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的败金妻》 楔子 冬楚皇朝的安华殿,雄伟华丽,雕梁画栋。 身为一国之君的怀灵帝,稳坐在安华殿的龙椅上,一改往日的懒散,饶富兴味地瞇着眼,睇视殿下被五花大绑的一对男女。 「皇上,我们不过向官衙『借』了点小钱,人都有燃眉之急的嘛!皇上实在无须如此劳师动众。」生得一副娃娃脸的钱朵朵,一双大眼机灵的转啊转,模样十分娇憨可爱,就算见到皇上,依旧不改伶牙俐齿,完全不害怕。 高高在上的朱桓杨轻哼,「啧!你倒是挺大胆的!」 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虽小,却已是朝廷要犯,方才她被拎上殿时,他还以为抓错人了,直到现在他才相信,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小女子,的确有本事犯下十省抢案。 「皇上过奖,民女不敢当。」她毫不畏惧的迎上朱桓杨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蛤蟆哥不要怕,不会有事的!」钱朵朵目光狡黠,朝跪在身边、早已吓到浑身颤抖不已的男子小声说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满肚子诡计的朱桓杨被她一逗,果真来了兴致。「你已经猜到朕不会轻易杀了你们」 「那当然!要不你又何必千里迢迢从常州把我们捉来?」他们犯下的都是不会出人命的小抢案,根本没有必要由当今圣上亲自审问,想必之中另有隐情。 「钱朵朵,你可知罪?」朱桓杨收起调笑的表情,突然厉声喝道。 「知罪,当然知罪。」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如果还想否认,就实在太不识时务了。 「你犯下十省抢案,抢劫各地士绅财产一百万两,盗取官银五十万两,其它小案更是不计其数。钱朵朵,朕可以告诉你,你所犯之罪,就算凌迟处死,也算轻判了。」 「民女知道,」就算被皇上威胁,钱朵朵还是一脸坦然,而且她不但不害怕,还不停低声嘀咕,「我抢的都是为富不仁的人,算是替天行道好吗!」 「你明白就更好!你愿意将功折过吗?」 「民女愿意。」她用孩童般的嗓音娇声应道。 「不过朕想先问问你,你抢了那么多银子,如今何在?」 「全部花光光了。」她不但毫无愧疚,反倒还有些埋怨。要不是为了花钱如流水的钱家,她又何必沦落到去抢别人的银子。 「朕粗略算了算,你一共劫得白银五百万两,全都花光了」朱桓杨不免感到好奇,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想要在短时间内花完,还真的不太容易。 「回皇上,真的都花光了。」不但花光了,她的家人莫名其妙又欠了一屁股烂债。 「很好……很好!」朱桓杨俊美的娃娃脸,闪过满意的笑容。 「难不成皇上有银子想要民女帮忙花吗?」别看她的外表这么天真无害,其实她可精明得很。她发现皇上一直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就料到此事可能与钱有关。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难怪十省五县的捕头拿你没辙。」要不是大内高手出手,她说不定到现在都还在外头嚣张犯案。 「都怪你那几个兄弟啦,害我们被抓!」钱朵朵皱着可爱的小脸,满腹委屈的向蛤蟆哥抱怨。凭她的本事和机敏,怎么可能会失误。 「废话少说,朕眼下不想杀你,不过……有件事交给你办,要是搞砸了,就等着让你那些山寨的兄弟跟你一起陪葬吧!」 「皇上请吩咐。」 「朕会将你指婚给朕的十四皇叔,你得负责把他的家产偷给朕,顺便想办法把侯府闹得鸡犬不宁。」 方才还伶牙俐齿的钱朵朵闻言不雅的张大嘴,隔了半晌才突然叫道:「民女不要嫁给老头!」 败家、偷银这种事她非常拿手,但……要她嫁给什么皇叔眼前这位贵气逼人的皇上看来虽然娃娃脸,但应该也二十好几了,那他的皇叔肯定是个白头翁,她才十七岁耶,还有大好的人生要享受,没必要委身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吧…… 「朕将你嫁过去,只是要你搅乱他的好日子,待时日一到,你便是自由之身,也不会被处死喔!」朱桓杨顽皮地对她眨眨眼,眼神透露出来的奸邪之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民……女……听从皇上发落。」钱朵朵迅速在脑海中思量一番,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你听好,如果任务失败,死路一条!为了你钱家一家三十八口,还有那些山寨弟兄们,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朱桓杨皮笑肉不笑的恐吓,让钱朵朵的心头顿时一惊,总觉得自己被拐进已经设好的圈套里,心下惴惴不安。 第一章 「侯爷,不如……先下手为强」榆林侯府的第一谋士兼管家江仲宁,瞄了眼角落里的计时沙漏,语气平稳地问道。 侯府即将迎来一位不受欢迎的女主人—钱朵朵。 一名身穿华服的俊雅公子坐在厅堂的主位,手握圣旨,侧头望着窗外雨丝纷飞的景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下属及老友。 「我感觉到风雨将至。」在侯府里来去自如的风及川,一屁股坐进江仲宁左手边的椅子,高大的身躯把整张椅子塞满,他毫不客气的大啖桌上的瓜果,大笑道:「皇上竟然帮自己的皇叔指婚」 「风雨将至,百花飘落,也算是一幅美景。」榆林侯朱守镇不在乎的淡笑,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语音醉人。 「侯爷,现下可不是赏景之时。」江仲宁劝道,果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厅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朱守镇依旧悠闲地望着雨景。 「侯爷,皇上的动作不比你慢哦!」风及川满足的舔舔唇,笑道。 「皇上为了毁掉榆林侯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亏侯爷多年前还助他登基。」江仲宁嗅到危险的信号。 当年的夺嫡之战,朱守镇极尽所能的协助怀灵帝从其它皇子手中夺得天下,不明个中玄机的人,都以为他是最大功臣。 但他早就将朱桓杨的野心看得通透,朱桓杨就像一头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吞噬朱家万年基业的猛兽,既残暴又无情,为了牵制当时已掌握局势,即将顺利登上皇位的朱桓杨,不让他将冬楚皇朝一步步推向深渊,朱守镇假意向他示好,献出丰厚家产,保住自身势力,不动声色地抵挡他高高扬起的利爪。 「与其担心,不如好好庆贺一番,本侯终于要娶妻了。」二十八年来,朱守镇始终忙于权力周旋,一直没有时间为自己找个夫人,皇上这次出手,他打算将计就计,正所谓礼尚往来! 朱守镇知道朱桓杨除掉他是迟早的事,但他不解的是,朱桓杨莫名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他一直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冬楚皇朝从不曾辜负过他。 即使始终无法得知造成朱桓杨欲颠覆皇朝的理由为何,朱守镇很清楚两人的战争已宣告正式开打,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朱桓杨会送给他什么大礼了。 大喜之日终于到来,成亲当天,朝野上下同声庆贺,光是礼单就收了两筐,只不过两位新人都心不在焉,可以说是敷衍了事。 拜完堂,新娘先行回到新房。 拜堂时,朱守镇故意叫宁代替,他自己一个人躲在书房享受清静,等客人差不多都打道回府,他才来了兴致,带着江仲宁前往新房「明雪院」,打算会一会皇上派来的小奸细。 一路上,江仲宁心事重重地说道:「侯爷,老太妃叫人捎来话,叫侯爷……」他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 老太妃乃是朱守镇的生母,按照祖宗规矩,即使先皇已去,老太妃也得住在宫里,与亲生儿子分隔两地,虽说同在帝京内,但也只有在节庆时才能相见。 「此事再议。」母亲一向狠毒无情,可他虽有谋略野心,却从不牺牲无辜的人。 见侯爷不快,江仲宁赶忙转移话题。「看来今晚有戏瞧了!」 「今日好像是本侯成亲,你怎么比我还开心?」身材修长、相貌俊雅的朱守镇好笑地斜睨着他。 「既然钱朵朵来者不善,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她。」 「哦?」朱守镇浓眉一挑,用眼神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我命府中工匠打造一顶二十斤重的纯金凤冠,哈哈,这还不压死她!」想嫁入天下第一富贵之家,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原来如此……」朱守镇故意拉长音,然后平淡地回道:「输的可能是你。」他不认为朱桓杨会好心到派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来对付他。 「侯爷,你干么帮那个奸细说话?」江仲宁不满地哼道。 朱守镇抬眸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院落,不发一语,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明雪院。 钱朵朵,他无声地重复默念她的名字,对她是越来越好奇。 他加快脚步走到月洞门前,扫了一眼地上堆栈成小肉山的侍卫和婢女,男的脸上挂彩,女的半数已昏死过去。 「大胆!这是谁干的」江仲宁从朱守镇的身后冒出来,愤怒喝道,并将府内的护卫喊来。 「大爷我干的!」在璀璨火光照射下,从月洞门内跳出一个身高七尺,动作矫捷的汉子,他有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众人打量着气焰嚣张的男子,他的个头相当高,四肢细瘦如竹,反而显得头很大,再仔细看他的脸,让人忍俊不禁。 「你是蛤蟆精?」又怒又笑的江仲宁指着蛤蟆的鼻子问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大眼突出,大嘴几乎都快咧到耳后,长相怪异,真是笑死人了。 「本大爷叫蛤蟆,不叫蛤蟆精!」 「你是怎么进府的?」朱守镇不急也不怒,沉声询问,眼神落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 「哟!你们还真健忘,」蛤蟆抖抖手里的帕子,鼓出的双眼暧昧地一眨,「我是侯爷夫人的婢女,自家人都不认识了?」他压根不晓得朱守镇是谁,还得意扬扬地哼道。 朱守镇虽然觉得好笑,却又不禁在心里轻叹,能与这种奇怪的人相处,他的娘子想必也不会太普通…… 「侯爷,仲宁想吐……」铁青着脸的江仲宁瞄了蛤蟆一眼,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谈话间,为数近百的护卫自四面八方聚拢,在江仲宁一声令下,一部分护着自家主子,其它人则直往蛤蟆冲去。 一阵猛烈的交手之后,侯府的高手们三两下都被丢了出来,一个个倒地不起。 「哼!我们家朵朵正在歇息,你们休想打扰她的好梦,她这几日忙进忙出,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今天就算是侯爷也不准进来。」脸上也挂了彩的蛤蟆扬扬绣花帕子,横眉怒目的斥道。 然而越是这样,越加深朱守镇想要一探她庐山真面目的决心。 他扫视被打倒在地的护卫,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些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居然全败在这个怪胎手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放肆!这可是榆林侯府,你竟敢拦住侯爷?」江仲宁边吼,边暗自惊叹此人功夫了得,看来皇上派来的人,果真有两下子。 「仲宁,你带着人都下去吧。」朱守镇神态自若,优雅地命令道。 「侯爷……」 「仲宁!」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却惹得江仲宁浑身一震。 「侯爷,属下这就退下。」 「哼!你想怎么样?」蛤蟆咧嘴笑看着弱不禁风的侯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会会我的娘子。」他只是想看看往后的对手是怎样的人。 「就凭你这个文弱书生也想过我蛤蟆关」作梦! 「本侯见你也累了,不如早点歇息。」 「多管闲……」蛤蟆话都还没说完,便双眼一翻,整个人虚软倒地。「你……对我做了什么?」在失去意识前,他仍想知道朱守镇到底是何时出手的。 「不过送了你一颗小小的算盘珠子。」朱守镇长腿一跨,越过横躺在地的蛤蟆,步入院落内的曲折幽径,朝明雪院的深处走去。 「你……是什么……时候打中我的」蛤蟆惊骇地摸到眉间那颗指腹大小的算盘珠子。 他自认武功不差,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看似弱不禁风的侯爷轻松放倒,不过再多的疑问也无法让他恢复清醒,就在眼睛阖上的那一瞬间,他瞄见朱守镇飘逸的身影晃入内院。 朵朵,危险! 但一切都太晚了。 小径旁开满世上罕有的紫金旱莲,银白色的花海在月光下更显诱人,将喜气洋洋的新房,营造出一种人间仙境的气息。 朱守镇轻轻推开房门,镶金边的衣缘上,还沾着紫金莲上的夜露。 屋中案头的红烛,突地绽出一朵火花,稍纵即逝,微小的声音并未惊醒正在酣睡的女子。 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喜桌上的酒菜全被一扫而空,显然他的新娘根本不打算等他。 此时钱朵朵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几句,随即从床的这头滚到另外一头,小小的身躯差点滑出床外。 突如其来的动作,成功吸引了朱守镇的注意,他没有多想什么,快步接住挂在床沿上的小身子。娇软圆润的身子在抱,他心中猛地一震,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天真睡颜。 她让蛤蟆在外挡人,自己却在房里睡得如此安稳,真不晓得她是太相信蛤蟆的武功,还是真的没心机到这种地步。 他认真地扫视她似弯月的柳眉,浓长如扇的眼睫,圆润小巧的鼻头,视线最后落在她柔软红艳的娇唇上。 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圆润可爱得紧。 不论怎么看,怀里这个无害的小东西,都不像怀灵帝会派来害他的人,他突然替她感到忧心,不晓得她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小奸细,你到底有何本领?让朱桓杨决定送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蕴含不自觉的纵容。 朱桓杨该不会是派她来吃垮他的吧?看着她丰腴白嫩的小脸,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当掉……就是这个,通通当掉!」正在与周公讨价还价的钱朵朵,边说着梦话,边像只小猫似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 虽然只是轻轻擦过,朱守镇顿时觉得有股火苗自指尖延烧至心坎。 「本侯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可以搞出什么名堂。」她娇憨可人的模样,遏制住他心头的杀机,身为怀灵帝的棋子,按理说应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二十斤耶,当掉。掌柜的,你不会坑我吧?这可是出自侯府的凤冠。」小人儿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犹不知自己早已身陷险境。 朱守镇低头微笑,饶富兴味,他早就料到江仲宁绝对会吃瘪。 「连凤冠都当掉了,你是很缺银两吗?难不成你也与本侯一样爱财如命?」看来榆林侯府多了一个爱财的侯爷夫人。 「臭三哥,养一群梨园子弟,每个人月银二十两,我到哪去筹这笔银子啊!小姑姑又要生孩子了,满月酒的钱我都还生不出来。」狂喜突然变成埋怨,细眉紧皱。 「你在担心?」他的心因为她的呓语,莫名多了一丝沉重。他打量着未着嫁衣的新娘,她只是随便裹着素白衣裤。 察觉自己因怀中人儿分了神,朱守镇微微一愣,随即将她安置回床榻上,并拾起地上的被子替她重新盖好。 「小奸细,我等着你给我惊喜!」他能想象往后的日子,会因为她的存在而越来越有趣。 朱守镇来回望了那张可爱的面容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突然渴望快点天明,他期盼着与她的交手。 「啊!睡得好舒服哦!」钱朵朵张大嘴巴,眼睛微瞇,打了一个大哈欠,丰腴的两只小手在空中伸展,惬意地舒展筋骨。 「你总算醒了……」蛤蟆两眼含泪,趴在床沿故作哭泣道:「我昨夜可是睡在石板上,露水还打湿了我的衣裳,好冷。」 「蛤蟆哥?你的眉间怎么一团青紫。」 蛤蟆扭着手绢,像个女人一样哭诉,将昨夜的缠斗全都告诉钱朵朵。 「榆林侯!哼,竟敢欺负我的人,他完蛋了他!」钱朵朵马上回复神智,利落地下床,接着开始在房内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不会想找把刀去砍他吧?」她的功夫差得可以,除了小时侯练成的轻功之外,其它的不值一提。 「废话!当然是穿衣服去骂人。」 「昨夜……昨夜……」蛤蟆心虚地看着钱朵朵整个人埋进巨大的木柜里,只露出一双小脚。 「昨夜怎么了?」 「昨夜,那个……那个……侯爷打倒我之后,有进房间……」蛤蟆好不容易吞吞吐吐地说完话,只听见木柜里传来一声闷响。 「啊!撞到头了!」钱朵朵捂着撞疼的额头,瞪大双眼,快步冲到蛤蟆的面前吼道:「你不是说会誓死保卫我的清白吗?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她该不会已经被那个老头给……完了完了…… 「我没想到他功夫那么好。」谁晓得看似文弱的榆林侯,功夫居然如此出神如化。 钱朵朵放声尖叫,决定去找那个混蛋糟老头算帐。「这个死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占我便宜……」她一边咒骂着榆林侯,一边急忙套上衣裳,接着怒气冲冲的步出新房,找人去了。 蛤蟆轻功不好,只能吃力地尽量跟上她。 穿过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碧水池塘,再跨过四、五座雕饰华丽的拱桥,两个人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到了一座八角琉璃亭外。 「该死!这里离前厅还好远。」一阵清风拂过钱朵朵带着红晕的圆脸,也让她的火气消去了几分。 她这个时候去找榆林侯算帐,是不是太冲动了?她还有正事要办呢……当钱朵朵正思忖着往后的计划时,两个人正快步迎面而来。 「哇!好耀眼!」她还来不及打量对方,就已为走在前方的男子倾倒。 男子身穿简单却不失高雅的赤色衣袍,镶以华丽的金线滚边,看起来飘逸又贵气,当她的视线移到他的面孔时,她惊愕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 他光洁晶莹的肌肤比女人家还细,面容斯文俊秀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神态优雅,气质出尘,让周遭的美景相形失色,甚至比太阳的金芒更令人目眩神迷。 钱朵朵看呆了。 朱守镇率先走到她面前,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不发一语。 呆愣住的钱朵朵忽地皱起小脸,她竟然觉得侯府的人好看她昨晚睡着时,一定是被那个皇叔老头下了咒。 「你是什么……人?」她两颊通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问。 「你说呢?」 「你……」该不会是糟老头的儿子吧? 蛤蟆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昨日伤他的榆林侯,正想出声提醒,却感受到朱守镇投射过来的警告目光。 蛤蟆突然心一惊,这个人看似优雅无害,实则如隐身暗处的雄鹰,犀利果决,惹不得啊!他慌忙的低下头,为了保住小命,只好赶快闭上嘴。 「看你不像是下人。」钱朵朵好不容易平稳自己的心绪,仔细评断一番,天真的俏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的笑。「你是朱守镇的儿子?」 钱朵朵想象中的榆林侯少说也有七十好几,有这么大的儿子很正常。 「放肆!」江仲宁正准备大声喝斥,却被朱守镇的眼光制止,只好忍住气,退到一旁。 「哟!这么算起来……」钱朵朵以为自己猜对了,还很认真地抚着下颔说道:「我是你的娘亲耶!」 「年纪这么小就想当娘了?小笼包!」朱守镇暧昧地眨眨眼,收敛起平日的锐利,露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小笼包?」钱朵朵连忙快速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你竟敢轻薄我」 「你好像误会了,小笼包。」朱守镇连忙摇摇头。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丰腴小巧的如同一颗颗可口的小笼包,这是他对她的赞赏,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想歪,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 「你跟你爹一样色胆包天。」一个夜闯香闺,一个大清早就说她的胸部是小笼包。 「府内没有你说的色老头。」朱守镇觉得这个丫头很与众不同。 「胡说!」 「你说的……色老头,可能是我。」为了不再让她误会下去,朱守镇决定公开自己的身分。 「嗄?」钱朵朵倏地闭嘴,眨眨翦水双瞳,缓缓将视线移回他身上。 「你说什么?」 「钱朵朵,你是不是以为榆林侯已经七老八十了?」 「差不多吧,与他同辈的先皇不是早翘辫子了?」钱朵朵忽然觉得大事不妙,纵然眼前这人的语气十分和缓,可是在她听来,却像有根绳子慢慢在她纤细的颈间收紧。 「哈哈!」朱守镇心情大好,朗声大笑,「你还真笨,小笼包。」她那副呆愣的样子还真可爱,虽然倔了点,却脱不了稚气,出乎意料之外的讨他欢心。 「蛤蟆哥!情况不妙!」钱朵朵踮起小脚丫,慢慢退到蛤蟆身边,对方比她想象的更难缠。 「小笼包,在下就是榆林侯,今年二十有八,不是老头子。如果我没记错,昨日我们俩已经成亲,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相公?」他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砰!钱朵朵好像听到有东西在她身体里炸开,她的思绪顿时一片茫然。 怎么可能她、她……竟然嫁给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骗人的吧,你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而且还如此好看。 「怀熙帝生下本侯时,已六十多岁,我比皇兄们小很多岁,也正好比当今皇上大一岁。」 「我完了。」钱朵朵突然觉得有棉花塞进她的喉咙,呼吸吞咽都变得困难。 他帅气的容貌,勾人的语调,都像困缚她的丝线,将她一步步拉入他的怀里。 「小笼包?你说什么?」 「你这个好色之徒,我踢!」一想到昨天晚上她可能被他夺了清白,她一个箭步上前,便想往他身上踹。 只不过朱守镇哪会把她三脚猫的功夫放在眼里,他微微侧身,轻松闪过。 「本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朱守镇淡淡地指责她的暴行。 「你昨夜……进我的房。」 「你应该没有忘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吧,娘子?」他眼神好无辜的直视着她。 他的话像把火,在她心里燃起熊熊火海。 钱朵朵很快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狠狠瞪了朱守镇一眼,尽可能稳住不规则的心跳,霍然喊道:「蛤蟆哥,我们走!朱守镇,你再敢靠近明雪院,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如何对本侯不客气呢?」朱守镇不以为意,勾起邪魅的笑,故意把她的话扭曲成暧昧不明的暗示。 「哼!」他不正经的调笑让她无法接话,只能拉着蛤蟆,快步低头往回走。 她得尽快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才是。 看着离去的矮小身影,朱守镇难掩喜悦,看来他平静了二十八个年头的人生,终于出现值得玩味的东西了。 朱守镇与江仲宁回到主厅,早膳已备妥,白净透光的玉石桌面上,摆满燕窝粥和各式小菜及面点。 朱守镇入座准备用膳,突地一阵轻风拂过,方才对他咬牙切齿的小笼包,不知何时已经拉着蛤蟆来到他面前,毫不忸怩。 为了饱餐一顿,钱朵朵早就重新调适好自己的心态,讨好唤道:「侯爷。」 「小笼包这么着急,是有事相求?」朱守镇不计前嫌,温和地看着表情很丰富的钱朵朵。 一听到小笼包这三个字,她的俏脸一阵扭曲,不过她随即用甜死人的假笑掩盖过去。 「再怎么说,妾身也是侯爷的人了,哪有不服侍侯爷用膳的道理?」她说得煞有其事,但双眼根本只在意着满桌的早膳。 有燕窝耶,还有她最爱吃的千金笋,还有冰糖银耳八宝紫米玉香粥,他一个人吃这么多,实在太浪费了。 「小笼包,你肚子饿了?」 口水差点滴下来的钱朵朵,大眼闪着晶亮的光芒,螓首不由自主地狂点。突地,她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马上改口,「我是来伺候侯爷您的。」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江仲宁像门神般沉着脸,杀气十足地走到她身边。 朱守镇睨了他一眼,提醒他不可造次。 他早就猜到府里的人根本不会帮小笼包准备饭菜,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来帮侯爷试菜的。」钱朵朵理直气壮的宣示,随即抄起桌上的玉调羹,一把抢过他面前的燕窝粥,毫不客气的舀起满满一勺,放进嘴里。 「蛤蟆哥……好好吃!」钱朵朵噘起红嫩的小嘴,陶醉地赞叹。 「咳、咳,很好吃吗?」朱守镇见她丰盈的小嘴高高嘟起,心头突然一紧,眼神不自觉暗了几分。 「好吃好吃!不过你真的很有钱耶,早膳就吃燕窝。」贪吃的钱朵朵伸出丁香小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 「普普通通,还有,既然你打算伺候本侯用膳,有件事不得不提醒你,燕窝只是本侯用来漱口的,所以你吃下去的……」 匡当!玉调羹掉到八仙桌上,顿时断成两截。 钱朵朵感觉到自己的脸抽搐了一下。「你还真是造孽!」她愠怒的斜睨了他一眼。 「如果这样算造孽,那本侯自东海通天六岛中的天相岛,弄来一条刺星鲨做餐盘,用过一次后便丢弃,又该怎么说呢?」 「烧银子。」 「本侯就是爱烧银子。」他的银子多到怎么烧也烧不完。 「你到底有多少钱?」钱朵朵没想到一位侯爷竟然如此富有,不过也好,到时候她还可以偷搬一些银子回家,解解燃眉之急。 「听说你是南方首富钱大富的女儿?」 「那又如何?」钱朵朵面露古怪,躲开他锐利的鹰眼。 「南方首富跟我相比,不过是只小小的蝼蚁。」 「吃饭吃饭,花卷快凉了。」钱朵朵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在掩饰什么,急急忙忙塞了满嘴的花卷。 「这花卷是用几十种野味熬煮的汤揉入面皮,慢火蒸出来的。」 「好吃好吃!」她继续用憨笑骗人。 「对了,本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请说。」 「昨晚拜堂是由他代替本侯的。」朱守镇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江仲宁。 好邪恶的微笑啊! 「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没去,是蛤蟆哥代我去的。」 两人蓦地同声大笑起来。 此时心绪最复杂的就是江仲宁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缓缓与蛤蟆对视,突然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蛤蟆也娇媚的瞋了他一眼,还故意抖了抖手上的帕子。 「小笼包,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朱桓杨派来的人,果然不好对付,明明就生得一副娇憨模样,没想到却机灵聪慧得很。 听到他这么说,钱朵朵原本塞在嘴里的烧卖就这么滚了出来。 「侯爷,别怪妾身瞧不起你,小笼包如此美味的食物,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恶心。」她快呕死了,她又不胖,干么老叫她小笼包。 「还是你比较喜欢小肉包」朱守镇笑得好温柔。 她情不自禁被他俊美的笑容给勾了魂,一颗心害羞得拚命乱跳,脑袋像是被雷劈到一样,完全不能控制。 「你不反对?看来你比较喜欢叫小肉包。」他承认她并不胖,只是比一般的冬楚女子丰腴一点,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喜欢逗她。 「侯爷既然你这么有钱,我好歹也算个侯爷夫人,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带我见识一下?」算了,随他怎么叫吧,她有正事要办,先探探他的底再说。 「你难道看不出来,此厅堂内的每件物品都是稀世珍宝吗?」从桌椅案台到各式摆件,样样价值连城。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华贵的物品虽然摆在同一间厅堂,却毫不显庸俗,反而透着主人的品味非凡、内敛高雅。 钱朵朵在他的提点下,才开始留意起四周的环境,她东瞧瞧、西摸摸,眼睛越张越大,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惊呼,「这是东海的玲珑贝。」竟然有人夸张到用价值数十万两一片的罕见贝壳做地板。 「小笼包真识货,此贝夏日可以降温消暑,夜晚还可衬托夜明珠的光辉。」 「是啊是啊,夏天躺在上面睡觉最舒服了。」钱朵朵兴奋不已,在爹还没病倒前,她家也有一张用玲珑贝做成的床,她还记得每到夏天,她最爱霸占着那张床不放。 「要不要躺下来试试看?本府的玲珑贝乃是极品。」朱守镇不怀好意地用眼神诱惑她。 「侯爷你真好,多谢!」她傻傻地点点头,果真毫无顾忌地往地上一躺。 「仲宁,回书房。」朱守镇看她圆润的小身子无忧无虑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因她稚气率性的行为而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想她也做不出什么事,便起身离开,前往书房。 等他忙完所有政务时,一抬头发现已是满室霞光。 都过这么久了,那个小笼包怎么没来打扰他? 派人询问后,得回的消息却让他哭笑不得。 「侯爷,前厅的玲珑贝被人撬走好大一片。」副总管有些紧张的道,侯爷没吩咐要如何处置钱朵朵之前,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捣乱。 「什么」江仲宁时时提防她会危害侯爷性命,却没想到她竟然先偷走了玲珑贝。 「钱朵朵人呢?」他倒不心痛那些珍宝,只是好奇她有何打算。 「不久前跟蛤蟆精出去了。」 「看来她是冲着银子来的。」朱守镇含笑低喃,随即吩咐下人,引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官员们入内议事。 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那颗小笼包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楔子 冬楚皇朝的安华殿,雄伟华丽,雕梁画栋。 身为一国之君的怀灵帝,稳坐在安华殿的龙椅上,一改往日的懒散,饶富兴味地瞇着眼,睇视殿下被五花大绑的一对男女。 「皇上,我们不过向官衙『借』了点小钱,人都有燃眉之急的嘛!皇上实在无须如此劳师动众。」生得一副娃娃脸的钱朵朵,一双大眼机灵的转啊转,模样十分娇憨可爱,就算见到皇上,依旧不改伶牙俐齿,完全不害怕。 高高在上的朱桓杨轻哼,「啧!你倒是挺大胆的!」 没想到她看起来年纪虽小,却已是朝廷要犯,方才她被拎上殿时,他还以为抓错人了,直到现在他才相信,这个看起来单纯的小女子,的确有本事犯下十省抢案。 「皇上过奖,民女不敢当。」她毫不畏惧的迎上朱桓杨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 「蛤蟆哥不要怕,不会有事的!」钱朵朵目光狡黠,朝跪在身边、早已吓到浑身颤抖不已的男子小声说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满肚子诡计的朱桓杨被她一逗,果真来了兴致。「你已经猜到朕不会轻易杀了你们」 「那当然!要不你又何必千里迢迢从常州把我们捉来?」他们犯下的都是不会出人命的小抢案,根本没有必要由当今圣上亲自审问,想必之中另有隐情。 「钱朵朵,你可知罪?」朱桓杨收起调笑的表情,突然厉声喝道。 「知罪,当然知罪。」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她如果还想否认,就实在太不识时务了。 「你犯下十省抢案,抢劫各地士绅财产一百万两,盗取官银五十万两,其它小案更是不计其数。钱朵朵,朕可以告诉你,你所犯之罪,就算凌迟处死,也算轻判了。」 「民女知道,」就算被皇上威胁,钱朵朵还是一脸坦然,而且她不但不害怕,还不停低声嘀咕,「我抢的都是为富不仁的人,算是替天行道好吗!」 「你明白就更好!你愿意将功折过吗?」 「民女愿意。」她用孩童般的嗓音娇声应道。 「不过朕想先问问你,你抢了那么多银子,如今何在?」 「全部花光光了。」她不但毫无愧疚,反倒还有些埋怨。要不是为了花钱如流水的钱家,她又何必沦落到去抢别人的银子。 「朕粗略算了算,你一共劫得白银五百万两,全都花光了」朱桓杨不免感到好奇,毕竟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想要在短时间内花完,还真的不太容易。 「回皇上,真的都花光了。」不但花光了,她的家人莫名其妙又欠了一屁股烂债。 「很好……很好!」朱桓杨俊美的娃娃脸,闪过满意的笑容。 「难不成皇上有银子想要民女帮忙花吗?」别看她的外表这么天真无害,其实她可精明得很。她发现皇上一直在同一个问题上打转,就料到此事可能与钱有关。 「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难怪十省五县的捕头拿你没辙。」要不是大内高手出手,她说不定到现在都还在外头嚣张犯案。 「都怪你那几个兄弟啦,害我们被抓!」钱朵朵皱着可爱的小脸,满腹委屈的向蛤蟆哥抱怨。凭她的本事和机敏,怎么可能会失误。 「废话少说,朕眼下不想杀你,不过……有件事交给你办,要是搞砸了,就等着让你那些山寨的兄弟跟你一起陪葬吧!」 「皇上请吩咐。」 「朕会将你指婚给朕的十四皇叔,你得负责把他的家产偷给朕,顺便想办法把侯府闹得鸡犬不宁。」 方才还伶牙俐齿的钱朵朵闻言不雅的张大嘴,隔了半晌才突然叫道:「民女不要嫁给老头!」 败家、偷银这种事她非常拿手,但……要她嫁给什么皇叔眼前这位贵气逼人的皇上看来虽然娃娃脸,但应该也二十好几了,那他的皇叔肯定是个白头翁,她才十七岁耶,还有大好的人生要享受,没必要委身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吧…… 「朕将你嫁过去,只是要你搅乱他的好日子,待时日一到,你便是自由之身,也不会被处死喔!」朱桓杨顽皮地对她眨眨眼,眼神透露出来的奸邪之气,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民……女……听从皇上发落。」钱朵朵迅速在脑海中思量一番,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你听好,如果任务失败,死路一条!为了你钱家一家三十八口,还有那些山寨弟兄们,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朱桓杨皮笑肉不笑的恐吓,让钱朵朵的心头顿时一惊,总觉得自己被拐进已经设好的圈套里,心下惴惴不安。 第一章 「侯爷,不如……先下手为强」榆林侯府的第一谋士兼管家江仲宁,瞄了眼角落里的计时沙漏,语气平稳地问道。 侯府即将迎来一位不受欢迎的女主人—钱朵朵。 一名身穿华服的俊雅公子坐在厅堂的主位,手握圣旨,侧头望着窗外雨丝纷飞的景致,完全不理会一旁的下属及老友。 「我感觉到风雨将至。」在侯府里来去自如的风及川,一屁股坐进江仲宁左手边的椅子,高大的身躯把整张椅子塞满,他毫不客气的大啖桌上的瓜果,大笑道:「皇上竟然帮自己的皇叔指婚」 「风雨将至,百花飘落,也算是一幅美景。」榆林侯朱守镇不在乎的淡笑,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语音醉人。 「侯爷,现下可不是赏景之时。」江仲宁劝道,果真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厅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朱守镇依旧悠闲地望着雨景。 「侯爷,皇上的动作不比你慢哦!」风及川满足的舔舔唇,笑道。 「皇上为了毁掉榆林侯府,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亏侯爷多年前还助他登基。」江仲宁嗅到危险的信号。 当年的夺嫡之战,朱守镇极尽所能的协助怀灵帝从其它皇子手中夺得天下,不明个中玄机的人,都以为他是最大功臣。 但他早就将朱桓杨的野心看得通透,朱桓杨就像一头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吞噬朱家万年基业的猛兽,既残暴又无情,为了牵制当时已掌握局势,即将顺利登上皇位的朱桓杨,不让他将冬楚皇朝一步步推向深渊,朱守镇假意向他示好,献出丰厚家产,保住自身势力,不动声色地抵挡他高高扬起的利爪。 「与其担心,不如好好庆贺一番,本侯终于要娶妻了。」二十八年来,朱守镇始终忙于权力周旋,一直没有时间为自己找个夫人,皇上这次出手,他打算将计就计,正所谓礼尚往来! 朱守镇知道朱桓杨除掉他是迟早的事,但他不解的是,朱桓杨莫名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他一直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冬楚皇朝从不曾辜负过他。 即使始终无法得知造成朱桓杨欲颠覆皇朝的理由为何,朱守镇很清楚两人的战争已宣告正式开打,他迫不及待想看看朱桓杨会送给他什么大礼了。 大喜之日终于到来,成亲当天,朝野上下同声庆贺,光是礼单就收了两筐,只不过两位新人都心不在焉,可以说是敷衍了事。 拜完堂,新娘先行回到新房。 拜堂时,朱守镇故意叫宁代替,他自己一个人躲在书房享受清静,等客人差不多都打道回府,他才来了兴致,带着江仲宁前往新房「明雪院」,打算会一会皇上派来的小奸细。 一路上,江仲宁心事重重地说道:「侯爷,老太妃叫人捎来话,叫侯爷……」他做了一个割颈的动作。 老太妃乃是朱守镇的生母,按照祖宗规矩,即使先皇已去,老太妃也得住在宫里,与亲生儿子分隔两地,虽说同在帝京内,但也只有在节庆时才能相见。 「此事再议。」母亲一向狠毒无情,可他虽有谋略野心,却从不牺牲无辜的人。 见侯爷不快,江仲宁赶忙转移话题。「看来今晚有戏瞧了!」 「今日好像是本侯成亲,你怎么比我还开心?」身材修长、相貌俊雅的朱守镇好笑地斜睨着他。 「既然钱朵朵来者不善,我们自然要好好『招待』她。」 「哦?」朱守镇浓眉一挑,用眼神示意他把话说清楚。 「我命府中工匠打造一顶二十斤重的纯金凤冠,哈哈,这还不压死她!」想嫁入天下第一富贵之家,也得看有没有那个命! 「原来如此……」朱守镇故意拉长音,然后平淡地回道:「输的可能是你。」他不认为朱桓杨会好心到派个弱不禁风的小女人来对付他。 「侯爷,你干么帮那个奸细说话?」江仲宁不满地哼道。 朱守镇抬眸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院落,不发一语,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明雪院。 钱朵朵,他无声地重复默念她的名字,对她是越来越好奇。 他加快脚步走到月洞门前,扫了一眼地上堆栈成小肉山的侍卫和婢女,男的脸上挂彩,女的半数已昏死过去。 「大胆!这是谁干的」江仲宁从朱守镇的身后冒出来,愤怒喝道,并将府内的护卫喊来。 「大爷我干的!」在璀璨火光照射下,从月洞门内跳出一个身高七尺,动作矫捷的汉子,他有着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众人打量着气焰嚣张的男子,他的个头相当高,四肢细瘦如竹,反而显得头很大,再仔细看他的脸,让人忍俊不禁。 「你是蛤蟆精?」又怒又笑的江仲宁指着蛤蟆的鼻子问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大眼突出,大嘴几乎都快咧到耳后,长相怪异,真是笑死人了。 「本大爷叫蛤蟆,不叫蛤蟆精!」 「你是怎么进府的?」朱守镇不急也不怒,沉声询问,眼神落在他光秃秃的脑袋上。 「哟!你们还真健忘,」蛤蟆抖抖手里的帕子,鼓出的双眼暧昧地一眨,「我是侯爷夫人的婢女,自家人都不认识了?」他压根不晓得朱守镇是谁,还得意扬扬地哼道。 朱守镇虽然觉得好笑,却又不禁在心里轻叹,能与这种奇怪的人相处,他的娘子想必也不会太普通…… 「侯爷,仲宁想吐……」铁青着脸的江仲宁瞄了蛤蟆一眼,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谈话间,为数近百的护卫自四面八方聚拢,在江仲宁一声令下,一部分护着自家主子,其它人则直往蛤蟆冲去。 一阵猛烈的交手之后,侯府的高手们三两下都被丢了出来,一个个倒地不起。 「哼!我们家朵朵正在歇息,你们休想打扰她的好梦,她这几日忙进忙出,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今天就算是侯爷也不准进来。」脸上也挂了彩的蛤蟆扬扬绣花帕子,横眉怒目的斥道。 然而越是这样,越加深朱守镇想要一探她庐山真面目的决心。 他扫视被打倒在地的护卫,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些重金请来的江湖高手,居然全败在这个怪胎手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放肆!这可是榆林侯府,你竟敢拦住侯爷?」江仲宁边吼,边暗自惊叹此人功夫了得,看来皇上派来的人,果真有两下子。 「仲宁,你带着人都下去吧。」朱守镇神态自若,优雅地命令道。 「侯爷……」 「仲宁!」他的语调没有起伏,却惹得江仲宁浑身一震。 「侯爷,属下这就退下。」 「哼!你想怎么样?」蛤蟆咧嘴笑看着弱不禁风的侯爷,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想怎么样,只是想会会我的娘子。」他只是想看看往后的对手是怎样的人。 「就凭你这个文弱书生也想过我蛤蟆关」作梦! 「本侯见你也累了,不如早点歇息。」 「多管闲……」蛤蟆话都还没说完,便双眼一翻,整个人虚软倒地。「你……对我做了什么?」在失去意识前,他仍想知道朱守镇到底是何时出手的。 「不过送了你一颗小小的算盘珠子。」朱守镇长腿一跨,越过横躺在地的蛤蟆,步入院落内的曲折幽径,朝明雪院的深处走去。 「你……是什么……时候打中我的」蛤蟆惊骇地摸到眉间那颗指腹大小的算盘珠子。 他自认武功不差,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看似弱不禁风的侯爷轻松放倒,不过再多的疑问也无法让他恢复清醒,就在眼睛阖上的那一瞬间,他瞄见朱守镇飘逸的身影晃入内院。 朵朵,危险! 但一切都太晚了。 小径旁开满世上罕有的紫金旱莲,银白色的花海在月光下更显诱人,将喜气洋洋的新房,营造出一种人间仙境的气息。 朱守镇轻轻推开房门,镶金边的衣缘上,还沾着紫金莲上的夜露。 屋中案头的红烛,突地绽出一朵火花,稍纵即逝,微小的声音并未惊醒正在酣睡的女子。 他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喜桌上的酒菜全被一扫而空,显然他的新娘根本不打算等他。 此时钱朵朵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几句,随即从床的这头滚到另外一头,小小的身躯差点滑出床外。 突如其来的动作,成功吸引了朱守镇的注意,他没有多想什么,快步接住挂在床沿上的小身子。娇软圆润的身子在抱,他心中猛地一震,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天真睡颜。 她让蛤蟆在外挡人,自己却在房里睡得如此安稳,真不晓得她是太相信蛤蟆的武功,还是真的没心机到这种地步。 他认真地扫视她似弯月的柳眉,浓长如扇的眼睫,圆润小巧的鼻头,视线最后落在她柔软红艳的娇唇上。 她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却圆润可爱得紧。 不论怎么看,怀里这个无害的小东西,都不像怀灵帝会派来害他的人,他突然替她感到忧心,不晓得她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小奸细,你到底有何本领?让朱桓杨决定送你来?」低沉磁性的嗓音,蕴含不自觉的纵容。 朱桓杨该不会是派她来吃垮他的吧?看着她丰腴白嫩的小脸,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当掉……就是这个,通通当掉!」正在与周公讨价还价的钱朵朵,边说着梦话,边像只小猫似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手指。 虽然只是轻轻擦过,朱守镇顿时觉得有股火苗自指尖延烧至心坎。 「本侯就给你个机会,看你可以搞出什么名堂。」她娇憨可人的模样,遏制住他心头的杀机,身为怀灵帝的棋子,按理说应是死路一条。 「哈哈哈!二十斤耶,当掉。掌柜的,你不会坑我吧?这可是出自侯府的凤冠。」小人儿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犹不知自己早已身陷险境。 朱守镇低头微笑,饶富兴味,他早就料到江仲宁绝对会吃瘪。 「连凤冠都当掉了,你是很缺银两吗?难不成你也与本侯一样爱财如命?」看来榆林侯府多了一个爱财的侯爷夫人。 「臭三哥,养一群梨园子弟,每个人月银二十两,我到哪去筹这笔银子啊!小姑姑又要生孩子了,满月酒的钱我都还生不出来。」狂喜突然变成埋怨,细眉紧皱。 「你在担心?」他的心因为她的呓语,莫名多了一丝沉重。他打量着未着嫁衣的新娘,她只是随便裹着素白衣裤。 察觉自己因怀中人儿分了神,朱守镇微微一愣,随即将她安置回床榻上,并拾起地上的被子替她重新盖好。 「小奸细,我等着你给我惊喜!」他能想象往后的日子,会因为她的存在而越来越有趣。 朱守镇来回望了那张可爱的面容好几次,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突然渴望快点天明,他期盼着与她的交手。 「啊!睡得好舒服哦!」钱朵朵张大嘴巴,眼睛微瞇,打了一个大哈欠,丰腴的两只小手在空中伸展,惬意地舒展筋骨。 「你总算醒了……」蛤蟆两眼含泪,趴在床沿故作哭泣道:「我昨夜可是睡在石板上,露水还打湿了我的衣裳,好冷。」 「蛤蟆哥?你的眉间怎么一团青紫。」 蛤蟆扭着手绢,像个女人一样哭诉,将昨夜的缠斗全都告诉钱朵朵。 「榆林侯!哼,竟敢欺负我的人,他完蛋了他!」钱朵朵马上回复神智,利落地下床,接着开始在房内翻箱倒柜找东西。 「你不会想找把刀去砍他吧?」她的功夫差得可以,除了小时侯练成的轻功之外,其它的不值一提。 「废话!当然是穿衣服去骂人。」 「昨夜……昨夜……」蛤蟆心虚地看着钱朵朵整个人埋进巨大的木柜里,只露出一双小脚。 「昨夜怎么了?」 「昨夜,那个……那个……侯爷打倒我之后,有进房间……」蛤蟆好不容易吞吞吐吐地说完话,只听见木柜里传来一声闷响。 「啊!撞到头了!」钱朵朵捂着撞疼的额头,瞪大双眼,快步冲到蛤蟆的面前吼道:「你不是说会誓死保卫我的清白吗?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她该不会已经被那个老头给……完了完了…… 「我没想到他功夫那么好。」谁晓得看似文弱的榆林侯,功夫居然如此出神如化。 钱朵朵放声尖叫,决定去找那个混蛋糟老头算帐。「这个死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占我便宜……」她一边咒骂着榆林侯,一边急忙套上衣裳,接着怒气冲冲的步出新房,找人去了。 蛤蟆轻功不好,只能吃力地尽量跟上她。 穿过七、八个大小不一的碧水池塘,再跨过四、五座雕饰华丽的拱桥,两个人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到了一座八角琉璃亭外。 「该死!这里离前厅还好远。」一阵清风拂过钱朵朵带着红晕的圆脸,也让她的火气消去了几分。 她这个时候去找榆林侯算帐,是不是太冲动了?她还有正事要办呢……当钱朵朵正思忖着往后的计划时,两个人正快步迎面而来。 「哇!好耀眼!」她还来不及打量对方,就已为走在前方的男子倾倒。 男子身穿简单却不失高雅的赤色衣袍,镶以华丽的金线滚边,看起来飘逸又贵气,当她的视线移到他的面孔时,她惊愕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 他光洁晶莹的肌肤比女人家还细,面容斯文俊秀却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一双深邃的桃花眼,神态优雅,气质出尘,让周遭的美景相形失色,甚至比太阳的金芒更令人目眩神迷。 钱朵朵看呆了。 朱守镇率先走到她面前,勾起一抹魅惑的笑,不发一语。 呆愣住的钱朵朵忽地皱起小脸,她竟然觉得侯府的人好看她昨晚睡着时,一定是被那个皇叔老头下了咒。 「你是什么……人?」她两颊通红,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地问。 「你说呢?」 「你……」该不会是糟老头的儿子吧? 蛤蟆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昨日伤他的榆林侯,正想出声提醒,却感受到朱守镇投射过来的警告目光。 蛤蟆突然心一惊,这个人看似优雅无害,实则如隐身暗处的雄鹰,犀利果决,惹不得啊!他慌忙的低下头,为了保住小命,只好赶快闭上嘴。 「看你不像是下人。」钱朵朵好不容易平稳自己的心绪,仔细评断一番,天真的俏脸上,掠过一抹得意的笑。「你是朱守镇的儿子?」 钱朵朵想象中的榆林侯少说也有七十好几,有这么大的儿子很正常。 「放肆!」江仲宁正准备大声喝斥,却被朱守镇的眼光制止,只好忍住气,退到一旁。 「哟!这么算起来……」钱朵朵以为自己猜对了,还很认真地抚着下颔说道:「我是你的娘亲耶!」 「年纪这么小就想当娘了?小笼包!」朱守镇暧昧地眨眨眼,收敛起平日的锐利,露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小笼包?」钱朵朵连忙快速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你竟敢轻薄我」 「你好像误会了,小笼包。」朱守镇连忙摇摇头。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丰腴小巧的如同一颗颗可口的小笼包,这是他对她的赞赏,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想歪,他不得不佩服她的想象力。 「你跟你爹一样色胆包天。」一个夜闯香闺,一个大清早就说她的胸部是小笼包。 「府内没有你说的色老头。」朱守镇觉得这个丫头很与众不同。 「胡说!」 「你说的……色老头,可能是我。」为了不再让她误会下去,朱守镇决定公开自己的身分。 「嗄?」钱朵朵倏地闭嘴,眨眨翦水双瞳,缓缓将视线移回他身上。 「你说什么?」 「钱朵朵,你是不是以为榆林侯已经七老八十了?」 「差不多吧,与他同辈的先皇不是早翘辫子了?」钱朵朵忽然觉得大事不妙,纵然眼前这人的语气十分和缓,可是在她听来,却像有根绳子慢慢在她纤细的颈间收紧。 「哈哈!」朱守镇心情大好,朗声大笑,「你还真笨,小笼包。」她那副呆愣的样子还真可爱,虽然倔了点,却脱不了稚气,出乎意料之外的讨他欢心。 「蛤蟆哥!情况不妙!」钱朵朵踮起小脚丫,慢慢退到蛤蟆身边,对方比她想象的更难缠。 「小笼包,在下就是榆林侯,今年二十有八,不是老头子。如果我没记错,昨日我们俩已经成亲,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认识一下自己的相公?」他暧昧地朝她眨眨眼。 砰!钱朵朵好像听到有东西在她身体里炸开,她的思绪顿时一片茫然。 怎么可能她、她……竟然嫁给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骗人的吧,你怎么可能这么年轻?」而且还如此好看。 「怀熙帝生下本侯时,已六十多岁,我比皇兄们小很多岁,也正好比当今皇上大一岁。」 「我完了。」钱朵朵突然觉得有棉花塞进她的喉咙,呼吸吞咽都变得困难。 他帅气的容貌,勾人的语调,都像困缚她的丝线,将她一步步拉入他的怀里。 「小笼包?你说什么?」 「你这个好色之徒,我踢!」一想到昨天晚上她可能被他夺了清白,她一个箭步上前,便想往他身上踹。 只不过朱守镇哪会把她三脚猫的功夫放在眼里,他微微侧身,轻松闪过。 「本侯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生气?」朱守镇淡淡地指责她的暴行。 「你昨夜……进我的房。」 「你应该没有忘记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吧,娘子?」他眼神好无辜的直视着她。 他的话像把火,在她心里燃起熊熊火海。 钱朵朵很快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狠狠瞪了朱守镇一眼,尽可能稳住不规则的心跳,霍然喊道:「蛤蟆哥,我们走!朱守镇,你再敢靠近明雪院,别怪我不客气。」 「你要如何对本侯不客气呢?」朱守镇不以为意,勾起邪魅的笑,故意把她的话扭曲成暧昧不明的暗示。 「哼!」他不正经的调笑让她无法接话,只能拉着蛤蟆,快步低头往回走。 她得尽快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个危险的男人才是。 看着离去的矮小身影,朱守镇难掩喜悦,看来他平静了二十八个年头的人生,终于出现值得玩味的东西了。 朱守镇与江仲宁回到主厅,早膳已备妥,白净透光的玉石桌面上,摆满燕窝粥和各式小菜及面点。 朱守镇入座准备用膳,突地一阵轻风拂过,方才对他咬牙切齿的小笼包,不知何时已经拉着蛤蟆来到他面前,毫不忸怩。 为了饱餐一顿,钱朵朵早就重新调适好自己的心态,讨好唤道:「侯爷。」 「小笼包这么着急,是有事相求?」朱守镇不计前嫌,温和地看着表情很丰富的钱朵朵。 一听到小笼包这三个字,她的俏脸一阵扭曲,不过她随即用甜死人的假笑掩盖过去。 「再怎么说,妾身也是侯爷的人了,哪有不服侍侯爷用膳的道理?」她说得煞有其事,但双眼根本只在意着满桌的早膳。 有燕窝耶,还有她最爱吃的千金笋,还有冰糖银耳八宝紫米玉香粥,他一个人吃这么多,实在太浪费了。 「小笼包,你肚子饿了?」 口水差点滴下来的钱朵朵,大眼闪着晶亮的光芒,螓首不由自主地狂点。突地,她意识到自己被看穿了,马上改口,「我是来伺候侯爷您的。」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江仲宁像门神般沉着脸,杀气十足地走到她身边。 朱守镇睨了他一眼,提醒他不可造次。 他早就猜到府里的人根本不会帮小笼包准备饭菜,就算有,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是来帮侯爷试菜的。」钱朵朵理直气壮的宣示,随即抄起桌上的玉调羹,一把抢过他面前的燕窝粥,毫不客气的舀起满满一勺,放进嘴里。 「蛤蟆哥……好好吃!」钱朵朵噘起红嫩的小嘴,陶醉地赞叹。 「咳、咳,很好吃吗?」朱守镇见她丰盈的小嘴高高嘟起,心头突然一紧,眼神不自觉暗了几分。 「好吃好吃!不过你真的很有钱耶,早膳就吃燕窝。」贪吃的钱朵朵伸出丁香小舌,意犹未尽的舔舔唇。 「普普通通,还有,既然你打算伺候本侯用膳,有件事不得不提醒你,燕窝只是本侯用来漱口的,所以你吃下去的……」 匡当!玉调羹掉到八仙桌上,顿时断成两截。 钱朵朵感觉到自己的脸抽搐了一下。「你还真是造孽!」她愠怒的斜睨了他一眼。 「如果这样算造孽,那本侯自东海通天六岛中的天相岛,弄来一条刺星鲨做餐盘,用过一次后便丢弃,又该怎么说呢?」 「烧银子。」 「本侯就是爱烧银子。」他的银子多到怎么烧也烧不完。 「你到底有多少钱?」钱朵朵没想到一位侯爷竟然如此富有,不过也好,到时候她还可以偷搬一些银子回家,解解燃眉之急。 「听说你是南方首富钱大富的女儿?」 「那又如何?」钱朵朵面露古怪,躲开他锐利的鹰眼。 「南方首富跟我相比,不过是只小小的蝼蚁。」 「吃饭吃饭,花卷快凉了。」钱朵朵顾左右而言他,好像在掩饰什么,急急忙忙塞了满嘴的花卷。 「这花卷是用几十种野味熬煮的汤揉入面皮,慢火蒸出来的。」 「好吃好吃!」她继续用憨笑骗人。 「对了,本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请说。」 「昨晚拜堂是由他代替本侯的。」朱守镇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江仲宁。 好邪恶的微笑啊! 「你我真是心有灵犀啊!我也没去,是蛤蟆哥代我去的。」 两人蓦地同声大笑起来。 此时心绪最复杂的就是江仲宁了,他铁青着一张脸,缓缓与蛤蟆对视,突然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蛤蟆也娇媚的瞋了他一眼,还故意抖了抖手上的帕子。 「小笼包,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多了。」朱桓杨派来的人,果然不好对付,明明就生得一副娇憨模样,没想到却机灵聪慧得很。 听到他这么说,钱朵朵原本塞在嘴里的烧卖就这么滚了出来。 「侯爷,别怪妾身瞧不起你,小笼包如此美味的食物,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恶心。」她快呕死了,她又不胖,干么老叫她小笼包。 「还是你比较喜欢小肉包」朱守镇笑得好温柔。 她情不自禁被他俊美的笑容给勾了魂,一颗心害羞得拚命乱跳,脑袋像是被雷劈到一样,完全不能控制。 「你不反对?看来你比较喜欢叫小肉包。」他承认她并不胖,只是比一般的冬楚女子丰腴一点,但他不知为何,就是喜欢逗她。 「侯爷既然你这么有钱,我好歹也算个侯爷夫人,不晓得你有没有兴趣带我见识一下?」算了,随他怎么叫吧,她有正事要办,先探探他的底再说。 「你难道看不出来,此厅堂内的每件物品都是稀世珍宝吗?」从桌椅案台到各式摆件,样样价值连城。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华贵的物品虽然摆在同一间厅堂,却毫不显庸俗,反而透着主人的品味非凡、内敛高雅。 钱朵朵在他的提点下,才开始留意起四周的环境,她东瞧瞧、西摸摸,眼睛越张越大,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惊呼,「这是东海的玲珑贝。」竟然有人夸张到用价值数十万两一片的罕见贝壳做地板。 「小笼包真识货,此贝夏日可以降温消暑,夜晚还可衬托夜明珠的光辉。」 「是啊是啊,夏天躺在上面睡觉最舒服了。」钱朵朵兴奋不已,在爹还没病倒前,她家也有一张用玲珑贝做成的床,她还记得每到夏天,她最爱霸占着那张床不放。 「要不要躺下来试试看?本府的玲珑贝乃是极品。」朱守镇不怀好意地用眼神诱惑她。 「侯爷你真好,多谢!」她傻傻地点点头,果真毫无顾忌地往地上一躺。 「仲宁,回书房。」朱守镇看她圆润的小身子无忧无虑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因她稚气率性的行为而扬起一抹宠溺的笑,想她也做不出什么事,便起身离开,前往书房。 等他忙完所有政务时,一抬头发现已是满室霞光。 都过这么久了,那个小笼包怎么没来打扰他? 派人询问后,得回的消息却让他哭笑不得。 「侯爷,前厅的玲珑贝被人撬走好大一片。」副总管有些紧张的道,侯爷没吩咐要如何处置钱朵朵之前,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捣乱。 「什么」江仲宁时时提防她会危害侯爷性命,却没想到她竟然先偷走了玲珑贝。 「钱朵朵人呢?」他倒不心痛那些珍宝,只是好奇她有何打算。 「不久前跟蛤蟆精出去了。」 「看来她是冲着银子来的。」朱守镇含笑低喃,随即吩咐下人,引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官员们入内议事。 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那颗小笼包一定会自己回来的。 第二章 “别挤别挤,每个人都有!” 这处贫民窟里住着帝京里的贫苦百姓,其中不乏乞丐、卖艺人、洗衣妇,他们常常一整年都无法温饱。 “这是馒头,这是夏衣,每个人都有。” “小姑娘,老身替大伙谢谢你。”一名年约八十岁的老大娘,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钱朵朵面前,感激地跟她道谢。 “大娘,不要客气。”钱朵朵笑盈盈地扶着老大娘,把手里的一包熟牛肉也递给她。 钱朵朵边忙着发送食物,边心花怒放地想:侯爷果然很有钱,那片玲珑贝随便一当就是黄金万两,她将大部分换成银票送进宫,其余的一小部分,她买了些衣服和食物救济穷人。 她只要想到榆林侯这么有钱,让她可以败家败个尽兴,就难掩兴奋。 忙完之后,钱朵朵兴高采烈地回到侯府,打着哈欠走向明雪院,打算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却远远看见凌波桥上伫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钱朵朵突然绽开一抹坏笑,飞身上桥,站到朱守镇身旁,她扫视他俊逸的侧脸,再学他凝神看着水面,淡道:“今日真是不好意思,贪财了。”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下人说你撬走了本侯的玲珑贝,还去了一趟帝京最大的当铺。”不过当他听到她后来去接济穷人时,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了起来。 他慢慢转过头,仔细看着她娇嫩的脸庞,他的心湖如同池中的水纹,泛起不寻常的涟漪。 “早就知道你会派人跟着我。”为什么只是站在他身旁,她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狂跳?她不自觉地皱起小脸,想赶快平复心绪。 “小笼包,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该不会只是来偷东西的吧?”朱守镇的目光直视她的小脸,沉声问道。 他实在猜不出这个小东西到底有什么计谋,是想趁机杀了他,抑或…… “你猜啊!如果猜不到,以后不许你再叫我小笼包。” “看来你一点也不怕被拆穿,假若本侯猜中,是不是就可以吃掉小笼包?”他戏谑地调笑道,眼神却更深沉了些。 “色老头!”钱朵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紧张地直跳脚乱骂。 见她的小脸涨得通红,朱守镇的心情莫名大好,他满意地颔首,“本侯很满意你的表现,希望你再接再厉。”下次他可没这么好对付。 “走着瞧吧!”她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便迳自回房,打算睡饱之后,再继续更伟大的败家计划。 *** 朱守镇整个人坐在浴池里,悠闲地舒展筋骨,突然一道纤细的身影映在了飘舞的纱帘上。 轻吐了一口气,他压低声音问道:“小笼包,你也想跟本侯一起洗?” 他的语气轻柔,但对做贼心虚的人来说却如同雷鸣。 “啊!”原本鬼鬼祟祟正在到处翻找的小人儿一听到声音,猛然一惊,打算施展轻功逃离现场,没想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这么摔进浴池。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钱朵朵还来不及闭气,便大口大口喝进好多热水,在她快要呛晕的时候,朱守镇走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捞起。 她全身湿透地挂在他强壮的手臂上,又虚弱又惊慌。 “乖,把水吐出来就没事了。”他用左掌轻拍她的背,爱怜地道。 一阵猛咳,快要窒息的钱朵朵总算把水给吐了出来。 “吓死我了你!”她嘟着嘴,鼓着双颊,不由分说地先发制人。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还不快谢谢你的救命恩人?”明明是这丫头心中有鬼,竟有胆先指责他的不是。 “什么救命恩人?你分明是想吓死我。”她粉拳紧握,猛捶着他的胸膛,完全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回事。 她本来想趁他不在房里的时候偷溜进来,看能不能找到私库的钥匙,毕竟偷府里的东西出去典当,并非长久之计,她需要更多的银两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哪知道…… 朱守镇不免觉得好笑,醇厚诱人的嗓音意味深长地哼道:“小笼包。” 钱朵朵霍然一窒,也终于注意到两人现在到底有多暧昧,透过氤氲的水气,他赤裸的胸膛大喇喇地展现在她眼前。 他的胸膛精瘦光滑,再往下瞧,盈盈的波光间,仿佛能看见他若隐若现的身躯。 钱朵朵迅速抬头,满脸红晕,包裹在湿衣服下的饱满浑圆,此时更显得紧绷,在她急促的呼吸声中,成了魅惑人心的诱人律动。 在夜明珠荧荧照射下,她红润的脸颊更加秀色可餐,朱守镇凝神看着高度只到自己胸口小人儿,心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他凝视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目光缓缓扫过她的曲线。 感觉到他过于嚣张的注视,她顿时觉得不安,连忙转身想要逃跑,才一有动作,圆润娇小的身子便被他压向池边,整个人被困在他怀里。 “你……你要干什么啦!”她刚才的气焰早就被吓得消失殆尽。 “小笼包呀小笼包,想必你是觉得本侯一个人沐浴太寂寞了,特地来陪我的吧!” “想得美!”钱朵朵紧张到连声音都在发抖。 “感谢你自愿献身的精神。”朱守镇邪气地勾勾唇,俊雅的脸孔欺近她。 “不……”她根本来不及喊出声,双唇已被他覆盖。 她是来偷钥匙,不是来献吻的,她咿咿唔唔地甩头挣扎,双手也跟着一阵乱挥,只是她的力气怎么跟他比,他轻易就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光滑的墙上,让她无法抵抗,只能接纳他。 他紧贴着她的娇躯,她被迫仰起头接受他更深入的吻,让他在她丰润的唇瓣上留下更多属于他的气味。 钱朵朵整个人被吻到失了魂,几乎忘记要反抗。 朱守镇急切地吸吮着她芳唇中的清甜,时而轻啄,时而深吻,气息也逐渐变得沉重,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渴望她的身体。 他原本只是想试试自己到底有多想要她,如今已有了答案。 两道喘息在浓重的水气里交融,他的吻始终没有停止,她未经人事的青涩,更挑起了他满腔的欲望。 “侯爷,风及川前夜带回的海上难民,今日在城外庄园里感染了疫病,请侯爷指示。” 江仲宁突然在窗外喊道,打断朱守镇想要更加放肆的念头,他连忙放开怀中的可人儿,而从头红到脚的钱朵朵,则是不服气地死瞪着他。 轻轻抚过她的唇,朱守镇的双眼不曾自她身上移开,透露出他的意犹未尽。 “等我!”他还要更多,但不是现在。 “色老头!”她整个人瘫软在浴池边,只露出一颗脑袋,咕哝地抱怨道。 哗啦一阵水声,朱守镇单手一撑,赤裸的修长身体一览无遗。 “喔——我讨厌你!”她连忙用手挡住眼睛,害羞地咒道。 朱守镇笑看她一眼,随即披上单衣,快步回到书房,与江仲宁商量过后,便连夜赶去庄园。 钱朵朵一个人被留在他的浴池里,脸上的红晕早已分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被水气给蒸红的,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抚过自己略微红肿的唇,他随便就夺走了她的初吻,她理应要生气才是,可是她却觉得被他亲吻的感觉,好甜、好舒服…… *** 庄园算是侯府的重要产业,一旦爆发瘟疫,不但会影响整个侯府,若疫情传进帝京,百姓也难逃一劫,更何况这些人受风及川的照顾,凭两人的交情,他更不能坐视不管。 朱守镇一到庄园,便听闻四处传来的痛苦哀号,情况非常糟糕。 “仲宁,派来看顾他们的大夫及下人呢?”见到满室难民,朱守镇眉头深锁。 “大多都病倒了。” “再加派人手。” “回侯爷,府里愿意过来的奴仆都过来了,不愿意过来的,都装病不肯来,还好几位大夫还愿意留下来帮忙。”江仲宁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侯爷,您也来了,快挂上这个香囊,小心别染上秽气,这是我今日才做好的,希望有用。”府中的一位大夫哈腰上前,把香囊分发给朱守镇与江仲宁。 “尹大夫,辛苦了。”朱守镇嘉许地拍拍他的肩。 “侯爷,人手不够,能再多派几个下人给老夫吗?这里有三百多人需要照顾。”尹大夫的老脸难掩忧心。 “仲宁,迅速回城,想办法找些人手过来,此事不能宣扬出去,你知道该怎么做。还有你们,带人连夜运进尹大夫所需的药草,找些石灰,铺洒在庄园外。” 江仲宁领命而去,十万火急地驱马进城,其他人也急急忙忙地处理主子交代之事。 朱守镇随即巡视整个庄园,看到无数病倒的病人和妇孺,甚至还有尚在襁褓里的小婴儿,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朱守镇连夜与尹大夫商量对策,待天露出鱼肚白时,他从浅眠之中醒来,明显感觉到外面少了入睡前的慌乱。 难道仲宁带人回来帮忙了? 朱守镇急步迈出房间,踏入弥漫恶臭的厢房,发现昨日痛苦难耐的病患们都平静地睡着了。 “侯爷,幸好这些兄弟们帮忙病人服下汤药,情势比老夫预想得还要好。”尹大夫驼着背走到朱守镇面前,他双眼充满血丝,声音疲惫却兴奋。 “哦?他们人呢?”朱守镇终于松了一口气。 “都到前院去照顾其他的病患了。” “尹大夫,你去歇息吧,我到前院看看。”朱守镇快步走向前院。 没想到,他看到的不是江仲宁,而是身材明显高出许多的光头男子。 “蛤蟆?”他怎么会在这里? “张老二,你的手脚可以再慢一点,万一出什么岔子,朵朵会找你算账!还有你,找床棉被来给这位老大爷盖。” 蛤蟆站在前院的炉灶前,指挥着一票汉子照顾躺在木板上的病人们,他自己则分神煎着一锅锅的汤药,不曾歇息,那些照顾病患的汉子个个身强体壮,身手干练,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放眼望去,这样的汉子少说也有二十来人。 “蛤蟆!”朱守镇拍拍他的肩,引起他的注意。 蛤蟆顺势转头,一见是朱守镇,嫌恶地向后跳了一大步,“没我帅的人不许碰我。”他马上拿出他的粉色帕子,挥了挥肩头。 朱守镇无视蛤蟆的举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江仲宁绝对不会找他来帮忙的。 “问朵朵去。”蛤蟆脚跟一转,移到炉灶的另一边。 “朵朵要你们来的?” 蛤蟆的脸不由得拉得老长,明明侯府出事与朵朵没有任何关系,哪知朱守镇才一出府,她竟然就要他用最快的速度召集附近的弟兄们。 “能招来这些弟兄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蛤蟆不屑地撇撇嘴。放弃朱守镇不在府内的大好时机,偏偏跑来帮忙,他真不知道朵朵是中了什么邪。 “她人呢?”看来问蛤蟆肯定问不出什么了,他决定直接找她问清楚。 “在东厢房里照顾小婴儿。” 朱守镇顺着他的话来到东厢房,想到昨日这里的哭声震天价响,今日却充斥着一片祥和之气。 他随手挑开粗布帘子,钱朵朵的背影随即映入他眼帘。她侧身睡在床边,防止小婴儿滚下床。床铺上一字排开五个年纪不一的孩儿,不管大的还是小的,都嘟着嘴睡得香甜。 一听到有脚步声,钱朵朵揉揉惺忪的睡眼,扭过头睨了来人一眼。 是他!她的圆颊立刻升起一股热气,连忙移开视线。 她不该来的,更不应该把蛤蟆及其他弟兄都找来帮忙,可是当她知道出了事,她却不自觉担心起朱守镇,害怕他太过操劳,又担心他染病,根本没办法好好待在侯府。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他…… 她娇俏的圆脸上充满刚睡醒的迷蒙与矛盾的娇憨,使一夜不得好眠的朱守镇心神为之一荡,她可爱的神情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吸引力,将他的神魂勾走。 “我不是来帮你的,不用太感激我。”钱朵朵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双颊顿时一阵绯红,转头轻声道。她是心疼这些难民和小孩子。 “是吗?”朱守镇爽朗一笑,接着也挤到床上。 “你干么啦?”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想起前晚火热的吻,不由得又羞又紧张,声音不自觉跟着颤抖。 “嘘,小声点,这些小鬼会被你吵醒的,别乱动!万一他们醒过来,哭声可是很恐怖的。”他的语气充满暧昧,厚着脸皮硬是要跟她挤在一起。 他滚烫的胸口贴上她僵直的背脊,温柔地软化她因羞怯而产生的抗拒。 “你下去啦!”钱朵朵咬着唇娇嗔,一股陌生的情感流窜在不经意的肌肤碰触中。 “等会这些孩儿们要是被你吵醒哭闹起来,我可不管。”美人在抱,他的心头像是被柔和的阳光照射,又暖又安稳。 “下流!”这下她敢怒不敢言,她好不容易才把这些小鬼给哄睡。 “嗯……”他揽着她的腰,趁机收紧了铁臂,一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熬夜的不适全都烟消云散。 “色老头……”她以为自己会很讨厌他的碰触,可是当她感受到他的体温时,互相依偎的舒服感正慢慢软化她的心房。 “这是尹大夫给的香囊,能挡挡这里的病气,转过来我帮你挂上。”轻轻松开一只手,朱守镇解下腰际的香囊,修长的手指伸到她面前。 “我不要。”她嘟着小嘴转过身,瞪着他的手。 “挂上!”朱守镇猛地沉下脸来,陡然转变的气势令她傻眼。 她只好乖乖地不再拒绝,任由他将香囊别在她罗衫侧边的衣带襟口处,两个人突然视线交会,都在对方眼中看到自己。 他们的距离那么近,明明不该产生的感情,却意外发出新芽。 “哇!”突然一声哭叫不识相地划破寂静,两个人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抱起孩子拍哄着,其他被惊醒的孩儿们也此起彼落地哭了起来。 折腾了一整夜的江仲宁终于返回庄园,当他经过东厢房时,听到钱朵朵的吼叫声。 “喂,你会不会抱小孩啊?” “不会……”无所不能的侯爷难得也有不会的事,只能苦笑着道。 江仲宁一听,顿时惊愕得说不出话。他家侯爷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 “那你帮我哄哄哭得最大声的那个小家伙。” 朱守镇闻言皱着眉头,默不作声。 “你到底要不要哄?”钱朵朵威胁地看着他。 被她有如盈盈秋水的眸子这么含怨带嗔地凝睇,朱守镇无奈地投降下,接过手哄着大声哭闹的小男孩。 对他来说,这些小鬼头比十个朱桓杨都还难对付。 “咯咯咯咯!”难得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钱朵朵突然发出银铃般的轻笑。 “小鬼头,求求你别再难为本侯了,你是不是和我家娘子串通好来整人的?嗯?” 朱守镇无奈地轻哼,却引来她更多笑声。 震惊地发觉侯爷像变了个人似的行为,江仲宁不可置信地皱着眉,大受打击的身子一旋,匆匆逃离现场。 *** 在大家的努力之下,疫情终于得到控制,然而榆林侯府内此时却不平静,与朱守镇交情颇深的几位老臣,纷纷来到侯府中议事。 “侯爷,钱朵朵是看中侯府的家财。”回到侯府,江仲宁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主子,毕竟钱朵朵来者不善。 “嗯哼!”心情大好的朱守镇挑眉应道。 打从识破了他的意图开始,朱桓杨便极尽所能想削弱他的财力,打压他在朝中的势力,若他猜得没错,钱朵朵就是被他派来偷银两的。 对她,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留住她。 “大婚之时,属下曾想设计钱朵朵,却被她白白拿走二十斤重的黄金凤冠。” 江仲宁故意讲出钱朵朵的罪状,目的在点醒主子,不要感情用事。 “这笔账,本侯会从你的俸禄里慢慢扣。” 江仲宁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无言以对。 “侯爷,送她上路吧,毕竟是个麻烦。”朱桓杨喜怒无常,所以榆林侯在朝中的声望高过他,此时力挺榆林侯的大臣们,无不对钱朵朵的介入感到忧心忡忡。 “冯大人别怕,本侯还没死呢!” “想当年夺嫡之战,要不是侯爷为皇上筹措粮草,能有今日的怀灵帝吗?哪想到皇上竟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朱守镇不语,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在外人眼中,是他助朱桓杨坐拥天下,但其实世人都错了,当年要不是他加入战局,早已胜券在握朱桓杨恐怕会用最极端的方式夺得天下后便毫不留情地毁掉冬楚皇朝。 朱守镇一直都试着将伤亡减到最低,暗中与朱桓杨抗衡,在他决定阻止朱桓杨的那一刻起,他就领悟到难以全身而退的事实。 “说好与众臣共同治国,朱桓杨现在却处处欺压我们这些老臣,侯爷,你本可以当上王爷,却甘愿降为侯,难道这还不够吗?”德高望重的老臣不避讳地直言。 “那只是权宜之计。”朱守镇淡然道,他本无心争权夺利,要不是为了一帮老臣和先皇的江山,他根本不需要淌这趟浑水。“其实本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侯爷,不如先下手为强!” “哦?叶大人希望本侯怎么做?” “架空皇上实权,或者……” “那么冬楚怎么办?百姓怎么办?皇上的不择手段,难道要本侯再提醒你们一遍吗?”朱守镇的表情突然变得严厉,吓得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 冬楚皇朝还未从夺嫡的战火中恢复,他不想再惹事端,只要战火重燃,朱桓杨势必会再次让天下血流成河,他太清楚当今圣上邪佞疯狂到想毁灭一切的决心。 好几次都是在他巧妙的安排下,才能让朝官及百姓们躲过一劫。 “可是皇上如今处处针对侯爷,不可不防啊!” 朱守镇黑密的长睫垂下,掩饰心绪,“时候不早了,各位大人先回府暂歇,其余的事,就留给本侯操心吧!” 朱桓杨狡诈冷血,他若想全身而退,还要保全追随他多年的仆从和官员,各方都要兼顾照料,实在难为啊! 各位老臣都了解侯爷的个性,见他不愿再谈,纷纷告辞离去。 “侯爷,你已有打算了吧?”江仲宁在众人离去后,低声问道。 “知我者,仲宁啊!” “既然有所布局,为何还不动手?” “待天时、地利、人和。”朱守镇气定神闲,对自己颇有信心。 江仲宁不得不暗自佩服,也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主子。 “仲宁,你去帮我办点事。帝京的守备提督,既不是皇上的人,也未归顺于我,本侯日后会需要他。 各个皇亲,你也派人好好看着,京中大小监狱里的人,也派人打点打点,必要时能为我所用。 风及川带回来的难民大多都已恢复健康,他们会在计划的最后一步派上用场,还有,本侯不允许皇上的探子在府中活动,见一个杀一个!” 与朱桓杨对抗,唯一不利之处,便是他没有兵权,若想要保住自己的人马,需要更多的努力。 “那钱朵朵呢?”她可是再明显不过的探子了。 “这个小笼包,由本侯亲自接管,你们不许动她。”朱守镇一改方才交代事情的凌厉,眼神顿时变得甚为温柔。 江仲宁还想再问些什么,话才刚到嘴边,便被他温柔的神情给吓得吞了回去。 他第一次看到主子这副模样,难道是为了钱朵朵? 就在江仲宁还在失神之际,孔武有力、健硕粗犷的风及川已来到堂前。 “及川,给本侯带来好消息了吧?”风及川是朱守镇从东海海域捡回来的,当时他才不过十几岁,如今却已在侯府内独当一面,掌管海务。 “不但带来好消息,还带来我的感谢,谢谢侯爷救了那些难民。” “及川客气了。”朱守镇浅浅一笑。 风及川不待招呼便自在地坐下,马上回归正题,“自前年打开通天六岛中天枢岛的海道,天枢岛上的珍宝及海货,经我们之手流入冬楚,换得大批金银。三个月前,侯爷命及川夺取天极岛,今日及川就给侯爷道喜来了。 天极岛已属侯爷领地,带回来的海民,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造船工及渔民,以后在天极岛上,定会助侯爷一臂之力。” 风及川一口吞下桌上早已备好的豆沙包,再拿出海域图,找出冬楚皇朝外海上的六大岛屿,指了指天极岛。 “恭喜侯爷!这下不光有岛,还有这么多可用之材!”江仲宁笑逐颜开,上前道贺。 “侯爷妙计,决胜于千里之外。”风及川依照朱守镇的计策,步步为营,稳当安排好后路。 “听说天极岛海、矿产丰富,遍地皆是珍宝,风景如画,实属海上仙岛!”朱守镇仿佛已经能听到海潮声。 “夺到天极岛后,天相岛愿与侯爷合作。” “本侯闻到钱的味道,果然拿下天极,对本侯有百利而无一害。本侯再给你一千万两打造十艘船舰,四艘装上远程火炮,其余的做成货船,由你负责监工验收。”他爱钱,更懂得利用人才去赚钱。 “这样及川手下就有一百艘大小船舰了。” “不够!我要一支能独霸海疆的舰队,让朱桓杨拿本侯也没辙。”他斯文俊逸的外表和深谋远虑的头脑,实在大相迳庭。 “假使将侯爷所有的船舰头尾相连,即可连成一座海上浮桥,通往遥远的通天六岛。”风及川在心中默数了一下现有的船只,得出一个惊人的画面。 冬楚海岸与通天岛相隔几千里,如今却被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所征服,风及川不得不承认,其实朱守镇和朱桓杨同样有能力和野心,他能感受到朱守镇打算独霸海疆的决心。 “通天岛的事,暂时交给你了。”朱守镇翻动手上的名册,开始研究起官场上的布局,对抗朱桓杨,他还有许多功课要做。 “侯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不要杞人忧天,朱桓杨虽然厉害,但鹿死谁手还说不准呢!”榆林侯党在朝中稳如泰山,朱桓杨欲凭他一人之力就想将他逐出战场,恐怕还不容易。 *** 在朱守镇准备严密的反击计划时,朱桓杨也没闲着,他当然不会放任钱朵朵摸鱼打混,总有办法找到机会向她施压。 不论府里府外,总有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旁,提醒着她的任务。 “钱姑娘,皇上要我问你,侯府为何如此平静?要你偷的银子呢?”一个密探躲在街角的阴暗处,低哑的声音透出阴狠。 “我……我前些日子不是送去一些了吗?我四处在打探朱守镇的私库,还收买了他的人,打听他运银进京的路线。”钱朵朵战战兢兢,手心都渗出汗了。 “就这些?如果那些银子就能满足皇上,要你何用?” “请再宽限我一点时间,求求你!请你也替我求求皇上。”这次她是真的害怕了,任务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困难好几倍。 而且,她发现自己已经对朱守镇动了心,她不希望对所爱的人下手。 “不乖乖办事,只有死路一条,还有你的家人……” “求你了,我一定会努力的。不论要多少银子,要把侯府搞得有多乱,我都会全力以赴。”钱朵朵顿时感到背脊一阵阴冷,紧张的泪水挂在眼角。 “你好自为之,皇上可是没什么耐心的!”转眼间,那道低哑的声音消失,却留下让人心寒的绝望。 第三章 在朱桓杨三不五时的狠毒威胁下,钱朵朵终于不堪重负,绝望和不安每天啃蚀着她的心绪,这时候,她唯一能想到的依靠却是…… “怎么了?小笼包怎么变成酒酿小丸子了?”朱守镇看到她主动来找他,难掩喜悦,只是她才一进门,他就闻到浓浓的酒味。 “闭嘴!”借着酒意,钱朵朵直接扑向躺在床上的他,大胆的对他上下其手,甚至拉开他的衣襟。 “小笼包,我是挺开心你投怀送抱的,但你总要把话说清楚嘛!”朱守镇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冲进他怀里,为了不伤到她,他硬生生拦住她圆润的身子。 “你在什么好抱怨的,你吃我那么多次豆腐,我讨回来一次有什么不对?反正我就要死了。”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齿不清的在他面前吼道。 她的话,像一把利刃刺进朱守镇的心,他面露不悦,沉声说道:“把话说清楚。” “你这只老狐狸,我根本占不到你的便宜,要我拿什么向狗皇帝交差啊!”想她在侯府也有一段时间了,除了不时偷点宝物,换些小钱给朱桓杨,她可以说没有任何建树。 这下好了,傍晚朱桓杨派人来传话,要是再没有办法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她跟蛤蟆就得回去领死。 “我明白了。”她的确很难从他这里捞到什么,也难怪朱桓杨失去耐心,开始对她施压。 他很明白朱桓杨有多残忍邪恶,为了不想失去她,他开始替她计划后路。 “我干么要生在钱家啊!没做几天大小姐,却已经受了这么多苦。”钱朵朵吸吸鼻子,自顾自的再次缩进他怀里。 “说给为夫的听听,好不好?”朱守镇好言好语哄着她,就像在哄小孩一样。 “我外婆是个很厉害的女贼,我小时候,她就把我偷出去玩,不然我本来应该在钱府当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千金小姐的,不用在外抛头露面。轻功是外婆教我的,打劫也是她教我的,可她怎么不教我怎么对付狗皇帝呀!” 一听说自己快被狗皇帝拎回去处死,钱朵朵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竟然是朱守镇俊帅的脸,心情烦闷的她喝了一点酒之后,决定听从内心的声音,直接冲到他房里。 “你外婆好有趣。”他感觉到她的泪水滴到他胸膛,他爱怜地轻抚她柔软的发丝,轻声拍哄。 “嗯!小时候跟着她到处乱闯很快活,我爹想带我回家,外婆就把我藏起来。蛤蟆哥也是她捡到的哦,从此蛤蟆哥就不肯离开我们,说就算是死也要好好照顾我们。后来外婆没有了,蛤蟆哥就一直保护我。呜呜呜……没想到现在害蛤蟆哥也要陪我一起死。” “你不会死的。”他抬起她满是泪水的小脸,神情凝重地对她说。 “外婆,你等我,我吃完这个男人就来找你,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钱朵朵边说边想要扒开他的衣服。 朱守镇虽然很想要她,但绝不是在她发酒疯的情况下。他气闷地轻推开她,翻身下床。 “不许走,把你之前吃的豆腐都还给我!”谁教他没事就喜欢亲亲她、碰碰她,她今天要全部讨回来。 过没多久,他拿来装了清水的瓷盆和布巾想帮她擦擦脸,谁知才走近她,就被她猛然扑上前的一撞,盆中的水不慎洒出,泼了她一头一脸,像只狼狈的小猫。 一滴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的头上,滑过她的双颊,浇醒了她的神智,酒力渐退,钱朵朵慢慢冷静下来,在他的大床上抱住自己,把脸埋进曲起的膝盖之间。 朱守镇拿起干净的白绢,想替她擦去脸上的水珠。 “小笼包……”他站在床边轻柔的喊着她。 一看到他刺眼的红袍,钱朵朵负气地拉起他的衣袍,用力的往自己脸上擦。 “你真顽皮。”朱守镇宠溺的看着她。 吸吸鼻子,钱朵朵下了床,低声道:“我方才喝多了,对不起,我回房了。” 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不怕死?” “我……的醉话你也信?”她不雅地打了一个酒嗝,推开横在自己眼前的高大身躯,她怎么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想依赖他,不由得暗骂自己厚颜无耻。 “拿去。”他将一把黄铜钥匙放到她手上。 “这是……” “我给你三千万两银子。”朱守镇平静地说道。 钱朵朵猛地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高出自己两颗头的男人。 “我会叫副总管带你去金库,并吩咐下人传话出去,说你把侯府弄得鸡飞狗跳。” “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我给你的三千万两,你要分批给朱桓杨,切记,一次不能超过一百万两。” 他虽然知道她够聪明,但还是放心不下的多嘱咐一句。 “为什么?”钱朵朵呆愣在原地,喃喃的再问了一次,但鼻头忍不住又是一阵酸。 “我舍不得你死。”朱守镇重重吐了口气再掀袍而去。就算今日这个决定是错的,他仍义无反顾,不会后悔。 钱朵朵站在他的寝房里,看着他逐渐变小的身影,哑口无言。她的眼眶湿了,手心里的钥匙此时重得让她无法承受。 他为了她,愿意将银子白白送给狗皇帝,她和蛤蟆的命总算是保住了。 可是,她将如何……面对他的心? 她用力甩甩头,现在不是思量这些的时候,她连忙去找副总管,拿到三千万两银子,并按照他的吩咐,分批运往宫中,险险保住一条小命。 ********** 坐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这是朱守镇从成亲之后,第一次觉得……寂寞,好像少了些什么。 “最近不什么如此安静?” “因为钱朵朵不再胡闹了。”江仲宁专心的整理文件信函,随口应道。 朱守镇先是了然地点点头,接着才猛然觉得不对,以她的性子根本就静不下来,“难道她不在府里?”这丫头该不会拿了银子就跑了吧! “她病了。”江仲宁据实以报,话音刚落,一抬头早已看不见主子的身影。 “侯爷?”他一头雾水,绕着厅堂找人,只是他不晓得,他的主子早就飞奔到钱朵朵身边了。 “小笼包?瞧你的脸,皱得真像颗小笼包。”她的寝房内,轻轻响起他带着关怀的声音。 “蛤蟆哥?”可惜钱朵朵不领情,她艰难地支起身子朝门口大喊,为什么没人拦住这个色老头? 在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之前,她不想见他。 “甭费力气了,蛤蟆被本侯送去梦周公了。”朱守镇大方地挤上床。 钱朵朵手脚并用的想把他推开,无奈生病害她完全使不上力,只能任他躺在她身边。 不舒服的她特别脆弱任性,负气地背对着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听说本侯的小笼包病了。”他不以为意,反而很有耐心地扒开锦被,把她娇软的丰腴身子揽入怀里。 他的体温透过衣裳传到她身上,她无声地喘息着,酸痛的身子像是得到一剂良药,平抚了些许不适。 他的身体看起来瘦归瘦,靠起来还挺舒服的,钱朵朵下意识弓起背,再往朱守镇的怀里挤了挤。 “大夫来看过了吗?”感觉到怀中的可人儿放弃抵抗,逐渐放松,朱守镇勾起满意的笑,这个孩子气的小笼包,让他忍不住想好好痛惜。 “我为么要告诉你,反正你也不会管我的死活!”虽然不敢见他,但自从那日醉酒后又过了好几天,他都没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忍不住气闷。 钱朵朵撇撇嘴,稚嫩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抱怨,惹得朱守镇一阵心痒难耐,环抱着她的双臂忍不住收紧了些。 “我哪有不管你的死活,只是最近忙了点,没时间来关心我的小笼包,这样就生气啦?这样好了,你说出来看了大夫没,本侯给你十万两。”他开出丰厚价码想哄她开心。 “一言为定。”一听到有钱可以拿,她马上转嗔为喜,一个转身便与他眉目相对,她这才发现两人靠得好近,还能感受到彼此吐出的气息,顿时脸上一阵热烫,又连忙别开脸。 “现在本侯身上没有带银票,不如这个先当作押金。”他垂手,一枚拇指大小的青玉珠子自袖中滚出。 “怕你赖帐。”钱朵朵嘟着嘴不肯收。 “这颗玉珠好歹也值个七、八万两,你当了它,也不算吃亏。”唉,想他堂堂一名侯爷,竟然还得跟个小丫头讨价还价,他不免自嘲自己受她影响之深。 “好吧……”她伸出手接过珠子,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朱守镇见状,连忙将她搂紧,焦急的轻唤,“小笼包?” 面对她,他总能很自然的表现自己的感情,她实在有太多地方令他着迷。 “我没事。”她埋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搞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已变得如此亲密。 “要我去请太医吗?” “蛤蟆已找过大夫了。”她虚弱地说道。 披散的发丝盖住她半边脸颊,露出一股不经意的娇媚,朱守镇目不转睛望着她,心像被轻柔的羽毛骚动着。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受了风寒,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事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自从她被朱桓杨抓到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毕竟是娇弱的女儿身,受不了一路风霜折磨。 “只需要休息吗?”他松了口气。 “嗯。”他的怀抱令她留恋,适才明明一直抗拒,现在却渴望得到更多爱怜。 她的鼻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胸膛,让他的身子顿时一僵,她虽然才十六、七岁,可却有撩动他情欲的本事。 大掌下的身段凹凸有致,勾得他无法专心,两副躯体紧紧相贴,他感到身下逐渐硬挺,然而为了佳人的身子,他不得不忍耐。 “你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他感觉到呼吸逐渐变得浊重,脑海里也上演了无数个侵犯她的画面,她微启的红唇,更散发着诱人的邀请。 “呜……”钱朵朵安稳的窝在他怀里,心房在他的温柔中失守,忍不住开始抽泣。 她毫无预警的泪水浇熄朱守镇的情欲,以为她身子很不舒服,他不舍的拍哄着怀里的小丫头,温声劝着。 “我不想待在京城,我要回家。”她已离家半年了,入京之后又陷入麻烦,亲人都不知道她目前的处境,她离家时只说要出外做买卖。 “别哭了,现在你已嫁给了我,这里就是你的家。”朱守镇柔声安慰这个明明就是要来找他麻烦的小奸细。 “哼!你我心知肚明,我只是皇上的棋子。”榆林侯府上上下下都防着她,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棋子最终是死路一条,但我可舍不得送你下黄泉,所以特别为你选了一条更适合的路。”给她三千万两,只是缓兵之计,如果他马上就让她脱离这场战局,定会害死她和她的家人。 为了保全她的幸福,他决定在这场争斗中坚持到底,就算终将走入人间炼狱,为了她,他也甘愿。 闻言,钱朵朵猛地抬起小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心念快速流转着。她不懂,为何他明知她是来害他的,却还愿意不顾一切为她付出? “闭上眼。”她眼底的疑虑让他心下微微一黯。 她看出他似乎不太高兴,连忙听话的紧闭双眼。 朱守镇调整心情,温声道:“你的手好冰。”他拉起她的小手,轻放在自己的唇上,哄道:“我过些内力给你,你尽可能放松,不要抗拒。” 话才说完,钱朵朵立刻感觉到一股热流如春水般涌入她的体内,安抚了她的情绪。 他的怜惜融化了她的心,恍惚之间,她已跌入他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拨。 ********** 生病期间,钱朵朵一直惦记着陋巷里的贫苦百姓,好不容易病好得差不多了,她便从侯府里包了些食物,和蛤蟆一起送去给他们。 正当她在分配食物时,突然感觉到窄小的暗巷里有股异样的杀气,突地,“危险”两字闪入她的脑海里。 接着,原本躲藏的人影开始或远或近的在四周闪动,发出非常细微的声响,难道是冲着她和蛤蟆来的? 她朝蛤蟆使了个眼色,蛤蟆点点头,多年来逃避官兵的追捕已养成他们随时保持高度警觉心的习惯,两人默契极佳的向不同方向逃窜,分散同时陷入险境的可能。 钱朵朵轻功尚佳,足跟一转,便离开小巷,朝侯府的方向小心翼翼的前进。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朱守镇都是她最安全的堡垒。 再过两条街,她便可以安全了。 “大哥,侯府不远了,我们一定能到的,你撑住。”说话的人,声音充满着痛苦。 钱朵朵一听到“侯府”两字,连忙放慢速度,躲在巷内的大树后面,拔尖耳朵偷听。 “快!你快带着信逃走,追兵我来挡,我已经受伤,跑不快,万一我们两个都被抓,会连累大人的。”此人气若游丝,想必伤得不轻。 “不,我怎么能丢下你?你快带着信走!” “记住,这封密函送不到侯爷手上,就会害死大人,你明白吗?还不快走?” 一听到与朱守镇有关,钱朵朵的心头猛地一震,她能想见到这封信有多么重要,毕竟此时正是朱守镇与朱桓杨针锋相对之时。 当她还在思忖之际,几道黑影已经扑向两人,刀光在烈日下闪动。 还来不及细想,钱朵朵便凭着直觉行事,拿出帕子蒙在脸上,朝深巷里扑去。 此时,她忘了朱桓杨的威胁,忘了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她的眼底只有那封密函和朱守镇的脸庞。 *********** 温和的夕阳射进侯府书房,提笔欲书的朱守镇陡然心口一紧,悬空的笔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出点点墨花。 他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沉黑的眸子微微一闪。 此时江仲宁刚好走进书房,上前一揖,面色严肃的禀报,“侯爷,属下得到消息,冯大人日前派了两名密探上京,但这两人还没入京便被一路追杀……冯大人此时的动向甚为引人注目,这消息想必皇上也知道了,杀手很可能是皇上的人。” “冯大人是三朝元老,虽已辞官隐居,但朝中势力仍在,有不少门生知交,朱桓杨想必是不愿看到他与我合作……现在那两个人在哪里,状况如何?”朱守镇沉吟道。 冯大人是他一直想合作的对象,但自从隐居山林后,冯大人便不问世事,他费了颇多周折才联络上,冯大人既派人上京,想必是要给他回覆,朱桓杨肯定也是猜到此事,才会派人追杀。 “那两人一路被追杀,对于掩饰行踪异常谨慎小心,我们的人在半路上跟丢了,现在属下已让人去找,并派人留意京中各处动向。”江仲宁神色凝重道。 “若发现他们的行踪,不用顾忌,直接现身帮忙,以保住他们的性命为第一优先。”朱守镇思索片刻后道。 现在朱桓杨已经出手,他既然把冯大人也卷入这场风波中,自然要想办法保住他的人。 “属下明白。” “对了,夫人呢?怎么一整天不见人?”吩咐完正事,朱守镇问起他一直不由自主挂心的事。 “夫人一大早便与蛤蟆出府了。” “什么?”朱守镇手里的玉杆毛笔应声而断。现在这种情势紧张的时候,她居然不在府内?他突地拉下脸色,吓得江仲宁一时语塞。“派人出去找夫人!” 饶是他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却因为她而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 朱守镇莫名板起了脸,下人们也不敢多说话,整个侯府顿时陷入难得一见的沉闷,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直至天色慢慢变暗,一道对侯府众人而言有如天籁的娇嗓突地打破满室沉闷。 “我回来啦!啊!”钱朵朵抬头挺胸地站在朱守镇的书房外,扯去脸上的蒙面帕子时,不小心碰到瘀伤,忍不住叫出声。“好痛,嘴角一定破了,我干么这么爱管闲事啊!”她龇牙咧嘴地自言自语。 朱守镇脸色难看,缓缓走到门外,借着廊灯看清楚她嘴边的青紫和眼角的血痕。 钱朵朵甩了甩汗湿的头发,兴奋的将手中握着的破布包上下晃动。“看看这是什么?” “钱朵朵!”朱守镇现在哪管得了这么多,他眼中只看得见她的伤,他难掩担心,口气严厉地问道:“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该死!是谁伤了她?如果被他知道,他一定会……突然一股嗜血的冲动在他体内汹涌澎湃,他气自己居然没能保护她! 钱朵朵看到他生气的模样,不禁瞠大了双眼,他虽然臭着一张脸,口气也不太好,但他盯着她伤口的眼神,在在透露出他有多担心她,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她心头一暖。 “朵朵,你没事吧?”突地,后头传来蛤蟆扯着喉咙的叫喊。 “我没事,还好有你接应我。”她加入混战时,因为不放心而回头找她的蛤蟆正好帮了她一个大忙。 蛤蟆朝书房飞奔过来,左右两边各拎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子。 “蛤蟆哥,他们的伤势怎么样?”等到蛤蟆一走近,钱朵朵连忙上前询问。 还好有蛤蟆哥帮忙,她不但保住密函,还救了送密函的人。 “侯……侯爷,冯大……人的密函。”伤势较轻的男子,一见榆林侯,便用最后的力气指着钱朵朵。 朱守镇闻言一惊,顿时明白——小笼包居然为他冒险抢密函? 她给他的惊喜,融化了他的心房,他心疼她的伤口,更感激她的付出,注视着她的目光更为深情了。 “来人呀,将两位壮士送到后堂疗伤。”朱守镇吩咐江仲宁,眼神却不曾自钱朵朵身上移开。 钱朵朵有好几次对上他的视线,看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被夺走了呼吸,她面露羞怯,却又气他在自己心中居然这么重要。 不知如何是好的她,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密函,就回身直奔明雪院。 “这个小笼包,唉……”见她逃跑,朱守镇足跟一旋,举步朝同一个方向走去,脸上挂着温柔和煦的微笑。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钱朵朵马上扑入大床内,用棉被罩着头,独自生着闷气。 现在她已经不能再骗自己了,她对他的感情早已不一样了。 就算埋在层层棉被中,她还是能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与室外紫金旱莲的香气顿时拂进屋内。 “不用特地谢我,算我还你三千万两的人情。”钱朵朵掀开棉被对刚走进屋的朱守镇大喊。 “是吗?你何不大方一点说实话?”他倏地靠近她,将她锁在床褥之间,他低下头,忘情地看着恼羞成怒的她。 他好喜欢她丰富的表情,那么有活力,坦率又有趣,虽然满肚子小聪明,外表却一副无害可人的模样。 面对她,他突然想到品尝河豚的人,为了试一口人间美味,毫不畏惧剧毒,就像他明知她碰不得,却偏偏舍不得放手,她散发出来的诱惑,是那么致命又让人无法抗拒。 “我没什么好说的。”钱朵朵的脸很不争气地染上一整片绯红,她指着他的鼻子,心虚却强装骄傲地反驳。 “是吗?”朱守镇细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故意把脸凑得更近,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喷在她的脸上。 “朵朵,为何要嘴硬?”他一靠近就看见她娇嫩红唇旁的瘀青,心像被人揪住一样,顿时眼神一黯,便将唇印在她为他所负的伤上。 她来不及推开他,也根本不想推开他,放心的感受他的气息,渴望他的疼宠。 恋恋不舍的离开芳唇,朱守镇深邃的眼眸闪耀着旖旎的光影,一触及她纯真羞怯的眼神时,他霎时全身紧绷,难以忍耐的渴望顿时灼烧着他的心。 “你、你……色老头!”捂着自己的唇,钱朵朵双眼含泪,一波波无法形容的悸动,让她措手不及。 “为何要哭?”该不会是他刚刚弄疼她了吧? “没什么。”她低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你不是为了三千万两的人情,对不对?你在乎的,是我的安然。”他用含情的眼神诱惑着她,低沉醉人的嗓音催眠着她。 “我……”钱朵朵被撩拨得忘却理智,竟顺着他的话乖乖点了点头,然后才又突然惊醒,用力摇头加以否认,“你……作梦!” “可密函不是在你手上吗?” “谁要你的密函呀……”钱朵朵假装很生气地把密函丢向他。 “也对,密函不可久留。”他拆开密函,用最快的速度阅读,内容果然和他猜想的差不多。 冯大人在了解现在朝中状况后,已同意与他合作,他是对冬楚最为忠心的老臣子,自然无法接受一个把江山社稷玩弄于股掌间的皇上。 看完之后,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用烛火点燃密函,再将信丢到镜台前的铜盆里,让一切化成灰烬。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一点都不像原来的我了!”钱朵朵下了床,呆呆的看着火光发愣,轻轻喃道。 “承认在乎我,你会好过一点。”他轻抚下巴,放松紧绷的线条,温柔的劝道,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背。 “你好狡猾,你诱惑我。”她依偎在他怀里,仿佛整个人都快要被融化了。 “朵朵,不如我们今夜来个秉烛谈心,联床夜话,让我们更了解彼此。”她再这样别扭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谁理你啊!”钱朵朵到现在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有不一样的感觉。” “我可没有。”她才不像他这么不正经。 “若真要算起来,招惹我的人是你哦!” 她原本已经粉红的圆脸,被他一逗,如今更加燥热了。 “我哪有……”那口气一听就知道她很心虚。 “你偷了我的玲珑贝,还想偷我的银两,难道不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他的眼神迷人悠远,仿佛深陷与她初遇的那一刻。 “我不记得了。”钱朵朵将脸别到一旁,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不认帐?我还记得那个女孩脸圆圆的,看起来很天真,让人一见就心情愉快,可惜,她却是个小盗贼。”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呼吸好急促,她觉得自己快要爆掉了。 “朵朵。”他动情地看进她的圆眼,“每次和我肌肤相亲,你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 “那是因为你在好笑,我怕要是不听话,你会对我不利。” “我在好笑?”好看的浓眉一拧,“你怎么会认为我在好笑?”这丫头,难道看不出他这是在怜惜她吗? “你就是在好笑,而且你心里肯定在想,这个傻傻的小笼包。” “我是在想,也许我要花点时间,等这个可爱的丫头看清楚我的心。” “你说谎!”她突然觉得好甜好甜。 “本侯说过很多谎,可从来不曾骗过钱朵朵。” “我不信!” “朵朵,看来我们需要做一些很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才能让你相信我。”他万般宠爱的捏捏她可爱的小脸。 钱朵朵不解地看了朱守镇一眼,“我跟你又不是很亲密的人。” 朱守镇认真地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改变一下相处模式。”他已经等待太久,等不及想要拥有她的全部。 她娇憨的脸上写满诸多不服,对感情依然懵懂的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让我们来做些会让你终身难忘的事。”他再次逼近她,不容拒绝的紧紧环住她的纤腰,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钱朵朵顿时觉得呼吸变得好困难,她不自在的低吟道:“就这样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觉得这样好无趣。” “以后你会觉得有趣的,况且你没发现吗?你已占据我所有的注意力,纵使有更多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无法夺走我的心。” “那样能值几个银子?”她闻言心中甜滋滋的,却假装不在意。 “无价!”他诚挚的直视她。 “我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你,你还觉得这样很无趣吗?” “骗人。”她的心忍不住暗自雀跃,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 “如果对你没有感觉,我连骗你都嫌懒,假如今天换作其他人,恐怕早被本侯除掉了,更不可能白白拿银子,让你保住小命。” “所以侯爷的意思,是要和我做真正的夫妻?” “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干么?” “就算我是来败光你家产的小奸细?” “我从不在乎人的身份。”他深深地说道:“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比财富权势更重要。” “譬如?” “你的笑容、你的未来,你为我魂牵梦萦、温柔望着我的眼神……”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真切的向往。 钱朵朵仿佛看见两人美好的未来,下意识偎进他的怀里。 “你知道吗?我越来越渴望你……”他紧紧地回拥着她香软的身子,充盈于鼻间的馨香挑逗着他的欲望,有如猛火燎原般侵蚀着他的意志,搅得他疼痛难忍。 他的小奸细什么时候才能开窍?真让人头痛啊! 第四章 朱守镇下令侯府上上下下不得对夫人无礼,更不能限制她的行动,就连钱朵朵拿了侯府的各种玉石宝贝出来玩,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全府都明白,他们家侯爷是着了钱朵朵的道了,宠她宠上了天。 这一天,钱朵朵在侯府的碧水池畔闲晃,等着蛤蟆哥出来陪她玩,可是等了老半天,却不见人影。 等得都快发火的钱朵朵,忽地瞄到岸边坐着一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在残夏的阳光里,只穿着一件粗布坎肩,露出两条古铜色的健硕手臂。 她觉得这个人好面善,但一时半刻却想不起他到底是谁,她便自顾自的以为他是府里的下人。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快步走近,发现壮汉的身体巨大得如同一座小山,他正专心一致,气势万千地……吃着一盘堆得老高的豆沙包。 “这位壮士,我好像在哪见过你?”钱朵朵好奇的问。 风及川瞥了她一眼,又继续吃他的豆沙包。 “哎哟,榆林侯对你很不好耶,只给你吃豆沙包。” 风及川不是不认得她,只是懒得跟她废话。 “我看你不如认我当主子吧,我的兄弟再怎么说,都能吃上叉烧包。” “难吃!”风及川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就爱吃甜甜的豆沙包,其他的一概不接受。 “怎么会难吃呢?江南飞凤楼的叉烧包,香软可口,肉馅多汁滑嫩,不知道有多好吃。”钱朵朵的眼神移到风及川的健臂上,她好奇的看着他带着光泽的肌肉,相当失礼地用指尖戳了戳。 对不相干的人,风及川习惯保持冷淡,他连躲都懒。 “你的肌肉好硬哦!”她以后要是重操旧业说不定会用到他,为了拉拢他,她连忙劝道:“你只要跟我去做买卖,我保你吃香喝辣,绝对不用再穿这种粗布衣裳。” 风及川挑眉看向钱朵朵,眼角正巧瞄到朱守镇的身影,他可以感觉到方才她碰触他时,那抹削瘦的身影透露出一丝杀气。 有趣!想不到向来风度绝佳的朱守镇,也会出现紧张的时候。风及川略微牵动厚唇,故意不动声色,他倒想看看朱守镇抓起狂来,会是什么模样。 突然一只不识相的蚊子飞过钱朵朵的眼前,直扑风及川的豆沙包,他视线依旧停留在朱守镇身上,一面慢慢抬手,漫不经心的轻轻一划。 钱朵朵惊奇的视线始终追随着他的动作,顿时嗡嗡声消失了,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色彩鲜艳的衣裙上,挂着小小的半只蚊。 她对他出神入化的功夫感到惊讶不已,连忙兴奋的叫道:“我们立字据,每次劫富济贫所剩银两,你三我七。”他若加入她们,别说十省抢案,纵横冬楚都不成问题。 风及川依旧不理会她,只是加快吃豆沙包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塞。 “你真的很喜欢豆沙包哦?不如这样,我带你去吃全天下最美味的豆沙包。” 她看着豆沙包越来越少,马上知道壮汉的弱点。 风及川闻言漠然的神情一变,两眼立刻闪着光,嘴里叼着一只豆沙包,像只开心摇着尾巴的小狗,温顺的点点头。 “风及川,你该上路了。”朱守镇虽然知道自己的好兄弟不会对小笼包做出什么事,但他就是无法忍受她看着别的男人笑,马上出声打断两人。 风及川急切地看向钱朵朵,伸出大掌打算勾上她的肩,把她拉向自己,询问哪里有好吃的豆沙包。 “只要你为我所用,我马上带你去。”钱朵朵专心游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大掌正不合时宜的搭在她肩上。 猛地,风及川听到一物夹着破空之声朝他袭来,他在心中暗叫不好,俐落地几个纵身,已离开钱朵朵的身边,在一丈外的地方停住。 “侯爷,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出手伤兄弟。”他们多年交情,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 “本侯不介意再赏你一颗玉石。”柳树下点点阳光,正好投射到朱守镇手中的玉石上,发出刺眼的光芒。 “钱朵朵,我会回来找你的。”风及川的身子一晃,人已上了檐顶,挥挥手飘然而去。 “豆沙包,我们还没立字据呢!”没有半点危机意识的钱朵朵,正懊恼着人才这么溜了,完全忽略站在一旁的朱守镇。 朱守镇幽暗的眸里窜起一团火,但他什么话都没有多说,便领着一干随从大步离去。 “你等一下,为什么赶走豆沙包?”她还不知道风及川的姓名,只能胡乱用豆沙包代替。 一听到豆沙包,朱守镇更是火大,对着身后的随从吼道:“你们都给我滚。” 倒楣的随从无端被迁怒,惊作鸟兽散。 “你发什么脾气啊?”她头一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边问一边追上他的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明雪院,朱守镇沉默不语,骇人的冷冽足以冰冻整座侯府,而轻功还算不错的钱朵朵,在武功比她好上几十倍的他面前,只有追在他身后喊叫的份。 钱朵朵真的不明白,他没事干么突然这么生气。 朱守镇不客气的一脚踹开寝房的门,力道之大,房门顿时歪了半边,残破地挂在门框上。 “踢破房门,我夜里怎么睡觉?”钱朵朵一跳进房内,只觉一道赤色身影晃过,整个人便被腾空抱起。 “睡觉?本侯让你今夜都不用睡了。”打横抱着她,朱守镇不怀好意地牵动唇角。 “什么……什么意思?”她脑袋里的警钟大响,芳心乱跳。 “你不是对男人的身体很好奇吗?”朱守镇露出邪笑,逐一扯掉她一身五颜六色的麻烦衣裳。 “不要……” 见她面露惊悸,他突然放柔动作,和缓语调,在她耳边呢喃,“以后不许你摸别的男人,也不许你这么亲密的叫着别的男人。” 他轻柔地亲吻她的额头,然后一路往下,滑过她的弯眉、圆眼、俏鼻。 他轻松的用单手就把她的双手控制在头顶,另一只手灵活的在她身上游走,每一次的轻抚,都刺激着她敏感的娇躯。 她浑身酥软,甚至抽不出一丝力气反抗,从头到脚都沉浸在他热情的亲吻中,他满意的看着她双颊的红晕,只觉得身下越发硬挺。 当然,他不打算就此停止,他故意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吻痕,证明这个女人是他所有。 他将她整个身体都吻遍了,双唇才再次回到她唇上,他时重时轻地挑逗诱哄着,让她适应他的激情。 他的唇总在她即将投入时蓦然抽离,欲拒还迎,勾起她难耐的热情,她被他逗得不住娇吟轻喘。 他魅人的双眸勾走她的神魂理智,她放胆学他,主动攀上他的颈项,将他拉向自己,放肆的吻上他的唇。 引人无限遐想的喘息从房内传了,明雪院里顿时满园春色。 一直到夜深,钱朵朵才慢慢醒来,沐浴在月光下,见到自己满身的印记,心猛地一跳,连忙用锦被将自己裹紧,也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阵阵酸痛。 一想到下午发生的事,她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甜蜜的笑,翻身趴在床上,用双肘撑着自己的头,凝视着熟睡的朱守镇。 他不管什么时候,看起来总是这么可口,卷翘的长睫、高挺的鼻子,光洁的双颊,如此俊美的男人居然是她的相公! 钱朵朵忘情地轻抚他乌亮的发,而后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像只小猫一样偎了进去。 他是她的了! “小笼包,看来你很满意本侯先前的表现!”早就睡醒的朱守镇,冷不防在她敏感的耳畔调笑。 “啊!”钱朵朵吓得手脚并用打算翻身下床,却被朱守镇大手一捞给揽回身旁。 “你偷瞧本侯这么久,该是本侯讨赏的时候了。”他再次将她压在身下,轻吻上她白皙滑嫩的肌肤。 突然被袭击,钱朵朵边叫边躲,“色老头,怎么可以怎样?” “难不成你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我?”朱守镇从她平坦的小腹上抬起头,锐利的双眼直视着她。 她被他的眼神震慑住,结结巴巴地道:“人家又没说不接受。” “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抵抗了。”他极尽挑逗地继续往下亲吻,直到她抗议的话语化为娇吟为止。 ************ “蛤蟆哥,你在哪里?”第二天的午后,钱朵朵好不容易有力气下床,马上到处寻找她的蛤蟆哥。 “哼!”蛤蟆坐在院角的石头上,佯装生气。 “怎么了?”她走近他,不解地问。 “陪你打家劫舍,甚至被凌迟处死,我都无所谓,只是你干么跟那个色老头在一起?他不过只有蛤蟆三分帅。”蛤蟆自恋地用手中帕子擦擦光头。 钱朵朵害羞的低下头,讷讷地问:“你怎么知道?” “拜托,你们的叫声在府外都能听见了。” “天呐!我以后要怎么见人啊!”钱朵朵顿时羞到连耳根都涨红了,小圆脸整个埋进手掌里。 “好啦!谁要敢笑你,我就扁他!”蛤蟆舍不得念她,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和她一起生活了,两人比真正的兄妹更亲近,他哪舍得怪她。 “多谢蛤蟆哥,你对朵朵最好了。”她羞红脸,憨笑起来。 “嗯,你二哥捎话来,说他缺六十万两!”蛤蟆甩甩帕子,气闷地道。钱家真是一个无底洞,有多少银子都填不满。 “我知道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别烦,我们再想法子就是。”他把绢帕在空中抛来抛去。 “你没事老玩帕子干么,你又不是女人。” 想他一个手长脚长的光头大男人,整天拿着一条鸳鸯戏水的帕子,连她都觉得丢脸。 “谁教皇上封我为你的贴身婢女,我得尽全力扮演。”蛤蟆还故意拉高嗓音,学女人说话。 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怀灵帝,不知是哪来的灵感,竟然叫蛤蟆扮婢女? “够了没?那臭皇帝的话你也听。” “我怕他真把我处死……”蛤蟆假装害怕地缩着肩,学女人啜泣。 “不用说这个了,我们赶紧弄点钱送回家吧。”说到这里,钱朵朵不禁痴痴发笑。 她想起缠绵时朱守镇曾承诺她府里的东西一半归她所有,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气了。 “好主意!” 钱朵朵到帐房领完钱,便和蛤蟆到府外找其他兄弟,请他们帮忙送回家。 办好正事,钱朵朵和蛤蟆来到街角的一间汤饼店,时值正午,店里生意太好,冒着白烟的汤锅不断飘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两个人决定饱餐一顿再回侯府。 挤开众多食客,两人找到一张小桌坐定,等着小二过来招呼,只是没想到,竟会等来一尊大瘟神。 钱朵朵的对面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身穿月牙白绸袍的男子,她不可置信的瞠大了眼睛,浑身直打颤。 蛤蟆一见挂着邪笑的娃娃脸,随即头一垂,双膝一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家汤饼远近驰名,不如今日就由我作东,让两位好好尝尝帝京美食。”微服出宫的朱桓杨和气地挨近钱朵朵,扬扬手,示意身后两名太监去拿汤饼,两位年老的太监交换眼神,缓步离去。 “我……皇……”钱朵朵心虚地连话都说不好。 “最近做得不错,你交来的银两数目我相当满意,再接再励,不要让我失望!听说你还把侯府搞得乌烟瘴气,做得好!”朱桓杨带着浅笑,把玩着手里一枝普通的簪子。 他还不知道运往宫中的银子,正是朱守镇拿出来给她的,更不知道那些消息,都是朱守镇命下人散播出去的。 “民女一定不负所望。”钱朵朵很上道,马上明白朱守镇的确帮她掩饰得很好,便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想要好好活下去,想和朱守镇过一辈子。 “我知道对付朱守镇有多困难,你要竭尽全力,把他的银子全挖出来。” “可是皇……”堂堂一国之君,难道也缺钱不成? “除了银子和朱守镇,我不想听到别的事。”朱桓杨虽然是在跟她说话,可是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簪子,冷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民女明白。”这个邪气的皇上还真难伺候,钱朵朵满腹苦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逃出魔掌。 钱朵朵勉强稳住心绪,开口说道:“不过民女……民女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指点。” “说吧。”朱桓杨也想知道她想问什么,大发慈悲地让她发问。 “皇上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的皇叔?” “你想知道吗?”朱桓杨这才把头抬起来,直视着她,“因为皇叔处处与朕这个皇上过不去。”他小心地将簪子收进怀里。 “朱守镇一直试图保住冬楚皇朝和那些老臣,我朱桓杨最讨厌有人日子过得太惬意,而且皇叔也偏心得很,他从不曾阻挡厉王杀人,却偏偏看联不顺眼。”朱桓杨冷冷一笑,害他不能随便找人开刀,这个皇上做得真不顺心。 “民女明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可怕邪气,钱朵朵不敢再多言,只是点点小脑袋。 “明白就好,别忘了你该做的事,做的好联自然有赏,做不好的话……哼!” 朱桓杨冷酷的说完便扬长而去。 两人都不知道,这是因为朱守镇身为长辈,对从小即被自己兄长遗弃的朱桓隐有着极深的愧疚,所以不管朱桓隐受封为厉王后是如何残暴,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朱守镇觉得厉王并不像朱桓杨魔性难驯,他的冷血只是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 “吓死蛤蟆了……” 蛤蟆好不容易恢复语言能力,缓缓站起来,见她还僵在椅子上,便摇摇她的肩膀,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走了走了。”蛤蟆压低声音,紧张地提醒她。 “真走了!”钱朵朵终于放松地吐了一口气,她觉得朱桓杨可能一直都在暗中监视她,还好朱守镇制造的假象没有破绽。 “我们赶快回府吧,太阳就要下山了。” “嗯!可是……我腿麻了,好难受,呜……走不动了。” “什么?你腿麻了?我带你去医馆。”蛤蟆担心她的身子,背着她就往街东的医馆跑去。 没多久,两人便已进了医馆。 “蛤蟆哥,又不是什么大事,做啥来医馆!”蛤蟆哥就是容易紧张。 “看看也好。” 话音刚落,就看见大夫在跟一个长相猥琐的男人对话。 “昌哥,拿这么多迷药去干么?”大夫面有难色。 油头粉面,笑得极为下流的中年男子道:“今日我们醉红楼有大买卖。” 一听到“买卖”两个字,钱朵朵好奇地拉长了耳朵。 “又是哪家贵公子要栽在你家头牌身上?” 两声俗气的狂笑后,男人神秘兮兮地道:“今日塞北商行的鱼老板在醉红楼设宴款待榆林侯朱守镇,侯爷不但是天生贵胄,人又生得俊俏,就是倒贴钱,我家那几个花娘也心甘情愿。” “侯爷不是第一次上醉红楼,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急什么?” “我不急,可我家那些浪蹄子急。”醉红楼的花娘一听榆林侯今晚造访,连忙推他出来买上等迷药,想勾引财色兼备的榆林侯。 “难道,他们今夜想……” 醉红楼的龟奴下流又淫荡地笑了,用意相当明显。 “喂!姑娘你哪里不舒服?怎么就走了?回来啊,我这就给你看诊。”大夫这才发现一个纤细的身影急急忙忙冲出医馆,还撞倒了一个药柜。 钱朵朵怒不可遏地冲出去,留下蛤蟆和大夫尴尬的对望。 ********* 醉红楼富丽堂皇,楼顶上薄纱似云,轻垂绣楼,是男人寻花问柳的绝佳胜地,帝京的达官贵人宁可不养侍妾,也要来醉红楼走一遭。 朱守镇气定神闲地坐在罩纱暖阁内,与塞北来的鱼老板谈笑风生,共商“钱途”。开席之前,妖艳婀娜的花娘们纷纷簇拥到朱守镇面前搔首弄姿,只求他能多看她们一眼。 朱守镇不直接拒绝,在外人眼中,还以为他正享受美人在抱,但其实他此时想到的,只有他那圆润可爱的小笼包。 “侯爷,你对奴家好无情……一年前,你说会常来看奴家,原来只是说说而已。”一名玉肌赛雪的花娘酥胸半露,贴在他耳边娇嗔道。 “本侯是怕耽误你的生意。”啜了一口浓茶,朱守镇不为所动,他早已习惯这种场面,每次应酬总是这样。 “侯爷——你根本不是为了奴家,你完全没将奴家放在心里,害奴家还每日每夜的牵挂着你。”娇艳动人的女子楚楚可怜地伏在朱守镇的怀里,低声饮泣。 这些花娘们除了逢场作戏,对朱守镇其实多少带有几分情谊,毕竟帝京是长得好看的通常是穷光蛋,家财万贯的却又脑满肠肥,唯有他可以满足她们这些花娘对夫君的想像。 “玉盈,鱼老板千里迢迢来到帝京,你是不是该替本侯好好伺候他,尽尽地主之谊?”他淡淡的说道,不着痕迹的推开她不断钻入他怀中的身子。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侯爷对玉盈来说,便是。” 此等纠缠不清,坏了朱守镇喝酒听琴的雅兴不说,茶中的迷药更是倒尽他的胃口,席间他还得调运内力,以抵挡药效发作。 才开席不久,他便对这此莺莺燕燕感到厌烦,要不是为了和鱼老板谈生意,他早就回家抱他清新可人的小娘子了。 “哈!应是黄金白银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吧!” 上天仿佛感受到他的思念,他再熟悉不过的娇嫩嗓音自罩纱外传了进来。 “谁?谁在那里?”突然传出的人声,让阁内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 霎时,一个黑影身顶上翻身而下,冲破罩纱,飞身入屋,一脚踩在布满了酒菜的桌上。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玉盈回过神,不悦的指责,认为她坏了自己的好事。 “我知道,反正不是好人该来的地方。”钱朵朵双手擦腰,辣劲十足的吼回去。 “这里可是男人们梦寐以求想要进来的温柔乡,能出现在这里的女人无论相貌、才艺无一不是上选之流,小丫头还是快点回家,别坏了我们醉红楼的名声。” 玉盈哪会把她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冷冷地嘲笑她的外表。 “朵朵,你虽已是侯爷夫人,也不必如此居高临下,下来说话。”听见玉盈的嘲讽,朱守镇挂起一抹冷笑,愠怒的眼神直瞪着她。 “啊?她就是皇上指给侯爷的新娘?”醉红楼的花娘们不敢相信,这个乳臭未干又粗鲁的小丫头,居然是侯爷的正妻? 玉盈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有哪一点比不过这个小丫头?她不甘心! “你不必这么嚣张,以侯爷的身份,三妻四妾并不过分,你迟早会被其他女人取代。”玉盈被嫉妒冲昏了头,没有注意到朱守镇隐藏起来的厉色。 “哈!是吗?你是想说取代我的人就是你吧!你是想入侯府想疯了,让我送你一点小礼物吧!”钱朵朵从桌上跳下来的同时,顺手从袖袋里掏出一些小虫子,她很不客气的把小虫丢到这引起打扮夸张的女人身上。 色彩斑斓的虫子如同雨丝落下,吓死人的鬼叫此起彼落。 “对了,我还找了几只蝎子当赠品,好好享受!”她平常很少这么恶劣的整人,就连小时候东水村的张二强抢走她的小黄狗她都没这么生气过。 笑弯了眼的朱守镇安稳地坐在椅上,宠溺的看着导致一切乱源的钱朵朵,一边顺手拍掉那些不长眼睛乱飞的毛毛虫。 花娘们不顾得仪态,纷纷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始终镇定喝着酒的鱼老板与朱守镇交换了个视线,便心领神会的掩笑而去。看来侯爷和他的夫人,不只是皇上指婚那么简单。 众人离去后,原本浓艳的脂粉味也慢慢散开,此时阵阵晚风,从破了的罩纱拂进屋内,清新芳甜的青草香中带着淡淡水气,夜,突然变得悠闲。 “哼!”一见人都吓跑了,钱朵朵才气呼呼地趴在地上,把毛毛虫一条条塞回袖袋里。 “原来是面粉做成的虫,谁这么好手艺?”朱守镇好心情的逗着她。 “恶心!”她气愤的咬着牙,完全不想搭理他。 “啧!藐视皇族,这可是大不敬哦!” “敬你个头,你跑来寻花问柳,还说我大不敬?要人尊敬,你好歹也要做个样子吧!” “本侯到此,全是为了生意。” “哼!男人都一样。”钱朵朵迈步转身,准备离去。 “头好晕……好热……”撑守镇未上前阻拦,反而假装不舒服的撑着头。 一听到他不舒服,她不自觉在门槛前停下脚步,踌躇半晌,才又转身回到他面前,扶住他摇晃晃的身子。 “你也有今天?她们对你下药,不要被人吞了都还不知道。”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他,绝不允许其他女人碰他。 “你怎么知道?”他早就用内力把大部分的迷药逼出体外,此时吹着凉风,已无大碍。 “路过医馆听到龟奴在买药,你还好吗?要不要躺一会?”钱朵朵越过他的肩,看见屏风后有一张软榻。 “本侯果然不胜药力,还是暂时歇会儿再回去吧……”朱守镇故意将身体重量全压在她的肩上,暗自好笑地看着她认真守护他的模样。 “慢一点,头是不是还很晕?”她一心只想让他舒服些,根本没发现他是装的。 “朵朵,我不太舒服……”软玉温香在抱,再加上她无限的关怀和担忧,他整个人晕晕的,既然如此,他就再装一下吧! “在这里躺好。”钱朵朵小心的让他躺在软榻上,再用冰凉的小手放在他的额际。“你的额头好烫。” 她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连忙起身找了条布巾,打湿盖在他的额头上。 “朵朵,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他可怜兮兮的恳求道。 “与其担心我生气,你还不如快点恢复。” “她们下了什么迷药?”他继续装傻。 “我没仔细听,不过我听蛤蟆哥说,只要是迷药,都会损人身子,这些可恶的女人!”她最气的就是这个,以往她爹也会上青楼谈买卖,她早就见怪不怪,可对人下迷药,就真的太过分了! “迷药让我的身体变得好奇怪。” “相公?你怎么了?” “朵朵,你别管我了,先出去……”朱守镇冒着火花的眼神,露骨地扫过她娇俏的容颜。 “你……”钱朵朵有些懂了,他这种热切的眼神,在两人欢好时常常出现。 “朵朵,你快走!我怕我会伤了你。”朱守镇忍住笑意,看着她瞬间了然的表情。 钱朵朵僵在榻旁,双颊透着红晕。 “我……”他看起来好痛苦,她是不是该留下来,为他“解毒”一下?虽然早有肌肤之亲,可她还是难掩别扭。 “哈哈哈哈!”朱守镇看她犹豫不决的样子,突然爆出一阵开朗的大笑,随即将她整个人拉上软榻,翻身压住她。 钱朵朵终于发现自己被耍了,气得火冒三丈。 “你这个大骗子,走开!别压着我!你根本就没有中迷药,讨厌!”又羞又气的钱朵朵,不停的用粉拳捶打他的脸膛。 “嘘!小声点,要不然人家会以为我们在这里做坏事……”他含笑轻吻她鲜嫩甜美的双唇,想到她方才担心的模样,让他心情大好。 “走开!不许你这个大骗子压着我。”钱朵朵想推开他,却没能得逞。 “你知道吗,此时的你,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娇羞动人。”他控制自己的力量,刚好可以阻止她的抵抗,却又伤不到她。 “要你管、要你管!”钱朵朵双颊烫得可以,觉得自己窘态毕露又羞又怒。 “我就爱看你倔强又别扭的模样。”朱守镇眸光一闪,宠爱的笑道。听着他的低语,钱朵朵突然发现,自己对他的迷恋似乎都有迹可循。 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好看的男人。他的气质柔中带刚,明明就是矛盾的两种特质,在他身上却融合得天衣无缝。 时间越久,她对他的迷恋就越深,她发誓,此生绝不与任何人分享他的好! “在想什么?”朱守镇摇摇她小小的身子,好整以瑕地看着她失神。 “不告诉你。” “你担心我,我都听见了。” “瞎说。”她虽然嘴巴这么说,心跳却不受控制,早已乱了调。 “我真的听到了,从这里。”他眸色深浓,长指毫不避讳地指指她丰盈的胸口。 钱朵朵还想挣扎,一不留神,他早已把耳朵靠在她左胸上,听着她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你若不紧张我,又怎么会大闹醉红楼?”他轻声责怪她的不诚实。 交叠的身体,有说不出的炙热,她闭上眼睛,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她好像开始明白,为何自己听到他要来醉红楼会这么生气了。 原来……她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不管怎样,我今天真的很开心!”他半眯着眼,直盯着她红嫩的唇瓣,低声忘情呢喃。 “我该怎么办?”这是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她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让对方也感受到她的情意。 “把心交给我。” 钱朵朵还想再说些什么,双唇却早已被他掳获,朦胧间,她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他的吻不断加深,而且越来越霸道,直到吞噬掉她的意识。 第五章 正当一切看似太平时,朝中一场盛大的典礼正在火热筹备中。初来帝京的钱朵朵以为只不过是场寻常的祭祖大典,也没放在心上,她暗自打算到时就偷溜走人,和蛤蟆哥出京游玩一番。 朱守镇知道她对进宫没兴趣,也就随她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祭祖大典的前一天,几个太监宫女趁着朱守镇到宫中主持大典时,来到侯府,不由分说地把钱朵朵拎上马车,直奔皇城。 她起初还以为是怀灵帝的命令,等下了马车,才发现她被带到皇宫西北角一个没什么人烟的院落。 “还不快跪下拜见珍太妃。” 搞不清楚状况的钱朵朵莫名其妙被太监吼着,心情坏透了,口气不佳的回道:“谁是珍太妃?”听都没听过! “怎么会是你这个小丫头嫁给我的守镇?”一个雍容威严的贵妇自屏风后缓步而出,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她。 “你是侯爷的娘?”这位贵妇竟然是朱守镇的娘亲?她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看珍太妃,她虽然已经五十开外,但容貌脱俗,气质高雅。 果然,也只有这样的母亲,才能生出像朱守镇这么俊美的男子。 “你倒挺机灵的,哀家长年住在青宵殿内,极少去榆林侯府。”珍太妃由一老宫女搀扶入座,她紧拧着眉,愠怒的直盯着钱朵朵不放。 “这就是你平日在府中的穿着?”先不说别的,钱朵朵那一身五颜六色的罗衫绣裙,就让珍老太妃按捺不住火气。 “怎么了?不好看吗?”钱朵朵先低头看看大红的丝裙,瞧了瞧臂间缠着的黑色看帛,再瞄了一眼足上滚着兔毛的长靴,颇为意外地回道。 她自觉这身打份挺不错的啊! “守镇怎么能忍受如此低俗的女子。”珍太妃毫不掩饰自己厌恶,抚着额头,难掩气怒。 她很低俗吗?钱朵朵敏感地打量着周围的宫女,每个人的衣裳看起来都很…… 单调,哪像她的那么有趣。 “听说你爹是南方首屈一指的富商?” “嗯。” “家中可有人做官?” “没有。” “你可是出身书香门第?” “不是。” “你是钱家正室所出?” “我娘是丫鬟。” “混账!这等身世,你是如何让皇上指婚的?”明明不是大家闺秀,居然攀上皇亲?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见我聪明伶俐,与侯爷非常匹配,他就指婚了。”她她讨厌珍太妃盛气凌人的态度。 世人都是爹娘生的,生来平等,她凭什么把她贬得好像很低贱似的。 “胡来!皇上一定是看守镇不顺眼,才用你来羞辱他。”珍太妃很清楚,皇上早就视榆林侯为眼中钉,想必这门亲事是没安好心。 “你的嘴也太毒了吧!” “你竟敢如此对珍太妃说话。”随侍在旁的太监喝斥着,欲上前教训跪在地上的钱朵朵。 “慢。”珍太妃冷笑一声,“你叫钱朵朵是吧,别怪哀家如此瞧不起你。”她收起愤怒的心情,冷傲地走到她面前。 她在宫中生活多年,周旋在后宫众妃的尔虞我诈之间,论心机深沉,没有人斗得过她,怎么可能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不然她这几十年的历练不就白费了。 “哼!”兰钱朵朵看在朱守镇的面子上,忍不住没有回嘴。 “榆林侯乃是太祖最小的儿子,也是当时宫中最得宠的一个。他身体里流的是纯正的皇族之血,天下能配得上他的女人,试问又有几个?”珍太妃冷眼看着钱朵朵道:“他自小聪慧,深得先皇垂爱,视这个皇弟为宝贝,而守镇也相当争先,不到十岁便能熟读经书,更懂得察言观色,在诸多皇子中,太祖对他百般呵护,要不是我儿推让,他早该是个王爷。” 朱守镇是皇族之后,而她呢?钱朵朵有些自卑地将头垂得更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嘲笑两人这间如云泥之别,那鄙夷的语气,更像狠狠甩在她脸上的巴掌。 “你看看你,出生暴富之家,言行粗鄙,你拿什么与榆林侯匹配?嗯?侯府随便一个小小侍书丫鬟都比你强十倍。她们穿着得体,进退得宜,你会吗?你只会丢侯府的脸,举手投足都显示出丑恶的本性。” 钱朵朵咬牙忍着泪,珍太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恶狠狠的刺进她心窝,自卑的她,根本无法反驳。 “我要是你,根本没脸继续待在侯府。” “你说够了没?我不奉陪了。”她强忍难堪地站起身,提裙就要往外走。 “你走不了的。” “你还想干什么?” “你现在还不能走,每个皇室成员都要参加祭祖大典,你想让守镇丢脸吗?” 珍太妃冷着一张脸,心中早有打算。 “我不去!” “能加祭祖大典是皇族的职责,你是侯爷夫人,不能缺席。” 钱朵朵委屈到了极点,却倔强的不肯在珍太妃面前掉泪。她抬高下巴,很有志气地回道:“我去就是了,但不会跟你一起。” “随你。”珍太妃面露不屑。 钱朵朵虽然没大没小,便庶出的身份,让她比钱家其他孩子更倔强,向来不愿意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更何况是对讨厌的人低头,可是她只要一想到朱守镇,以及他尊贵的身份,她便不得不妥协。 她无法做出让他为难的事,为了他,就算再困难,她也愿意尝试。 在众多太监的服侍下,潇洒俊逸的朱守镇穿上祭祖大典时的庆典袍服,步出侧殿,走向太庙的中央祭坛,打算做最后的准备。 脚踩汉白玉石,稳稳绕上环型的高台,下方诸位王公大臣、天潢贵胄的仪仗紧挨,各式旌旗随风飘扬,场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击鼓声。 在他环视四周的同时,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不是要出京去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守镇在高台上看到她,先是心中一冷,只不过马上开始怀疑是否出了什么事。 朱守镇含情脉脉望着钱朵朵的同时,被太妃眨得灰头上脸的她,她正红着眼眶,仰首凝望着骄阳下的朱守镇,夏季的微风吹起他身上赤红色的披风,更显得他高高在上的尊贵气息。 钱朵朵心中突然一阵酸楚,她推开周围的命妇,一个人头也不回地奔进太庙附近的宫殿里,将朱守镇忧虑的目光抛在身后。 “讨厌!他没事干么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有钱!”她走过埋怨,第一次感受到他与她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 钱朵朵边走边看,发现屋里放满了许多稀世珍宝,有夜光杯、金银壶、白玉笔洗,各式古董摆件。 钱家虽然也曾兴盛过,家产却不及此处的十分之一,一想到家,她的心情又沉重几分,不晓得家人是否安好,会不会又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 正思念着家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群宫女环伺着的妃嫔们,钱朵朵对宫中的品级还相当陌生,根本无法从她们的穿着分辨她们到底是什么。 她大剌剌的个性不擅于应付这些外表看似高贵,却饱含心机的妇人,她连忙转身想躲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大伙来看看,这只花麻雀是哪来的啊?”一个身材矮胖,打份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指着钱朵朵尖声说道。 “妹妹,你真是眼拙,这位可是榆林侯的正室夫人。” “我的天!我要晕倒了,人中之龙的榆林侯怎么会娶像她这样的女人?”众人闻言,皆大惊小怪地开始碎嘴。 钱朵朵越听越气,勃然大怒的转过身,指着那群女人骂道:“你们才是哪里来的疯女人,怎么随便批评别人?”她才不管这些女人有多尊贵,出口讽刺人就是该骂。 “举止竟然如此粗俗。”妃嫔们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仿佛她是不小心混入宫中的小乞丐。 “她跟我家侄女比起来,可差了十万八千里。”其中不乏想将自家亲戚嫁给榆林侯的,一看到钱朵朵的相貌,就忍不住大肆批评。 “就连九品官家中的小姐都比她强。” “我可是侯爷夫人,由不得你们这样指指点点!”钱朵朵的耐心已经到极限了。 “哼!侯爷夫人如何?见到我们都不用行礼的吗?一点规矩都不懂。”谈到身份,这里每一位可都高过钱朵朵。 “这里是可以让你嚣张的地方吗?别忘了,宫中可不比那些不三不四的下等场所,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一名宫女不善地低声提醒。 是,她就是出身低下、不三不四的下等人,但他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皇亲国戚又高贵到哪去了?钱朵朵抑郁地望向热闹的宫殿外,一股强烈的孤寂顿时涌上心头。 “榆林侯会娶你是皇上的旨意,可别得意忘形了,你以为侯爷会真心接纳你?别作梦了!” “对啊,谁都知道榆林侯对女人的要求极高,你就等着独守空闺吧!” “哼!狗眼看人低,而且一次还这么多双。”钱朵朵向来不容得别人贬损自己,更受不了她们间接讽刺到朱守镇。 语间刚落,恼羞成怒的妇人们即命随侍护卫和宫女太监将她围住,准备好好教训她顿。 “你们想干么?”被宫女紧紧抓住,她来及用轻功逃走,只能顽强抵抗。 其中一个一旁站着的宫女,在主子的示意下,随手取来几件小巧珍宝,趁钱朵朵挣扎时,将东西藏入她的腰带里。 钱朵朵一边反抗,一面忍不住难过的想着,她已经对朱守镇动了心,却在此时发现两人无法跨越的鸿沟,她该放弃还是该坚持下去? “哀家今日就好好教教你规矩!跪下!”为首的庞太妃架势十足的命令道。 “我不要,放开我!” 被架住的钱朵朵不知被谁从膝后踢了一脚,不由自主的腿一弯,便被强迫跪在这群趾高气扬的女人面前。 “现在先教你怎么磕头,你磕个头来瞧瞧。”庞太妃恶毒的说着。 钱朵朵当然不愿意向她们磕头,她倔强的挺直身子,眼神不驯的看着她。 庞太妃的心中冷笑一声,以眼神向一旁的宫女示意,两名宫女随即走近她,用力按着她的头想强压她磕头。 钱朵朵倔强得不让自己掉泪,她不想认输,依旧用力扭动身子,不放弃任何可以挣脱的机会。 庞太妃才正准备好好羞辱她一番,整个人却突然瘫软倒地,这一跤她可摔得真重,在场众人仿佛都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正抓着钱朵朵的两名宫女,也突然飞到五丈外,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各位太妃,祭典已经开始了,你们全围在我夫人身旁,不知是有何指教?” 众从正惊恐之际,朱守镇已站在这些妃嫔身旁,笑容可掬地扶起全身僵硬的钱朵朵,将她紧搂的怀里。 他虽然带着笑,但额际浮现的青筋和眼神中的冷冽杀意,将他暴怒的心绪表露无遗。 “侯爷!”众人顿时惨白了脸,方才的嚣张气焰转眼间都消失了。 “各位太妃们的一言一行都是朝中命妇学习的典范,可要当心别丢了皇室的颜面,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怪罪下来,本侯可承担不起啊!” “侯爷这是哪的话。”庞太妃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忍着疼痛讪笑道。 “钱朵朵是本侯用八人大轿亲自迎进府的,难道各位还不满意?” “侯爷,都是误会、误会……”妃嫔们现在只能尴尬陪笑,试图讨好。 “哼!”钱朵朵厌恶这种场面,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权势的奴隶。 她愤恨的瞪了朱守镇一眼,看见他满是宠爱的笑看自己,反将她的不堪彰显得更加无处可躲,她好后悔今天穿了这一身衣裳,更后悔当了侯爷夫人。 她想甩开朱守镇的怀抱自行离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本侯的夫人不懂事,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多提点,但钱朵朵是皇上指给本侯的娘子,也是我榆林侯府的女主人,要是被本侯发现谁伤了我娘子,本侯绝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面带笑容的恫吓,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说了这么多,她只听进一句话,他说她是侯府的女主人? 突地,她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喷在自己脸上,还来不及眨眼,她有芳唇已被纳入他的薄唇中。 他的吻,平抚了她的难过、不堪,重新给她力量。 大典开始的鼓声轰然鸣响,震撼整座宫殿,但她只觉得周遭顿时变得好安静,他人的误解和鄙夷,此时再也无关紧要,因为她有一个宠着她、珍惜她的男人。 她闭上眼睛,不管四周的抽气声,决定与他共沉沦。 他用这个吻,向众人展现他对她的心意,也让那些妄图欺负她的人,知难而退。 “侯爷、侯爷,大典已经误了时辰了。”宫中太监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找到朱守镇,焦急不已,这可是十年来的皇室盛事,却被抛诸脑后。 “无妨,让仲宁代替我。”离开令他沉醉的朱唇,朱守镇微微推开怀中早已晕眩的钱朵朵,她的唇被他吻得有些微红肿,更显得可口。 “侯爷,这怎么行呢?皇上要你……” “就说本侯身体不适,先回府了。”他揽紧怀里的人儿,让她安稳的靠在他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储芳宫丢了好多御用之物,快来人啊!”一名小宫女自大伙身后跑出来,焦急地嚷道。 “宫中有贼!”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 “本侯先行回府了。”朱守镇不打算理会这种无聊事,拥着钱朵朵准备离去,没想到才走几走,一串青玉珠便从她的腰带滑落,圆润含光的珠子散落满地。 “站住!这是供在储芳宫的佛珠,怎么会在你身上?”赶路来的管事太监指挥着护卫拦住所有想离开的人。 钱朵朵根本不晓得东西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身上的,也还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 朱守镇瞄了她一眼,反应极快的将她拉到身旁,一只手迅速地将她露出腰带外的玉净瓶抽出,藏在自己身上。 “皇上驾到。”在宫女及太监的簇拥下,朱桓杨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朝中大员。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众人无不磕头请安。 “十四皇叔最近老躲着朕,害朕只能自斟自饭,好生寂寞。”朱桓杨亲热地上前与朱守镇开玩笑,好似两人心无芥蒂。 “皇上日理成机,就保重龙体,皇上能身体安康,才是国之幸事。”朱守镇不愠不火,优雅的皇族风范令人慑服。 突然,一连串物品掉落发出不小的声音,交错的视线同时射向呆愣的钱朵朵。 她一脸莫名其妙,傻傻的看着脚边的东西发呆。这到底是什么呀? “大胆!竟敢动储芳宫中祭奠先皇的供品。”一名官员突地气急败坏的跳出来指控钱朵朵。 这是给死人用的?未免也太奢侈吧!钱朵朵愣了一下,抬起头环视众人复杂的目光,心想她不知被谁栽赃嫁祸,看来她今天恐怕难逃一死了。 大臣们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挡在朱守镇和钱朵朵面前,而那个把她扯进这些是非圈中的朱桓杨,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她忍不住倒退几步,直到撞进一具温暖的胸膛,她缓缓回头,对上朱守镇略带笑意的温柔眼神。 “请皇上严惩榆林侯夫人,她胆大妄为,罪不可赦。”几位老臣死瞪着钱朵朵,活像她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哀家也恳请皇上,严惩钱朵朵。”珍太妃此时也带着众多随从,浩浩荡荡走入人群。“储芳宫中所供之物,乃是供奉冬楚皇朝先祖之物,擅动者杖毙,以免惊扰先祖英灵,此事宫中谁人不知,还请皇上圣裁!” “没错,应当杖毙!” 朱桓杨的心腹明显想置钱朵朵于死地,也想趁机给朱守镇一个下马威。 朱桓杨沉默不语,在心里暗忖,钱朵朵为他制造了一个很好的局面,他得好好利用。 “请皇上定夺,这等冒犯祖宗的行为,即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各位大人说得都很有理。”一直不发一语的朱守镇终于开口了。 “榆林侯还有什么话好说?侯爷夫人将供品私自带离储芳宫,其心可议,其罪当诛,莫非侯爷是想包庇她?”万丞相接到朱桓杨的暗示,首先发难。 “万丞相,不可对朕的十四皇叔无礼。”朱桓杨凌厉的目光,瞪了万丞相一眼,随即又满脸笑容的向朱守镇道:“皇叔不要介意,万丞相脾气不太好,朕会好好训斥他。” “多谢皇上。” 钱朵朵看着朱守镇与朱桓杨装模作样的演着戏,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她今天是不是会害死朱守镇? “其实今日夫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本侯的意思。” 珍太妃一听,原来得意的脸一下子血色尽裉,群臣之间更是传来阵阵抽气声,就连朱桓杨都为之一怔,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皇叔,你又在寻朕开心了。”朱桓杨抽抽嘴角,心念一转,朱守镇怎会为她脱罪?难不成这其中有诈? “皇上,本侯岂是爱说笑之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侯并不是想脱罪,如果皇上想主此事惩戒本侯,本侯没有意见。” “你是朕的皇叔,朕怎能问罪于你?毕竟没有皇叔,哪有今日的朕?” “皇上请三思,不可坏了祖宗家法。” “皇上,榆林侯既已认罪,应即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许你们动他。”钱朵朵一个跨步,双手往两旁一伸,矮小的身躯毫不畏惧的挡在朱守镇身前。 “没想到皇上平日没事喜欢养狗,挺吵的。”朱守镇阴冷的目光扫视全场,讥讽道。 “你们这群奴才,还不闭嘴。”朱桓杨回头怒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本侯前些日子听说宫里多数珍宝都有问题,今日利用大典之机,入宫彻查,皇上,本侯虽在宫外,却时时担心宫里的动静,只求能皇上万全。”朱守镇语调平稳,不容置疑。 在场的人,都被他绝世风姿所震慑,谁也不敢再胡乱开口。 “请皇上随我来。”朱守镇伸手相请,朱桓杨率先步入储芳宫大殿内。 “大殿中的供品都是绝世珍品,但本侯看来,却非如此。”说完,朱守镇便从袖中掏出玉净瓶,“请万丞相上前来。”他将手中的玉净瓶递给万丞相。 “这是塞北大食国进贡的玉净瓶,瓶体通透清亮,供在大殿上已有三年。”万丞相仔细看了看。又将玉净瓶还给朱守镇。 “哦?是吗?”朱守镇接过玉净瓶,狠狠地往地上一丢,瓶身顿时摔成细粉。 “啊!”众人不约而同放声惊呼。 “这是假的!”朱守镇认真地直视朱桓杨。“它只不是被偷天换日后的普通琉璃瓶,手艺好一点的匠师即可打造出一模一样的赝品。” “什么?”这下换朱桓杨说不出话了。 “启禀皇上,本侯今日入宫,特意安排夫人到此检视各类供品,并吩咐夫人,只要看到赝品,请她先代为收好。” “满口胡言。”万丞相不屑的低声道。 “万丞相,你敢保证这里每一件物品都没被人偷换过吗?”朱守镇看向万丞相,满是笑意的目光,弄得万丞相一阵哆嗦。 管事太监立刻慌了,他时常耳闻有人会在宫中偷东西,可从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大殿中的各种珍宝,还有从钱朵朵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都被一并呈到朱桓杨面前,他命人如来眼力精准的匠师们鉴别。 “禀皇上,这些玉器全是赝品。” “禀皇上,这些金器都已……” “禀皇上,这些字画……” 所有朝官宫娥、侍卫太监,全都低头不语,皇家御用之物意然在皇宫内被偷,皇室的颜面何存? 一见情势急转直下,侯爷的人马不禁露出笑容。 朱桓杨反应也很快,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急忙走上前,一把抱住朱守镇撒娇道:“还是皇叔最疼朕了,要不是你,朕的身家恐怕就要被偷光了,皇叔何不在宫中多待几日,陪陪朕吧。” “皇上恕罪,本侯近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实在不适合在宫中居住。”朱守镇也回拥朱桓杨,假装轻咳。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宫里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你偷走的。”朱桓杨把脸埋在朱守镇的肩头,恶狠狠的低语。 他用大拇指想就知道是谁干的,这家伙敛财居然到他头上了。 “过奖了,你可以派人来抓我啊!”朱守镇带着温和的笑容。用极小的音量回应他,手上仍不忘亲切地拍抚他的背。 “你以为朕会这么笨,中你的圈套?”如今要查,只是浪费时间。 “你不想要回皇家供品吗?” 朱守镇手段高明、做事小心,想要证明是他主使的,恐怕没这么容易。 “朕会上你的当?” “要不要试试?” “皇上与榆林侯真是叔侄情深啊。”不明白的官员还忍不住为两人难得的情谊留下感动的泪来。 “是呀,皇上有榆林侯辅佐治国,实乃冬楚之福啊!” 算准时机,朱守镇往后退一步,用力的咳了起来,俊美的脸庞露出难得一见的劳累,“皇上,本侯实上……咳咳咳,请皇上恩准本侯回府。” 钱朵朵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扶住朱守镇,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赤袍,神情担忧。 “祭祖大典继续进行,由万丞相主持,来人,送榆林侯回府养病!皇叔,冬楚不能没有你啊,请你一定要保重。”朱桓杨握着朱守镇的肩,面露担忧。 “多谢皇上。”朱守镇激烈地喘息着,临走前看了珍太妃一眼,便在众人的护拥下离开皇宫。 钱朵朵在他的要求下,与他共乘一轿,待两人坐好,他靠在她的肩头,闭目养身,他对这种尔虞我诈的戏码感到厌烦极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紧张得死命抱住他的窄腰,让他可以安稳的靠在她身上休息。 “相公、相公。”以为他真的身体不适,她轻声唤着,无限深情表露无遗。 “朵朵,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相公呢,即使是死,他也甘愿。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她忍不住硬要回嘴,也不会招来那些妃嫔位的的陷害。 “别自责,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你永远都不需要道歉,你是我最重要的珍宝,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他有些冰冷的唇吻去她的不安。 许久,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你怎么知道大殿中的东西都被换过了?”钱朵朵平复散乱的呼吸后,轻轻在他耳边问道。 “你猜是谁干的?”朱守镇睁大迷人的眼眸,狡点地睨着她。 不会是他自己吧?钱朵朵猛然失笑,她的头靠着朱守镇,心想,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简直丢尽了哀家的脸!”从大殿回到寝宫,珍太妃在发雷霆。 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面如土色,刷地一声,整齐跪下。 “简直是造反了,他怎么会盲目成这个样子?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珍太妃的额际因为暴怒而浮起几道青筋。 珍太妃微微扬起头,表情满是愤恨和狠毒。“这个女人肯定是皇上派去的奸细,她一定会害了我儿,就让为娘的替他除掉这个扫把星!”她娘家的人在朝中也颇有势力,想调查钱朵朵,易如反掌。 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染上几抹灰云,沉闷的雷声在天边响起。 “太妃娘娘要不要先歇会?”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去刑部、礼部走一遭。”她低声向心腹太监福公公交代了些什么。 她的两位兄长身居要职,必要时,他们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奴才遵命。”福公公仔细记下主子的吩咐,领命而去,丝毫不敢耽搁。 那个死丫头她非除掉不可! 第六章 一艘看似普通的中型商船顺江而下,直驶常州。 顺风而行的商船在江上快速前进,两岸的景色如画,但船舱的人已无心欣赏。 “相公,你不必陪我回常州,只要处理好事情,我就会马上赶回帝京,你还是留在帝京比较好,以免出什么乱子。”钱朵朵与朱守镇一起窝在雅致的船舱里,一边用手推了推他的身子。 “这么急着赶我回帝京?你在担心什么?”朱守镇悠哉的躺在软榻,顺便揽她一起上床。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还问!”她早就习惯他对她抱来抱去,也懒得挣扎,不过即便习惯了,只要两人肌肤相贴,她还会害羞不已。 “脸又红了。”朱守镇邪笑着抚过她如花娇嫩的粉颜。 “色老头,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没事不要动手动脚啦! “好,我不闹你,你快说。”他朝她勾起迷人的微笑,微眯上眼仔细听他的亲亲娘子有什么高见。 “朱桓杨不会放过对付你的机会,我要是你,绝不会离开帝京。” “小笼包,你到底被朱桓杨抓住什么小辫子,为何这么怕他?”他也不以为意,一手搂紧她,把脸枕在她的肩窝,轻声问道。 钱朵朵一听,没接话,神情不安,似有犹豫。 “是你杀了人?还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会和朱桓杨有牵扯,这件事她一直没老实跟他说。 她静默了一会,他也不说话等着,直到她暗叹口气,开了口。 “色老头,你可真不了解我!”钱朵朵学他闭上眼睛,小手与他的大掌交握。 “我不仅不做罪大恶心极的事,还专做劫富济贫的事。” “哦?”朱守镇难掩好奇,挑了挑眉。 “是啊!还未及笄,我便随着蛤蟆哥一起打劫金陵知府。”她得意的扬起下巴。 “前金陵知府,为官无道,贪婪成性,做得好!难不成当年金陵知府丢了十几万两银子,就是你所为?” “哼!他怕被人骂是贪官,才不情愿的向外宣称只去了十几万两,我得手的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万两。” “你只劫贪官?” “还有为富不仁的商贾。” “这样看来,你这几年打劫来的银两还不少是吧?”没想到他的小笼包也算“学有专精。” “对呀,要不怎么惊动朝廷。”不过一想到失风被抓就觉得呕。 她终于肯松懈心防跟他聊往事,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终于愿意对我坦诚了,小笼包。” 闻言,她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将头往他胸膛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说:“所以我叫你回去,是因为不想失去你。” “但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她故作轻松的说:“担心什么?我曾犯下十省抢案,大家都怕我才是。” “朵朵……”朱守镇睁开眼睛,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深情且认真的说:“本侯会好好的保护你,不论你人在哪里,我都会保护好你的心、你的人、你的一切。” 钱朵朵听出他话中深意,这男人在给她承诺,不论她是皇上的一颗棋也好,他都会保她全身而退。 她不再需要靠自己强撑,现在有人愿意当她头顶上的天,替她承担所有悲伤苦痛。 她何德何能拥有他的疼庞,思及此,不争气的泪水滑落,原本以为会尝到满嘴咸涩,没想到他早她一步,温热的双唇吻去她的泪。 “我舍不得你掉眼泪。” “我是在笑。”她是喜极而泣啊。 “我只知道你一掉泪,我就觉得心好疼。”他的吻更为深浓,沿着细白的颈子而下,并用力地将她搂紧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 “不许诱惑我。”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 “……小笼包。”朱守镇咽着嗓子,硬止住了动作,拧眉睇着双颊绯红的她,经过情欲的洗礼,她流露出诱人的韵味。 “趁现在离帝京还不远,你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她不能因为贪恋他给予的温暖而害他出事。 “我明白此时的危险,但如果我不跟着你,我无法想像朱桓杨做出什么让我痛苦一辈的事,我绝不允许。”他格外谨慎,只为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 “色老头……”钱朵朵柔声唤道。 “我一直不明白朱桓杨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他为何这么憎恨皇朝?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几年要不是我适时防范,冬楚早就已经毁在他手上。” “朱桓杨的秘密?”钱朵朵不禁也对这个娃娃脸皇上多了几分好奇。 “他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不像厉王受尽苦难,可到头来,想毁掉整座江山的人,却是他。” “怎么会?”她眨眨眼睛,完全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年的战乱,冬楚早已耗尽元气,我竭尽全力守护江山,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忍耐了,正准备一举拔除我在朝中的势力,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非常危险,我更不可能让你离开我半步。” “难怪他要我想办法削弱你的财力。” “之前你劫富济贫时,都是将抢来的银子一半送给穷人一半带回常州吗?”她虽然精明调皮,但他知道其实她的心地很善良。 “嗯,战乱让好多人流离失所,百姓们又穷又苦,我抢来的银子可以让他们温饱,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表情相当认真。 “可是你家不是南方巨富吗?为何还要你出来打劫?” “哎呀,肚子饿了,我叫蛤蟆哥在上船前给我买了小笼包,吃小笼包去。”她的话都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窜到了舱门边,调皮地向他做了个鬼脸才离去。 朱守镇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的身影,不自觉勾起唇角。 钱府一定有什么秘密,他等着揭穿。 是夜,钱朵朵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惊醒,她揉揉双眼,看到朱守镇已经起身,披衣正准备要出船舱。 “怎么了?相公。”钱朵朵也跟着起身穿衣。 “你留在这,我们好像遇上暴风雨,我去外面看看。” 船只在狂风暴雨剧烈摇晃,劲风拍打着窗户,咚咚直响。 “不好了,前方有泥石滑落,阻塞河道。”窗外传来船夫的警告声。 倏地,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差点翻覆。 朱守镇冲出船舱,只见滂沱大雨中,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迷蒙,一道闪电横空划过天际,能看见的也只是白茫茫的雨幕。 “怎么办侯爷,雨太大了,船身根本稳不住。”护卫和船夫焦急地上前禀报。 这时,河道两边的山石随着骇人的雨势纷纷坠入河中激起阵阵水花。 “侯爷,怎么办?”狂风暴雨逐渐增强,再不想法子,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 钱朵朵穿好衣服,也来到船舱,冒着大雨,奋力走到朱守镇身边。随行的蛤蟆也从船尾跑了过来,一边拉住缆绳,边顾着钱朵朵,怕她掉进水里。 “把所有的帆都收起来,命人放下铁锚。”朱守镇握紧钱朵朵的手,喝令众人一起抵抗风雨的侵袭。 船夫们手忙脚乱,突地一个大浪猛然卷来,泥水夹着豪雨倾倒入船,折断的桅杆横倒下来,甲板顿时一片混乱。 “朵朵小心!”蛤蟆一心顾着钱朵朵,却忘了及时放开手中的缆绳,就在桅杆倒下的同时,被冲力狠狠抛了出去。 “蛤蟆哥!”蛤蟆对她而言如兄如父,两人一同出生入死,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钱朵朵顾不得风急浪大,伸手想抓住蛤蟆,不小心脚下绊到一团绳子,整个人往前摔了出去。 “小笼包!”朱守镇及时伸手扯住她的腰带,无奈风雨太大,加上船身摇晃得相当厉害,一眨眼,两人便掉入黑暗无边的巨浪里。 桅杆随着着船身左右摇摆,摆地拍向甲板,众人不得不弃船逃命,船身承受不了桅杆的重量,吃进大量泥水,渐渐沉入水底。 “朵朵!朵朵!”朱守镇落入水中,大雨重重地打在他的头上,他挥动着双臂,想在黑暗中找到钱朵朵的身影。 大水卷动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衣裳和皮肤,污黑的沙泥塞满了他的袍子,他在水中越来越难行动。 “小笼包!”他担心的狂吼,被轰隆隆的雷声掩去,他不顾危险,一心只想尽快找到钱朵朵的身影。 “相公,我在这里!”钱朵朵在一丈远的地方艰难地回应着。 山上不时有大石坠入江中,湍急的水流生出许多漩涡,朱守镇借助浪头,好不容易游到她的身边,用尽全力托起她的身子。 “小笼包,别怕!河道并不宽,只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游上岸,快点抓住我!” “我还没有找到蛤蟆哥……”钱朵朵紧张得都快哭了。 “我先送你上岸,再去找他。”朱守镇领着她,奋力朝河游去。 “蛤蟆你在哪儿?”钱朵朵一边划着水,一边使尽全力大喊。 轰!轰!又是几声巨响,闪电再次划破天空,借着短暂的光芒,两人同时看见堵在河道中央的巨石。 “抱紧我!”朱守镇用身体做盾,将她护在怀中。 等他们顺利绕过巨石,好不容易快靠近河堤时,朱守镇抱住她的手臂猛地一收。 “怎么了?”钱朵朵感觉到他的不对劲,连忙紧张的问道。 不知被什么异物刺中,朱守镇的背部传来一阵剧痛,他明显感觉到背上汩汩流出的热血,与冰冷的江水交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他告诉自己还要保护她,不能现在就倒下,因此更加的加快速度,只不过每次一用力,流出的血便更多了。 “告诉我怎么了!”钱朵朵一阵心慌,哽咽地大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朱守镇凭着意志力,成功将钱朵朵推上岸,但他却没有力气爬上岸了,看到她已经安全,他挂着欣慰的微笑,整个人无力的往下沉。 “不!”钱朵朵挣扎着站起身,及时抓住差点被湍急的河水冲走的他,拼命的往岸上拖。 朱守镇的身体逐渐失温,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不要离开我,朱守镇,你听见了吗?”她使尽全力的扯着他大叫,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奔流而出。 朱守镇在朦胧之间,听到她令人心碎的哭喊,心中不舍的他努力凝聚全身的力气,配合着她往河岸上攀,好不容易上了岸便马上晕过去,身子半挂在岸边的大石。“不许死,听一没?朱守镇,你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还欠我好几百万两银子,听到了没有?” 闭上双眼的朱守镇感觉到自己正向无止境的黑暗深渊滑落,但耳边传来的吼叫,蛮横地阻止他继续沉沦。 “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日子还长得很,你敢就这么死了,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她焦急的边哭边骂,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拖上岸,因此看清了横贯他整个背部的血口子。 “你不许死!欠钱的人不许死!”这一道述目惊心的伤口,抽走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虽然他们得救了,但朱守镇的伤势严重,要立刻处理,可这各糟糕天气要上哪去找大夫替他治疗? 雨势稍缓,钱朵朵咬住冻得发紫的唇,脱掉身上的罩衣,勉强拧干,盖在朱守镇的背上。 “我一定会把你救活,一定!”她心如刀割,暗自在心中立下重誓,她绝不容许深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钱朵朵举目四望,透过迷蒙的水雾,她依稀看见远方有一抹微弱的火光。 奋力背起比她高大许多的身体,吃力的往前走。 她摇摇晃晃、极为艰难的挪动脚步,平时看似简单的动作,此时此刻却困难的不得了,湿滑的泥地几乎吞没她半个足面,而朱守镇的重量,也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警告你,不许死,你要是死了,侯府所有的珍宝可都归我所有了。”她咬紧牙关,拼了命的向前移动,根本无暇顾及四周的藤蔓不停划伤她细嫩的肌肤。 就快到了,她不停的鼓励自己,看着与那盏灯火的距离慢慢在缩小。 “朵……朵……”朱守镇恍惚之中,感受到她为了救他不顾一切,可是又觉得自己只是在做梦,无法分辨现实与幻影。 “你死了,我一定会被狗皇帝凌迟处死,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一切?”钱朵朵突然法到满嘴腥甜,原来她不知道何时咬破了唇。 一路上,她的脚陷入好几个深坑,早已被路上的尖石划破脚底,添了好几道血痕,冰冷的雨水亦已渗入她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那抹温暖的火光,一座堆满稻草的木棚子出现在她眼前,里头没有人,只留有一团即将熄灭的火堆,不知是谁生的火,她急着将朱守镇拖进干燥的木棚子里,接着拿起大把干草,丢入快要熄灭的火堆中。 她不敢休息,马上回到他身边,将两人湿透的外衣脱掉,架在火堆旁烘干。 突地,身后,干草堆传来微弱的声响,钱朵朵连忙回头,只见他打着哆嗦,她先撕下一块裙摆盖在他的伤口上,再把可以用来御寒的干草,全堆到他身上。 她瞄了自已身上的伤一眼,没放在心上,她担忧的躺在朱守镇身旁的硬地上,紧紧拥着他冰冷的身子。 “你看我这一身的伤,一道口子收你十万两,应该不算过分吧?所以你一定不能死,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债主,你是侯爷耶,没有赖账的道理,睡饱了就快点醒过来嘛!”说着说着,她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逐渐觉得暖和的朱守镇渐渐不再颤抖,感觉到阵阵温热传来,他觉得自己正在作一个很真实的梦,他的小笼包好像在哭,可他现在好累,完全睁不开眼睛,等他醒来,他会好好的抱住她,吻着她,让她不再哭泣。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只要肯醒过来,欠我的钱都可以不用还……”钱朵朵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从她懂事以来,她就不曾这么伤心过,此时她才明白,她的人生早已因他而变得不一样。 “相公,我还没说过我爱你,从来没有,所以求你不要死,我不想得追你追到黄泉,才能弥补这个遗憾。” 最后钱朵朵哭累了,偎着他的臂膀睡着了。 翌日,终于雨过天晴,钱朵朵套上残破的衣物,拖着满身疲惫,沿着木棚外的山路走到一座小村庄。她用身上仅剩下的一些银两和饰物,请来一位大夫,替朱守镇处理伤口,好心的大夫见她可怜,又施舍了些食物和草药给她。 服了几次药,朱守镇总算退烧了,背部的伤口也不再流血,她这才总算比较放心了。 朱守镇就这么睡了好几天,直到第五天的黎明才醒来,他忍住背上的剧痛,转过身子,定睛看着睡在他身旁、紧急着眉的钱朵朵。 破烂的衣衫遮掩不下她满身大大小小的伤痕,朱守镇难抑心疼,却又有说不出的满足,他忍不住背部像火烙的疼痛,将她瘦了些的身子圈进怀里。 他疼惜的吻轻轻落在她有着几道小伤痕的脸上。 钱朵朵突然觉得双颊一阵搔痒,如扇的眼睫眨了眨,霎时与他四目相对,她随即红了眼眶,眼泪无声的夺眶而出。 “我不是在作梦吧……”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不可置信的眨了眨满是泪水的双眼。 “小笼包,为夫活得很好,你一长串的碎念,我哪还敢死!”他的俊脸勾起笑容,想让她放心。 “得了便宜还卖乖!”钱朵朵娇嗔着,脸上是无法遮掩的喜悦。 “小笼包,我还以为那一晚我们会就此天人永隔。”朱守镇突然道。 “不要说,我不想听。”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拒绝想起那令从害怕的一夜。 “是你的勇气留住了我。”他轻柔的抚触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凝视着哭红的双眼,柔情万千的说道:“我爱你……” 他仿佛忘却了疼痛,伏身吻住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钱朵朵整个人傻了,她瞪大双眼,像被固定住的木头人。 他居然说他爱她?她的思绪顿时纷乱不已,无法思考,可一颗心却像浸了糖蜜水似的,只觉得好甜好甜。 “等……等……”颈间传来阵阵酥麻,她迷茫地低吟。 “嗯?”现在就算伤口再痛,也难以阻止他继续往下深探的唇舌,他没有停止动作,只是挑眉哼了声。 “你刚才说什么。” “我、爱、你。”他眼中含笑,用低柔的嗓音重复道。 这三个字敲入她心底的那一瞬间,她顿时觉得了阵天旋地转。 “小笼包,你对我说那三个字的时候,我可是很开心呢!”朱守镇奋力撑起身子,笑看她多变的表情。 “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想抵赖?” 她脸儿一红,嘴上仍不服气的道:“你不是晕过去了吗?怎么还会听见!”她当时实在很害怕如果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 他躺回她身边,紧紧抱着她,“我突然明白,即使没有财富地位,只要有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他一定要与她安安稳稳、幸福的白头到老,因此定要想出可以让两个人全身而退的完美计策,当和朱桓杨的斗争结束后,世上便不会再有榆林侯,他的世界从此将会简简单单,只会有她。 “只要有我钱朵朵在,你就不能死!”她没读过太多书,很多心里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感情。 “好,我答应你。”朱守镇当然明白她话中的意义。 “你要敢违背誓言,我饶不了你!” “为夫全听娘子的就是了!”他心甘心愿的被她管。 钱朵朵这才放心的用力吸吸鼻子,满足的缩进他怀中,闭上眼睛,在他的呵护下安稳睡去。 *********** 一眨眼,挂在天上的月亮已由满月变成弦月,算算日子他们流落此处差不多有十来日了。 两个人这几天皆靠山间野果、野菜,还有一些肉干、面食果腹,幸好他平日身体还算健壮,伤口的复原情形也相当不错。 某日早晨,朱守镇醒得早,却没看见钱朵朵的身影,他自个起身稍微活动一下筋骨,身体状况,似乎还算不错,背上的痛楚已变成酥痒,表示他的伤口快好了。 他盘腿打坐,敛气调息,直至日正当中,却还不见她的身影。 朱守镇免不了的开始担心起来,顺着山路走去,才发现原来路的尽头是个小村庄。 他缓步来到村庄口,只见大树下几个村民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们稍稍打量了朱守镇一会,又再继续刚才的对话。 从那些谈话的内容,他大概了解这是个贫瘠的小村庄,村民们靠着几亩薄田和养猪过活。 朱守镇放慢脚步,仔细回想,这几日朵朵是怎么在这么穷困的小村子里找到足以供两人温饱的食物?甚至还有肉干可以吃?他气自己真是病糊涂了,这么不寻常的事,他怎么都没发现。 “希望村长说的祈福真的有用,能让今年收成好一些。” “今年会的,村民已经把最好的食物都拿去山神庙祭拜,山神一定会保佑我们的。”村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闻言,朱守镇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他用最快的速度进到村子里,向一个小孩打听山神庙的方向,随即赶去。 当他翻过一道上墙,看见山神庙就在眼前,同时也注意到有十几个村民站在庙前时,他们高亢激动的咒骂声随即传到他的耳里。 “你竟敢偷供品。” “吴大婶,快叫人来帮忙。”十几个愤怒的村民团团围着钱朵朵。 “我求求你们,我是逼不得已才偷的。”钱朵朵没有逃跑,她抱紧手中的食物,含泪跪在众人面前。 从远处遥望的朱守镇看到这一幕,一颗心被揪得很紧,他焦急的举步想要冲过去救她,心绪的波动加上动作过大,不小心扯到背部正在结痂的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不由得减慢速度。 “你太可恶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你进村后,山神庙的祭品就逐渐在减少。”纯朴的村民们被她偷窥供品的行为激怒,一个大婶气不过,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不担打得钱朵朵眼冒金星,在她白嫩的脸上也留下清晰的五指红印,但她自知有愧,躲也不躲,默默承受村民的指责。 “这些供品是整个村子的希望,村里有许多老人宁愿饿肚子,也要拿供品祭神祈天,你怎么还下得了手?” “这些我都知道,如果打我能让你们消气,你们就打吧,但求求你们,我真的很需要这些食物。”钱朵朵的脸上早已挂满泪痕。“我跟相公前些日子遇到暴风雨,不得不流落在此,我家相公身受重伤,如果没有食物充饥的话,他捱不过去的。” “这些食物都是大家省吃俭用凑出来的,你拿走了,我们怎么办?” 钱朵朵含泪以众人保证,“我答应你们,只要我能找到出去的路,这些食物我会加倍奉还。” “不要被她骗了!” “我求求你们。”钱朵朵抛下尊严,用力的磕着头,额头一下又一下,硬生生撞击着泥土地。“我相公伤得很重,不能没有食物,求求你们。”她声泪俱下的哀求。 朱守镇看她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再也顾不了背上的伤因为刚才的牵动而微微渗着血,尽可能加快脚步,赶到她身边。 “相公?”跪在地上的钱朵朵眼角余光瞄到他的身影,不禁惊叫出声。他什么时候跟来的? “我娘子的过错都是因我而起,该打的人是我。”朱守镇话才说完,便双膝一弯,和她一起跪在村民面前。 “你快起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向人下跪!”她大惊失色,心痛不已的说道。 “各位大叔大婶若要责罚,朱某绝不会皱一下眉,只是请你们别再为难我娘子。” 朱守镇相貌不凡,即使现在一身狼狈,众人仍能看出他尊贵的气质,更重要的是他那诚恳护妻的态度打动了村民们善良的心。 “你们走吧……”村长的妻子蔡大娘特意别开头,不让人看见她早已红了的眼眶。 “蔡大娘,这是村民们献给山神的祭品呀,难道就这样放他们走吗?”少数几个村民仍不罢休,纷纷表示抗议。 “多谢大娘!”朱守镇怕再待下去村民若又被煽动情绪,恐怕情况会难以收拾,便拉起钱朵朵准备离去。 岂知她抬头起身时,额上的血顺势往下流。 那些原本还想再骂些什么的村民,无不瞪大了眼,完全说不出话。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山神也不愿见她的相公饿死。”蔡大娘无奈地摇摇头,“快走吧,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还有下次,我们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多谢大娘!”钱朵朵欣喜的抱着食物,跟着相公的脚步,慢慢往村外的落脚处走去。 回程,两人经过一口井,朱守镇忍住背上的灼痛,打起一桶水,为钱朵朵洗去额上的鲜血和尘土,等清洗完毕,他忍不住吻上她前额的伤口。 “我朱守镇何德何能,让你如此为我?”他用低哑的嗓音叹道。 钱朵朵眼中含泪,她不发一语,只是默默的扑到他怀中,紧紧抱着他。 朱守镇温柔的拥着她,一会儿后牵起她的手,两人沉默不语的往前走。 “相公,已过正午了,先吃饭吧。” 一回到木棚,钱朵朵正准备为他张啰食物,却被他狠狠固定在怀中。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手爱怜地环着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腰际。 “我总不能让你负伤去找吃的吧?我知道这里的村民生活困苦,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她侧过身去,想躲避他的视线。 不过他可不容许她躲避,他双手稍微使力,让她不得不面对着他。 钱朵朵紧张得连忙惊呼,“小心你的伤。” 她才刚与他眼神交会,双唇就已被他霸道的吻住。 他闭上眼,忘情地吻着她,百般怜惜着为他牺牲许多的娘子。 历经千辛万苦才要回来的食物此时已被遗忘在地上,深情拥吻的两人在短短几日内,体验了几近死别的痛苦,却也成就了彼此之间更深刻的感情。 第七章 受困的两人最后是被风及川找到的。他从天极岛返回帝京本有要事禀报,因此一路追在他们身后,在船只出意外后他立即展开救援,先救起大难不死的蛤蟆,他们焦急的搜寻好几天后,终于找到狼狈不堪的两人,将他们救出这片荒山野岭。 脱险之后,朱守镇先到了南方重镇养伤。 驿馆外布满了护卫,日夜来回巡逻,严防朱桓杨随时有所行动。 秋风透凉,朱守镇蹑手蹑脚地坐在床边,看着疲倦睡去的钱朵朵,她脸上的伤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可留在他心头的印记,却逐渐加深。 他爱怜地轻抚着她略微削尖的下巴,她为他吃了许多苦,原本圆润的身材,在重重折磨下瘦了不少。 “朵朵,身为你的相公,保护你为我此生的责任。” “爷,东阳将军来了。”风及川的身影映在纸窗上,压低音量叫唤道。 “他来了?” “是。” “嗯,你先去准备,本侯随后就到。” 斜对着窗口的宽大铜镜映入一轮明月,就着月光,朱守镇看着镜中的自己,沉甸甸的重责大任重重压在他心头。 三年前,山阴兵变,叛军在东阳将军的指挥下,侵占山阴诸地。当时厉王出兵平乱,叛军因缺乏粮草,再加上厉王的猛烈攻势,只能败走漠北。今晚,他要见的人,就是当年的叛军。 他有钱、东阳有兵,两人合作,足以抵挡冬楚皇朝大半兵力,他需要的只是时间。 朱守镇没带随从,只身前往后院,坐在石桌前,气定神闲的饮着酒。 “侯爷真是胆识过人,不带随从就敢与本将军相见。”深厚的嗓音从石桌前的枫树上传来。 “你也不差,三年前带兵反叛的行为震撼了整个皇朝。不过,你是属猴的吗?一定要待在树上?”朱守镇半开玩笑地啜了口醇酒。 “你四处放消息找本将军,不会只是为了话家常吧!”当年被厉王打败,被迫带着属下流亡的东阳将军,毫不掩饰自己对皇室中人的戒心。 “本侯欣赏你,你是一名汉子,叛乱流亡之时却不曾伤害百姓。”树上的黑影杀气腾腾,朱守镇却依旧闲适自在。 “哼!”巨大的人影跳了下来,眼神带着防卫的落在朱守镇身上。 “本侯看中你这一点。” “我不需要你的青眯。” “当年朝廷派你去镇压灾民,你却义无反顾地为灾民挺身而出,实属难能可贵。” “我只是个粗人,没你说的那么伟大。” “本侯需要你的人马。” “我不信你!”东阳将军两眼瞪着桌上的烤鸡,满怀戒心的说道。 朱守镇拿起手上的银针,刺入鸡肉中,再慢条斯理地拔出来,语气平稳的说道:“请用。” 见他用银针试毒,东阳将军便直接捧起整只烤鸡,大口大口的啃着,他连日赶路,又饿又累,现下不再拘束的大口吃了起来。 “我给你一千万两,让你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招兵买马,这是银票。”朱守镇将一叠银票推到他面前,证明自己所言不假。 东阳将军忍不住皱起眉,他实在不懂榆林侯为什么会资助叛军。 “不必惊讶。” “你不是狗皇帝的皇叔吗?” “所需的粮草,本侯亦会负责准备。” “为什么?” “你只需要说,接不接受?”他温雅的姿态中蕴含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若我说……不呢?” “叛军被厉王打败后,流亡漠北,日子清苦,与其在漠北与青狼族争斗不休,不如与本侯合作,我绝不亏待自己人,难道你想继续让兄弟们吃苦吗?”朱守镇一针见血的道。 东阳将军似乎也颇同意他的说法,“好!你要是骗我兄弟,我誓死不会放过你。” “记住,你得听我号令,不可伤及无辜。”他用粮草掌控东阳的势力,再加上他看准东阳爱民之心,确实可以助他达成目的。 “哼!”东阳轻哼了声,继续啃着他的鸡肉。 “一个月之后,在常州起兵,顺势向西推进。皇朝的兵力图,近日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上。” “你要我打下整片冬楚江山?” “不必,你只需要控制住常州及其以西的海岸,还有,随时带兵协助本王。” “你真的很奇怪,不过这笔买卖,成交!”东阳豪气的将怀中的酒一饮而尽,接着起身准备离去。 “东阳将军,我朱守镇向你保证,等任务完成后,我会好好安置你和你的兄弟们。”朱守镇郑重地承诺。 大步迈开的脚步霍然顿住,东阳回头,斜睨着月光下的俊美男子,仅透过眼神的交会,他便信了这个人。 夜越深,风越冷,花瓣上的露水映着月光,晶莹得发亮。 朱守镇在东阳将军离去后,缓步走回寝房,才一进房,就看到某只贪睡的小笼包,半边身子已经挂在床外,随时都有掉下床的可能。 他忍着笑,宠溺的抱起仅着薄衫的她,将她重新安置到床上,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再加上她软绵的娇躯,他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想要她的欲望像烈火一般焚烧着他,他感到双腿间突然一紧。 她这个磨人的小东西……爱怜之情油然而生,他紧紧拥住钱朵朵,和衣躺在她身旁。 “不要!相公,不要死!”钱朵朵再一次作着相同的恶梦,她紧张的挥舞四肢,好似想抓住他。 “朵朵,我在这里……”他握住她挥动的小手,双唇贴在她的耳上,柔声轻哄。 “你没事吗?没事就好。”一感受到他温热的吐息,钱朵朵终于冷静下来,还在睡梦中的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只知道心爱的他没事就好。 “让你受惊了,对不起……”他愧疚着挑起滑落在她颊边的秀发,细细地亲吻着。 “没事就好……”她突然绽出一抹微笑,“你不能比我先死哦!一定要比我活得更久,一定要!” 她的呓语震撼了他的心,与朱桓杨交手,他并无万全之策,他的顾虑太多、负担太重,他要保护的人真的太多,这次能否全身而退,他真的无法预料。 “朵朵,我不明白为何老天在最危急的时候,将你赐给了我,我多想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担心任何事,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娘子今生只有你一人!” 犹在睡梦中的钱朵朵转过身,顺势把手挂在他的腰上,仿佛感受到他的愧疚,用行动安慰着他。 朱守镇突然觉得心好痛,他深情回拥着她,亲吻着她的脸颊、细颈、双手,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的睡颜,直到天露出鱼肚白。 ********* 半月过去,朱守镇背部的伤已经愈合,身体也调养得差不多了,风及川这段时间也很尽责的为他打点好各方事务,一切处理妥当后,众人再次起程,回到钱朵朵的家乡——常州。 一到钱府,便看见钱家老老少少已聚在门前,热切地迎接钱朵朵回家。 “相公,你发什么呆呀?”钱朵朵率先跳下车,向家人招招手,再回头却发现朱守镇站在马车上,一动也不动。 “好多丸子啊!”朱守镇垂首低笑。他不是故意要取笑她的家人,只不过钱家人都长得圆滚滚的,表情憨直,和钱朵朵有着明显相似的特征。 “色老头,你笑够没?”她不悦的撇撇唇。 “还没。”朱守镇边露出坏笑,边从容的下了马车。 “你这坏蛋!”钱朵朵握起粉拳就想捶打他。 “这是鱼丸,那个肯定是贡丸,还有那边那位好像狮子头。”风及川从马背上跳下来,小声地调侃着。 哼!她受不了这两个无聊的男人,自顾自地蹦蹦跳跳的奔向家人。“二姨娘、四姨娘、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大姑二姑五姑、四姐、六哥六嫂,我回来了。” 场面顿时变得格外热闹,朵朵的家人一下子便将她团团围住,热情的拉着她进钱府。 “这位是?”一直到入厅落坐后,才有人留意到带着大批人马跟进来的朱守镇。 “他是……”钱朵朵害羞地别过头,小小声的回道:“朵朵的相公,榆林侯朱守镇。” “你嫁人了?”众“丸子”发出一阵惊呼。 钱朵朵瞄了朱守镇一眼,随即扬起幸福的微笑,用力的点点头。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先跟我们商量?”钱家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叫道。 “你不是说北上做买卖吗?怎么反而把自己给卖了?” “朵朵,你给干娘说清楚!” “可是……事情很复杂耶,反正嫁都嫁了!”钱朵朵含羞带怯地移步到朱守镇身旁,顺便给蛤蟆使了个眼色,要他替她挡下这些难缠家人。 蛤蟆无奈地翻翻白眼,还是乖乖的举起长手,替她拦住所有人。“有事就问我,朵朵与侯爷一路舟车劳顿,让他们先回后院歇息吧!” 钱朵朵调皮的向大家做了个鬼脸,马上带着朱守镇向后院溜去。 “你跟你的家人说去做买卖?”朱守镇似笑非笑地在她身后问道。 “有什么不对吗?”她用圆圆的大眼,天真的望着他。 “很好、很好!”天大地大,娘子最大,他还能说什么? “我带你去见我爹。”她回头拉起他的手,加快脚步往前走。 一路上,朱守镇留心观察四周,除了大门看起来较为华丽,钱府内部每个院落,都显出一股令人惊讶的萧条,花园已长出野草,约五亩田地大的水池,也变成积满黑泥的大坑,左右厢房,有的更是破旧不堪。 钱府真的不像外界传言那么有钱。 朱守镇凝神暗忖,钱大富,那个仅凭十余年的时间,便稳坐南方首富之位的男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钱朵朵一路拉着他,走到府中靠西北处的院落里,她轻巧的推开房门,领着他走进幽暗的厢房内。 “爹,我回来了!”钱朵朵来到床榻前,握住钱老爷枯瘦的手。 朱守镇漫步跟上,神色复杂地看着紧闭双眼的钱大富。 “爹,朵朵嫁人了哦!” 床上的老人听到这句话,奋力的睁开凹陷失神的双眼,喉间困难地发出几个简单的单调。 “好了好了,朵朵都知道。”她很窝心地给钱大富一个温暖的微笑。 老人垂着口水的唇角也僵硬的勾了勾。 “爹爹,这是朵朵的相公。”她把朱守镇拉到床边,欣喜地向钱大富介绍。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费力的伸出枯枝似的指头,指着朱守镇。 “钱老爷,在下榆林侯朱守镇,我一定会好好替您照顾朵朵,您请安心养病。”朱守镇真诚的说道,他看得出来钱大富非常爱护这个女儿,只不过力不从心。 听到朱守镇的话,老人还是指着他的鼻子,似乎有话要说。 “爹,不许为难人家啦!” “钱老爷,我绝不会辜负朵朵,若有违誓,死无葬身之地。” “相公……”听到他的誓言,她的眼眶红了。 钱老爷终于满意的放下了手,嘴角扬起的弧度似乎更为明显,然后又转向钱朵朵,接着又咿呀说了好长一串,朱守镇完全听不懂。 “相公一定会好好对我的,别操心了!嗯,二哥太善良,容易被人骗,我会看好他的,你放心。”不知为何,钱朵朵就是听得懂钱大富想要表达什么。“我也知道三哥会乱花钱,我一定会叫他注意点。” 病入膏肓的钱大富似乎还是放不下府中的事,一直对钱朵朵耳提面命。 好不容易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钱大富也累极了,闭上眼,马上沉沉睡去。 钱朵朵又在房里待了一会,确定爹没事,才悄声的领着朱守镇离开。 “相公……”一走出厢房,钱朵朵就像被人抽走所有力气一样,软绵绵地靠在朱守镇的怀里,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六年前爹突然一病不起,看了大夫也治不好,只能用药续命而已,哥哥们安逸惯了,对商场上的事根本一窍不通,爹生意上的朋友,还坑了我们好大一笔钱,大哥又……唉……” 那段时间,她真的好害怕这个家会从此支离破碎。 “从小,姨娘和哥哥们都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他们受苦。”所以她带着蛤蟆四处犯案,只是没想到好死不死竟会被朱桓杨抓到。 朱守镇圈住她娇小的身子,温柔笑道:“如果你不出来行抢,说不定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嗯!所以说劫富济贫,发发小财也是对的。”钱朵朵很认真的点头。 “不好了朵朵,债主又上门了!”蛤蟆匆匆而来,忙不迭的指着大门的方向。 她一听说债主上门,连忙挣脱朱守镇的怀抱,气势骇人地冲向大门。 “听说钱朵朵回来了?快叫她还钱!” “她这次回来,带了这么多人,还有这些马车,别跟我说没钱还啊!”二十多个债主拿着借据在门口大声嚷嚷。 钱朵朵很快杀到债主面前,一个人与吵闹不休的讨债团对峙。 “张老头,去年我不是已经拿地抵债了吗?” “还有你,不是早把借据给撕了吗?” “钱朵朵,这是钱府新欠的债。” 她气呼呼地定睛一看,的确,这些全是钱家今年五月时所欠下的债。她圆滚滚的黑眸锐利地扫向丸子军团,用眼神拷问他们。 “好啦,是我们借的……”丸子们个个低头认罪。 “你们?我不是有拿银子回来吗?”她至少弄了五十万两回来,怎么可能三两下就没了! “那一点钱不够啦!”二哥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就知道,这些过惯奢侈生活的家人。永远都学不会怎么节省。 怎么办?她得出去再抢几趟才能还清这些钱啊!钱朵朵突然觉得很难过,肩上又多了莫名的重担。 “各位,少安勿躁,我相信你们都累了,不如进来休息片刻,等会我就吩咐下人,马上还清所有欠银。” 朱守镇神态自若的站在她身旁,淡淡说了几句,所有债主全都乖乖的闭上嘴,被他的贵气所震慑。 “你是?” “榆林侯朱守镇。” 债主们一听,忍不住发出声声惊呼,这个头衔,代表的只有两个字——财富。 债主们连忙陪着笑,说着拍马屁的话,态度逆转得相当快。 “你、你要帮我还钱吗?”钱朵朵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守镇。 “小笼包,回后院歇息吧,等我把这些人打发走了就去找你。”他心疼她舟车劳顿,现在还要面对这些牛鬼蛇神。 “可是……” 朱守镇摇摇头,阻止她再说下去,直接命人押她回房。 一回到房间,她便往床上一倒,觉得既感动又惊喜,过没多久,她的眼皮逐渐变重,最后进入梦乡。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看见烛火映照下,朱守镇专注的侧脸。“在看什么?”她清清嗓子问道,顺便看了看他手中的帐册。 “钱家可真是一贫如洗啊……” 钱朵朵闷哼了一声,起身问道:“债主都走了?” “朵朵,钱府这么多年来都是靠你一个人在硬撑,你这是何苦?” “你知道钱家名下有多少善堂、学堂和店铺吗?如果钱家一倒,他们全都会走投无路,所以即使再辛苦,我也要撑下去!爹刚病倒时,大哥和大嫂带走所有家产,那时比现在更困难,我都挺过来了,我想往后……” “往后都交给我。”朱守镇没有抬头看她,依旧仔细看着手上的帐本。 “什么?”他愿意帮她扛起肩上的大石,她顿时觉得心头一阵暖热。 “不要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家那些人很会花钱的。”她吸吸发酸的鼻头,再次强调。 “嗯,看得出来,不过我自有办法。” “我家下人也好多,还有各个店铺的主事、帐房、掌柜。” “他们都是可用之人,钱家的铺子虽然赔钱,但只要加点资金,与我在各地的商铺联手,情况势必会慢慢好转。” “那些善堂……”钱朵朵边说边缓缓走向朱守镇。 “当然会继续下去。” 钱朵朵动情地从身后搂住他,欢欣地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做梦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给她这么大的惊喜,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只能紧搂着他不放。 朱守镇笑着把她拉到跟前,让她坐在他的腿上。“明日我叫几个商铺的老板过来,好好打理一下钱家的生意,也会派人长期住在钱家,负责所有事务并照顾你的家人。” “相公。”她开心得主动献上热吻。 她的吻很笨拙,但就是这股清涩,反而更撩拨起朱守镇按捺许久的欲望。 热情一触即发,两人急切的索求着对方的身子,仿佛再多的触碰也无法传达内心的渴求,灼热的感情在屋里流窜。 两人一路吻回床上,唇没有离开过对方,他撕扯她的衣服,在肌肤上留下他的烙印,他要证明,她只能完完全全属于他。 他们纠缠、细语、吟哦、抚摸,忘我而深沉,融入骨血,此情浓得再也化不开。 爱,在今夜开出艳丽的花朵。 第八章 解决钱府的问题,朱守镇立刻带着钱朵朵回帝京。 东阳带领的叛军也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按照计划,迅速占领两个州府。 朱桓杨一见天下风云乍起,难掩兴奋,隐约也猜出叛军与朱守镇脱不了关系。 战火会加速冬楚皇朝走向灭绝,他以看热闹的心态,发动二十万大军,在冬楚皇朝的四十个州府急募粮车,随时准备迎战。 而叛军也在朱守镇庞大的财力支持下,招兵买马、购置精良兵器,与皇朝军队势均力敌,难分轩轩。 朱桓杨热切地等待对决的那一天,他能预见冬楚的半壁江山将染上战火,这是他日思夜想的结果,他就是要逼朱守镇跟他翻脸。 然而战局迟迟分不出胜负,朝中的情势就更加微妙,朱桓杨与朱守镇皆按兵不动,等待最佳时机。 眼看己经僵持好久,江仲宁再也沉不住气了,“侯爷,不如冲入宫中,软禁朱桓杨。” “不可操之过急,朱桓杨并非你所想的这么不堪一击,现在只要谁先出招,谁就输了。” “爷,除了没有兵权,我们还有其他弱点吗?” “有。”朱守镇垂眸沉吟,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小笼包呢?”她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嗯?”江仲宁隔了半晌才明白爷在问什么,“夫人被珍太妃请到万佛寺吃斋。” “怎么会选在这个时候?”他眉峰一拧,心头闪过不安。他与生母并不亲近,他只不过是她在宫中生存下去的一颗棋,更何况娘摆明了就讨厌朵朵,怎么还会找她一起吃斋? 朱守镇的心一紧,不好的预感顿时布满胸臆。 太阳还没升起,天色微暗,钱朵朵便一大早起身,打算去万佛寺会会珍太妃,毕竟朱守镇的生母相请,她不便推辞。 还没到万佛寺,珍太妃的人在半路便挡下她的去路,直接将她带回宫里。 “为何要去宫里?”钱朵朵不解,不是约好了要去万佛寺吗? “回侯爷夫人,太后想请夫人入宫,再一同乘轿前往。” “真麻烦。”天真的钱朵朵不疑有他。 到了青霄殿,钱朵朵见到盛装打扮的珍太妃。 “朵朵给太妃请安。”她微微福了福身。 珍太妃面无表情,只是高傲的睨了她一眼,随后意味深长的与福公公交换了眼色。 他们的反应,让钱朵朵敏感地察觉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她好像掉进设好的陷阱里了。 她暗自分析情势,蛤蟆哥被挡在宫外,而且朱守镇还不知道她来到宫里。 不管珍太妃找她来打算做什么,她决定先溜再说。但才刚一提气,足尖轻点,她就踩在自己拖地的长裙上,整个人直直趴向地面。 她果然永远无法适应这种碍事的衣裳。 还来不及摸摸摔疼的地方,她就被三、四个太监给五花大绑。 “你这是做什么?你到底想干么?还不快放了我!”钱朵朵又惊又恐。 “放了你?那哀家该找谁来指控皇上惹出的麻烦?你作恶多端,竟然还能混进皇族,败坏我儿名誉,你死不足惜。”珍太妃早就打听清楚她的底细。 “太妃娘娘,这事是否再商量一下,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身穿青色宫袍的老头,面露难色地规劝。 “你是哀家的同胞兄弟,难道非得要哀家颜面扫地你们才高兴吗?”珍太妃不悦地道。 “眼下皇朝局势难测,娘娘还是三思而后行啊!”老头为官多年,深知目前局势有多危险,此时若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哀家今日就是要让皇上还榆林侯一个公道。”自大与骄傲使她不顾一切,甚至想借机为自己的儿子夺下皇位。 “求求您放了我!您不也说我配不上侯爷吗?只要您放了我,我马上收拾包袱回常州。”逃跑不成,先骗过老太婆也好。钱朵朵露出一个无害的笑,打算脱身之后再来个死不认账。 珍老太妃轻蔑地哼笑,缓缓地走到她面前,捏住她又变圆润的下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你的死期到了!”她相信她的儿子会选择江山,她也沾沾自喜的以为胜券在握。 没有人理会钱朵朵的哀号,珍太妃带着五花大绑的她直奔御书房。 坐在龙椅上的朱桓杨,看似专心的听着大臣的谏言,实际上正在盘算如何再帮自己找点乐子。要不要再调些兵马去南方,扰乱朱守镇的计划?一思及此,他马上笑弯了眼。 “皇上,听老奴一言,请厉王回来吧。”穆公公看见主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又想惹些什么乱子了。 “找他回来干么?你很想为朕收尸是吗?还有,自从杜雨青回到他身边,他只会嚷着天下太平,无聊透了!” 他曾因为一时玩心大起,故意设计让厉王夫妇失散多年,使得厉王现在只要一见到他,就想报当年之仇,他才没这么笨呢! “老奴是希望皇上不必如此操劳。”穆公公干笑,连忙掩饰心绪。 “朕倒觉得相当有趣。”他皮笑肉不笑地瞄着穆公公。 “启禀皇上,珍太妃绑着侯爷夫人,带着刑部、礼部还有吏部的官员们求见。” “穆公公你看,马上又有乐子自动送上门了!”叛军攻下常州后,他失去对钱朵朵的钳制,一步好棋就这么没了,如今她自动送上门,他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爷,珍太妃这是要……”穆公公呼吸一冷。珍太妃在朝中有一定的地位,但后宫向来不许干政,她联合一些大臣求见,到底想要做什么? “准!”不等穆公公想明白,朱桓杨稳坐在龙椅上,笑吟吟命道。 珍太妃带着几位官员来势汹汹的杀进御书房。 “太妃这么劳师动众,可别累坏了。”朱桓杨笑得很无害。 “皇上,哀家年事已高,没心力再过问宫里的是是非非,但皇上识人不清,让宵小贼子混入皇宫,哀家不得不拖着老迈的身子,亲自向皇上问个明白。” 珍太妃眼眉一挑,福公公连忙把被绑成粽子的钱朵朵推跪在地。 “太妃这话从何说起?”朱桓杨起身走向她,垂眸扫过钱朵朵一眼。 “钱朵朵出身卑微,虽说是常州首富之女,却是庶出,年纪轻轻便四处行抢,犯下十省抢案,这样的人怎配成为榆林侯府的女主人?” “啊?果真如此?”朱桓杨佯装吃惊的蹲下身子,对着挣扎的钱朵朵道:“义妹,你怎么从未告诉过朕这些事?” “义妹?谁是你义妹啊?”钱朵朵才刚吼完,身上的哑穴便被朱桓杨点中,只能不停张口,却再也骂不出声。 “当初,为兄以为你出生巨富之家,与皇叔应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想到你竟然敢欺骗朕?”朱桓杨装模作样的指控着。 钱朵朵嘴巴急切的又开又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朱桓杨演戏。 “你怎能陷朕于不义?朕的十四皇叔差点因你而染上污名。”朱桓杨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早已做好兴师问罪准备的珍太妃,心下暗骂他这狡猾的狐狸,事情发展至此已和她想象中的不同了。 “太妃,朕错了,朕不该轻信钱朵朵。”朱桓杨扫了一眼那些跟着珍太妃身后,闭口不言的大臣们,忽然道:“这件事确实是朕的失误,害了皇叔,朕实在于心难安。看来这个皇位,我朱桓杨已无资格拥有。明日,朕将公布罪已诏,同时将皇位让给十四皇叔。” “皇上此言当真?君无戏言啊!”珍太妃瞪圆了眼,压抑内心的狂喜。 “不过……”朱桓杨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在那以前朕要亲手处置这名罪妇。就是这个女人,害朕愧对天下人。”朱桓杨眼神锐利的瞪着钱朵朵。 “皇上,她早就该死,上回还偷供品,亵渎先祖英灵,早该被处以极刑。”突来的惊喜冲昏了她的头,她完全没看出来朱桓杨的心机。 “所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太妃息怒,朕这就下令。”朱桓杨转身走回桌案前,“来人,将这个女人推倒宫门外,凌迟处死。” 钱朵朵一听,身体顿时变得冰冷僵硬,头脑里乱哄哄的,事情为何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启禀皇上,榆林侯求见。” “侯爷,皇上未宣召不可擅闯!”内廷侍卫的怒吼夹杂着拳脚打在身上的闷声一并响起。 穿过层层阻碍,朱守镇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锐利的眼眸淡淡扫过跪在地上的钱朵朵,最后定睛在珍太妃身上。 “皇叔。”一见朱守镇,朱桓杨马上快步迎上前,肉麻地拥住他。 “皇上请自重。”朱守镇温和地把他推离几寸。 朱桓杨像是突然良心发现似的垂头道:“皇叔,朕不该将钱朵朵指婚于你,朕错信了她,还请皇叔原谅。” “哦?皇上不必自责。”朱守镇直视朱桓杨,冷言道:“本侯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 “皇叔别再说了,朕已决定将钱朵朵凌迟处死,并下诏将皇位让给皇叔。”朱桓杨在心中快速的思量着,朱守镇若真的爱上钱朵朵,那么他必输无疑。 朱守镇面无表情的回道:“皇上,此等大事岂能如儿戏?” 朱桓杨看他举止淡然,忍不住心生猜疑。莫非他对钱朵朵根本没有感情? “皇叔,好歹你和钱朵朵也做了半年的夫妻,朕今日若杀了他,不晓得皇叔会不会舍不得?”朱桓杨试探的问。 “皇上觉得本侯会不舍吗?一个没才没貌的女贼,又怎么配得上本侯呢?”朱守镇语调冰冷,眉目无情,但藏在赤袖里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朱桓杨虽有些讶异,但反正他本来也没对这枚棋子抱太大希望,朱守镇若是对她有感情,自是可以借此打击他,即使没有,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奴才而已,他没什么损失。 钱朵朵望着疏离冷淡的朱守镇,心像被人割去一块,不停滴着血,原来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人,竟然自始至终都在骗她? 珍太妃不屑的瞥了钱朵朵一眼,难掩得意。 “皇上,不如将钱朵朵拉至宫门外凌迟处死,以昭告天下,也给冬楚皇朝的百姓们一个交代。”朱守镇出人意表的说道。 “何必劳师动众。”朱桓杨不以为然。 “皇上,若不如此,实在难堵天下悠悠之众口,再说,要不是皇上的疏忽,本侯哪会娶到一个贼婆子?” 朱守镇踱步上前,优雅地与朱桓杨对视,两人之间涌起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强烈紧张感,压得旁观众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皇叔说得有理,那就照你说的做吧!来人,将钱朵朵拉至宫门外,午时三刻行刑。”朱桓杨笑容诡异,他倒要看看朱守镇要怎么走完这一局。 命令一下,内廷侍卫毫不客气的拉起钱朵朵,将她拖离御书房。 瞄了一眼屋外的日晷,朱守镇懒散地说道:“还有两个时辰,本侯先回府歇息,到时宫门外见。”说完,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他一走,众人也随即告退离去。 “皇上,老奴不懂。”等众人散去,穆公公摇头问道。 “穆公公,我们来赌一把,朕赌皇叔绝对会回来救他的娘子!总算被我等到了,穆公公,你说接下来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掀起龙袍,坐回宽大的龙椅,朱桓杨兴奋道:“看来皇叔想跟朕摊牌,他在帝京毫无兵力,要拿什么跟朕斗?厉王为了心爱的女人抛下朕,眼下皇叔又为了钱朵朵要跟朕翻脸……” 原本他还真以为朱守镇对钱朵朵无意,直到他提出要将她拉至宫门外处死的要求,他才确定他一定有什么计划要进行,否则以朱守镇的性格根本不会这么说。 朱桓杨喜孜孜的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穆公公深知主子的性子,静立一旁不再多言。 “唉!谁叫皇叔你一直阻碍我毁掉冬楚皇朝,我只好对不起你了。”朱桓杨勾起一抹阴森的笑。 钱朵朵被押出御书房后,随即被关入天牢,等待被处死,透过小小的窗户,十二月天微弱的阳光落在她惨白的小脸上。 离午时三刻还有一段时间,却没有人来看她,她忍不住落泪,想起朱守镇刚才无情的一番话,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突地,牢房外响起一阵疾速的脚步声,一张令她心痛的俊颜带着愧疚的神情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身后跟着一队人,个个黑衣黑裤,腰间插着三四把短刀。其中有些人看起来好面熟,像是她曾经救过的海上难民。 “快把夫人救出来。” 众人合力拆了牢房的门,朱守镇走进去,深情的看着止不住泪的钱朵朵,两指一点,解开她的哑穴,而后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大掌来回轻抚着她的背。 “你赶快离开帝京。”他沙哑地说道。 钱朵朵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现在明白了,朱守镇不是不要她,而是这是保全她最好的办法。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朵朵,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不顾那些追随我的人。” “我不走我也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一起。” “我不允!”他轻轻一笑,蛮横地吻住她的樱唇。 他的吻好沉重,充满着怜惜与不舍,一直吻到钱朵朵快要无法呼吸,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朱守镇,你这是在告别吗?”她感觉到他的异样。 “风及川,带夫人走。” “遵命。”风及川听命来到钱朵朵身旁。 “豆沙包,你敢!” “带她到我们约定的地方,不可有闪失。” “没问题!”风及川丢给朱守镇一个放心的微笑。 他这位老友,不但生财有道,还相当讲义气,这也是为什么他十几年来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愿意。 “你们敢!”钱朵朵放声尖叫,可是没有人理她。 “禀侯爷,袁都督带兵来助,所有狱中人犯都已放出,江爷正带他们杀来这里。” 朱守镇想出奇招,赏狱中囚犯万金,将他们集结在一起,协助直捣皇庭,再加上风及川带回来的难民,他手下的人马已小有规模。 “是时候了。”朱守镇淡淡一叹。 “风及川,你放我下来!” 钱朵朵死赖着不肯走,风及川只好一肩扛起她。 “快带她走!”朱守镇心一横,转过身去,厉喝。 “朱守镇,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们说好不分开的,你凭什么赶我走?你这个混蛋……我就算是死,也要跟你在一起!”钱朵朵怒极攻心,拼命的挣扎。 风及川没有办法,只好掏出准备好的迷药,捂住钱朵朵的口鼻,让她安静下来。 她那令人揪心的叫喊终于停歇,朱守镇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出天牢,他仰头向天,阵阵雨丝落到他的脸上。 “侯爷,人我都带来了。”江仲宁一身劲装,身后领了五千人。 “你们分别从东西两翼杀进宫,本侯去会会朱桓杨,这张图是宫中布防图,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朱守镇给江仲宁一张地图,再交代一些事后,便带着贴身护卫,直奔金殿。 朱守镇不畏重重阻拦,杀出一条血路来到朱桓杨的面前。 两方人马在殿外拼个你死我活,唯独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朱守镇与朱桓杨两人冷然相对。 “想不到你竟然有本事在朕的眼皮底下招兵买马。”他真的没想到朱守镇会利用囚犯来对付他。 “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朱守镇冷静地扫过朱桓杨脚边昏迷的侍卫,每个侍卫的额角,都有枣核一般大小的青紫,皆是被他手中的算珠所伤。 “皇叔,冬楚江山我是毁定了,你又何必硬要跟我作对?”朱桓杨毫无惧色的说道。 “本侯一直猜不透,你明明就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为何偏偏要毁掉自己的家园?”朱守镇平静地问道。 “哈!想知道吗?朕会把这个秘密一起带入坟墓。”朱桓杨笑弯的眼中有说不尽的怨愤。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动手吧!” “你来找朕,并不是想杀了朕。”朱桓杨说得自信十足。 “何以见得?” “朕知道你最大的弱点!” “不就是银子吗?”不知道朵朵安全了没?风及川有按照计划执行吗? “是爱钱……” “不是同一个意思吗?” “我还没说完呢,是爱钱……朵朵,朱守镇,你当朕是傻子吗?你会来找朕,不就是想拖延时间,让钱朵朵可以顺利脱逃吗?” 到底是怎样的感情,能让他向来冷情的十四皇叔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朱桓杨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今天话很多!”朱守镇不耐的回答。 看似闲适放松的两人,默默对峙着看来僵持已久的权力斗争,今日非得分出个胜负不可! 第九章 钱朵朵听见马蹄声,可是她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全身虚软,脸上似乎还被人盖着一块薄布。 她在心中不停咒骂着朱守镇,他怎么可以在最危急之时推开她,难道他不知道与其她一人独活,不如同死的决心吗? 她不怕死,只要有他在就好。 意识混沌之间,她好像又听到另一个狂奔的马蹄声加入同行。 “混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家朵朵?” 她听得出来,是蛤蟆哥的声音。 “废话,以她的性子,你以为她会留下朱守镇一个人吗?如果不把她迷昏,我们根本没办法在约定的时间前上船,只要错过一个时辰,就会有更多牺牲。” 没想到平日古怪的风及川,一旦正经起来,也有股慑人的魅力。 蛤蟆这下无言以对。 钱朵朵眼角噙着泪,耳边只剩下马蹄声回荡,整个人再次坠入黑暗中。 当她再次醒来时,她听到了海潮声,而且终于有办法睁开眼睛了,她最先看到的是蛤蟆哥担心的面容。 “朵朵?你醒了。”蛤蟆小心翼翼的唤道。 钱朵朵不理会他,面无表情的四处张望,然后推开关心她的蛤蟆哥,冲出舱房。 散乱的发丝在海风里扬起,她舔舔干裂的唇瓣,似乎尝到了血腥味。 她仰头看向天空,任凭雪花落在脸上,厚重的乌云似乎就压在船头上,仿佛会有更大的风雪来袭。 船?这表示她离朱守镇越来越远,一想到这,她像发了疯似地直奔船舱,眺望着早已看不清楚的陆地。 “不,我要回去!”钱朵朵提气奔向船尾,就算用游的,她也要游回去找相公。 “朵朵!”蛤蟆不放心地追了出来。 “钱朵朵!”风及川厉喝。 他们两个合力将钱朵朵即将跳船的身子给抓了回来。 “你疯了不成!” “你们才疯了!难道没办法救相公吗?你们跟我一同回去。” “我只信守与侯爷的约定。”风及川忧虑地看向远方,他也不确定朱守镇与江仲宁是否能顺利逃出来。 狂风大作,雪下得更急。他们的船向北方前进,冬楚离他们越来越远。 “调转船头,快回去!”钱朵朵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不可能。”风及川懒得陪她胡闹。 “你疯了吗?相公在帝京没有兵力,仅靠都督帮忙,他们会死的!”钱朵朵揪住风及川的前襟,失控的哭喊。 风及川额角青筋暴起,不发一语。 “你就这么冷血吗?要不你让我回去,我一定要跟相公在一起,你听到了吗?” “你被打入天牢时,侯爷回府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将你托付给我,你若死,我便没命。所以,就算杀了我,这里也没有人会带你回去。” “蛤蟆哥,带我回去,我要回去。” 蛤蟆于心不忍的看着亲如妹妹的钱朵朵痛苦哀求,但他真的没有办法让她冒这个险。 “蛤蟆哥,连你也不肯帮我?”钱朵朵血红的双眼透出一股绝望。 “我要是你,一定会好好留住这条命,因为你的命,是侯爷用自己的命换来的。”风及川沉声说道。 船越往北驶,风雪越大,天气也益发寒冷。 破浪前行的大船上,已铺满一层薄雪,仿佛将尘世的一切全都冻结起来。 钱朵朵突地停止哭泣,恍惚间,她好似看见朱守镇就在她面前对她温柔的笑,仿佛还能听到他用低沉的嗓音喊她小笼包。 望着眼前苍茫一片,钱朵朵蓦地暴出惨烈绝望的哭声。 在海上浮浮沉沉过了十天,这段期间钱朵朵不言不语,只是呆望着海面,终日以泪洗面。 就连蛤蟆强行喂给她的粥,也全都被她吐了出来,本来圆润可爱的身形,如今被折磨得形销骨立。 第十一天,船终于停了。 钱朵朵踏上天极岛的土地,无力且茫然的看着四周,自从知道回不去之后,她有如行尸走肉,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安置在这栋气势宏伟的宫殿里。 “朵朵,这是朱守镇半年前偷偷派人修筑的,连我们都不晓得呢!你瞧瞧,不比侯府差,说不定和冬楚的皇宫不相上下。”蛤蟆牵着她在宫殿里四处观看,想尽办法要逗她开心。 钱朵朵知道蛤蟆对她的关心,但她真的无法放宽心,朱守镇私下为她计划好逃亡的路,而他自己却……一想到他,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蛤蟆忍不住叹气。 他们站在长长的回廊尽头,看着廊外白茫茫的天地,忽地,他们同时听到另外一头有三个人在交谈。 “不好了,风爷,行程太仓促,我们带的药草不够,船工和妇孺都得了严重的风寒,怎么办?”侯府的下人们也一起来到天极岛避难。 “风寒只是小问题,但若无法及时治疗,等到病况加重,后果不堪设想。”这是府中大夫的声音。 “天降大雪,时值深冬,上哪去找草药?”风及川苦恼的道。 “再这么下去,会……” “大家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最后还是得……” 闻言,钱朵朵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渐渐闪过一丝亮光,她的理智被敲醒,她绝对不能让朱守镇白白牺牲。 她疾步上前,没料到一阵晕眩顿时止住她的脚步,蛤蟆见状,连忙扶住她,支起她孱弱的身子。 “风及川,生病的人呢?” 三个人闻声,同时转头看向憔悴的钱朵朵。 “别发愣,快告诉我人在哪里?” “夫人,你最好回房休息。”风及川忧虑的劝道,毕竟她十来天都没什么进食,身体哪撑得住啊! “让我去见他们。”她红着双眼,非常坚持。 “风爷,让夫人去瞧瞧吧,让她一个人待着,反而……”大夫轻声说道。 风及川想了想,妥协让路,“夫人这边请。” 来到宫殿北边,有一座宽大的院落,所有染上风寒的下人都在此休养。 一踏入院内的厢房,钱朵朵马上问道:“为什么这么冷?多加点火盆。” “回夫人,岛上已没有多余的木炭。” “把我房里的都搬过来。” “不行!”蛤蟆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从今天起,我要住在这里。”钱朵朵下定决心,要替朱守镇好好照顾追随他的人。 “夫人使不得。”大夫及病患都反对。 “你们安心养病要紧。”钱朵朵担忧的看着身体虚弱的男女老少,勉强扯出笑容安抚他们。 “夫人……”离乡背井又身染重病,很多人一看到钱朵朵便哭了出来。 “风及川,哪里能找到木炭和药材?” “如今大雪寒冬,恐怕只有离我们最近的天枢岛上会有。”风及川开始欣赏起这个聪慧坚强的侯爷夫人。 “那我们就去天枢岛借。” “恐怕……”天枢岛岛主不知道会不会帮忙。 “不借,就别怪我用抢的。”钱朵朵下令风及川备船。 她强打起精神,觉得朱守镇似乎就守在她身边,他们虽然不能在一起,但至少可以为了同一件事努力。 两日之后,钱朵朵及风及川从天枢岛“借”回来许多必需品,其中当然不乏木炭和药材。 回到天极岛,钱朵朵并没有歇息,反而如她先前所说,住进病患们的厢房,拖着疲惫的身躯,不分昼夜跟大夫一起为身染重病的大伙煎药,再细心的喂众人喝药。 “夫人,您折煞小人了。”马夫红着脸,又惊又惧地接过夫人手上的药碗。 “贺大叔这是哪的话,快把药喝了。”钱朵朵像对待家人一样照顾每一位下人。 “夫人,时候不早了,快回宫里休息吧。”风及川挡下她的脚,阻止她走向西厢房。 “只剩西厢房了,我把药送完就去休息。”钱朵朵喘了口气,用下巴指指旁边,示意风及川让路。 “我来就好。” “也好,我再去烧几个火盆送过来,西厢真的好冷。”钱朵朵也不坚持,让风及川接手整个药碗。 才一转身,钱朵朵的眼前突然一片黑,身子不由得往下坠,闭上眼睛之前,她还听到众人都在喊着她,但她实在太累了,再也支持不住。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体里像是有把火不断烧着她,疼痛蔓延到她的四肢。 她是不是快死了?昏迷之间,她绝望的想着,声声呼喊着朱守镇的名,她好想他,想着他温热的大手,还有他对她的眷宠和爱怜。 如果失去他,她真的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未来。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双大掌紧紧地将她拥住,是谁的怀抱这么舒服?钱朵朵动了动身子,一闻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小笼包,别哭。”朱守镇冰冷的唇贴在她小巧的贝耳上,哽咽地哄道。 “相公。”钱朵朵虚弱的呢喃。 “我在这里。”朱守镇一脸风霜,不舍地凝望着怀里倍受折磨的容颜。 “相公。”她的身子好沉,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能微弱的唤着。 他们终于重逢了,她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乖,好好睡。”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知不知道我好担心你?你好自私!我宁愿为你去死,也不要与你分离,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懂吗?”恍惚之际,她哭诉着这阵子强忍的委屈。 “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去死……”朱守镇握着她的手,心痛的吻着。她瘦了好多,圆脸也变成了小小的瓜子脸。 “不要再丢下我了,不可以!”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抱住他,不肯放手。 “朵朵,你需要休息。”他握住她瘦弱的肩头,柔声劝慰。 “不!相公不要走,我怕睁开眼就看不到你了。”她紧黏着朱守镇不放,用力吸着带有他气息的空气。 “朵朵对不起。”虽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让她这么伤心难过,他还是觉得很愧疚。 “不可以……”她逐渐失去力气,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裳,高烧依然折磨着她的身体。 “朵朵,朵朵……”朱守镇紧拥着他的小笼包,反复念着她的名字。 这一夜,虽然风寒让她身体极度不适,但她的心却不再那么疼了。 一道晨光射入朵朵的床畔,她微微的转动眼珠,睁开眼帘。 她蓦地浑身发冷,她的身旁没有人,昨夜安抚她的怀抱,不过是她的美梦吗? 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这个王八蛋。”钱朵朵倔强地抹去泪水,粗鲁地站起身,套上外衣,决定要用其他事来填满她空洞的心。 不过她才刚跨出房门,突然好几颗圆滚滚的脑袋挤到她面前。 “二哥二嫂?大姑?你们怎么来了?”她一直都担心家人会受到威胁,所幸常州是在朱守镇的人马控制下,只是她没想到,一觉醒来,便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小妹……你怎么瘦了?脸都变尖了,哇!大家快看,小妹的腰好细喔!”二嫂大声疾呼。 “小妹,你辛苦了。”大家将她团团围住,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这个岛好大喔!听说等春天到了,景色会很美耶!” “这里也没有债主。” “啧!今日这么开心,能不能别提讨厌的事!”兴奋的钱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相当热闹。 “等等!”钱朵朵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现在又被这些人吵得头开始痛了起来,没好气的问道:“你们怎么来的?爹呢?” “你相公接我们坐大船来的,爹也来了,方才他还催促着大夫给爹把脉呢!” “什么?再说一遍!”钱朵朵这下真的傻眼了。 “我们坐大船来的。” “不是这句!” “大夫在给爹把脉。” “不是这句。” “你到底想听什么?” 用力推开家人,钱朵朵迅速的瞄到在冬日暖阳下,一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朱守镇!”钱朵朵放声大喊。 那道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俊眸含笑,温柔地看向她。 钱朵朵没有动,只是一味瞪着眼。 “小妹,没想到你还挺悍的!”二哥打趣道。 “小妹,做人媳妇不可以这样。”大姑劝道。 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钱朵朵,又喜又悲,更掩饰不了对他的怨恨。 他毫发无伤地回到她身边了,原本被掏空了的心,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被喜悦充盈,从今以后,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哪怕是死,她也不会再放手。 朱守镇带着浅笑,优雅的缓步来到她面前。 “小笼包,好点了吗?”他担忧她的身体。 钱朵朵原本挂着笑容的脸突地一冷,疏离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她高举左手,当众甩了朱守镇一记响亮的耳光。 朱守镇没有躲,平静地受了这一掌。 “我说过我饶不了你,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她的威吓令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小妹,你疯了。” 钱朵朵倔强的扫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回到朱守镇的脸上,狠声道:“我今日就搬离这里,你别来找我!” 她要让他也尝尝被丢下的滋味,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对她。 “小笼包……”抚着被打的左脸,朱守镇只能摇头苦笑,其实他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蛤蟆,我们先去看爹,然后收拾东西搬去南边的石屋。”南边有一片港口,还有几幢石屋。 交代完毕,钱朵朵头也不回地走掉,脸上虽然挂着泪痕,但她的嘴角却扬着笑。 朱守镇无可奈何的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又气又怜,看来他得想想该怎么把她喂回以前那副可爱的小笼包模样。 “侯爷,就这样让夫人出去好吗?”与朱守镇全身而退的江仲宁皱紧眉头问道。 “本人自有妙计。” “仲宁,你与侯爷是怎么打败皇上的?”风及川笑嘻嘻地看完好戏,接着吐出闷了许多的疑问。 昨晚朱守镇的船靠岸,几乎没有什么人伤亡,甚至还带来了东阳将军及其麾下士兵。 “本侯并没有打败皇上。”朱守镇摇摇头。 “我不相信皇上会放过我们。” “他当然不会,你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吗?”追随朱守镇一起到岛上的东阳将军冷声哼道。 “皇上派出二十万大军来对付我们,所到之处,一片火海,简直是不把帝京毁掉他不甘心似的。”江仲宁补充。 “整个帝京陷入战火,百姓流离失所,皇宫也被烧去大半,侯爷府也被夷为平地,我们鏖战了七个昼夜,幸好有东阳将军的人马来支援,在城外拖住朱桓杨的精兵强将。” “本侯当时不过只有两万兵力,还以为……”他当时真的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我们的两万人马,有囚犯也有流民,战斗力和朱桓杨的兵力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早知如此,我应该留下来和你们并肩作战才是。”风及川深感遗憾,他错过了与同伴们浴血杀敌的时刻。 “最后一战,所有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江仲宁拉开衣袖,露出尚未愈合的刀伤。 “看到没?我差点因流血过多而死,侯爷也有多处受伤,东阳……” “哼!可惜,我没砍到伤我的平原将军。”东阳仍愤愤不平。 “怎么回事?最后一战……”他们到底是怎么活着回来的? “是厉王。”江仲宁抢先一步代朱守镇回答。 “厉王特地赶回来阻止侯爷和皇上相争,在厉王的调停下,皇上乖乖地放走了侯爷,而侯爷也答应留下一半家产,皇上才肯罢手。” “厉王不是带着王妃云游四海去了吗?”听说厉王已不问世事很久了,风及川不懂他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因为厉王妃同他闹脾气,离家出走。”江仲宁开心地答道。 “错!是撇下丈夫,自己偷跑出去玩了。”朱守镇纠正道。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风及川还是听不明白。 “厉王找不到厉王妃,发起脾气来要比皇上恐怖好几倍,他出来找自己的娘子,看见冬楚大乱,更难掩怒气。” 因为上一次的夺嫡宫变,让他们小俩口失散了好几年,为了避免悲剧再次上演,他单枪匹马杀入皇宫,以一人之力要求双方停战。江仲宁很认真地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厉王果真不好惹,皇上一看到侯爷跟厉王联手,当然不再坚持,只是他不知道是太笨还是故意的,明明小小的战役便能分出胜负,他偏要用整座江山当赌注。” “他贵为九五之尊,为何竟做些令人费解的事?” “谁也猜不透他。”朱守镇深幽的眼睛一片茫然,朱桓杨对皇朝的恨意仍是个谜。“不管怎么说,总算休兵了,这次多亏东阳将军和风及川救回的难民,还有厉王从中调停,和谈的结果就是,本侯的人可以安全撤离皇宫,但要留下治国所需的银两。”天知道那些银两朱桓杨到底是用到哪去了,他一心只想搞垮冬楚,他才不信他会拿那些银两用在治国上。 “原来如此……” “厉王虽然有劝侯爷留下,但侯爷觉得还是离开帝京比较好。” “别再说了,先与本侯去后山处理运过来的东西。”朱守镇心想要是再不阻止江仲宁,他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才甘愿。 “那夫人……” “本侯有一个惊喜给她。”朱守镇心情大好地望着转晴的天空,整个人轻松无比,他终于可以和心爱的女人长相厮守了。 ********** 钱朵朵皱着小脸倚在门边,恶狠狠地瞪着屋前的小路,很好!他竟然还不来道歉,她还天真的以为他会追过来,结果他不但没有,甚至还让她苦等了五天! “朵朵,我们还是回去吧。”蛤蟆望着宫殿的方向道。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她才不会这么没骨气,除非朱守镇亲自来接她,并向她道歉。“你假装没事不就得了!” “那样太没志气了。” 两个人正在拌嘴,只见风及川神色焦急地冲向码头。 “你怎么来了?”蛤蟆连忙放声问道。 “我要出海。” “为什么?”原本染病的人都康复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出海? “我要去其他岛找药材,侯爷有伤在身,而且伤得不轻。”风及川边说边登上大船,风风火火地准备出航。 “什么?”钱朵朵胸口猛然一紧。 此时两人又突然看见江仲宁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半伏在雪地上,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这是怎么回事?”钱朵朵三步并作两步,毫不客气地抓起江仲宁就问。 “侯爷快不行了,我希望岛上有大夫所说的药材。”江仲宁假装抹眼泪的时候偷偷笑了一下。 他真的受伤了?那天看起来明明就很好,该不会他又刻意隐瞒她吧?钱朵朵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心乱如麻,不由得拔足狂奔。 当她紧张的跑入殿内,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只见广阔的厅堂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 “朱守镇!”钱朵朵气得直跺脚,还来不及找到罪魁祸首,就被钱家的女人们给困住,拖进一旁的偏厅。 “你……你们……” 那些女人哪管她要说什么,拉着她便是一番梳洗打扮。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新嫁娘顿时出现在大家眼前。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钱朵朵被折腾得脑袋一片模糊。 她们铁了心不跟她说话,见她都打扮妥当了,最后替她戴上凤寇,盖上盖头,将她押出房外。 “我的新娘来了。”朱守镇含笑的声音响起,其中有着掩饰不了的喜悦。 钱朵朵愤怒的大吼,“听说你得了重病,我看你倒活得很好嘛!” “我的确得了重病。” “什么病?”上前两步,钱朵朵一把扯去盖头,与朱守镇四目相对,见他也一身红衣,胸前结彩,一时之间火气消了一大半,目光留恋又担忧的望着他俊雅的脸。 “思妻病。” “哼!”钱朵朵娇嗔。 “小笼包,我知道你还在生气,这场婚礼算是我对你的道歉。” “不接受!”她哪这么好打发。 “朵朵,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你,每次只要一想到让你难过,我的心就痛得不得了,从今以后,我会乖乖听你的话,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钱朵朵有些动摇的表情,朱守镇就知道装可怜这招一定有效,他打蛇随棍上的使出最后绝招。 “你看!你爹已经在那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了,他老人家原本高高兴兴地等着看咱们拜堂呢,但一看到你扯下盖头,他似乎有点不高兴了……”朱守镇迷人地笑道。 “你……”一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她连话都说不好了,哪还有力气抗拒。 “朵朵,别再生气了,你要是再生气,我的心就真的要痛死了……”朱守镇低下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顶着华丽的凤寇,钱朵朵忍不住一阵欢喜,噗哧笑出声。 “风及川和江仲宁是你派去的吧?” “他们是自动请缨,听说两人比唱戏的还投入。” “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别误了吉时,喜婆!喜婆快来这!”某颗贡丸急得满头大汗。 “我们洞房见。”朱守镇丢给她一个暧昧的笑,便将她交给了贡丸,走出门廊去准备。 钱朵朵笑得阖不拢嘴,再一次被红通通的盖头罩住,喜乐在耳边轻快的奏起,每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欢欣之中。 从此,这里便是他们的新家,幸福就在眼前。 欲知被朱桓杨捉弄而导致夫妻分离的厉王和王妃杜雨青的故事,请见——一王三帅之一《魔皇的卖艺妻》。 想知道朱桓杨身上到底背负着什么秘密,又是谁能收服任性乖张的邪帝,敬请期待——一王三帅之三《邪帝的偷情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