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与小师妹》 第一章 华灯初上,杭州最有名的醉怡轩,今天依然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前来找乐子的寻芳客及姑娘们的娇笑声,不停地传出。但在醉怡轩僻静的后院,一间简陋的柴房内,却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咳嗽声及细细的哭泣声。 「咳咳……小茜……」躺在木床上的女人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困难的对床边的人喊着。 「小姐,我在这儿。小姐,你别动,我扶你起来。」容貌清秀的小茜赶紧扶起她的身子,喂她喝水。 「咳——咳——」花绫绫把小茜喂给她喝的水全部咳了出来。 「小姐……」小茜连忙轻拍她的背,眼泪早已流满腮。「再喝一点好吗?」 花绫绫微摇头,气若游丝的说:「不了……小茜,紫儿呢?」 「紫儿在外面煎药。」小茜扶她躺好,帮她盖上破旧的棉被。 花绫绫迷蒙的目光中满是无奈与欣慰。原本水汪汪的眼眸因病魔缠身而显得无神,她颤抖地伸出枯瘦的手握着小茜。 「小茜,我有一件事情……要请求你……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答……」 「小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说什么大恩大德,小茜承担不起。小茜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待我又如亲妹妹般,小姐吩咐的事,小茜一定会办妥的。」 「谢谢……你真是我的好姊妹。」花绫绫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 小茜担忧地握着花绫绫的手,试图从眼前这张枯槁、憔悴的脸庞捕捉她昔日的风采。 花绫绫曾经是杭州第一美人,也是醉怡轩的花魁,歌声优美、舞姿绝妙,琴艺更是无人能及,慕名而来的客人不计其数。但她是卖艺不卖身,除了黄嬷嬷会要她接见一些王孙贵族之外,一般的粗人是不能靠近她住的绫轩。但在她与顾逸桐相识进而相爱后,却让她的命运起了天翻地覆的大变化。 顾逸桐是个书生,在拗不过友人朱复生的邀约下,一起前往醉怡轩。朱复生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但他并没有一般贵族的倨傲气息,性格豪爽,时常到醉怡轩听花绫绫唱歌、弹琴,两人私交甚笃。 顾逸桐初见花绫绫时,就深深被她的容貌及优雅的举止所吸引,在听到她优美的歌声及卓绝的琴艺后,他整颗心自此遗落在醉怡轩;而花绫绫也被顾逸桐温文儒雅的风范所吸引,两人因此陷入热恋中。 由于朱复生仗义援手,帮花绫绫赎身,让她得以离开醉怡轩。她用身边的积蓄在城外买了一间小房子,从此与顾逸桐及小茜三人快乐的生活着。 可惜好景不常,就在顾逸桐赴京赶考那一年,家中竟惨遭盗贼劫财,当时花绫绫身怀六甲,小茜又正好染上风寒,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花绫绫只好求助于醉怡轩的黄嬷嬷。 黄嬷嬷当然乐意帮助花绫绫,因为她打算等花绫绫生产完就叫她接客,怎知花绫绫生下女儿紫衣后,断然拒绝黄嬷嬷的要求,黄嬷嬷一气之下便要她做粗重的工作来还钱。花绫绫柔弱的身体不堪劳累,从此一病不起。 而顾逸桐自赴京后便音讯全无,任由花绫绫望穿秋水,由期望转为失望,最后变成绝望,就这样悠悠过了六年多。 「咳咳……」花绫绫在一阵猛咳后,咳出一大口血来,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 小茜拭去她嘴角的鲜血。这几天小姐咳得特别厉害,身体也愈来愈虚弱,几乎起不了身。 跟随小姐再回醉怡轩后,黄嬷嬷就要她去服侍目前最红的花魁白丽丽,幸好白姑娘为人不错,让她趁黄嬷嬷不注意时偷偷跑来看小姐与紫衣。小茜目光瞥向屋外的紫衣,心中不由得一酸,才六岁的孩童就要挑水、洗衣,以及替生病的娘煎药。 「小茜,我拜托你……」花绫绫困难的说,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 「小姐,你慢慢说。」小茜握着她的手,轻轻安抚她。 「等我死后……紫儿就拜托你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紫儿的。」小茜哽咽道。 「不……不能把她留在醉怡轩……黄嬷嬷会让紫儿学琴、学跳舞,我不能……不能让紫儿的命运和我一样……不能……」 「娘,药煎好了,我喂你喝。」稚嫩的声音从小茜的身后响起。 紫衣有一双与母亲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眸,乌黑的细发编成两条小辫子,虽然身穿粗布衣裳却遮掩不了雪白的肌肤。小茜心想,紫衣长大后一定不输给她母亲当年的花容月貌,或许还更美丽。 「紫儿乖,茜姨来就好了。」小茜微笑地接过药碗,这才发现碗是如此的烫,瞥了一下紫衣藏在袖内的小手,恐怕她的手已经烫得发红了。小茜不由得一阵心痛。 「小姐,喝药了。」 「没有用的……我已经不行了……咳——」花绫绫又咳出血来。 「小姐!」小茜惊呼。 「娘!」紫衣扑向前去替母亲拭去嘴角的鲜血。 「紫儿乖……以后娘不在了……你要听茜姨的话。小茜……」花绫绫吃力地看着床边的包袱,「打开它……」 小茜连忙打开包袱,里面除了紫衣的衣物外还有一支竹笛,一条紫色发带及一条精致的银链。 「帮紫儿把银链戴上。」花绫绫双目含泪地看着女儿,她心里最不舍的就是紫衣了。「紫儿,这条银链是你爹……给我的……我希望你永远……永远戴着它。咳……」 「我会的,娘。」紫衣低头看着垂挂胸前的银链,她从未见过爹,不过她相信有一天爹一定会回来的。 「小茜,你带紫儿离开醉怡轩,愈快愈好……我已经不能再保护你们了。我一走,黄嬷嬷一定会逼你卖身,就连紫儿……紫儿也逃不了,你们一定要离开……」花绫绫颤抖的手指着竹笛,「你们到峨嵋山的尽缘道观去投靠……投靠南壮飞……」 「南壮飞?」 「是的。你们去找他,我相信壮飞一定会收留你跟紫儿,要快……快动身……」 小茜这才想起小姐曾经跟她提过她的童年。 花家与南家原是江南两大望族,花绫绫和南壮飞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在花绫绫十二岁那年南家惨遭匪寇袭击,只有南壮飞与一名家丁逃过一劫。而花家却因花老爷嗜赌成性,不但将偌大的家产赌光,甚至还欠下一大笔赌债,花老爷因而羞愧得上吊自尽,花夫人急怒攻心而病逝,在债主逼债之下花绫绫只好卖身于青楼。 南壮飞与家丁在家变后上山拜师求艺,等花绫绫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报了血仇并当了道士,后来则隐居在峨嵋山上。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花绫绫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 「小姐!」小茜跪在地上向她磕头。 「娘……」紫衣小小心灵虽不甚明白,但也被此情景吓得面露惧色,随小茜跪在床前。 「快走……」花绫绫说完便断了气。 「小姐……」小茜泣不成声地拉起薄被盖在她脸上。 「娘——」紫衣哭喊着。她知道娘不会再醒来了,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对她笑。 「紫儿,我们快走吧!」小茜再次向花绫绫跪拜后便拉起紫衣,将她的包袱整理好,斜背在背上。 「可是娘……娘怎么办?」 「你放心,我会请人将小姐安葬的。」小茜抹去眼泪,坚定的说:「快走吧,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 两人再次向床上香消玉殒的花绫绫跪拜,便从后院小门尽速离开醉怡轩。 ☆☆☆ 小茜带着紫衣长途跋涉,终于到达峨嵋山下,沿途问了不下十户的人家,这才问出「尽缘道观」的所在。她们沿着小路又寻找了数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建于林间深处的道观。道观外正好有一名小道士在扫落叶,见有人来访,连忙放下手边的工作走近她们。 「请问两位施主有何事需要效劳?」他礼貌地问。 「我们是来找一位名叫南壮飞的人。」 「南壮飞?我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小道士搔搔头回答。 「但是他明明在这里当道士的呀!」小茜有些着急的说。南壮飞会不会已经离开尽缘道观了? 「那两位施主请先在殿内等一会儿,我去请师父出来。」 「麻烦你了。」小茜连忙道谢。 小道士带领她们入殿后便往内堂走去,眼光还不时瞟向已有浓浓倦意的紫衣。她可能和绣儿相同年纪吧!小道士想起家乡顽皮的小妹,嘴边不禁浮起浅浅的笑容。 不久,小道士跟在一位年迈但神采奕奕的老道士身后走进大殿。 「女施主要找南壮飞?」他声音宏亮的问道。 「是的。」小*回答。 「请问女施主找他所为何事?」老道士目光炯炯地看着小茜。 「是我家小姐要我来的。我家小姐名叫花绫绫,和南壮飞是同乡好友,她要我带小小姐来找他。」小茜提到花绫绫时脸色暗淡且悲伤。 老道士闻言沉默不语,过了半晌,他才对身旁的小道士说:「念德,你带两位女施主到后山去找你尽尘师叔。」 「原来师叔的俗家名字叫南壮飞?!」念德惊讶道。 他八岁上山至今已有四年,这四年来他见到师叔的机会,可说用五只手指头就数得出来,更别说是知道师叔的真实姓名,这也难怪他会吃惊。 「少废话,还不快带路!」老道士嘴上斥骂,但眼神却无怒意。 「是,师父。两位女施主请跟我来。」念德兴高采烈的说。 念德想到又可以去找小他一岁的师弟就不禁高兴起来。在这一大片山林中,能见到的人没几个,除了师父和一些砍柴的樵夫外,就只有那位叫独孤隽的师弟了!虽然师弟总是一副冷傲、不搭理人的模样。 后山的古木浓密得不见天日,若是不识路的人置身其间必定会迷失方向,加上弥漫在林间的薄雾,让人更觉阴冷,紫衣不禁微颤地紧紧靠在小茜的身旁。 走出树林后,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座被群峰环抱的湖,眼前的景色充满了秀美与宁静,深深吸引众人的目光,紫衣原本疲惫的明眸顿时显得熠熠动人。 「师叔、师弟。」念德朝湖边一间木屋高声喊着。 他话声方落,一道人影便从屋内飞出,很快地落在他们面前。 「有什么事?师兄。」冷淡的声音从来人口中发出。 「哇!隽师弟,多日不见,你的轻功真是愈来愈好了。」念德鼓掌赞美,丝毫不在意师弟的功夫远在他之上。 「师兄,有事吗?」独孤隽还是一副淡然的语气。 「噢,对了,有位女施主要找师叔。」 「找师父?」独孤隽看了小茜及躲在她身后一脸倦容却不失清秀可人的紫衣一眼。 「是的,我找南壮飞。」小茜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名十岁出头的男孩,他年纪虽轻,但眉目间散发出的器宇昂然令人印象深刻。 「是谁找我?」 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众人还来不及朝发声处望去,一条人影便已翩然降至面前。 「师父。」独孤隽恭敬唤道。 「师叔。」念德同样必恭必敬的喊了一声。 小茜定神凝视眼前魁梧英挺、蓄着胡须的道士,他就是南壮飞? 「请问施主找贫道有何指教?」他语气温和的问。 小茜礼貌的自我介绍,「我叫小茜,是我们家小姐要我来的,小姐名叫花绫绫。」 「绫儿?」乍听见这多年未曾提及的名字,尽尘道长诧异的微挑一眉。 「小姐在一个多月前已经过世了。」说到这里,小茜不由得悲从中来。 「过世?!」他一脸的错愕,「怎么会这样?」 她从包袱中拿出竹笛递给尽尘道长,一脸悲伤的说:「小姐因病魔缠身多年,不幸在一个多月前过世,留下一女想请道长代为照顾,请道长务必收留我家小小姐。」说完,她领着紫衣跪在地上。 尽尘道长连忙将她们扶起。「小茜姑娘,我和绫儿的情谊非比寻常,她临终交代的事,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他抚摸着孩提时送给花绫绫的竹笛,脑中泛起她的倩影,不禁长叹了口气。 他在紫衣面前蹲下身,微笑的说:「乖,你叫什么名字?」 「紫衣。」稚嫩的声音细若蚊蚋。 尽尘道长伸手摸摸紫衣柔细的头发,确定她就是绫儿的女儿,因为两人长得实在太像了。绫儿小时候就出落得娇俏动人,想必紫衣长大后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紫儿乖,以后你就住在师父这里。」南壮飞把独孤隽拉到她面前,笑着说:「他是你师兄,叫独孤隽,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他。」接着,他看向徒弟,「隽儿,快叫师妹,以后你可要多多照顾她。」 「师妹。」独孤隽淡淡的开口。 「师兄。」紫衣怯怯的唤了声。 「紫儿,以后你要乖乖听话,要多保重自己,茜姨有空会来看你的。」小茜不舍地抱着紫衣痛哭。 「茜姨……」她哽咽的喊,晶莹的泪水缓缓流下脸颊。 「小茜姑娘,你不留下来吗?」尽尘道长有些担心她一位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要怎么生活。 「多谢道长,小茜要回醉怡轩。先前为了医治小姐的病,跟人家借了不少钱,所以我必须回去。谢谢道长收留紫儿。」小茜再一次跪在地上叩头答谢,但很快就被尽尘道长扶起。 「小茜告辞了。」 「告辞。」尽尘道长对于小茜的忠心很感动。 小茜含着泪水不舍地看紫衣一眼后,转身沿着原路走去。 「师叔、师弟、师妹再见。」说完,念德便飞快地赶上小茜,怕她迷路。 看样子这里只有念德最为高兴了,因为他又多了一个美丽的师妹可以陪他度过山中的无聊日子。 ☆☆☆ 山中的夜是如此的寂静,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尽尘居内。 独孤隽坐在木床上打坐,尽尘道长则到无涯山上闭关练功。他虽是居住在尽尘居,但他练功的地方是在湖的另一边,当他闭关练功时鲜少离开无涯山,每隔一个月才回尽尘居看独孤隽及教授他新的武功,其他时间均由独孤隽自己练习。 独孤隽盘腿坐在床上,脑中浮现秘笈的口诀,正想照口诀练功时,屋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哭泣声,他剑眉微蹙,想要再静下心来,但他的心却不断地被哭泣声所牵引。 半晌,他乾脆下床走到屋外,循声在湖边找到了哭泣的紫衣。 当他看到她瘦小的肩膀不断地抽动,内心不由得涌起强烈的保护欲。独孤隽清楚地明白他将会永远保护、疼爱这个小师妹。 「为什么又哭了?你已经哭了一整天,再哭下去会把眼睛哭坏的。」独孤隽坐在紫衣身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湖中丢去,原本平静的湖面立刻浮现一圈圈的涟漪,有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样,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紫衣曲着膝,小脸蛋埋在两膝之间,依然故我地哭泣,而且比刚才更大声。 「别再哭了。你今晚都没吃东西,拿去,这个馒头给你吃。」他将一个馒头硬塞入她的小手里。 紫衣缓缓抬头,满脸泪痕地看着独孤隽,过了片刻,才将手中的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塞。 看她满脸泪痕地吃着东西,独孤隽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紫衣白了他一眼又继续吃馒头。 独孤隽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有些开玩笑又有点心疼的说:「你哭了一天都不觉得累啊?」 紫衣闻言,好不容易停止的泪水又冒了出来。「人家想娘、想茜姨嘛,而且这里好黑、好静,我好怕哦。师父又不在,你也不理我,我真的好怕、好怕……」她细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独孤隽立刻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紫儿,对不起,师兄不是不理你,只是我没有兄弟姊妹,所以不知道要如何和你说话。不过你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紫衣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底闪着喜悦。 独孤隽微笑地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什么意思?」紫衣歪着头不解地问。 「咦,你娘没教你读书识字吗?」独孤隽诧异的问。在他四岁那年,他娘亲就请夫子到府里教他读书、写字,直到家变后他来到尽尘居,依然每隔三天就要到前山的尽缘道观与师兄一起习字、读书。 紫衣摇摇头说:「我娘生病了,所以她没有教我。」说完,她拍拍小手,终于把馒头吃完了。 独孤隽用衣袖帮她擦掉嘴角的馒头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读书、写字,我会慢慢教你的。」 「好啊!」紫衣终于开心的笑了,这是自从她娘去世后,她第一次开心的笑。 独孤隽被她那抹发自内心的偷悦笑容所吸引。 「师兄,你对我这么好,我将我的宝贝送给你。」紫衣边说边把系在腰间的绣荷包打开,取出一条紫色发带递给独孤隽。「这是我最喜欢的发带,我将它送给你,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独孤隽凝视手中的发带,半晌后,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贝壳,「这个送你,因为我也最喜欢紫儿了。」 紫衣从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小贝壳,放在掌中左右翻看着,「好漂亮哦!师兄,你帮我把它穿在银链上好吗?」 独孤隽很高兴紫衣喜欢它,于是依言取下银链,将它穿过贝壳后重新戴在她的脖子上。 此时,夜已深了,独孤隽温柔的拉起她,「我们进屋去吧,外面有些冷了。」 紫衣顺从的点点头,任他牵着自己的手进屋,一边把玩着银链上的小贝壳。 第二章 深山峻岭之中,处处可闻银铃般稚甜的笑声。紫衣在花丛里追着蝴蝶东跑西跑,一张粉脸红通通的煞是可爱。 「师妹,师妹,等等我呀!」念德紧跟在她身后,也加入捕蝶行动。 自从紫衣来了之后,念德一得空便往后山的尽尘居跑,他真高兴在这无聊的深山中,有可爱的师妹相陪,这五年来他快乐得连功夫都不想练了,反正他也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也没有师弟那种血海深仇等着去报,他只想好好学习师父的医术,因此除了研读医书及辨识药草之外,他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跑到后山找紫衣玩。 发现紫衣已经追着蝴蝶跑近断崖边,念德赶忙放开喉咙大喊:「师妹!小心——」 蓦地,紫衣娇小的身子被一道人影迅速拦腰抱起。 紫衣抬头一看是独孤隽,便撒娇地更往他怀里靠,甜甜地叫了声:「隽师兄。」 独孤隽心有余悸地佯怒道:「净忙着玩,不晓得这里有断崖吗?万一跌了下去怎么办?」 紫衣在他怀里吐吐小舌,耍赖说:「人家忘记了嘛!谁教你一天到晚都在练功,不理我,念德师兄又跑得比我慢。哎呀,人家不管啦,既然你来了,就要陪我玩,好不好嘛?」 独孤隽放下她,无奈地捏了一下她的巧鼻,眼眸里闪着疼爱之意,「好,就依你吧!但要小心自己的安危。」 紫衣高兴地格格娇笑,整个人偎在独孤隽的怀里。 这时,念德气喘吁吁地跑至,拍拍狂跳不已的胸口,「还好有师弟在。师妹,你没事吧?」他边说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 紫衣朝他做了个鬼脸,「大师兄跑得真慢,师伯平时要你练功,你都偷懒,若不是师父不让我习武,说不定我现在的功夫比你还要厉害。」 念德对她的嘲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咦,大师兄,我的蝴蝶呢?」紫衣惊愕地看着念德空空的双手,她用来装蝴蝶的竹篓呢? 念德尴尬地对紫衣笑了笑,「呃,这个……一定是方才太担心你的安危,才不小心把竹篓给扔了。」 「哇!我不管啦!」紫衣哇哇大叫,涨红的脸庞露出十一岁女孩特有的娇嗔。 念德一见紫衣生气心里就发慌,他一脸求救的看向独孤隽。 独孤隽无奈地摇摇头,他们两个十多岁的少年,竟拗不过一个小女孩。 「紫儿乖,让大师兄休息,我帮你捉蝴蝶好吗?」独孤隽低头柔声的说。 「真的?」紫衣的明眸闪动着,但没一会儿她又黯然的垂首,「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独孤隽和念德异口同声的问。 「因为隽师兄都用轻功捉蝴蝶,一下子就捉到十几只,那多没意思呀!我喜欢追在蝴蝶后面跑,看它在花丛中四处飞舞,好快乐哦!」 「紫儿,你为何要捉那么多蝴蝶呢?」念德不解的问。 紫衣指着右前方一处有乱石与草丛的地方,「刚才那两只蝴蝶是我从那里捉来的,我想将它们放生在这里,因为这里的花比较多。」 独孤隽疼爱地揉揉她的头发,两人相依偎着,宛如一对小璧人。 忽地,天空飘来浓厚的乌云,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打在他们身上,独孤隽立刻将紫衣抱起,施展轻功,迅速回到木屋,念德也随后而至。 此时,屋外传来隆隆的雷声,紫衣不由得偎在独孤隽的怀里。 「我也该回去了。」念德全身湿漉漉的,蹙眉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可是外面正在下大雨呢。」紫衣忧心的说。 「没关系,这里有蓑衣,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师父会知道我偷懒跑来这里玩。」念德取下挂在墙上的蓑衣,快速地穿上。 「小心点,师兄。」独孤隽玲静的说。 「大师兄,你要小心!」紫衣也叮咛着。 「我会的。」说完后,念德随即打开木门,走入屋外滂沱大雨中。 独孤隽立刻将门关上。他知道其实念德师兄的武功不弱,轻功也不凡,只有紫衣有眼不识泰山。 「紫儿,你该回房休息了。」 「不要,人家会害怕!」紫衣的身躯轻轻颤着。 她最怕打雷了,记得五年前她还在醉怡轩时,有一天也是下着大雨且雷电交加,她和心爱的小狗湿淋淋地跑到后院的坷缺苡辏不料小狗正好撞上与黄嬷嬷同来的客人,那人身上登时湿了一片,黄嬷嬷生气地一脚将小狗踢飞出去,小狗当场摔死,她也因此而生了一场大病。从此以后每当有雷电声,她都会吓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独孤隽将紫衣温柔抱起,往她的房里走去。 他将紫衣轻放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转身要离开时,紫衣连忙伸手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隽师兄,抱抱……」 独孤隽摸摸她的头,柔声的说:「紫儿,你已经十一岁了,算是长大了,不可以再要师兄陪你一起睡,懂吗?」 「我不要,我就是要和你一起睡。」紫衣不依地发起娇嗔。 「紫儿乖,听师兄的话。你再过几年就要嫁人,姑娘家未出嫁前是不可以和男人睡在一起的。」独孤隽严肃的说。 「那我现在嫁给你好了。」紫衣耍赖着,就是不让他走。 「紫儿。」独孤隽佯怒道。 「哇!」的一声,紫衣突然放声大哭,抽抽噎噎的说:「隽师兄不喜欢紫儿了……隽师兄不要紫儿了……师父不在,隽师兄就不理紫儿了……」 独孤隽无奈的摇摇头,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紫儿乖,紫儿不哭,师兄陪你就是了。」他话一说完,紫衣马上破涕为笑。 他苦笑的上床拥她入怀,不一会儿身旁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独孤隽凝视紫衣甜美的睡容,心里默默发誓要陪她生生世世。 ☆☆☆ 翌日,紫衣一早醒来,看见天已放晴,便提着竹篮跑到后院,查看她辛苦种植的青菜有没有被大雨淋坏。到达后院时,竟看到自己养的小鸡正肆无忌惮地在菜圃里啄食她种的青菜。 「可恶的咕咕!竟敢偷吃我的青菜,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关起来。」紫衣对着小鸡说,而小鸡似乎也听得懂她的话似的,到处飞跳,紫衣生气地追着它跑。 「别跑!我一定要把你关起来。」 紫衣猛地往小鸡站的地方一扑,结果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到泥地里。 她爬起来,看着一身的泥泞,心中更加生气。她恶狠狠地走向小鸡,而小鸡突然展翅猛力一跃,竟跳离后院,往前院跑去。紫衣怒气冲天地紧追着它。 「可恶,给我站住!」她跃过一根粗大的枯木,口中不住的嚷着。 「小娃儿,当心跌倒!」 紫衣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忘了跳过横倒在地上的木头,再度摔到地上。 「师父!」她抬起头,惊讶的看着来人,接着就扑奔人尽尘道长的怀里。 尽尘道长笑呵呵地擦掉她脸上的污泥。「都已经十来岁了,还这么爱玩。」语气里满是疼爱。 「师父这两年到哪儿去了?也不捎个信回来,紫儿好想您呢。」紫衣撒娇道。 「为师这不就回来了吗?」尽尘道长笑道,接着牵起紫衣的手,「紫儿,这位是杨权之杨将军,快叫杨叔叔。」 「杨叔叔。」紫衣对师父身旁这位目光炯炯的中年人行个礼。 「紫儿乖。」杨权之摸摸她的柔发道。眼前这位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娇俏可爱,长大后必定是位绝世美人。 「这娃儿被我宠坏了,让将军见笑了。」尽尘道长看紫衣一身污泥,无奈地摇头。 「道长言重了,有这么可爱的徒弟,当然惹人喜爱,换成是我一定也会宠爱有加的。」杨权之遗憾自己膝下无一子半女。 「紫儿,你师兄呢?」尽尘道长问道。 「隽师兄在练功。」 「你去叫他回来。」 「好。」紫衣点头应道。 这时,一道人影倏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定晴一看,原来是独孤隽。 尽尘居远离人烟,平时只有独孤隽几人出入而已,所以林里的小鸟对他们都不害怕,但若有陌生人来到,鸟儿就会被惊动地四处窜飞。方才独孤隽在练功时,突然发现林间的小鸟群起而飞,他知道定是有陌生人来到尽尘居,便快速前来,以保护不会武功的紫衣。 「师父!」独孤隽有些吃惊,但他眼底闪着惊喜。 「隽儿武功大有进步。」尽尘道长点头称赞。两年前他将毕身所学全传授给独孤隽后,就四处云游,相信天资聪颖的他必能将天龙掌及太极神功练成。 「隽儿,快来见过杨将军,他是你父亲昔日的结拜兄弟杨权之。」 「权叔?」独孤隽惊讶的看着眼前这张有些熟悉的脸孔,脑中立时又浮现那段痛苦的记忆。七岁那一年,为人正直的父亲遭到奸人所害,皇上下令将独孤家满门抄斩,幸好一名忠仆带着年幼的他逃走。来到峨嵋山下时却遇上盗贼,正好被路过的尽尘道长所救,但那名忠仆却因伤重不治死亡,从此他就在尽尘居勤练武功以报家仇血恨。 「隽儿。」杨权之有些激动的看着独孤隽英伟的面容,让他想起刚正不阿的结拜大哥独孤鹏。 「权叔。」独孤隽跪在地上。他记得幼年时,杨权之很是疼爱他。 「贤侄快请起。」杨权之连忙将他扶起。「唉!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当年我正好返乡,独孤家也不会被奸人所害。」他一脸悲痛的说。 「权叔请勿自责,当年是皇上下的圣旨,谁也救不了的。」独孤隽淡淡的说,心中对那昏庸的皇帝深恶痛绝。 「唉,一家三十余口就这样宽死,这些年来真苦了你。」杨权之忧伤的感慨。「对了,隽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当年梁冀在诬陷大哥通敌叛国后,张公公曾冒死进谏,表示全是梁冀的诬陷,先皇这才知道宽枉独孤家,立刻下了一道赦免独孤家的圣旨。但不知为何,那道圣旨却不翼而飞,这才使得独孤一家冤死刀下。」 「什么?竟有这种事?」独孤隽不知有此事,显得十分吃惊。 「是的,所以我们必须查出究竟是何人将圣旨藏匿起来。」 「会不会是梁冀?」独孤隽猜测。 「应该不会是他。当年先皇在知道误信谗言后,立刻将梁冀下罪入狱,但念在他乃是元老重臣,对朝廷有功,所以只是将他贬为庶民,永不得还朝。」 「那除了梁冀外还会有谁?」独孤隽沉吟道。难道他们家还有与别人结怨? 「这就是我们要去追查的。不过,我今天来的目的主要是希望你能跟我下山,加入军队,重振独孤家往日声威。」 「是啊。」一直沉默不语的尽尘道长开口说,「杨将军替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你只要跟在他左右,找机会立功,不但可以重振独孤家的雄风,还可乘机调查圣旨的下落。」也该是让他下山的时候了。 两年前尽尘道长离开尽尘居云游四海,走遍中原之后,他来到云南,因年轻时曾与杨权之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便到杨家作客,无意中看到杨权之供奉着独孤家的牌位,这才得知杨权之是独孤鹏的结拜兄弟。尽尘道长告诉杨权之,他寻找多年的独孤隽是他得意门生,于是两人相偕从云南一路赶回尽尘居。 「我们明天一早便起程回云南。」杨权之高兴的说。 「我不要!」一个甜美带点哽咽的声音响起,众人惊愕地循声看去,只见紫衣一脸怨恨的瞪着他们,彷佛他们将抢走她最喜欢的东西似的。 「紫儿,别胡闹!」尽尘道长有些生气的说。 紫衣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兄,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转身就往木屋跑去。 「师父……」独孤隽忧心地看着尽尘道长。 尽尘道长无奈的叹口气,「去吧,去安慰安慰她……」话还没说完,独孤隽就施展轻功急急离去。 「唉!他们师兄妹的感情太好了。」尽尘道长望着徒弟的背影说道。 「道长是否同意将紫儿许配给隽儿?」杨权之从独孤隽的目光里发现他对紫儿已经情根探种。 尽尘道长闻言愣了一下,他怎么都没想到呢?再过几年紫儿也该嫁人,而隽儿就是最佳人选呀。唉!他真是愈老愈胡涂了。 「嗯,将军说得是,我看等紫儿十七岁时,就让隽儿来迎娶吧!」尽尘道长愈想愈得意。 一旁的杨权之也同意的点头,他相信隽儿与紫衣必定是对人人羡慕的才子佳人。 ☆☆☆ 「紫儿。」独孤隽蹲在紫衣面前柔声唤着,并将她拥入怀里。 紫衣忿忿地想推开他,但凭她的力气怎推得动独孤隽伟岸的身子,因此她哭得更大声。 「紫儿,你别哭,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把手捂在耳朵上,拚命地摇头。 独孤隽见状,只有将她紧紧拥着。 其实他何尝愿意离开心爱的紫衣,多年来的相依偎,他已视她为最重要的人了,只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查出圣旨的下落,且边境危机重重,他不能让紫衣卷入恩怨中,更何况他都没把握自己能平安归来,他绝对不能带她一起去的。 「紫儿乖。」他轻轻抚摸她柔细的头发,「等报了家仇后,师兄一定会回来。」看怀里的人儿不再哭泣,他有些欣慰,捧起她细致却还带着稚气的小脸蛋,语气坚定的说:「你要乖乖等我回来。」 紫衣星眸含泪的点头,有了他的承诺后便不再哭泣。 独孤隽抱起紫衣走往尽尘居,微风余余吹来,几只粉蝶也绕着他们飞舞,野花的清香散布于轻风中。 紫衣因方才哭得太累了,渐渐睡去,独孤隽凝望她甜美娇俏的脸蛋,忍不住低头轻吻她粉嫩的脸颊。 ☆☆☆ 离别总是令人依依不舍,紫衣黯然地站在师父身边,小手紧握着胸前的贝壳。 「紫儿,师弟要走了。」念德拉拉她的手,提醒她。 紫衣缓缓抬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紫儿……」独孤隽强忍离愁的轻声唤道。 「师弟,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紫儿的。」念德拍胸脯保证。 「那就拜托你了,师兄。」他向念德点头致谢。 「隽兄,该起程了,杨将军还在等你呢。」尽尘道长有些不舍的说。 独孤隽深深地看了紫衣一眼后,便跟在杨权之身后下山。 「隽师兄——」紫衣突然挣开念德的手,往前跑了几步,大声的喊:「隽师兄,你一定要回来,紫儿会等你回来的。」望着独孤隽渐渐远去的背影,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 六年后 「将军回府了——」 随着这声通报,顿时宏伟的府邸两旁侍卫与仆佣皆井然有序的恭候着。 独孤隽骑着骏马,威风八面的驰近,至府前勒驹下马,将它交给马夫,迳自走入保国将军府。 「将军。」总管靖诚必恭必敬的唤了声。 「靖诚,我上京这些日子多亏你了。」独孤隽对眼前这位忠心的好友说。 「哪里,这是靖诚应该做的。」他露出难得的笑容。「将军,虹姑娘等了你好些时候了。」 「嗯。」孤独隽面无表情的应了声,随即往大厅里走去。 靖诚看着他,苦涩地摇摇头。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而他自己呢?恐怕也是一样的处境。 ☆☆☆ 「隽哥,一路上辛苦了。」杨虹温柔的说道,凝视眼前俊伟英挺的独孤隽。 自从三年前叔父杨权之因病去世后,独孤隽就代理了将军府内的一切,再加上他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皇上将原来的将军府扩建,并封他为保国将军。 「嗯。」独孤隽淡淡的应了声,脑中思绪翻腾。 这趟上京除了接受皇上的封赏外,对于追查当年圣旨失踪一事也有些眉目,假以时日必可水落石出,如今他总算可以将紫衣接来将军府了。 一想到紫衣,独孤隽内心不由得兴奋起来,与她离别已六年多了,不知她过得可好?想想她今年也十七岁了,他该回峨嵋山向师父提亲,让紫儿嫁给他,想到这儿他不由得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隽哥。」杨虹狐疑地看着他。 独孤隽收回神游的思绪,「虹儿,明天一大早我要起程上峨媚山。」 「才刚回来就要走?你是不是要去接你师妹?」她是明知故问,苦涩与妒意立时泛上心头。 独孤隽凝视系于手腕上的紫色发带,眸底满是爱意的点头。 自从离开尽尘居后,他一直将紫衣送给他的发带系在左腕上,就连上战场时也不曾拿下它,除了能睹物思人外,更把它视为幸运的象徵。 杨虹看独孤隽的神情就知道他的心里除了他师妹外,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孩,内心的伤痛一波波涌来。她神色黯然的说:「隽哥,我头有点疼,先回房休息了。」接着,她转过身,不想让独孤隽看到她伤心的模样。「我先祝你一路顺风,因为明早我可能无法亲自替你送行。」 「没关系的。」独孤隽关心的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杨虹凄楚的笑了笑。 望着杨虹离去的背影,独孤隽觉得自己该替她找一门好亲事,这才对得起权叔在天之灵。他若有所思的望向站在一旁、神色略显凝重的靖诚。 ☆☆☆ 初秋的峨嵋山上,清风徐徐,漫山辩野的芒花因秋风吹拂而如浪花般的舞动着,令人赏心悦目,而山道两旁逐渐转红的枫树更是令人流连。 独孤隽让马儿放慢脚步,迷醉的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但他的内心却是澎湃汹涌。 穿过古木参天的树林后,就看到经常出现梦里的尽尘居,他发现尽尘居的外观并没什么改变,唯一不同处就是院子里种了许多美丽的花。 把马儿栓好,他怀着既期待又兴奋的心情一步步走向尽尘居。 一阵阵娇俏甜美及浑厚的谈话声传入他的耳中。 「哇!师妹,你的绣功真是一流。」念德忍不住夸赞道。 「大师兄少拍马屁了。」紫衣白了他一眼后,又继续替他缝补衣服。 念德耸耸肩,双目盯着紫衣那双纤细美丽的手灵巧地缝补衣服。 「好了。」紫衣站起身,将衣服抖开。 念德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原先被树枝划破一个大洞的衣服,经紫衣缝补后,果真看不出来了。 「师妹,你上辈子肯定是织女。」念德拿着长衫赞叹着。 「大师兄,你少不正经了!只要你以后采药时,多注意点,别再把衣服弄破,我就很高兴了。」 「好好好。」念德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他知道师妹是忧心他的安危。 自从六年前师弟离开后,翌年师父和师叔也相偕云游四海,这儿就只剩下他与紫衣两人,虽然尽缘道观到尽尘居的路程不远,但这两年来他常常下山替人看病或到处采药,待在山上的时间并不多,他知道紫衣内心很寂寞。 十七岁的紫衣已长得亭亭玉立、清秀脱俗,但她一直住在山上,除了偶尔下山请教赵大娘女红外,根本没接触过其他的人,这让他有些担心她的婚事,同时他也想起六年前离去的师弟。 「大师兄,你什么时候要下山去看王员外夫人的病呀?」紫衣有些闷闷不乐的问,她知道大师兄这一去又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念德明白她的心事,疼爱地拍拍她的头,「等一下我就要起程了。」看她的头垂得低低的,便拉起她的手说:「傻瓜,我早点去就可以早点回来陪……」话还未说完,他发现门外有人,立刻警觉的回头。 「师弟!」 紫衣闻言,倏地抬起头,又惊又喜的唤了声:「隽师兄!」 独孤隽把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先前满怀兴奋的心情完全消失,但就在紫衣抬头看向他时,他不禁怔愣住了。 几年不见,紫衣竟出落得如此清丽出尘,一双水灵灵的明眸,柳叶般的秀眉,朱唇红润、秀发如云,既娇俏又婉雅,有如空谷幽兰般,散发出清雅迷人的香味,令人忍不住想采撷。 紫衣惊喜地跑到他面前,她原本想投入独孤隽的怀中,但她想到赵大娘曾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因此停下脚步,满脸娇羞地看着他。 紫衣矜持的样子,让独孤隽误以为她已经忘记昔日的誓言,他看见师兄俊朗不凡的外表,心里的妒意如潮水般的袭来。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他面无表情冷然的问:「师父呢?」 紫衣怔了一下,缓缓说:「师父和师伯五年前就下山云游去了。」隽师兄是不是不再喜欢她了?为何看到她竟没有一点欢喜之意。她幽怨的垂下头,「隽师兄一定很累了,先休息一下,我替你准备些吃的。」不等独孤隽回答,便转身离开。 望着紫衣纤细窈窕的背影,独孤隽内心猛然一紧。 念德含笑的清清喉咙,一副置身事外的说:「师弟,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要下山一趟,紫儿就交给你了。」说完,也不跟紫衣道别,就潇洒离去。 ☆☆☆ 尽尘居后方有一座从地底涌出的温泉,尽尘道长将它命名为「火泉」。以前火泉是尽尘道长及独孤隽练武的地方,但自从他们先后离开尽尘居后,这儿就成了紫衣净身之处。 初秋的夜风沁透人心,紫衣颤抖了一下,轻轻褪去衣裳,慢慢走入泉水里。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温泉气味,紫衣雪白的肌肤泛起淡淡的粉红色。 想起今晚的事,她不禁轻声叹气。晚膳时,她曾问隽师兄是否打算在尽尘居住下,想不到他却说三天后就要返回云南,听得她食不知味。 紫衣又微叹一声,如今隽师兄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他应该娶位家世好又美丽贤淑的妻子才是,像她这样没爹没娘的人是注定要孤单一生的。 一想到独孤隽将娶别的女人,紫衣的内心就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 突然,一道异声传来,让她惊觉到火泉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人。 「是谁?」她惊恐的想转身,脚底却踩了个空,眼看就要栽进水里。 「小心!」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独孤隽迅速抱住她的腰,免除她吃水的灾难。 「隽师兄!」紫衣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她以为他到无涯山练功去了,想不到他竟在火泉沐浴,而且可能比她还要早来。 想到这里,她的双颊立时涨得通红,因为独孤隽强健的大手紧紧抱着她纤细的柳腰,而她的身子也紧紧靠着他俊伟壮硕的胸膛,见自己酥胸裸露人前,真是羞人极了。 独孤隽讶异自己失态,猝然放开她,但心里却浮现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他练完武后便到火泉沐浴,忽然见紫衣朝火泉走来,原本想起身回避,但不知怎地,他的视线就是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便躲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她的肌肤晶莹剔透,乌黑柔亮的秀发随着泉水而波动,以及一双修长且匀称的美腿,他为她绝艳的容颜所震慑,尤其刚才软玉温香抱满怀时,他知道自己再也放不开她了。 紫衣迅速上岸着衣,当她回头时正好迎上独孤隽深幽如子夜般的目光,她的心莫名的狂跳,脸颊又窜起两朵红晕。 她又娇又羞的说:「我先回屋里去了。」说完立刻没入黑夜中。 一阵芬芳馥郁的香气飘来,独孤隽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刚毅俊朗的脸扬起淡淡的笑容。 第三章 紫衣蹲在炉灶面前,若有所思地盯着火焰,回想起昨夜在火泉的情景,不由得娇羞起来。 赵大娘曾说除了自己的夫婿外,不可让人瞧见自己的身子,昨晚她的身子不但被隽师兄瞧见还让他抱个满怀,而她也不知羞地盯着他魁梧的胸膛,可是隽师兄又没说要娶她。唉!她该怎么办?为什么人要长大?真怀念以前和隽师兄无拘无束的日子。 正当紫衣在胡思乱想之际,豢养多年的小花猫踱到她的脚边。 「怜怜来,姊姊抱抱。」紫衣抱起小花猫,用脸摩挲着它柔软的毛,小花猫讨好似地舔着她嫩白的粉颊,惹得紫衣格格轻笑,并没有发觉倚在门边多时的独孤隽。 紫衣和小花猫玩了一会儿,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怜怜,隽师兄这次离开尽尘居后,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又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 怜怜好像知道她的怅然似的,它舔了舔她的粉颊,撒娇地倚在她怀里。 「紫儿。」独孤隽轻轻地喊了一声。 紫衣惊愕的回头,有些不悦地嘟起小嘴。他每次都这样出其不意的吓人。 「有事吗?」 「紫儿,你收拾一下,明早随我回云南。」语毕,他留下一脸错愕的紫衣,随即转身离去。 过了半晌,紫衣才回过神来。她高兴地抱着小花猫站起身,兴高采烈地转着圈。 「哇!太棒了!师兄要带我回将军府,怜怜,我们不会再孤单了,太棒了!」紫衣兴奋地亲着小花猫。 ☆☆☆ 「紫兄,把这只猫留给赵大娘。」独孤隽剑眉徽蹙道。 「不要!」紫衣立刻拒绝。 「紫儿。」他有些不悦地唤她。 「不要嘛!怜怜从小就跟我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些年来都是它陪我度过的,我不能忘恩负义。」紫衣将小猫抱得更紧,「赵大娘家里养了好几只大狗,怜怜在那里一定会被欺侮的;再说怜怜很乖,它不会吵人的。」紫衣黑白分明的双眸含着泪水,哀求道:「隽师兄,拜托嘛,带怜怜一起走,好不好?」 独孤隽看了她半晌,无可奈何的说:「好吧,就依你。」说完,他便走向青骢马。 紫衣高兴地亲亲小花猫,抱着它快步朝独孤隽跑去。 ☆☆☆ 独孤隽知道紫衣从未出过远门,所以他体贴地带她沿路游览风景名胜,并不急着赶回将军府。当他们进入城镇时,紫衣就被热闹繁华的街景所吸引,一双明眸熠熠闪动,极为娇俏可爱,虽然一身的粗布衣裳,但她那绝俗的容貌及清丽婉雅的气质却吸引了不少过往行人的目光。 独孤隽一路上都将她谨慎地拥在怀中,虽不说话,但旁人均震慑于他威武不凡的气势而不敢造次。 天黑后他们找了一家客栈歇脚,紫衣坐了一整天的马,全身酸痛不已,请店小二准备好沐浴用水,她将整个身体浸在热水里,以舒解肌肉的酸痛。 独孤隽经过紫衣的房间时,看到和她一向形影不离的小花猫在房门外徘徊,他好奇地蹲下身将它抱起。 「紫儿不在房内吗?」他头一次对着小花猫说话。 小花猫无辜地对他叫了一声。 他轻轻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即是紫衣浸泡在浴桶内沉睡的情景。 独孤隽怔愣在原地,紫衣湿濡的秀发披泻在浴桶外,长而浓密的鬈曲睫毛紧紧闭着,朱唇扬起一抹浅浅的笑靥,雪白如玉的身子浸泡在水里,是如此地娇艳动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房间内有些微冷,他走近浴桶边,将手探进水里,发现水已经凉了,他不假思索地弯身将紫衣从浴桶中抱起。 紫衣下意识朝着温暖源靠去,身体轻轻地蠕动着,独孤隽屏着气息,感受她带给他的震撼。他动作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深深凝望她一眼后,才静静地掩门离去。 ☆☆☆ 翌日,独孤隽带紫衣到附近的寺庙上香,突然有两个人神情恭谨的接近他们,独孤隽命其中一人跟随紫衣继续游赏,他则与另一人离开。 「消息无误。」独孤隽如鹰般的目光犀利地询问探子。 「是的,将军。这几年来,梁冀因不满被贬为庶民,所以特雇江湖杀手,想要将军的性命。」探子据实以报。 独孤隽冷笑几声,深幽的眼眸更加深沉。「我就是在等他有所行动。」因梁冀一己之私害死他独孤家三十余口的性命,先皇仅将他贬为庶民,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据说梁冀这次请来的人是江湖新近崛起、杀人从不失手的斜阴人斜。」探子的语气有些担心。 「哦,那梁冀这次可花了不少钱。」独孤隽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 烈阳人杨-、斜阴人斜-、魅魉人白飒,以及蛛玉人朱玉是新出道的四大杀手,他们的武功招数与中原各门派有极大的不同,因此有人认为他们是来自于塞外。这四人杀人的手段毒辣,只要出得起高价钱,他们便会替雇主杀掉任何想杀的人。 由于这四大杀手的价钱不是普通人能出得起的,既然梁冀能请来斜-,可见梁冀在朝为官多年,不知贪污了多少银两,独孤隽不屑的想。 「将军……」探子见独孤隽不动声色,实在忧心。 「好了,我小心便是。」 「将军,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什么事?」 「将军的师父及师伯也云游到此附近,随行的还有一对中年男女。」探子恭敬的说。 独孤隽略微沉思后道:「我知道了。」 探子双手抱拳一揖,立即施展轻功离去。 一男一女?会是谁呢?独孤隽边走边想。 ☆☆☆ 紫衣好不容易摆脱掉独孤隽派来跟在她身边的人后,一个人来到幽静的后院。 她走近莲花池,池的正中央有一尊观音像,白色的莲花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两旁的柳树随风摇动,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她对着观音像双手合十,闭目祈祷:愿与隽师兄永远不分开。 「姑娘。」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倏地睁开眼睛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皇甫少鸿惊艳地看着眼前令人炫目的姑娘,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甫从母亲的厢房出来,就看见一名姑娘背对着他站在莲花池前,于是便出声相唤。 皇甫少鸿是当今相国的大儿子,此番是陪同母亲回乡省亲,顺便来此上香祈福,相国夫人准备在此住上半个月再回京城,而这「净心园」是寺方特别为她准备的厢院,一般香客是不可以随便闯入。 「这位公子有事吗?」紫衣见面前这位温文儒雅、玉树临风的陌生公子不说话,不禁开口问。 皇甫少鸿这才回过神,礼貌的说:「在下皇甫少鸿,姑娘可知这里是私人厢院?,」 「对不起,我不晓得这里是私人厢院,请公子原谅,我这就离开。」紫衣绽出笑靥对他解释,说完转身便要离去。 皇甫少鸿连忙挡在她身前,有些不自在的说:「姑娘请别误会,在下不是要赶姑娘走。」 紫衣停下脚步,微笑道:「若公子不是要赶我走,那为什么对我说这里是私人厢院?」 望着她美丽的笑颜,皇甫少鸿又不禁呆愣住了。 「公子?」紫衣再次唤他。眼前这名男子年约二十上下,瞧他一身华服,出身必定不凡。 皇甫少鸿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也认识不少美丽的女子,但今日一见佳人,他这才知道以前所见的女子全都是些庸脂俗粉。 「姑娘请放心,在下并无轻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姑娘的芳名,家住何方?是否已婚配了?」皇甫少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紫衣噗哧一笑,「公子一向都对陌生的姑娘这样问吗?」 「呃,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姑娘……」皇甫少鸿困窘得说不出话来。 紫衣有些淘气地瞅着他笑。 「师妹。」一道低沉含怒的声音倏地响起。 紫衣原本含笑的娇颜马上变得怯生生的,轻轻的喊了声:「师兄。」随即低垂着脸,他一定找她许久了。 皇甫少鸿见紫衣一副害怕的样子,不禁激起他的保护欲,语气冷淡的说:「公子,这里是私人厢院,请公子——」 独孤隽炯然精锐的眼神让皇甫少鸿倏地住口,颇为震慑于他的气势。 独孤隽没理会他,迳自抱起紫衣,在皇甫少鸿还没会意过来时,使出轻功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皇甫少鸿在赞叹来人的轻功超绝之余,更遗憾没有问到佳人的芳名,茫茫人海不知何时才能再和丽人相见,而那名俊逸的男子对她那强烈的占有欲,旁人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看来他们的关系匪浅,想到这里,皇甫少鸿不禁叹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紫衣回过神后,发现已被独孤隽带回客栈的房间内。 看他盛怒的眼眸,她胆怯的说:「隽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支开跟在身边的人的,而是……」她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垂着脸坐在床沿等着挨骂。 独孤隽在知道她独自一人在寺内四处逛着,十分担心她的安危,飞也似的到处寻找她,怎知她却和一名男子在莲花池畔有说有笑的,他不禁由担忧转为嫉妒。 自从再见到紫衣后,从没看到她对他开怀的笑过,她总是有所顾忘地远离他,这让他感到心痛。想到她竟对一名陌生男子露出甜美的笑靥,更让他嫉妒得要发狂。 不满紫衣总是低头不看他,独孤隽倏地托起她的下巴,直视进她的眼里,「你是我的,不可以随便对他人笑。」 紫衣秋水般的明眸露出不解之色,艳红的樱唇微启,不明白他何以这么说。 她这副娇容是如此诱人,独孤隽的目光变得灼热,俯身便吻上她娇艳的红唇,狂乱的吮吻。 紫衣霎时迷失在甜蜜的天地里,她感觉整个身心都在燃烧。 狂吻渐渐变得温柔,他一遗又一遍的细吻着她,许久才放开她,将她拥进怀里;紫衣娇喘不已,无力地倚靠着他。 半晌后,独孤隽捧起她美丽的脸蛋,温柔的说:「你是我的,一生一世只能跟着我,不可以对其他男人微笑。」 紫衣赧然地点头,两朵红云早已飞上粉颊。 独孤隽深情凝望着她,情不自禁地又吻上她嫣红的唇。 ☆☆☆ 「二哥,听说你收了梁冀的银子,要替他除掉保国将军独孤隽?」朱玉边玩弄她手中的黑蜘蛛边对斜-说。 斜-抬起头目露凶光,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朱玉杏眼含笑地从树上跳下来,「我是不会管你的,但是大哥就不同了,他不喜欢你乱来,尤其是他和三哥不在时。」 斜-嗤鼻道:「他不配管我,他早已忘了我们来中原的目的。」他的口吻一点也不尊重。 朱玉依然把玩着手中的蜘蛛,「我看是你忘了吧!我们是到中原寻找仇人的,并不是来屠杀武林人士及当杀手,大哥和三哥早已知道你用我们的名义在杀人,只不过念在同门师兄弟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他们今日出去也是要妥善解决你前个月犯下的错误。」 「哼!是他们多事,浪费银两给那些未死的人,我一点也不会感激他们的。」 朱玉不满的瞪他一眼,「是你自己财迷心窍,他日你若横死街头,我们也不会感到意外。」 斜-冷笑几声,「你们等着看吧,等我杀了独孤隽后,就可以扬名立万,我再也不回无敌堡了,不在屈居杨-的手下,哈哈哈!」他狂笑地纵身离去。 朱玉不禁黯然摇头,她知道二哥已经因名因财而丧失了人性,为了不让二哥再继续错下去,伤及无辜,她必须尽快通知大哥与三哥。 ☆☆☆ 自从独孤隽表明态度后,紫衣就一直沉醉在爱情的甜蜜里,他们两人又回到孩童时的快乐时光,所不同的是他更宠她、更疼她,也更爱她。 紫衣抬头凝视卓尔不凡的独孤隽,虽然两人已共骑数天了,但面对他时,她仍会感到腼腆与害羞。 「在看什么?」独孤隽低头凝视她的美眸。 紫衣羞怯地垂下螓首,掩饰自己红透的脸蛋。 独孤隽含笑地搂着她的柳腰,将她紧紧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嗅闻着她发间的幽香,语气温柔的说:「紫儿,探子回报,在这附近见过师父和师伯。」 「真的?」紫衣眨着一双美眸惊喜的说。 「嗯,我想我们应该会遇见他们的。」 「哇!太好了,好久没看到他们了,不知道师伯的白眉毛是否又长了?」紫衣一想到师伯那两道又长又白的眉毛,不禁轻声的笑了起来。 记得小时候在道观习字时,她常常趁着师伯在静坐,偷偷地把他那两道长眉毛编成辫子,惹得师伯吹胡子瞪眼的,但师伯又十分宠爱她,所以罚责自然就落在大师兄的身上了。 「紫儿。」独孤隽柔声地唤道。 「嗯?」 「我想等和师父他们会面后,请师父及师伯替我们主持婚礼。」 紫衣闻言羞赧地垂下眼睑,红着脸娇羞的点头。 独孤隽见状,脸上扬起失落已久的幸福笑容,强健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纤细的柳腰,沉醉在两人世界里。 倏地,独孤隽察觉到四周有股浓浓的杀气传来。 「谁?」他警觉的喊,双眸骤然充满玲冽之色。 「不愧是大将军,感觉如此敏锐。」斜阴人斜-从树上纵身而下,脸色阴沉的说。 独孤隽抱着紫衣跃下马,轻拍马背让马儿离开,低声对紫衣说:「你到一旁等我。」 紫衣担忧地看着独孤隽,他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斜-看到绝美的紫衣,露出淫邪的笑容,朝她大喊:「姑娘,你等着,等我解决了独孤隽后,我一定让你快活快活,享受销魂的滋味,哈哈哈……」 独孤隽冷哼一声,「你在找死!」 「那就来试试看吧!」语毕,斜-施展出独门的「阴辣功」,但见独孤隽轻易地避开他这一击,不禁有些诧异,又运足功力朝独孤隽扑去。 面对斜-毒辣的招式,独孤隽仍旧一次次巧妙躲开,趁斜-耐性渐失,一个失神之际,他使出天龙掌重重打在斜-的胸口上。 斜-口中立即喷出一口鲜血,倒卧在地,面露痛苦的表情。 独孤隽目光如冰的看着他,「你回去告诉梁冀,我放过他并不代表不杀他,请他好自为之。」 就在独孤隽转身离去时,斜-从腰际抽出一把利刃刺向独孤隽背部,但独孤隽早有所觉地侧身闪避开来,并反手拍掉他手中的利刃。 「我本无意杀你,这是你自找的。」他使出天龙掌就要往斜-的头顶落下! 「将军!掌下留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浑厚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烈阳人杨-赶至,阻止独孤隽出掌。 接着魅魉人白飒、蛛玉人朱玉也纷纷出现,因为天龙掌的威力不小,所以白飒立刻扶起斜-,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掌抵在他背上,运功为他疗伤。 独孤隽谨慎地盯着杨-,虽然他并不怕他们,但为了紫衣的安危,他不得不警觉些。方才杨-能接下他的天龙掌,看来他的武功很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 杨-礼貌地对独孤隽拱手道:「将军请别误会,我等并无意与你为敌。我二弟一时失了性,对将军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原谅。等二弟伤势痊愈后,杨-一定带他前往将军府谢罪,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独孤隽看杨-一脸的诚恳及豪杰中不失王者的气息,不禁有些怀疑起他的真实身分。 他瞥了正在疗伤的斜-一眼,「算了,此事我就不再追究,你们也不必来谢罪了。」语毕,他举步朝紫衣走去,不再理会他们。 「紫儿,我们走吧。」他轻柔地说。 「嗯。」紫衣轻轻点头,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就在大家放松戒备之时,斜-突地挥开白飒及朱玉搀扶的手,面露狰狞之色,使出阴辣功朝独孤隽扑去。 蓦地,独孤隽被紫衣柔弱的手一推,在他会意过来的同时,紫衣已惨叫一声倒在他眼前,嘴角缓缓流下刺目的鲜血。 时间彷佛停止似的,独孤隽惊愕地看着紫衣动也不动的娇躯,不敢相信所发生的事。他伸出颤抖的手抚摸她苍白若纸的脸庞,倏地仰头长出一声厉啸,扬掌击向斜。 霎时,斜-头破血流、脑浆进裂而亡。 一旁来不及阻止的杨-等人见状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紫儿、紫儿……」独孤隽抱起紫衣,轻唤着怀中的人儿,见她依然双目紧闭,他不禁心急地轻摇着她。 「将军请勿摇晃姑娘!」杨-见状马上开口阻止,骤见独孤隽朝他射来、令他不寒而栗的目光,他的心头猛然一紧,他从没见过如此凶骇的眼神。 「将军请先息怒,这位姑娘是中了我们『冥日派』的阴辣功。凡身中阴辣功者必须尽速服下天山雪莲子及南海的麒麟珠,再以数十种药材浸泡全身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完全解去阴辣功之毒。」杨-从怀里取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珠子递给独孤隽,「这是天山雪莲子,请让姑娘服下。」 独孤隽接过后,毫不犹豫的让紫衣吞下。 「麒麟珠呢?」他声音低哑的询问。 杨-神色倏地黯然下来,「我师父在十几年前来中原游历时,将麒麟珠送给一位姓顾的落难书生,从此麒麟珠就不知去向了。」 「你是说紫儿无救了?!」独孤隽怒吼道。 「除非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麒麟珠,否则……唉!」杨-不忍地叹了口气。 「不!」独孤隽抱着紫衣凄厉的嘶吼。 「傻小子。」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从杨-身后传来。 尽尘道长和了缘道长一同走到独孤隽的身旁,独孤隽则是惊喜且近粗鲁的拉着了缘道长的手,「师伯,请你救救紫儿。」 了缘道长道:「你这么紧抱着她,要我如何救治她?」 尽尘道长面色凝重地看着独孤隽怀中的紫衣。他和师兄、顾逸桐以及小茜在不远处听到独孤隽凄厉的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事情,于是他便和师兄先赶了过来。 「小紫儿中的是阴辣功。」了缘道长把了把紫衣的脉说。 「阴辣功?」尽尘道长看向倒在一旁早已断气的斜。 「嗯,看来小紫儿已经服下天山雪莲子了,因为她的脉相不再纷乱,现在唯独缺少南海麒麟珠。」了绿道长边说边将紫衣周身大穴封住,不让阴寒之气逼近她的心脉。 杨-惊讶地看着了缘道长,想不到他对塞外最神秘的冥日派武功如此了解。 「那麒麟珠呢?」深知事态严重,尽尘道长连忙问道。 独孤隽摇头,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与绝望。 了缘道长轻叹道:「我已将她的周身大穴封住,阴寒之毒暂时还不会攻心,现在只有看她的造化了。」 尽尘道长看着气若游丝的紫衣,不禁责怪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教紫衣一些防身的武功,否则就不会这样了。 独孤隽更是紧紧地拥着昏迷的紫衣。看他苍白的面色及空洞的眼神,众人都感到悲伤与心酸,朱玉更是热泪盈眶,因为她从没看过如此痴情的人。 就在众人处于悲伤之中,顾逸桐与小茜终于赶了过来。 「咦,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小茜见地上满是血渍和一具尸首,不禁骇然的惊叫。 「这是怎么回事?」顾逸桐神色凝重的问。 十几年前顾逸桐道别已有身孕的爱妻上京赶考,想不到途中竟然遇上盗贼,不但抢走他的盘缠还把他打得半死,幸亏遇到一位塞外来的高人,医好他的伤势后还送他一些银两及一颗红宝石作为路费,让他能进京赴试,但他并没有将红宝石变卖。 很幸运地他考上了状元,而当时的枢密使窦威有意将甫丧夫的女儿窦蓁许配给他,但顾逸桐婉拒了此桩婚事,表示他早已娶妻,没想到就在他准备衣锦还乡时,家乡却传来恶耗。他在杭州的一位好友陈大夫突然上京来找他,黯然的告诉他说家乡闹饥荒,好几个村子的人不是饿死就是染上重病,绫儿、小茜,以及他未见上面的女儿也都身染重病,等发现时她们已回天乏术了。 当时顾逸桐因悲伤而一病不起,窦蓁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半年之后顾逸桐就迎娶窦蓁,隔年与她生了个女儿叫顾思绫。他非常宠爱这位迟来的女儿,和窦蓁相敬如宾过了十几年。 顾逸桐万万没想到辞官退隐没几个月,竟会巧遇他认为已死去十多年的小茜。她告诉他花绫绫是如何苦苦盼望着他,直到临终前才将女儿托付给儿时玩伴南壮飞照顾。 听完小茜的叙述后,顾逸桐这才知道原来是窦蓁父女欺骗了他。他急着见紫衣,于是便和小茜一同前往峨嵋山,却在途中巧遇两位云游的道长,所以四人就结伴同行。 第四章 顾逸桐盯着独孤隽怀中的姑娘,她和绫儿的面容十分相似,他心中陡地一动,她会不会就是他与绫儿的女儿?瞧她昏迷不醒,他心里的害怕迅速地扩散开来。 「紫儿!」小茜惊呼一声,蹲在昏迷的紫衣身边。 顾逸桐闻言,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强忍不适的身体看着小茜问道:「她……她就是我的紫儿?」 小茜用力的点头,看着一脸绝望神情的独孤隽,迭声问:「紫儿怎么了?为什么会昏迷不醒?而且……而且嘴角还流着血?」她颤抖的拭去紫衣嘴边的血。 见众人都默不出声,杨-叹了口气后说:「这位姑娘是中了我二弟的独门功夫,除非有南海的麒麟珠,否则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她就会不治而亡。」 「紫儿!」小茜哭喊道。 「麒麟珠?」顾逸桐思忖道,接着他从腰际取出一颗红色宝石,「你说的麒麟珠是不是这个?」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尤其是杨-更是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了缘长眉道长一看,立刻拿过麒麟珠,运气将宝石击为两半,让紫衣吞下。 一会儿后,紫衣苍白的脸色渐渐转为红润,寒冷如冰的身体也逐渐温暖了起来。 独孤隽惊喜的唤着:「紫儿、紫儿……」 「将军且慢唤醒她,她必须等麒麟珠化为血时,才会脱离险境。」杨-立即阻止惊喜万分的独孤隽,接着他朝顾逸桐拱手作揖道:「侄儿杨-,拜见二叔。」一旁的白飒及朱玉也对顾逸桐拱手作揖。 「二叔?」顾逸桐不解地扶起他们,一颗心依然悬在紫衣的身上。 「我们的师父就是多年前与你结拜为兄弟的冥日烈人哈奇喀尔。」 顾逸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我恩人大哥的徒儿。」 冥日烈人哈奇喀尔,是塞外出了名的神秘怪人,平常不管是遇到什么人,若是他不想与人说话,谁也没辨法让他开口。直到他无意间救了顾逸桐,发现顾逸桐并不会排斥外族人,且两人相谈甚欢,哈奇喀尔便与他义结金兰。 「师父要我们来中原后,若有机会便邀请二叔到塞外一聚。」 「多谢各位,老夫有机会一定会去的。」顾逸桐见女儿情形转好,终于露出了笑容。 「那我等便先告辞。」杨-将斜-的尸体扛上肩,与他们道别后就和师弟、师妹离开。 ☆☆☆ 如火烧似的疼痛不时袭向她的背,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她感到被安置在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胸膛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痛苦呻吟中缓缓睁开眼睛。 「紫儿!」独孤隽惊喜地唤着。 紫衣睁大双眼看清眼前的人,一脸疑惑的问:「你是谁?」接着一股无力感袭来,她立刻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独孤隽见紫衣再度昏过去,以及不认识他的眼神,万分担心的望向了缘道长,「怎么会这样?」 了缘道长淡淡地说:「身中阴辣功的人,若本身有习武的话将会武功尽失,若是普通人则会终生体弱和失去原有的记忆,一切将重新开始。」说完,他忧伤的长叹一口气。 失去原有的记忆?独孤隽惊愕地凝视着紫衣绝美的容颜,他无法相信紫衣将视他为陌生人,遗忘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不!」独孤隽痛苦的低喊。 「把女儿还给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顾逸桐伸手拍拍独孤隽的肩。从他方才的观察,他知道独孤隽深爱着紫衣,但他希望能亲自照顾女儿,让她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 「紫儿是我的,谁也不能带走她!」独孤隽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射出冷酷且坚决的光芒。 顾逸桐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位将军,但紫儿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两年后等她身体完全调养好时,你再风风光光的来迎娶我女儿,也让我有机会弥补她。」 他充满诚恳且带着悲伤的话让独孤隽有些动摇。 「隽儿,你就答应顾大人吧,两年后你再风光迎娶紫儿入门。」尽尘道长十分赞成顾逸桐的决定。紫衣自小命运多舛,从未享受过父亲的疼爱,趁此机会让她享受父爱,也让顾逸桐重享天伦之乐。 独孤隽沉默不语,无限爱恋地轻抚着紫衣苍白的脸颊,许久之后,他才忍痛点头。 ☆☆☆ 杨虹小心翼翼地端着莲子汤,走过长长的回廊来到独孤隽的书房外,轻扣房门。 自从两年前独孤隽独自返回将军府后,原本就不多话的他更加地沉默寡言,紧接着又出兵攻打屡犯边界的外族。在他出征之后,她才从靖诚那里得知他的师妹遇刺身亡。她在替紫衣深感惋惜之余,更替独孤隽心痛不已,并暗自决定替紫衣照顾独孤隽往后的日子。 但杨虹不知道的是,其实紫衣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独孤隽之所以放出紫衣已死的消息,是怕梁冀查出紫衣是他唯一的弱点,而伺机加害紫衣,这个真相靖诚也知道。 「进来。」独孤隽淡淡的说。 杨虹推开房门,走到书桌前,「隽哥,歇会儿吧,喝些莲子汤。」 独孤隽依然埋首在兵书中,头也不抬的说:「先搁着吧,一会儿我再喝。」 杨虹闻言微噘着嘴,「凉了就不好喝了。」 独孤隽抬头,见到杨虹一脸娇羞样,他暗暗思忖了一会儿,这才端起莲子汤喝了一口,「虹儿,你今年几岁了?」 杨虹脸一红,半晌才低声回道:「虹儿今年十七岁了。」 「虹儿是否有心仪的人?」 此时杨虹的粉脸早已染上两抹红霞,「隽哥为何这样问?」她偷偷瞄他一眼,心想隽哥是否要娶她为妻? 独孤隽放下汤碗,正色道:「你若有心仪的对象一定要告诉我,我定会替你作主,我总不能一直留你在府里。」 杨虹一怔,脸色倏地变白,垂下眼睑道:「隽哥不希望我待在府里?」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独孤隽说完,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 杨虹幽幽的说:「虹儿想终身不嫁。」说完后,端起汤碗转身离开书房。 独孤隽凝望杨虹离去的背影,右手不自觉地轻抚着绑在左手腕上的紫色发带。 半晌后,他唤来靖诚,问道:「眉县那儿是否有消息?」 顾逸桐自辞官后全家就迁往眉县居住,这两年来他一直派人暗中查访顾家的一举一动,他知道顾逸桐始终没有将紫衣许配给别人。不过,近日传来顾逸桐生病的消息,他认为该是迎娶紫衣的时候了。 靖诚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恭敬地递给独孤隽。 独孤隽看完后,神色凝重的喃道:「顾逸桐已经病逝了?」他转头对靖诚吩咐道:「快备马,随我一同去眉县。」 「是。」靖诚领命,立刻退出书房。 独孤隽怔忡地摸着系于手腕上的发带,想必紫儿此时一定很伤心,他恨不得能立刻飞到紫衣身边…… ◇◆◇ 夜深人静,沁凉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顾忆绫一身雪白的素衣,使她那纤瘦的身躯更显得柔弱。 她强忍着悲伤,在桂花亭中翩翩起舞。今日是爹爹过世后的第七天,相传人死后的第七日,亡者会化为昆虫回来探望在世的亲人。爹爹生前最喜欢看她跳舞,所以今晚她来到爹爹平日常歇息的桂花亭中舞一曲,希望爹爹能看到。 独孤隽置身黑暗中,屏息凝视着紫衣,月光下的她舞姿曼妙,身段窈窕婀娜,而她脸上的泪珠有如荷花含了晨露一样,令人想轻吻。 他轻声叹气,两年不见紫衣,她变得更加美丽,他好想紧紧地拥抱她,吻掉她脸上的忧愁,只可惜她失去了记忆,也忘了他。 独孤隽暗自发誓一定要唤起紫衣丧失的记忆。 顾忆绫踮起脚尖,举起双手,姿态优美的回身之际却踩到一粒小石子,脚下踉跄一步,整个人往前倾到。 倏地,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扶住她的腰,顾忆绫惊魂甫定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一对灼热晶亮的黑眸。她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一股莫名的悸动袭向她平静的心湖。 独孤隽扶着紫衣坐在石椅上,炽热的目光停留在她胸前的贝壳项链上,抬手轻轻摩挲雪白光滑的贝壳,半晌后,他声音低沉的说:「好好珍重自己,我们后会有期!」语毕,他纵身跃上屋顶,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忆绫怔怔地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情感顿时涌现,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着胸前的贝壳陷入迷惘…… ☆☆☆ 「忆绫楼」位于顾家大宅的后花园中,四周环绕着香郁的桂花树及淡雅的梅树,它是顾逸桐生前为了让宝贝女儿忆绫养病所盖的。 此刻,忆绫楼里传来一阵阵琵琶声,皇甫少鸿伫立在回廊上,闭目专心聆听动人的音乐。 一年前,他来到眉县原是想退掉指腹为婚的婚约,没想到竟会在顾家见着思念已久的陌生姑娘,而且还是他未婚妻思绫的二姊。 虽然顾世叔不赞成把两个女儿全许配给他,不过顾世叔已经去世一个多月了,而且顾夫人也不表反对,他相信自己只要再多努力点,对他印象不错的忆绫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想到这里,皇甫少鸿不禁加快脚步往忆绫楼而去。 顾忆绫幽幽地拨弄着琵琶,望着桌上的贝壳项链,内心感到一股怅然。 好熟悉的眼眸!她心忖。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努力回想两年前的事,却一点进展也没有,直到头疼欲裂,她才放弃回想从前的事。 从爹爹的口中她得知自己在两年前得了一种怪病,昏迷了许多天,醒来时就什么都忘了,大夫说她是患了失忆症。等她的身子较健康后,爹爹请人重新教她读书写字、习女红,并重金礼聘名师教她弹琵琶与跳舞。 「小姐。」丫鬟喜儿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忆绫仍接弄着琵琶弦,「什么事?瞧你这么匆忙。」 「小姐,皇甫少爷来看你了。」喜儿语气兴奋的说。 「那你去请三小姐过来。」忆绫不以为意的说,一丝喜悦之色也没有。 「皇甫少爷是专程来探望小姐的。」喜儿娇俏的脸蛋有些气鼓鼓的。小姐也真是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皇甫少爷不喜欢三小姐。她觉得像皇甫少鸿那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应该配像小姐这样婉约动人、美若天仙的美女才是。三小姐的姿色虽然也不错,但她太过没主见,凡事都听夫人及大小姐的话,一点原则也没有。 见忆绫无动于衷,喜儿又道:「小姐……」 「什么事?」忆绫心不在焉的看她一眼。 喜儿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算了,我还是去请他上楼好了。」 「不用了,在下已不请自来了。」皇甫少鸿上楼后对喜儿一笑,但目光却停留在忆绫绝艳的娇容上。 喜儿看他目不转睛地瞅着小姐,不禁掩嘴一笑。轻咳一声道:「小姐,我去沏壶茶。」说完便下楼去了。 忆绫微笑道:「公子请坐,等喜儿上来后,我叫她去请思绫妹妹过来。」 「你有心事?」皇甫少鸿双眼炽热地疑视着她。 「我没有。」 「不要瞒我,方才听见你充满忧愁的琵琶声,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忆绫转头避开他探询的目光。 皇甫少鸿见她不语,紧张地走到她面前,想要拉她的手。 「皇甫公子?!」她吃惊地立刻缩回手。 「忆儿,」他不避嫌地直呼她的闺名。「都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她眨着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他,不解他为何这么说。 「忆儿,早在两年前第一次遇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只可惜来不及问你的姓名。后来我来顾家再次遇到你,我便相信这是上天有意安排我俩在一起,虽然有些对不起思绫,但是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喜欢你,我只想娶你为妻。」 皇甫少鸿的表白令忆绫错愕万分,她倏地站起身,贝壳项链不自觉地滑落。 「这……这怎么可以……太荒唐了!」 忆绫不否认自己对皇甫少鸿的印象很好,但那只是普通的友谊,而且他还是思绫妹妹的未婚夫,她是绝不可能爱上他的。突地,忆绫脑海里又浮起那名陌生男子一双熟悉的黑眸。 「我知道这对思绫来说很不公平,但如果……」皇甫少鸿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如果你愿意……委屈的话,我会请我娘来跟顾夫人商量……是否同时娶思绫和你入门。」 忆绫闻言,顿时由原先的错愕转为愤怒。 皇甫少鸿见她动了气,紧张地说:「请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当正室的!」 「你少作美梦了!」喜儿捧着茶壶,气呼呼地走进来。她将荼壶用力放在桌上,怒冲冲地绕到皇甫少鸿面前,一脸不屑的说:「皇甫少爷,原先喜儿还当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你也只是贪图我家小姐的美色而已。说什么一见钟情,我看你是想一箭双雕,我劝你早点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小姐才不屑做你的正室。」 「你!」皇甫少鸿气得脸色发白。 「怎么样?」喜儿双手-腰怒视着他。 「喜儿,不可无礼。」忆绫轻斥一声。「皇甫公子,喜儿说得没错,忆绫是绝不会与妹妹共事一夫的。思绫妹妹一直等着你迎娶她,她是个好女孩,请你不要辜负她。」她回头对喜儿道:「喜儿,我们先进屋里吧,让皇甫公子独处一会儿。」 「是。」喜儿应道。当她走过皇甫少鸿身边时,还对他冷哼一声。 望着佳人的背影,皇甫少鸿失望又落寞的轻喃:「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他知道自己该死心了,难怪顾世叔生前一直不愿意将忆绫嫁给他,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知道忆绫不喜欢他。 生平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唉!真不好受。 皇甫少鸿神情黯然地拾起掉在桌脚旁的贝壳链子,一脸落寞的离开忆绫楼。 思绫躲在桂花林中,阁楼上的那一幕她全看进眼里,她噙着泪水悄悄地没入树林里。皇甫少鸿与她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她早将他当成夫婿看待,今天却有浓浓的背叛感觉。 「咦,思绫妹子,你怎么了?」贾子安一行人挡住她的去路。 「思儿,你怎么哭了?是谁欺侮你?」窦蓁看心爱的女儿泪流满面,不禁心疼地问o 「娘,这还用问吗?一定是皇甫公子又跑到忆绫楼去,才惹得小妹伤心流泪的。」陆咏咏在一旁-风点火。 「思儿,告诉娘,是不是像你大姊所说的?」窦蓁询问爱女。 思绫低头不语,此时她只想回到房间独自疗伤。 「娘,不用问了,定是那样。」陆咏咏又说。 窦蓁那张原本慈祥的脸孔突然沉了下来。 二十年前窦蓁的父亲为了升官发财,将她嫁给一位只爱比武的王爷陆显宗,虽然不久后就生下了咏儿,但是陆显宗成天只知道比武,几年后终于在一场比武中输掉了性命。和乐公主看她还年轻,不忍让她守寡终老于王府,于是让她回娘家。 当窦蓁回复自由之身后没多久,她就喜欢上温文儒雅的顾逸桐,于是和爹爹找来顾逸桐的同乡好友陈大夫,给了他一大笔钱,要陈大夫谎称顾逸桐的妻女全病死了,就这样她如愿以偿地当上顾夫人。这十多年来,他们一直相敬如宾,而窦蓁也始终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 直到两年前,顾逸桐带回以为死去的忆绫,往后的日子便全走样了。顾逸桐不再关心她们母女,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忆绫的身上,为她请名医、为她盖楼,甚至还搬到桂院去照顾她。从此思绫不再欢笑、不再弹琴,也不再唱歌,因为她爹爹只想听忆绫弹琵琶,只想看忆绫的舞蹈。 而她自己呢,顾逸桐不再踏入卧房,不再和她商讨事情,就连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也只有忆绫陪伴在侧,这一切均是忆绫那个贱丫头所造成的,如今她又来抢思绫的丈夫,实在太可恶了。 「思儿,你放心,娘一定不会让皇甫公子娶忆绫的。」 「是呀,我也会替你讨回公道。」陆咏咏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不!我不要!」思绫大声喊道,「我不要别人的施舍,我只要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完,她用力推开挡在面前的贾子安,奔回自己的闺房。 思绫的举动让他们吓了一大跳,尤其是窦蓁。她真不敢相信平日最乖、最听话的女儿,竟会有如此的反应,这更加让她怨恨忆绫。 ◇◆◇ 独孤隽伫立在窗前,凝视停在树梢上的信鸽。 「将军……」靖诚开口唤着。 独孤隽举手阻止他说下去。「你先下去吧,让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处理。」 「是。」靖诚没有再多说什么,恭敬地退下。 独孤隽抚摸着左手腕上的紫色发带,他万万没想到追查多年的圣旨竟会藏在贾府里,虽然贾治存早已作古,但他唯一的儿子贾子安一样难逃其责。不过,贾子安是紫衣的姊夫,虽然紫衣与陆咏咏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一样有亲戚关系。他该怎么办?是否该向皇上禀明真相?还是别再追查下去?可是这样一来,他如何对得起冤死的独孤家上下三十余口人呢? 独孤隽一脸肃穆地思忖。 自从那晚一别之后,他对紫衣更加的思念,独孤隽决定近日要亲自登门拜访顾家。 ☆☆☆ 「呜……思儿,我的思儿,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赶快回来呀!思儿,我的乖女儿,呜……」窦蓁趴在床上不停地哭泣。 「娘,你别哭了,子安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妹妹一定会马上回来的。」陆咏咏看娘亲哭得厉害,心中不禁担心起娇弱小妹的安危。 「思儿已经失踪两天了,到现在还是下落不明,思儿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呜……」窦蓁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娘,不会的,妹妹会平安回来的。」陆咏咏安慰道。其实她心里十分不平娘如此偏爱小妹,在娘心里似乎只有思绫才是她的女儿。 「是啊,娘,思绫妹妹吉人天相,她不会有事的。」忆绫也在一旁安慰着。 窦蓁一听见忆绫的声音,马上跳起来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忆绫错愕地跌倒在地,喜儿急忙上前搀扶起她。 「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抢走皇甫少鸿,害得思儿伤心离家,你这个害人精!你害死你爹娘,现在又逼走我女儿。」窦蓁凶恶地指着忆绫,表情狰狞地骂着。 「娘,我没有,我没有抢走皇甫公子,我……」忆绫心碎地哭了起来。她真的与皇甫少鸿没有什么暧昧的关系,为何要把思绫失踪的事怪在她身上? 「住口!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顾家,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娘,你现在不能赶走她,她是顾家的二小姐,这是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你若是赶走了她,岂不被人看笑话?依女儿之见,倒不如叫她去厨房工作,让她住到柴房,把忆绫楼改为思绫楼,这样等思绫回来后,也可以让她惊喜。娘,你说好不好?」陆咏咏不怀好意地说。 「这怎么可以!忆绫楼是老爷为小姐盖的。」喜儿立刻出言反对。 「住口!这哪有你说话的余地。」陆咏咏用力打了喜儿一巴掌。「娘,我看喜儿对忆绫妹妹这么忠心,乾脆也让她一起去厨房工作,这样忆绫妹妹睡在柴房也有个伴。」 「好,都依你的意思,我现在没有心情管这些。」窦蓁揉揉疼痛的额头,「你们全都出去,要是有思儿的消息尽快通知我,没事别再来烦我。」 「听到了没?忆绫妹妹,现在你快点去收拾衣服,搬离忆绫楼吧!哈哈哈……」陆咏咏奸计得逞地大笑,此时的她早已将思绫失踪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第五章 天空缓缓飘落丝丝细雨,忆绫抬头望着天空,心想动作必须快点才行,否则雨会愈下愈大。她吃力地提起装满水的桶子,往水缸一步步走去。 「小姐,我来就好了,你怎么跑去提水?又不是不知道外面在下雨,真是的。」喜儿接过忆绫手中的水桶,口里不住的叨念着。 「喜儿,水还是我来提好了,你才刚洗完一堆衣服,还是休息一下吧,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忆绫提着水桶的另一边,帮喜儿减轻重量。 「小姐,我身体壮得很,我才怕小姐的身体会受不住,你不也刚洗完菜吗?」她看忆绫一双冻红的小手,对于陆咏咏嚣张跋扈的举止更加气愤。 「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把水缸添满,然后早点休息,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主仆俩就这样一来一往地把水缸渐渐添满。 「呼!就剩下这一桶了。」喜儿轻喘着。 「嗯。」忆绫强忍着酸痛应了一声。 「都已经快半个月了,不知道思绫妹妹怎样了?」忆绫忧心忡忡的低语。 「我的好小姐,你先关心自己,再来关心别人吧。」喜儿朝天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的处境就很危险了,还有心情担心别人,大小姐三天两头找你麻烦,我们还是先想想要怎样离开这里才好。」喜儿对于思绫的失踪一点也不关心,反倒认为像思绫那种千金小姐是该到外面吃吃苦才是。 忆绫叹了口气说:「思绫毕竟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教我怎能不担忧呢?何况除了这里,我们又能上哪儿呢?」 「我们可以去杭州找茜姨呀!」喜儿忽然想到小茜,开心的提议。 「喜儿,醉怡轩那种地方,不是我们姑娘家随便可以进入的。」 「我相信茜姨一定会妥善安排的。」喜儿有把握的说。 「喜儿,我并不想离开自己的家。」 「可是小姐……」喜儿仍不死心的劝道。 「好了,别说了。」忆绫截口阻止她说下去。 「好吧。」喜儿不怎么情愿的点头,转了个话题说:「不知道陈大娘有没有多留一些饭菜给我们?唉!我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呢。」 忆绫轻笑一声,「你放心,陈大娘人很好,她知道你容易饿,一定会留一些肉给你吃的。」 「是啊,还好陈大娘和小雀对我们满好的,要不然我们恐怕连饭都没得吃了。」 「哪有那么严重。」忆绫轻笑地瞅着她。 「我的话可一点也不夸张……」喜儿在看清朝她们走来的人是谁后,立刻住了口。 「哟!你们俩的感情还真好,就连提水还一人一半。」陆咏咏与贾子安分别挡住她们的去路。 「姊姊。」忆绫小声的唤道。 「你来干什么?」喜儿则是很不客气的双手-腰,怒瞪眼前趾高气扬的陆咏咏。 「啪」的一声,陆咏咏打了喜儿一个耳光。「你这个死丫头!」 喜儿不禁踉跄一下,重心不稳地跌在地上。 「喜儿!」忆绫连忙放下水桶,上前扶起喜儿。 「忆绫妹妹,看你教的臭丫头,竟敢三番两次顶嘴,今天我就替你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做下人的是不可以和主人顶嘴。」说完,陆咏咏拾起旁边的树枝,使劲抽打着喜儿。 「姊姊、姊姊,我求求你别再打了。」忆绫哭着哀求。她用身体护着喜儿,手臂也挨了一记抽打,从伤口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娘子,好了,二妹都已经求情了,你就消消气吧!」贾子安拿走妻子手中的树枝,其实他是不舍忆绫被陆咏咏痛打。 忆绫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在秋风的吹拂下,更显得单薄娇弱,再加上雨水将她的衣服浸湿了,暴露出曲线优美的身材。贾子安目不转睛地盯着曲线玲珑的忆绫。 陆咏咏似乎也察觉到丈夫的异样,她生气地拉着贾子安的手,「走吧,别待在这里。」临走前还特意怒瞪着她们说:「今天就先放过你,改日再找你算帐。哼!」 看两人渐渐走远,忆绫这才扶起喜儿走进柴房。 「喜儿,你有没有受伤?」忆绫担心地掀起喜儿的裙子,赫然看见她的大腿上有着一条条细细的血丝,忆绫赶紧拿出手绢轻轻拭去血渍。 「小姐,我没事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倒是你方才替我挨了一下,有没有怎么样?」喜儿忧心地拉起她的袖子察看,惊见她嫩白的藕臂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痕。她从忆绫手中接过手绢,轻轻地拭净她的伤口。 「喜儿,你并没有卖身于顾府,我看你还是离开这里吧。」忆绫语气幽幽的说。 喜儿吃惊地抬起头看着她,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姐,喜儿不想离开你,请小姐不要赶喜儿走。」 「喜儿!」忆绫想扶她起身,怎奈喜儿不从,忆绫索性也跪在地上,忍不住落下串串的泪珠。「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在府中已经没有地位了,要是发生什么事不但帮不了你,很可能还会害了你。」 「小姐,都是喜儿不好,喜儿不该闯祸的,喜儿向你赔罪,请你不要赶我走。」喜儿泣不成声地说,「喜儿从小就无父无母,唯一的大哥又因犯罪而被流放边关,若不是老爷好心收留我,喜儿早就饿死或冻死在路边了。如今我大哥是生是死均不知晓,小姐又视我如亲姊妹,所以小姐早已是喜儿的亲人,喜儿绝不会离开你的。小姐,我求求你,别赶我走。」 「喜儿……」忆绫抱着她哭泣。 在这冷冷的秋夜里,两个人紧紧相偎,以抵挡冷秋的寒气…… ☆☆☆ 独孤隽策动胯下骏马,飞快驰往将军府,因为他已经延误多日了。 他万万没想到梁冀会纠众叛乱,他奉命率领精兵在短短的半个月内便铲除了以梁冀为首的乱党,虽然深受皇上嘉许,但也因此耽误他迎娶紫儿的计画。 青骢马在一阵长嘶后,他跃下马,站在门口的靖诚接下他的披风。 「最近顾府有发生什么事吗?」独孤隽立刻问道。 「有。」 「什么事?」 「顾府的三小姐已经失踪将近半个月之久。」 「哦?是为了什么原因?」 「据说是顾三小姐的未婚夫皇甫少鸿喜欢上二小姐,所以三小姐才会负气出走。」 「皇甫少鸿?」独孤隽的黑眸倏地转为冰冷。 「将军,皇甫少鸿是相国之子。」 「你是说皇甫伯卿。」 「正是。皇甫少鸿与顾三小姐从小就已订亲,想不到他却爱上了顾二小姐。」 「那现在怎样了?」他刚毅的下颚微微抽动着。 「听说顾夫人婉拒皇甫少鸿迎娶两位顾姑娘的请求,目前皇甫少鸿已返回京城。」 「聪明之举!」他漠然的说,「那顾忆绫呢?」 「应该还在府里。」 独孤隽沉默了半晌,才说:「靖诚,你立刻到街上采办礼品,我要亲自到顾府下聘,迎娶顾二小姐。」 靖诚领命离去。 ☆☆☆ 「小姐,你好点了吗?」喜儿端着热汤小心地走到木床边。 「我好多了。喜儿,你衣服洗好了吗?」忆绫吃力地撑起身子。 「小姐,你别起来呀!」喜儿立刻阻止她,「小姐,你先把这汤给喝了,这是陈大娘偷偷熬的鸡汤,快趁热喝了。」 忆绫自从上次被雨淋湿而感染风寒后就一直发烧不退,如今已过了三天,还不见有起色,喜儿和陈大娘为此忧心不已。 喝完鸡汤后,喜儿扶她躺下。忆绫秀眉微蹙道:「喜儿,你不用整天都待在这里,工作若是没做完,你又要遭姊姊一顿骂了。」 「小姐不用担心,贵哥早就帮我做好了,而且那个恶婆娘一早就陪着夫人上香去了,祈求三小姐平安归来,所以今天我可以一整天都留在这里服侍你。」喜儿眉开眼笑的回答。 「看你高兴的。」忆绫见她高兴的模样,不忽不露出许久未见的笑颜。 「陈贵对你真好,难怪陈大娘拿你当媳妇疼。」忆绫揶揄道。 「哎呀!小姐可别乱说。」喜儿不满地嘟着嘴。「人家可是把贵哥当大哥般尊敬,可没别的意思。」 「哦,你不喜欢陈贵?」忆绫微挑一眉的问。 「我不是不喜欢贵哥,只是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真的只把他当大哥看待。」喜儿一脸认真的说。 忆绫仔细看着喜儿。喜儿虽是一副丫鬟打扮,却掩饰不了她那娇俏甜美的模样,而且这两年来,喜儿跟着她读书,学弹琵琶,她觉得喜儿可以许配给更好的人才是。 「那你最好尽早向陈贵表明心意,别让人家抱着希望,陈贵可是十足的老实人。」忆绫提醒道。 「知道了。」喜儿点点头。说实在的,这种事很难开口,尤其贵哥和陈大娘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唉,还是顺其自然吧,现在只希望能早日与小姐离开顾府。 「喜儿,我想出去透透气。」忆绫觉得身体好多了,想出去走走,舒解郁闷的心情。 喜儿连忙扶起她,伸手探探她的额头,蹙眉道:「小姐,你还在发烧呢!」 「可是我已经躺了好几天了,再躺下去我全身就要僵硬得像根木头了。」忆绫皱着娥眉说。 「那我将窗户打开一点好了。」喜儿扶她坐在椅子上,「别出去吹风,免得病情又加重了,陆咏咏那个恶婆娘是不会允许我们请大夫的。」说到这个,喜儿更加愤怒,整张脸涨得通红,「昨天我特地去求她请大夫来看看你,结果她竟说得了风寒休息一天就好了,任凭我如何的苦苦哀求,她就是不肯请大夫来看你。」 「小风寒不碍事的。」忆绫感到有些头晕,但她硬是强忍着,不想让喜儿为她担心。 「不吃药怎么可以,小姐天生体质弱,老爷要是还在就好了。」喜儿含泪道。 忆绫不语地望着窗外。 突然,木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忆绫和喜儿吓了一跳,连忙朝门口看去。 贾子安喝得醉醺醺地闯进来,咧着嘴笑道:「忆绫妹妹,听说你得了风寒,姊夫我特地来探望你。」 贾子安脚步踉跄地往忆绫身上扑过去,喜儿连忙拉着她闪躲。 喜儿怒道:「姑爷,你到这里来不怕惹大小姐生气吗?」 贾子安嘻嘻地笑着,一双贼眼直盯着喜儿身后的忆绫。「她今早陪岳母大人上山进香,我是故意装病,好躲过她的纠缠。」他边说边步步逼近她们。 「姊夫,那你看过了,现在可以走了吗?」忆绫小声地说,她实在害怕贾子安现在这副模样。 贾子安打了一个酒嗝,「这怎么可以,你得让我摸摸才行。」说完,他又扑向她们,喜儿奋力推开他,贾子安身子不稳地跌倒在地。 「姑爷,请你自重!来人啊!快来人啊!陈大娘、贵哥!」喜儿大声喊着,跑向木门,却发现房门被人由外面锁上了,她只好用力拍打,边拍边高声喊着。 贾子安吃吃笑道:「没有用的,我已经遣开所有的人,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而且今天府里就属我最大,大家都要听我的。」 忆绫和喜儿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喜儿连忙护在忆绫身前,她今天拚死也要保护小姐。 贾子安见她们花容失色的样子,不禁仰头哈哈大笑,「看来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一个美丽如仙子,一个娇俏可人,哈哈哈!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呸!有我喜儿在,绝不会让你得逞的。」喜儿咬牙道,不过她也害怕得冷汗涔涔。 「就凭你?好吧,就先从你开始,让你尝尝销魂的滋味。」说完,贾子安猛地扑向喜儿,将她推到木床上,不顾喜儿的挣扎,一把撕开她的衣服。 「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们!」忆绫哭喊着,她用力推打贾子安,无奈她力气不足又生病,但她还是努力拉着禽兽不如的贾子安。 「我求求你,放开喜儿,我求求你!救命啊!快救命啊!」忆绫高声嘶喊着,盼望有人听见能来救她们。 突然,「砰」的一声,木门被人一掌劈开。 「畜生!」独孤隽一脸怒容地站在门口。 在贾子安还来不及反应时,独孤隽就已一掌将他打飞出门外,重重地摔落地上。 贾子安摔得鼻青脸肿,全身的骨头像要散掉似的。他颤声问:「你……你是谁?」 独孤隽目光森冷的看着他,「你不配问!」他看到忆绫主仆俩害怕的样子,愤然地怒吼:「还不快滚!」 贾子安被他这一吼,神情骇然连滚带爬地离开。 独孤隽轻扶起虚弱的忆绫,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忆绫轻摇了摇头,吃力地奔向惊吓过度的喜儿,忧心地唤道:「喜儿、喜儿!」 独孤隽脱下披风递给忆绫,「给她披上吧。你别担心,她只是惊吓过度。」接着他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让她喝口热荼就会好了。」 忆绫喂喜儿喝下茶水后,焦心地唤道:「喜儿,你别吓我呀!喜儿!」 喜儿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姐,我好怕呀!小姐……」 忆绫见喜儿终于开口说话,安抚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喜儿惊慌的情绪这才逐渐平稳下来。 「喜儿,快来谢过这位公子,是他救我们的……」话还未说完,忆绫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小姐!」喜儿惊慌地叫着。 独孤隽及时搂住她,感觉到她那异常的热度,面色凝重的问:「你家小姐病了多久了?」 「啊?!」喜儿吃惊地望着他。 ☆☆☆ 忆绫坐在铜镜前让喜儿梳理她的秀发,想不到她还能坐在忆绫楼里。经过上次那件骇人的事情之后,她才知道救她们的竟是爹爹的旧识。听说他还是当今皇上的宠臣,是位威震八方的将军,难怪上次在花园见到他时,他能轻易地跃上屋顶离去。想到这里,忆绫的脸突然泛起微微的晕红。 「嗯,实在是太美了,等一下姑爷来,一定会惊艳得说不出话来。」喜儿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喜儿,别胡说。」忆绫心里甜甜地瞅了喜儿一眼。 喜儿兴奋地在房里转了一圈,说道:「真高兴我们终于能脱离苦海了。」 「哪有那么严重。」忆绫笑道,走到栏杆前,望着底下顾府的一草一木,语带伤感地说:「说真的,我有些舍不得离开这里。」 「我的好小姐,如果我们再不离开,就算不死在那个恶婆娘的手里,迟早也会毁在贾子安那恶魔的手里。」 「喜儿!」忆绫轻斥一声。 「我是说真的嘛!」喜儿不满地噘着嘴,「好不容易夫人收下了独孤将军的聘礼,答应让你嫁给他,你可千万别变卦才是,更何况人家独孤将军长得英姿焕发、一表人材,又救过我们,而且你嫁过去可是将军夫人,身分是何等的尊贵,这是好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好姻缘。」 「我又没说不嫁给他,瞧你紧张个什么劲。」忆绫掩嘴笑道。 喜儿吁了一口气,笑着说:「小姐,你要是舍不得忆绫楼,改日可请姑爷在将军府里替你盖一座一模一样的忆绫楼。」 「瞧你说得挺容易似的。去帮我拿琵琶来,生病这几天都没空弹。」 喜儿回身拿琵琶,嘴里继续说:「本来就很容易嘛。小姐,你可知道姑爷送给夫人的聘礼是什么吗?是一大盒的夜明珠和好几百疋的绫罗绸缎,十箱的黄金、白银,夫人看了嘴巴都笑得合不拢,就连那个恶婆娘也十分赞同攀上这门亲事。」 「原来我们是高攀人家。」忆绫幽幽地说,右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弦。 「啊!小姐,姑爷来看你了。」喜儿高兴地大叫。 忆绫微微一怔。不久后,独孤隽步伐稳健地走上楼。 「你们聊聊,我到厨房去端点心。」喜儿朝两人福身后,嘴角噙着笑意离去。 「身体好多了吗?」独孤隽子夜般的黑眸关注地看着她。 忆绫微微点头。虽然两日后就要成亲,但是面对他时,她还是忍不住羞涩地脸红。 「紫色很适合你。」他突然说。 忆绫今天穿了一袭淡紫色的衣裳,淡淡的紫色衬托出她的柔媚,而腰间那条深紫色的腰带,更显出她那不盈一握的柳腰,秀发梳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发髻旁插上一支珍珠簪,走起路来款款生姿。独孤隽不禁看痴了。 忆绫娇羞地迎上他的黑眸,正要开口说话! 「为我弹奏一曲吧。」 忆绫点头,抱起琵琶,纤纤十指开始熟练地拨弄着琴弦。 独孤隽凝神聆听,陶醉在美妙的琵琶曲音中…… ☆☆☆ 在锣鼓喧天声中,顾忆绫风风光光地嫁给独孤隽,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穿过大街小巷到达驿馆。因怕新娘子旅途劳累,所以独孤隽决定先在眉县成亲,在驿馆休息几天后,再一路游玩回云南。 喜儿捧着甜点,眉开眼笑地穿梭在美轮美奂的回廊中。她今天穿了一袭淡粉红色的衣裳,头上的发髻还特地插上一对小姐赏给她的珍珠花朵,整个人看起来娇俏可人。 喜儿一想到陆咏咏一脸的嫉妒,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虽然陆咏咏的父亲是位王爷,可是他过世得早,且夫人只生个女儿,当时那位王爷除娶了夫人外,还另娶一位小县令的女儿为妾,人家可是生了男孩,再加上和乐公主是十足的重男轻女,所以陆咏咏在王府里根本没什么地位,还是顾老爷可怜她才将她接回府里住;至于贾府虽也曾是官宦人家,但贾老爷去世早,贾子安又不成材,他们两夫妻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靠顾府。 如今小姐风风光光地嫁给独孤将军,又是穿金戴银,又是珍珠翡翠,而且独孤将军长得器宇轩昂、卓然出众,怎不教陆咏咏呕个半死!瞧贾子安人矮不说,还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真是上不了-面。平日夫妻俩只会作威作福,今日总算尝到难堪的滋味了。 喜儿高兴地哼着歌,往喜房的方向走去。 「喜儿。」 喜儿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独孤隽。她连忙福身道:「姑爷。」 独孤隽看着她手中的甜点,「你要去喜房?」 「是的。」喜儿点头道。这时她才发现姑爷身上虽然有浓浓的酒味,但从他依然明亮的眼眸可知他并没有醉。 独孤隽接过她手中的盘子,淡淡说:「让我来。时候不早了,你去休息吧。」语毕,迳自往喜房走去。 喜儿扬起欣喜的笑容,很高兴小姐有个好的归宿。 ◇◆◇ 隔着红头巾,忆绫只能盯着脚上那双绣着牡丹的红绣鞋看,双手出奇冰冷,一颗心急促地跳着。 她听说过圆房,但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二娘从没跟她提过这些,更不用说视她如仇人的大姊。与独孤隽的婚礼虽风光却很匆忙,她病愈没多久就被迎娶过来,连向陈大娘请教的时间都没有,唉!这会儿她真是紧张死了。 「咿呀」一声,房门被打开,然后又轻轻地关上。 来人脚步虽轻,但忆绫知道是他来了。她的心儿怦怦地跳着。 独孤隽屏息地掀起她的红头巾,忆绫翩若蝶翼的眼睑缓缓张开,羞怯地迎向他深幽的眼眸。 看着她娇艳的容颜,独孤隽的黑眸变得更深沉。 伸手轻轻替她除去沉重的凤冠,「你真美。」他凝视着她说。 「谢谢。」忆绫脸红地垂下眼睑。 「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独孤隽从桌上拿了一个甜点给她。 忆绫接了过来,细嚼着甜点,才知道自己饿了。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午后又在顾府拜这个、拜那个的,忙到都无暇用膳,不久后迎亲队来了,直到傍晚才到达驿馆,再加上她紧张的心情,所以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一直吃到第六个甜点,她才发现独孤隽一直盯着她微笑。 她发现他今天真好看,笑容使他刚毅粗犷的面孔柔和了许多,她不自觉地痴痴望着他。 「你要这样一直看着我到天亮吗?」他瞅着她说。 忆绫闻言立刻娇羞地低下头。 独孤隽坐在床沿,一手托起她羞红的脸,声音低沉地说:「我们该喝交杯酒了。」 两人双臂交缠,额抵着额,喝下上等的女儿红。 独孤隽捧着她的脸,细吻她嫣红的唇瓣,当他的舌滑入她艳红的唇时,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不由自主地回应他。 独孤隽又往下轻吮她雪白的颈子,一只手轻轻解开她华丽的嫁衣,接着脱掉自己的红袍,俯身细吻她白皙的身子。 「我已遵守诺言将你娶回,你是否也能清楚地记起我?」他喃喃低语,知道她已经醉了。 看她酡红的娇容,他再次俯身掠夺她迷人的红唇。 罗帐里,春意正浓…… 第六章 从铜镜中看见喜儿将她的头发全部绾起,忆绫知道经过昨夜后,她已经由女孩蜕变成女人了。她的心里甜孜孜的,那种甜蜜的感觉是无法言喻的。 「小姐,昨晚过得如何?」喜儿遣开房里的丫鬟,贼贼地问。 「坏喜儿。」忆绫瞅她一眼,撇开头不理她。 「怎么样嘛,到底是怎么样嘛?快告诉我呀!」喜儿不死心地拉着她。 「哎呀!哪有人这样问的。」忆绫想起昨夜,两朵红云不自觉地飞上粉颊。 「看小姐一脸甜蜜的模样,想必是翻云覆雨,一发不可收拾。」喜儿促狭地笑着说。 「臭丫头,别胡说!」忆绫害羞地用扇子轻打她。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喜儿追问。 「哎呀!你还说!」忆绫再次用扇子轻打喜儿。 主仆俩在房里嬉笑玩闹,彷佛又回到往日欢笑和幸福的日子。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喜儿眼尖地看到独孤隽的身影,她迅速地福个身,「姑爷。」 「相公。」忆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轻唤。 「喜儿,这里没你的事,你下去吧。」他道。 「是,姑爷。」她偷偷对忆绫使个眼色,然后掩嘴轻笑退出房外。 「你的气色不错。」看她脸色红润,犹如从前在尽尘居逐蝶时的模样。 他牵着她的手坐下,倒杯热茶给她。「我们后天起程回云南,你身子可挺得住?」他关心地问,一双黑眸却紧盯着她雪白颈项上微红的吻痕。 「嗯,我的风寒已经痊愈了。」她放下杯子,笑着说。「对了,听说府里有位虹姑娘,相公,你说我该送什么见面礼给她呢?,」她边说边任由他牵着走向床。 「相公!」见他那双子夜般的黑眸又变得深沉,忆绫有些吃惊地唤着。 昨晚她虽然喝醉,但她清楚记得她跟独孤隽除了昨夜的第一次外,今早他和她又缠绵了一次,她还是直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现在他又…… 她正要张口问他时,独孤隽便攫掳她的樱唇,右手探入她的衣襟内。 「你的贝壳项链怎么不见了?」他突然疑惑问道。 忆绫无力地瘫在他怀中,心跳狂乱、两颊羞红,双眼迷蒙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现在的她已无法思考。 他拿下她头上的发钗,如云般的秀发登时披泻而下,两人顺势躺在尚有余温的床上,再次恣情缠绵…… ☆☆☆ 从来没经历过如此长途的旅程,这一路颠簸下来,使得忆绫身体极为不适,还好有喜儿的细心照顾及独孤隽体贴的关怀,才不致使她更难过。 马车渐渐停止摇晃,独孤隽轻抚着妻子柔美的秀发,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疼地问:「忆儿,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忆绫缓缓睁开眼睛,「这是哪里了?」 独孤隽温柔地扶起她柔弱的身体,「我们已经进入云南了,再过两天就可抵达将军府。」 忆绫感到头重脚轻的,浑身虚软无力,那是她刚刚才把午膳吃的东西全部吐掉的关系。 事实上,这一路上她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因为她会晕车,从有东西吐到没东西,惹得喜儿忧心忡忡,独孤隽更是不舍与心疼,一路走走停停,就是不忍爱妻受苦。 独孤隽爱怜地摸摸她的脸蛋,「如果不想出来就在马车里睡一会儿,等会儿我们再出发。」 「相公,我想出去走走。」忆绫看喜儿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到外面欣赏风景,她也忍不住想看看外面的景色。 独孤隽含笑点头,抱她下马车。他们离开人群,来到不远处的一片草地,他将披风铺在草地上,让她坐在上面,自己则躺在她身旁,望着天空变化万千的浮云。 忆绫从不知道有这么美的地方,让人有如置身梦境般。她仰望远处雄伟峻峭的山举,看它险峻、陡峭,尖锐的岩棱蜿蜒盘旋,颇是震慑人心,而四周古木参天,枫树密布,时值深秋季节,更是枫红似火。 忆绫忍不住说:「这里真美!」 独孤隽笑望着她,沐浴在枫红景致中的她更娇艳动人。 「躺下来吧。」独孤隽伸手邀请她。 忆绫含笑的点头,依偎在他壮硕的臂膀里,观看山光岚影,云雾乍开乍合,聆听虫呜乌叫,好不惬意。 忽地,她听到远处潺潺的流水声,惊喜地转头,「我听到溪流的声音了,相公,你有没有听到……」 她的声音没入独孤隽柔湿而灼热的吻中,他转身压在她身上,两人缠绵于山峦叠翠,枫红遍野的人间仙境中…… ◇◆◇ 「小姐,你看,将军府到了-!」喜儿惊呼。 「是吗?」忆绫拨开马车上的窗帘往外看。她仍旧满脸倦容,显然身体依然不适。 见到那气势雄伟的建筑,及两旁成排的侍卫,忆绫不禁娥眉微蹙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见忆绫没有露出喜悦之色,喜儿好奇的问。 她轻叹一口气,摇摇头,「没什么。」 看小姐没事,喜儿便放心地继续观看。她长这么大从没看过这么大的排场,她真是兴奋极了。 又过了一会儿,马车终于停在将军府的大门口,独孤隽掀开车帘搀扶着爱妻下车。 忆绫一下车,望着朱红色大门,怔忡了片刻。 「忆儿,怎么了?是不是头还在晕?」独孤隽关心地伸手探探她的额头。 忆绫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的。」 「真的没事?」独孤隽还是不放心。 忆绫给他一个娇艳的笑容,表示她真的没事。 独孤隽也报以微笑,搂着她走上阶梯。 「隽哥。」杨虹站在大门前轻唤一声。 独孤隽看到她,高兴地说:「虹儿,见见你嫂嫂顾忆绫。」 杨虹依言喊了声:「嫂嫂」。 忆绫微笑点头,「虹妹妹别太多礼,今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她很喜欢眼前这位清秀的姑娘。 「好了,这里风大,先进府吧,有事晚膳时再说。」独孤隽紧搂着忆绫,为她挡住徐徐吹来的秋风。 「嗯。」忆绫颉首,依偎在他健壮的怀中,任他一步步带领她走进雄伟的保国将军府。 杨虹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泛起阵阵的抽痛与丝丝的妒意。 ☆☆☆ 喜儿优闲地漫步在花园中。自从随小姐嫁入将军府后,她便不用再特别服侍小姐,因为姑爷派了一位伶俐的丫鬟小翠跟在小姐身边,所以现在她只需帮小姐挑选要穿的衣服就行了,不需要时时刻刻跟在小姐身边;再加上她是小姐贴身的丫鬟,所以府里的仆人都对她谄媚阿谀,因此她的日子过得轻松逍遥。 喜儿四处闲逛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亭子内,二总管陈政正神情专注的在作画,她好奇心一起,悄然无声地走向他。 喜儿走近陈政身后,开口「哇」了一声。 陈政被喜儿突如其来的举措吓了一跳,慌张地转头,看是喜儿,他红着脸害羞地说:「喜……喜儿姑娘。」他紧张地口吃,完全不像在战场上那勇猛的模样。 「你在画什么?」喜儿灵动的双眸溜溜地看他。 她非常喜欢捉弄眼前这位大个子,他和大总管靖诚都不会像其他的人特意奉承她,不过靖诚严肃的脸孔让人不想接近,但陈政就不同了,他虽不多话但老是红着脸笑望着她,待人也十分温和,所以她很爱逗他。 「没……没什么。」见喜儿一脸娇俏的模样,陈政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喜儿眼珠子一动,一把抢走陈政手中的画。 「喜儿姑娘!」他惊呼一声。 喜儿不理他,迳自将画打开,画中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子,正巧笑倩兮地望着一盆牡丹花。 「咦,这女子好生面熟呢!」喜儿喃喃自语,歪着头思忖。可怪,她是在哪里见过呢? 「还我啦。」陈政不好意思地开口。 「啊!这女子就是我嘛!」喜儿惊叫道。 陈政闻言感到困窘地脸红。 喜儿一步步逼近他,双手-腰,佯装生气的嚷道:「好呀!你竟然未经我同意,就偷画本姑娘的画像,我要告诉姑爷去。」 「喜儿姑娘请别生气,是陈政无礼,没经允许就描画姑娘的倩影,若有不敬的地方,陈政愿意遵从将军的责罚,但请喜儿姑娘别生气。」陈政一副死而无悔的模样。 喜儿噗哧地笑了出来,「哪有那么严重,傻瓜!我是逗你的,你可别生气哦!」 陈政傻笑地搔搔头,「只要喜儿姑娘不生气,陈政就放心了。」 喜儿原本低头仔细看着他的画,听到他说的话后,抬头瞅着他说:「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起来怪别扭的,以后叫我喜儿就好了。」 「是,喜儿姑娘。」陈政受宠若惊的说。 喜儿白了他一眼,「刚刚才说过,你就忘了。」 「是,喜儿。」 「嗯,这样才对。」喜儿满意地点头,再次低下头审视手中的画,「你画得还真不错。」 「谢谢夸奖,那是因为——」陈政话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政哥!」 回廊上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们立即抬头看向声源。 杨虹的贴身丫鬟秋香,一脸怒气地朝他们跑来。 「有事吗?秋香。」陈政礼貌地问。 「政哥,我找你找了好久,原来你是在这里和喜儿谈情说爱。」秋香又嫉妒又愤怒地看着喜儿。 「秋香,别乱说。」陈政脸红地制止她。 「我可没乱说。」秋香轻哼,一点也不把喜儿放在眼里。 原本府里除了将军,就属她家小姐杨虹最大,加上小姐待人和气,很受府里众人尊敬。但自从将军娶了顾忆绫回来后,小姐和她宛如被打入冷宫般,许多势利的仆人对她们不理不睬的,但这些都不打紧,她在意的是与她一同入府的陈政竟然喜欢上喜儿,这是她秋香最容忍不下的事。 她从小就和陈政一起在府里做事,两人相互关怀,府里的人早就将他们俩视为一对,而她自己也很喜欢陈政,期盼有一天陈政能向将军禀明要娶她,没想到陈政却在短短两个月内爱上了喜儿,这实在太可恶了。 本来不想惹事的喜儿实在看不惯秋香蛮横的态度,虽然她也听说了陈政和秋香的事情,但看她那副泼辣样,喜儿忍不住想挫挫秋香的锐气。 「怎样,我就是和政哥谈情说爱,碍着你了吗?瞧你狗仗人势的样子,政哥是不会喜欢你的。」 秋香闻言更加的火冒三丈,咬牙切齿说道:「你竟敢说我狗仗人势,好,咱们走着瞧!」说完,她怒瞪两人一眼,转身走出亭外。 喜儿看她气呼呼地走开,不禁得意地笑出声,抬头淘气地说:「以后的日子可有你瞧的哦!」接着,她拿起石桌上的画,「这张画我要了,我拿去给小姐瞧瞧。」 喜儿拿着画高兴地离开。 陈政痴痴地看着远去的娇俏身影。 陈政和靖诚一样都是孤儿,他由叔父抚养长大,叔父跟随杨权之将军多年,且颇受杨将军的器重。直到陈政十岁那年,叔父在一场战没中与靖诚的伯父双双战死,杨将军念他们孤苦无依,因此接他们进府,刚好秋香也是同日进府,自然而然他就和靖诚、秋香较接近。 秋香脾气虽然蛮横了些,但她心地善良,陈政也知道秋香对自己好,但他始终待她如妹妹般疼爱,没有参杂半点儿女私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感情无缘,直到两个月前他见到喜儿,立刻深受她的吸引,平静的心湖顿时掀起了阵阵的涟漪。 ◇◇◆◇◇ 「小姐、小姐!呜……」秋香一看到正与靖诚埋首处理帐册的杨虹,鼻端一酸就嚎啕大哭起来。 「秋香,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哪里不舒服?」杨虹见她哭红了眼,关心地问。 「小姐,秋香被人欺负了!」秋香跪在地上,哭着说,「小姐,你要替秋香作主。」 杨虹上前扶起她,「是谁欺负你了?」 「是喜儿!」她咬牙切齿地说。 「喜儿?」 「对,就是那个自以为有靠山的喜儿。」秋香说着又哭了起来,「就连一向让我的政哥也和她联合起来欺侮我……」 「不可能。」始终沉默的靖诚开口说。 秋香讶异地看着他。 「喜儿虽生性活泼,但她不至于欺侮人,更不用说是木讷的陈政。」靖诚淡淡的说。 「哇!」秋香哭得更凶了,「连靖总管都护着她,呜……」 「秋香,别哭了。」杨虹从未看过秋香哭得这般伤心。 「反正我现在再怎么说,人家都不会相信我,就连一向秉公处事的将军,也一定是护着喜儿的,因为她是夫人的丫鬟,我和小姐只不过是寄人篱下,在府里的地位根本微不足道,别人又怎会理睬我们呢?」 「秋香!」靖诚斥责她的胡言乱语。 秋香的话句句刺痛杨虹的心。 长久以来她一直痴痴地等,即使独孤隽心中爱着他的师妹,她依然不死心,只要他还未成亲,她就有机会。终于,她的机会来了,紫衣在前往云南的途中意外遇刺身亡,虽然十分惭愧自己的坏心眼,但是面对爱情时,哪个人不是自私的。 就在自己欢喜地等待独孤隽回来向她求婚时,他竟带回新婚妻子顾忆绫,这消息让她感到震惊与心碎,多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一场空,她真恨上天的不公平,也恨独孤隽的无情,更恨顾忆绫的横刀夺爱。 「秋香,别怕,只要我在府里的一天,我绝不容许别人欺侮我们。」她拉起秋香的手,「走,我们去找隽哥讨回公道。」 「虹姑娘请三思……」靖诚的规劝声没能阻止她们。 静静地看着杨虹纤细的背影,她的由爱生恨促使靖诚决定向她表明心意。 ☆☆☆ 忆绫依偎在独孤隽怀里,指着桌上的画说:「相公,你看陈政画得真好。」 独孤隽宠溺地轻抚着她的脸颊。 忆绫转头看着满脸脸红的陈政说:「改日也帮我画一张吧。」 「对呀!也帮小姐画一张吧。哎呀!不如就现在吧,我来帮你磨墨。」喜儿起哄道。 这下陈政连耳根都红了。 独孤隽轻笑地说:「我看还是改日吧,今天人这么多,陈政会不好意思的。」 独孤隽的话让陈政更是不知所措。 喜儿淘气地摸摸他发烫的脸颊,吃惊道:「真的-!小姐,他的脸还真烫呢!」 「喜儿,别胡闹了。」忆绫掩嘴轻笑。 「人家说的是真的嘛,不信你摸摸看。」喜儿努嘴道。 喜儿娇嗔的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杨虹领着秋香匆匆地来到「忆园」,看到的便是这副和乐的情景。 「隽哥。」杨虹唤道。 如此愉快的气氛,令杨虹心里更加不悦,尤其是见独孤隽与顾忆绫相依相偎的样子,妒火便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有事吗?虹儿。」独孤隽回头问。 「虹儿是来请隽哥作主的。」说着,杨虹突然跪了下来。 独孤隽与忆绫见状狐疑地对望一眼。 「虹妹妹,有什么事起来说。」忆绫上前欲扶起她,却被杨虹一把推了开来。 忆绫错愕极了,不明白杨虹的敌意所为何来。 「如果隽哥不答应,虹儿就不起来。」她冷冷地说。 独孤隽见妻子受委屈,有些不悦的说:「好,我答应替你作主,起来说话吧。」 「谢谢隽哥。」说完,杨虹遂站起身,但秋香依然跪在地上。 「说吧。」独孤隽示意忆绫坐下后,淡淡地说。 「是秋香受人欺侮了,求隽哥替她讨回公道。」 「哦,是谁欺侮她了?」独孤隽严肃地瞥了秋香一眼。 秋香见将军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发抖。 「秋香,别怕,快告诉隽哥。」杨虹催促道。 「是啊,秋香你说,我们会替你作主的。」忆绫微笑地说,却引来秋香含恨的眸光。 「方才在轩亭内,喜儿骂奴婢是狗仗人势,这分明是抹黑奴婢。秋香从小人府服侍小姐,在府里做事虽不敢说做得很完美,但也尽心尽意,从不敢怠慢,如今却被人说得如此不堪,还请将军作主。」秋香边说边流下委屈的泪水。 「喜儿说秋香狗仗人势,这岂不是也侮辱了我?」杨虹在一旁接腔。 见独孤隽剑眉微蹙,忆绫知道喜儿的有口无心又惹大祸了。她明白此次事态严重,因为这里不是顾府,她不能替喜儿求情,这样是会让下人们不服的。 「喜儿,可有这回事?」忆绫生气地询问。 喜儿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不信的话,可以问二总管,当时他也在场的。」秋香指着陈政说。 陈政闻言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解释,「将军,虽然我也在场,但喜儿的话是无心的,绝对不是秋香想的那样。」 陈政有些紧张地望着喜儿,而喜儿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甚至还把玩着秀发。 「喜儿。」一旁的小翠也担忧地拉拉她的袖子。 喜儿无奈地翻个白眼,「我是有说,但那又怎样?我只是不满她对陈政蛮横的态度,今日若不挫挫她的锐气,改日陈政真的娶了她,岂不是会被她压得死死的。」 「喜儿!」忆绫和陈政异口同声地斥道。 「隽哥,你看,喜儿自己也承认了。」杨虹冷冷地说。 独孤隽沉默思忖。 「相公——」忆绫忍不住想请求他饶了喜儿,却被杨虹恶狠狠地打断。 「嫂嫂,虽然喜儿是你的贴身丫鬟,你也不能替她求情,难道你不怕府里的人说你偏袒喜儿,而对你不服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就不配当保国将军夫人。」 「虹儿!」独孤隽怒斥她。 看独孤隽如此袒护顾忆绫,杨虹更是嫉妒万分。 「我是实话实说。」她无畏地迎上孤独隽责备的目光。 「虹姑娘,请你别再欺侮我家小姐了。」喜儿忿忿地说,「如果要我向秋香道歉,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决定离开将军府,这下你可以消气了吧?」 「喜儿!」忆绫惊讶地望着她。 「小姐,」喜儿跪在忆绫的面前,「喜儿在一个月前收到顾府贵哥的来信,说已有我大哥的消息,我想前去找他,但我舍不得离开小姐。不过现在我可以放心了,因为将军非常爱小姐,而小翠做事我也很放心。」她回头拉着小翠的手,「小翠,以后我家小姐就拜托你了。」 「喜儿姊姊,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伺候夫人本就是我应该做的,我也很高兴能服侍她。」小翠说。 「谢谢你,小翠。」喜儿笑了笑,接着转身对哭泣的忆绫说:「小姐,你别哭了,你该替我高兴才对,我终于找到了大哥。」 「将军,请准许我护送喜儿前去。」陈政突然跪了下来,向独孤隽请求。 喜儿吃惊地望着陈政,一旁的秋香闻言,更是惊讶地瞠目结舌。 见陈政一脸决然,独孤隽当下点头应允,「好,你就同喜儿一起前去吧。」 「谢谢将军成全。」陈政高兴地说。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喜儿连忙拒绝陈政的护送。 「就这么决定了,有陈政陪伴,我也比较放心。」忆绫不允许喜儿拒绝。 喜儿只有无奈地答应,言明明日一早便动身。 见事情已解决,独孤隽便站起身。 「虹儿,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离开了。」他拥着忆绫淡淡地说。看妻子伤心的模样,他真是心疼不已。 杨虹不敢置信地僵愣住,从小疼她的隽哥竟然赶她走?!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她转身奔出忆园。 「小姐,等等我!」秋香连忙站起身追在杨虹身后。 自始至终一直沉默看着一切的靖诚也悄然离开忆园,往虹院走去。 第七章 「小姐,你没事吧?」秋香担忧地摇晃着两眼无神的杨虹。「小姐,对不起,都是秋香的错……」一想到陈政将随喜儿离开,秋香更是难过。 「秋香,我想单独静一静。」杨虹心事重重地望着园中的秋菊。 「小姐……」秋香不放心地唤道。 「下去吧,我知道你心里也够难受的。」 「是,小姐,那我走了。」秋香转身离开。 望着因风而左右晃动的菊花,杨虹忽然有一种不知自己为何要活在这世上的想法。 她三岁时父母双亡,从此住在姨娘家,直到叔父功成名就,才将她接到府里来,几年后叔父生病去世,便由独孤隽照顾她。她就这样一直依附着别人,虽然从不愁吃穿,但始终是寄人篱下。 「起风了,进屋里吧?」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虹吃惊地回头,见是靖诚,又转回头幽幽地说:「别管我。」 「今天的你,一点也不像以前端庄温雅的杨虹。」他静静地道。 杨虹身体一僵,「没错,或许今日的杨虹完全不似从前,但那又如何?又没有人在乎我,也没有人了解我的感受。」 杨虹的眼眸含着泪水,两手环臂,冷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无助悲伤的模样令靖诚大为心疼。 再也压抑不住内心对她的渴望,靖诚倏地拥紧她,低头覆上她的唇。 杨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感到震惊又羞怯,不想探究靖诚为何对她如此,闭上眼睛享受这甜蜜与温暖。 忽然,她脑中闪过独孤隽和顾忆绫相倚偎的画面,她倏地清醒过来,用力推开靖诚,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迅速奔回房内。 靖诚凝望着杨虹消失的身影,神色黯然的离开虹院。 ☆☆☆ 忆绫用筷子拨弄着桌上的饭菜,一点想吃的欲望也没有。 「夫人,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呀?」小翠见她一口也未动,狐疑地问。 忆绫索性放下筷子,双手托着粉颊,幽幽地说:「不是不合我的口味,而是我根本就没有胃口。」 小翠轻笑一声,「夫人是不是在想将军,所以才没胃口?」 忆绫瞅了她一眼,「你愈来愈像喜儿了,就会取笑我。」 「小翠不敢。小翠是怕夫人得了相思病,要是真的病了,小翠可担待不起哦!」 「净会说风凉话。」她又白了小翠一眼,莲步轻移地走至铜镜前坐下。 小翠也跟了过来,梳理忆绫一头如云的秀发。 「说真的,夫人,将军这回上京比较久,以前除了奉旨出征外,他从未离府超过两个月。」 忆绫长叹一声。她觉得独孤隽不止离开两个月,她彷佛已等了好久好久,如今她才真正体会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的意思。 「小翠,你把晚膳拿出去吧,我头有些疼,想休息了。」 小翠拿出薄荷油涂抹在忆绫的额际,「小翠待会儿端莲子汤来给夫人喝,补补身子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忆绫走向床,躺了下来。 小翠帮她盖好被子,嘟着嘴说:「夫人多少吃一点吧,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进食了,将军回来看你消瘦的模样,岂不是会更心疼?」 「小翠!」忆绫抗议道。 「好,我不说了,小翠这就出去。」她将桌上的饭菜放回托盘,捧起后掩门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忆绫依悉听到关门声,她以为是小翠端莲子汤来给她喝,便掀开罗帐想拒绝,但映人眼帘的却是她思念多日的丈夫。 「相公!」她惊喜喊道。 见到略有倦容但依然英挺的独孤隽时,她多日来的相思之苦一扫而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她兴奋地下床,奔向丈夫的怀中。 「小心别着凉了。」独孤隽赶紧把刚才脱下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虽然是初春,但天气还是很冷。」抱着多日不见的爱妻,独孤隽也有些许激动。 忆绫一双星眸迎上他说:「怎么回来没先叫小翠通报我,我好去前厅接你。」 独孤隽发现她赤着脚,浓眉微蹙地抱她坐在床沿,蹲下身搓揉她冰冷的小脚。 「原本早该回来,因为陪皇上狩猎,所以给耽搁了。」感觉妻子的双脚已渐渐暖和,他才起身坐在床上温和地说:「我急着回来见你,所以不想惊动很多人。」 「忆绫也好想相公。」她将罗帐放下,脸红地替独孤隽褪下衣衫,娇羞地主动献上自己的双唇。 对于忆绫的改变,独孤隽有些吃惊以及更多的欢喜,他以无尽的温柔和爱怜来回吻怀里的娇妻…… ☆☆☆ 杨虹来到书房外。 今早吃早膳时,她愕然于独孤隽已回府,而她却全然不知,用膳时见他与顾忆绫如胶似漆的模样,她心里更恨。不过没关系,杨虹扬起嘴角微笑着,前两天她无意间听到从京里回来的密探在闲聊时,说了一件令她震惊不已的事,她现在就要找独孤隽证实这件事,只要他一承认,那顾忆绫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杨虹原本善良的心已被妒意给蒙蔽了。 独孤隽和靖诚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见是杨虹,独孤隽又埋首于公文中。 「有什么事吗?虹儿。」 靖诚颇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随即转头对独孤隽说:「将军若没别的事,属下先行告退。」 当靖诚与她擦肩而过时,杨虹的心不自觉地颤动一下,彷佛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 「说吧。」独孤隽淡淡地说,依然没有抬头看她。 杨虹振作一下迷惘的心,「隽哥,嫂嫂的姊夫是不是贾治存的儿子贾子安?」 独孤隽闻言,这才抬头看她,语气冷然的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先别管我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没错,他是贾治存的儿子。」 杨虹闻言心一喜,又问:「那你这次上京是不是为了贾治存藏匿圣旨的事?」 「虹儿,你问太多了。」独孤隽有些微怒的说。 看独孤隽那严峻的神情,杨虹已猜出了八九分。她微笑地说:「既然隽哥不愿意说,虹儿也不勉强,虹儿心里已有数,告退了。」她礼貌地福个身,转身离开书房。 独孤隽看着合上的门,心里突然浮现一种不好的预感…… ☆☆☆ 一早起来,忆绫发现独孤隽已经不在身旁,于是也起身准备梳洗,忽地一阵晕眩,她赶紧靠在床边,接着竟又乾呕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小翠甫进房门,见状便飞快地跑了过来。 忆绫难过地摇摇头。 小翠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地惊喜道:「夫人,恭喜你有喜了!」 忆绫苍白的脸孔扬起两朵美丽的红云,她将手放在平坦的腹部,脸上的表情是几许惊讶以及更多的喜悦。 「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将军。」小翠高兴地转身。 「小翠,等一下,我想过一阵子再让将军知道。他刚回府不久,很多事还要他亲自处理,等他不忙时再说吧!」忆绫喜悦地低头抚摸腹部,「何况这才刚开始呢。」 小翠扶忆绫走到铜镜前坐下,笑道:「小翠实在太高兴了,竟然忘了这种事应该是夫人的权利才对。」接着,她专心地替忆绫梳妆。她今天一定要帮夫人打扮得比往常还要美丽,小翠脸上扬起快乐的笑容。 两人都不知道一场无情的风暴正渐渐到来…… ☆☆☆ 几天后,将军府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皇甫少鸿在将军府的花园内不安地来回走着。 自从数月前,忆绫断然拒绝他的求婚后,他就没有再去顾府拜访,而当他得知思绫因为这件事而离家时,他更不能原谅当初的自私。 皇甫少鸿凝视手中的贝壳项链,心想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但纵然忆绫已嫁为人妇,但他依然无法将她忘记,他不禁轻叹一声,就让那美丽的倩影永留心底吧。 今日他千里迢迢前来,除了归还项链之外,也想知道忆绫过得是否幸福,好一了心中那股深深的遗憾。 「皇甫公子。」忆绫甜美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皇甫少鸿连忙回头,有点尴尬地笑道:「忆绫妹妹,我还真怕你不肯出来见我呢。」 「怎么会呢?你大老远来看我,我高兴都来不及。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皇甫少鸿详看忆绫愈发美丽的容颜,不禁欣慰地说:「看来独孤将军对你很好。」 忆绫微笑且坚定地点头。 皇甫少鸿心中释怀不少,语气诚挚地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以前的自私。」 「我是个不善记恨的人,所以我早就原谅你了。」忆绫笑道。 「谢谢你。」皇甫少鸿感激地看着她,接着他又长叹一声,「我想我对思绫所造成的伤害,是永远也无法弥补得了的。」 忆绫连忙安慰的说:「你放心,思绫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我相信吉人天相,她一定不会有事的,而且也定会原谅你。」 「谢谢。」皇甫少鸿再次感谢她。或许是上辈子自己的福分修得不够,今生才无缘娶得眼前这位美丽又善良的女子为妻,他在心里又长叹一声。 「忆绫,我这次前来主要是还你这个。」皇甫少鸿从怀里拿出他珍藏已久的贝壳项链。 忆绫看到它,惊讶道:「怎么会在你这里?」她接过项链仔细看着,确实是她失踪已久的贝壳项链。 「对不起,这是我那天在忆绫楼捡到的,原本想送还给你,可是又怕你不肯原谅我,所以才……」 忆绫拍拍他的手,「你别再自责了,我不会介意的。」 「谢谢你。」面对她的宽容,皇甫少鸿不禁紧握着她的手,含笑地凝视着她。 「忆儿,你们在做什么?」随着这声充满怒气的质问,独孤隽怒气冲天地从坷却t他们走来。 「将军。」皇甫少鸿对他颔首。他常听父亲提起保国将军的英勇事迹,如今一见,气势果然不凡,但不知为何,他觉得独孤将军十分眼熟。 独孤隽冷哼一声,蓦地,他发现忆绫手中的项链,他脸色凝重,语气冰冷地问:「是你送给他的?」 「不,是我无意间捡到的。」皇甫少鸿赶忙解释。 独孤隽粗鲁地把项链戴回忆绫的颈子,「不许你再将它弄丢。」 「你还不快走!」独孤隽冷冷地对皇甫少鸿下逐客令,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盯着忆绫看。 「相公,你怎么可以这样赶我的朋友?」忆绫生气地瞪着他,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是这么没礼貌。 「忆绫,没关系,我还有急事,原本也不打算久留。我告辞了。」 皇甫少鸿离去后,忆绫看也不看他一眼,迳自领着小翠回房。 独孤隽目送妻子离开,有些自责地叹气…… ◇◆◇ 忆绫放下手中的针线,单手轻托着下巴。自从皇甫少鸿离开后,她已经有两天没见到独孤隽了,不知道是他还在生气所以故意躲着她,还是真的有事缠身。 「夫人、夫人!」小翠推开房门,轻喘地说:「夫人,顾老夫人及夫人的大姊、姊夫来府里拜访。」 「哦,娘和姊姊?」忆绫感到有些惊讶。 「是呀,人已经在乐宾厅里候着了。」 「将军呢?」忆绫让小翠帮她披上外袍。 「将军一早就和靖总管出府去了,我听侍卫们说,城外有些村庄被山贼洗劫,将军他们便是前去查看这件事。」 「噢。」忆绫轻应了一声,随即出房朝乐宾厅走去。 ◇◇◆◇◇ 陆咏咏打从踏入保国将军府,心头就不是滋味,凭什么一名青楼女子所生的女儿能有如此好的际遇?而她乃是堂堂王爷的女儿,为何却沦落到向顾忆绫求情的地步?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忆绫妹妹怎么还不出来?」贾子安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厅里踱来踱去。 「没用的家伙!」陆咏咏不屑地瞟了丈夫一眼。 「你说什么?」贾子安生气地反问。 「我就是说你没有用,只会给我捅娄子。」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这又不是我的错,更何况要不是当年你想加害骁王爷的母亲,我们也不会被陆云骁赶出来,更不必千里迢迢来找忆绫妹妹了。」 「贾子安,你是什么意思?你父亲闯的祸竟要我陆咏咏来承担?!」提起被陆王府赶出来一事,她就觉得难堪。 原以为凭自己曾是郡主的身分,再加上又是陆云骁同父异母的姊姊,想必陆云骁会替她向皇上说情,怎知她竟被仆没阻挡在门外,说骁王爷「不便见她」,于是她在既难堪又愤怒的情形下返回顾府。 陆云骁会如此对待陆咏咏并不是没有原因的。陆王爷去世那年,窦蓁就返回娘家去住了,陆王爷的母亲和乐公主因重男轻女,所以非常疼爱陆云饶,这让善妒的陆咏咏怀恨在心,为了确保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陆咏咏诬陷陆云骁的母亲崔氏和总管有染,崔氏为表清白,竟服毒自尽,虽被救活,但却从此体弱不堪。 待和乐公主查明真相后,一气之下便将陆咏咏逐出王府,而陆云骁始终没有原谅陆咏咏,如今才会发生「不便接见」的事件,实际上是在羞辱陆咏咏。 「这次前来云南,事关你贾家的存亡,与我陆咏咏何关?我不管了,我要立刻回眉县。」陆咏咏气得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好,你回去啊!你回去也脱不了关系,而且也没人会替你撑腰!」 「你!」陆咏咏气得发抖,要不是在别人的地盘,她早就赏他一巴掌了。 「你们也闹够了吧?」窦蓁实在听不下去了,生气地拍着桌子。「咏儿、子安,你们都给我坐下,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陆咏咏冷哼一声;贾子安也懒得看她。 窦蓁无奈地说:「咏儿,子安说得对,这件事窦、贾两家都有份,谁也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陆咏咏惊讶地问。 窦蓁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年先帝下旨赦免独孤鹏一家时,是由子安的父亲贾治存传旨,结果在途中遇到你外公,那时他正要去酒楼,结果不管事情轻重硬要贾治存陪他前往,结果误了时辰,造成独孤一家冤死。唉,所以这次皇上若要降罪,贾、窦两家是难逃其罪的。」 「天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陆咏咏知道事态严重,不禁哭叫了起来。 窦蓁也难过得垂首,霎时似乎老了十几岁。这些日子以来,丈夫的死、爱女的失踪以及当年因父亲的贪杯而犯下的过错,让她心力交瘁,不复以往贵妇的模样。 「不要再闹了,忆绫妹妹来了。」贾子安喝止妻子的哭闹,连忙迎向前去。 「忆绫妹妹近来可好?」贾子安热络地想要拉她的手。 忆绫避开他,直截了当地问窦蓁,「娘,有什么急事吗?」 窦蓁听到忆绫依然喊她娘,她不禁羞愧地流下眼泪,「你能原谅我吗?在我对你做出那么多不好的事后?」 忆绫微笑道:「娘,你别想太多,你是思绫妹妹的亲娘,又是爹爹的妻子,理当也是我的娘呀!」 窦蓁欣慰地点头,忆绫真的是太善良了,她更加后悔自己以前的作为。 「是呀,娘,你别想太多,忆绫妹妹人漂亮心地好,她早就原谅我们了,咱们还是说正事要紧。」贾子安在一旁催促,惹来陆咏咏的白眼。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忆绫妹妹,这次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救救咱们。」陆咏咏拉着她的手说。 忆绫疑惑地望着窦蓁。 「忆儿,不知你是否听闻当年先皇在处死独孤一家之前,又下旨赦免独孤一家的死罪,但圣旨还未到府,独孤一家就已行刑之事?」 忆绫点点头,「这件事我略知一、二。」 「唉!但你大概不知道当年带着圣旨的官爷是子安的父亲贾治存大人,而耽误时辰的人则是我父亲窦威。」窦蓁无奈地叹口气,「当年我父亲强邀贾大人上酒楼喝酒,怎知两人黄汤一杯杯下肚,却忘了重要的事,待清醒时已铸成大错。他们不敢向先皇认错,便宣称在途中遇盗匪劫物,圣旨因此不翼而飞,以致独孤家枉死。正好当时黄河溃堤,河水泛滥成灾,边境又有外族骚动,所以这件事就被搁了下来。如今皇上下旨严查此事,恐怕贾、窦两家上百人将难逃一死。今日娘前来就是希望你能向将军求情,盼他能网开一面。忆儿,求求你。」 「娘,你别这样,忆绫定会相助的——」 「我不答应!」一道冰冷含怒的声音由大门传来。 「相公!」忆绫吃惊地叫道。 「我绝对不会答应的。」独孤隽冷冷地对窦蓁重复道。 「你……」窦蓁脸色苍白,颤抖地跌坐在椅子上。 「将军,这不公平!如今岳父和我父亲已不在人世,为何要我们承担他们犯下的过错?」贾子安激动地说。 独孤隽目光冷凝地看着他,「你没听说过『父债子还』这句话吗?」 「相公——」忆绫想要开口却被独孤隽阻止。 「小翠,送夫人回房。」他不容置喙地说。 小翠连忙扶着忆绫离开大厅,看来将军这次真的生气了。 「忆儿!」窦蓁求救地唤着。 「来人呀!」独孤隽冷漠地喊,不一会儿就来了数名侍卫。 「把他们送出府,保国将军府不欢迎他们。」说完后就朝书房走去。 窦蓁一行人见事已至此,毫无转寰的余地,只能垂头丧气的离去。 第八章 忆绫遣走小翠后,独自在房里踱着步,她担心娘的安危,更气独孤隽的不通情理。过了好半晌,她决定要去找他谈谈。 忆绫莲步轻移地来到书房外,从屋内传出的谈话声让她伫立倾听。 「隽哥,你没答应贾子安他们的请求是对的,独孤将军及叔父地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独孤隽凝望挂在墙上的画中人,并不太在意杨虹的话。 晚膳时忆绫因下午的事赌气不肯与他同膳,其实他也不愿见事情变成这样,只不过事关重大,不能说撤消就撤消,说原谅就原谅,唉,希望她别太在意才好。 见独孤隽直盯着墙上的画中人看,杨虹心里很不是滋味。「隽哥,事隔多年,你还是对你师妹念念不忘?」 原本她以为书房里挂的是顾忆绫的画像,后来在无意间听到侍卫谈起,她才知道独孤隽是为了调查当年遗失的圣旨下落才娶顾忆绫的,而顾忆绫的面容又正好与他死去的师妹神似,才会百般对她好。 杨虹见独孤隽默然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原来嫂嫂的面容和隽哥死去的师妹一模一样,所以你才会娶她,再加上她正好与当年遗失圣旨的人有所关联……」 杨虹的每一句话有如青天霹雳般震痛忆绫的心,她不敢相信自己只是别人的影子,只是独孤隽手中的一颗棋子,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的恩爱都是虚情假意?难怪他左手腕上的紫色发带从不拿下来,原来他心中早有挚爱,她情何以堪? 忆绫难掩心中的痛,脚步踉跄地逃开伤心地,以至于错过独孤隽对杨虹所说的话。 「隽哥,既然已经查明圣旨下落,你大可不必再理会顾忆绫——」杨虹自愿自的往下说。 「住口!」独孤隽愤怒地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忆儿真实的身分吗?她就是我的师妹紫衣。」 「什么?!」杨虹错愕万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独孤隽压抑下怒气,双目紧紧盯着画中的可人儿,将当年紫衣意外失忆的经过娓娓道来。说完,他的目光才移到一脸惊讶的杨虹身上,「所以忆绫就是紫衣,紫衣就是忆绫,我独孤隽这辈子除了紫衣外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 杨虹恍若大梦初醒般,她虽悲伤却又释怀。打一开始她就深深明白紫衣在隽哥心中的地位,她绕了一大圈却还是回到原点,虽有不甘但是已经无恨了,因为她并没有败在紫衣以外的女子手上。 「隽哥既然如此深爱嫂子,那窦蓁所求之事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不要让她难过才是。」 独孤隽望着恢复以往善体人意的杨虹,微笑地点点头。 ☆☆☆ 在万念俱灰、伤痛欲绝的情况下,忆绫离开了保国将军府。身心疲惫的她走了一天一夜,却发现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泪水潸然而下。 突然,她的下腹传来阵阵的抽痛,豆大的冷汗从额头冒出,她强忍住剧痛,就在意识逐渐被疼痛抽离身躯时,她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请救救我的孩子……」她虚弱地说,旋即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杨虹忧心忡忡地在靖诚房外徘徊,她从来没有如此担心害怕过,彷佛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般。 半个多月前忆绫不告而别,独孤隽出动大批人马寻找,却毫无所获。没想到前天边境的乱贼又起骚动,独孤隽只好先放下寻找忆绫的事,带领军队围剿贼寇,经过两天一夜的激战后,终于平定了乱贼,但靖城却为了救一名士兵而中了一箭,虽不是射中要害,但箭上有毒,经过大夫治疗后,箭毒已完全清除,并嘱咐只要按时换药不久后便可痊愈,但为何靖城依然昏迷不醒? 杨虹再也按捺不住想见他的渴望,轻声推开房门,走近床边,伸手轻抚靖诚苍白的面颊。眼前的他看起来如此脆弱,浓眉微蹙,紧抿的双唇像是在强忍着痛楚。 杨虹忍不住低头啜泣。忽地,她的泪珠被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拭去。 「靖诚!」杨虹惊呼一声。 「怎么哭了?」他撑起身子想坐起身。 「小心点。」她协助他靠在床柱。 「谢谢。」靖诚怜惜地拭去残留在她脸颊上的泪痕。 杨虹娇羞地低下头,这时才发现他赤裸着上身,双颊不禁染上红晕。 过了片刻,杨虹见他不语,悄悄地抬头,正好迎上他的黑眸。 凝视如此醉人的红颜,靖诚情不自禁的将她拉近,以微冷的唇吻上她娇热的红唇,渐渐由细吻转为狂吮。 杨虹紧紧地攀着靖诚,生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如此浓烈的感觉。 忽地,靖诚推开她,极力深呼吸,若不如此,他怕自己会有更疯狂的举动。 杨虹却不明白他的用意,误以为他在取笑她不知羞耻,她羞愧地低下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她慌然地踉跄起身,不料却被靖诚拉住,跌入他宽阔的胸怀里。 「放开我!」她气若游丝的哭道。 靖诚紧紧地抱着她,不顾她的挣扎,从小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道她此刻的想法。 捧着她梨花带雨的粉颊,细细地吻去她的泪珠,靖诚声音低哑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推开你,我是怕自己在情不自禁的情况下做出伤害你的事。」 杨虹睁大眼睛,讶异地看着他。 面对眼前这张娇颜,靖诚强忍住内心的渴望,低沉地说:「我是个很贪心的人,我不止想要你的身体,更要你的心!我不要你只是同情我才和我在一起,我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愿见我深爱的女人后悔!」 杨虹伸手捂住他的嘴,羞涩道:「以前不懂事,总觉得隽哥是我今生的依靠,所以一直排斥你,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但现在我知道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我不后悔把自己交给你。」说完,杨虹娇羞的脸颊早已布满朵朵红云。 靖诚不再迟疑,捧起杨虹的粉颊,将唇覆上她的樱唇。 老天爷终于还是听到他的心声了。 他的吻由狂烈转为轻柔,细细品尝她的唇、她嫩红的脸颊,细吻她雪白颈项及衣服渐褪后的每一寸肌肤…… ◇◇◆◇◇ 大理国 忆绫轻抚着微凸的肚子,仰望蓝空中的浮云。 两个多月前她被大理国的皇太子段翔救了之后,就一直住在翔风别院里休养,如今身子已不再虚弱。她曾想离开这里,一个人独立抚养未出世的孩子,也想去找喜儿,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喜儿和她大哥的下落,人海茫茫她要从何寻找起?但总不能在这儿打扰太久,娘和姊姊的事不晓得怎样了?独孤隽不知过得好不好? 虽然他是如此伤她的心,但思念依旧侵蚀着她。 她凝望浮云,黛眉深锁,美丽的面容略显苍白,她的美、她的愁深深地吸引着段翔的心。 段翔在窗旁凝视忆绫许久。忆起初相见时,他被憔悴疲惫的忆绫给吓到,尔后又被她绝丽的容颜所震慑。自己贵为太子,所见的美女何其多,但从来没有像忆绫这般深深牵引他的心。 他不曾问起她的过去,因为无论是谁,只要见到她眉宇间那股浓浓的忧愁,便不忍心去询问她的过去。不管她是谁,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为她抹去心中的愁。 「大皇兄,你又在偷看忆绫姊姊啦。」娇俏的声音从段翔的身后传来。 段羽也把头探出窗外,看见不远处的忆绫。 「唉!不知是谁如此狠心伤了她的心,也不知道忆绫姊姊将来该何去何从?唉!忆绫姊姊真可怜。」她边说边偷觑段翔的反应。 「她会留在翔风别院。」段翔凝视娉婷人儿,语气坚定的说。 段羽高兴地看着大皇兄。虽然他对人一向温和,但从不曾见他对哪位女子殷勤过,直到救回忆绫姊姊。她知道大皇兄已动了凡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忆绫姊姊已有了身孕,母后一定不会答应这件婚事,毕竟大皇兄将来可是一国之君,皇后、嫔妃必须要是清白之身才可以。 「母后不会答应的。」段羽忍不住提醒。 「这件事由我决定。」段翔转身拿起披风走出书房。 段羽目送大皇兄走向忆绫姊姊,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段翔走到忆绫身旁,想把披风披在她身上,却被她轻巧地闪了开来。 她伸手接过披风披上,柔声道谢。 她看着眼前面如冠玉、温文儒雅的段翔。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怎会不明白他的心,只不过……忆绫再度望向天上的浮云,只不过她的心早已被独孤隽填得满满的,无法再容下另外一个人了。 「段公子,我想离开大理国,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我不允许!」忆绫话还没说完就被段翔打断。 「可是……」 「忆绫,你仔细想想,你怀了身孕,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得长期静养才行,你若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可是我不想给公子添麻烦。」 「不麻烦!我希望你留下。」他握紧她的小手,诚恳地说:「忆绫,嫁给我吧!」 「你……」忆绫讶异地看着他。 「我知道自己无法取代你心中的那个人,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而且将来孩子出世后也要有个父亲来照顾,难道你忍心让孩子一出世就没父亲?」 忆绫无言以对。 「而且我已经派人寻找你的朋友喜儿,相信短时间内就会有消息了,你这一走,岂不是错过相逢的机会了吗?」段翔一心一意想说服她留下。 忆绫抽回自己的手,落寞的眼神令人心疼,她长叹一声,淡淡地说:「好吧,我答应留下,但这件事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看。」 段翔喜出望外地点头,「只要你不走,不论等多久我都愿意!」 「我想一个人在心这里静一静。」她婉转地下逐客令。 「那我不打扰你了,累的话就回房休息,午膳我会派人送到你房里。」段翔说完便转身离开。 忆绫有些内疚地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因为她知道自己终将负了段翔的情。她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但是她无法负担太多的情,她的情早已全给了独孤隽——即使他并不爱她。 现在她只想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过着与世无争、平凡且平静的日子。 ☆☆☆ 「不行!我绝不答应!」昭仪皇后气愤地拍着桌子。 「母后……」 「别再说了,这件事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半晌,昭仪皇后以稍微缓和的口气说:「翔儿,你贵为大理国的皇太子,将来的后妃如果不是朝中大臣的千金也必然是富贵人家清白的姑娘,你怎能娶一个来路不明且又怀有身孕的女子,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皇室的颜面要往哪儿摆?你也会被人当成笑柄的。」 「母后,大皇兄难得付出真心!」段羽试图开口说情。 「住口!」昭仪皇后怒斥女儿,「这件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哎呀!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段羽嘴上这么说,但满脸不在乎的表情。 「不是你还有谁敢这么大胆怂恿翔儿?难道会是段翱吗?」昭仪皇后说到这里,更加的生气,「我就知道段翱不安好心,意图不轨想夺取皇位!- 「母后,二皇兄不在宫内多日,我想他铁定还不知道这件事,母后,你可真会猜呀!」对于母后的疑心病,段羽实在有些受不了。 昭仪皇后冷哼一声,「说不定早有人去通报他。」 「够了!」段翔悍然制止母后与皇妹的争辩。 段羽讶异地看着他,昭仪皇后更是无法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脾气一向温和的儿子。 「母后,这件事无关任何人,母后别瞎猜,而且儿臣心意已决,谁也无法阻止,希望母后能原谅。」段翔语气里满是坚决。「儿臣要告退了,还有许多事等着儿臣去处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昭仪宫。 「母后,羽儿也要告退了。」段羽一脸幸灾乐祸的离开。 对于女儿的态度,昭仪皇后并不在意,倒是段翔的反应确实震惊了她。 段翔除了处理朝中大事外,从来没有对人露出如此严厉的神情,看来这回他是铁了心,这该如何是好?她辛苦挣来的地位恐怕就要因此而动摇了。 昭仪皇后原是朝中大臣的千金,年轻时因才貌兼备而被选入宫中,在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登上后位。皇上段宇天为人亲切、爱民如子,对她也一向以礼相待。原以为权力、富贵、爱情会一直伴随着她,却没想到好景不长,乔茵茵的出现使她原本安逸的生活陷入害怕恐慌之中。 乔茵茵原是江南歌妓,段宇天在一次出游中乍见到她便深受吸引,不顾众臣及太后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将乔茵茵接回皇宫,从此段宇天眼中只有乔茵茵,再也容不下其他嫔妃,其至在她生下二皇子段翱时还想策封乔茵茵为后,幸好昭仪皇后说服太后及父亲大力阻止,否则只怕她早已被打入冷宫了。 一日,乔茵茵携稚女在回江南途中被盗匪所杀,从此段宇天沉默不言,独自居住在霞茵宫,近几年来更是将朝中之事交予段翔处理,自己则专心研究佛学。 段翔深受人民爱戴,她本以后皇太后的宝座她可是稳坐无疑,怎知段翔竟和她父亲一样爱上来路不明的女人。 昭仪皇后愈想愈气,不!她绝不能让顾忆绫坏了她梦想,她必须想个法子。 「银儿!」她振起精神大喊。 「奴婢在。」 「备轿。」她要去找母亲商量。 ◇◇◆◇◇ 「娘,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昭仪皇后在花厅里焦急地踱步。 坐在椅子上的何氏,缓缓喝着人参荼,虽然她年已六十,但从她细小的眼中不难发现她依然精明厉害。 「你别急,先坐下,你这样走来晃去的,我头都晕了。」 昭仪皇后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娘,我怎么能不急?再不快点想法子阻止翔儿,恐怕我这个大理皇后的地位便要动摇了。」 何氏精明地看了爱女一眼,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沉不住气。 「那位顾忆绫是何来历?」 「不知道,只知道是翔儿带回来的。」 「你派人去打听,一定要把遗弃她的人找出来。」 「既然顾忆绫是遭人遗弃,找出那个人又有何用?」昭仪皇后不明白地问。 「我们可以给他一笔钱,要他将顾忆绫带走,只要她离开大理国,日子一久,翔儿便会淡忘她的。」 昭仪皇后佩服母亲的见解,立刻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昭仪宫。 待女儿离去后,何氏遣退所有人,独独召来总管占雄生。 「夫人有何吩咐?,」占雄生恭敬问道。 「阿雄,你先坐下。」何氏对他特别礼遇。 「是。」占雄生遵从地坐下。 「你立刻出府去查查两个月前殿下救回的那位姑娘的真实身分。」 「夫人是否要奴才除掉她?」占雄生细小的眼睛泛出凶残的光芒。 「不,先别轻举妄动,等一切查明白后,我自有定夺。」 「是,奴才这就去办。」 「记住,要跟往常一样别露出身分。」何氏叮咛道。 「奴才知道。」 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她的。何氏满布皱纹的嘴角漾出一抹胜利的笑容。 ☆☆☆ 杨虹垂头丧气地端着点心从书房走出。 「怎么,将军还是不想吃?」靖诚从妻子的手中接过点心递给身后的丫鬟,一手环在她纤细的腰上。 杨虹无可奈何地点头,「隽哥午膳吃得极少,原想送些点心给他,没想到他还是没吃。」她一脸忧心地望着书房紧闭的门。 杨虹想起忆绫刚离家时,独孤隽那疯狂焦急的举止,不眠不休地到处寻找。「唉!隽哥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吃不消的。」 靖诚轻捏妻子的粉颊,笑道:「你别担心,我们已经有夫人的消息了。」 「真的?」杨虹眼睛为之一亮。 靖诚拥着爱妻,「我们一起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将军。j 杨虹开心地点头。 第九章 独孤隽不语地凝视着画中人,空气中凝聚着冷冽的气意,但他的黑眸里却流露出惊喜。 「隽哥,我们派人去大理国把嫂嫂给接回来。」见独孤隽没开口,杨虹以为他是在气忆绫即将嫁给段翔一事。 独孤隽对她的话彷佛置若罔闻般,依旧没有开口。 靖诚夫妻俩对看一眼,异口同声说:「将军……」 独孤隽举手阻止他们,冷沉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激动,「靖诚,挑选几名精兵随我前去大理- 「是!」靖诚带着一脸喜色的妻子掩门离去。 独孤隽仍然凝视着画中巧笑倩兮的忆绫。知晓她平安无事后,这一阵子沉重恐惧的心情终于可以暂时放下。 当他得知忆绫怀着身孕离家时,他的着急、他的狂怒波及府里的每一个人。白天他像疯了似地四处寻找,夜里更是无法合眼,生怕一闭上眼那不安的梦靥又来侵蚀他。他怕她身体不适,更害怕她惨遭不测,他曾经失去她一次,无法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多年的等待、多年的相思,他绝对不能再失去心爱的忆绫,两年前的那一次对他来说已经太痛、太痛了。 虽然忆绫早已忘了他们的海誓山盟,但他发誓要用他的爱、他的情来唤醒她的记忆。 没有任何人或任何事情可以将她从他身边带走,无论得花多大的代价,他都要将忆绫带回。 独孤隽剑眉微蹙,漆黑的星眸里流露出浓浓的深情与坚决。 ☆☆☆ 「什么?那个顾忆绫是保国将军的夫人?!」何氏从没想过顾忆绫会有这一层身分。 「是的,她正是保国将军独孤隽的夫人。」占雄生恭敬地点头。 「那她为何会离开将军府?」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将军府里的人口风非常紧。不过据奴才四处探听的结果,保国将军非常疼爱他的妻子,因此在获知妻子的消息后,已动身来到大理。」 何氏端起人参茶啜了一口,阴笑说:「顾忆绫长得花容月貌,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难怪独孤隽和殿下都会如此心仪她。」 「夫人,要不要奴才暗中将顾忆绫除掉?」 「不,这件事我自有安排。独孤隽目前落脚在何处?」 「他和另外四名随从目前暂居在城外清隐寺中。」 「很好,你派人进宫去请昭仪皇后到府里来,我有事与她商讨。」 「是。」占雄生敏捷地退下。 何氏满布皱纹的脸扬起阴沉的笑容。 ☆☆☆ 「你们都退下吧。」 「是。」宫女们纷纷退下。 遣走宫女后,昭仪皇后独自往母亲的院落走去。 「姿卿。」占雄生从身后唤住她。 昭仪皇后紧张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她没好气的问:「有事吗?」 「没事,只是好久没见着羽儿,有些想她。」占雄生说。 昭仪皇后的脸霎时刷白,语气不悦地说:「没什么事干嘛见羽儿?」 「她是我的女儿,我有权利见她。」 「住口!」她斥道,再看一看四周,生气地说:「你不想要命,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别忘了羽儿姓段,她可是堂堂的大理国公主,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让开,我还要处理翔儿的事。」 「你只关心段翔,羽儿也是你女儿,你却一点也不关心她。」占雄生涨红着脸,愤怒地吼道。 「你小声一点,若是把事情闹开了,对你对我都没好处,甚至连你女儿也会惹来杀身之祸。羽儿现在是大理国唯一的公主,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极得皇太后的宠爱,日子过得好得很。让开!」 说完,她一把推开占雄生,忿忿地走进何氏的院落。 占雄生望着她的身影,心中泛起阵阵的苦涩。他低头凝视沾满血腥的双手,他不敢奢望女儿会来认他,只希望能静静地站在一旁永远地保护她们母女俩。 ☆☆☆ 皇家马车浩浩荡荡地经过市街前往城外的清隐寺,城里的百姓纷纷出来观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 「你瞧,第一辆马车坐着的是羽云公主,段羽。」 「哇,不愧是咱们公主,长得真可爱。」 「喂,你们看,是昭仪皇后-!」 「华丽的马车配上尊贵的皇后,咱们大理国真是福气。」 「咦?那个宋国来的女子在哪里?」 「喏,她就坐在翔风太子的身旁。」有人指着中间的马车道。 「听说,她已经身怀六甲了。」 「没错!」 「而且听说她腹中的小孩并不是咱们太子的。」 「怎么会这样呢?,这样怎配当我大理国的王妃?」 「是不配。」 「翔风太子真是太胡涂了。」 「我看不是咱们太子胡涂,而是那位女子用妖术把他迷住了,听说她长得美若天仙。」 「对!一定是用妖术,她不配当翔风太子的妃子!」 「对对对,不配当……」 城里的百姓们评头论足的声音愈来愈大声,渐渐地传人马车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昭仪皇后见事情如她所预料的发展,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段羽生气地噘起红唇,她知道这铁定是母后的主意,故意要让忆绫姊姊在百姓面前难堪,才会「好心」地下懿旨邀众人前往清隐寺上香祈福。 段翔则绷着一张脸,他当然明白这是母后一手安排的,本想带忆绫返回翔风别院,却被忆绫阻止。段翔狠狠地瞪着车外,目中闪着坚决的神色,无论母后如何阻止,他都要娶忆绫为妃。 忆绫则是释然地微笑,大理国百姓激烈的反应无形中帮助她拒绝段翔,她打算待会儿到了清隐寺后,找机会告诉段翔她拒绝他的求婚,并说服段翔让她在清隐寺住下,直到腹中的胎儿落地,这样一来段翔就不会遭人非议,而她也可安静地等待喜儿的消息。 她深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独自扶养孩子,她喜欢平静简单的生活,更何况她的心已全部遗落在独孤隽那里,无法再承受任何人的情。 「你没被刚才的流言所扰吧?」段翔有些担心的问。 忆绫浅笑不语,或许是心如止水,流言对她未能造成伤害。 「你瞧,清隐寺就快到了。」段翔殷勤地指着半山腰上静幽的寺庙说。 「真美。」忆绫彷佛也感受到它的静谧清幽。 段翔含笑地望着她,捕捉她那难得一见的笑靥。 「忆绫,我们的婚事,你考虑得如何?」距离上次他求婚已过了数日,这些日子以来,为了不让她承受太大的压力,他还特意回避她,不去打扰她。 忆绫抱歉地望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开口。 段翔见她难于启齿,有些失望的说:「对不起,我答应让你考虑一段时日,现在才第五天就急着问你,真是抱歉,都怪我太心急。」 忆绫摇了摇头,「其实我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到清隐寺后找个清静的地方我们再谈好吗?」 「好。」段翔心中又燃起希望。 ☆☆☆ 皇室车队缓缓接近清隐寺的大门,寺里的僧侣们全都出来迎接,钟声也一声接一声地响彻云霄。 「夫人与段翔乘坐的是第二辆车。」靖诚说道。 独孤隽冷冷地看着眼前豪华的排场,「他们的声势可真浩大。」 「将军,我们是否要前去请回夫人?」靖诚见大批人马已渐入寺中,但独孤隽却没有任何的指示,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不。」独孤隽的目光停留在被段翔搀扶着下马车的忆绫身上。「我们这次隐瞒身分而来,就是尽量避免惹来不必要的风波,所以我们必须找个适当的时机将她带走。」最重要的是他要亲自问她为何要离开。一想到她竟想离他而去,独孤隽的双眸里有着难掩的痛。 「你们都下去吧,晚一点派人去打听夫人歇息的厢房位置。」 「是,将军。」靖诚领着其余三人离开,留下独孤隽独自在花园里沉思。 他抬头看着广阔的天际,见到一对鸟儿悠然自在地飞翔,内心不禁一震,他所盼望的不就是与忆绫双宿双飞吗?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甚至让她离他远去呢? 独孤隽轻叹一声,他真后悔当初娶忆绫进门后,没有清楚地说明她失去记忆的原因和遗忘的岁月,他一直以为只要等她恢复记忆后就会记起一切,回复她那灿烂无邪的笑容,事实证明他错了。 独孤隽仰望穿透叶隙洒下的阳光,难掩心中的落莫与悔意…… ☆☆☆ 段翔一行人在大殿上香祈福之后,便准备前往邻院的大慈宫。 「顾姑娘,请留步。」 「有事吗?银儿。」段翔代替忆绫回答,不悦地看着母后的贴身宫女。 「殿下,皇后娘娘吩咐不许顾姑娘到大慈宫。」 「为什么?」 「皇后娘娘说顾姑娘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国的百姓,所以不能去大慈宫祭拜段氏祖先。」 「哪有这回事!我去找母后理论。」段翔生气地转身。 「殿下,」忆绫连忙唤住他,「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我既不是段家的人也不是大理人民,是不宜祭拜段氏祖先的。」 「可是……」段翔仍有些不悦,在他心中忆绫早已是他的人了。 「殿下快去吧,回来时我有事与你商量。」忆绫催促道,不想段翔为了她而破坏他和昭仪皇后的感情。 「是不是谈我们的婚事?」段翔高兴地拉起她的手。多天来茶不思饭不想的等待总算没有白费。 忆绫看他开心的样子,只有莫可奈何地苦笑。 「那我这就去大慈宫。忆绫,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段翔立即吩咐侍从起驾前往大慈宫。 等众人都走后,忆绫独自走出厢房寻找清隐寺的主持。 这里的清新空气及静幽环境让她有股熟悉的感觉,好像她曾长住深山里一样,就在她觉得有些奇怪之时,看到一名小沙弥往她这里走来。 「小师父,请留步。」 「女施主有什么事?需要小僧效劳?」小沙弥未曾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竟有些腼腆脸红。 「请问小师父,寺中主持在何处?我有些事想找他。」忆绫道。 「他在大殿。」 「谢谢小师父。」忆绫嫣然一笑后离去,留下脸红呆愕的小沙弥。 经过了曲长的走道,忆绫来到雄伟的大殿,主持正从里面走出来,她立刻上前唤住他。 「请问住持,我是否能在寺中借宿些时日?」忆绫恭敬问道。 住持慈祥的目光看着她,「姑娘,你和清隐寺只有一日之缘,但你情缘未了,过此劫数后必能雨过天青。」 忆绫困惑地望着他,不解他话中之意,正想开口询问时,住持却转身离开,慢慢消失在薄雾的长廊中,留下迷惑不解的她…… ◇◇◆◇◇ 段羽坐在凉亭里无聊地把玩着头发。不知道二皇兄跑到哪里去了?还真是想念他。最近母后为了忆绫姊姊的事把整个皇宫闹得鸡犬不宁,真不知道何时才能平静下来。 就在她东想西想之际,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雄叔。」段羽惊喜地挥手叫道。 占雄生高兴地走过来,眼中露出喜悦与激动。 「雄叔怎么来了?是母后叫你来的吗?你好久都没来看我,羽儿好想你哦。」段羽撒娇地依偎在占雄生的怀中。 从小雄叔就极为疼爱她,小时候她每次跟母后回占府,雄叔就会避开母后带她到后花园玩。父皇从不抱她,因此有时她会私下叫雄叔「爹」,尝尝被父亲疼的感觉。 「羽儿又长高了。」占雄生有些颤抖地摸摸她的秀发。 「雄叔,我都已经十六岁了,当然长高了。」 「是呀,你愈来愈漂亮了,很像你母亲……」他的目光一直离不开她精致的脸蛋。 「才不呢,我比母后还漂亮。」段羽噘起红唇,抗议地说。 见她娇嗔的模样,占雄生不禁笑道:「对对对,你比姿卿漂亮、可爱多了……」 「大胆!」昭仪皇后一脸愤怒地站在大慈宫门口瞪着他们,「占总管,你竟敢直呼本宫闺名。」 「母后。」段羽觉得母后又在借题发挥。 「住口!」 「请皇后娘娘息怒,奴才知错。」占雄生阻断女儿的抗议,跪下道。 昭仪皇后冷哼一声,「有事进来说吧,别浪费时间。」 她丢下话后,转身走进大慈宫的内堂。 「雄叔,你来找母后有什么事?」段羽好奇地问。不知为何,她觉得母后安排到清隐寺上香祈福是有目的。 「没事,只是占府的一些私事,你外婆要我告知皇后娘娘而已。」占雄生拍拍她的肩,随即进入了内堂。 段羽疑惑地望着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 忆绫心里想着方才住持所说的话,不自觉地走到清隐寺的后山。山林间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隐约可闻山谷下的潺潺流水声,含着露水的草地沾湿了她的绣鞋,四周有股寂静的安宁。 忆绫收拾起思绪,转身想走回清隐寺,倏地! 「夫人。」靖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在他身后跟着三名侍卫。 忆绫登时吓了一大跳,抚着胸口说:「靖总管,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语气充满了讶异。 「对不起,请夫人原谅靖诚的莽撞。」 「算了。」忆绫轻声说道,她只想赶紧离开。 「夫人,将军也来了。」靖诚的目光看向站在树旁的独孤隽。 忆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的震惊大于方才的惊吓,独孤隽俊硕的身影缓缓地朝她走来,紧蹙的剑眉及冷冰的黑眸正透露出他极为生气。 靖诚及侍卫纷纷退至一旁。 此时的忆绫好想奔入他的怀抱,诉说多月来的相思之苦,但一想到独孤隽只是把她当作别人的影子,她就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转身想走,却被独孤隽握住了柔荑。他将她扳回,怒然道:「为什么要走?」 她闭上眼睛,不让他看出眼底的依恋,但强忍住的泪水却背叛地流下。 独孤隽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水,捧起她梨花带雨的脸,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俯身吻去她的泪水,喃喃道:「我的小紫儿……」 忆绫原本迷失在他的温柔里,一听到他唤着别人的名字,她顿感心碎地推开他,大声哭喊:「我不是你的小紫儿!」她踉跄地转身,跌入闻声赶到的段翔怀中。 「怎么了?」见忆绫泣声不止,段翔焦心地问。 「放开她!-独孤隽冰冷道。 段翔有些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位卓绝不凡的男子。 「忆绫,是不是他们欺侮你?」段翔怒视着对方,咬牙问。 「放开她!」独孤隽又道,语气更加冰冷。 这时,双方的随从全都亮出武器,只等自己的主人下令,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连悲伤不已的忆绫都感觉到了。 「殿下,我们回寺里去好吗?」忆绫细声说,她清楚独孤隽的个性,她不愿把事情闹开来。 段翔同意地点头。 「忆绫,跟我回去!」独孤隽的语气似是命令,也似是请求。 「你是她什么人,为何要她跟你回去?」虽然心中已有些明白此人的身分,但段翔还是不服地大吼。 「我是她的丈夫,独孤隽。」独孤隽炽热的目光只停留在忆绫身上。 「是真的吗?」段翔希望怀里的佳人否认。 忆绫离开段翔的怀抱,一脸凄绝地望着独孤隽,「你不爱我,我只是你师妹的替身而已,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边说边步步后退。 「忆绫,你在说什么?」独孤隽剑眉微蹙,不解地问。 「在你心中我只是个影子,我以为你爱我,才会救我、娶我,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伸手抹去扑簌直流的泪水,「我好傻、好傻,直到听见你和虹妹妹的谈话,我才知道原来书房挂着的并不是我的画像,而是你死去的师妹。你骗得我好苦、好苦。」她浑然不觉已退到悬崖边。 独孤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忆绫离家的原因是因为紫衣的画像。 「忆绫,你愿意听一听我师妹的故事吗?」 忆绫心一悸,抬起头困惑地望着他。 独孤隽无视众人讶异的眼光,娓娓道出这十多年来所发生的事。 忆绫的泪水随着他的诉说而逐渐停止,睁大一双被泪水洗得更加澄澈的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脑海里浮现模模糊糊的印像,虽然依旧无法清楚地想起,但这已让她完全相信独孤隽的话。 「我和顾大人约定两年后,我再风风光光的将紫儿迎娶回府,想不到顾大人却因病过世,以后的事,绫儿你该很清楚。紫儿,跟我回家吧。」独孤隽情深的看着她。 「为何你不早些告诉我?为何你不早些说……」她含泪的眼望进独孤隽深情的黑眸里。 「是我太胡涂!」他喟叹道,「原想以我对你的深情来唤醒你失落的记忆,没想到却让我俩的误会愈来愈深。忆绫,和我回家吧!」 她望着他,泪水仍然不停地掉落,但泪水里不在满是悲哀而是欢喜。老天真会捉弄人,原来自始至终嫉妒的人竟是自己,她觉得自己傻得天真、笨得离谱。 「对不起。」她讷讷地道。 独孤隽摇摇头,「跟我回家吧。」 「嗯。」她含笑点头,慢慢走向独孤隽。 突然,一道身影从薄雾中疾速朝忆绫冲去。 「小心!」独孤隽大叫一声,朝妻子站立处飞奔过去,但已经太迟了。 在忆绫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她已被推下悬崖。 「忆绫!」独孤隽飞奔至悬崖边,他想纵身跃下,却被段翔及靖诚等人强拉住。 「放开我!」他大吼,神色骇然。 「将军,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放开我!放手!」他狂怒地挣扎。 「将军!」侍卫们纷纷跪下。 「忆绫!紫儿!」凄厉嘶吼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山谷中。 这时天空开始飘下细细的雨丝…… 第十章 段翔怒气冲天地闯进大慈宫。 「殿下……」银儿想阻止。 「让开!」他大吼。 「什么事啊?吵什么?」 「皇后娘娘。」银儿见昭仪皇后出来,赶紧福身。 「滚开!」段翔将银儿一把推开。 「放肆!翔儿,你怎可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你将来可是要接管大理王朝,怎么可以这样!」 「母后为何派人杀害忆绫?」段翔怒吼,对母亲的问话置之不理。 「哦,她死了吗?」昭仪皇后不疾不余地喝着茶。 「她被占雄生给推下悬崖。」那种椎心之痛依然鲜明存在。「你为什么要派人害她?」段翔涨红着脸,怒然道。 不堪儿子的指责,昭仪皇后脸色铁青的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害的?」 「不是你还有谁能指使占雄生?」 「哦,你确定是占雄生吗?你有捉到他吗?」她表面上虽然冷静但心里却有些忐忑,怕占雄生已被捉到。 「这……」段翔顿时无言以对,由于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待众人回过神时,凶手早已消失无踪。 见儿子不语,显然没有捉到人,昭仪皇后感到安心多了。「翔儿,没凭没据的就不能诬陷任何人,这么莽撞,将来怎么治国!」 「那蒙面人虽没捉到,但从他的身影看来就是占雄生,而且皇妹也说占雄生不久前曾来找过母后。」段翔怒道,不敢相信母亲竟会做出这种狠事来。 「那个死丫头。」昭仪皇后咬牙嘀咕,随即她又恢复自信,冷冷地说:「占总管来找我,是向我拜别,他想回老家颐养天年,而且他行动不便,怎可能会有功夫呢?真是一派胡言。」 「可是那背影明明是他!」段翔觉得母后的解释太过于牵强。 「好了,这事我不想再谈,有本事你去查个水落石出,别在这里烦我。」 「为何占雄生偏偏选在今日告老还乡?」段翔仍然不死心地追问。 「够了!」昭仪皇后被段翔问得老羞成怒,她生气地拍着桌子,「我可是你母后,不是犯人,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地质问我?将来你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放着正经事不去做,整天绕着那祸水打转,活该她失足落谷!」 「母后你——」他怒瞪她一眼,然后生气地离去,他在心中发誓,定要将凶手逮捕归案。 见儿子离去,昭仪皇后不禁松了一口气,一抹冷笑随即爬上她风韵犹存的脸庞。看来顾忆绫已死,段翔今后将顺利地接掌政权,她皇太后的宝座也将屹立不摇。 ☆☆☆ 「将军,我们回去吧!」侍卫李业忍不住劝道。 自从忆绫坠崖已过了五天,五日来独孤隽不眠不休地从险峻的悬崖一路寻到谷底的小溪旁,只见湍急汹涌的溪流,却不见忆绫的任何东西。 「将军。」李业唤道。 「你要休息就歇会儿吧。」独孤隽不看他,硬声道。 「并不只有属下要休息,将军更是要休息才是。将军这样不眠不休地寻找,夫人在天之灵看了也会难过的。」 「住口!」独孤隽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李业,你先到旁边休息吧。」靖诚连忙示意他退下。 看独孤隽黯然神伤的模样,靖诚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将军,请别在意李业的无心之语。」 「算了。」独孤隽淡然说。 「将军,我们已找寻五天五夜了,都没有发现夫人的踪影,也许夫人已经被人救起也说不定。」 独孤隽闻言双眼霎时一亮,「你是说忆绫早已被人救回?」 「很有可能。」 「对,忆绫不会离开我的,她是这么的温柔善良,她绝不会狠心地带着孩子离开我的。」独孤隽紧握手中的紫色发带,语气激动地说。「靖诚,传命下去,打道回府。」 独孤隽恢复精神,刚毅俊朗的脸庞浮现喜悦的神情。他心里盘算着一件事,此事不能再拖了…… ☆☆☆ 获悉隽哥及夫君归来,杨虹欢喜地奔至前厅,却只见着风尘仆仆且神色黯然的独孤隽及靖诚,她四处观望,狐疑道:「怎不见嫂嫂呢?」 「虹儿。」靖诚示意她别问。 「怎么了?」杨虹不解地望着丈夫。 靖诚将她拉到一旁,小声的说:「夫人被人推下悬崖。」 「什么?!」杨虹感到错愕地惊呼一声,「你的意思是说嫂嫂已坠崖身亡?」 「不,忆绫不会死的!她不会在明白我的心意后离开我的。」独孤隽严峻的黑眸里有着固执与伤痛。 一旁的靖诚默默无言,感动于他的痴情。 杨虹拉拉丈夫的衣角,小声问:「你能告诉我始末吗?」 靖诚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靖诚,你立刻去备马,跟我上京城。」独孤隽收拾起悲伤,决然地说。 靖诚虽不明白独孤隽为何要在这时候上京,但他仍没多问地与杨虹双双退下。 独孤隽来到书房,凝视着墙上巧笑倩兮的画中人,他苦涩含悲的轻喃:「忆绫……」 ☆☆☆ 梦境有如走马灯似的,一幕又一幕地掠过忆绫的脑海。她梦见娘因病去世,梦见茜姨含泪离开,梦见念德师兄爽朗的笑声,梦见师父及师伯疼爱地对她微笑,更清晰地梦到独孤隽对她的百般呵护,以及他那双充满爱怜的目光。见他的身影在迷雾中渐渐远去,她忍不住呼喊他—— 「师兄、师兄……」 「姑娘,你醒了啊。」妇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端着刚煎好的药,小心地走到床旁。 忆绫本想起身,突然想起腹中的胎儿,「我的孩子!」双手隔着被子按在腹部上。 「放心,胎儿安然无恙,倒是你自个儿的身体十分虚弱,得好好补补才行,要不然几个月后怎生得出健康的小娃儿。」 忆绫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大婶。」 「别客气了。来,把这药给喝了吧,这对你及胎儿都有极大的好处。」她坐在床沿一匙一匙地将补药送入忆绫的口中。 「该怎么称呼大婶?是你将我救起的吗?」 「大家都叫我张大娘,你不是我这老太婆救的,而是德大夫救了你的。」 「德大夫?」 「是的。德大夫不但医术高明,功夫更是了得。大约半年前他来到咱们村里时,当时村庄正遭瘟疫侵袭,我儿子小狗子也感染了瘟疫,还好德大夫出现。他简直是华陀再世,村里的人对他十分敬重。」 「那现在德大夫人呢?」 「他和我家小狗子一起到后山采药去了……」 「娘、娘,我们回来了。」 张大娘高兴地说:「瞧,他们回来了,你待会儿可得当面向德大夫道谢。」 说完,房门就被人轻轻推开。 「咦,师妹,你醒了。」 忆绫望着眼前斯文俊朗、柔善含笑的男子,觉得此人十分面善,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看见她眼底的迷惘,念德微笑地走到她床沿坐下,拉起她微冷的手把着脉。「嗯,不错,经过两天的调养,你的身体已大为好转。」 「你……你是念德师兄?!」忆绫怔愕道。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睽违数年不见的大师兄。 念德尔雅地微笑,揉揉她的秀发,疼爱地说:「你终于想起来了,头还痛吗?」 忆绫的眼眶霎时变红,泪水缓缓流下,「能恢复记忆真好……」 念德拍拍她的手,请张大娘准备些吃食。待张大娘走后,念德才问:「师妹,你为何会失足坠崖?」 忆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失忆后的遭遇一一详述给念德听。 念德听完后,哭笑不得地摇头叹气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和自己的画像吃醋而差点丧命。」 「大师兄!」忆绫娇斥一声,「这事又不能全怪我,谁教隽师兄没有告诉我,他要是早点说不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明明就是吃飞醋,还强词夺理。」念德疼爱地捏捏她的俏鼻。 忆绫白了他一眼,正色道:「大师兄,我的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康复?」 念德沉吟道:「你身上的阴寒之气我已经排除了,但你目前有孕在身,我想再过两天等你元气恢复后,师兄再护送你回保国将军府。」 忆绫美目漾着欢喜,歪着头思索片刻后,摇着头说:「我不要回将军府,大师兄,你带我回尽尘居好吗?我想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 念德望着她,虽不解她的用意,但仍笑着点头。 忆绫知道独孤隽会回尽尘居找她的。 ☆☆☆ 「隽哥,你真的要走?」杨虹泪汪汪地看着正在打理行囊的独孤隽。 独孤隽此次上京面圣,坚决辞去将军一职,皇上执意慰留,但独孤隽的态度坚决,皇上在莫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批准,并接受他的建议封靖诚为定国将军,继续留守云南边境,同时赠予独孤隽一面金牌,让他有需要时可调动当地的官兵。 「隽哥……」杨虹再次唤他。她真不懂好端端地为何要辞官?而且忆绫也还未有消息o 杨虹不解地望着靖诚,靖诚只回她一个无奈的表情。 「隽哥,你这一走,万一嫂嫂回来,找不着你那可怎么办?」 独孤隽笑着说:「她不会回来了。」 杨虹错愕地看着他。 「当她恢复记忆后,我敢肯定她绝不屑这般富贵,所以我必须快点回尽尘居,以赶在她临盆前到达。」 杨虹和夫婿对看一眼,无语地站在一旁。 独孤隽整理完毕后对着靖诚道:「保卫国家的重责大任就交给你们了。」 「将军……」靖诚与一些侍卫均单膝跪下,脸上有着难舍之情。 独孤隽看着泪涟涟的杨虹,温和笑道:「改日若你和靖诚有空时,不妨到尽尘居来找我们。」 别过后,独孤隽带着简单行囊,骑着青骢马驰骋而去。 「将军日后定会幸福的。」靖诚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目送已逐渐远去的背影。 「嗯。」杨虹微笑点头。 ☆☆☆ 忆绫抚着八个月大的肚子,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她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揉揉略感酸疼的颈肩。 「师妹!」念德有些紧张地走过来,浓眉微蹙地说:「不是要你别来菜圃的吗?大热天的,你身子会吃不消的。」 「大师兄,你不是常对我说孕妇也要运动的吗?」 「我是要你运动而不是要你工作,若动了胎气那可怎么办?」 忆绫噗哧一笑,「我不过种点菜,又不是做苦工,哪有那么严重。」 「这位将来可是要喊我师伯的,可不能有任何闪失呀!」念德含笑地指着她圆圆的肚子。「好了,别说了,赶紧进屋里吧,我已经把药煎好了,趁热赶紧喝了它。」 说完,他弯身将菜圃里的农具收拾起来,抬头见忆绫噘起红唇,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怎么啦?」他狐疑地问。 「人家不要喝药,那药好苦又难入口。大师兄,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喝?」忆绫边走边向念德撒娇。 念德故作生气地说:「不行,你的身子才刚恢复,况且这醒思草不但能让精神舒畅,更能补血、安胎,是难得一见的药材,若与百年灵芝相配那它的功效就更好……」 「好了,好了!」忆绫连忙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知道它是万能仙丹,更知道你是华陀再世,请你饶了我吧!别再对我说些草药大道理,小妹我把它喝了就是。」 「鬼灵精。」念德拍拍她的头笑道。 忆绫巧笑地看着念德,时光彷佛又回到从前,只差…… 见忆绫美目突地暗淡下来,念德知道她又想起了师弟。「都已经过了好久,你再不让我传消息到云南,只怕师弟会真以为你已不在人间。」 「不,他不会,他不会放弃我的。」她的语气满是坚定。 「那你干嘛不告诉他?」念德叹口气,他真不懂忆绫如此做的用意。 忆绫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后,目光飘向远方,「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念德轻咳一声,「好!为了师弟,从今天起你必须早晚各服一次草药。」 「什么?!」忆绫杏眼怒瞪,不依地说:「我不要,那药好苦呛!大师兄最小人了,竟然借题发挥。」 「抗议无效!」他笑着拖她进屋里,忆绫那张俏脸满是欲哭无泪的表情。 ☆☆☆ 朦胧的晨雾中,独孤隽骑着骏马缓缓步出林间,呈现眼前的是他所熟悉的景色。 彷佛是心灵相通似的,前方隐约出现娉婷人儿。独孤隽轻快地下马,眼底燃烧着炽狂之情与思念。 忆绫泪水不断地流下,双眸眨也不敢眨地看着逐渐接近的人,怕若一眨眼,他就不见了。 「忆绫……」他喑哑低唤。 「隽……真的是你吗?」冰冷的小手抬起,抚上他那坚毅俊朗的脸庞,「我不是在作梦吧!」她的声音微微地发颤。 独孤隽捧着她的粉颊,吻去她扑簌簌而下的泪珠。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我的。」她紧紧地抱着他。 「你这个小逃妻,我当然不会放弃找你,你我要携手过一辈子呢。」 独孤隽攫住她那微颤的红唇,两人都沉浸在浓浓的爱恋与炽热的深吻中。 晨风中飘来阵阵花香,黎明的曙光渐次地散去薄薄的白雾,柔柔的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温暖得令人心醉…… 尾声 一个多月后,忆绫在阵痛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娃。 靖诚夫妇及段翔段翔半个月前便来尽尘居探望忆绫。 念德和段翔也许天生八字不和,两人一见面就斗嘴,却又有共同的兴趣!非常喜欢研究医药。 此番前来尽尘居探望久违的朋友,已让靖诚与杨虹高兴不已,更让他们夫妇俩喜上眉梢的是,念德与段翔皆诊断出杨虹已怀有月余的身孕。杨虹更是宠爱地抱着独孤隽与忆绫的小男娃轻哄着,体会一下为人母的喜悦。 房内,独孤隽爱怜地搂着甫生产完的妻子,眼底满是激动与柔情。 「我们的儿子很漂亮。」她有些虚弱地说,但语气里充满母亲的骄傲。 「嗯。」独孤隽点头同意,他握住粉嫩的小手,以脸颊轻触忆绫细嫩的红颊。许久后,他感激地说:「忆绫,谢谢你,辛苦你了。我爱你!」 「傻瓜,我也爱你呀。」她笑着回道。 一切是那么美好,幸福包围着尽尘居内所有的人,温暖每一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