被她高亢的音量吓一跳,怒目瞪她一眼,“你是国公府老夫人,能不能稳重些。” 竟连个医女都不如。 老夫人撇了撇嘴,她向来都是如此,以前怎么不嫌弃。 “我觉得母亲说得没错,沈氏怕是个克星,自从她进门之后,我们陆家没有一天日子是安生的。”陆大爷说。 “你看,连老大都觉得我是对的。”有人支持,陆老夫人腰杆子都直了。 “那你想怎么样?”陆国公问。 陆大爷:“让陆湛生休了她。” “怎么休?赐婚圣还在祠堂里,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看。”国公爷冷声问。 “……”陆大爷瞬间就蔫了下去。 沈卉宁和陆湛生的婚事是圣上赐婚,他们要休了沈卉宁,还得皇上同意。 “我们家都被沈氏克成什么样子了,皇上难道还不允许陆湛生休妻,就算是皇上,也不能看着我们陆家被克得家破人亡吧。”陆老夫人嘀咕。 国公爷:“闭嘴!” 如果真是沈卉宁八字不祥,导致陆家如今的下场,他就算拼着被皇上降罪的风险都要进宫求了恩典让陆湛生休妻。 可事实呢? 若老大媳妇跟白侧妃没有联手绑架镇南王府的世子,她会被送去家庙吗? 还有二房,沈卉宁还没进门,老二媳妇就在外面放印子钱了。 只能说他们运气不好,所做的事都被发现了。 这理由能让皇上同意他们陆家休妻? 简直荒谬。 “此事不必再说了,都回吧。”国公爷摆手。 陆嫣咬了咬唇,眼睛通红离开上房。 “冰月,你快去一趟白家,只有请外祖母出现才能救母亲了。”陆嫣低声说。 “奴婢这就去。”冰月是白老夫人给陆嫣的丫环,听到陆嫣的话,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陆嫣目光恶狠狠地看向淡泊院的方向。 “都是沈卉宁,是她害了母亲。” 冰月连忙劝她,“姑娘,别忘了老夫人叮嘱过您的话。” “我知道,不必担心我,快去找外祖母。”陆嫣说。 外祖母说就算再怎么恨一个人,都不能表现在面上,且陆家如今得势的是三房和陆湛生。 她只能先韬光养晦,忍气吞声。 母亲好端端的怎么会神志不清,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经过花园,她看到沈卉宁和阮氏并肩走来,两人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与大房如今的乌云密布全然不同。 “三婶,你们不是去家庙了吗?我母亲怎么样了?”陆嫣眼睛难以克制恨意地看向沈卉宁。 “嫣姐儿,大嫂如今不太认得人,而且也不让我们靠近,看来是真的神志不清。”阮氏说。 “大嫂,你不留在家庙为我母亲侍疾,你怎么回来了?”陆嫣看向沈卉宁,“我看你心情还挺好的。” 沈卉宁:“怎么会有心情呢,上次得知婆母被噩梦吓病,我立刻就去侍疾,只是婆母并不喜欢见到我,或许嫣姐儿去家庙陪她,她会好得快一些。” 陆嫣想着一年前沈卉宁对待她讨好的态度,瞬间就克制不住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八字不好,自从你进了陆家的门,就让我们家无宁日,我要是你,早就自请下堂了。” 阮氏皱眉,“嫣姐儿,这话不能乱说。” 沈卉宁挑了挑眉,“说不定嫣姐儿没说错,我的八字可能只能旺陆湛生一人,旺不了其他人。” “倒也不是,若真的跟你有关系,我和你三叔怎么好好的。”阮氏道。 “嫣姐儿,我是不可能自请下堂,那怎么办?”沈卉宁靠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我这么不祥,你拿了我那么多首饰,小心也把你给克着了。” 陆嫣的脸色变了变,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如今的沈卉宁,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第296章 陆大太太被送去别院的第三天,白家老夫人就来到国公府了。 一年之内,白家最看重的两个姑奶奶都出事,白老夫人如何能坐得住。 她原本从老宅来上京,只是想帮陆大太太重返国公府,没想到她人还没到,就传来她最看重的女儿神志不清,被吓成疯子。 白老夫人实在感到不可思议。 大女儿是她一手养大,她深知这个女儿的脾性,一点小事不可能将她打垮。 会被吓到神志不清,那绝对不是简单的问题了。 之前白侧妃是理亏在先,白家不能责难镇南王。 但国公府让白家姑奶奶好端端一个人在家庙给软禁疯了,那就没那么容易善了。 白老夫人带着白绍杰亲自登门来为陆大太太做主,同时还带了两个大夫。 “岳母,您什么时候从老宅回来的。”陆大爷讪笑几声,上前行礼。 “我的女儿被软禁起来,你在酒池肉林里过得倒是挺自在,瞧你这肥头大耳的模样,还有以前儒雅俊逸的模样吗?”白老夫人将陆大爷上下打量一眼,眼中露出嫌弃。 难怪她的女儿后来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一点期待都没有。 陆大爷悻悻地笑了一下,他的岳母说话依然是这么犀利。 听到白老夫人这么嫌弃她的儿子,陆老夫人立刻就不愿意了。 “我儿子还不是因为伤心过度,别人娶妻娶贤,他娶了个害他丢官职的,能不借酒消愁吗?”陆老夫人哼了一声。 “……”和陆老夫人成为亲家这么多年,白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被噎住了。 陆老夫人心中一阵得意。 让姓白的这个老女人总是瞧不起她,这次终于理亏一次。 白老夫人不想跟陆老夫人打嘴仗。 她优雅从容地在一旁坐下,抬眸扫了陆大爷一眼。 “我这次是为了我的女儿来的。”她缓缓地开口,声音没了刚才的咄咄逼人。 “贤婿,还记得当年你是如何在我面前保证的吗?要不是看在你的真心和诚意,我不会将女儿嫁给你。” “凭书筠的才华和样貌,当时求亲的比你优秀的大有人在,结果你都做了什么?” “那生母不明的外室子就是对她最大的耻辱。” “如今还把人给逼疯了,你们国公府是真的把我们白家当好欺负的吗?” 陆大爷越听越是低下头,本来已经麻木的心又被说出几分愧疚。 把陆老夫人看得一肚子火。 “谁知道你女儿做了什么亏心事,家庙那么多人,怎么就她被吓疯了。”陆老夫人没好气地说。 白老夫人终于拿眼看向陆老夫人,“要论亏心事,你们陆家其他人做得少吗?” “你别把你的女儿说得好像跟天仙似的,她自嫁进门来,什么时候相夫教子,什么时候担起大房媳妇的责任,整天就抱着几盆花装模作样。” “别人的家事她倒是上赶着去管了,这下好了,管出祸事了吧。” “你说你们白家到底怎么教的女儿,那白侧妃也是你生的吧,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就是你教的女儿有问题。” 白老夫人这一生都维持优雅从容的姿态,别人三言两语从来不能让她动怒。 但她每次和陆老夫人说话,总觉得要被气得少活两年。 真是半点国公府宗妇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个泼妇。 这也是多年来,她从不跟陆家老夫人来往的原因。 别人的好赖话都听不出来,跟她说话还得先自降身价。 “我与你说不通,既然你们不想好好对我的女儿,那我今日就要将她接走。”白老夫人道。 “岳母,我们陆家怎么会不好好对书筠,是她如今不让我们靠近,陆湛生媳妇去侍疾,都被她赶出去了。”陆大爷解释。 白老夫人目光一冷,“你让谁去侍疾?” “你明知她的心病就是你那个外室子,你还让他的媳妇去侍疾,你不是要治好她,是想让她气死。” “那总不能让公主回来侍疾吧。”陆老夫人又刺了一句。 陆嫣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长辈说话,作为晚辈不能插嘴,可是,两位老人家只顾着斗嘴,都不提到何时将她母亲接回来啊。 “如果姑母出了什么事,远在淮南的陆从文只怕也无法安心在外赴任,陆从文好不容易才有的官职,总不能就这样丢了。”白绍杰轻声开口。 陆从文是陆老夫人的命脉,一击即中,她当下就撇嘴不说话。 “我要把书筠接回去,留在你们陆家,她的病是治不好了。”白老夫人说。 陆老夫人皱眉,让老大媳妇被娘家接回去?那岂不是让外面的人误会是陆家把人给逼疯的? “不行!”她想也不想地拒绝。 “好。”陆大爷立刻点头,“岳母,我同意。” 白老夫人这才压下心头的怨气。 “我来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陆湛生媳妇,你们陆家孙媳妇就是这种规矩吗?”白老夫人皱眉。 她的话刚落下,大厅外并肩走来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说话声音如珠玉落盘,一字一句蹦得让白老夫人脸色又黑了三分。 “就说要先跟家里提一句才去请周神医,否则别人都不知你的孝心,还当你没规矩。”阮氏福了福身行礼。 “不知道白老夫人今日来做客,我这个当三婶的自作主张把陆湛生媳妇带出门了,还请老夫人原谅则个,都是我的不是。” 白老夫人哼了一声,朝着陆老夫人说,“你两个嫡出的,还不如一个庶出的有出息。” 一句话又戳中陆老夫人的痛处.。 “呵,是啊,确实不如一个庶子出息,我的儿子娶了你们白家女儿算什么,那庶出的还娶了南朝第一世家的嫡次女,也没见阮家瞧不起人。” 白老夫人还不知阮氏出身,听到白老夫人的话,猛地看向阮氏。 阮氏却没理会她。 沈卉宁这时才缓缓说道:“老夫人,我今日本来是想去求周神医去医治大嫂,只是……周神医说不敢得罪镇南王府,不愿意出诊。” “岂有此理,身为大夫,居然见死不救,简直是庸医。”白老夫人怒声骂道。 沈卉宁转头看向白老夫人。 却发现白绍杰正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眼神让她觉得十分不适。 第297章 “你就是沈卉宁?”白老夫人目光挑剔厌恶地盯着沈卉宁。 这语气问得十分不尊重人。 沈卉宁嘴角微扬,目光沉静淡然地回视,“我倒是从未见过这位老人家,不知是我们国公府的哪位贵客?” 陆嫣:“这是白家老夫人,我的外祖母。” “哼,沈老首辅的孙女,竟是如此这般,不过尔尔。”白老夫人冷哼一声。 “幸好当初不是嫁给文哥儿,也就配得上陆湛生那个外室子。” 沈卉宁听着白老夫人羞辱陆湛生,眸色倏地冷下来。 她想起上一世的白老夫人,跟眼前这个刻薄面孔完全不同,她只会握着自己的手,慈祥和蔼跟她说着陆大太太的不容易,让沈卉宁要为陆从文的前程想方设法。 还说她是沈家的嫡女,应该明白世家的荣耀靠得都是女子在背后的隐忍。 如今才明白,能够教出陆大太太和白侧妃两个女儿的母亲,又怎么会是仁慈和善之辈。 上一世在她面前是伪善,现在才是真面目。 “让白老夫人见笑了,跟您对比起来,我们沈家在教育姑娘方面,确实不足多矣。”沈卉宁轻轻一笑。 这就是在讽刺白老夫人教出来的两个女儿不是被赐死,就是被禁足,家教这么好,又有什么资格置喙别人。 “好个牙尖嘴利的晚辈。”白老夫人冷笑。 对方端出长辈的架势,沈卉宁也就懒得跟她扯嘴皮子。 “听闻陆大少奶奶与镇南王府的元嘉公主向来交好,若是你愿意出面求情,请周神医为姑母治病,元嘉公主应该会同意的。”白绍杰目光投向沈卉宁。 “镇南王世子是元嘉公主的亲弟弟,当初失踪几天,差点就回不来,要是求情有用的,你们怎么不去?”阮氏淡淡地问。 “她作为儿媳妇,难道不该想方设法为婆母治病?”白老夫人指着沈卉宁问。 阮氏冷笑,“行了吧,您从刚才一口一个外室子,怎么,这会儿沈氏倒是成了你女儿的儿媳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就是人家的外室。” “你说的是什么话!”白老夫人勃然大怒。 “人话啊,你听不懂啊。”阮氏问。 白老夫人手指发颤,转头问陆老夫人,“你就这么看着你们家的晚辈这么无礼?” “平时看着还行,也不知今日怎么了,我回头管教管教。”陆老夫人笑着说。 就觉得总看不顺眼的阮氏和沈卉宁,今日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我的确与元嘉公主交好,但周神医不肯出诊,与元嘉公主又无关系,并非元嘉公主下令让周神医不许出诊的。”沈卉宁轻叹一声。 “若是能求了镇南王妃,或许周神医会改变主意,白老夫人,您人脉广,又德高望重,或许王妃会给您几分薄面。” 就凭王妃与白侧妃的关系,就算白家跪到人家面前,那都不可能让王妃改变主意。 陆老夫人见白老夫人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心满意足。 “亲家母,你从进门到现在都说半天话了,不渴啊,先喝口水吧。” “陆老夫人,既然陆家已经打算舍弃我姑母,那不如就让姑母随我们回去,我们白家一定想尽办法治好她的病。”白绍杰说。 沈卉宁抬眸扫了对方一眼。 这就是后来为白家争取到海运特营的白家少主。 白家虽然也是世家,但因为白家老太爷曾经不惜一切拥护镇南王跟今上争夺嗣子的位置,所以不得今上的重用。 如今白家族人虽然还有在朝廷为官,却都触碰不到核心位置。 上一世白绍杰能够得到海运特权,多半还是跟镇南王府有关吧。 不管怎样,沈卉宁都觉得白绍杰这个人不能小觑。 “这事,我们还需要商量。”陆大爷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白老夫人扶着白绍杰的手起身,“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日如果请不到周神医为书筠治病,那我就带她离开陆家。” “告辞。”连一口茶都没喝,白老夫人转身离开。 经过沈卉宁的身边,白绍杰目光深深看她。 “陆大少奶奶,镇南王世子当时失踪的真相如何,你应该更清楚些,莫要把别人都当傻子。”白绍杰低声道。 沈卉宁目光淡定坦然地回视他,“白少爷莫非还知道更多内情?那怎么不跟镇南王说清楚?” 白绍杰呵呵笑了笑,“告辞。” 陆大爷还想责怪沈卉宁对长辈不敬。 沈卉宁不咸不淡地顶回去,“哪次太太生病,儿媳都是鞍前马后去伺候,只是太太不愿见到我,为了不让她病情加重,我还是不要再出现才好。” “要我说,既然白家想接回去,那就让你媳妇回娘家养病,他们要是养不好,那是他们的问题,免得到时候又埋怨陆家。”陆老夫人说。 陆大爷只好去请示国公爷的意见。 “那就让你岳母接回去,不然凭你岳母的本事,非让陆家没有安生的日子。”陆国公说。 沈卉宁该做的表面功夫都做了,并不在乎陆大太太是留在陆家还是白家治病。 因为不管在哪里,陆大太太都好不了。 宋雅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重生至现在,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走上和上一世不一样的命运。 她也该好好谋划新的未来。 “少奶奶。”芙蕖从外面走了进来,低声道,“宋雅的女儿被送去淮南了。” 沈卉宁闻言轻轻一笑,真不愧是姚贵妃。 她已经可以想象,陆婧柔将会过上一种怎样的生活。 “让我们的人都撤回来,不必再盯着了。”沈卉宁说。 在陆大太太被白家接走的同一天,沈卉宁在西市以三千两的价格,买下五间铺面。 “少奶奶,虽然这些铺面价格便宜,可西市……并没有多少人烟,就算要做生意,只怕也难以回本。” “现在是萧条,以后就不一定了。”沈卉宁笑着说。 这一次,她要将海运特营拿下来的。 在此之前,她必须做好所有准备。 “今年还没有去巡视各个院子,明日就去吧。”沈卉宁说。 第298章 南朝使者此次到雍朝,除了给皇上贺寿,还有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重新签订两国盟约。 当初的五年之期已经到了,要继续签订下一个五年之约。 贺景尧是南朝主要谈判,他提出要雍朝将天河城租赁给他们,他们想要在天河扩充港口。 天河是雍朝最大的运河,由北至南,贯穿半个国家,出口进了外海,便能直通南朝。 这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贺景尧提出的租金每年五万两。 把好脾气的礼部尚书气得掀翻桌子,这谈判是谈不下去了。 “这是来谈联盟吗?那小子是来拉仇恨的!”礼部尚书胡子都要翘上天了。 真是气死他了。 “陆湛生啊,你说,该怎么给皇上回话,本官都气得吃不下饭,皇上听了不得更生气。”礼部尚书无奈地问陆湛生意见。 陆湛生:“贺景尧就是想故意激怒我们。” 他看出来了,南朝想继续和平共处的意愿并不高,他们如今应是想试探,若是雍朝肯答应条件,那就继续谈和。 如果雍朝不肯答应,他们就有理由不继续联盟。 “你是说,南朝使者就没有联盟的诚意?”礼部尚书疑惑地问。 陆湛生瞥他一眼,“尚书大人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哎呀,看是看出来了,要怎么跟皇上提,本官还没想好。”礼部尚书头疼。 “要不……陆大人,你去跟皇上说,你比较会说话。” 陆湛生面色冷漠,“尚书大人,下官并不负责与南朝使者谈联盟,由下官去跟皇上回禀,不合适吧。” 礼部尚书愁得又掉了几根胡须。 “今日没什么事,下官就先回去了。”陆湛生拱手跟礼部尚书道别。 和南朝使者谈判这种事,不会一天两天就谈完的。 两三个月能谈好了,那都是比较顺利的。 礼部尚书哎哎了两声没能留住陆湛生,他捋了捋胡须,唉声叹气地走向另外一边。 “陆湛生,我正好有事要去国公府,一起走。”阮星临从鸿胪寺出来,快步走到陆湛生的身边。 “阮少主天天去国公府,莫非还不认得路。”陆湛生挑眉问。 阮星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不想骑马,跟我坐马车吧。” 陆湛生跟着阮星临上车,“阮少主有话直说。” “贺景尧最近一直在查你的身份,派人去了你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想,他很快就能查出你的真实身份。”阮星临说。 “你的意思是,他证实了我的身份之后,要杀我?”陆湛生淡声问。 “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但贺景尧此人阴险,不会明着杀你,谁也不知他会耍些怎样的阴私手段。”阮星临皱眉,不希望陆湛生太轻敌。 陆湛生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谁这么怕我去南朝?” “贺知源,贵妃……”阮星临低声说。 “皇后和太子,都希望我回去吗?”陆湛生问。 阮星临:“他们是你的亲人,当然想要你回去,皇后已经知道你还活着,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早就亲自来接你,还有太子……陆湛生,如果你见到他,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陆湛生薄唇抿了抿,他对亲情从来不曾期待过。 听到他有个同胞弟弟会喜欢他,他觉得有些可笑。 “你们的皇帝呢?”陆湛生问。 阮星临心头一沉,他不知要怎么回答。 陆湛生轻笑,“这个其实不必问,不是说我刚出生,他就想弄死我。” “陆湛生……” “不如你直接跟我说实话,究竟要认我回去做什么。”陆湛生为皇帝做事多年,又是镇抚司指挥使,什么辛秘没有见过。 阮家这么迫不及待要与他相认,真的只是想要他们母子相认吗? 是以为他不了解南朝的局势吧。 “在你看来,是不是觉得皇室没有亲情了,你母亲只是想见你一面。”阮星临叹息。 “国公府到了。”陆湛生说。 “阮少主,请问你想如何让我回南朝,是躲躲藏藏地跟你们回去,还是光明正大地回去?” 阮星临抬眸直视陆湛生的眼睛,“如果你同意了,我以南朝左丞相的身份,恭迎你回南朝。” 陆湛生倒是没想到阮星临会是这个回答。 他不置可否,撩起帘子下了马车。 阮星临跟在他身后,“陆湛生,你且好好考虑。” 陆湛生头也不回地进了国公府大门。 “大少爷。”淡泊院的丫环见到他回来,忙屈膝行礼。 沈卉宁正在屋里看账本,看得太入神,并没有听到外面丫环的动静。 直到一双手臂搂住她的腰,她才从账本里抬起头,一见到是陆湛生,眼底漫开笑意。 “夫君,你今日不忙吗,这么早回来。”平时都是天黑才回来。 陆湛生说,“今天谈不下去,南朝可能想跟咱们撕破脸。” “什么?”沈卉宁一怔,不免担心,这样一来,如果陆湛生身份揭穿,那他在雍朝也会有危险。 “别急,才刚开始,没那么快结束谈判。”陆湛生说。 沈卉宁皱了皱眉,低下声音,“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南朝想要天河这个地方建天河港,方便他们在两国之间做海运。”陆湛生语气多了几分嘲讽。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天河城这个地方虽然不大,却是雍朝南北地的重要枢纽。 一旦被南朝占有,那雍朝南北之间的运输必然要断开,以后是个极大的麻烦。 沈卉宁诧异地瞪圆眼睛,难道上一世朝廷突然在天河城建造港口,重开海运特营,是因为南朝异想天开要占有他们的地方? “南朝为什么非要在天河城建港口?”沈卉宁不明白。 陆湛生:“南朝四面环山,并不通海,所以他们要建造港口,确实匪夷所思。” “因为他们要做海运,他们要将南朝和雍朝的茶叶丝绸瓷器各种生意通往海外,那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沈卉宁眼睛发亮。 “君明臣贤的确是国家兴旺的基础,可是,财力也很重要。” “我们雍朝有肥沃的土地,有丰厚的产出,且道路河道畅通,南朝却不同,他们当初之所以谈和,是因为国库虚空,这些年来他们一定在暗中休养生息,聚财生利,如今他们是想借着我们的地方为他们国家生财了。” “夫君,天河城一定不能租赁出去!” 不然她怎么赚钱啊,怎么拿下海运特营啊。 第299章 夫妻俩又说起陆大太太。 “白家接走太太的时候,嘴上一直骂着你不孝,我看白家还会出幺蛾子。”沈卉宁说。 陆湛生无所谓地笑了笑,“让白家去蹦跶,原本他们是靠着镇南王府才能不被清算,但白侧妃的事,叶家肯定不会让他们在云州好过。” 白家如今犹如泥菩萨过江,要是还想上蹿下跳,那白家老宅也是待不下去了。 夜色中,沈卉宁靠向陆湛生的肩膀,“你觉得白绍杰这个人如何?” “他对你不敬了?”陆湛生微微眯眼。 沈卉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他此人不简单。” 上一世就是这个白绍杰拿下海运特营,后来又掌控了雍朝所有的河运,成为陆从文在朝堂上的最大助手。 “白绍杰是举人之身,他没有参加会试,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即便入仕,也不可能得到重用。”陆湛生跟沈卉宁说起白家。 “他暗中资助贫苦秀才参加科举,又利用族中女子联姻拉拢势力,如今倒也算是保住白家的基业。” 沈卉宁说,“皇上对白家一点忌惮都没有吗?” “忌惮又如何,白家大部分入朝为官的,都不在重要职位,若只是因为他们做善事就怪责,天下人只会认为皇上心胸狭隘,容不下人。”陆湛生说。 明白了。 沈卉宁也算是知道上一世为何海运特营能落在白绍杰的手中。 她如果要跟他抢这个海运特营,必须有比他更优势的地方。 还好,她还能提前准备。 “夫君,明日我去巡视庄子,少说得两三天才能回来。”沈卉宁说。 原本她还想跟他说去天河城的事,但她也不确定这一趟是否能找到她要找的人,只好就先不告诉他了。 何况海运特营至今还一点影子都没有,她总不能又未卜先知说出来。 有些事可以借着做梦糊弄过去,这种关于朝堂未来政策的,她要是都能梦见的话,那就要被当妖异了。 翌日,初夏的天气,阳光还不算毒辣,沈卉宁一大早就带着几个丫环都出门了。 这次随行的还有她从陪房中挑选出来的管事,叫黄展胜,是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 上一世也是他为沈卉宁在外面做事的。 沈卉宁让穗锦代替她去巡视庄子,自己则带着半见等人前往天河城。 天河城离上京城至少有一天的路程,出了京城有一段路程,便能看到沿着官道蜿蜒流淌的河流。 不过这只是天河的分流,要进来天河城,才能看到河水澎湃的天河。 走了半天的路,沈卉宁看到沿河有大大小小的船坞。 不过都已经废弃了。 “姑娘年纪小,没见过二十年前天河城船坞的盛况,当时河运和海运畅通,天河港口每天商船络绎不绝,船坞的生意也好。” “就算是到了晚上,这里一整片都是亮如白昼,还有各地来天河的商贾,要说当年的繁华,那跟如今的上京城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啊,自从朝廷禁了海运跟河运,这边就日渐萧条。” 沈卉宁虽然没有见过以前的盛况,但是她见过海运重开之后,这里复苏的繁华。 “姑娘,您怎么想到天河城来买田地,这里的田地也并不是十分肥沃。”黄管事疑惑地问。 “我不是要来买田地,我想要买下一座船坞。”沈卉宁说。 想要拿到海运特营,除了要有自己的船坞,还必须有一支经验丰富的船队。 否则她指望谁去帮她出海做生意,怎么去海外的地方给她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什么?”黄管事被沈卉宁的吓住了。 沈卉宁笑说,“黄管事,你既然以前来过天河城,那应该知道这里最好的船坞在哪里。” “……”黄管事懵然地点头,“姑娘,您看看那些荒废的船坞,那都是因为没有生意啊,朝廷没有开放海运和河运,就算你有船坞也没用,这是亏欠的买卖。” “我只是想做万全的准备,如今海晏河清,当年关闭海运是因为海盗猖獗,说不定会重开海运呢。”沈卉宁笑着说。 黄管事却有些担心,觉得他们家姑娘还是太年轻了,对未来抱着过于美好的期盼。 都这么多年过去,朝廷根本没有想要重开海运的意思。 这一大片的船坞,早就成了废弃之地。 以前开船坞的那些人,已经改行做别的生意,要么就把船卖给私户去偷摸做点河道生意。 总之就是亏本。 “黄管事,你听说过横水大船屯吗?”沈卉宁问。 “天河最大的船坞,只要上点年纪的,一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们不但有自己的船队,还能造船厂,天河城西二十里处开凿的造船基地天明池,周长达四十里,池中曾有过近百艘高大的楼船,其豪壮的气势,没见过的人是想象不出来的。”黄管事立刻感叹。 随即他又叹息,“只可惜,再没有机会见到他们的浮海大船了。” “那就去横水大船屯看一看。”沈卉宁说。 黄管事笑说,“姑娘如今去看,应该还能看到水家天明池里的浮海大船。” 天河城的船坞荒废之后,城里百姓改种果树和粮食谋生,官道两旁都是一片方方正正的土地,种着各种粮食作物。 还有的在滩急水浅的地方捕鱼。 马车慢悠悠地穿过一片桃林。 当走到河边,只见一人,约莫二十一二岁的模样,着一身艳红炮衣,头发高高束起,骑着一头水牛,晃晃悠悠走在河边,一边仰天而歌。 “这位公子,劳请问个路,那横水大船屯该怎么走?”黄管事拱手询问。 那青年拉住绳子,垂下眼皮,淡淡地道,“这里早就没有大船屯了。” 沈卉宁透过窗帘看到青年的模样,她眼睛闪过笑意。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公子可是水家人?” 青年听到马车传出一道女子清正悦耳的声音。 他拍了拍牛背,继续往前走,“你弄错了,我就是个乡野之人。” “那请问公子认识水家人吗?我有意重开船坞,久仰水家有一公子擅长造船,特来请教。”沈卉宁说。 “你要开船坞?”青年突然顿住,回头朝着马车看了过来。 第300章 青年的眼神有些冷,认为马车里的女子就是个娇娇女,闲得无聊到天河城找乐趣。 但船坞是他们天河百姓曾经的命根子,即使如今蒙尘了,落魄了,也不容别人玷污。 不愿再搭理沈卉宁,青年骑着水牛要离开。 “我相信会重开海运。”沈卉宁撩起帘子,目光沉静地看着青年。 青年回头看向沈卉宁,“你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朝廷会重开海运?” 黄管事笑得高深莫测,“阁下若是知道我们姑娘的身份,你自然就知道为何了。” 青年打量马车,的确是看得出是个身份尊贵的女子,可再怎么尊贵,那也是女子。 一个女子跟他谈船坞重开? “阁下是否水家人?你要是横水大船屯的人,那我们才能继续聊下去。”沈卉宁说。 “请跟我来。”青年捏紧手中的绳子,深深地看了沈卉宁一眼。 他倒要听一听,她能编出什么故事。 沈卉宁跟着青年的水牛沿着河边往前走,经过一个完全荒废的船坞,水池里还有停着一艘满是灰尘的大船。 即使多年没有出海,这大船除了有些旧,架构看起来并没有问题。 青年在一处破旧的小院子停下。 有个老妇人正在门口晒着鱼干,看到青年回来,她脸上露出笑容。 历尽沧桑的脸庞显出病态,他伸手捂着嘴,极力克制咳嗽出声。 “阿娘。”青年从牛背下来,急忙上前扶着老妇人。 “大夫说您的病还没好,不能出来见风,您快回屋里。” 老妇人说,“我好了很多,你妹妹想吃鱼粥,我拿点鱼干。” “你,有客人?”老妇人看到后面的马车,惊讶地问儿子。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马车里说话的女子已经下来了。 刚才她在马车里面,他看得并不真切,如今才发现,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 这么年轻的女子,居然跟他说要重开船坞。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相信了她的话。 黄管事看到青年的住处,震惊不已,“姑娘,这……应该不是水家人,水家以前是天河第一大船坞,更是造船世家,就算没了船坞,也不可能落魄至此。” 青年没有理会沈卉宁,而是将母亲扶回了屋里。 沈卉宁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没想到日后雍朝第一船坞的老板,年轻时候会有这样落魄的时候。 “你们是谁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西边房子的门口。 “小姑娘,我们是你兄长的朋友。”沈卉宁含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睁着一双黑白纯净的眼睛看着沈卉宁,有些不敢相信哥哥会有这样贵气的朋友。 “我叫水青青。” 沈卉宁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怔愣,心头涌起一丝兔死狐悲的伤感。 原来眼前的小姑娘,就是以后成为白绍杰妾室的女子。 她不知道白绍杰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让水青青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妾室,但水青青最后是投缳自尽在白家的大门。 死得很惨烈,但那时候白绍杰已经完全掌控船坞,就算水延则想要为妹妹报仇,他也斗不过白绍杰了。 “我姓沈,你可以叫我姐姐。”沈卉宁笑着说。 水青青走出门,朝着沈卉宁走过来。 “青青!”水延则走了出来,“怎么出来了,快回屋里。” “哥哥,大夫说我的病好了。”水青青小声说。 水延则:“那也不能出来吹风。” “没有风。”水青青噘嘴。 沈卉宁示意半见,“去把食盒拿过来。” “青青,喜欢吃冰糖糕吗?”沈卉宁笑着问。 水延则皱眉看着沈卉宁,“这位姑娘,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卉宁:“我对青青一见如故,想跟她分享我喜欢的糕点,水公子,这是我与青青的事。” “……”水延则抿紧薄唇。 看到妹妹眼中的渴望,水延则心头一痛。 他是经历过水家船坞繁华富庶的时候,什么样的糕点都吃过,可妹妹出生没多久,船坞就停运了。 父亲一病不起,族人哄抢财产,最后给他们留下毫无用处的船坞,所有的田地房产都被抢走了。 就留下这间破院子,母亲和妹妹的身体也不太好。 “多谢沈姐姐。”水青青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一双眼睛更加灼亮了。 水延则没有再说出拒绝的话,只是默默地倒了两杯茶放在沈卉宁和妹妹面前。 “青青,拿一块给你母亲。”沈卉宁含笑说。 “嗯。”水青青腼腆一笑,“阿娘肯定会喜欢。” 水延则面上的温柔笑意敛去,皱眉看向沈卉宁,“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我给你银子,你重开船坞,重组船队。”沈卉宁说。 “你知道重开船坞要花多少银子,就算你是千金大小姐,这也不是你能逗趣的事。”水延则咬牙切齿地说。 沈卉宁:“我知道,在重开船坞之前,我们可以到官府签文书契约,我出银子,你负责船坞重建,我七你三,你别嫌弃分成太少,船坞和船队需要的银子不少,你是知道的。” “我还需要再去找另外一位合伙人。” 水延则攥紧拳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你看到了,所有的船坞都荒废了,你要造船做什么,你要船队做什么?” “当然是等着朝廷重开海运。”沈卉宁含笑说。 “我是个很幸运的人,想什么就会来什么,我说海运会重开,就一定会重开。” “船坞不是你儿戏的地方。”水延则说。 沈卉宁:“我没把船坞当儿戏,我把所有的银子都投进来,不是为了血本无归的,你守着横水大船屯不肯卖掉,每天去看一眼曾经的浮海大船,不就是期盼着有一天它还能出海航行吗?” “现在就有机会了,不想试一试吗?” “与其将来将船屯卖给别人,不如你和我合作,这是你的机会。” 水延则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你,还要找谁来合伙?”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沈卉宁笑着问。 “如果亏钱了……” 沈卉宁:“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第301章 以沈卉宁如今的财力,就算加上路远的私产,自然是无法支撑船坞重开的,毕竟后面还有重组出海商队,这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所以她找了凤元嘉,通过她与镇南王妃合作,但因为镇南王府地位敏感,所以并没有直接出面,只是以别的方式将银钱送到沈卉宁手中。 所以,要重开船坞,沈卉宁不缺钱,她如今最缺的就是造船的匠人,还有能够让她将来拿下海运特营的船坞。 想要拿下海运特营,她必须有完善的船坞和商队,浮海大船也有水家现成的,只需要重新修造就能用了。 沈卉宁让黄管事留下,跟水延则商讨文书契约的细节。 她看了一眼躲在门后的水青青,“水公子,令妹年纪还小,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应该放宽眼界,去见识更大的世界,你愿不愿意让她跟我走?” 水延则皱眉,以为沈卉宁是想拿捏水青青当人质。 “你若是信不过我……” “你想多了,我说过了,我对青青一见如故,想带她去上京城的女子书院,让她在那里读书,学习她喜欢的学识。”沈卉宁淡淡地说。 “如果你只是想留你妹妹在这个院子里,长大了将她随意许出去,那是你的事。” 水延则瞳孔微微一缩,“你想送青青去女子书院?” “是的,不过,这要看青青的意愿。”沈卉宁上一世虽然跟水青青算不上相识,大多时候都是陆嫣在她耳边咒骂才知道对方的存在。 在她看来,水青青就是白绍杰留在身边控制水延则的,不让水青青识字,不让她出来结识他人,只将她困在后院中。 水青青在努力地生存,为自己,也为她兄长,即便白家什么都不让她学,她还是学会刺绣,而且是非常精致秀美的双面绣。 这还是沈卉宁听陆嫣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陆嫣很嫉妒水青青。 “我去。”水青青跑了出来,“沈姐姐,我可以去给你当丫环。” 沈卉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的丫环已经不少,无需再添丫环,你若是愿意,我送你去女子书院学刺绣。” “这个香囊是你自己绣的吧,有这样的好天赋,不应该浪费。” 水青青转头看向水延则,眼睛晶亮晶亮的,充满期待。 “青青,要问过阿娘的意见。”水延则不忍拒绝。 水大娘从屋里走出来,眼神疑惑地打量沈卉宁。 对于他们一家三口来说,沈卉宁就犹如天上掉下的馅饼,他们不知道这个馅饼究竟是好是坏。 “这位是?”水大娘疑惑地询问。 水延则低声介绍,“是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那是贵人啊! 水大娘眼中透出浓浓的怀疑,这样的贵人怎么找到他们这儿,还要给他们这样一场泼天富贵。 沈卉宁:“天城水家曾经赫赫有名,我要的船坞,自然也是要最好的。” “阿娘,我想去。”水青青拉着水大娘的袖子。 “水公子,这地方确实不适合住人,你若是不介意,可以让令堂和青青一起去上京,我给她们安排住处,青青去女子学院读书,大娘也可以和她互相照应。”沈卉宁道。 听到她可以去照顾女儿,水大娘当下就有些动摇了。 “不急,你们可以商量,慢慢考虑,若是愿意的话,跟黄管事说一声,我会让人安排好的。”沈卉宁说。 水延则点了点头,他也还需要时间去打听打听,这个沈卉宁究竟是怎样的人。 沈卉宁一看时间不早,便带着丫环离开,他们今天还要在天河城的客栈先住一晚。 “黄管事,芙蕖,你们去打听一下,水家在天河也是大家族,为何只有水延则他们母子三人守着小院子生存,他们其他族人这些年都做什么去了。”沈卉宁低声吩咐。 “诶,进城就去打听。”黄管事说。 “姑娘,小的托大再说几句,如今横水大船屯一片荒废,这投银子下去,未必会回本啊。”他是真的担心姑娘的银子全白费了。 沈卉宁说,“我心中有数。” 听到沈卉宁笃定的回答,黄管事也只好收起担忧,决定一心一意替姑娘把关,万一将来真的重开海运呢。 他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住进客栈。 黄管事和芙蕖找了热闹的茶楼,不到两个时辰,已经把水家母子落魄的原因打听清楚了。 毕竟水家的事,在天河根本不是秘密。 “朝廷禁海运河运之后,船坞就逐渐没落,水家世代都是靠造船生存,造船图也都一代传一代,在水公子这一脉的手中,后来船坞彻底荒废,那些族人就开始割分家产。” “因为水公子的父亲去世得早,留下孤儿寡母,水家其他人就分割了所有的田产和店铺,只留下一处小院子,和船坞给他们。” “还说船坞本来就是他们嫡系一脉,既然得了那么大的船坞和造船图,就不能再争其他产业。” 听得半见都替水家母子抱不平。 “水家族人这不是欺负人吗?船坞都荒废了,留给他们有什么用,再说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守着没用的船坞能干什么。” 芙蕖说,“这些年,都是靠水公子做些杂役,或是做些手工去赚钱,水家其他人分了财产之后,便与他们断绝往来,从没救济过他们。” “不过,听说有人要低价买了水公子的船坞,水公子不肯卖。” 沈卉宁轻轻颔首,与她猜测的差不多。 “黄管事,你多雇佣几个护卫在船坞和水公子家周围巡视。”待她要重开船坞的消息传开,她觉得水家那些人肯定又会找上门的。 有些族人不能称是亲人,是吸血的蝗虫,他们就是认为水延则一家没有靠山,所以才吸干他们的血。 “尽快将文书契约敲定下来,水家其他人若是想来抢船坞,也不必冲着水延则他们一家去了。”沈卉宁道。 “是,姑娘。”黄管事立刻应道。 “都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回上京城。”沈卉宁说。 第302章 淮南。 陆从文的伤已经痊愈了,只有在腹部留下一个伤疤。 夜里,和广宁躺在一张床榻上,即使她不着寸缕紧贴着他,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不知道是受伤过的原因,还是对广宁已经提不起兴趣了。 一闭上眼睛,他就想起她在山坡草丛里如破布般的模样。 全身脏污,还有男人留在她身上的污秽。 他觉得恶心。 “驸马,你别灰心,总会好起来的。”广宁望着他的后脑勺,声音轻柔地安慰她。 “嗯。”陆从文只是低声地应着,却也没有回抱她。 黑暗中,广宁的眼神一点点地冷下去,望着陆从文的目光也没有柔情。 “我让人去把宋氏的女儿接来淮南,宋氏把女儿留下,自己已经不知所踪。”广宁淡淡地说。 陆从文猛地坐了起来,“你把宋氏杀了?” 广宁优雅起身,拿起衣裳套在身上,赤脚走到烛台,拿起火折子点亮了灯。 她回眸含笑望着陆从文,“驸马不是派人去接他们母女了,宋氏究竟是被杀了,还是自己跑了,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如今愿意留下宋氏的女儿,还接到淮南,是看在你的份上。” “驸马,你应该知道,本宫从来不是容得下人,全是因为心中有你,才如此委屈自己。” 陆从文克制着心底的怒火。 他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广宁想起那件事,明明她自己也不能再有子嗣,她凭什么总以一种怜悯可怜他的语气说话。 “有件事,驸马还不知道吧,你的母亲病了,神志不清,魔怔呓语,御医也治不好她的病。”广宁说。 陆从文脑海里嗡了一下,“你说什么?” “过两天你也该收到陆家送来的消息,反正都是要知道的,本宫先告诉你。”广宁朝着陆从文淡淡一笑。 “不可能!”谁都有可能疯了,他的母亲绝无可能。 从小到大,他的母亲都是沉稳睿智的,她从来不会因为父亲偷偷收了通房动怒,这世上似乎没有任何事会让她失去理智和体面。 母亲怎么可能……会疯了。 广宁:“好像是做了噩梦。” “你不在上京城,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陆从文怒道。 “本宫都说了,派人去将你的女儿接回来。”广宁的声音冷下来,“你的女儿是你这辈子唯一的孩子了,你若是想要让她被一个外室养着,本宫让人去将宋氏找回来。” “还是你想让女儿记在本宫的名下,让她作为你的嫡女长大。” 陆从文满腔的怒火被广宁一番话如冰水浇得透心凉。 是啊,他唯一的亲生女儿还在广宁的手里,如果广宁连那个孩子也容不下,那他在这个世上就一点血脉没留下了。 “好,好,记在你的名下。”陆从文眼神微闪,他慢慢地坐了下来。 广宁斜乜他一眼,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 “公主,我得回去看望母亲。”陆从文说。 他觉得母亲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否则不可能会生病的。 “驸马,你回去又能做什么?你又不精通医术,就算你去白家将你母亲接回陆家又如何?让你母亲回去看你父亲整日与妾室勾勾搭搭吗?”广宁笑着问。 陆从文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要不,本宫跟父皇请旨,让你回上京城继续去礼部任职,你也好照顾太太。”广宁说。 “不必了。”陆从文咬紧了牙关。 如果他回到上京城,又会变成一个闲人。 他不能回去! 母亲肯定也不愿意他回礼部的。 这个世上,母亲是最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他不能辜负她。 他的人很快也要回淮南,自然会告诉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广宁笑了笑,“驸马回前院去吧,本宫要就寝了。” 陆从文诧异看她一眼,这还是广宁第一次将他赶出房门。 呵!她以为他愿意跟她同房,他每天都克制着恶心才留下的。 “公主安寝吧。”陆从文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守夜的丫环听到动静,急忙进来查看,见到公主殿下站在窗边发怔,她小心翼翼走过去。 “殿下,是否觉得哪里不适?” 广宁摇头,“去给本宫点安神香。” 宫女小声应是。 这一晚,广宁终于没有再做梦。 看来陆从文睡在她的身边,反而让她没有一夜安眠。 过了两天,孩子终于来到淮南。 望着襁褓中生得白白嫩嫩的婴儿,广宁心中一点感觉都没有,无怒无悲,像看个瓷娃娃。 陆从文就很激动,他迫不及待地将女儿抱在怀里。 “你的女儿,眉眼与你倒是挺像。”广宁说,长得不像宋氏,留在身边也不算什么。 左不过是个姑娘家,养大也就嫁出去了。 “公主,你真的愿意将她记在名下?”陆从文有些不太相信地问。 广宁淡淡地点头,“本宫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驸马去给这个孩子找两个乳娘,安排几个丫环伺候,免得你以为本宫亏待她。” “公主以后就是婧柔的母亲,母亲怎么会对女儿不好的。”陆从文忙说。 有公主成为嫡母,这个孩子以后的身份也会比别人更高些。 陆从文对宋雅的去留暂时就没有那么在意。 他最遗憾的是龙凤胎的儿子居然早夭了,而早夭的原因是被一场火给吓着了。 放火的丫环是国公府送去的,要说跟陆湛生没有关系,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婧柔?”广宁挑了挑眉,才刚见面,连名字都想好了。 陆从文听不出广宁语气的嘲讽,他低眸望着在沉睡的女儿,“是,我已经想好名字了,就叫陆婧柔。” “好名字。”广宁点头。 “驸马,你今日不是还要和淮南的官员商议盐井的事吗?”广宁问。 陆从文终于想起了要紧事,他只好将女儿交给广宁,深深地看了一眼,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暖春先照看柔姐儿,免得吵着公主。” 暖春是陆从文的丫环。 广宁:“好。” 他还真以为她会在这时候对他的女儿做什么吗? 如果她真的想,这个孩子就来不了淮南了。 不过,母妃将这个孩子交给她,想必宋氏是凶多吉少了。 第303章 陆从文并没有急着去见那些官员。 书房里,除了他派去上京城的心腹,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你不在母亲跟前伺候,怎么到淮南了?”陆从文目光锐利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丫环。 这丫环不是别人,正是陆大太太的贴身侍女红杏。 红杏朝着陆从文磕头,“二少爷,太太在还清醒的时候,让奴婢来淮南找您,她怕自己被灭口而无法将真相告知您。” “什么真相?”陆从文冷声问。 红杏咬了咬唇,“还请二少爷屏退左右。” 陆从文垂眸冷冷打量她一眼,示意书房所有人都出去,还让留墨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说。” 红杏匍匐在地上,缓缓地开口,“二少爷,太太之所以会神志不清,是被姚贵妃和大少爷联手迫害的。” 陆从文脸色微变,“姚贵妃为何要迫害母亲?” 他猜到这其中可能有陆湛生的手笔,但他没有想到怎么还跟姚贵妃有关。 “要不是大少爷将绿丫那死丫头送去家庙,她就不会放火烧了柴房,还将宋娘子惊得早产,若非如此,小公子也不会刚出生就早夭。”红杏哭着说。 陆从文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还有刺伤二少爷的刺客,太太断定跟大少爷有关,因为大少爷已经发现……发现太太在他小时候生病时,在他的药里加了绝子药。”红杏说。 “你是说,陆湛生已经被绝了子嗣,他不能有孩子了?”陆从文满腔的怒火,却又有一种解恨的快意。 他还有女儿呢,陆湛生是真的要断子绝孙了。 “虽然时间过去几年,但大少奶奶至今未有身孕,应该是太太当年的药有了作用。”红杏说。 陆从文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他的伤疤还在身上,这一刀,他是一定要还给陆湛生的。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淮南有人不想他来插手盐政税务,没想到居然是陆湛生。 “这些跟姚贵妃有什么关系?”陆从文问。 他认为姚贵妃还会是他以后的靠山,毕竟他是姚贵妃的女婿,要是姚贵妃知道是陆湛生要刺杀自己,肯定不会再信任陆湛生。 “太太说,宋娘子不可能自己留下孩子逃跑的,最大的可能是姚贵妃将她抓走了。”红杏低声说。 陆从文皱眉,“姚贵妃知道宋雅是我的人,所以将她留子去母也有可能。” 红杏抬眸看了二少爷一眼,低声道,“二少爷,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姚贵妃抓走宋娘子,如果严刑拷打,宋娘子说出广宁公主当日被掳走的真相……” “什么真相?”陆从文瞳孔一缩,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莫名感到心头一阵阵的惊恐。 “那些流民……是太太和宋娘子……”红杏被陆从文的眼神吓到,磕磕巴巴地说出真相。 本来太太是想把这件事藏到心底的,但连续几晚的噩梦,加上宋雅的失踪,她敏锐察觉到不对。 所以才要红杏来找陆从文,将真相告诉他。 是要他有心理准备,姚贵妃恐怕已经知道事情与她有关,那随时有可能要杀了陆从文。 陆从文听到红杏的话,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 他脑海里浮现那日找到广宁时破碎的样子。 “二少爷,姚贵妃一定会倾尽所有对付陆家和白家,太太希望您能够有所防备,不要最后反而被害。”红杏说。 “……”陆从文嘴唇翕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永远优雅端庄,高贵清淡的母亲,背地里原来是这样心狠手辣吗? 原来她是这样野心勃勃。 “还有一个秘密,太太让奴婢一定要告诉二少爷,当初那些流民……是宫中的人替太太遮掩,所以才躲过镇抚司的彻查。” “太太让二少爷一定要选择明主效忠,将来才可保陆家与白家数百人性命。” “什么?”陆从文又怔住了。 红杏在地上写了一个字,陆从文眼睛微微一瞠。 “呵!” 陆从文抑制不住地嗤笑出声。 红杏今日所说的,完全颠覆他这么多年的认知。 他知道祖父一直暗中为五皇子拉拢朝臣,他认为皇后所出的五皇子才是正统,而陆湛生却跟二皇子走得近。 一个国公府,竟成三派。 可笑,真可笑。 “二少爷……”红杏惊恐地看着陆从文,不知他因何发笑。 陆从文闭了闭眼睛,“母亲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红杏低声说,“一开始说真的被陆湛生半夜送来的断臂所吓,连连噩梦了几天,后来太太察觉到不对劲,她说宋娘子是被抓走的,如果她不疯的话,她必死无疑。” 所以,母亲的病假,只是想要躲开姚贵妃的暗害。 “陆湛生与姚贵妃勾结陷害母亲,祖父和父亲难道置之不理吗?”陆从文冷声问。 “国公爷和大爷早就不顾太太的死活,二少爷,他们若是知道太太做的事,只怕……”怎么会容得下太太。 陆从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既然母亲将你送来,你就先住下,尽量别出现在公主的面前。” 红杏暗暗松口气,“是,二少爷。” 陆从文摆手让她下去,独自一人在书房慢慢消化他刚才听到的一番话。 他还想在淮南做出政绩,回去让姚贵妃和二皇子对他刮目相看,等二皇子将来继承大统,才会继续重用他。 如今这个想法已经完全被推翻了。 广宁被凌辱后的样子,他是亲眼见到的,姚贵妃不会放过宋雅和母亲的。 难道就会放过他吗? 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当日说的话还历历在耳,说他不过是广宁身边的一条狗,只是给广宁逗趣耍乐的。 或许那时候姚贵妃就已经知道真相,只不过现在广宁失去记忆,对他十分依赖,姚贵妃才没有对付他。 “二少爷,衙内几位大人和各位盐商来请问您何时过去议事。”留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陆从文缓缓地抬起头,菱形窗棂外正好打进一抹斜阳,落在他半边俊美的脸上。 他站起来,从暗处走了出来。 “走吧。”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感伤了。 “爷,小的打听过,这次盐商约您谈事的地方是在淮楼,那是淮南第一青楼,您要去吗?公主那边……”留墨小声说。 陆从文俊脸清冷,“有何不能去的。” 第304章 上京城。 礼部尚书将南朝使者的要求颤颤巍巍地上禀圣听,皇上果然被气得差点一佛升天。 当着众大臣的面把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用在南朝身上了。 发作了一通,皇上才冷静下来。 “想要天河城,让他们做梦去!”算盘珠子都要把城墙给崩个大洞了。 “还要免租金,欺人太甚,这跟割地求和有什么区别!” 二皇子:“父皇,南朝这次联盟根本没任何诚意,我们不必再跟他们周旋。” “二皇子莫非是想跟南朝开战?” “战事劳民伤财,万万不可。” “二皇子在上京城不曾见识过战场的血腥和残酷,自是不知道边境战士的苦难。” 站出来说话的大臣都是皇后一派的人,他们从来不放过攻击二皇子的机会。 靖宁侯:“郑大人这话说得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二皇子今年才几岁,上一次和南朝的战事还是十年前,怎么,你都苛刻得要一个几岁的孩童去见识战事?” 郑大人涨红脸:“皇上,微臣并非这个意思。” 二皇子沉声说:“父皇,儿臣的确没有上过战场,但儿臣相信边关的将士守护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我们雍朝的百姓不再受迫压,不再受屈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打仗自愿丢失国土,那些付出性命的将士只怕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 皇帝点头:“没错,宁战,也绝不让出半寸土地。” “天河城是雍朝曾经最重要的港口,皇上,臣以为南朝此次的要求十分蹊跷。” “陆湛生,还有礼部各位最近都跟南朝使者接触过,你们觉得呢?”皇上问。 礼部尚书:“皇上,臣以为南朝意在天河城,实际是为了激怒我雍朝,他们并没有想要继续联盟的意思。” 皇上看向陆湛生,“陆湛生,你怎么看?” 陆湛生:“回皇上,南朝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如今兵马强壮,特别是他们的战马,比我们的战马更高大,速度也更快,臣以为,南朝如今兵力强盛,但是……” “南朝四面不是冰川就是沙漠,不如我们雍朝四通八达,水路通畅,与其他邻国都有贸易往来,每年税收可观。” “如果臣没猜错,他们就是想要利用天河港口开海运,充盈他们的国库。” 朝堂众人听到陆湛生的话,眼中全都闪过诧异。 在很多大臣眼中,陆湛生就是皇上手中的刀,除了杀人还能有什么本事。 可他今日这番见解,竟比其他人更独具慧眼,还察觉到别人不曾察觉的地方。 众人悄悄地打量皇上的反应。 皇上并没有任何惊讶,他比任何都清楚陆湛生的能力。 陆湛生只是没有参加科举,他的才华不会输陆从文。 而且这些人都不知道,陆湛生其实在军中待过两年,还是萧老将军亲自带出来的。 如果只是一把刀,皇上不会这样重视他。 “我们为什么要将港口给南朝,为何不自己重开海运,不但能充盈国库,还能让更多的海外小国知道我们雍朝的存在,扬我雍朝国威。”靖宁侯道。 皇上沉吟不语。 礼部尚书再次出列:“皇上,那下次谈判,臣便直接回绝南朝使者。” “哼,朕绝不做割让国土求和的皇帝,下次他们再提出这种痴心妄想的要求,直接把人赶出雍朝。”皇上冷声说。 “至于海运一事,户部与工部商议,拟出一份详细的规划,给内阁审议?” 这……就陆湛生几句话,皇上居然真的打算重开海运了? 禁闭十年之久的海运啊! 随着一声退朝,议论声一浪叠一浪,全都震惊不已。 朝廷要重开海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然而大部分商户并不敢相信,当年天河城各大小船坞的惨烈教训太印象深刻。 何况重开船坞并非一件小事。 所以这个消息就如一阵风,吹过无痕。 沈卉宁自然也听说了,她并不急,从朝廷有意要开海运,到最后落实实施,还有大半年的时间。 她担心水延则会被影响,特意写信给他,让他不必理会外面传言,先将浮海大船修好,等待机会。 陆湛生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伏案写信,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夫君?”沈卉宁抬头见到他,脸上露出笑意。 “怎么想到要开船坞?”陆湛生问。 前几天,她从天河城回来时,便跟他说了想要开船坞的事。 “不是跟你说了吗,就是手头上有点闲钱……”沈卉宁笑着说。 陆湛生捏了捏她的指尖,“开船坞可不是一点闲钱就能开得成的,岁岁,要不是你提到船坞,我也没有想到南朝的真正目的。” “你是不是觉得朝廷会开海运?” 沈卉宁抿唇看他一眼,“好吧,我实话跟你说。” “那日听说南朝使者想要天河城,我就觉得,皇上肯定不会同意的,但被南朝惦记的天河城肯定重新被关注,重开海运必然会被提起。” “咱们的皇上是个明君,他肯定清楚国库充盈商道畅通对国家的重要性。” “其实我就是赌一把。” 沈卉宁拉着他的袖子,“这把赌得有点大,我还拿了你的银子投进去。” 陆湛生眸色深深地看她,“说不定你这把赌赢了。” “你不恼我呀?”沈卉宁问。 “我的娘子这么有本事,只凭一件事就能推测朝廷可能会重开海运,我为何要恼你?”陆湛生道。 沈卉宁心尖一阵悸动,微愣地看他。 “如果我……赔本了?” 陆湛生眼中笑容更盛,“那也只是赔了银子,没有别的损失。” 沈卉宁低下头,抿唇笑着,“夫君,说不定我成功了,赚很多的银子,还能养你。” “夫人,苟富贵,勿相忘。”陆湛生抱着她,在她面颊亲了一下。 “对了,你明日不是休沐吗?跟我去周大夫那儿一趟,药都吃完了,该去让周大夫再给你诊脉。”沈卉宁说。 陆湛生挑了挑眉,“岁岁,你年纪还小,我们不急着要孩子。” 她嫁给他的时候,还没到他下巴,如今已经长大一截,他知道妇人产子艰难,实在不想她小小年纪受苦。 最好是再过两年。 沈卉宁嗔他一眼,“是我想要孩子吗?我是想你好好的。” “好,好。”陆湛生轻笑。 第305章 翌日,沈卉宁一大早就跟陆湛生去周大夫的医馆。 “不愧是陆指挥使,身体恢复确实比常人要更快。”周舟将手搭在陆湛生的手腕上,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开口。 沈卉宁眼睛微亮,“他的病好了?” 周舟瞥他一眼,“他身强体壮,何时有病,如今避子药残留的毒素也清除了,身体已经无大碍。” 他还以为至少要再过半年,果然武功高强的人就是不一样。 “那就好。”沈卉宁松了口气。 在一旁的程芝云轻笑出声,在沈卉宁耳边轻声问,“你可以放心了,很快就能当娘亲了。” 沈卉宁脸上一热,红着脸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陆湛生俊眉微蹙,“有没有男子可以服用的避子药?” “……”沈卉宁诧异地看向他。 程芝云脸上的揶揄笑意也淡了。 周舟:“怎么,你还怪我的药治好你的毒了?” “岁岁年纪还小,过两年再当母亲也不迟。”陆湛生沉声说。 “她年纪小,你年纪不小啊,你就不怕外面的议论纷纷。”周舟问。 陆湛生淡淡地说,“我们过日子,与旁人何干。” 程芝云抿嘴一笑,欣慰看向沈卉宁,觉得她嫁了个好丈夫。 之前她还担心这个赐婚让岁岁受委屈,如今看来,陆湛生比那陆从文要坦荡真心。 男人什么外表和身世好又如何,真心的爱意才最重要。 沈卉宁心跳加快,脸上却故作镇定,“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我们顺其自然就好了。” “没什么事了,走吧走吧,我要接诊别的病人了。”周舟挥手赶人。 “娘子,你也回后院去歇息吧。”周舟起身扶着程芝云的手。 他知道程芝云还不太愿意见到陌生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喜欢在后面的院子里为他整理医书和药草。 许是最近因为有孕,她才愿意出来走一走。 “我想陪岁岁多聊一会儿。”程芝云柔声说。 “夫君,那你先回去,我跟程姐姐去逛一逛。”沈卉宁转头对陆湛生说。 “……”陆湛生垂眸看她,好不容易才休沐,他还想今日陪她一整天。 “好。”他眼底闪过无奈,捏了捏她的掌心。 沈卉宁挽着程芝云的手,正要走出医馆,迎面却走来一抹高大的身影。 只是一眼,程芝云瞬间全身紧绷,脸上血色全无。 沈卉宁立即将她拉到一旁,避开那个男人, “陆湛生,果然是你,刚才大老远就看到你的马车,你生病了,怎么……”男人一边走一边说。 他的视线本来是落在高大挺拔的陆湛生身上,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他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头,声音戛然而止。 “靖宁侯,我们走。”陆湛生站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 “让开。”靖宁侯的脸色沉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冷淡。 陆湛生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你先冷静。” “我很冷静。”靖宁侯说。“陆湛生,别逼我在这里跟你动手。” 沈卉宁将程芝云护在身后。 周舟默默地起身,牵着程芝云的手,将在颤抖不停的妻子轻搂着。 “混账东西,你给老子放开她。”靖宁侯眼眸森然,声音暴怒。 “我没事。”程芝云感受到周舟的担忧,终于从惯性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她抬头对周舟露出个温婉的笑容。 靖宁侯望着她,眼眸深沉近墨,他在极力克制怒火。 “云儿,过来。”他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颤抖。 程芝云抬眸静静地看了过去,“侯爷,我与侯府已经再无任何关系,这是我的丈夫,我……” “住口!”靖宁侯失去理智,他伸手要去抓程芝云。 陆湛生在心中叹息,用力按住靖宁侯的手臂,“闳奎,不要误伤周娘子。” “陆湛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是谁,你不知道吗?她是我儿子的母亲。”靖宁侯咬牙切齿,恨陆湛生居然背刺他。 他明知道自己一直在找云儿。 “靖宁侯,是你亲口答应放她离开侯府,你如今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沈卉宁冷声说。 “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置喙本侯的家事。”靖宁侯怒道。 陆湛生神色一冷,“何闳奎,她是本官的夫人,不是你发泄怒火的人。” 靖宁侯深吸一口气,他紧紧地盯着程芝云,“云儿,你不记得欢儿了吗?他是你十月怀胎的儿子,你忍心抛下他吗?” “他是你的儿子,我与你也没有任何关系了。”程芝云轻声说。 “你若是舍得下我们,你就不会还留在上京城,云儿,你还是想回到我身边的。”靖宁侯往前一步。 程芝云微微一笑,“不是的,我留下来,是彻底放下过去了。” 她早就料到有一天会被他找到,也的确如何闳奎所说,她舍不得抛下儿子。 所以她留在上京城。 “侯爷,请不要打扰我和丈夫的生活。” “我不信!我不信你会嫁给别人。”靖宁侯叫道。 程芝云站直身子,让他看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我会。” “侯爷,你回去吧。” “我要杀了他!”靖宁侯目眦欲裂,眼中杀意乍现。 “你要做什么!”一道稚嫩的声音传了进来。 何闳奎震惊地看着他的儿子大步跑到程芝云的面前,张开双手挡着,“不要欺负我娘亲。” “欢儿,你早就见过你娘亲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侯爷,这里人来人往,若你不想被何夫人误会,还请带令公子先离开。”周舟沉声说。 何闳奎低头望着他最疼爱的长子,眼睛通红。 “父亲,我们不要打扰周大夫和周娘子,走吧。”小小的男孩上前拉住何闳奎的手。 “你见过欢儿……你早就见过欢儿,你却不肯见我。”何闳奎捂着眼睛,声音哽咽。 程芝云神色沉静,不再为这个男人有任何一丝情绪波动。 陆湛生和沈卉宁对视一眼。 他拉着何闳奎的手,“先离开这里,别让欢儿伤心。” 何闳奎一步三回头,眼睛直直地盯着程芝云。 “你这样只会害了她。”陆湛生提醒他。 他的夫人可不是有容人之量的,若是知道他对程芝云仍然不死心,受伤害的只会是程芝云。 “陆湛生,你混蛋!你居然瞒着我!”何闳奎咬牙切齿。 第306章 陆湛生抿唇看他一眼,“周娘子如今过得顺心平静,若是告诉你,你会怎么做?”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当初她九死一生,离开侯府时就抱着死志,完全没有求生的念头,是周大夫将她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闳奎,你给不了她的,周大夫可以给她,你如今已经拥有你想要的,那就给周娘子她想要的。”陆湛生低声地劝道。 何闳奎张口要辩解,眼角扫到儿子幼小的身影,他又将话收了回去。 “欢儿,你何时见过你娘亲的?”何闳奎问。 儿子今日的反应,明显是早就跟程芝云相认了,可他居然一句都不曾跟自己提过。 他为了让儿子记得自己的亲生娘子,他在儿子的屋里放着云儿的画像。 儿子如果在街上遇到云儿,肯定能认出来。 “去年,我在街上遇到。”何向欢小声说。 他没有说实话。 实际上,是他的乳娘带他去找娘亲的。 他每天都想念娘亲,他知道家里的嫡母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去年在他生辰那天,嫡母和父亲都不在家,他一个人特别孤单。 悄悄躲在角落哭,乳娘就把他带出府了。 他一眼就认出娘亲。 乳娘说娘亲在外面生活会更开心,要是回到侯府,她会像他曾经养的小猫,无声无息地失去生命。 所以他谁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为什么?”何闳奎厉声地质问。 “别吓到孩子。”陆湛生皱眉提醒。 何闳奎深吸一口气。 “要是娘亲回侯府,我就不能喊她娘亲了,她会被欺负的。”何向欢低声说。 “……”何闳奎心口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下,痛得说不出话。 “先把欢儿送回家。”陆湛生看向侯府的下人。 何向欢黑白分明的眼睛颤颤地看着何闳奎。 “你不要伤害娘亲。” “我怎么会……”何闳奎震惊,在儿子心目中,难道他是会伤害云儿的人吗? 陆湛生将何向欢交给侯府的下人,让他们先带他回去。 他则和何闳奎找了个安静的酒馆坐下。 “陆湛生,你真不够兄弟。”何闳奎喝了一口闷酒,心底的郁气怎么也散不去。 “既然不舍,你当初为何要另娶他人?”陆湛生平静看着他。 何闳奎嘴唇翕动,“我没有其他选择……除了正妻的位置,我什么都可以给她。” “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是她陪着你吃苦,在侯府熬了那么多年,你才终于在侯府站稳脚步,你是有好日子了,那她呢?” “如果你做不到,当初就不要答应会娶她。” “你也不该瞒着她另娶他人,在她满怀期待时,又让她绝望心死。” 何闳奎又喝了一杯酒,“她那时候有身孕,若是告诉她,她会受不住,我想等着她生下孩子再说,到时候再抬她为贵妾……” “在你的心里,就觉得她配不上你,是吧?”陆湛生说。 “我……” “你先是答应要娶她,却又觉得贵妾的身份已经能够让她知足。” “陆湛生,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兄弟?”何闳奎恼怒,居然一句话都不向着她。 “你的正室在责难她的时候,你护着她了吗?”陆湛生反问。 何闳奎张了张口,“我若是护着她,只会让她更……” “就算你是我兄弟,你对我的妻子出言不逊,我一样会揍你。”陆湛生淡淡地说。 “我心爱的女子,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更不会让她委曲求全。” 何闳奎回想当初王氏进门之后,要云儿去立规矩。 他是心疼的,但想着更多的苦都受过了,只是端茶递水,这种立规矩并不是什么太艰苦的事,云儿肯定能够忍下来。 她是那么坚韧能吃苦的人。 “你的妻子出身名门,跟云儿自是不同。”何闳奎为自己找借口。 “与身份贵贱无关,闳奎,你爱自己胜过周娘子,但周大夫不同。” “看在周娘子几次拼命救你,你也该让她过平静舒心的日子。” 何闳奎瞬间红了眼。 “那我怎么办?” “你活该。”陆湛生忍不住骂他。 何闳奎指着陆湛生,“你自己娶了心爱的女子,你还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所以你下次最好对我的娘子客气点。”陆湛生认真地说。 妈的,酒越喝越苦。 “我要走了,今天难得休沐。”陆湛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 “王氏若是发现云儿在上京城,一定不会放过她,你让你娘子去劝她,我可以给她另外寻一处地方安置,还能让欢儿去陪她。”何闳奎说。 陆湛生淡淡一笑,“你放心,尊夫人不敢找她麻烦。” 何闳奎皱眉,觉得陆湛生话中有话。 “周大夫和周娘子是镇南王世子的恩人,除非尊夫人想得罪镇南王府。”陆湛生说。 “什么?”何闳奎一愣。 陆湛生出了酒馆,吩咐何闳奎的随从,“送你们侯爷回去吧。” 他回到医馆,发现周大夫已经淡定继续看诊,没看到沈卉宁和程芝云。 “她们去买首饰了。”周舟说。 陆湛生有些诧异,程芝云在见到何闳奎之后,还有心情去买首饰。 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她是真的放下在侯府的那些事了。 “陆指挥使,还有事?”周舟忙完之后,发现陆湛生还在医馆,有些疑惑看他。 “嗯。”陆湛生看了周围一眼,医馆除了在拿药的药童,就剩下他和周舟了。 陆湛生低声:“那个……男子避子药……” 周舟嘴角上扬,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匣子给他,“里面还有一份教你如何使用的册子,回去好好学习。” “这是什么?”陆湛生疑惑打开,里面是几十个羊肠套。 他立刻将匣子盖上,“多谢。” “不必客气。”周舟说,“我还要多谢你今日的相助。” 陆湛生说,“不担心靖宁侯府找你们麻烦吗?” 周舟知道他说的不仅仅是何闳奎。 “我会护着她。”周舟说。 “对了,今日欢儿应该是来取药的,我不方便去侯府,麻烦你将这个拿给他。”周舟拿出两个瓷瓶。 陆湛生问,“欢儿怎么了?” “他有喘鸣病,不算严重,需要好好调养。”周舟说。 陆湛生皱眉,他不曾听何闳奎提起过。 第307章 “程姐姐,还在担心靖宁侯会再来寻麻烦吗?”沈卉宁见程芝云脸上依旧染着愁云,低声地询问她。 “我并不担心他,只是今日是欢哥儿找来,应该是来取药的,如今药都没取回去。”何闳奎对她来说,只是过去一段不愿意再想起的记忆。 但儿子不同,那是她拼命才生下来的孩子,她不忍心见他生病。 “若是欢哥儿没让人回来取,那就交给我,我给欢哥儿送去,他的喘鸣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了,可不能再犯了。”沈卉宁说。 程芝云:“都怪我,当时怀着他的时候,情绪太过于大起大落,才导致他在娘胎里就有弱症。” 沈卉宁挽紧她的手,“这怎么能跟你有关系,要不是何闳奎欺骗你,那王氏想方设法作践你,你哪能忧思成疾,要怪也是怪他们。” “还有,怎么欢哥儿有喘鸣病的事,身为父亲的会不知道,整日在后院的王氏难道也不知道吗?” 程芝云低声说,“欢哥儿说请过大夫,但大夫都说无大碍。” 沈卉宁心想,是真的无大碍,还是没有用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程姐姐,今日靖宁侯已经找到你,想必很快王氏也会知道的,你可要做好准备,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沈卉宁蹙眉说。 程芝云:“我都已经嫁给周舟,她还有什么不能放过我的。” “如果靖宁侯这些年没有一直找你,王氏或许能放下。”沈卉宁哼了一声,“都是靖宁侯的错。”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程芝云笑着说。 两人已经来到大街上最大的首饰店,刚进去就遇到凤元嘉和另外两个贵女正要离开。 “好你个沈卉宁,偷偷带着程姐姐出门也不跟我说,亏得我还给你挑了刚打好的金钗,心寒就在一瞬间。”凤元嘉作势要过来拧沈卉宁的脸颊。 沈卉宁忙解释,“天可怜见,我和程姐姐要出门,就第一时间让丫环去王府找你,不知谁把谁给抛下了。” 凤元嘉说:“好吧好吧,今天我是跟别人有约了。” 另外两个贵女很是有眼色,与沈卉宁和程芝云认识过后,便识趣与她们道别。 “她们是忠勇侯府家的,跟我外祖父家有些亲戚关系,最近常来找我。”凤元嘉解释。 沈卉宁:“以后要认识你的人还更多。” 凤元嘉一手搂着沈卉宁和程芝云的胳膊又进了首饰店的厢房。 “掌柜的,把刚才的那些头面再拿过来。” “程姐姐,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让沈卉宁教训他,是不是周大夫?”凤元嘉发现程芝云眉眼间的愁色。 沈卉宁低声说,“还不是因为靖宁侯。” 上次凤元嘉在医馆遇到过何向欢,沈卉宁便将程芝云的身世告诉了她。 凤元嘉因此还想把程芝云认了当姐姐,想要让程芝云把镇南王府当靠山。 “他哪来的脸!”果然,凤元嘉听完就震怒了。 被沈卉宁摁回椅子上,“你小声点,这里又不是自家。” 凤元嘉黑着脸,“程姐姐,你不必怕他们,靖宁侯府的人要是敢找上门,我把他们打出去。” 程芝云被她们逗得脸上露出笑意,“多谢你们,我如今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今日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希望靖宁侯能够明白。” 那狗男人如果能够明白,当初就不会在欺骗程芝云之后,还将她强留在侯府。 凤元嘉觉得程芝云实在太柔软了,就应该对靖宁侯这样的人更狠心些。 “最近皇上总觉得头疼,御医又针灸又用药都没治好……”凤元嘉低声说。 “程姐姐,让周大夫进宫一试吧。” 沈卉宁眼睛微亮,“是啊,程姐姐,周大夫医术高深,不能埋没了。” “他只喜欢当个平头百姓大夫。”程芝云说。 “此时非彼时,若是周大夫得皇上器重,靖宁侯就不敢再找你麻烦。”凤元嘉说。 沈卉宁道,“程姐姐,你回去与周大夫商量,他若是不愿意,我和元嘉公主也能护着你。” “对。”凤元嘉点头。 程芝云:“好。” 凤元嘉给程芝云也挑了几样首饰,又去隔壁的成衣店买了时下流行的衣裳。 银子花出去了,人也开心了。 只是总有不长眼的人,非要在别人兴头上作妖。 “哟,这不是我以前的老相好吗?沈家大姑娘,听说你嫁人了,谁还敢娶你啊,不知道你是破鞋啊。”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挡住她们的去路,眼睛猥琐地打量沈卉宁。 “这狗玩意儿是谁?”凤元嘉转头问沈卉宁。 “白家的亲戚。”沈卉宁眸色沉冷,却认出对方是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就是个不学无术,到处打秋风的纨绔。 这人叫黄良豪,是白绍弘的跟班。 今日出现在这里诋毁她的名声,很明显是白绍弘在背后搞鬼。 “啧啧,小娘子好无情无义,当初你可是口口声声说最爱哥哥的。”黄良豪故意露出伤心的神情。 周围的百姓听到黄良豪的话,忍不住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沈卉宁。 “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沈卉宁淡淡地问。 “当然,你就是我心爱的姑娘。”黄良豪大声道。 “就你这副尊容,我能看得上你?我的夫君高大俊朗,你连他的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自己看看你什么样子。”沈卉宁冷笑。 凤元嘉更是抽出软鞭,一鞭打在黄良豪的脸上,“给谁当狗呢,知道你在诋毁谁的名声吗?” “白家跟陆家也是姻亲,乐安县主自小就跟陆家有来往,你说说,你是怎么撬了陆家大少爷墙角的。” “?”什么陆家大少爷? 这个女子不是白绍弘的老相好,得罪白绍弘,所以才让他来教训她吗? “把他拿下,带去京兆府。”沈卉宁冷冷看他一眼。 “丑成这样,简直脏了我的眼睛。” 凤元嘉:“还是送去镇抚司吧,让陆指挥使看看要污蔑他夫人的狗东西是谁指使的。” 黄良豪脸色一变,他猛地回头看向茶楼的方向。 “白绍弘,你害我!” 第308章 “白大少爷,你这个弟弟不聪明。”临街的酒楼厢房里,有两个样貌同样出色的男子正在看街上的闹剧。 黄良豪当街要毁沈卉宁的名声,被揭穿之后,才知自己闯祸。 他当下就去茶楼里把白绍弘给找出来。 沈卉宁一点都没客气,让芙蕖和凝霜将两人打了一顿,扭送去京兆府。 “你也不去问问小爷是谁,你敢送我去京兆府,你等着,白家不会放过你。” “白家最好别放过我。”沈卉宁冷笑。 贺景尧将这一幕从头到尾都看了,眼睛笑眯眯地落在沈卉宁的身上。 “这个沈家大姑娘还真是有意思。”贺景尧说。 白绍杰眼底闪过对弟弟的失望和厌恶。 他在努力为白家谋生路和前程,偏偏有人非要给他拖后腿。 要不是白绍弘是他亲生弟弟,他真的想将这个废物宰了。 “小贺大人,劝你一句,这个沈卉宁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白绍杰说。 他今日是跟贺景尧在这里见面,不方便下去为白绍弘解围,虽然他心里也不想出现。 就该让白绍弘吃点苦头。 贺景尧挑眉看他一眼,“她当然不简单,否则今日她就名声扫地了。” 白绍杰皱眉,贺景尧这欣赏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她心思深沉阴险,当初是跟我的表弟陆从文定亲,两家马上就要完婚,她却找了个莫须有的理由,让皇上将她赐婚给陆湛生。”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只怕早就跟陆湛生暗通款曲,这才有后面许多事。” “陆湛生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怎么就能为了她忤逆嫡母。” 贺景尧啧啧两声,“听出来了,你恨陆湛生和这个沈大姑娘。” 白绍杰嘴角微抿,意识到他的情绪差点失控。 “小贺大人,我们还是说回正事。”白绍杰说。 贺景尧指了指大街,“你的弟弟快被打死了,你不去先救他?” 瞧沈卉宁的两个丫环就不是普通练家子。 “他该受点教训。”白绍杰说。 他警告过白绍弘,让他不要冲动行事,更不要去招惹陆湛生,他偏不听。 还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被打死也是活该。 要是被陆湛生告到宫里,皇上要更厌恶白家了。 “白大少爷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贺景尧哈哈一笑。 “小贺大人,恕在下直言,你们想要在天河城拿下港口,只怕是不可能。”白绍杰说。 “雍朝不可能会答应的。” 贺景尧笑而不语,只是又把视线投向大街上。 看着那道秀丽的身影逐渐远去。 “白家能够跟小贺大人合作。”白绍杰说。 贺景尧听到这话,终于正眼看向他,“你想怎么合作?” “朝廷已经有打算重开海运,我知道南朝想要借着我们雍朝的水路打开海外贸易。”白绍杰低声开口。 “我可以拿到海运特营,到时候小贺大人要走的商货,我都可以给你们海运。” 贺景尧挑眉,“就凭你?你们白家还能拿到海运特营?” “没错。”白绍杰淡淡地点头。 只要他控制了最大的船坞,再让人在朝廷中斡旋,不怕拿不下海运特营。 贺景尧收敛吊儿郎当的神色,“白大少爷,如今说什么都没用,等你们朝廷的批文下来,确定要重开海运,而你白家能拿到海运特营,你再来与我谈合作。” 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贺景尧回头看向白绍杰。 “你知道自己想投靠的是何人吗?” 白绍杰勾了勾唇,“白家从来只追随明主,不在乎是雍朝还是南朝。” “好,有魄力。”贺景尧笑了笑。 “静候佳音,白少爷。” 白绍杰揉了揉眉心。 门外的随从进来,“少主,三少爷被抓了,要不要去救出来?” “不必了,就让他在京兆府多待几天。”白绍杰起身。 “找到水家能做主船坞的人了吗?”他问。 “找到水家的族长,他说能带我去看天明池。” 白绍杰点了点头,“走。” …… …… 将程芝云送回医馆,陆湛生也来接沈卉宁了。 陆湛生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森冷。 程芝云有些发怵,担心地看向沈卉宁,不知陆湛生会不会因为刚才那个纨绔几句话就误会了。 “周大夫,程姐姐,那我们回去了。”沈卉宁笑着道别。 陆湛生扶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对周舟示意了下,这才离开。 “被吓到了?”陆湛生低声问沈卉宁。 沈卉宁笑问,“你都知道了?” 在上京发生的事,陆湛生当然很快就知道了。 “嗯。”陆湛生点头,“抱歉,又让你被我牵连。” 沈卉宁愕然,“怎么又跟你有关系,明明是白绍弘下流无耻。” “白家向来看不起我。”他刚被接回陆家时,白绍杰几个兄弟来找陆大太太,总会找机会欺负他。 他以一敌十,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 后来他们打不过他,只敢在背后说他不配姓陆。 “京兆府那边我关照过了,不会那么快放了白绍弘。”陆湛生说。 沈卉宁笑了笑,“跟大太太和白绍杰相比,这个白绍弘就像路边捡的。” 脑子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像今日这种事,对她的名声根本不会有真正的影响,仔细一想都知道不可能。 白绍弘所作所为也就恶心别人。 “谁求你都别心软。”陆湛生低声说。 “我不会的。”她最不可能的就是对白家人心软。 “靖宁侯那边怎样了?”沈卉宁问。 陆湛生:“暂时是平静下来,欢哥儿何时有喘鸣病的?” “这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外面都说王氏待他如亲子,事事亲力亲为,可这个喘鸣病就是治不好,靖宁侯几次说要请封欢哥儿为世子,做足看重他的样子,却不知他有这个病。” “我让人去查过,每当欢哥儿的病有好转,靖宁侯府的花园不是出现狸奴就是小狗,这些最容易让欢哥儿的发生喘鸣。” 沈卉宁淡淡地说,“我不想恶意揣摩王氏的心思,但靖宁侯这个父亲,真不配程姐姐曾经付出的感情。” “今日我拿药给何闳奎,已经跟他说了欢哥儿的情况。”陆湛生说。 “他最好别再出现在程姐姐的面前。”沈卉宁哼道。 第309章 何闳奎目光沉沉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两个瓷瓶。 陆湛生的一句话,让他的醉意瞬间就清醒了。 喘鸣病? 他的儿子怎么会有喘鸣病呢? “父亲,您找我?”何向欢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书坊门外。 何闳奎开口叫他,“欢哥儿。”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是……”何向欢看到桌子上的药瓶。 “你什么时候生病的?为何不跟父亲说?”何闳奎哑声问。 何向欢:“父亲,我这个病已经不要紧了。” “不要紧为何还要吃药?”何闳奎眼睛猩红,“欢哥儿,你跟我说实话,你何时生病的。” “父亲,我只要碰到狸奴毛发,或是穿有貂毛的衣裳都会咳嗽不止,大夫为我看过的,都说我是染了风寒。”何向欢说。 他还是去年在周大夫家,因为柳絮引起了喘鸣,这才知道原来他每次胸闷咳嗽并不是风寒。 “欢哥儿……”何闳奎望着儿子,明明还不到六岁,看起来却稳重得不像个孩子。 “你是不是怕我将你娘亲带回家?” 何向欢:“这里不是她的家。” 何闳奎心头一痛,“她是你的娘亲,她以前也是在侯府长大的,这里怎么不是她的家。” “父亲,娘亲如今有自己的家了。”何向欢说。 “不是!”何闳奎激动地拍桌,“欢哥儿,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才应该在一起。” 何向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倔强看着何闳奎,“不是。” “欢哥儿!”何闳奎声音拔高。 看到儿子后退了一步,何闳奎的心像被刀割裂般痛着。 “侯爷,刘大夫来了。”外面小厮的声音传来。 何闳奎将那两瓶药收起来,“进来。” 一个中年男子提着药箱出现,恭敬行礼,“见过侯爷。” “最近欢哥儿有些胸闷咳嗽,你给他诊一诊。”何闳奎面无表情地说。 刘大夫应了一声,上前给欢哥儿诊脉。 “欢哥儿前阵子才风寒咳嗽,我已经给他开了药,怎么还……欢哥儿是不是又调皮了?”刘大夫一脸慈爱地说。 何闳奎沉着脸没说话。 “我没有受寒。”何向欢说。 刘大夫笑着点头,用一种哄人的语气,“是是是,少爷没有受寒。” 是了,每次都是这样,刘大夫说他是风寒。 但他根本没有吹过风,也没有受过寒。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风寒。 “侯爷,少爷没有大碍,我开几副风寒的药服下,自然就好了。”刘大夫说。 “去把林御医请过来。”何闳奎没有答话,而是让小厮去把在茶厅喝茶的御医请来。 刘大夫的脸色微微一变,“侯爷,您这是?” “林御医最是擅长小儿疾病,欢哥儿总是风寒不太好,本侯特意请了林御医过来。”何闳奎说。 他让陆湛生去帮他请来的,林御医负责宫里小皇子们的身体,而且为人孤傲,不会轻易被收买。 刘大夫愣住了,转头就看到侯爷身边的小厮带着一个神情端肃的老大夫走来。 “……”刘大夫的额头沁出细汗。 怎么回事?侯爷今日怎么还请了御医。 若是杨御医还好,能跟他统一口径。 早知有林御医在,他就不说风寒了。 不会是侯爷发现什么端倪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如果侯爷发现了,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侯爷,令公子有娘胎留下的喘鸣病,不过问题不大,已经调养得极好,看来侯爷已寻得良医,不必下官班门弄斧。”林御医缓缓开口。 刘大夫闻言一怔,莫非他歪打正着,还把欢哥儿的喘鸣病给治好了。 “是这位大夫给小少爷医治的?”林御医赞赏地看向刘大夫。 “诶,确实是我……” “刘大夫,你不是说欢哥儿是风寒吗?” “你给他看了这么多年的风寒,一点都没诊出是喘鸣病吗?”何闳奎的声音森冷。 刘大夫支支吾吾,“侯爷,我……我给欢哥儿开的药,也有医治喘鸣病的……” “你开的药,我已经一年不曾服食。”何向欢说。 “喘鸣病怎能用风寒症状来医治,你不配为医者。”林御医的脸色一变,对刘大夫露出鄙夷。 何闳奎对林御医表示感谢,亲自将他送出门。 转身就见到王氏急匆匆地走来。 “侯爷,我听说欢哥儿不舒服,请大夫了吗?” 何闳奎盯着她,她脸上的担忧丝毫不似作假,这么多年来,他见她对欢哥儿事事上心,视为己出,以为她真的把欢哥儿当儿子。 所以才把欢哥儿交给她照顾的。 “我请了林御医给欢哥儿看诊了。”何闳奎淡淡地说。 王氏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林御医怎么说?我去看看欢哥儿。” “你知道欢哥儿有喘鸣病吗?”何闳奎问。 “什么?”王氏一愣,“我不知道。” 何闳奎笑了笑,“那就是刘大夫医术不精,把刘大夫扭送去京兆府吧。” 王氏脸色微微一变,“这……是不是太严重了。” “要不是欢哥儿遇到良医,你们是不是一直把他的喘鸣病当风寒治,我儿子的身子差点就被毁了!”何闳奎怒道。 “侯爷,你……你怀疑是我要害了欢哥儿?”王氏红着眼眶问。 何闳奎眸色冷淡地看她。 “我已经拟好折子,跟皇上请封欢哥儿为世子了。” 王氏的指甲掐进肉里,“侯爷,不是说等欢哥儿长大一点再请封世子吗?” “不必再等了,反正我只会有他一个儿子。”何闳奎淡淡地说。 “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氏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她如今只生了一个女儿,他说只会有一个儿子是什么意思? 何闳奎却不想理会她,转身回了书房。 “侯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王氏急忙跟上去。 “欢哥儿,你先回去。”何闳奎一进书房就对儿子说。 王氏见何向欢气色红润,并没有生病的迹象,又见刘大夫已经被押着跪在地上,心头一慌。 他都知道了? 何向欢朝着王氏行了一礼,拿着两瓶药离开书房。 “刘大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何闳奎问。 “侯爷,是……是我学艺不精,求侯爷开恩。”刘大夫不敢去看王氏,跪着向何闳奎磕头。 第310章 “这是什么?” 粉香汗湿鸳鸯锦,千钧一发之际,陆湛生艰难起身,从一旁的瓷碗里拿出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 沈卉宁双手还搂在他的脖子上,目瞪口呆看他的动作。 陆湛生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能避子的,不伤害身子。” “你……你今日用水泡的就是这个东西?”沈卉宁咬了咬唇,莫名觉得有些羞耻。 “嗯,我泡了几个,可以慢慢用。”陆湛生哑声说。 什、什么? 陆湛生低头重新吻了下去。 夜深人静,唯有屋里春意盎然。 沈卉宁醒来时,陆湛生已经去上早朝。 正值盛夏,外面日头热烈。 半见提着冰块进来更换,给屋里添几分凉气。 “少奶奶,老夫人差人来了两次,要您去一趟上房。”紫檀进来说。 沈卉宁哦了一声,老夫人给陆大爷挑了个贵妾,听说是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最近那妾室把老夫人哄得十分熨帖。 她还没有见过那良妾是什么模样。 这辈子彻底放下之后,沈卉宁不用每天都要求自己去晨昏定省,日子简直太舒服了。 挑了一套八成新的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沈卉宁来到上房。 从半见手里接过摇扇,她施施然地进了内屋。 “大少奶奶来了。” 陆老夫人在跟身边的女子说话,那女子生得姿色过人,身段窈窕,正殷勤讨好地给老夫人捶背,时不时地说几句恭维的话。 把陆老夫人哄得十分开怀。 自从两个儿媳妇都出事,老夫人许久没有这么舒心的。 “孙媳给老夫人请安。”沈卉宁收回视线,上前行礼。 陆老夫人一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 “你来了。” 沈卉宁脸上的笑容甜美,丝毫不觉得自己热脸贴冷屁股,“老夫人有事找我,我自是马上就过来听吩咐的。” “别人当孙媳妇,晨昏定省从不落下,你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传出去也不怕落下个不敬长辈的名声。”陆老夫人阴阳怪气。 “老夫人,我是想要给婆母晨昏定省呀,如今太太也不在国公府,我也是没办法,要不,您把太太接回来?”沈卉宁笑着说。 把大太太接回来,那肯定要闹得国公府天翻地覆。 陆老夫人白了她一眼。 “对了,这是程姨娘,是你公爹房里人,她与其他小妾通房都不同,是正经的良妾。”陆老夫人说到这个良妾,脸上的笑容又多起来。 程姨娘? 听到这个姓氏,沈卉宁终于抬眸看向老夫人身边的女子。 “老夫人,其实婢妾与大少奶奶还颇有些渊源呢。”程姨娘目光意味深长看了沈卉宁一眼。 “哦?什么渊源?”陆老夫人问。 程姨娘笑着说,“婢妾的亲姐姐是大少奶奶娘家的姨娘,其实婢妾以前还在沈家见过大少奶奶,大少奶奶贵人多忘事,早就不记得婢妾了。” 沈卉宁听到这话,眸色冷了下来。 这个程姨娘,居然是那个程姨娘的妹妹! “沈氏,那你可要对程姨娘恭顺些,她若是有吩咐,你也得乖乖应下。”陆老夫人道。 “老夫人,难道程姨娘要成我正经婆母了?”沈卉宁淡淡地问。 沈卉宁心中一片冷然。 老夫人精挑细选的良妾,会没有打听过程家的过往吗? 是故意的! 眼前这个小程姨娘年纪不大,顶多就比沈卉宁大四五岁,她居然至今都没有婚配吗? 竟让她嫁给了陆大爷。 陆老夫人脸色一沉,“她是你公爹的良妾,就算不是婆母,那也是长辈,你身为世家女,难道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不管是良妾还是贱妾,不都是妾吗?大家相安无事相处也就罢了,要我把姨娘当婆母对待,那是不能够的。”沈卉宁说。 陆老夫人被沈卉宁拂了脸面,眼中怒火腾腾。 小程姨娘连忙跪下告罪,“老夫人,都是婢妾不知规矩,您千万不要为了婢妾和大少奶奶生气,一点都不值当。” “大夫说了,老夫人如今最要紧是静养身子。” 陆老夫人哼了一声,“正经的儿媳妇没一个有用,连孙媳都是来克全家的,都不如一个姨娘让我顺心。” 沈卉宁眸色清凌凌地看了小程姨娘一眼,起身福了福身,“老夫人,要是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必须让人去查一查,程家把一个女儿送来国公府当妾室,肯定不是巧合。 “站住。”陆老夫人叫住她。 “该说的我还没说,长辈没让你走,你走什么。” 小程姨娘已经娇娇柔柔地起身又站到一旁,低垂着头没去看沈卉宁。 “老夫人请吩咐。”沈卉宁笑着说。 陆老夫人:“长嫂为母,你是嫣姐儿的大嫂,合该为她的终身大事操持操持。” 沈卉宁挑眉,“老夫人,婆母还在世呢。” 长嫂为母这话放在她身上,真是讽刺极了。 “你婆母如今还怎么给嫣姐儿相看,你别想推拒,这也是国公爷和你公爹的意思,明日带嫣姐儿去护国寺,跟兵部尚书家的小孙子相看。”陆老夫人说。 嫣姐儿后来不是嫁娶白家吗? 看来这一世没有大太太安排,嫣姐儿不一定会嫁给白绍杰了。 “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陆老夫人怒道。 沈卉宁:“听到了,只是老夫人的安排,嫣姐儿知道吗?要是嫣姐儿不同意我与她去相看,反而连累她。” “再说了,老夫人您不是说我八字不好吗?万一把嫣姐儿的亲事克没了怎么办。” “……”陆老夫人嘴角一抽。 小程姨娘轻声说,“有大少奶奶为嫣姐儿镇场,以后嫣姐儿嫁去哪个夫家,都不敢请看嫣姐儿。” “大少奶奶还是乐安县主呢。” 沈卉宁微微眯眼看了小程姨娘一眼,“程姨娘,家里主子的事儿,你还是掂量自己的身份再开口。” 陆老夫人恼羞成怒,“让你去就去,找那么多借口,你是陆家的大少奶奶,陆家有任何事,你都该赴汤蹈海。” “好,我去。”沈卉宁笑了笑。 希望老夫人不会后悔让她带嫣姐儿去相看。 第311章 半天的时间,沈卉宁就让人查到小程姨娘的过往。 程家有三女一子,长女就是进了沈家的程姨娘,次女已经嫁给程父的学生,并没有生活在上京城。 容貌最出色的是小女儿,也就是如今在陆家的小程姨娘。 小程姨娘从小就看着姐姐在沈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她觉得以自己的样貌,肯定能挑个高门大户,就算做不了正室,当个受宠的姨娘那也值得。 她羡慕长姐在沈家呼风唤雨,犹如正室做派的风光。 于是她挑了又挑,都没有找到合她心意的,最后勉强找了个九品小官的儿子,哪知刚议亲,未婚夫就出意外死了。 她的亲事又被拖了两年。 后来她打听到陆家在给陆大爷挑良妾,她买通了媒婆,跟陆老夫人偶遇见面,顺利成了陆大爷的妾室。 “……”沈卉宁听完芙蕖查到的消息,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程家怎么上赶着把女儿给人当妾室。”半见小声嘀咕。 沈卉宁淡淡说,“尝到甜头,便以为所有当妾室的都能跟程姨娘一样得宠。” “那小程姨娘不也见到程姨娘如今下场了。”再得宠又怎样,如今不还是被禁足着。 “人总对自己有盲目自信,小程姨娘觉得自己聪明些吧。”沈卉宁说。 今日只打了一个照面,但已经能够看出小程姨娘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举止做派简直跟她姐姐一模一样。 要是大太太还在国公府,小程姨娘估计蹦跶不了三天就能被收拾了。 如今小程姨娘只要讨好了陆老夫人,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肯定能过得美滋滋。 瞧她今日对待老夫人的态度,显然她也知道要在陆家生存的方法。 “自从程姨娘被禁足,程家那边也总算消停,不然程姨娘的大哥和侄子三番四次去咱们的店里打秋风,把沈家的财产都当是他们程家的了。”半见哼道。 还不都是沈江林惯出来的。 如今沈江林已经被外放,程姨娘也被禁足,之前还因为茶叶的事输了一大笔银子,程家肯定也受了影响。 估计还憋着一口气,以为程姨娘还能东山再起吧。 “少奶奶,小程姨娘求见。”紫檀低着头进来,小声说道。 沈卉宁挑了挑眉,“她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以后要跟这个小程姨娘抬头不见低头见了,要是她真的又生下孩子,那国公府肯定更热闹了。 “凝霜,记得把小程姨娘进门的消息传到白家给太太知道才行。”沈卉宁低声吩咐。 “太太不是神志不清了吗?”半见疑惑地问。 沈卉宁笑了笑,到底是不是真的神志不清,只有陆大太太最清楚,反正该知道的消息还是得让她知道的。 小程姨娘纤弱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盈盈行了一礼。 “岁岁,上次见到你,你才十岁吧,没想到一转眼你都是陆家大少奶奶了。”小程姨娘含笑说。 沈卉宁看她一眼,“小程姨娘不用服侍老夫人吗?找我有什么事?” “大家都是亲戚,如今又是一家人,本来就是亲上加亲,岁岁,咱们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呀。”小程姨娘径自在旁坐下,笑盈盈地看着沈卉宁。 “我们沈家从来没将姨娘的娘家当亲戚的,就别扯亲上加亲了,你的姐姐会不会被发卖出去都是另外一回事。”沈卉宁淡淡地说。 小程姨娘皱了皱眉,“我姐姐可是为你们沈家生了一对儿女,我外甥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将来你们沈家的门楣还需要靠他支撑。” “岁岁,我们程家有什么不好,当初你们就该扶正我姐姐,姜氏那个商户女有什么好的。” 听到小程姨娘说出这番话,沈卉宁一点都不惊讶。 她的痴心妄想跟程姨娘真不愧是亲姐妹。 “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的,那就不必说了。”沈卉宁说。 小程姨娘:“岁岁,能不能别禁足我姐姐了?以后耀哥儿长大了,肯定会好好对你,沈家两位老人家总会故去的,到时候只有我外甥能给你当靠山了。” 沈卉宁轻笑出声,“看来程姨娘被禁足,你们程家真的对沈家一无所知。” “你不知道吗?我母亲不久前母子平安,生下我父亲唯一的嫡子了。” 小程姨娘的脸色变了变,“什么时候?为何你们沈家没有到程家说一声。” 沈卉宁似笑非笑地看她,像是在回答她,你们程家算什么东西。 “那耀哥儿如今怎么样了?”小程姨娘担心她外甥在沈家的日子。 “自然是在沈家好好读书。”沈卉宁说。 小程姨娘皱眉,她以为外甥女和外甥在沈家肯定会过得极好,如今看来好像未必如此。 “还有别的事吗?”沈岁问。 “好,我们暂时不提我姐姐的事,就说说咱们国公府吧。”小程姨娘收敛神色。 沈卉宁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我知道大太太疯魔了,二太太也被赶出去了,只要你我齐心,国公府的掌家大权就会落在你我的手中。” “老夫人不待见三房,如今是三太太管家,早晚都是要收回来的。” 沈卉宁诧异地听着,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 “小程姨娘,你比你的姐姐还更有野心啊。” 小程姨娘说,“难道有野心还错了?大太太坏事做尽活该有报应,我出身是不如她,但也清清白白,只要生下儿子,有什么不可以的。” “是老夫人跟你说太太坏事做尽的?”沈卉宁问。 “你不必管谁跟我说的。”小程姨娘觉得自己不可能连个疯子都不如,说不定她以后可以扶正。 她肯定不会像她姐姐似的,最后居然还被禁足了。 沈卉宁眼眸轻抬,“你应该庆幸,太太如今不在国公府。” 否则吧,小程姨娘在国公府活不过三天。 “送客。”沈卉宁端茶送客。 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一点都不想掺和进这些破事里。 但不影响她看热闹。 陆大太太那边若是知道有人对她的正室位置虎视眈眈,不知会不会突然病好了。 第312章 陆嫣不愿意去相看。 她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差点就哭出来了。 “祖母,那兵部尚书长得跟一座山似的,他的孙子能好到哪里去,我不要去相看。”陆嫣委屈地红了眼睛。 母亲要是没有生病,肯定也不会给她选这样的亲事。 “你连人都没见过,怎么就知道他长得如何,再说了,男子最看重的不是外貌,你太肤浅了。”陆老夫人呵斥。 陆嫣跺了跺脚,“我不管,我就是不去。” “反了你!”陆大爷怒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岂有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是兵部尚书高家!你要是嫁到高家,对我们国公府只有助益,你……” “我又不是你们的棋子。”陆嫣哭着大喊。 陆大爷抬手要打她。 “打死我好了,反正我如今在国公府也是个惹人厌的。”陆嫣大声叫道。 “你别在旁边看戏,还不劝她。”陆老夫人瞪了沈卉宁一眼。 沈卉宁:“嫣姐儿不愿意跟高小公子相看,不是还有容姐儿和茵姐儿吗?” 陆容和陆茵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她们的姨娘都不在了,老夫人对她们也不重视,更别提陆大爷了。 “她们……她们是庶出的。”陆老夫人终于想起还有两个没说亲的孙女。 陆大爷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你拿她们和我相比?”陆嫣黑着脸,她是看不上高小公子的长相,可她不要的,也轮不到庶女来抢了去。 “容姐儿和茵姐儿也是陆家的姑娘。”阮氏淡淡地开口。 她事不关己地摇着手中的摇扇,“在我们阮家,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从小就是要受严格的教导,难道庶出的姑娘出去就不代表自家脸面了?” “身上流的都是一样的血脉,哪来分得出高低啊。” 若是别人说这番话,老夫人少不得要骂几句。 可现在都知道阮氏是南朝第一世家的嫡女,南朝的左相还在上京城,她哪敢像一开始拿臭脸对待阮氏。 “要不这样吧,明日我和岁岁带着三位姑娘同去,高小公子也未必看得上嫣姐儿。”阮氏说。 陆嫣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三婶,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阮氏:“这怎么是羞辱,我是在帮你啊,你不是不愿意嫁给高小公子吗?” 陆嫣是不想嫁给一个丑八怪,但是也不想让容姐儿和茵姐儿嫁入高门大户,万一以后要压她一头呢? “那就这么定下了。”老夫人觉得阮氏提的建议还不错。 反正一个孙女看不上,还有另外两个呢。 陆嫣心里的委屈到了极点,母亲说过的,要为她挑选最尊贵的夫婿,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母亲说的是皇子。 再不济还有白家的表兄。 她哭哭啼啼回到屋里,只觉得自己命苦,明明是国公府的嫡女,如今却爹不疼娘也不在,还不知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冰月看到自家姑娘眼泪横流,急忙上前询问。 陆嫣哭道,“他们要把我嫁到高家,我不想嫁。” 冰月搂着陆嫣的肩膀柔声安抚,“姑娘放心,有太太在呢,没有太太同意,国公府就算要给你议亲,也不会轻易定下的。” “母亲都病了,她还怎么顾得上我。”陆嫣叫道。 “那您还有白家少爷啊。”冰月说。 “表少爷让我跟您说,如今弘少爷被大少奶奶所害,在京兆府里出不来,让您去求一求大少爷。” 陆嫣愣住,“什么?弘表哥怎么了?” “黄良豪当街调戏大少奶奶,还攀咬了弘少爷,大少爷便将他们都关进京兆府。”冰月说,“杰少爷周旋许久,都没能让官府放人。” “你怎么现在才说。”陆嫣站了起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两位表哥最是疼爱她,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弘表哥被沈卉宁陷害。 “姑娘,大少爷在书房,您千万要好好说话,不要激怒他。”冰月小声说。 陆嫣抿着唇,她以前最是看不起陆湛生,跟他从来没说过几句话,她愿意纡尊降贵拿他当兄长,他该暗自窃喜了。 经过致远堂,望着寂寥冷清的院子,陆湛生眼底涌起一阵热潮。 要是哥哥还在家里,说不定母亲不会神志不清,她也不用这样委屈自己。 “姑娘,等二少爷回来,一切都会好的。”冰月小声说。 “没错,哥哥回来就好了。” 陆嫣吸了吸鼻子,矜持地抬高下巴来到淡泊院,对着守门的丫环说:“我要见陆湛生!” “三姑娘请稍等。”丫环没有就这么放陆嫣进门,而是客客气气地行礼,再让小丫环去回禀。 “让开。”陆嫣皱眉,一个下人,居然还敢挡她的路。 “三姑娘,大少爷在书房,您若是有要紧事,不若先在大厅等一等。”丫环说。 陆嫣说,“我有事要找他,带我去书房。” 丫环脸上带笑,脚下却没有动,“没有大少爷的吩咐,任何人都进不得他的书房。” “你……”陆嫣恼怒地瞪她。 “这是怎么了?”刚从三房那边回来的沈卉宁有些诧异。 刚才还在上房哭哭啼啼的陆嫣,这会儿怎么跑到淡泊院来了。 “你来得正好,我要见陆湛生。”陆嫣叫道。 沈卉宁看了陆嫣一眼,“之前太太把你送去白家学规矩,看来你的礼仪就维持几天啊。” 陆嫣:“你什么意思?” “陆湛生是你叫的吗?”沈卉宁淡淡地说。 “……我是来找大哥的。”陆嫣想到外祖母教训她的话,又把不甘咽回去。 沈卉宁抬眸看了看陆嫣身后的冰月。 这个丫环是白家调教出来的,应该是把白绍弘的事告诉陆嫣,让陆嫣来求情的。 “你要是为白绍弘的事来的,那就不必说了。”沈卉宁道。 陆嫣脸上闪过怒意,“你害他被京兆府抓了去还不够,难道还想要他的命。” “你替他求情之前,应该先了解他做过什么,不过你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错。” “嫣姐儿,你这么紧张白绍弘,该不会跟他早就暗生情愫吧?”沈卉宁问。 沈卉宁只是随口试探,没想到却见陆嫣脸颊通红,羞愤地瞪了沈卉宁一眼,转身就跑了。 第313章 沈卉宁目瞪口呆。 她还一直认为陆嫣是白绍杰的妻子,所以看到陆嫣因为白绍弘脸红的样子,她实在被惊到了。 道德沦丧啊! 白绍弘可是她的小叔子啊。 陆嫣这时候就对白绍弘动心了吗?那上一世她嫁给白绍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啊? 好吧,沈卉宁承认自己有点恶趣味了。 她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白家一出违背纲常伦理的大戏。 陆湛生从书房出来,就见到他的小娘子站在门外独自笑得……一脸诡异。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头。 沈卉宁跟他说了陆嫣来找他的事,“想让你放了白绍弘,之前我是听说太太想把她许配给白绍杰的,她对白绍弘这么上心,太太知道吗?” “要是她嫁给白绍杰,心里想的却是小叔子,那不是比话本还要精彩。” 陆湛生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眸中无尽笑意满眼开来,瞳底含了一抹不轻易流露的温柔。 “最近又看了什么话本子?”他低声问。 “哎,就闲暇的时候看几眼,我平日可忙了。”沈卉宁眨了眨眼。 她以前是不看话本子,觉得离经叛道,还不是凤元嘉给她硬塞了几本,让她一下子就着迷上了。 陆湛生眼中笑意更盛,“嗯。” “对了,靖宁侯给欢哥儿请封世子,皇上已经准许了。”陆湛生说。 沈卉宁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欢哥儿这么小,在侯府都不能自保,靖宁侯这时候给他请封世子,对欢哥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湛生说:“他把欢哥儿身边伺候的,还有府里的府医全都换走了。” 虽然靖宁侯没有跟王氏撕破脸地质问,这样的做法已经在表明一切。 他知道真相了,也不再信任王氏了。 “他不会还想把程姐姐带回侯府吧?”沈卉宁皱眉,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陆湛生:“周娘子不会跟他去靖宁侯府的。” “皇上不是有偏头疼吗?你帮周大夫谏言几句,让他去给皇上治病。”沈卉宁小声说。 虽然有镇南王府护着周舟,但依靠别人的势力才能自保,不如自己有绝对的能力。 如此才能震慑何闳奎,还有王氏。 沈卉宁觉得一旦王氏知道程芝云留在上京城,指不定又会做出什么事。 陆湛生闻言颔首,上次他就跟周舟提过这个事,周舟并没有拒绝,只说要考虑一下。 “我会找机会的。”陆湛生说。 既然陆湛生这么说了,那事情肯定就稳妥了。 沈卉宁挽着他的手,“你今天不用去礼部吗?” “皇上让礼部晾着南朝使者,谈判的事,应该要等万寿节之后才进行了。”免得一言不合打起来,反而扰了万寿节。 如今上京城来贺寿的还有其他国家的使者呢。 沈卉宁便没有继续问了,虽然她想知道关于海运特营的事,但陆湛生没有明确地跟她说,那就是这个事还没有定下来。 不急不急,她会慢慢等着。 …… …… 陆嫣一大早在垂花门守着,一看到要去上早朝的陆湛生,她抬步迎上来。 “大、大哥!”她艰难开口,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称呼陆湛生为一声大哥。 陆湛生神色冷淡地看她,并不开口应话。 “你能不能放过弘表哥,不管怎样,两家都是亲戚,闹得太厉害,对你也没有好处的。”陆嫣说。 “那有什么坏处?”陆湛生冷声反问。 陆嫣一愣,“啊?” “白绍弘指使他人诋毁我妻子的清白名声,将他押送进京兆府,这是谁闹得太厉害?”陆湛生淡声反问。 “是白家要你来找我的吧,他们白家为何不去找人放了白绍弘,要你出头?” 陆嫣说,“人是你抓的,自然是要你放了才行。” 只要陆湛生主动放了白绍弘,那就能对外宣称一切是误会,如此也能保住白绍弘的名声。 陆湛生当然也看明白白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他凭什么要答应。 “何时轮得到你命令我做事?”陆湛生脸色冷沉,“没有把他抓去镇抚司,已经是给足白家面子了。” 陆嫣的脸色变了变,“你敢!” “要试试吗?”陆湛生问。 “……”陆嫣不敢。 她就算没有亲眼听说过陆湛生杀人,那也听过他可怕的手段。 万一他真的杀了弘表哥呢。 陆嫣狠狠地跺脚,威胁陆湛生,“你等着吧,二哥哥回来之后,一定会替我出气,到时候你别想继续留在国公府。” 这虚张作势的威胁对陆湛生来说根本无关痛痒,要是真的能让他从这个地方脱离出去,他还求之不得。 他没有理会张牙舞爪的陆嫣,转身离开。 冰月在旁边义愤填膺,“庶出就是庶出,根本没把姑娘当妹妹。” “养不熟的白眼狼,父亲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外面。”陆嫣恨恨地说。 “姑娘,那现在怎么办?”冰月问。 陆嫣说:“他不敢对弘表哥怎样的,今天还要去护国寺,陆湛生敢这么对我,看我怎么收拾沈卉宁。” “姑娘,那沈卉宁也不简单,您千万要小心。”冰月低声说。 “我心中有数。”陆嫣哼道。 “回去换衣裳。”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陆嫣才重新来到大门,沈卉宁和阮氏已经在马车等着她了。 陆嫣不想和沈卉宁同坐一辆马车,只能勉为其难地上了后面一辆。 “嫣姐儿。”陆容和陆嫣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 “瞧你们这小家子气的样子,高门大户的夫人不会看得上你们的。”陆嫣高傲地说。 陆容摁住要反驳的陆茵,对陆嫣笑了笑,“我们就是陪你去走一走。” 陆嫣哼了一声。 马车辘辘地前行,带着热气的风被车里的冰格挡住,透出一丝丝凉意。 “嘴上说看不上高小公子,打扮得却像只花孔雀。”阮氏笑道。 “她是见不得两个庶姐高嫁。”沈卉宁了解陆嫣的想法,她跟陆从文很像,都是自私傲慢的人。 她看不上的,也不允许别人得到。 “你对容姐儿她们似乎挺上心。”阮氏说。 “都是可怜人罢了。”沈卉宁笑了笑,她感念上一世陆容和陆茵对她施以援手。 这一世她想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给她们一点帮助罢了 第314章 护国寺坐落在半山腰中,山上白色的雾气缥缈染起,依稀可见山的形状。 沈卉宁一行人来到大雄宝殿,虔诚地上香祈福。 陆嫣眼珠子四下乱转,她在想要怎么给沈卉宁难堪。 上次在姚家设计沈卉宁不成,她还被送去白家老宅,这次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 可恨她如今能用的人太少了。 要是弘表哥没有被关进京兆府,他肯定能帮她的。 “姑娘,姑娘!”冰月扯了扯陆嫣的袖子,提醒她高老夫人来了。 高老夫人正在跟沈卉宁寒暄,两家其实都没戳破是来相看,就当是在护国寺偶遇,若是没有看对眼,两家也不必尴尬,还能继续来往。 “乐安县主,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了。”高老夫人笑容和蔼,很自然地跟沈卉宁说起话。 沈卉宁福了福身:“高老夫人。” “你祖母最近还好吗?上次你弟弟的洗三我因为身子抱恙没能前去,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你祖母了。”高老夫人和沈老夫人年轻时候还是手帕之交。 “祖母一切都好,她老人家也很想念您。”沈卉宁笑着说。 高老夫人的视线投向阮氏,“这位就是三太太吧?” “老夫人万福安康。”阮氏上前行礼。 “长得真是标致,听说是南朝阮家的姑娘?”高老夫人握着阮氏的手。 阮氏:“让您见笑了。” “老夫人,我们正要去后山的凉亭休息,难得与您相遇,我今日要不客气缠着您了。”沈卉宁笑着说。 高老夫人脸上笑容止不住,“你啊,跟小时候当真是不一样。” 沈卉宁掩嘴轻笑,她小时候是个内敛文静的孩子,总是躲在祖母的身后。 失去母亲的她,觉得比别人矮了一截。 到了后山,沈卉宁很自然地让陆容她们来给高老夫人见礼。 陆嫣一直心不在焉,连给高老夫人行礼都显得敷衍了事。 高老夫人暗中将三个陆家姑娘的表现都记在心里。 大姑娘和二姑娘虽然是庶出,但是举止有礼,对自家大嫂也是恭敬听话,样貌同样出挑,而这位嫡出的三姑娘,在大雄宝殿见的第一面,一直就黑着脸。 对沈卉宁和阮氏都总透着不耐烦。 高老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祖母……”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走来,着急地看着高老夫人,“您的腿哪里崴着了,我背您下山。” “诶,一会儿再下山。”高老夫人拉着小孙子的手。 “这位是乐安县主和陆三太太,快给人家行礼。” 高小公子紧皱眉心,却还是朝着沈卉宁和阮氏拱手一礼。 同时也看到一旁的三位年轻姑娘。 高老夫人笑眯眯地又介绍了一遍,“这是陆家的三位妹妹……” 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祖母一直说要给他相看,他都以军中繁忙给拒绝了,今日倒好,找个小厮骗他来护国寺相看来了。 陆嫣在看到高小公子的瞬间,脸上的嫌弃几乎掩藏不住。 天啊,这个人长得也太粗犷了。 那身材更是跟一座山似的。 她想到要嫁给这样的人,还不如让她死了。 “高小公子真是一表人才。”阮氏含笑说。 这一看就是在军中历练过的,将来定是保家卫国的英雄。 “祖母,军中还有事。”高小公子无奈地说,“今天还要操练,皇上的万寿节,我们不能放松。”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我的腿脚没事。”高老夫人嗔了孙子一眼。 不就半天时间,好像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陆三太太,乐安县主,我还有要事,那就先失陪了。”高小公子拱手。 这场相看就仓促地结束了。 和高老夫人吃了些茶点,都没有提起相看的事了。 沈卉宁看得出,高老夫人并没有看上陆嫣。 至于陆容和陆茵,想必她老人家还要回去斟酌商量的。 目送高老夫人离开,阮氏对沈卉宁说,“难得出来一趟,让姑娘们先去玩一玩。” “听说护国寺附近还有一处姻缘庙,你们去走一走。”阮氏转头对陆嫣她们说。 陆嫣看了沈卉宁一眼,“好啊。” “岁岁,我们也去。”阮氏说。 “是啊,那边还有求子观音,大嫂是该去拜一拜,求一求送子观音给你送子。”陆嫣笑着说。 沈卉宁意味深长地道,“嫣姐儿,你才应该好好求个合心意的姻缘。” 陆嫣轻哼了一声,带着冰月扭头就走。 阮氏皱了皱眉,“大太太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嫣姐儿是在老夫人身边教养长大的。”沈卉宁说。 “难怪,我说她怎么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阮氏轻笑出声。 走在她们前面的陆嫣正掐着冰月的手:“快想办法,我要怎么收拾沈卉宁。” 冰月眼底闪过阴狠,“姑娘,这时候……正是蛇群出入的时候,要不吓一吓她?” “蛇?”陆嫣的脸色一变,“会不会把我也咬了。” “奴婢刚好懂得训蛇,可以找到没有毒的蛇,就只是吓一吓大少奶奶。”冰月说。 陆嫣点头,“行,那你快去,哼,我迫不及待想看到她大惊失色的样子。” 她就是想教训沈卉宁,让陆湛生知道,在国公府里,他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什么都不是。 “交给奴婢。”冰月说。 从护国寺来到这边的姻缘庙,走了半个时辰,幸好山里天气阴凉,不然真是要热出一身汗了。 在她们没有注意的角落里。 “你认识?”齐仲北疑惑地打量贺景尧,怎么就一直盯着那几个女眷看。 贺知源指了指沈卉宁,“那是陆湛生的妻子。” “你想杀她?”齐仲北神情一凛。 “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可惜。”贺景尧笑了笑,“年纪轻轻,守寡也是挺可惜。” 齐仲北压低声音,“大人真的要你杀了陆湛生?” “陆湛生不能活着回南朝。”贺景尧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卉宁。 “你还看啊,你怎么总对有夫之妇感兴趣,我告诉你啊,别人就算了,这个沈卉宁不一样。”齐仲北警告他。 贺景尧轻笑,“是啊,所以我喜欢她。” “陆湛生跟东宫那位不一样,所以,陆湛生绝对不能回到南朝。”他看向齐仲北。 “找机会,杀了陆湛生。” 齐仲北又听到贺景尧慢悠悠说了一句。 “把沈卉宁带回南朝。” 第315章 阮氏在送子观音前求了支上上签,她让沈卉宁一定也虔诚求子。 沈卉宁求得了中上签,天赐泰来无需忧。 “这是好签,说明你的好运气还在后头。”阮氏笑着说。 “子女也是看缘分。”沈卉宁脸颊有些微热,自从有那个羊肠套,陆湛生肆无忌惮,她想要有身孕也不太容易。 阮氏笑着说是。 陆容和陆茵难得出来,两人都求了很不错的姻缘签,还在许愿树下许了心愿,高兴得脸颊通红通红的。 沈卉宁看她们笑容灿烂的样子,心情也很是不错。 今日跟高家相看不成,她也会给她们找一门不错的亲事。 上一世被当棋子受的苦,这辈子就不要再受了。 “嫣姐儿,你求签了吗?”沈卉宁看向陆嫣。 刚才一直没看到她,也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 陆嫣心中有鬼,被沈卉宁一喊,脸上神色变了变,“求,求了!” “那就好,希望你们都能得了好姻缘。”沈卉宁深深看她一眼。 “时候不早,我们回去吧。”阮氏说。 陆嫣慢吞吞走在后面,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抹诡异的笑,眼底蕴藏着幸灾乐祸的快意。 沈卉宁被半见扶着上了马车,阮氏随后也进去了。 过了片刻,众人疑惑地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陆嫣。 “嫣姐儿,你怎么还不上车?”阮氏疑惑地问。 陆嫣直勾勾地看着她们的马车,想象中沈卉宁惊慌失措并没有发生。 怎么回事? “你放了没?”陆嫣转头瞪向冰月。 冰月此时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明明将蛇都放进马车里了,怎么会没事发生呢? 外头这么热,那些蛇不可能跑出马车的。 陆嫣没好气地跺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陆嫣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冰月不时回头看向沈岁好的马车。 一路平安无事,甚至她还听到马车里传出沈卉宁和阮氏的笑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回到国公府,陆嫣黑着脸下了马车,看到沈卉宁全须全尾站到她面前,她更加郁闷了。 陆老夫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相看结果,听说高小公子只是露面一会儿,并没有表示到底对陆嫣有没有意思,她有些失望。 “你去跟高老夫人说,如果跟嫣姐儿定亲,我们陆家还能陪嫁个媵妾。”陆老夫人道。 “就看高小公子喜欢容姐儿还是茵姐儿了。” 陆容和陆茵瞬间脸色发白,眼中含泪地看向陆老夫人。 她们自知身份低微,从来不敢奢望高嫁,只盼着有一门清白婚事,嫁过去当正头娘子,如此也能平顺地过一辈子。 可去当媵妾就是跳进火坑了。 陆嫣怎么可能让她们好过。 沈卉宁淡淡地说,“正经的高门大户,没有上赶着送自家姑娘去当妾室的,庶出的姑娘也是姓陆的。” “岁岁,你不能这么说,老夫人毕竟不是出身名门,并不知这样做会在上京城被其他世家耻笑。”阮氏接了话。 陆老夫人的确出身不高,但陆家从来没人敢把这件事拿出来当面奚落她。 还是第一次,而且是被她最讨厌的两个人。 当下就气得脸色涨红。 “你们……你们……”她指着沈卉宁和阮氏,气得说不出话。 小程姨娘急忙上前给她顺气,“老夫人,您千万别动气。” “老夫人,您不是说长嫂如母吗?那容姐儿和茵姐儿的亲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 “大少奶奶,你都把老夫人气成这样,还是少说几句吧。”小程姨娘低声劝道。 沈卉宁目光清冷地扫她一眼,“小程姨娘,希望你谨记自己的身份才好。” “她们都是我陆家的姑娘,我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无需你插手。”陆老夫人就是倔强,越是别人反对的事,她越是要做到底。 两个庶出的姑娘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她就算把两人都送出去当媵妾又如何。 “祖母,孙女不想当妾室。”陆容双眼噙泪,跪在老夫人的面前磕头。 她和茵姐儿的生母都是妾室,生下她们之后,莫名其妙就死了。 妾室的生死大权都握在主母的手里,她宁愿日子过得苦些,也不想当妾室。 陆老夫人一巴掌打过去,“贱东西,你也是从小妾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作威作福到我头上吗?你算什么东西。” 这是指桑骂槐的话。 沈卉宁和阮氏都知道陆老夫人这是在发泄怒火。 不过,她们根本没把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 “老夫人,既然容姐儿不想当妾室,那就算了。”沈卉宁站到陆容的面前。 “您不是还要照顾国公爷的身体,容姐儿和茵姐儿的亲事就不必操心了。” “反了你,别以为你和陆湛生是赐婚的,我们陆家就不能休了你。”陆老夫人威胁。 女子最怕的就是被夫家休弃。 沈卉宁轻笑,“你们陆家的确休不了我,我和陆湛生不但是皇上赐婚,我还是乐安县主呢。” “……”陆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之前有公主在家里,一个小小县主算得上什么,根本没人看得上。 如今公主在淮南,沈卉宁的县主头衔抬出来,自然就压得住陆家其他人了。 陆老夫人正要发怒。 “老夫人,三太太,大少奶奶,老太爷有话要说。”高氏不知何时来的,站在门口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 一看到这个老狐狸精,陆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 “老太爷已经把诸位刚才的话都听到了,请大少奶奶全权负责家里几位姑娘的亲事,至于老夫人,您年事已高,且好好休养,不必管其他杂事。” 陆老夫人一听差点炸了。 “我自己的孙女,难道还不能做主亲事了?”陆老夫人愤怒不已,那老东西被老狐狸精迷得脑子都不清醒了吧。 高氏说,“陆家女子绝不为妾,这是老太爷的话。” 沈卉宁起身说,“多谢高妈妈传话,请您回禀老太爷,我一定不负所托。” “是,大少奶奶。”高氏说完,朝着众人福了福身,挺着腰板回了内室。 自从陆国公爷病倒之后,都是高氏在照顾他,他甚至连老夫人都不见。 怕真的被老夫人气中风了。 第316章 “啊啊啊啊……蛇!蛇!救命啊!” 一道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国公府。 深夜中,所有人都被惊醒。 陆嫣穿着里衣就跑出院子,躲到丫环的身后,仍然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有胆子大的丫环拿着扫帚进屋里,才发现摆放在几上的食盒,有两条黑溜溜蛇爬出来,还有一条已经爬上床榻。 “真的有蛇,有蛇!”丫环们都害怕地叫出声。 她们丢下扫帚,尖叫跑出去。 这边的动静还是惊扰到其他人。 阮氏带着人匆忙往这边走来,看到院子外面人头攒动,还不时传出尖叫。 “都闭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阮氏沉声呵斥。 众人见到阮氏出现,全都捂着嘴不敢再叫出声。 陆嫣脸色惨白,整个人瑟瑟发抖,蜷缩在地上呜咽地哭着。 阮氏皱了皱眉,“嫣姐儿,你怎么了?” “三太太,三姑娘的屋里发现有蛇,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快嘴的丫环急忙回答。 “府里怎么会有蛇,从夏至开始,府里各处都让人撒了驱虫粉的。”阮氏说,俨然不信有蛇。 “是真的,奴婢刚才进屋里,亲眼看到的,有三条大蛇,跟手臂一样粗。”丫环颤声道。 阮氏眸色一沉,“去找几个会抓蛇的小厮过来。” “把三姑娘带去上房,给她换上衣裳。” “你们几个快去跟其他主子都禀报一声,看看他们屋里有没有蛇。” 阮氏果断地下了命令,把府里所有的下人都叫起来查看四处是否有蛇进出。 陆大爷在温柔乡中被吵醒,他气急败坏地打开门,冲着丫环大吼,“吵什么!大半夜的,把人给我打出去。” “大爷,是……是府里有蛇,在三姑娘的房里。” 这下连被窝里的小程姨娘也吓到了,慌慌忙忙地穿上衣裳,生怕角落里爬出一条蛇。 陆大爷顾不上其他,急忙往上房去了。 整个国公府很快亮起灯,犹如白昼。 陆嫣躲在老夫人的怀里,脸上全是惊吓的泪水。 国公爷也被高氏扶着坐在首座,脸色阴沉,真是一天消停都没有的。 “怎么会有蛇呢,抓到了没有?”陆大爷走进来。 “父亲,母亲,你们没事吧?” 国公爷看他一眼,“别吵了,上房这边都检查过了,没蛇。” 陆大爷松口气,眼睛看向老夫人怀里的陆嫣,“你真看见蛇了?” “小厮都把蛇抓着了,还有什么可问的。”国公爷瞪他一眼。 “……”陆大爷摸了摸鼻子,在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陆湛生和沈卉宁也携手来了上房。 看到沈卉宁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一点被吓到得样子都没有。 本该出现在沈卉宁马车里的蛇,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屋里,陆嫣就算再笨,她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把蛇放在我屋里的?”陆嫣愤恨地瞪着沈卉宁,“是你,一定是你。” 沈卉宁惊诧地后退两步,“嫣姐儿,你在说什么,我最怕的就是蛇了,怎么可能去抓蛇放到你屋里。” 陆嫣怒道:“你怕蛇,你的丫环呢,肯定是你的丫环抓的。” “嫣姐儿,你今日受了惊吓,可也不能胡说八道,今日我们是一起去护国寺的,下山的时候,谁手里抓了蛇,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沈卉宁道。 “那蛇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屋里。”陆嫣质问。 沈卉宁:“我如何知道啊,若是有人把蛇放到你屋里,那肯定能查出来的。” 陆嫣认定就是沈卉宁把蛇放到她屋里的,难怪今天在马车里什么都没发生。 肯定是沈卉宁察觉马车有蛇,早就把蛇给抓起来,故意今晚放进她屋里吓她。 “你的丫环呢?”陆湛生突然沉声开口询问。 陆嫣这时候才想起,她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冰月居然一直都没出现。 这就很奇怪了。 “冰月去哪里,她该不会是被……”陆嫣惊怒地看向沈卉宁。 这时,阮氏从外面走进来,她扫了陆嫣一眼,声音严肃地说,“冰月那个丫环被毒蛇咬死了。” 陆嫣脸色一变,“什么?” 阮氏说,“毒蛇都是冰月抓的,我询问过与她相熟的丫环,原来冰月的父亲就是训蛇的,她从小耳濡目染,所以学会了抓蛇。” “她抓蛇作甚?”国公爷冷声问。 “只怕是个居心叵测的丫环,一心要害自己的主子。”沈卉宁忿忿不平。 “幸好嫣姐儿发现得早,要是被毒蛇咬了,那该怎么办。” 阮氏:“冰月不是咱们国公府的丫环,是嫣姐儿从白家老宅带回来的。” 陆老夫人破口大骂,“我就说白家没个好东西,居然用这种恶毒的丫环来伺候我的孙女。” 国公爷,“以后和白家少来往。” “不是这样的!”陆嫣着急地大叫,怕她以后真的不能再去白家。 “冰月抓蛇不是要害我,她只是想帮我吓一吓沈卉宁,是沈卉宁把蛇放到我屋里的。” 陆湛生目光瞬间一冷,如寒光利剑地盯着陆嫣。 “你想让那丫环抓蛇做什么?” “……”陆嫣嘴唇翕动,脸色煞白。 完了! 她居然把要吓沈卉宁的事给说出来了。 “把人带进来。”阮氏淡淡地说。 两个粗使婆子押着奄奄一息的冰月进来,往地上一扔。 阮氏说,“冰月已经招供了,说这些蛇是她抓的,只没说是今天要抓来吓大少奶奶。” 国公爷目光如炬地看向陆嫣,“嫣姐儿,你怎可这么糊涂!” “我……我……”陆嫣吓得双手发抖。 冰月撑着最后一口气,“是……是我怂恿姑娘的,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陆湛生抬脚踩在冰月的脖子,将她的锁骨一点一点地碾碎。 “啊,啊!”陆嫣眼睁睁看着冰月断气,吓得惊叫出声。 “陆湛生,你疯了,居然在家里杀人。”陆大爷怒道。 “我每天都杀人,杀人还要挑地方吗?”陆湛生淡淡地反问。 他目光如寒冰地看向陆嫣,“但凡有人伤害我的妻子,杀一个杀两个都是杀,我也不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