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更鸟》 第01章 1 莫伊拉·迪本又圆又黄,又黄又宽,又宽又美。 她的体形看起来好像她至少怀了十一个半月的孩子,规模在一辆坦克和一辆十轮大卡车之间。凯茨·弗拉德陪着她,心情正处于低潮。因此话也就很刺人。“莫伊拉,你太硕大无朋了。看看你自己,简直胖得不成样子了!你就不能坐得稍微有点样子?把你的大腿并拢来。你看起来就像个街头妓女!”“你自己才应该坐得好看一点,弗拉德。你要是像我一样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我只有这样坐着才不会在你的沙发上撒尿。”“想不想来一杯?”莫伊拉摸摸肚子,摇了摇头,挪了挪屁股。她的双腿分得更开了。“来一杯茶就很好了。”凯茨叹了口气:“天哪,首先是探长,现在是你,每个人都软拉巴几,肉得不行。”“陷入爱情不等于变软,凯茨。”“不等于?汤姆一天到晚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柔情蜜语,他甚至还给旺达送花,上面还带着写了诗的小卡片!”“我认为这很可爱。”凯茨这时已走到了厨房门口,她说:“我搞不懂为什么我并没有为此太吃惊。”“旺达很可爱,凯茨。我觉得他们都很可爱。”“可爱?可爱?莫尔,我爱旺达爱得要死,但是她太疯狂了。前不久她还差点因为我曾是共党分子或一些别的什么要开枪嘣了我。你记不记得?我去拿酒。” “茶。”莫伊拉说。 凯茨做了个鬼脸,“天响,情况跟过去大不一样了。我甚至不能和自己的姐们或头儿再在一块儿喝酒了。我真想喝得眼珠子都要流血,好好过把瘾!” “你只不过手头没案子,闲疯了。” “我给你弄茶去,亲爱的。” 凯茨走进厨房,将水壶坐在煤气灶上。抓过开瓶器,她看看架子上的酒。凯昂提红葡萄酒还是厄恩斯特干白?她拿下了干白,真想一醉方休,但是她不能。她过会儿可能要开车:她甚至不能自己一个人大喝一气。因为她肩负责任。啊——责任! 屋里此时回响着“面包加肉”乐队的音乐。乐声中凯茨听到莫伊拉喊了声什么,好像是要毛巾。凯茨将起子插到干白的木塞里,伸头出去看怎么回事。 “什么?” 莫伊拉正像一只病猫一样哼哼,“如果你昨晚读的那本书讲的没错,那我肯定是羊水破了。” 凯茨手里拿着酒瓶,塞子几乎要拔出来了。她瞪圆了双眼:“你什么?在我的沙发上?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迪本,要我做保姆每小时你得付10英镑!” 2 凯茨开的是男朋友瓦莱丽的戴米勒小车。瓦莱丽几天前将自己的车借给了她,条件是用她的新马自达车来换。凯茨并不想换车,但她知道庞然大物莫伊拉肯定塞不到她小小的马自达车里。因此换车是必然的不可避免的——这一点瓦莱丽很清楚。他笑得像一朵鲜花一样,把手伸给凯茨,眼睛里头贼光闪闪。凯茨把钥匙拍在他的掌心里,但紧接着她一字一句地告诉瓦莱丽,如果他把她的车刮坏了,她要他的命。她的恫吓之词能把一个亡命之徒吓尿裤。但是瓦莱丽只是满不在乎地学羊叫。 “不—要—刮—坏—车—子!”凯茨严厉地说。 瓦莱丽看看莫伊拉硕大的体形,体会到一种威压。莫伊拉对他倒是笑得很甜。 “别让她在我的车里爆炸!” “孕妇怎么会爆炸?瓦莱丽!” 瓦莱丽转过头来又看看莫伊拉,似乎要确认这一点。然后他说: “什么事都会有第一回!” 凯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打给医院,一个给约翰街警局。负责接电话的是鲍勃·阿伦。他把信儿传给了比利·延格尔和朱莉,结果两人手头都有丢不开的事。比利当了爸爸,正在迅速地长大成人。但说心里话,凯茨真希望怀孕生孩子的是另一个女人。她的信条是曾经是傻瓜,永远是傻瓜。比利,……唉,凯茨摇了摇头。 “莫伊拉怎么样?”鲍勃问。 “不错。”凯茨回答。 “告诉她我爱她,好不好?” “你的爱?”凯茨说,“正是那玩意惹的麻烦!” “我没错!”鲍勃说,“如果她当初不高兴,她就该把腿夹紧。” “这正是我一直劝她做的。”凯茨说。 莫伊拉被塞进了戴米勒车的侧座里,凯茨在手忙脚乱之中还不忘在座位上垫了厚厚一层纸巾。当她们启动前往医院时,凯茨不禁想像着如果要用自己的马自达来运莫伊拉,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或许得把车蓬削掉,再用力挤才能进去,但到了医院,又怎么才能将她弄出来,还得大伤脑筋。 车子驶出小街,拐上海滨公路时她转过头看着莫伊拉问:“感觉怎么样,行不行?” 莫伊拉静静地忍受着阵痛,正像一个坚强的天主教徒理应表现的一样。她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答道:“开吧,凯茨。” 这时凯茨的呼机响了。她没理。 “没事儿,你肯定会没事的。” 她们到了医院,停了车,进了妇科病房。莫伊拉躺在推车上被一个精瘦的叫吉姆的“天使”推着,安全快速地在光滑的走廊里前行。吉姆熟练的样子让人觉得他能在倾盆大雨中将一架波音747准确停在一块手帕上,而且是用牙齿掌舵。 “头胎吧?你是杰里舒亚医生的病人吧?”吉姆问。 哼哼着算是答复。 “他是个很棒的妇科大夫,还是个大好人。珀特女士负责你们这边。如果你走运,今儿晚就能去蹦的。” 莫伊拉把手伸向凯茨。凯茨的呼机又响了。 3 莫伊拉曾说过,得到她生孩子的消息,她的母亲会大惊小怪,比利会昏倒,而她的姐姐自己还有一大堆麻烦没法解决,不可能来帮她。因此凯茨被大家推选出来照料她。说到底,要朋友干嘛用?凯茨对此并无抱怨,她只是想来点激动人心的情节,发生点什么,但是此刻助产士与护士们在周围无声地飘来荡去,目光温柔,令人很安心。她们还不断地说一些安慰的话,比如“我们做这个时间太长了,一切都很正常啦”。她们还给莫伊拉换了衣服,给她套上了一件宽大的袍子。还体贴地问,想让我们替你挂个电话吗? 莫伊拉身后的墙壁在凯茨的眼前晃来晃去,一尘不染的装修,各种各样的按钮,氧气面罩,还有关于录像机与磁带的提示等等……莫伊拉正在说什么…… “凯茨?” “你怎么样,莫尔?” “我当然很好。你怎么样?” “我很好,为什么这样问?” “你看起来在出神。” “是吗?” “对” “噢,我很好,我只不过在做一个小研究……” 别处什么女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即就听到包着橡皮垫的门被撞上的声音。莫伊拉笑了,凯茨却不由得一惊。我没事,我很好。我只不过在想不近男色的问题。 莫伊拉的笑有点干巴巴的。她在床上移了移身子,坐得更直了点。她的眼帘低垂,似乎她正在瞧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久,她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从这个想法里恢复了过来。 “好啦,好啦,弗拉德。”她说,“你在伯着这件事,对不对?” 凯茨正在想着瓦莱丽,她说:“我生气了,迪本。” 门突然开了,飘进来一个深色皮肤的小个女人。一下子看不出她属于哪个种族。她的牙齿很整齐,很美,眼睛闪闪发光,手指修长,纤细。她在屋里旋转着,带着一种圣洁的,大局在握的气息。 “你就是弗拉德夫人?” “弗拉德小姐。” “你也是个女警察?” “侦探。” 她点了点头,轻柔地说:“我要给莫伊拉做检查了。” 凯茨对发生的事有些不太明白。她平素对事物的洞察力都不知到哪儿去了。所有的这一切都很奇怪,很遥远,仿佛并不真实。以前凯茨只有一次有过这种感觉,当时她正面对着一个持刀歹徒。但是,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可是有焦点的,对方脖子上暴起的肌肉,庞大的体积与他手中匕首的寒光。助产士碰了碰她,她一惊。 “你很紧张,弗拉德小姐,但是莫伊拉没事。握住她的手,如果要什么东西,她会告诉你的。看看,她在对你笑呐!” 莫伊拉正咧着嘴笑,她终于在一件事上比弗拉德更强。想到这儿,嘴咧得更大了。 凯茨靠近了她。护士敲了敲莫伊拉的膝盖。 “嗨,宝贝。”凯茨调侃地说,“把腿撇开!” 莫伊拉瞪了凯茨一眼。凯茨想着她还会甩句什么话过来,但是她只是望了望床脚,把自己的腿收了回来。 “唉——很好。”助产士用压低的声音说,“你的情况很好。” 凯茨的呼机又响了,她依然没理,接着她想了想,抓过呼机,把它给关了。莫伊拉正在忍受宫缩的巨痛,但她仍勉强着在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紧紧抓着凯茨的手,浑身都收紧了。凯茨咬着她的耳朵让她喊出声来。 “你又在逗我,凯茨?” “别再硬挺着了!这儿没熟人,别那么不好意思。 “你在这儿!” “但我们是好朋友。 “好吧,我并不是在抱怨,太痛了。 “我敢打赌你在心里正不知道怎样地神灵祷告呢。 “你他妈说得太对了,弗拉德!我已经喊了39遍玛丽亚。”她说的时候又捏了捏凯茨的手。 “是不是又痛了?” “这次会快一点过去的,我知道。我妈告诉我说这很快就能挺过去。 “你就真的不喊痛吗?” “不会。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 “你的呼机。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莫,而且我也不想知道。警察多着呢,又不缺我一个。而且此时此刻,只有我在这儿握着你的手陪你,我哪能离开?” “你真好,弗拉德。” “别那么说。我今天休息。我只不过想跟我的好朋友呆在一起。” “不是呆在一起,是来照顾我。” “哈哈,这你就错了,是看你受苦。” “但是弗拉德,你肯定在想呼你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布莱克赛可能丢了钥匙,他们想组织一支搜索队。是什么味儿?” “什么味儿?” “唉呀,莫,你就不能忍一下吗?” “噢!大粪!”莫伊拉感到很羞耻。 “你说得太对了,就是大粪卜’凯茨说。 一名护士进来,凯茨冲床点了点头。护士笑了:“这种事常有。背部压力太大的结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她转过身来冲着凯茨:“你能给我几分钟吗?” 凯茨一时有点不明白:一嗯,好!好!我这就出去。” 莫伊拉在她身后喊道:“你在外面的时候,凯茨,你可以给局里打个电话呀!” 凯茨这时已经开始找最近的电话机。她冲着背后口了一声,“好主意!” 4 凯茨按bp机上的号码给局里回了电话,接通了前台。 “我是凯茨·弗拉德。谁在呼我?” “弗拉德,这次的案子特别令人恶心。荷比的一名受害者被剁成了碎块,扔得满屋都是。” “碎块?” “比利·廷格尔发现的。犯罪现场组还没到。” “碎块?” “比利恶心得不行!那可怜的家伙的鼻子,嘴唇、睾丸,命根儿都给割了下来,贴得满屋都是。指头也没有了,至少比利没找到。 “天哪!莫伊拉正要生孩子了!” “比利知道,凯茨。但是你也知道规矩,调查组没到之前他不能离开,而且呼了那么多人,一个都没回。你知不知道麦金尼斯探长在哪儿?” 凯茨撒个谎:“不知道。”接着她说,“把案发地点告诉我。” 她给阿曼多家里打了个电话,是他本人接的电话。过了一分钟,电话里就传来了汤姆的声音。她告诉汤姆这起恶性案件的大致情况,“我知道的就是这些,我一直和莫伊拉呆在医院里。她就要生了。” “我和旺达在一起。” “先生,我想咱们是不是该到案发现场去?如果我们不快点,案子就会落到别人手里。” “我觉得我早该退休了!” “你会无所事事闹得发慌的,汤姆。” “你不信?咱们试试。”汤姆说。 凯茨回答说:“我要回去陪莫伊拉,要我做什么吗?” “把地址给我,凯茨。” “要不要我去,先生?我一小时后能到。 “我尽力而为,弗拉德。你倒不一定要来。” 麦金尼斯看不见,凯茨偷偷地乐了,“谢谢你,汤姆。” 放下电话,她感到十分兴奋,甚至有种快感。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随后,她记起了莫伊拉,向产房走了回去。 5 案发现场离海边的主干道不远。凯茨到达那里的时候,车里的收音机恰好响起了午夜报时声。这看起来似乎很适合周围的气氛。 街上挤满了小车,灯都大开着,还设了两道障碍,其中一个把发案住宅的前门围了起来,另一个在稍远处挡住无关的过路人,但并不阻拦附近的住户。凯茨停下来,取出自己的证件,一边亮在手里一边走过一个脸色苍白的实习巡警。他看起来还是个大孩子,大约有19岁,警灯蓝白相间的灯光在他的脸上一闪一闪。凯茨不认识他,但是冲他笑了笑,以示鼓励。她觉得他可能难以通过实习期。 在院子外的台阶上,站着另一名实习警官,也是个孩子。她冲他问了一声“麦金尼斯”,他就打开了大门让她进去——进到了地狱里。 屋里有个长长的走廊。充满了血腥味,肠子的味道和其他什么东西的气味,——培根肉?肯定不是。它混在前两种气味中,说不出的怪异,凯茨忍不住伸手要找张纸巾,这时麦金尼斯出现了。脸色灰暗得如同这所房子,明显是受了刺激,还没有恢复过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你终于来了,凯茨。” “我尽了最大努力,先生。莫伊拉……” “我知道。”麦金尼斯向身后望了望,说:“太糟了。” “比利在哪儿,先生?” “花园。” 凯茨顿了顿。她应该怎么做?那扇门的另一面是恐怖世界——但是它同时又意味着工作,经验与提升。她冲那个方向侧了侧身子。麦金尼斯似乎很悲伤,他的眼睛冲着里屋看了看,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别去,姑娘。你有的是时间。去跟比利说句话。他肯定想知道莫伊拉和孩子怎么样了。” “他在哪儿?”凯茨问。 “穿过厨房就到了。”麦金尼斯说。他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失望。 他们头顶上有脚步声,有人摔倒了,骂了几句。探长抬起头,冲上面喊了几句。楼上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鲍勃,他道了歉。麦金尼斯不再追究。 凯茨转身向后走去。厨房里犯罪现场正在拍照,煤气炉被盖了起来,使人看不到下面有些什么。凯茨有些好奇,但她没有问,径自出了门到了亮如白昼的后花园里。许多穿白衣的人。正在那里进行搜查,电子仪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比利呆在远处,躲在灯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脸上也一半是光亮,一半是阴影。他无力地坐在一张长椅上,就像一滩烂泥。他手里端着一杯冷茶,根本就没有喝,已经晃得只剩下了一半。凯茨走过去,握住他的手与杯子。比利抬起来,眼睛茫然无神。“她没了。”凯茨说。 比利没作声。 “比利,莫伊拉没事,母子平安,你当爸爸了。” “他多重?” “是个丫头。” “不,是个小子,凯茨。莫伊拉做过b超,他们告诉我们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蒂米。他有多大?” 飞磅还多一点儿。但是她是个女孩,比利,她个头不小,很瘦,跟你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我们拍过b超,他有小鸡鸡,其他该有的都不缺……” “很遗憾,比利,不骗你……” 比利有了点神采,眼睛里有光亮闪动,好像他正在启动自己的心智,但是那只是灵光一闪,转瞬又消失了。 “那些王八蛋说是个男孩,凯茨。” “嗨!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下次生个小子不就结了?” “可我们根本就没想好该给一个女孩起什么名字。” “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一直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叫蒂米……” “你想回家还是去医院?莫伊拉可能已经睡着了。” 比利扫了房子一眼:“我想冲个澡。” “屋里的情况很糟,对不对?”凯茨问。比利低下了头。 “非常糟! 比利听了这话,突然醒过来似的,他说:“太可怕了,凯茨。没有人能,能……” “好了。”凯茨说,“我送你回家怎么样?你应该脱了警服,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会好点的。”比利抬起头,精神依然有些恍榴。他深深盯着凯茨的脸,眼光变得凌厉、冷酷。在这极短的一瞬间,他看起来像个强xx犯。凯茨轻轻地摇了摇头。 比利声音含糊地说:“好好,回家。不错,探长说……” 凯茨打断了他的话:“那就行了,回家!”她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他也注意到她在看,就笑了。当比利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被灯光照亮了,那短暂的邪恶之态从他脸上飞快地消失了,他又是比利·廷格尔——莫伊拉的男朋友了。虽然稍微有点没本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凯茨此时想的是,她能不能找到其他什么人送比利回家,省得亲自跑一遍。 6 在开车送比利去莫伊拉母亲家的路上,凯茨告诉他:“他们的女儿名字叫泰坦尼亚。莫伊拉已经起好了。” “泰坦尼亚·廷格尔·迪本。”比利说,“听起来不好。” 凯茨有点恶心,她能从比利制服上某处闻到呕吐物的气味儿。她们开了车窗,略微向外侧着身子。 “要不叫她泰坦尼亚·迪本·廷格尔?”比利接着说,眼睛盯着面前的控制板。 凯茨答道:“还是让莫伊拉决定吧!” “实在是太可怕了!”比利突然说,“我从来没见过……” “洗个澡,”凯茨打断了他,“睡一觉,就好了。”凯茨冲他笑了笑,“早上你就能去看莫伊拉和小孩了。她真可爱,我看她将来肯定能当模特。” “太可怕了。”比利像没听见一样,嘴里依然在重复着这句话。 7 送完比利回来的路上,凯茨开得很慢,她心里并不急着去看她肯定得看的东西。她让车窗敞着,夜风吹了进来,将比利身上留下的气味都冲散了。她将车停在国王广场,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凝望着沉睡中的大海,鼻孔中吹进咸腥的海的气息。她感到有些头疼。脑子里很乱。 海像睡着了一般,波浪也似乎寂然无声。墨绿色的海水只有在靠近岸边的地方才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现出些斑驳的黄色。 凯茨想起了莫伊拉生产时的情景。整个过程很快,但是也很激烈。莫伊拉很恼怒,她还咬了凯茨。她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骂他是“王八蛋”,但那个名字是“梅森”,不是“比利” 而且莫伊拉美丽的圆脸庞只有实在忍不住时才扭曲起来,一共只有两次。一次是在孩子的头就要出来时,另一次是在助产士用针线给她缝合的时候。孩子出来的时候,又长又紫,中间夹杂着一块块的斑,以致于凯茨被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女婴,泰坦厄亚很健康,一点毛病也没有。即使在她蜷缩成紫紫的一团的时候,也能看出能生得这么长,肯定是比利的没错儿。 随后凯茨亲了一下她的朋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又掀开毯子看那个紧闭双眼蜷成一团的小家伙,那个给莫伊拉带来了莫大的欢乐的小东西。随后凯茨向莫伊拉告辞去了发案现场。此刻站在海边,凯茨努力想使自己忘记坦蒂的爸爸就是那个发现了凶案的可怜的警察,在麦金尼斯到达之前,他不得不独自和碎尸呆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8 凯茨再次回到荷比街时已经快夜里一点了。夜正深,但街上亮如白昼,17号大门外的水银灯明晃晃地照着。周围住户的灯也都亮着,他们在这一番惊扰之后都难以入睡,为门外的警察送来了咖啡和茶。凯茨的车开近的时候,她看见一扇窗户后窗帘在神经质地被拽来拽去。她定神观看,见到的只是一张木呆呆的辨不清性别的脸。 门外的实习警官看起来有些怕冷的样子。看见凯茨走过来,他的脸上浮起笑容。凯茨和他聊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他笑得很开心。凯茨有点可怜他:没有比这更糟的了。没有任何激动人心的情节,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深夜的凉风中站着,除了胡思乱想和挨冻之外,无事可做。 她走进了院子。接着就听见了总探长深厚的嗓音。布莱克赛正在讲话,他讲得很轻,很柔和,但是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院子里他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随后她听见探长回答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她的名字。 他们在厨房里。凯茨敲了敲门,布莱克赛的声音说:“进来!” 她走了进去,冲着麦金尼斯,点点头,然后对穿着全套晚礼服、闪亮的皮鞋的总探长说:“先生,我刚送廷格尔警官回家。我想,他有点受惊,但是现在他跟他的丈母娘呆在一起了。我看着他喝了茶,应该没什么事了。 “你今晚可忙得够呛吧,弗拉德。 “什么,先生?” “莫伊拉警官的事儿。 “噢,是的,先生。她很好,先生。 布莱克赛瞟了一眼煤气炉上盖着的白纸,皱了皱眉头。 “汤姆,弗拉德了解案情了吗?” “还没有。我觉得还是先把延格尔送走的好。看这种东西,能晚一会就晚一会吧!” 布莱克赛转过身冲着凯茨说:“严格地讲,弗拉德,你并不需要亲眼去看。犯罪现场组一直在那儿呆着,早上我们会有大量照片的。” “真有那么可怕吗,先生?” “很可怕。” “那,我还是看看,先生。目睹了罪行,就了解了罪犯。” “这一次可以例外,弗拉德。” “我宁愿去看看,先生。”她歉意地点了点头,但是语调里很坚持,“如果您准许的话,先生……” “你自己决定吧,弗拉德。” “谢谢你先生。” “那好,你和探长在这儿,我出去了。” 麦金尼斯倒了倒站久了的双脚,布莱克赛又望了眼罩住煤气炉的白纸。“那好,再见,汤姆,弗拉德。” 凯茨退到大厅里给总探长让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看凯茨的脸,欲言又止,走了过去,但接着他又改变了主意。 “弗拉德?” “先生?” “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有没有男朋友?” “我订婚了,先生。” “你爱他吗?” “什么?” 布莱克赛顿了一下,好像对下面要说的话不是很有把握。 “弗拉德,我是说,没有人会因此看低你。没有人。你确实没必要看这样的东西,回了家都忘不掉。的确没必要……” “我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几乎有点站不稳:“不,你不明白,弗拉德。” 麦金尼斯已经走到了门口,他身后就是那个罩起来的炉子,再后面是亮如白昼的后花园。他的一只手抬起来,好像要拍弗拉德的肩膀,但是却最终落到了门把手上。他很紧张,浓重的口音又回来了。他瞥了弗拉德一眼,对布莱克赛说:“进去之前我会和她谈明白,先生。” 布莱克赛叹了口气,看看他俩,摇了摇头,转身去了。 麦金尼斯冲着他的背影喊:“我早上7点到,先生。” 总探长抬起一只手,径直走进了夜色。 9 探长指了指院子的大门,凯茨在前面走了出去。 外面寒气逼人,但同时空气也很清新。凯茨深深地吸了口气。两个人在街上走着。另一面窗帘拉了起来,凯茨盯着窗子里的人看,那张脸迅速地消失了。 麦金尼斯显得比平时要老,更悲愁,也更虚弱。他的双手插在衣袋里,两肩前耸,抵御着寒气。 “死者是一个白种男子,约50岁,裸体。他受到了折磨,严重肢解,甚至可以说开膛破肚,他没有指头,没有耳朵,也没有嘴唇。他还被阉割了,睾丸与xxxx都割下来了。在最终检验结果出来前,我们还不十分确定,但医生认为受害人还活着的时候烹饪就开始了。” “烹饪?” “你没闻见吗?” “我不很确定……” “医生认为锅里的是那个可怜虫的xxxx。他猜杀手做熟之后逼受害人吃自己的xxxx。受害人的嘴里有些东西,但我们现在还不敢确认。” “天哪!” “布莱克赛说得对,凯茨,你没必要去看。” “我认为有,汤姆。10年后我可能会跟你眼下的职位一样高。如果到时再发生这样的事,我是不是要派别人来替我?” “这次情况特殊,小姐。它是我所见过的案子里最可怕的!” “您是不是在命令我不要去看,先生?” “我只是说没有必要。” 10 凯茨钻进了戴米勒车。麦金尼斯打开副座的车门,无声无息地滑进了车子。在街对面殡仪馆的前面有辆车,它的前灯一闪一闪。刚才凯茨在大门口碰见的那名年轻警察正站在一辆警车前与车里的人讲话,另一名警官走了出来,碰了碰他的肩,和他换班。附近住户的灯光一个接一个地都熄了。 “你还好吧?”汤姆问。 凯茨发动了车子,“我还好。”她说,“我明天早上什么时候上班?” “是今天吧?” “对,今天。” “早上8点在作战室有一个案情报告会。你最好在那之前能去。我会安排让你在下午休息一下。你肯定你没事?” “我很好。” 他们的车开得很慢,首先到了汤姆住的公寓。夜很静,风轻轻地吹着,街灯默默地照着,还听不见人声。他们停下时,还不等麦金尼斯说话,凯茨抡先又说了一遍她很好,不用担心她。 头顶的楼上亮着一盏灯。 “你的灯亮着。”凯茨对汤姆说。 “那是我太太。”汤姆答道。他碰了碰凯茨的手臂,打开车门迅速地钻了出去。一股冷风渗了进来。 凯茨坐着没动,看着汤姆进了院门,消失了。之后她查看了一下后视镜,坐得更加笔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开车去了。 她拐错了弯,车子没有朝她的公寓开(那里此刻除了她的玩具猪外别无一物),但那也不是瓦莱丽住的地方,不可能在凌晨3点这个时候去,也不是警察局。因为那儿肯定有什么人会胡说八道的。 她开车向东,经过海豚馆,向洛丁丹开去。海滨公路旁边,悬崖,小海湾静静地一闪而过。她已经出了城。车窗被打开了,海风很凉,扫在她的脸上,车轮发出单调的转动声,凯茨体味到一种苦涩的滋味。 她想起了莫伊拉。她为她感到骄傲。莫伊拉躺在那里,双腿曲起来,一点没有尊严,但却很有人性。她表现得比凯茨预料的更加勇敢,只有在最痛的那一刻,她才咬了凯茨,并咒骂彼德·梅森。 “你会好的,莫伊拉。”她低声安慰莫伊拉。 她告诉比利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泰坦尼亚还是坦蒂娜?唉,可怜的孩子,生在这个倒霉的日子里。世上竟会有这样的人,做出那样令人发指的事?到底为了什么?凯茨的思绪在莫伊拉和凶杀案之间跳来跳去。噢!莫伊拉是多么可爱啊!小坦蒂肯定也会像她的母亲一样长成一个美人。如果坦蒂像比利一样纤细、高挑,又有莫伊拉漂亮的脸蛋,她肯定能在选美大赛上拿大奖。但即使在凯茨想着这些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依然闪现着荷比街17号厨房里血腥污秽的一幕,无法逃避。 “凯茨,你愿不愿作坦蒂的教母?其他任何人我都不要。你会成为最好的教母!”莫伊拉拉着凯茨的手向她要求。 凯茨仔细看了看那包裹在白色毛巾中的小小躯体,有点不确定。但随即她便作了决定:“嗨,姐们儿,我很高兴当坦蒂的教母。”她看了看手表,站了起来,“但是,现在我必须走了。去荷比街。” 莫伊拉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又睁了开来。 “好吧,凯茨,小心点……” 11 凯茨回到家的时候,天已快亮了。打开门,她是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随手又打开了音响,放的是埃尔顿·强的《爱之歌》。 她坐在沙发上,把布做的小猪“粉红的文鲍勃”抱在怀里,对着它说话,给它糖吃,看看文鲍勃肥肥的傻样,她却有一种想笑的感觉,因为她听见埃尔顿·强正在忧伤地唱着“蓝眼睛”,她没有哭出来,就试着跟着唱,但心里始终不舒服。 布莱克赛曾说过,没必要看的。 汤姆·麦金尼斯也说过没必要看。 她没有听,她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的确没必要看那一幕的。 12 星期一早上8:00。 当总探长布莱克赛与探长麦金尼斯走进作战室时,屋里的人立时悄无声息。他们现在都认识总探长了。 布莱克赛站在那里,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的身上,一道一道的,头像海军陆战队队员穿的迷彩服。凯茨飞快地看了一眼在布莱克赛身上制造出如此效果的窗户,感到该有人讲话了。 “先生们。”布莱克赛说完这几个字,直直地看了凯茨一眼,冲她点了点头,“先生们,这是一起非常恶劣的案子。受害人的身份还未确定。正在加速调查。” 麦金尼斯冲后面的某人点了点头,窗户关了起来,灯也灭了。只有讲台上的灯还亮着,它从下面往上照着布莱克赛的下巴,使他看起来阴森森的。屋子后面响起了一阵咔嚓声,最后一幅图片显现在墙上——是那个受害人,不过放倒了,头下脚上。屋子里的脑袋立即就向左或向右地偏去,试图看清墙上的幻灯片。 布莱克赛骂了一句:“胡闹!” “对不起,先生。”吉姆·格里菲斯说了一句,随即屏幕成了白的。又一声咔嚓响过后,受害人再次出现了。众人一齐吸了口凉气。有人低声说:“操!地狱!” 布莱克赛让众人看清楚之后站直了身子说:“好了,小伙子们,还有弗拉德,‘荷比’先生你们看够了吧!照片随时可供调阅。”他点点头,灯亮了。墙上被肢解的尸体在灯光下灰白得几乎看不见了,吉姆关上了幻灯机,影像彻底消失了。 “好了,负责现场勘查的是探长麦金尼斯、警长雷德、警长穆尔。穆尔警长会像往常一样负责分配具体工作。对了,我们有一位客人。你在哪儿,警长斯维特?” 凯茨身旁一只手举了起来。她在此之前并未注意到有个新面孔。他是一个体格不小的家伙,很亲切,但一张经过风霜的脸显得十分安静,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他最引人注意的特点是他的一头金黄的孩童般的卷发。长着这样一头孩子气的头发,又叫一脂粉气甚浓的名字(斯维特在英文中有甜蜜的意思——译者),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升为警长,肯定不容易。 “警长斯维特刚刚调来,本来我们想让他慢慢适应一下工作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一切都得加快。欢迎你,斯维特!你今天跟着探长麦金尼斯,探员弗拉德、探员鲍勃以及探员格里菲斯。 一只手举了起来。 “斯维特,什么事?” “这是长期安排吗,先生?我以为我是去儿童保护部的。”斯维特说话时带着北部口音,不是兰开夏郡就是曼彻斯特。 “儿童保护部不用着急,警长。你再看几张照片,我想你就会明白了。” “是的,先生。” 布莱克赛对汤姆点点头。汤姆走了出来,说: “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出死者的名字。今天和明天,我们要进行挨门挨户的访查。我们通过昨天的调查,手里有了四个不同的名字。房子是用现金出租的,六个月,没有什么担保人。我希望今天能查清楚他的名字,以及以前他住在哪儿。现在我们暂时叫他约翰·荷比。他住的屋子里有的布置像是临时性的。我们今天再去查一查。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用不用国民自卫队?” “这只是一起普通凶杀案,不需要。” 有人咳了一声,麦金尼斯接着说:“这起肢解案非常野蛮,看起来似乎是毫无理性的袭击,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他提高了声音,提着说,“你们了解了详情以后,注意一定要保守秘密。如果有人泄露案情,我肯定要让他受到处罚。这是一起非常可怕的案子,我不想让街间小报喋喋不休。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前年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与这个相比,那简直是小儿科。” 布莱克赛翻着几份文件,好像觉得讲得够多了,想说些别的事了,汤姆·麦金尼斯加快了讲话速度。 “好了,小伙子们,鲍勃留下来帮着收拾一下。过会儿,杰克,鲍勃和警长斯维特到我办公室来。”他看了一下手中一张纸,问道:“杰克,又一个杰克。这就容易得多了。杰克,你有没有外号什么的?” 斯维特站了起来,答道: “我有两个,其中一个我并不介意。” 这时屋里大家在挪椅子,还有人在咳嗽,凯茨或许是唯一一个听见斯维特说他不介意被叫做安琪尔。鲍勃和格里菲斯向前面走去,凯茨主动提出去拿咖啡。这时格里菲斯冲着警长斯维特坏笑了一下,说: “那么,你不喜欢的那个外号是什么?警长?”斯维特好像没听见,向前走。格里菲斯接着说:“是不是要我们猜呀警长?” 斯维特转过身看着他,格里菲斯点点头:“是不是也叫汤姆?”斯维特冷冷地说:“吉姆,你根本就不要猜。如果你叫我那个外号,我们就得出去练练。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果你惹我生气。”凯茨看见了斯维特冷冷的眼神,但是格里菲斯没有,他以为斯维特是在开玩笑。“与板球有关对不对?”他又问。 斯维特站住脚步,直直地盯着吉姆的脸。两个人对了眼,斯维特赢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叫杰克,或安琪尔。你听明白了吗?”他转身欲走,却又转了回来,靠近吉姆说:“再说一句,与板球毫无关系。你最好别瞎猜。”随后他走了,跟着麦金尼斯与其他人出了门。 格里菲斯有点傻了,反应不过来,“这家伙他妈的怎么回事?交个朋友这么难吗?” 凯茨对他说:“我觉得他说得对,为什么要猜呢?” 格里菲斯突然笑了:“你肯定在开玩笑。到喝咖啡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会聊他的名字,我打保票。 “他不喜欢别人叫那个外号,吉姆。而且他是警长。 “哈!但是我不说,别人肯定会提起这个话题,凯茨,你说对不对?” 凯茨摇了摇头,说: “鲍勃,你要不要点小甜饼?” 13 凯茨去取咖啡的时候,其他人在一面墙上钉上了十几张“荷比”的照片。他青黑扁平的脸,沾染着血污的身体各部分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墙上还空出地方挂了一张附近街区的大地图,对每户作过家访的人家都划了一个叉号。凯茨取回咖啡,看那些照片时,她注意到昨天没看完的一件事,那就是荷比的屋里没有电视。她还能在照片上看到起居室的一个架子顶端露出一摞杂志的一角,应该是色情杂志。 别的人过来拿咖啡,问凯茨说:“莫伊拉顺利生产了,凯茨?” “她生了一个8磅的小丫头,夜里11点40。” “起名字了吗?” “我忘了。” 格里菲斯说:“我记得比利说应该是个男孩儿。” 鲍勃笑了:“比利还相信圣诞老人吧?” 凯茨说:“现在不信了。” 其他小组鱼贯地走了进来,像艺术馆里的参观者一样从挂照片的墙前走过。有的人抓了杯咖啡,更多的人都找出很好的借口走了。凯茨在平时这种场合中听惯了大家开玩笑。但这一次没有人讲笑话。这时警长穆尔走进来把有关厨房的照片挂了起来。 有人开起了玩笑:“还有谁想吃肉,快说?”“凯茨,你认得出那东西吗?” …… “好了,很有趣,小伙子们!但是记住,如果有人把这个说了出去,我绝不放过……”穆尔警告众人。 又有人在调侃凯茨:“凯茨,你到底认不认得出那东西,嗯?” “凯茨?” “凯茨?” 凯茨抬起头,看见捣蛋的是一个长着黄鼠狼脸的探员,叫肯·米歇尔,她走到照片前,仔细地看了一下荷比被煎过的生殖器,转过身盯着肯的下身看了看,又回到照片跟前研究——下,说:“玩意儿很短,被割下来了,对任何人都没什么用。”然后转身冲着肯说: “不是你的玩意儿,对不对?” 14 总探长觉得他应该再到荷比街17号去看一看,感觉一下。于是探长麦金尼斯开车送他去了。吉姆、鲍勃、安琪尔和凯茨几人一起乘一辆车也去了。 鲍勃与格里菲斯坐在前排,凯茨和警长安琪尔在外面。车还没有开出停车场,凯茨就对格里菲斯发了脾气,她对生殖器笑话实在是烦透了。 其他小组负责对该地区的住户进行家访,但是荷比街的家访由探长带领的这个小组负责。凯茨和警长安琪尔从荷比街的最里头开始,鲍勃与格里菲斯从靠近大街那一头开始。这种安排是凯茨从一名百科全书推销员那里学来的一招。每个上门推销或作调查的人都应该注意到,在靠近街口的地方的住户通常对敲门者充满敌意,不愿被打扰,因为上门兜售或作调查之类的人太多了。而住在比较偏的街尾的住户因为很少有人上门,所以对人比较客气,也更容易对推销的手中产品,如书籍、卫星电视或窗户产生兴趣。斯维特警官对于他们受到的热情接待很惊奇,觉得是因为凯茨有人缘。凯茨笑了笑,没有点破其中的关节。 但即使这样,也有一些拒不开口的房门,这时,他们就留下一个印有地址的卡片,要求住户与警察局联系,29号的麦克德米德夫人告诉凯茨住17号的那个男子曾有不少客人。但她记不起是什么时候了,也说不上他们长什么样儿。只记得都是些男人,名字就更无从谈起了。 23号住户是名不到20岁的单身母亲,她有两个不到4岁的小孩儿。屋里有一股淡淡的尿臊味,一个小孩还在哭。她告诉他们说那个男人的名字或许叫杰克·布朗,但是她记不住是从哪儿听到这个名字的。她建议应该去问问邮递员。 住15号的一位可亲的老妇人说:“他叫约翰·伯尼。我敢打保票。大约一个月前我替他拿一件小包裹,上面写着卜伯尼。我这儿有茶,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请进来……” 凯茨四下看了看,进了屋。茶杯在手,她问巴克尔女士昨晚听到什么声音比如说打斗声。 “我当时不在。我在星期天晚上玩bingo,在女儿家过的夜。我不喜欢很晚回家。” “噢,是这样。”凯茨有些失望。 “我问伯尼先生‘1’代表什么,他说是约翰,我不能说很喜欢这个人。我女儿也不喜欢他。他看人的时候让人感到不舒服,说不出来,但是你能感觉到,他长得也不是太招人喜欢,脸色灰白”后来他开始进行日光浴才好了一点儿。” “日光浴?” “就是那种人工日光浴,用光照的那种。我女儿曾劝我也试一试,但我不喜欢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而且那气味也很怪,你知道。” “伯尼先生有没有什么客人?” “我觉得没有。一般来说我呆在屋里看电视。我不像有些人那样好打听,鼻子伸得老长。我知道他叫什么只是因为有一次邮递员让我替他拿一件包裹。” 凯茨喝完了茶,说:“谢谢您的帮助,巴克尔太太。” “我听说他的脑袋被榔头砸扁了?是不是真的?” 凯茨答道:“今晚的电视上会有报道的。” 他们最后调查的结果是两个人说叫约翰·布朗,一个说叫约翰·伯尼,还有人说叫詹姆斯·布朗。但是没人认识他。凯茨怀疑这是附近住户街谈巷议的结果。没事儿做可不就议论这类事情吗?他们的回答都像这样:“是的,他可能有过客人。”“不,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儿。”是啊,事不关己,何必关心呢?问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噢,男人,对,是男人。”经常吗?“不经常,也就一两次。”昨天晚上怎么样?“没发现什么情况,我在看电视。”“不知道,我睡得早。”“不知道,我出去了。”“我不替别人瞎操心,对不对?”“与毒品有关吗?” 探长的车子还停在那儿,凯茨与警长斯维特打了个招呼,他们敲响了17号的门。本该在外面守卫的警探从里面开了门。 “我进来小便。”他说着,稍微有点不自然,“探长说没事儿。” “汤姆先生还在?”斯维特问。 “在楼上。” 斯维特抬头望了望,向楼梯走去。凯茨说她要再看看起居室。斯维特上楼的时候咳嗽了几声。 麦金尼斯回答说:“中间的卧室。” 凯茨推开了休息室的门。紧接着她听见了探长的声音自楼上传来:“弗拉德,你怎么进来了?” “是,先生,我在这儿,就来。”她高声回应。 说完之后,她走进了休息室。 看看,感觉一下。了解罪行,了解罪犯。 屋里是白白的一片。白白的一片,为什么? 第02章 15 她上楼进去,布莱克赛对她说:“你走得很慢呀,弗拉德?” “对不起,先生,我在本子上作了个小记录。” “你对此怎么看?” “我,不知道,先生。” “没有什么女性的直觉吗,弗拉德?” “没有,先生。” “这里,先生。” “这里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这里?还是这所房子,先生?” 布莱克赛笑了。 凯茨指了指床,问道:“我能不能看一下?” 她看到的是非常干净的床单,枕头也非常干净,透着一股漂白粉的味道。床上放的是毯子,不是被子。质量很好,她揭开了床罩。 “床单是洗衣店洗的,先生,不是家里自己洗的,枕头也一样。” “对。” “床被故意弄乱了以便看起来像有人曾在这儿睡过觉。” 她说着俯下身子闻了闻,说: “但是这里没人睡过。床上没有人体的气味,而且我敢打赌也没有什么头发、皮肤碎屑之类的留在里面。” “这说明什么?” “我不知道,先生。或许凶手不愿这个地方显得那么整洁。楼下也很干净,像医院一样一尘不染。” “我们也对此感到奇怪,你怎么看这一点?” “我一点都不明白,先生。太奇怪了。” 麦金尼斯说:“楼下还有几本色情杂志。” “你说的是不是《菲埃斯特》,先生?”她差点就叫了汤姆。 “对,在书架上面的那些。” “它们是过去的十期,连着的。这只是一本很一般的杂志,登的都是一些愚蠢的小故事和女人下体照片,比这厉害的杂志太多了。它几乎够不上色情杂志的标准。 “那你支持它了?” “绝不是,先生,我没那么说。但是在今天这个时代,能称得上色情杂志的东西都比那个要火爆得多,您说呢?” 麦金尼斯清了清喉咙,看了一下布莱克赛。 “噢,对了。”凯茨记起了什么,“它们的次序放得很整齐,而且从来都没在浴室放过。” 布莱克赛问:“是吗?” “它们的纸页都很脆,从来都没在潮湿的环境里放过。看上去根本就没读过。” “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先生。眼下我只是来观察和感觉的。” 这时警长斯维特第一次说了话:“十个月的杂志是不是说明这个伯尼先生已住了十个月呢?但是调查的结果好像是最长三四个月。 “你说他叫伯尼?” “对不起,先生。邻居们说法不一,有说叫伯尼的、有说叫布朗的,还有说叫伯恩的。只不过住在15号的那位女士很肯定地说他叫约翰·伯尼。她给他拿过包裹。警探弗拉德……” “是四个月。房主是雷蒙德·巴特尔。他从四月一号租出去的,租房人叫詹姆斯·布朗。” 斯维特继续他没说完的话:“情况是这个地方太整洁了,对不对?即使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也很整洁。他的箱子在哪儿,里头有什么东西?有些什么衣服?” “衬衣也烫过了,放在抽屉里。里头其他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有些袜子,内衣之类。他的腰围是38英寸。有一件深蓝色的西服,一尘不染的领带,有四五条不同的样式,两双鞋,亮得你甚至可以当镜子用。”“变态!”凯茨说了一句,一半是自言自语。 “谢谢你的评论,弗拉德。”布莱克赛说。 “对不起,先生。我能不能下楼再看看起居室,先生?” “你不是刚看过吗?”布莱克赛轻声问。 “我只去看一下那些杂志。我在作战室的照片上见过,我只是想——” “嗯,好吧,弗拉德。记住,别留下指纹。” 16 起居室比凯茨上次看的时候要干净好多。没有血迹,没有呕吐物,没有屎尿,更没有那张肿胀的脸盯着你看,也没有脖子上的绳套,没有人手被挂到了厨房里的椅子上,也没有开了膛的肚子。但是凯茨依然双臂抱在胸前,紧紧地。慢慢地转着圈,好像她怕在一个方向站久了会有什么人或什么东西出现在她背后,了解案情。 案发时没有惨叫声,是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嘴吧?伯尼是怎样被制服的?而且如果这个可怜虫在xxxx被割下来时还活着的话,他怎么没有因失血过多致死?他吃了多少苦?案情和性有没有关系?跟黑社会有关联吗?黑社会的人会不会把那些多嘴的成员的生殖器割下塞到他们的嘴里?或许会,但是他们不会割了他的鼻子、耳朵和嘴唇。他会不会在墙上画一个怪异的椭圆,然后用受害人的碎块填充,重新塑出一张嘴巴,一个耳朵,并把耳朵粘到这张“脸”两旁,像一个南瓜娃娃,但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恶,像魔鬼撒旦亲自驾临荷比街,向不人流的罪犯们展示真正的专家如何犯罪的。 而且下来他还煎了这个可怜虫的xxxx?不是自己吃而是逼受害人自己吃。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性虐待吗?乐趣又何在?如果不是,那么是重复吗?但如果真是报仇的话,为什么凶手又特意准备了医疗用品,让受害人活着感受这一切,而不是让他直接去死?为什么? 但是在屋里找不到答案,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释这一切。没有秘密,没有单身汉通常所见的邋遢迹像,没有录像带,或者黄色书籍。只有10本到处都能买到的很普通的色情杂志,后面是一些粗俗的女人摆出的粗俗的姿势,或无聊的大学生编出的愚蠢的来信。那类我有天回家,看见两个淫荡的堂弟在床上无聊的……等等。但是应该有些什么才对。他们或许得把这地方翻个底儿朝天才能找到些有价值的玩意儿,那些与普通的白领族男子身份不符的物体,如绳索,与动物做爱的照片之类。 她走进了厨房。冰箱里有5听可乐,是那种6个一包的,已经少了1听。还有7个鸡蛋,成肉和香肠……她想起了什么,恶心地把冰箱门砰地关上了。 厨房里还有崭新的碟子、杯子和两只大口杯;钟、烙铁。烛台,一罐巧克力,没有动过。咖啡、茶袋儿、糖、一听奶粉。她又打开了冰箱,里头没有鲜牛奶,但有半磅黄油和一点儿奶酪,还有一根面包,截止日期标着今天。在上面的壁橱里有两听金枪鱼罐头、烤豌豆、和意大利面。有人住在这儿呢,还是把它当成一个临时落脚或隐蔽所?不应该是。因为即使是一个藏身之所也应该有台电视,或至少有个收音机或录音机什么的。如果住人的话,他真的就能坐在这儿,没有书,没有音乐,没有电视,甚至没有报纸地过下去?只有10本廉价的,几乎都没怎么读过的非常整洁的色情杂志陪着他。而且这些杂志既没放在卧室里,也没放在浴室里,恰恰放在起居室里,这样谁都不会看不见它们。它们是特意放在那儿给人发现的。 或者仅仅是出于洁癖? 要不就是伯尼戴着白手套? 太干净,太整洁了,打扫得一尘不染。那么,他是用什么打扫的呢? 凯茨再次回到休息室里,那儿没有桌子,厨房里也没有。没有拖把、刷子、洗涤剂,甚至也找不到手纸。书本里的人从来不拉屎,但住在荷比街的人肯定得拉屎,对不对? 但是在浴室里,凯茨找到了婴儿油、婴儿浴液、专用香皂,和一个塑料鸭子。 她还找到了一卷手纸,但是还没有打开。没有人住在这儿!这里如此干净,如此卫生,不可能有人住!即使有人住,他在晚上干什么呢?把熨过的衬衣再熨一遍?还是坐在屋里发呆? 凯茨需要再想想,再确认一下。 她再次回到了厨房里。 17 布赖顿总医院,下午3:07。 莫伊拉在床上坐着,被一大堆枕头围着。坦蒂在妈妈床边的婴儿车里甜甜地睡着了。莫伊拉身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大捧鲜花和她几张慰问卡片,其中一张是比利的,她妈妈也在上面签了名。凯茨进屋后亲了一下莫伊拉。 “探长让我溜出来。昨天夜里忙到了早上4点,我送比利回的家。那是一起很恶劣的凶杀案,莫。” “比利怎么样?” “他还没来过吗?我以为——” “莫林说他受了很大刺激。” “那他什么时候来?” “她说今天晚上。” “我不敢相信他还没有来。你还好吧?” 莫伊拉看着小孩说:“还好,没问题。莫林说比利受了很大影响,还没缓过劲儿来。她说他不愿在这个时候来,怕影响了我和孩子。而且他暂时不来也好,让我有机会和我的好朋友说说心里话。” “花是他送来的?” “我姐姐。” 凯茨扭过脸去看小坦蒂。她的小脸现在比刚出生时舒展多了,而且也洗过了澡,和她妈妈一样可爱。 “她是不是很漂亮,凯茨?” “她是我的教女,肯定没说的。” “她做了各种检查,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她很像比利,对不对?” “跟他一样是细高条儿。”凯茨说。 “你想不想抱抱她?” “她睡着了。” “没关系。她醒来也不怕,我的奶正胀着呢。”她靠近了凯茨,指着这两张空床低声说:“那两人到现在一个都没奶,而我的奶能喂饱一个足球队。” “太好了,我怎么抱她起来?” “怎么抱,用叉子叉起来!凯茨,这又不是什么难事,用你的脑子想想就知道了。” “像这样?” “差不多,你还不笨。” 凯茨抱起孩子。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麦当娜生小孩的报道,她忍不住对莫伊拉说:“感觉很怪,莫伊拉。” “怎么会怪,多可爱!你难道以前从来没抱过小孩儿?” “没有。28年多了?这是我一直力图逃避的事。从没抱过这么小的小孩。我是不是该学学母鸡叫,逗逗她?” “你不是那种人,凯茨。但是我了听说过传言,听说你有一次帮助一个老太太过马路。你也有很心软的时候。” “谁告诉你的?” “那个老太太。” “她夸大其辞了。我只不过带她到一个人行横道让她自己过的。” 一边和莫伊拉说着话,凯茨脑海里却禁不住浮现出荷比凶杀案的场景。她仿佛看凶手将受害人的xxxx紧紧地绑到他的小腹上,然后用一把屠夫用的尖刀或手术刀,或其他什么利器下手。一把剪刀或许也行。如果伯尼还没醒,他会挣扎的。会有血,但不会太多。随后用一把烧红的烙铁,在伤口上熨一下。肌肉会发出焦糊的气味。这是一种古老的阉割方法。但有时老办法是最管用的,对不对? 随后给他的伤口上撒些盐,他肯定会醒过来。问他问题,告诉他一些事,他很痛,这是肯定的。但是恐惧更管用。别告诉他你打算如何料理他的脸,别告诉他你准备在墙上画一幅多么漂亮的画儿。把那东西煎一煎,撒点芥末、番茄酱,让他尝点小食品。他看不见,你已经把他的眼睛蒙了起来。他甚至意识不到在发生什么事。让他吃!你把蒙眼布解开时,他可能都不会喊,但是得预防万一。 这时莫伊拉说话了,打断了凯茨的白日梦。“把坦蒂叫醒,我要给她喂奶。” “好好。你当时痛吗?”凯茨问。 “实际上不是很疼。虽然你可能觉得很疼,但最可怕的并不是那个,而是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当身体吸缩,孩子要出来时,你却对此完全无力控制。那种感觉很可怕。” “但是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很疼,对不对?” “不,不疼。只有在宫缩的时候才疼。” “我努力不去看,但是当坦蒂的头就要出来时,你看起来好像要被撑裂了,太可怕了。” “但是那并不疼,凯茨,不疼。至少我不记得了。” “坦蒂的头出来后,一切都显得容易了,一下子就出来了。” “我出生的时候也这样。孩子生下后,你有些恍惚,但是同时又感到很骄傲,莫林说很宁静。然后他们把坦蒂递到了我手里,凯茨,那种感觉太美好了,你用钱都买不来。” 她曾经告诉过麦金尼斯在厨房里发现的熨斗的事。你为什么需要一个熨斗呢?如果你的衣服都是在洗衣店洗了熨好,你从来就用不上那东西,你要它干嘛?而且熨斗边上还粘着什么东西,先生。那肯定不是塑料。 “你现在感觉如何?浑身酸痛?” “比那要怪,凯茨。我根本不想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因此,你和比利今儿晚上不会亲热了?”凯茨开玩笑。 “哈!如果坦蒂上小学的那一天他能近我的身就算他幸运了。” “我必须承认,莫,你看起来天生就是个好母亲。而且这个小东西太可爱了!” “除了有些累之外,我感觉好极了。” “嗨,她醒来了!你想抱她吗?” “好啊。让她吃点奶,我也轻松点。你说让她吃哪边?” 凯茨站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我想没关系。”莫伊拉说,“让她吃这边。” 18 约翰街作战室,星期二早上8点。 “有许多化名。房子是租给一个名叫詹姆斯·布朗的人的,但是寄来的邮件和包裹上用的名字却不仅如此,还有詹姆斯·伯尼,约翰·伯尼,布莱恩·约翰和林登·理查德。我们正在和邮局谈,看能不能从来往的邮件地址上查出点什么。” 有人举手。 “先生,那些晚上去那里的人怎么样?有线索吗?” “或许只有一个人去过。因为不经常所以特别显眼,邻居们才注意到了。” “与毒品有关吗?” “我们不这样认为。我们昨晚带了缉毒犬去,其中一只狗有点兴奋,说明或许以前屋里曾有过什么玩意儿,但驯犬员并不这样想。” “与爱尔兰共和军有关吗,先生?” “特别调查部今天就会来。但是我们想没有关系。” 没有别的问题了。 “那好。”麦金尼斯说,“今天检查屋里的地板下会有些什么,犯罪现场组会有拍照,警长斯维特也去。同时,我们要接着走访住户,今天应该找出点更好的东西来确定伯尼的长相,迄今为止我们得到的描述几乎都没有什么用。” 凯茨说:“那些钉子非得把我累趴下不可!拔几个月也拔不空啊!”格里菲斯挤了挤眼睛说:“没关系,凯茨,我来帮你,最重的活儿都由我来做。” “你太好了,詹姆斯。我拿什么报答你啊?” 格里菲斯咧开嘴笑了:“跟我共度良宵。” “你想得美!” “不行就算了……”格里菲斯说。 安琪尔拿着托盘过来了,里面有4杯咖啡,3个面包围。 鲍勃凑近了一点,问:“你们觉得怎么样?这是不是我们接手的最怪异的案子?” 格里菲斯说:“我觉得是外星人干的。他们在做实验,这次实验出了事故。我们就像实验室里的动物。出了点小差错,他就死了。” “嗨,吉姆。”斯维特说,“你胡说什么?” 格里菲斯装着没听见他的话,他看着凯茨说:“是爱。” “那么,你们觉得咱们今天在地板下面会不会找到什么?”鲍勃问。 “你说什么东西?”格里菲斯问。 “像毒品、枪支、骷髅,写满字的笔记本等等,我不知道。” “我想什么也不会发现。”凯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离开手中的咖啡,“我认为没人住在那儿,那只不过是一个碰头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斯维特问。 “别问我。”凯茨说,“你是警长。” 荷比街17号。早上10:42。 一辆卡车终于停在了17号门前,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轻的,很疲劳,另一个50多岁的是个秃顶的胖子。两人都穿着浅灰色的防尘工作服。 凯茨走了出来,冲他们说:“见到你们很高兴,先生们。” 司机也下了车,他看起来像个殡仪馆工作人员。 “我们找警长斯维特。” “他正在里头。”凯茨说。 起居室里的地毯已经给揭掉了,封在塑料布里放在卡车上。斯维特指挥下面的人把厨房里的杂物按顺序装在作了编号的箱子里,装上卡车。一点钟左右,起居室里已经空空如也,可以开始撬地板了。 “吃午饭了!”安琪尔喊。 迄今为止,他们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19 吃饭时,凯茨、鲍勃和斯维特三人去了附近鲍勃认识的一家酒吧。因为得留下人看着现场,所以肯定有一个人不能和大家一起去。本来要抽签决定谁留下,但斯维特突然想起来他是警长,有权做决定,而且他并不十分喜欢格里菲斯。这样一来,吉姆也就是格里菲斯只能在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生间气。斯维特同时还给工人也放了一小时的假,让他们出去吃饭。 警长斯维特一点也不在意被称作“安琪尔”,他对大家说:“叫我安琪尔”,还说他的婚姻已经结束了,没有孩子,他来到南部海岸是为了一切从头开始。而且他不喜欢带着枪在曼彻斯特走来走去,但是在那里由于毒品犯罪的缘故,佩枪是每日的例行公事。 他还说:“我也不讨厌海风,这儿挺好的。” “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吗,警长?” “只有一个临时落脚点。得等我把北边的房子卖了后再考虑买房的事儿了。还有,我不是说过叫我安琪尔吗?” “一开始还不太习惯。 “请赶快习惯,叫我安琪尔。 三个人坐在那儿,一时无话可说。斯维特喊了起来:“我以为鲍勃认识老板呢?怎么这么久啤酒和薯条都上不来?” 凯茨幸灾乐祸地笑了,等着斯维特安静下来,然后问道: “嗯——警长,安琪尔—杰克,我记着听您说过你到这儿来是参加儿童保护部的工作?” “那是唯一一个有空缺的部门。 “这么说你一有机会就会从那儿调出来?”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会吧。真见鬼,所有的人都认为在那里无事可做,纯粹浑蛋!” 凯茨吃惊地扬起了眉毛。 “你清楚我的意思吧?”斯维特迅速地又补充说,“说实话,我认为在儿童保护部有很多事可以做。让我生气的是,大家都不屑于那儿的工作。而且我猜为什么大家都认为在那工作没前途的原因是定罪率太低。谁喜欢吃力不讨好地抓几个人才能定一个有罪?” “警长,你说得言过其实了吧?” “言过其实?你查没查过有关数据?你知不知道要把一个王八蛋关起来有多难?你认不认识吉尔·巴瑟勒米?” “听说过,她比我稍大点儿。” “你应该去问问她,弗拉德!” “那你自己是不准备告诉我啦?” “不,我不想说了,那会让我气得不得了。”这时鲍勃已经端着一个圆托盘过来了,盘中杯中的洒洒得不多。“终于来了!”斯维特如释重负。 鲍勃说:“他们正在换酒桶,慢了点,对不起。 安琪尔举起了他的杯子,说:“为格里菲斯喝一口!” 鲍勃有点生气,冲斯维特说:“大家都是朋友,何必……” 安琪尔笑了:“没错!” 鲍勃手放在杯子上没有端起来。凯茨抓起了她的酒杯:“为格里菲斯!”她说。 鲍勃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端起了杯子说:“那个傻货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喝了一口,让酒冲着光亮,说:“为格里菲斯!” 20 吃完饭回来已经差5分2点了。天空中阴云密布,但大家看见格里菲斯却在装着进行日光浴。身边放着一只空盘子和一只杯子。斯维特嘟哝了一句什么就跟鲍勃走了进去,但是凯茨过去时,却听到了吉姆跟她说话: “嗨,弗拉德,我中午的运气还不错。那边一个姑娘出来跟我聊了会儿天,还请我喝茶,送了一盘糕点!” “是23号吧?”凯茨问。 “对。” “吉姆,你到现在离婚多长时间了?有两年了吗?” “差不多,你为什么问这个?” “随便问问。23号昨天跟我说话时我看她有两个小男孩儿。” “对,我知道。他们刚上一家私人保育院。她是个好姑娘,跟男友同住。那个男的厌烦了就跑了。她有一个好工作——律师助理——什么都不缺,但是当孩子他爸离家出走后她不得不停职。现在她给孩子找好了一家托儿所,律师事务所承担一半的费用,她又可以上班了。” “你在一小时里就把这一切搞明白了,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侦探嘛!” “我可听说了些谣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你见过她的,凯茨。你说我有什么想法?你知道我喜欢小孩儿,自从我跟杰希分手后,我几乎见不到自己的小孩儿。”吉姆脸上孩子气的笑容没有了。凯茨有点内疚:“唉,是啊,吉姆。我很遗憾。我怎么能知道?警察的婚姻,一言难尽啊!” 接着,凯茨笑了笑,说:“那你准备怎么办?到23号去一下?我是说轮到你午餐休息了,你得把碟子给人送回去,对不对?” 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脸,门廊给照亮了,格里菲斯的脸也亮了:一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弗拉德!我3点之前回来。” 凯茨走了进去。 她听见了撬地板的声音正响个不停。 在这声音的间隙,她冲斯维特喊:“警长,我刚刚让吉姆去和街那头儿一个女的说几句话,我让他3点之前回来,行不行?” 警长抬起头,脸上全是汗,手里拿着撬棒:“是安琪尔,安—琪—尔。” 接着就听另一声嘎吱吱—— “我操!”鲍勃突然骂了一句,“xx巴木头渣子!”他把指头放到嘴边吹气。 凯茨抗议了:“注意语言!”接着她问,“唉,谁要咖啡?” 21 休息室的地板下除了一些水泥、铺村等防水材料外,就是电线、乱木头、管线和垃圾、蜘蛛网,一无所获。 安琪尔双手一摊:“好了,该去揭楼上的地板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都是浪费时间,但是又非干不可。我们争取在天黑之前弄完。弗拉德,你跟我上楼去,等格里菲斯回来后,鲍勃,让他跟你一块干。” 弗拉德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不先检查走廊的地板呢,警长?” 斯维特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a字,提醒凯茨叫他安琪尔。 “对不起。”凯茨说。 “我们先搞完别的地方,最后再搞走廊。我可不想在没必要的情况下从一堆大洞上跨来跨去。明天再揭走廊的地板。” 他们上了楼。鲍勃还在楼下哼哼,他的大拇指已经起了一个大泡。凯茨说要给他挑了,鲍勃说还是留着回家让老婆做。 “那好,罗伯特,别忘了,做事小心点好啊!” 3点1刻的时候,他们已经能打着手电伸头到楼上卧室的地板下去看看了。格里菲斯伸头看看,说什么也没有。他的声音因为里面的空旷竟有点回声。 “把剩下的地板都揭起来。”安琪尔说,“我不想头回做事就搞砸了!” 4点1刻,他们终于能确信所做的一切都是劳而无功。不仅卧室地板下,而且楼梯平台的地板下都是什么也没有。这时已经6点了,只剩下走廊还没查。 “明天弄走廊,对吧?”鲍勃问,他举着大拇指,“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儿……” 安琪尔笑了。他也累了:“没别的事,今天干得够多了,伙计们。你们都想回家,是不是?我一会儿打电话叫局子派个倒霉虫来守着现场,我也顺路回去。你们都有家可回,唉,我可没有。” “就这样了,警长?”格里菲斯问。 “唉,怎么还记不住?” “安—琪—尔。”格里菲斯改口。 “就这样。今天就到这里。先下楼去打个电话。” 鲍勃里晃了晃他的明晃晃的指头,对吉姆说:“看见了没有,你骂斯维特是私生子肯定是错了。他还是满有人情味儿的,他出生的时候老爸、老妈肯定是结婚了。” 吉姆默然无语。 22 星期三。 早上5点45分,凯茨被闹钟吵醒了。她已经好多天没跑步了。 从床上滚了下来,去了厕所,洗了把冷水脸,用手指把头发梳理了一下,挽成一个马尾巴,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昨晚她一个人喝了些酒。男朋友这几天都没过来。 她穿着平常跑步的全套披挂出了门。心里还在想着昨天喝酒时的一点烦心事,要是没有这个案子有多好,要是瓦莱丽过来多好…… 外面已经基本上亮了,但是还有些谅,晨雾轻轻地笼罩着万物。海滩在她左边,西港在她右边,模模糊糊的像个鬼怪。前面是巴黎士小港,一点人声也没有。 凯茨想跑得更猛一点儿,但她又不愿意放弃一边跑一边看风景的乐趣,所以她保持着中速向前。 跑过探长麦金尼斯住宅附近时,她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不能说就是妒嫉,但是的确有点酸酸的。麦金尼斯和旺达多年以来是一个爱情三角的两条边,而且如果再把诺曼·布莱克赛的老婆算上的话,他们就是一个正方形的两条相交边。经过十五六年,麦金尼斯终于醒悟了过来,两个人就会走到了一起。真该为他们庆幸。 经过海洋中心的小楼,她选了海洋大道,向坡上面跑去。 他们会不会逐渐对这些事恬淡一些?麦金尼斯会不会说:“我看大家都受够了,我也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我不需要再去探究更多的秘密了。我想退归田园,恰养天年。”事情会像那样发展吗? 而且现在看起来,布莱克赛和麦金尼斯两人都像眼前这晨雾一样,有点不像以往那般色彩强烈,棱角分明,凌厉的味道淡了一些。他们的外表也能看得出一些征兆:西服松松地挂在身上,皮鞋后跟在走廊里踢出的回音也不再那么响亮了。 跑到小坡顶上,天空极亮,让人有点睁不开眼。凯茨保持着7分半钟1英里的匀速前进,前进。 手腕上的表终于响了,45分钟,6英里差一点。现在6点40。她转过身,以4到6分钟1英里的速度向急跑了一阵,随即慢了下来。7点20的时候她回到屋里冲了澡,穿上牛仔裤和t恤,8点差10分到了局里。 下班后跟鲍勃和格里菲斯打过招呼,她就去看莫伊拉和坦蒂。 小家伙睡得正香,莫伊拉精神很好,乌黑的眼睛神采飞扬。她们亲了对方,聊起天儿来。莫伊拉问起了荷比谋杀案,凯茨给岔了过去。随后凯茨抱起了小孩,她对莫伊拉说她原来没有注意到孩子是黑头发。莫伊拉说比利和莫林过一会儿来,凯茨说她在他们来之前就走,省得见面还得聊天。她星期天和星期一都没跑步了,如果这样的话,星期二也会泡汤。 在停车场,她看见了比利和莫伊拉的母亲莫林。为了免去麻烦,她没有打招呼。她缓缓地开车回了家,拿着一杯酒躺在澡盆的热水里,酒瓶就放在旁边。她躺到皮都要起皱了才出来。 早上7:58。 在走廊里凯茨遇见了安琪尔·斯维特,他看起来兴致不错。两人来到作战室门口,门里传出嗡嗡的说话声。他们走了进去,有两个人突然闭口不说。凯茨一看原来是鲍勃和格里菲斯。比利站在远处的照片墙前,安琪尔也看见了他,随后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说:“恰好准时。” 两人挨着在前排坐了下来。身后的人们在拉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还有人在笑。吕点整,大家安静了下来,比利最后一个坐了下来,也在前排,离他们两个座位。吕点1分,门开了,汤姆·麦金尼斯和鲍勃·穆尔走了进来。 穆尔率领一拨人一直在查失踪人员的情况,从伦敦开始,然后是格拉斯哥,利物浦和其他地方。因为没有死者的确切身高与体重资料,只能所有失踪男子都查。穆尔说,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麦金尼斯坐在那里让鲍勃·穆尔讲述这一切。一直有传言说鲍勃会开官,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倒可能是真的。凯茨心想,如果鲍勃成了她的探长,她可得好好跟他谈谈。 “我们从邮局没查到任何线索。过去6个月里负责这片地区的都是新手和临时人员,所以邮局这条线根本没法查,得到的只有那几个名字,那些我们早都知道了。” “我们与屋主雷·巴特尔好好地谈了一次。他人很好,没问题。算是个企业家,他购买像荷比街这样的小型地产,再转手卖出去。他拥有的其他房屋都查过了,没发现任何问题。” “你问以前的房客?巴特尔先生两年前才买下这个地方。他说大约15个月以前,伯尼看见那房子在装修,就问建筑工人谁是屋主,他想租房子。那房子当时已经约好租给他人了,租期到4月份。3月底,伯尼又来了,而且带着现金。” 有人问验尸结果,鲍勃说最终结果还得稍微等几天。 但眼下已证实的是死亡原因是心脏病发作,当然谋杀的性质毫无疑问,因为心脏病发作是由于凶手的折磨引起的。 手指头、脚指头及被肢解的情况怎么样? 这正是花时间的原因,根据法医检验的初步结果,我们可以知道事情发生的大致顺序: 一、受害人被击昏,绑到椅子上 二、阉割,受害人当时昏迷 三、用厨房里的烙铁烫伤口 四、时间过了一会儿 五、受害人醒来时被剁掉了几个手指,嘴被胶带封起来。受害人脸上有胶带被贴上、又去掉、再贴上的痕迹。可能又过了一会儿。最可能的情况是受害人又昏过去了。鼻孔里有氨的残留物,证明使用了某种药品来刺激受害人在此期间苏醒 六、其他手指、脚趾在死亡之后被割了下来,嘴唇、耳朵、鼻子也被割掉 七、某种园艺用的大剪刀被用来剪掉手指和脚趾。脸部和腹部用的是一种类似屠刀的利刃。肚子整个被豁开了,就像这个样子…… 凯茨有些看不下去,在座位上扭了扭身子,无意中碰到了安琪尔。她在想是为了逼问受害者什么的事情吗?是与毒品有关的大案吗? “警长斯维特领人检查屋子的地上地下,几乎已经全部查了一遍。” 他举起一只大塑料袋:“迄今为止,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有人问,花园查过没有?还有人问,牙科纪录查得怎么样? “布莱克赛先生将负责花园,现在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牙科记录也一样。” 警长雷德的一班人将找房屋的建筑商和雷·巴特尔再次谈话。法医正在对死者脸部进行复原,可能最快在星期五就可以提供一个初步肖像。情况基本介绍完了,也马上要到喝咖啡的时间了。 比利还在原位上坐着,一动不动。凯茨倾过身子问他: “情况肯定很糟糕,比利。你怎么样?” “还行。” “我昨晚去看了莫伊拉,她看起来不错。 “嗯。” “她什么时候回家?” “明天,莫林接她回家。” 凯茨感到安琪尔在敲她的肩膀。 “我得走了。”她对比利说。 “别担心。”比利说。 荷比街。9:15。 喝咖啡时,凯茨了解到格里菲斯最近追女人的尝试。吉姆是那种太过迫切,太努力,结果把女人吓跑了的男人。他告诉凯茨住荷比街23号的年轻妈妈叫詹妮斯·詹姆斯,22岁,快23了,而且,他又马上要再见她了。 “比你想的要快。”安琪尔说。 鲍勃开车,安琪尔坐在前排他旁边。鲍勃的大拇指上了药,裹着胶布,粗得像根大萝卜。这样的手指头还开车,让他看起来像个热情过高的少年童子军队员。凯茨和格里菲斯坐在后面,她把身子侧过来向着格里菲斯,不断地逗他。 “他其实并不很丑,吉姆。即使我这样的好姑娘,如果喝得大醉,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也能……但是你看起来——” “要多醉?” “呃,必须非常、非常醉,吉姆。而且我第二天早上肯定得自杀……但是你不胖,你也没有啤酒肚,而且你不戴眼镜,还有希望。” “但是我吸烟。” “没有人十全十美。” 他们到了死亡之屋,没人急着开始干活儿。安琪尔拿出两个电钻准备对付厚达1英寸的走廊地板。 凯茨玩心不减,她又问格里菲斯:“吉姆,你去看她的时候是不是得跟她的小孩儿玩儿,还是他们都睡着了?” “睡着了。你怎么回事,弗拉德?你还没闹够啊?” “没有。我以为你知道。瓦莱丽到这周五晚上才能回来。他正在研究如何分析在众人面前回答问题时人们的特定行为。好不好玩,呢?” “她挺好,那个詹妮斯。她今年圣诞节就23岁了。我33。年龄差距并不大。而且她觉得我看起来只有28。” 凯茨仔细研究了一下吉姆的脸,说:“对了!你把胡子给剃了!” 鲍勃刚准备试试电钻好不好用,听了这话也问吉姆:“你为什么刮胡子?” “不知道,刮就是刮了。一时兴起。嗨,警长,你能不能把那个电钻递给我?” 安琪尔把起子柄摔在他的手掌心里,吉姆装着没感觉。凯茨在旁边抱着手偷着乐儿。她淘气地说:“而且你看起来还年轻了好多!”安琪尔也笑了,格里菲斯低着头没说话。“唉,詹姆斯,吉姆——我能不能叫你吉姆——你说你26或27,都有人信……” “我受够了,别说了!” “而且她下个圣诞节才22岁!对不对?” “23。” “啊,23。她看起来要年轻得多,你觉得是不是?像19或20的小姑娘。人的外貌真是有趣的东西,你说对不对?” 吉姆抬起头:“弗拉德,他们说你的每样事儿都没说错。” 荷比街23号。早上10:20。 走廊的地板打开的时候,里面比其他地方更无趣,连一个完整的蜘蛛网也没有。大家都有些丧气。警长斯维特拿出四个软尺和一个绘图夹,冲几个人说: “好了,我们得进行一下内部测量。我们需要将这所房子与另一所类似的作一个对比,我觉得詹姆斯太太的房子比较合适。 “为什么要比?” “看有没有夹壁什么的。 他们走了出去,敲了23号的房门,詹姆斯太太出来了,格里菲斯微红着脸儿作了解释。在他身后,另外三个侦探心照不宣地挤眉弄眼。 詹妮斯·詹姆斯看起来心情不错,热情地让众人进屋。楼梯拐角放着一个吸尘器,屋里散发着柠檬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所有的窗户都开着。 “就是说你们要像地产商那样量我的房子?” “对。”吉姆说。 “没问题。谁想喝茶?” 安琪尔首先开了腔:“那就太感谢了,詹姆斯夫人。” 不用说,格里菲斯量的地方是厨房和后面的储藏室,因为詹姆斯夫人正在厨房里给众人烧茶。凯茨量了休息室,安琪尔和鲍勃对楼上进行了测量。做完之后,大家一起坐下喝茶,吃点心。 凯茨等大家都坐下来时,笑眯眯地问詹姆斯太太:“我猜你肯定认识我们的吉姆。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我们这儿最棒的侦探之一?” 聊了会儿天,凯茨、安琪尔和鲍勃三人先离开了23号,很显然,探员格里菲斯需要留下来与詹姆斯太太讨论一些与证人有关的问题。 临走,安琪尔问吉姆:“11点1刻你能回来吗?” “当然能,警长!”格里菲斯答道。然后他扭头对詹姆斯太太说,“我觉得你应当坐下来,亲爱的。我们随便聊一聊。情况是这样的……” 其他人离开了。 回到17号,凯茨与鲍勃开始检查卧室。他们敲墙、写数字,井井有条。在不久之前,诺丁汉发生的一起案子中,警察也检查了一所发生凶案的房屋,但是他们没发现一个夹壁,对破案造成了影响。这种情况不会在警长斯维特身上重演。 两人下楼的时候,安琪尔正将自己的钢卷尺往壳里收。除了花园还没查外,所有的工作都可以算结束了。 格里菲斯11点14回来了。他的眼里闪着光彩,脸颊红红的。 23 瓦莱丽明天回来。 现在是星期二早上8点。你像一个好女孩那样坐在作战室的前排。安琪尔不在这儿,比利请了一天假去奔丧,鲍勃请了病假。你只能跟格里菲斯呆在一起,而格里菲斯正陷入爱河。 “詹姆斯有一个姐姐,几乎和她一样好看,大约30岁。她来家里几天为我们看孩子。这真不错,凯茨。我们可有时间了。我们去酒吧喝酒,在海滩散步,在码头看船,像孩子一样。” “你知道警长在哪儿?” “可能被执回儿童保护部了。那儿的案子非常多。凯茨,你去没去过码头上那个酒吧?” “没有。” “那你可真应该去一回。对你有好处,你可以放松一下。我和詹姆斯,我们俩都去过三四回了。而且我们一次都没喝醉过。” “你确信她到年龄了?” “别逗了。哈哈!” 门开了,杰克·斯维特、探长麦金厄斯和警长穆尔鱼贯而入。安琪尔看见了凯茨,用口型告诉她“睡过了”,溜进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他的脸有点红。 鲍勃·穆尔大声说:“好了,大家注意听。” “受害人的情况依然不清楚,衣服都是在伦敦或南部沿海买的,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和你们差不多。所有东西都是近14个月里买的。领子16号半,腰围38和40,胸围44,鞋号14。” “伯尼先生应该改名叫‘空白’先生。没有人能给我们讲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儿,只是说‘他很高’、‘不瘦’。我们调查过的两个建筑商只记得他衣着整洁,皮肤苍白。他可能有伦敦口音,这是我们的第一条线索。但有伦敦口音的人有1000万。” “我们跟各方面联系,把闭割的情况也通报了,但至今没有什么有意义的反馈。大家谁有什么想法,欢迎提出来。” 凯茨举手。 “你说,弗拉德。” 她几乎要站起来了,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警长,这个家伙吃够了苦头,对不对?看起来,有人在逼问他说出什么来。” “对,这又怎么样呢?” “警长,我在想凶手想知道的是什么。你不会随随便便把一个人砍成碎块,泡在血泊里……” “实际上血很少,比你想像的要少得多。” “好吧,你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费那么大劲儿整一个人。你要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消息。那么我们现在能确定这是仇杀、情杀还是仅仅是为了逼供才杀的人?” “别绕弯子,弗拉德。” “好的,警长。我只是想外面街上在说些什么。街上那些道上混的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突审一下这些人?如果这个家伙是因为知道什么才遭的罪,那肯定得是什么很重要的情况。最近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比如说银行抢劫案里的现金或一些毒品什么的?” “没有。还有谁?” 从后排传来一个声音,是雷·卡弗。 “警长,是我,雷·卡弗。我最近一直在跟我的线人联系,没人知道任何情况。但其中的一个家伙,最近有些神经质,他今年20,我给他起的代号叫凯。他曾因与未成年人发生关系进去过。有人说他最近很怕人,总想藏起来。” “你觉得这不重要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 “对,而且我们也很忙,前天还刚被叫出去参加维多利亚街的追捕行动呢。您记不记得?” 麦金尼斯发话了:“卡弗,今天就找到这家伙,把他带到这儿来。” 鲍勃·穆尔想说话,但麦金尼斯接着说:“好啦,我们得加把力,小伙子们。都出去,问问你们的线人,看有什么线索。任何线索现在都是好线索。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众人开始挪椅子向外走。 “噢,还有一件事。” 大家都抬起了头,但是这件事只与安琪尔有关。 “警长斯维特要回到儿童保护部去了,那儿需要他,他虽然只跟我们一起呆了几天,但是工作干得够扎实,谢谢你,杰克。” “对了,还有一件事,弗拉德?” 凯茨抬起头,穆尔说:“你留一会儿。”穆尔身后,麦金尼斯也冲她点了点头。 第03章 24 凯茨站起身,走向安琪尔,他作出了一个微笑,但是当凯茨把手伸过去时,他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头上还微微出了汗。 “我只是想说,警长,过去的几天里合作得很愉快,什么时候,我请你喝啤酒,祝你在儿童保护部工作顺利。” 安琪尔看起来有点紧张,凯茨想这是因为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离开这个案子。 凯茨再次伸出手去,说:“好吧,再见。” 安琪尔还有点分神,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好。呢,对不起,弗拉德。”他握住了凯茨的手,摇了摇。他的手有点无力。凯茨听见穆尔在咳嗽。 “真主在召唤了……” “以后见。”安琪尔说。 25 “谁想去曼彻斯特举手?”穆尔说。 凯茨白了他一眼。 “凯茨,举手啊,难道你不想去北边出差吗?” “不会跟你去,警长。” 穆尔笑了。 麦金尼斯从讲台上走过来,边走过说:“弗拉德,有两个建筑商住在曼彻斯特。我们必须派人去,你被选中了。” 这是什么事儿! “实际上并不很坏,弗拉德。你难道愿意敲门家访吗?” “不,先生。” “我接着南安普敦的特莱沃·琼斯的电话,你的半个线人,他说想跟你通个电话。还有哪儿的警长梅森也想让你给他去个电话。有点巧,对不对?” “那么在曼彻斯特的人都约好了吗,先生?” “确切地说,没有,弗拉德。” “什么叫‘确切地说没有!?” “是这样,弗拉德。那两个建筑商在工地上,各处走来走去,我们所知道的就是那个托儿所改造工程。” 简直太好了。 “而且如果你去南安普敦的话,从这儿到那里有一辆直达火车,7点开。” 8:42。 “警长梅森吗?” “等一下我转过去。”卡嗒一声,“我是探员弗拉德。” “凯茨,是你吗?” “是我,凯茨·弗拉德。” “嗨,凯茨。”停顿了一下。“我想知道莫伊拉·迪本……” “你想知道什么,彼德?” “呃,我查了我的日记……莫伊拉是不是该生产了?” “她刚生了一个小丫头。” “哦?” “是个女孩,彼德,她很好,不是你的。” “噢。”彼德说。 “你好像有点失望。” “没有。我跟安妮和好了。我没告诉过你吗?我们处得还行。” “那好。你让我打电话是不是就是为了聊天?” “不。” 凯茨等着听他说什么。 “特雷沃·琼斯给我打了个电话,你知不知道他老婆刚生了一个?” “我不知道,但是他的孩子我都能数到9个了,警长。” “是这样,他有话要跟你说。我告诉他如果要钱的话,应该找我,因为正式来讲,他是我的线人,不是你的,但他说他只想跟你说。” “说什么?” “他不讲,是他在关押期内的什么事。” 凯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是这样,彼德,我今天下午要去曼彻斯特,有一个案子,如果我到南安普敦,可以坐一辆直达车,我能不能把我的车放在你们局里?” “我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要不要我送你去火车站?” “那当然好,但是我想如果你能替我联系一下特雷沃,我们两个人可以在我去曼彻斯特之前一起见见他。地点选在车站的冷餐厅就挺好。” “你什么时候来?” “11点之后,火车是两点多的,但是我要去搞一张特许证,并在那边预订一辆小车,我想十一点半之前我能到你那儿。” “行啊。” “什么行?是我可以在你那儿停车呢,是你会送我去车站,还是你会找到特雷沃?” “都行。”梅森说。 “我得赶紧走了。”凯茨说。 “还有一件事。”梅森说。 “是什么?” “那小孩的名字叫什么?” 26 凯茨拿起她的证件及她到了曼彻斯特应该联系的警长的名字准备出发。在她工作区域之外按规定她不能使用警车,也不能开自己的车。如果开瓦莱丽的车可能也会违反不成文的规定。她可以租辆车开到南安普敦去,但是之后她将不得不开好长一段路才能回来,这有点令人不快。 她9点回到家,9点20分拎着一个装着换洗衣服的耐克运动包就出了门。在最后一刻她想起应该拿本消遣书,就抓了一本旺达的平装版小说。如果旺达回来想看那本书,也没有办法了。她给瓦莱丽留了个条子,以防万一他来了。“在曼彻斯特,星期五回来(我希望是这样)。” 她在开车的时候想起了许多事。有莫伊拉和坦蒂,比利的冷淡、安琪尔,以及格里菲斯和他的新女朋友。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好像在结对儿,试着安定下来:总探长布莱克赛为了他的婚姻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梅森也是;还有比利和莫伊拉;甚至旺达也和麦金尼斯呆在了一起。现在吉姆也有了女朋友。 而她自己,已经和瓦莱丽订婚了! 前面已经是朴茨茅斯,该怎么走? 雪莉警察局,南安普敦,11:42。 在接待处的桌后坐着一名金发碧眼的文职接待员。她和凯茨年纪差不多,但是眼睛里没有凯茨那样炯炯有神采。不是跟男朋友闹别扭了,就是对性别歧视有看法,凯茨不敢肯定,她要求见彼德·梅森。 “私事还是——” “我是警探弗拉德,从布莱顿来。”她说。 “噢。”那个女人答了一声,声音里似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味道,“我给你传一下。” 梅森通过安全门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好像又长胖了几磅的样子,凯茨的建议和他婚姻方面的难题曾让他减了足有10磅。凯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而他好像想避开接待员的眼光。 “麦当劳吃的?” “家里做的。” “让我看,你现在还能弯得下腰够得到自己的脚面吗?” “别逗了,凯茨。噢,对了,我找不到特雷沃·琼斯。” “什么?” “他现在为迪克森工作,今天出差去了只一天。他的女朋友说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弗拉德。”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唉呀,现在都快12点了,我的火车是2点45,我不需要一定得跟你吃晚饭吧?” “你请客?”梅森问。 “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会请。” 梅森背后的接待员坐直了身子,有些僵硬的感觉,定定地看着梅森的后背。凯茨为她感到抱歉,但这跟她自己没有关系。 她同梅森:“你们这儿失踪案子多不多,彼德?” “以前还是现在?” “现在。” “不少。但是大多数都与儿童有关,一天有个一两起,主要在夏天,没什么,基本上都是小孩去了祖父母家不想回来了,很快就可以结案。 “一共有多少?有没有成百上千的儿童失踪了就再找不回来的?” “哪有那么多。基本上第二天那些孩子就回家了。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给通常的那些地方打电话。有时,在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采取紧急行动前他们自己就回家了。” “给我看看数字。”凯茨说。 自今年以来,共有失踪案380起。但未结案的只有9件,4起是儿童出走案,3个14岁的,1个12岁的,还有4个中年男子和一个30岁的女人。 “那剩下的3个呢?”凯茨问。 拉鲁珀的餐馆,南安普敦。 “如果失踪的儿童小于10岁或者有可疑情况,我们会迅速进行追查。但是雪莉和弗里曼托是个相当安全的社区,凯茨。这儿并没有人每天神秘地失踪。 “是只不过隔几年就要出一个丹尼斯·尼尔森那样的魔鬼。” “我应该说那是因为现在年轻人的流动性太强,很多人消失了,但是并没人报告说他们失踪了。人与人之间关系不如以前了,没人对别人那么感兴趣。” “所以连环杀手就能逍遥法外。” “我们最终还是会抓住他们的。” “最终?你是说等他们成了连环杀手,杀了好多人以后?而且,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抓住了他们?有多少是从来没被抓住的?” “噢,凯茨,别那样好不好?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我知道的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别再让我推测了。” 点的菜端上来了,是蒜蓉面包和果酱。 “你知道,凯茨。这非常不公平。我工作担子这么重,你才给我吃面包果酱?” 凯茨展颜一笑:“慢慢你就会习惯的。我还得今天睡火车上呢!” 梅森的声音忽然变温柔了:“呃,莫伊拉。她怎么样?” “她很好,生产很顺利,孩子很健康。”凯茨提高了声音,郑重地说,“她的爸爸和妈妈很骄傲。” 梅森顿了一下。他用两只手罩着一杯酒:“告诉我,凯茨。” “我已经说过了。小孩叫泰坦尼亚,肯定是比利的。” “你肯定?” “我肯定。” 梅森晃着杯里的酒转圈子。 “感觉很怪,凯茨。” “好啦,忘了吧。把你自己的生活弄清楚不就行了?” “对,我知道。但是我想给她送点什么礼物,一个玩具什么的,或者一个银做的小杯子。” “忘了这个吧,彼德。” 梅森长长叹了一口气:“唉,是的,忘了吧。” 27 曼彻斯特,晚上8点。 凯茨受到了暴雨的欢迎。她办了手续,开着租好的车向旅馆驶去。她感到精疲力尽,四肢酸软,身上很脏。她在火车上翻了一下旺达的那本小说,发现它有点像一本爱情小说,但里面却穿插着时间旅行和苏格兰的历史等内容。书的前言是这样写的:“任何时候都有人失踪。你可以问问随便哪个警察……”看到这一句,凯茨简直有点惊讶,这和她跟梅森讨论的话题怎么竟然一样?!她躺了下来,中午喝的那些酒正在起作用。她再一次醒来时火车已经到了伯明翰,中午喝酒真不好。 如果跑步可能感觉会好些,但天正下着雨,肯定是不可能了。于是她将就着在旅馆不大的游泳池里游了会泳,直到她感觉到又恢复了过来。晚餐时间很晚,也不甚丰盛,她只喝了半瓶法国红葡萄酒。明天早上,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去跑步,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夜里做梦,她梦见了瓦莱丽、彼德·梅森,以及荷比那座只有一张椅子的房子。 28 凯茨必须见的那个警长叫浦佐,他会告诉凯茨该去哪些建筑工地,“你叫我马里奥就行了。”他说,眼里带着笑。他的年纪三十出头,人很英俊,身体很结实,而且他告诉凯茨,“我的婚姻很幸福。 他给了凯茨一些她应该去看看的工作地址。如果顺利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全走遍。凯茨被他的兰开夏口音逗得高兴起来,而这之前她情绪不高,因为早上她又没有跑步,却吃了一顿丰盛的英式午餐,以致于跟浦佐说话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搁浅的鲸鱼般难以移动,体积庞大。 头两个地方,凯茨的到来使一些人很紧张。她不得不告诉工地工头,她来此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确定布莱顿一起案子中一个死者的身份。一个叫托尼·哈伯涂墙工告诉凯茨说住在南边某地的一个叫厄尼·金的工人是从布莱顿来的,和他的伙伴一起住…… 在第二个工地,一个教堂改造工地,凯茨的追踪更近了一步。一个电工说:“对,是有个叫厄尼·金的和他一个哥们在一起。他们是从布莱顿来的。我上次听说他们在斯多克港的一个旅馆工地工作。 下面的两个工地她一无所获。但在下一次,她的运气来了。“厄尼·金?对,有这么个人。他就在这儿。他在二楼,跟他的朋友一起。你想让我去叫他吗?” “不用。”凯茨说,“我自己去。” “那行,戴上这个。”工头说着递给她一顶黄色的塑料安全帽。 “大小合适吗?”她一边说一边走上了楼梯。 “你是厄尼·金吗?” “对,是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是关于布莱顿的。” 金的脸白了:“天呐,贝蒂、切莉、切斯特,你们可都别出什么事啊!”附近一个年轻人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看着他们。 “如果你说的是你的家庭的话,我告诉你,金先生,他们都很好,没出事。这跟他们毫无关系。” 金的脸色依然苍白:“你把我的魂儿都吓出来了!” “我很抱歉,金先生。是关于你的雷蒙德·巴特尔先生干的那件活儿,大约一年前吧,你还记得吗?” “活儿没出什么问题吧?我为雷先生做了好多活儿,他待我们不错,我们的活儿也做得精细。” “是荷比街那个工程。” “是那个改造工程吧?” “对,就是那个。17号那户。” 旁边那个年轻人站得更近了。他在傻笑:“记得23号那个妞吗?还有蛋糕!” 金转头看着凯茨说:“他叫山姆。我们在那儿大约干了一个月。你想知道些什么?” 29 凯茨回到布托街警察局阿尔法三分部那座有200年历史的白色大楼时,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好。因为那个厄尼·金告诉她:“我会画画儿。” 金说:“我记得他,很清楚。他对小山姆很好。这个你说的伯尼先生对山姆的儿子很好。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家伙。” 但厄尼的同伴对此并不很肯定:“你不太喜欢他。他有点虚伪。” 金点点头:“你没准儿说得对,但是你不能因为别人说话好听而指责他,山姆。” “说话好听?”凯茨问,“他有没有口音?” 厄尼“金想了1秒钟:“他有点像bbc的播音员,说话非常仔细。” “有没有口音?” “伦敦腔?我不敢肯定。他的口音不是特别重,但是有点像伦敦附近的。” “有点装腔作势!”山姆说。 “对,是有点装腔作势。”厄尼也同意。 有人喊茶来了,厄尼问凯茨要不要喝点。 “噢,那再好不过了。”他说。 “去拿三杯茶,山姆。”厄尼对那个年轻人吩咐道。他看着凯茨问道:“你的要不要加糖?” “谢谢,不用。”凯茨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女孩子是不是都不喜欢糖?哈哈。” 山姆一离开厄尼就往前凑了凑,说:“山姆是不个错的孩子,他是个很棒的涂料工,但是他的头脑实得跟铁疙瘩一样。如果他不是跟着我……” 凯茨笑了:“我觉得他还不是很慢。” “他这个人心肠不错,你知道吧?他是我的女婿,跟我女儿切莉结婚了。他可能有时候脑子慢一点,但他对小山姆非常好,比切莉强多了。” “我们想确定——” “伯尼先生的身份?” “我们不很肯定。但我们想或许他的名字就是伯尼。” “嗯,是这样。”金说,“我打保票他自称布朗,约翰·布朗。他并没像电影里的人那样说:‘我叫布朗,约翰·布朗。’他跟我们说话时,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是布朗。当他跟小山姆玩儿时,他又说他的名字是约翰。” “您的记性真好!” “也没什么,主要是他来了好几次。第一天,还有随后的好几天他都来了。他对那个房子很热心,我们就把雷·巴特尔先生的电话告诉给他。” “我们想请你认认照片。我们需要通过这个来查他的身份。” 厄尼朗声大笑:“那玩意儿,能顶用吗?你有没有见过曾经有人跟那些照片有一点点相似之处的?这样,我给你画一幅他的肖像。我能画几笔。” 现在,凯茨有了约翰·布朗的头像。画得极具真实感,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们发现的那个可怜的受害人。 “太精彩了,厄尼。你简直是天才!但是我知道我的老板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厄尼·金画的就是那个人呢’。” 听了这话,金抓过第二块板子,嚓嚓地在上面飞速地画起来。 “这个。”他说,“你给他们看这个。”他瞄了瞄自己手里的草图,又看看凯茨,说:“你的脸有点瘦,女士。但是你太上相了。” 凯茨接了过来:“噢,是我!厄尼,我觉得你干错了行当。” 如果当时手头有纸的话,凯茨肯定不会让厄尼将这两幅素描画在两块树脂板上,它们都比“a4的复印纸要大,不便携带。她高兴地留下来跟厄尼和山姆喝了茶,又聊会儿天才走。走的时候,她手里拿着那两块树脂板,就像刚从上帝那里接受了刻有十诫的石板的摩西一样。这是一个重要进展,她心里很清楚。 “我想把这个送回布莱顿,马里奥。给他们一个惊喜。如果可能,我想发个传真件回去就可以了,但是我恐怕这个板子进不了传真机。” 警长马里奥看了两幅肖像后很感兴趣,咧着嘴笑了。这使他有点性感。“这很简单,弗卢德,很简单!” 凯茨抱怨了:“快一点,墨索里尼!我还要赶火车。“别着急嘛。”马里奥说。 凯茨看了看表,时间还来得及:“赶紧去!” 30 火车在下午4点17分轻快地驶出曼彻斯特。 凯茨安顿下来,翻开旺达的那本小说——《异乡人》。她从头再次读起: 任何时候都有人失踪,你可以问问随便哪个警察。问一个记者更好。 失踪案对记者们就像黄油面包一样司空见惯。 年轻姑娘离家出走。小孩从父母身边走失,再也无从寻找。受够了琐 碎家累的家庭妇女带着买菜的钱打的去了车站。国际金融巨头改名换姓, 消失在进口雪茄的轻烟里。 很多失踪人员最后会被找到,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失踪案,通常情 况下,总会有一个解释的。 晚上9点,火车会驶进南安普敦站。从那里她将驾车返回布莱顿,因此当火车上卖副食的小车推过她身边时,她像一个好女孩儿一样只要了杯威士忌和一大包薯条。她没吃午饭,因为她当时在看阿尔法三分部的失踪人员档案。 那不是一个看起来会发生失踪案的地方,至少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这样。巴尔德太太的小旅馆同1946年当地其他包住宿与早餐的小旅馆完全一样,毫无出奇之处…… 火车开到斯多克港时,她已经沉浸在书里,终于忘记了旁边桌子坐的4个格拉斯威哥口音的男子在喋喋不休、兴高采烈地侃些什么。 但是没有多久,她的眼皮就开始发沉。消遣性读物,特别是大厚本的,总会对她起到催眠作用。她的眼皮终于合上了。在她头顶上的架子上,她的耐克包静静地立着,拉不严实的缝里伸出两个树脂板的小角。 不久,她醒了、翻开《异乡人》,但是眼睛直直的,并没有在看。她发觉自己在笑,很古怪地笑。望着头顶上树脂板的两个小角和身前桌子上那4个正在打牌的家伙,她感到很古怪。这些人,所有这些人,谁知道她凯茨知道的事情?谁知道她头顶上的耐克包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但是这是一个怪异的,令人作呕的秘密,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成就感。有几秒钟,凯茨怀疑自己的自鸣得意是不是和致伯尼死命的凶手在杀死他以后体味到的得意有些近似?是不是这就是他为什么做了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就像那些把偷来的名画藏在家中地窖里从来不加以展示的艺术品收藏家,这样做只是为了体味那种独占秘密的乐趣? 火车穿过一个短短的遂道,在黑暗中行了几秒,终于停了下来。到站了。凯茨下了车,走过一个关了门的报刊亭。就着车站的灯光,她看见广告板上用黑体字写着:最新消息!比利发现恐怖尸体! 取车的时候费了点周折,虽然她向他们出示了证件,做了解释,并查看自己的车钥匙,终于取了出来,随车还有一个警长梅森给她的条子,还装在一个信封里。她将信封放到一边,打算明天再读。她急切地想离开这里。如果顺利的话,午夜前她就能回到家,美美地洗个热水澡。不管什么事儿,都可以放到明天再说。而且,那字条很可能只不过是几句客套之辞。 31 凯茨驾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如幕笼罩大地。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掠去,过去的一些东西慢慢地再次浮现在眼前。她记起以前在南部沿海一带驾车巡游,追踪罪犯的情景那一次,她追踪杀人嫌疑人特雷沃·琼斯,在一个考古发掘地的大坑里与他四目相对,终于将其擒获;还有一次为了追踪一个强xx惯犯,她不得不在凌晨4点就起床在其出没处守候。 小车在夜的怀抱里像一只鸟一般轻快地滑过大地,过了机场,过了弗厄海姆,向山下朴茨茅斯的灯光靠近,又迅速地经过切切斯特,伯格纳尔,最后离布莱顿只有几英里了。她让车子轻轻地走着,仿佛怕惊醒了什么。等她将车拐进自己住的大街时,车子发动机发出的声音轻柔得就像母亲哄宝贝睡觉时哼出的摇篮曲。到了,到了,这儿就是她的家,这里有瓦莱丽,有她钟爱的男人。 车子在大门口停下时,荧光表显示11点40。街上一片昏黄的路灯光,像睡眠中的眼睛。海在远处轻轻地唱着。房子并非漆黑一片,一缕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了出来,她心里非常温暖。 进了门,她的脚步很轻,不愿破坏这静美的气氛。推开门,埃尔顿·强的歌声飘进她的耳朵,瓦莱丽在沙发上睡熟了。 她溜进屋子,放下包,脱掉了鞋。 瓦莱丽的睡相很可爱,所以她没有吵醒他。她解开牛仔裤的扣子,让它掉到地板上,把t恤下摆放了出来,钻进浴室,关上了门。 当她走进喷头下的水雾中时,她感到非常幸福。水珠带着温热在她身上滑过,她甚至有些眩晕。用一条宽大的浴巾擦干身体时,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很激动,充满了渴望。赤着脚走出浴室,她并没有急着叫醒瓦莱丽。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现在是叫醒他的时候了! 32 凯茨极尽温柔地碰了碰瓦莱丽,想像着自己的动作如果上了电影会是一种什么效果。她拉着他手臂,抚摸着修长的手指,抚过他淡棕色的头发,这些动作都伴着一种极度的小心与怜爱,接着她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唤道:“瓦莱丽,瓦莱丽……”他动了,从侧卧倒成了仰卧,迷迷糊糊地抬起上身,不明白怎么回事,嘟哝了一句什么又倒了回去,继续他的甜梦了。 夜深了,凯茨想,就放了瓦莱丽这一次。她忽然莫名地笑了,用手又抚摸了瓦莱丽的头几下。熟睡中的瓦莱丽看起来小了一点,更加柔软,更加温柔,她爱他,没有理由,就是感到爱他。他有时很讨厌,但此刻她心里荡漾的全是爱的柔情。 她喝光了杯中的酒。最后一口酒在她的口里荡了好几圈,醇美的滋味让人陶醉,让人渴望。她很想再来一杯,但犹豫了一刻钟,决定放弃。她放下酒杯,用双手去解瓦莱丽的皮带。 他又哼哼了,头偏到一边。凯茨将手滑进了他的裤子。他还不兴奋,但是他的身体比他的意识醒来得更快。凯茨的手隔着浅蓝色的内裤抚摸着他,她的头移过来枕在他的胸口。他起来了,变硬了,但是意识仍然拒绝醒来。她继续揉着,隔着那层棉织物,直到他的手从她背后温柔地、如此温柔地搂住她的脖子。 “凯茨?” “你好,宝贝。” “凯茨。” 她坐了起来:“你好,宝贝。” “我不知道该不该走。最后我想还是留下吧。旺达不在。” “她整星期都在汤姆那儿。” “我挣扎着保持清醒,我先看电视,又放《爱情之歌》。对不起,亲爱的。” “对不起,为什么?” “是这样,你必须去出差,可你回来的时候我又睡着了。” “已经过了夜里12点了。” 瓦莱丽坐了起来,贴过身子来吻凯茨,却发现不可能,因为凯茨移开了身子。 “嗨,欢迎回家。”他说。 “让我们到床上去。”凯茨说。 他摸了一下她的脸,停了一下说:“噢,对了,汤姆·麦金尼斯9点左右给你来电话。他说如果你回来,早上尽早给他往约翰街打个电话。 “哈,太好了。”凯茨说,“好像我真的非得星期六也去上班。” “已经是星期六了,凯茨。” “是又怎么样。”凯茨说,“我困极了。抱我上床。” 33 星期六。 你可以起床去跑步,你可以溜下床,穿上跑鞋,出去跑上5英里,这对你有好处;或者,你也可以在6点40醒来,想起你的男友就在你的身旁和你在一起,嗅嗅昨晚留的气味,这不是很幸福吗?你伸手过去,轻轻地搂住他,爱抚他,感觉他的兴奋,然后你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问他:“你醒了没有,亲爱的?”他翻过身子,将你压在身下…… 弗拉德给麦金尼斯挂了电话。他告诉凯茨: “警探卡弗尔去看那个他唤作凯的眼线,那人的真名叫罗伯特·福斯特。凯在广场后面有个小窝。他心惊胆颤,引起卡弗尔的怀疑。凯神经质在站在一个面包箱前面,于是卡弗尔就说:‘吃点面包,凯。’凯听了这话,撒丫子就往外跑。” “他跑掉了吗?” “当然没有。雷小小地敲打了他一下,把他带了回来,让他打开箱子。” “发现了什么?” “两张照片。是那个约翰·伯尼的,一张正面,一张背面照。” “我的天!” “因此凯被关了起来。他涉嫌谋杀、共谋或者是与之有牵连,总之有某种可能吧。” “我记得卡弗尔说凯没那本事,先生?” “他说过,而且我也认为他说得没错。这个家伙是个可怜虫,没用的废物。如果他能做出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即使是对一个绑起来的人,那就是我退休的时候了。” “你一直这样说。” “说什么?” “说退休。” “或许那是因为我的确想退休了,小姐。” “或许。”凯茨说,“所以你要我去了。” “只是上午。” “好吧,先生,给我三四十分钟的时间。” 凯茨能感觉瓦莱丽在她身后。她可以现在就急匆匆地去上班,但她并没有这么做。 34 凯,就是那个叫罗伯特·福斯特的人,是一个个子矮小、皮包骨头、脸色发黄、棕灰色的头发理得乱七八糟的人。他神经质地不断把额前的一缕往后甩。他的腮帮子上生着一个硕大的黄色的肿块。即使隔着最宽的桌子,凯茨还是能闻见他身上多日没洗的衣服和身体散发出来的浓烈气味。录音机正在沙沙地转。 “好了,凯。”麦金尼斯轻轻地说,“你再说一遍,照片是从哪儿来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麦金尼斯先生。我发现的。” “而且我昨天晚上也已经告诉过你,如果你不能找出一个比这更好的回答,你就得因谋杀受审。像你这样的小身量在帕克赫斯特、达特莫尔那样的地方关上一辈子,凯,你想像过会是汁么结果?” 凯的双手放在桌上,指甲很脏,皮肤还算自。当麦金尼斯说话时,那双手捏成了拳头,又松开,接着又捏起来,“麦金尼斯先主,我发誓,我回家时,它们就在我的公寓里。是通过邮箱塞进来的,我在垫子上发现它们的。” “你想吸烟吗,凯?” “我不吸烟,麦金尼斯先生。它们就是在那儿,在我的地毯上。我不知该怎么办就把它们塞到了面包箱里。” “那个人是谁,凯?你认识他,是不是?” 凯的手又攥成了拳头。 “不,麦金尼斯先生!我从来都不认识他。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个人!这是说,那是个什么东西?我是说,为什么你们,你们要问我?我怎么会是那种人,我是说,为什么?” 凯茨插了一句:“罗伯特,别着急,慢慢说。” 福斯特的眼光问凯茨这边问了一下,又转回去规规矩矩地看着探长。麦金尼斯点了点头。福斯特微微转了转身子,凯茨笑了。 “麦金尼斯先生,他……” “慢慢说。”凯茨说,“没关系。”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不会干那样的事情。我不是那样的人,小姐。不管干那事的是什么人,肯定跟我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任何人的。” 麦金尼斯拿出一个黄色文件夹。 “除了小姑娘之外,是不是,凯?” “我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小姑娘,麦金尼斯先生。你知道我从来没有。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与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这儿写着,你18岁时与一个12岁的小姑娘发生性关系。你因为这个在莱维斯蹲过大狱。” “不是那样的,麦金尼斯先生。特雷西是一个大姑娘,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我以为她要大些,有15岁。” “15岁?” “16岁。” “好了。再看看这儿说些什么。你有露阴癖,曾作案17起。主要在普雷斯顿公园和巴罗夫公墓,还有两次在金斯路旁的游泳池。” “我那时神经有问题。现在我好多了。” “还有两次在公共场合做淫秽行为,是在滑铁卢路吧?” “那不是在白天,麦金尼斯先生。我出去散步,我只不过去小便,就碰上那个大个子,是他要求我做的。我吓坏了,不敢不答应。我不是变态狂,麦金尼斯先生。” “那买赃、销赃,以及入室盗窃呢?” “那时候希拉刚离开我,我神经出了问题,不能工作,被不三不四的人拉了进去。” 麦金尼斯向前倾了倾身子,缓慢而严厉地说:“如果你不帮忙,凯,你会发现你刚才说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跟另外一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使!” “你不明白。” 麦金尼斯靠在椅背上,刚准备说话,凯茨打断了他: “先生,我认为罗伯特说的是实话。他有这些照片并不一定是他的错。” “哦,你相信,弗拉德?” “是的,先生。我能跟您说句话吗?” 他们俩站起来时福斯特抬头望着他们,他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一口黄牙。麦金尼斯拍了拍门,门开了,他和凯茨走了出去,但并没关门,就停在走廊不远处,还能看见凯的双手在神经质地攥拳,张开又攥上。“你要说什么,弗拉德?” “先生,凯很害怕,是不是?但是他进监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他怕的肯定不是监狱,对吧?而且他也不致于笨到真相信我们会把这件案子安在他头上。 “这又怎么样?” “他怕的是什么?会因谋杀受审,还是照片本身的什么东西?” “肯定是这起谋杀案。”麦金尼斯很肯定,“警探卡弗尔说凯曾经想藏起来。我猜他跟这个案子有某种瓜葛。他或者认识死者,或者至少知道他被杀的原因。他不想跟我们谈,所以他想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 “但是他却跟卡弗尔说了,先生。他为什么要说?” “什么?” “我在想,凯是不是希望被关起来。我是说他为什么想从雷·卡弗尔身边逃走!他肯定知道不仅逃不了,还会被揍一顿,关上至少一夜。” 麦金尼斯有些明白了:“是为了从道上消失?” “可能是,先生。因为他对外面的什么人或什么事怕得要死!而且如果他跟这起杀人案有染,他会保留一张那样的照片吗?” “这种人会的,弗拉德。” “但是即使会,也不可能把它放在几乎是别人都能看见的地方吧?凯已经知道卡弗尔对他感兴趣,他应该想到卡弗尔还会来。所以我想他是不是故意演了那场戏让卡弗尔发现照片并把他锁起来,安安全全地呆在监狱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 “告诉他他可以走了,先生。” “就那样?” “我们可以先用伯尼的画像试试他,如果依然没有效果,就让他走。如果我没猜错,他肯定不愿意走。” “也有可能他真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而且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先在街两头各放一个警察,他走就截住他。” 麦金尼斯有些迟疑:“你真以为他有那么聪明?” “他不笨,先生,你也不是太聪明。他认为他只是非常、非常恐惧。一个人如果害怕到那个程度,要么吓得不知所措,要么逃跑,要么想点子。我们的朋友我猜属于不笨的那一类。他不想死。没准儿雷·卡弗尔能跟他谈清楚,我们可以跟他做笔交易。” “什么样的?” “比如说,他交代知道的情况,人名、地名之类,我们可以临时关上他一两个月,然后再撤消所有指控。”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就是这样。 凯茨走回审讯室,凯抬起了头。 她笑得很亲切:“好了,罗伯特。事情了了。你没事了,麦金尼斯探长说你可以回家了。 35 福斯特说:“我应该谢谢你们。”他站了起来。 “你可以走了,伙计。”麦金尼斯说。 “好!”福斯特应着。 他走出审讯室大门时,凯茨祝他好运,接着又加了一句: “罗伯特,出去了小心点!” 凯迟疑了一下,但并没有停下脚步。凯茨咬住了自己的舌头尖。 然后他就走了,麦金尼斯显得有些不高兴。 “弗拉德,现在怎么说?” 弗拉德不知如何是好,她出错的时候并不多,“嗯,这个……”她无话可说。 一声咳嗽解了她的困,福斯特又出现了门口。 “什么事?” 福斯特说:“我出不去安全门。” “警探弗拉德会带你出去。”麦金尼斯说。他转过身子,难以掩饰自己的厌恶。 福斯特说:“麦金尼斯先生,无论什么时候,你用得上我,我随叫随到。” 凯茨碰了碰他的手,拉他往外走。她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心里感到很恶心:“探长不太高兴,你最好把嘴闭上,快点回家。” “我不能现在就回家,我还得照料我的摊子,在北小街那儿。” “是卖东西的摊子?” “当然啦!我得工作。” 他们已经走到了接待厅。凯茨摇了摇头:“噢,这可不是个好主意,罗伯特。不算好主意。” “你是什么意思?” 凯茨脸上显出一副悲怜的表情,她像她知道什么事却又难以开口,最后她说:“对不起,罗伯特,我不能说。”她按了按钮,门吱吱地响了一声。凯茨说:“好自为之。 随后,福斯特就走了。 第04章 36 当福斯特在凯茨眼前消失之前,他在警察局的大门口停了一下,抬头看天,好像怕下雨的样子。凯茨强忍着才没有骂出声来,她在想有没有什么借口可以让她不急着回去面对汤姆·麦金尼斯。她想着能不能去作战室看看有什么留言,然后再借机溜走。说干就干,她转过身向作战室走去。 作战室里空无一人,她有两条留言,一个是莫伊拉的,写着:“我回家了,跟小孩儿在一起,有空过来。”另一个是彼德·梅森的,让她尽快给他去个电话。两个都应该注上时间的,但是哪一个也没有。她走到电话旁边,刚想拿话筒,铃声突然大作:“弗拉德吗?你刚送出去的那个家伙,他又回来了,有话跟你和探长谈。 “是福斯特?” “过去的5分钟里你陪着出去的有几个,弗拉德?” “我马上出来。”她答道。 “我只是想,那个放在我地毯上的照片,会不会是我的哪个哥们从门下塞进来的?” “啊,是这样。”凯茨说,“这种事常有。一个哥们把一张尸体照片塞到另一个的门里头,另一个再通过信箱把它塞到下一个人的屋里。” “嗯,我刚想到,那照片是给我的一个朋友的。” “你愿意说出他的名字,还是不?”麦金尼斯严厉地问。 37 福斯特那个周末暂时被关起来,等做出对他如何处置的决定后再说。他说的那个朋友叫约翰·雷尼尔。“住在切斯海尔路”是他们能从福斯特口里得出的最好答案,靠什么维生?“一会干这个一会儿干那个。” 那么多高? “比较高。” 体格? “一般,你知道。” 头发什么颜色? “嗯,有点棕黄色,我想。浅棕或深棕,是不太长,但也不短。” “约翰·雷尼尔,年纪25到45,中等身材,棕色头发。”探长给中心控制室打电话通报情况,“最新地址是……” 福斯特碰了碰他的手臂:“噢,我想起来了,他一条腿有点跛,我有没有说过这个?他穿一件闪亮的紫色夹克。” 凯茨看见汤姆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变白了,他又拿起了电话: “比尔吗?再加一条,他走路有点跛,而且有一件紫色夹克。” “后背上印着一条龙。” “比尔?背上还印着一条龙。” “他还骑一辆摩托车,川崎牌的,大型号。 迈克尔再次拿起了话筒。他一只手捂在话筒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弗拉德,把这个蠢货带走,崩了他。比尔吗?噢,是我。我知道,对不起。再加上一辆川崎牌摩托,500毫升汽缸。” 凯茨和凯退出了房子。 38 汤姆·麦金尼斯中午12点放了凯茨回家。她走的时候,经过走廊,旁边墙上贴着约翰·伯尼的肖像。凯茨第一回有机会仔细地看了一下那张脸:相貌很端正,但对他丝毫产生不了好感。那张脸上的笑是一个虚伪的传教士或奸滑的会计师的笑,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在停车场半明的光线中走向瓦莱丽的小车。他们在早上做爱之后,因为时间比较紧,她冲出门,想都没想就又钻进了男朋友的车。 她想他不会抱怨,因为他喜欢开她的车。 麦金尼斯今天的表现令她吃惊。他没有平时那种坚韧与严厉,也没有穿他经典的审讯服——深蓝色西装。这可能是因为他没有那种心情,但更可能的是他正在被爱环绕,心中充满柔情,所以失掉了往日身上坚硬的一些东西。当她驾车驶出警局大门时,她努力想回忆起埃弗利兄弟演唱组的一首老歌的歌词,歌名是“爱的代价”…… 回到家,踏上楼梯,她听见音响开着,马尔克姆·麦克拉兰的歌在空气中流淌。她进了屋,努力想找一句讽刺性的评论扔给瓦莱丽。因为瓦莱丽第一次听到这个专辑时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几个月后,她逼着他听“蓝色丹奴比的房子”,他的看法改变了。事实上,伴着这首歌和下面的“你的衬衣里有东西在跳动”、“亲爱的华尔兹”、“让我们起舞”、“非常时尚”、“呼唤浪潮”以及“阿尔格家代数棒极了”这首歌的片断,他们曾温柔地做爱。瓦莱丽还有点恼怒:他本以为他能一直做爱到这盘长达36分钟的专辑全部放完。但是凯茨让他的愿望落空了。那天也是一个周六的下午。 39 “莫伊拉给你打过电话。她说她和小孩回家了。我想她说的是泰坦尼亚。” “没错。” “她在家里跟泰坦尼亚在一起,本来就行了。可她问我们俩是不是愿意过去。” “过去?” “去看看她,弗拉德。去说你好,给小东西带件礼物,告诉莫伊拉她气色很好,诸如此类。” “我想我明白‘过去’是什么的意思,瓦莱丽。我是问我们非得去吗?我想咱们要么出去逛逛,要么就上床。” “你想要杯咖啡吗?”他问。 凯茨舔了舔嘴唇。瓦莱丽把沙发床收了起来,关小了音响,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是那种兄妹式的,没有激情。 “我刚起来半个小时。”他说,“头还有点晕。” “或许你太累了。”凯茨这么说是一种暗示,也是投石问路。” “我想是。”瓦莱丽说,接着他又提起了打来的电话。凯茨想:显然做爱是不可能了,而且飞滑翔机和跑步也好像希望不大。 “现在12点半。”凯茨充满渴望地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逛商店?我想买点蒜蓉面包、鱼,咱们好好吃一顿……” “我们应该省着点花,凯茨。你知道,我们该有点钱。” “为什么要有钱?” 他看着她的手指,那里没有戒指。凯茨不要订婚戒指,她说双方的承诺就足够了。 “你在想什么?”凯茨问,她的声音高了几分,“你不是又要提什么婚纱、蜜月之类?” 瓦莱丽又看了一眼她的手。 “你还真这样想啊?瓦莱丽,你三十几了,我也差不多。我们两人都有地方住,我们俩没一个是处女或处男,我们为什么要存钱?” 他的目光从她的手移到了她的脸上:“好吧,或许就这一次我们中午别喝酒。” “噢,太他妈好了!”凯茨欢呼。 40 有一个人,瓦莱丽,我见过他曾经长什么样子,他就像一个教区牧帅或你的银行经理或者一个老师。我见过他的画像,瓦莱丽。但是当初我看他时,他没穿衣服,鸡已被被割下来,卵子也扯掉了,然后做熟了,一些被硬塞到他嘴里。他被开膛破肚了,你见过肠子什么颜色吗?你能想像一个人耳朵割掉了,鼻子是个黑洞,嘴也他妈的被割得不成样子后会是一副什么景像吗? 凯茨在颤抖,尽管她喝这么多威士忌,她还是忍不住在颤抖。 “我就是要喝,瓦莱丽,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在乎,我根本不想知道。我不跟你谈这些事情,我不跟任何人谈这些事情。我只是喝酒。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你滚一边去。” “你说完了告诉我。”瓦莱丽冷静地说。 “王八蛋。”凯茨说。 凯茨扭过身子,脖子红红的。她直直地走进厨房,放下酒瓶,两眼定定地看着窗外。外面是一条小街,她看着住户们的窗户、防火通道、下水道、灰色的墙壁……如果只这样看,就是瓦莱丽这样的人的眼光了。凯茨看见的还有小偷入室盗窃可选的通道,强xx犯的可乘之机和窗帘后可能正在发生的虐待案、凶杀案和一切卑劣的行径。 “我要去跑步。”她说。从厨房出来,瓦莱丽正坐在沙发上装着在读杂志。 “我要去跑步。”她又说了一遍,“跑很远。 “我准备跑十五六英里。” “这样啊。”他说。 “跑两小时。”她说,“行不行?然后我就回来,咱们去看莫伊拉和比利。 “我们并非非去不可,凯茨。她是你的朋友,没关系的。” “放心吧,瓦莱丽。 “你想到哪儿去跑?我可以在半路上跟你碰头,你看怎么样?” 凯茨想了片刻然后说:“我要去霍海姆,从这儿出发穿过波茨拉德,经过阿杜尔桥到霍海姆海滩,到那儿是三英里。然后我就绕着岛匀速跑,最后再回来。” “那我从这儿出发在波茨拉德咱们碰头。六英里左右对我还舒适,而且那时你也跑得差不多了。” “好吧,就这样。”凯茨说着消失在卧室里。 她飞快地换着衣服。外面很热,因此得穿得少一点。她出门时,瓦莱丽在厨房里,音响开得很大,是瓦莱丽喜欢的爵士乐。瓦莱丽正在准备一顿简易午餐,他的手脚很重,锅碗瓢盆乱响。他是有意的。凯茨望着他的背,过了几秒钟轻声说:“不要试着改变我。” 瓦莱丽转过身:“什么?” “我是说,我走了。波茨拉德海边见。” “我去等你。”他说。 自由了!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愉快的了!感受明亮的阳光,呼吸着成湿的空气,在海滩上的小鹅卵石中走过,与潮水嬉戏,绕行在玩具游艇中间,有蓝天为伍,与白云作伴;听见小伙子冲你吹口哨,置之一笑;看见一个穿黑衣的跑步人从对面奔来,打声招呼,这是多么惬意的时刻! 凯茨保持着节奏和韵律,以这种状态,她好像可以一直跑到永远。汗出来了,但是它更多地是来自太阳的热量,而不是自身的运动。跑着,跑着,就像往常一样,思绪如潮水般涌来。 麦金尼斯想退休,他不想死在套子上。他是旺达的人了。而莫伊拉暂时也不会回来工作,虽然她说要为孩子找托儿所,但她还是不会马上上班。格里菲斯下周结束前就会和詹妮斯山盟海誓,他会乐颠颠地大谈詹妮斯的小孩多可爱,一个现成的小家庭有多好。至少他的这种亢奋会持续上个把月。 凯茨到了波茨拉德。 彼德·梅森还会接着三心二意,毫无疑问。他会伤害他的办公室接待员小姐,会伤害他的妻子。终有一天他会搬出去,住进租来的小房子里或某个刚离婚的女人的卧室里。 总探长布来克赛,社区支柱,也会逐渐安下心来,对老婆好一点,操心孩子们的成长,开始新一轮的更替。 凯茨穿过了阿道尔桥,桥下是色彩艳丽的各色船只。她还曾认识其中一条船上的夫妇,克莱尔和蒂姆。在另一条上,她曾碰见一个美国人。 那么我和瓦莱丽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儿?我和瓦莱丽2我和瓦莱丽? 她向左拐弯,加快速度,穿行在商店和住宅之间。 我,瓦莱丽,我,瓦莱丽,我和瓦莱丽? 她用跑800米的速度向前飞奔,冲着路边第四个灯柱,猛地踢了一脚,又向前冲!她感到一种兴奋从体内升起。随后,她减慢了速度,开始慢跑。 我们会不会有结果?这和爱有没有关系? 她又选了两根灯柱,一个在两步之外,另一个更远一些。 准备好要踢吗? 如果你想做什么事儿而爱却在抱你后腿,爱会怎么样?如果你必须画画儿,而你的女人却仇恨油彩怎么办?如果你必须写作而你的爱人讨厌言辞,你怎么办?你下决心一定要做得比老爹强,而你的男人,你的情人、那个全世界唯一能让你流泪的人、瓦莱丽却讨厌黑暗,讨厌你早出晚归,你怎么办? 踹!狠狠地踹! 再踹!用力地踹! 凯茨跑到了拐弯处,一片灰色的海面横在前面。噢,瓦莱丽,唯道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难道不能让我周一到周五做个坏女人,周末做个好女人吗? 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在周末还得工作,即使有时不工作,那种工作的氛围还会影响她。因此她的愿望是难以实现的。 41 瓦莱丽出来找她了,她知道。当她看见他不急不忙的跑步样子,她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确定自己对他的爱。她必须找一条解决之道,必须!因为她不想失去他。 “嗨,宝贝!累吗?”他问。 “不。”她说,“我感觉好极了。你真该看看我在岛上的英姿。我觉得我现在可以跟凯利·霍尔姆斯打赌赛一场。” “你想得美。”他说。 他们放慢了步伐,大步向前。 “如果我现在就开始认真训练,不出今年我就可以重返赛场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训练。我喜欢短跑。 她笑了:“不错,但是你必须戒酒才行啊!” “我知道。”瓦莱丽说,“但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她转头看瓦莱丽,但他的目光却盯着前面。 “你说最后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他们肯定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因为他说话已经有些不顺畅。 “你28了,对吧?” “是呀?” “下个赛季,你就29了,再不努力,就来不及了。” 凯茨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他…… “我以为你在暗示……” 他说:“什么?” “戒酒……” “酒怎么了?” “我在这方面有点麻烦。 他们正跑过草坪和水潭,几个小孩认真地在玩纸船。凯茨突然想起什么,对瓦莱丽说:“对了,我跟你说的那个谋杀案的情况还没有公开。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已经忘了。”瓦莱丽笑了。 他们几乎已经到家了。瓦莱丽挽着她的手,两人穿过车流,到了家门口。瓦莱丽冲莱蒂斯太太招手,她是凯茨的邻居。 “我真的觉得你下决心再训练一下,两分跑的成绩会有不小的提高。”瓦莱丽说。 “可是得戒酒,瓦莱丽……”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要获得就得付出。” 42 去莫伊拉家是瓦莱丽开的车。他开车的方式是一个男人的方式,而不像训练有素的警员司机那样动作准确,讲究效率。在他的驱使下,那辆马自达跑车如野马向前,纵横驰骋,不断急刹车,有些惊险,不乏精彩。凯茨喜欢这个,正如她喜欢在两人共浴时如藤条一样缠绕在瓦莱丽身上,爬上去,让他进入她的身体。她并不是为了获得超凡的快感(在淋浴中这不是很容易),而仅仅是为享受能在这种情境下做爱的乐趣。 莫林开的门。她身材高大、丰满、自信,黑色的短发生机勃勃,棕色的眼睛深陷,光彩四射,跟女儿的如出一辙。 “凯瑟!看到你太高兴了!瓦莱丽!你好!” “英雄母亲在哪儿?”凯茨问。 莫林笑了:“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前屋里。泰坦尼亚睡着了。” 凯茨刚准备问“比利在哪儿?”话都到了舌尖上,出于一种瞬间的本能,忍住了。 莫林把他们让进休息室,低声说她去泡茶。凯茨和瓦莱丽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满怀敬意,略有不安,仿佛在走进一个残疾人的病房。实际上进来后才发现全无必要:莫伊拉坐得直直的,盖着一个花被子在看电视。她看起来很性感,很满足,也很疲惫。 “凯茨。”她叫起来。 “你好,英雄的母亲!”凯茨说。 “你好,莫伊拉。”瓦莱丽说。 他们都坐了下来,凯茨声音很柔和:“你感觉怎么样,莫?” “有点累,情绪有点低。”莫伊拉说。她低头看看被子:“嗯,还有……” “有些酸痛?” “对,有一点儿。 “小孩儿怎么样?” 莫伊拉的脸亮了一点,但程度有限。“哦,蒂纳很好,她太可爱了。她会睡觉!凯茨!睡醒了就吃奶,然后倒头又睡。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凯茨抬了抬眉毛,她想问比利到哪儿去了。话未出口,莫伊拉已经明白了,说: “他在工作。”语气有些沉重,虽然她试着想用轻松的口吻说还想笑一下,但都没能做到。 “加班?” 莫伊拉点点头:“他顶替鲍勃。鲍勃血液中毒,情况不太好。 “鲍勃?” “对。鲍勃手上扎了个木刺还是什么的。医生把他的指甲都拔了,心情不太好。” “比利实际上不是顶鲍的班儿吧?”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有两起赌场抢劫案,人手不够,所以比利去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干嘛。但是他在工作,而且还要加班。 “这样,钱上面……” “是,我知道能挣不少,凯茨。 “但是你想他回家,陪着你。”凯茨心想。 “可能他必须去吧?” “不。”莫伊拉说,“他并非不去不行。” 瓦莱丽突然惊叫一声:“呀!我忘了锁车门了!” 凯茨站起来,看见瓦莱丽出了门,走到马自达前,开了门取了什么,又到车后备箱里去乱翻。 “处得不太好吗,莫?” “我不知道,凯茨。他有些大冷淡了,好像他没法儿照料我和蒂纳一样。他甚至有些讨厌,凯茨,他让我害怕。说老实话,我并不介意他去加班。他在这儿陪我时,气氛压抑得能把人憋死。” “会过去的,莫。” “我还以为我是那个可能会得抑郁症的人。” “这可能跟荷比街发生的案子有关。比利被迫一个人在那儿跟尸体呆了三个小时。那个案子很残忍,莫。” “他不愿意跟我谈那事。” “我也不会。知道了对你不好。” 凯茨说话时依旧望着窗外,瓦莱丽抬头张望;凯茨冲他挥挥手:5分钟。他点了下头又钻进了车子。 凯茨转过身,突然笑了起来:“我想瓦莱丽正在听足球比赛结果,这东西。” “他们都这样儿。”莫伊拉说。这时莫林端着茶进来了。 43 莫林端着茶杯,在屋里一阵风似地来来去去,不断地说笑,头点得就像一只玩具狗一样。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起凯茨为什么还不要孩子。凯茨很有耐心,微笑着给她解释,但莫伊拉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妈!” 凯茨很客气地说:“我觉得早生孩子不太好。 “是这样啊?”莫伊拉的母亲说,“我很高兴莫伊拉跟你想的不一样。女人生孩子,在我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她不要孩子——” “妈!那是凯茨自己的事。”莫伊拉说。 莫林拿起调匙,搅了揽杯中的茶,接着说: “呃,我想也是,不过——” “不过现在社会不一样了,妈妈,事实就是这样。 莫林稍微有些尴尬,凯茨冲她善意地笑了笑,说: “主要是我想干点儿事,莫林。我想到30岁当上警长,然后全力向探长冲刺。我觉得35岁就开始走下坡路了。这之后,我还想再进一步。瓦莱丽说他会等我。38、40,在今天不算太晚。” “但是生活从40岁开始,凯瑟。” 凯茨又笑了:“生活在我当上督察后开始。而且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儿。如果我当了妈妈,就不可能全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了。或许在我做了督察之后,我能有所改变。” “你的计划真是够仔细的。” “我更喜欢把这叫做先生,莫林。” 如果不是瓦莱丽此刻进来,双方或许还会继续这个不太令人自在的讲座。凯茨抓住这个机会改变了话题。 “莫,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个酒吧里养的一条狗的事?那狗发疯了,咬店里的顾客,我们被叫了过去。” “什么?” “等我和几个警察到了那儿,酒吧老板已经把狗给拴了起来。他向我们道歉说那狗是海鸥足球队的支持者,每次海鸥队输了球这狗就发疯,咬人。人一靠近它就嚎叫。” 莫伊拉跟莫林都被吸引了。瓦莱丽以前听凯茨说过。凯茨接着讲: “于是我就问那老板海鸥队赢了那狗什么反应?噢,我不知道!那家伙说,这狗我才养了4年!” “噢,我的天!”莫林认真地问,“是不是得把那狗给骗了才会好?” 两人大约6点左右离开,凯茨开车。她用巧妙的手法从瓦莱丽手里弄到了钥匙,其水平绝不亚于她在莫林和莫伊拉身边时的表现。在莫林问比利的情况时,凯茨一言不发。但是走之前,她亲了亲莫伊拉,俯身在她身边说她会去见比利,看能做点什么。 他们的车子不急不慢地向回开,瓦莱丽的手随意地搭在凯茨的大腿上。凯茨想起了“酒”,张口要说又咽了回去。停车上了楼,开门时,凯茨又想了起来。 “唉呀,”坏了!”她说,“我们今晚上没酒渴!” “没事儿。”瓦莱丽很高兴地说,“我们可以去店里买。” 凯茨妩媚地看着瓦莱丽,说:“我要开始做饭……” 瓦莱丽傻傻地笑了:“没问题!我去。” “谢谢。”凯茨说。她感到自己说起谎来真是不打绊子。 凯茨打开前门,瓦莱丽走出去。他前脚刚出院子大门,凯茨后脚就锁上了公寓的门。他到了人来人往的马路上,凯茨打往南安普敦的电话也接通了。 44 “喂?” “我是安妮·梅森。请问你是谁?” “噢,是安妮。我是凯茨·弗拉德。我们见过面,你可能还记得,在斯达宾格顿举行的10公里越野赛上?我是布莱顿的警探……” “我记得你,你和彼德一起参加了比赛。” “对,没错。那家伙在终点冲刺时超过了我。” “是那样。你找他是公事吗?” “是的。彼德留的这个号码,让我给他打电话。” “他不在,凯茨。你听没听说比特尼凶杀案?” “没有。” “星期五发生的,非常恐怖。彼德不愿跟我讲。” “他在局里吗?” “他在工作。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 “那我试试雪莉警察局。” 电话那头突然没声了。 “那么,好吧……”凯茨说。 电话中似乎能听见安妮·梅森咽唾沫的声音。 “我很抱歉。”安妮说。 “我试试雪莉。”凯茨说。 王八蛋! 她放下了电话。 “我是布莱顿警局的警探弗拉德,找彼德·梅森讲话。” “他出去了,但是他有手机。我可以让他给你打电话。” “那太好了。”凯茨说。 她放下电话看着一张纸又拨了南安普敦另一个号码。铃响了五六遍,然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詹妮吗?我是凯茨·弗拉德。” “呀,是你,你好,凯茨!你肯定很忙。特雷沃这几天一直想找你。” “他在吗?” “呃,是的,但是他正忙着。” “他忙着?” “我说了你肯定不会相信,凯茨,但是他正在楼上给孩子换尿布。” 凯茨呵呵地笑了:“你说得对,我不信!” “是真的,凯茨。你见了面会认不出他的。我几乎都认不出他了。”接着电话那边的听筒被一只手盖住了,詹妮·维尔金森在跟谁说话,随后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压得很低:“凯茨,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特雷沃是个好人,是真的。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是他变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自从有了孩子,他再不是以前那样儿了。你给了他帮助,让他能跟以前说再见。” 凯茨有点不好意思,并不是太了不起的什么事。她只不过在法庭上替特雷沃·琼斯说了点好话,只有那一次。她说琼斯没有拒捕,也没有威胁过她;她还说相信琼斯说的他以为是被讨债人追赶,而不是警察。她说谎了,但是这个谎很小,也费不了她什么事。 “好吧。”她说,“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他能给孩子换尿布。” 在瓦莱丽回来之前,凯茨已经打完了电话,打开了前门,奔回了厨房,揭开几个锅盖,把几只冰虾用水泡上,还切了一只洋葱。瓦莱丽怀里抱着一个棕色大纸袋,里头有四瓶酒。他回来得比凯茨想的要晚,因此凯茨有充足的时间做过这一切,然后跑出去给他献上一个吻。 她感谢瓦莱丽出去买酒。瓦莱丽耸了耸肩,把酒放下,说:“你也知道,你配不上我。” “哈!”凯茨又气又笑。 她开始切第二只洋葱,这只气味比第一只还强,呛得她流出了眼泪。电话铃响起的时候瓦莱丽正在开酒瓶子。 凯茨转过身,脸上挂着呛出的眼泪:“你去接一下好吗?”瓦莱丽去了。几秒后,瓦莱丽回来了,说:“警长梅森找警员弗拉德接电话。”接着,他又讽刺地加上一句:“回你的电话。”凯茨嗅了嗅,往外走。瓦莱丽不是太高兴,她装着没看见,问:“你想炸洋葱还是做别的?” 瓦莱丽反问:“你不出去吗?” “别放太多黄油。”她答非所问,拿起了电话。 45 “彼德,为什么?” “是你给我打的电话。” “对,但是你在约翰街局子里给我留言让我给你打电话。我刚跟安妮谈过,她说你在忙一件大案。” “对。” 她把话筒拿得远了点,低声抱怨了一句。厨房里,瓦莱丽正在摔摔打打地忙活。 “彼德,今天是星期六,你知道,我的休息日。” “是,我知道,星期六,全天都休息,从午夜12点再次开始工作。” “彼德……” “我在。好了,告诉你两件事。一是关于那起谋杀案,另一件是关于我们的好朋友特雷沃·琼斯的。” “他?” “对。他今天全天都在家,你可以给他家打个电话。事情有点怪,不是他,他的一个朋友想跟警方谈谈。他在帕克赫斯特监狱,犯强xx罪。” “特雷沃的那个朋友是个强xx犯?” “特雷沃在拘押候审期间和另一个等待受审的家人住在一个房子里,那人是因强xx受审。他当然说他没干过了。” “那很正常。” “这家伙,最近给特雷沃写了一封信。” “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特雷沃什么都不愿跟我讲。他只是一个劲儿傻笑。他说那人只愿跟他谈,还说那人知道的情况很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 “特雷沃不愿说。我认为他是在吊我的胃口,想多要点钱。” 凯茨想了想,她能听见瓦莱丽在厨房里的响动。 “我不这样认为。” “好吧,反正特雷沃想跟你谈。所以你得去见见他,弗拉德。” “谢谢你,彼德。钱怎么办?” “这个嘛,如果是在我地盘上的什么事,我们各负担一半怎么样?” “别说了,你去给他50英镑,就结了。” “什么?我怎么人账,弗拉德?” “关我什么事?你善于编瞎话,彼德。你肯定能想出什么点子的,对此我毫不怀疑。”她停了停,听瓦莱丽在干什么。她想起了安妮·梅森,还有雪莉警察局那个可怜的女接待员。“我认为你疯了,警长。” 电话没声了,足有5秒钟,随后彼德换了话题。 “你听没听说我们这儿的谋杀案?星期三晚上发生的,那个喷灯烧尸案?” “一点也没有。我当时在曼彻斯特,你忘了?我今天早上去了局里一个小时,但只跟探长一个人说过话。” “那好,我告诉你。星期三夜里,大约凌晨3点到4点,在比特尼一个家伙给做了,手段极为残忍。那人被用喷灯烧得惨不忍睹。” “呀!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但可能有。事情有点好玩儿,你到我们这儿来查失踪人员名单,因为你们不能确定死者身份,现在我也不得不问问你们的失踪人员情况了。” “什么,你是说那个人给烧得无法辨认了吗?” “对。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那可怜的家伙太惨了。头发、脸手都烧掉了,让我想起了你们在荷比的那件案子。” “你还能告诉我点别的情况吗?他有没有被绑起来?有没有肢体残缺什么的?” “什么样的?” 凯茨的怒气上来了:“有没有,彼德?” 梅森的声音变了,他很可能站了起来:“凯茨,你是不是隐瞒了一些什么情况?你做了,对不对?你是不是怀疑我们手中的这起案子跟你们那个有些类似之处?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只是觉得好玩,查问对方失踪人员的情况。我们的情报部门应该已经通知你们的情报部其他必要情况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彼德,有没有性残缺?” “像什么样?” “彼德!” “没有。那家伙的头发与脸被严重烧伤,手脚四肢也一样。但是他没有被绑起来。你们的绑了,对不对?其次,有没有什么性器官的残损。你不再告诉我点其他情况了?” “我们的情报组也会通知你们的。” “朋友是干嘛用的,弗拉德?” “这跟朋友不朋友没关系,彼德。我们需要对一些事守口如瓶,我们不想街头小报搞什么耸人听闻的报道。” “说说嘛,弗拉德。” 她让步了,问:“你是不是用的手机?” “对。” “是数字式还是模拟式?” “我怎么知道?” “那就是模拟式的。如果你的是数字式,你会知道的。我觉得这线不太好,你随后给我用普通电话打,我再告诉你。” “你真应该呆在特别行动组,弗拉德。” “他们不是没邀请过我,警长。” “我会给你来电话的。”他说。 46 凯茨走进厨房。瓦莱丽腰上围着一条印着小猪的塑料围裙。“我很抱歉,宝贝。”她说。 瓦莱丽笑了。眼角都是笑意:“我开了一瓶红葡萄酒,想不想来一杯!” 灯已经关了。两块肥肥的牛排收拾得干干净净躺在菜板上,上面已撒好了胡椒,就等下锅了。她满意地笑了,伸手去拿窗台上的酒。 “20分钟后土豆就烤好了。”瓦莱丽说,“你看还行吗?” “彼德·梅森要给我回个电话。” “什么时候?” 瓦莱丽有点紧张。“马上。”她说。 “好的。”他说着向她走近。她把酒杯放下,没洒出一滴酒。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瓦莱丽一碰她,她就兴奋,就快乐。不管她是什么情绪,也不管是一个月中任何哪天,来没来小朋友,瓦莱丽都有办法让她兴奋,让她紧张,让她激动。她想,这只能是爱。 现在瓦莱丽吻着她,解开她牛仔裤的扣子,手在她的屁股上抚摸,先是在短裤上,接着伸了进去,凯茨渐渐地意乱情迷…… 突然间,电话铃如惊雷响起,凯茨吓了一跳:“唉哟!” 瓦莱丽松手时,凯茨咳了两声,喝了一大口酒,伸头过去吻了他,然后去接电话。她走出厨房门时说:“洗干净你的手。” “彼德?” “是凯茨·弗拉德吗?” “是我。” “噢,你好。凯茨是我,特雷沃。” “你好,特雷沃。” “我当时正在给小孩子换……不然我就……” “没关系。”凯茨说,“我能为你做点什么,特雷沃?” “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凯茨。我是在候审期间认识他的。他并没有多坏,也就是一些盗窃什么的,和我差不多。但是却因为强xx给关了起来。我,呃,这个哥们为那个判了6年。他关在帕克赫斯特那个岛上。” “我知道帕克赫斯特在哪儿,特雷沃。” “对不起,凯茨。这哥们,他的名字叫吉姆·蒙罗。他给我寄了封信。为了这,他不得不给人钱。他在信里提到一个跟他关在一起的家伙,那人是因跟小孩乱搞判刑的。他说他得把那人告诉他的事告诉别人。” “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没有。他说他想跟警察说。” “跟警察说什么?” “我不知道,凯茨,但是他觉得他知道一些情况。他用电话卡给我打电话,他十分害怕,凯茨。他还病了。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最好有谁去跟他谈谈。” “为什么要我去?” “警长梅森把事都搞砸了。吉姆不愿意跟像他那样的警察打交道。我就想起了你。吉姆说话的口气让我觉得情况严重,不是什么小事,凯茨。” “要我怎么办,特雷沃!” “吉姆这周还要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让他跟你谈谈。他不认识你,凯茨。他会想,一个年轻姑娘,挺好的姑娘,比较好打交道。我没告诉他是你抓的我。” 凯茨分神了,她心里又飞到了瓦莱丽身边。如果气氛好,她和瓦莱丽可以在休息室的地毯上缠绵一番。接着她又想起了晚饭,那就晚点吧,10点钟再和瓦莱丽好吧。 “好了,特雷沃。你去做吧,如果真有什么事,我到岛上去见他。” “真的?” 凯茨又想到一条:“但是,我要知道他到底想讲什么,至少得有个暗示,特雷沃。从布莱顿到怀特岛要一整天,我可不想白跑一回。” “行。”特雷沃说。然后他又说,“你对那个凶杀案怎么看?就是这儿附近那个?你知不知道那可怜的东西全身都给烧焦了,很可怕。”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的,特雷沃?” “你说这不是真的?” “不是。”她说。 她说了再见放下了电话。刚放下电话她就想起忘了问问特雷沃他的小孩怎么样。她耸耸肩,大声告诉瓦莱丽她要放迈克尔姆·麦克拉兰的磁带了。她感到一股小小的热浪在身体内涌动。10秒钟后电话又响了,凯茨不禁诅咒了两句。厨房里,瓦莱丽大声喊了一句,她还能听到煤气烧得正旺。 第05章 47 瓦莱丽喊:“我把牛排放上了!” 凯茨没应声,拿起电话,说:“我是凯茨·弗拉德。” “凯茨,我是彼德。情况到底怎么样?” “先等等,警长。你们的受害人怎么样?我刚听说他身上的烧伤不止你告诉我的那几处。” “你应该先告诉我你的那具尸体的情况。” “好,好,好,但是切记保守秘密,彼德。我们的受害人的嘴唇、鼻子和耳朵都被割下来用胶粘到了墙上。他的所有手指和脚趾也都被砍了下来。” “这些我都知道。内部报告上都有。” “彼德,他的卵子,还有那活儿也都割掉了。我们发现尸体时,他的xxxx在煎锅里几乎给做熟了。” “噢。”彼德若有所思。 “怎么啦?” “我们的受害人身体玩意儿一件不缺,但是他的阴囊被喷灯严重烧伤,几乎也就是全毁了。” “死亡原因是什么?” “心力衰竭。” “两分钟就好!”瓦莱丽在厨房里喊。 凯茨大声回了一声:“好!” “什么?”梅森问。 “我是跟男友说话。” “噢。” 凯茨脑筋转得飞快:“彼德,你们的大头儿应该知道我们的受害人的生殖器给切下来了。难道他没把两个案子联系一下?” “凯茨,我不敢说这两个案子就有联系。我们认为这件案于只是普通的虐杀案,可能跟毒品有关。这个家伙没有身份证,而且也没人知道他的来历,这些都符合我们的判断。” “彼德,这其实跟我们的受害人很像。” “没准儿吧。我星期一早上要跟督察汇报。” “别说我跟你讲了什么!” “我就说我听到小道消息,自己打听的。这个很简单,你跟特雷沃·琼斯通过话了吗?” “就刚才。” “有什么有价值的吗?” “你答应给他50英镑了?” “答应。” “说好了?” “说好了,弗拉德。” “那好。他说的全是垃圾,但是我下周还要再看看。” “哈哈,垃圾!” “做好了!”瓦莱丽大叫。 凯茨放下了电话。 48 瓦莱丽的牛排完全是独家风味,里面有胡椒、黄油、大蒜,闻起来倒是不错。 两人对坐在厨房那张小桌的两旁,铺着餐巾,点着蜡烛。第二瓶酒打开了,散发着幽幽的酒香。 瓦莱丽满面春风:“弗拉德,我该怎样对你呢?” 她也笑容满面:“你说的是短期、中期还是长期,老板?” “凯茨,我们以后要这样度过每个周末呢,还是你会学会把电话机暂时摘了,让我们两人有一会儿自己的时间?我那会要,可是……” “什么!”凯茨火一下子就上来,“你说你认为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 “性欲过旺?”瓦莱丽不很确定地说。 一个念头突然在凯茨的心头如电光石火一闪:“你是在他离开前急着尽可能多得到一点儿。” “你说得对!”凯茨说,“《亲爱的华尔兹》这首歌其实就是为了那个我才放的。” 瓦莱丽苦恼地揪着不存在的胡子,抬起头看她,眼里充满痛苦。凯茨想他马上就要失声痛哭了。 但紧跟着她自己的鼻子酸了,恨不能大哭一场。 “凯茨。”瓦莱丽说这话时的神态触动了凯茨内心深处一个她以为很早以前就已经死亡的地方。“凯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 “噢,别说!”凯茨抓起酒杯咕咚喝下一大口,头埋到了两肩中间,眼睛睁得很大,好像在听宣判。 “凯茨,我爱你爱得要死。” 听了这话,凯茨本该高兴,但是她并没有。 “凯茨,我爱你。这话听起来毫无新意,全是陈辞滥调,但是我要说我爱你,我不知除了这个,我还能怎样表达我的感觉。” 凯茨有些惊呆了,她嘴张得好大,脸上像绽开了鲜花:“你就想说这个?” “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吃了?” “噢,对,凯茨。”他说。 瓦莱丽不会知道的是凯茨在他还没说之前确实吓坏了,就像她那次被锁在一个陷阱之内一样害怕。但是这种害怕不同于面对一把钢刀时的感觉。刀子能做的最多是杀了你;也不同于暴风雨之夜搜寻一具尸体,想找点光亮。这些情况下她都可以选择,可以行动,但是和瓦莱丽的事完全不同,是她的身体在做头脑的主,孩子呀,荷尔蒙呀,还有爱这些东西使她对自己失去了控制,她感到无能为力。因此她非常恐惧。 “不是我不……”凯茨欲言又止,她仿佛听见了特雷沃·琼斯、彼德·梅森和比利·廷格尔在对她说话;又仿佛看见莫伊拉在小孩的头出来的大叫“王八蛋”的样子。她想起了“责任”。接着她的眼前伯尼被肢解的躯体栩栩如生地出现了,她好像又闻见了皮肉烧糊的味道。她低下头,盘子里是方方正正的一块牛排,带着血,裹着黄油,她好像感到这块牛排随时都会跳起来咬她。舔她,喷着腥气,带着利齿…… 凯茨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用手捂着嘴,呕吐了一口,脸憋得通红。她冲进了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她睁开眼,瓦莱丽正在将她脸上被呕吐物沾湿的头发弄干净。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泪流满面自己都难以控制,一个念头很顽强地在她心中闪动:“人们竟然会说浪漫已经不存在了!” 凯茨清醒了一点,把瓦莱丽推开,但是她的目光非常温柔,她低声对瓦莱丽说:“我没事了,宝贝。是吃的虾,胃太空了,我有点累……” 瓦莱丽不愿意离开。 “没事儿。”她又说,声音温柔得如同她在电影上看到的一样,“我好了,真的好了。我一会儿就好了,这些事会解决的,而且我很高兴你爱我。” 然后她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49 约翰街,星期一早上8:05。作战室里有二十多个人,总探长布莱克赛不在。鲍勃·穆尔正在介绍凯的那个同伴的情况: “男子,中等或中等以上体格,身高5英尺到6英尺。职业不清楚,居无定所,可能有地方口音。我们知道的名字是约翰·雷纳。头发棕色,中等长度。可能走路一条腿有点跛,最后一次看见他时身穿一件闪亮的紫色夹克,背上有一个龙的图案。可能骑一辆大型号的日本摩托。 “你没说他多大,警长。” “25到45岁之间。” 听众中一阵小小的骚动。警长穆尔举起伯尼的画像,那张脸上一双眼睛盯着人看,很和善,但是凯茨依然对他难有好感。 穆尔说:“你们今天要做的就是查这个人的身份。我不用提醒你们案情泄露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我要你们出去,每个摊子、商店、餐馆、酒吧都不要放过。警探格里菲斯、弗拉德可以再次走访一下附近街上的住户,警官班克斯和延格尔跟你们一起去。 另一阵窃窃私语。 “是,我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你们中的任何人偷懒。让我们今天就查出点什么来,而且看看能不能找到雷纳。都跟你们的线人谈谈。弗拉德,你有话要跟麦金尼斯先生说吗?” 凯茨点了点头。 汤姆·麦金尼斯站起来说:“好吧,我的办公室,15分钟后见。 凯茨不想去喝咖啡。她的周围,警官们慢吞吞地站起,慢吞吞地下楼去喝咖啡,吃甜点心。不去的人或者蹲在那儿把鞋带解开重新系紧,或者把墙上的图片挪得更正一点,总之,无人坐在电脑前像往常那样急急忙忙地开始工作。因为大家本能地感到,这个案子短时间内难有进展。凯茨把椅子挪到挂有照片、图表的墙前,认真地盯着约翰·伯尼的画像,搞不懂为什么无缘无故地她就是不喜欢眼前这张脸。这张脸很普通,一般人的反应是“它可以是任何一张三、李四的脸”,凯茨自己也难以用语言表述不喜欢的理由。但是就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瞟了一眼手表,还剩9分钟,她想应该到儿童保护部去打个招呼。她小心地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凯茨?” “吉尔,你们这几天还好吧?” “你是不是对我们这儿有兴趣,凯茨?我想你们好像一直说这是个乏味无趣的地方?” 吉尔讲起话来像个老派的学校老师,但她一头染过的金发却使人第一眼看见她想起酒吧女招待。 “我可没这么说,吉尔。不过我有感觉一般人可能会这么想。 “可能吧。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帮助小孩子,顾不上去做公关。这儿有咖啡……” 凯茨点头说要一杯。吉尔是一个很容易跟人打成一片的人,她的笑容尤其具有感染力。凯茨因此想,和吉尔多聊几句,即使和探长的约见迟到一会,也没什么要紧吧。 她们一起坐了下来。吉尔说她知道凯茨认识杰克·斯维特。 “安琪尔?我和他一块儿工作了几天。他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安静,话不多。” “是很安静,但是工作起来极有热情。他一天就没有休息的时候。他找到住处了吗?” “他说找着了一个单间。他没告诉你吗?” 吉尔·巴瑟露齿笑了一下:“凯茨,我不喜欢瞎打听。” “他离婚了。”凯茨说,“我想是这样。我几乎可以肯定。没有孩子。” “是吗?” “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什么。不过他和小孩子相处相当有一套。不是所有的男警察都有那本事的。你让小孩儿喜欢你,自己的天性里必须有点孩子气。杰克棒极了。” “我不知道这个,吉尔,事实上我对儿童保护部的工作所知不多,杰克说这应该跟你聊聊。” “他这样说?” 凯茨笑了:“好啦,别谦虚了吉尔。对于儿童保护,谁比警官巴瑟、露米懂得多呢?” 吉尔也哈哈大笑,十分爽朗。 “好了。”她说,“我是懂一点。你到底想了解些什么?” “比如说这项工作是不是真像有人说的像个养老院?它对个人的发展有没有好处,有没有前途?” “你做一个月,你就不会在意这些问题了,凯茨,相信我。” 50 早上8:30。 凯茨向汤姆的办公室走去,心里泛起一阵波澜。平生头一次,她感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在变老。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是一种罪过。门开着,她轻轻地敲了敲玻璃。 “进来,弗拉德!” 凯茨更喜欢汤姆叫她“凯茨”。 “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我想变化对我会有好处的。我在想儿童保护部的工作,不知那儿有没有空缺?” 她这样说的时候费尽力气才让自己保持了平静。她知道她让汤姆失望了,辜负了他对自己的期望。麦金尼斯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走到门前伸头左右看了看,然后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他走回来经过她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走到通向里间总探长办公室的门,推开看了看,又关上了。 “凯茨。”他的一根手指摸着自己的嘴唇,“你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兰扎罗特的阴魂不散,老缠着你,因此……还是因为这个案子?总探长和我当时都说过你不需要进去看的。” 凯茨看着探长背后乳白色的墙壁,被她在岛上杀死的的兰扎罗特的样子清清楚楚地浮现眼前。她说:“不,先生,跟兰扎罗特无关。” “那么是这个案子了?” “我不知道,先生。我只是觉得我有整整一年是被凶杀案包围着。我以前以为我可以应付,但现在我不敢那么确信了。” “是什么改变了,凯茨?” “我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向你提个问题吗,汤姆?” 他点点头。 “这个工作在影响我跟瓦莱丽的关系。我不想这样。” 麦金尼斯吃了一惊:“我知道你跟那小伙子很好,凯茨,但是我没想到你这么认真。” “我想可能是这样。” 麦金尼斯摇摇头。有一瞬间,凯茨真的吓坏了,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他在笑。他的眼睛闪着光亮,弯下腰打开办公桌底下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小瓶子。他往嘴里倒了一口,转了几圈,咽了下去。接着他从另一个抽屉里取出一袋气味强烈的薄荷糖,吃了一个后,他把袋子递给凯茨。 “我宁愿喝口那个威士忌。”凯茨说。 “不可能。”麦金尼斯说,但是他在笑。凯茨取了一块薄荷糖,坐了下来。 “我最近一直做恶梦,先生,还有时头晕。” “啊,我知道,凯茨我知道。” “我很担心。我想如果我病了,不得不接受精神咨询,可能会影响我长远的发展。我不想要这样的情况发生,而且也不愿意和瓦莱丽的关系受到不好的影响。” “凯茨,接受精神咨询并没有什么。你到现在应该懂得这个。发生那种重大恶性案件后,常常有人需要帮助。那叫‘创伤后焦虑症’,我们都知道的。” “我知道,汤姆。但是我不信接受治疗不会对以后没有影响。” “应该不会。” “但是有可能,对不对?如果可以避免,我想最好排除这种可能性。” “如果我需要你留下来呢?” “我能坚持一星期,然后就病倒,先生。” “有那么严重?” “我和瓦莱丽的事很严重,先生。” 迈克尔伸手去抓底下抽屉的把手,中途又把它推上了。 “还真有这样的事,凯茨。我以为我跟旺达走到一起就够得上让人吃惊的了,谁想还会有你这样的事?” 凯茨耸了肩,想做出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但是却感到心中非常沉重。 “我也没想到,汤姆。事情在星期六晚上一下子都来了。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必须做出选择。我想我必须给瓦莱丽和我一个挽救关系的机会。” “那好吧。”汤姆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去儿童保护部。杰克·斯维特不是在那儿吗?他可以跟我换一下工作,出来做这些大案子。我,需要休息一阵儿。” 探长的神情松弛了一点儿,他着重地说: “凯茨,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认为应该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凯茨连忙表示反对。迈克尔说:“我不是说让你直接就接我的班,当探长,我的意思是这个位置需要全身心的投入,需要那些永远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国家付你工资不是让你享福的,你懂不懂?” “我懂,汤姆。因此我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即使有危险也在所不惜?” “是。” 他笑了,笑得很特别。从中可以体味到爱,惋惜和迷惑。 “我来看看我能做些什么。”他说,“你这周还能坚持,没错吧?” 51 下午5点。 全天工作结束时,大家聚集在作战室里,将有关伯尼举止行为的点滴材料张贴在墙上。没有人说一句话。家庭访问毫无收获,约翰·雷纳连个影儿也没有。 作战室里弥漫着一种无聊、冷漠的气氛。凯茨自工作以来头一次对案件的进展有点漠不关心,对自己是否会失去参与机会也不很在意。她就是难以对受害人产生应有的同情,这对她来说也是前所未有的。 穆尔说:“给大家通报一个消息,弗拉德因为要参加一个特别工作,会暂时离开几周。警长斯维特又回来了,他肯定是在儿童保护部任期最短的警官。” 凯茨听了心里有点感动:老汤姆把事情安排得多好! “好了,希望今明两天大家按时完成任务,不要拖延。每天早上七点半到这里,8点准时开始工作。” 大家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往外走,聊着种种与案件无关的话题,这些都让凯茨感到是该离开休息一阵儿了。穆尔离开时,她想是不是可以邀汤姆一起喝一杯,之后再放他回去和旺达卿卿我我。她盯着墙上的记录单,上面列有与伯尼说过话的人的名字,还有那些似乎对他稍有了解的人的名字。她在屋里踱着步、等着众人离开,希望自己能在心里生出对受害人伯尼更多的同情,对案子有更多的使命感。很奇怪的一点是伯尼与一些人成了朋友,但与另一些人他根本就没搭过腔。正在想着,她听见比利·廷格尔的声音,转过身来,问:“什么事?” 比利笑容满面,他说:“没事儿,我要走了跟你说声再见。” 凯茨有点惊讶,心神分散了一下,说:“这样啊,再见,比利。” 她又转过身冲着图片墙。身后的比利嘟哝了两句什么然后关上门,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跟约翰·伯尼先生在一起了。但是她并没有一个人的感觉,作战室内惯有的喧嚣好像还在她耳边回响,而且因为突然的安静显得更加突出。 她抓了把椅子,反着骑在上面,下巴趴在椅背上,身子一下一下地晃着椅子,像个小孩摇着木马。她有节奏地左看看,右看看,下看看,试图从伯尼的脸上看出点奥秘来。 “我很高兴你死了,傻冒!” 这是凯茨脑海里突然自发地冒出来的一个念头,但是她分明听见了有人在这样说,声音像自己的又不全像。 天呐! “你这个傻冒,我很高兴你死了。” 凯茨又听见了自己说。她看着伯尼的脸。是不是因为他笑的时候眼睛还是圆睁着,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呢?为什么她对自己这样说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错?接着她又听见自己的声音: “伯尼,有的人喜欢你,有的人很讨厌你。你是个卑鄙无耻的东西,是不是?是不是因此你才被人给宰了?” 这时她听见门开了,有人咳嗽。 “安琪尔?” “比利说我或许能在这儿找到你。” “是,太累了不想回家。你怎么样?” “还行,想去喝一杯吗?” 凯茨看了看表:“我想还来得及。 她又转过身,几乎是满怀希望地又看了一眼墙上伯尼的画像。 “有什么事感到烦心,凯茨?” 凯茨回答时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是,是。但是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耸了耸肩说:“唉!管他呢!我们去喝酒。 他们去了葡萄酒吧。安琪尔喝啤酒,他为凯茨要了她常喝的威士忌加姜汁。又要了几包花生,扔在桌子中央。他的开场白是:“这儿的啤酒跟马尿差不多。 “因此我才喝我的威士忌呀。”凯茨说着举起了杯子。 “你有没有听说鲍勃的指甲被拔掉了一个?”安琪尔说,“他妈的木片扎得挺深,他一直得打青霉素。 “手放错了地方就是这结果。” 安琪尔的眉头皱了皱,身子挺直了。他停了足有好几秒钟才像回过神似地说:“噢,那好。”同时嘿嘿地笑了。 凯茨也笑了,说:“格里菲斯疯狂地爱上了23号住的那个女人。” “就是那个有两个男孩,一个3岁、一个4岁的女人?” “对,没错。” 喝了两口酒,凯茨又说:“吉尔说你特热情,有干劲、工作起来不要命。” “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不回家罢了。因为实际上家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我猜。”凯茨抿了一口酒说,“你离婚很长时间了,是不是杰克?” “九个月。我九个月前失去了她。这也是我调到这边工作的原因,我也对枪支与毒品、骑着山地车袭击行人的小孩这类案子有些厌倦了。” “这儿也有不少毒品案。” “比不上曼彻斯特,凯茨。那是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不是我对付不了,而是我不想被它所改变。你以火为武器与火搏斗,这会改变你自己。你每天全副武装,开车各处巡视,你的生活态度就会变,有一天这一切好像变成了一场战争。这是不对的。” “什么是不对的?” “想跟人对抗。你好像希望有些无赖会互相扭打生事,或者他们会给你的巡逻车上泼点什么,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痛揍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法律无情。事情就像是黑帮大火拼,他们有自己的帮派,而我们警察也是一个帮派。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你出来了,到这儿来?” “我不想去别的大城市,但也不想当个乡巴佬,所以……” “所以你就准备在这儿呆下去?” “是。” 凯茨笑了:“安琪尔,你吃不吃意大利菜?” “狗熊在树林里拉不拉屎?”安琪尔很幽默。 “干了。”凯茨说。 52 他们去阿曼多餐馆吃饭。凯茨没有给瓦莱丽打电话说这事儿,反正他工作得总是很晚。她想等会儿吃完意大利饭再走到瓦莱丽的公寓去,如果他决定他们应该出去,她会满面笑容地陪他出去,看着他吃,自己再嚼点面包片儿。这个想法让她很快活。 9月的傍晚已有凉意。两人都穿着夹克衫,这使得淡淡的凉意变得很惬意。晚风徐徐吹来,夕阳的余晕给万物抹上一层金色的光泽,整个世界洋溢着一种安祥、平和的氛围,让人感到生活依然充满希望。 “这使我不禁想……”安琪尔说。 “什么使你……” “这样的傍晚,一你可以闻到大海的气息,到处都有美好的、可爱的事情和让人感到幸福和快乐,但是丑恶的令人作呕的也不少,就像下水道里的大粪;人们被敲诈,被谋杀,妇女被强xx,小孩儿……” “这不正是我们警察存在的理由吗?” “噢,对,但是我想起了别的事。有时候我想咱们就像迪斯尼乐园里那些跟在大象游行队伍后面拾粪的人。没有人制止大象拉屎,只是收拾。凯茨,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小孩儿被他们的父母杀死?我不是指那些在车祸中遇难的或那些被醉鬼杀死的等等可称为事故的情况。我不是说那些被陌生人杀死的孩子,我只指被父母杀死的小孩儿。” “你是说像玛丽娅·科瓦莱丽那样的案子?” “对,像玛丽娅、桑蒂·哈特和詹姆斯·吕布那样的。” “我猜1年大概有一到两起,最多5起。” “一星期一个。” “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不开玩笑,我是认真的!1990年全英国共有54起针对小孩儿的蓄意谋杀案,凶手是他们的父母?一星期就有一个!这些还都是证明了的案子,那些无法证实的,或者被严重的伤害但后来活了下来的例子更是无法计算。除了谋杀案件,父母杀害自己的孩子,一年54起。” “我以前不知道。” 他们停下来准备穿过一条马路。近处两只海鸥鸣叫着从一个屋顶上飞远了。 安琪尔望着海鸥飞走,然后转过头来说:“我对此有点儿了解,但也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人真是一种可恶的动物,凯茨。” “我们都知道。” “对,我们都知道。我们可以理解绝大多数的犯罪行为,入室盗窃,顺手牵羊,上周的赌场抢劫案,许多谋杀、强xx,都能理解。但是有些事情我实在难以理解,也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比如像我们的被剁得乱七八糟的伯尼的案子?” “不。”安琪尔说。 “不?”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或许罪有应得。” “什么?没有人应该受那样的折磨!他的身体……” “实际上,很多都是在他死后才做的,对不对?我看这个案子很像与毒品有关。他可能是个毒品贩子或什么玩意儿,别人折磨他是为了逼问什么情况。” “这就叫罪有应得吗?” “或许罪有应得用得不合适。我只是有种感觉,我们最终可能会发现伯尼先生并非纯洁无瑕,他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我的天!”凯茨说,“或许你真的在曼彻斯特工作太久了。” “可能。 他们来到了餐馆外面。凯茨碰了碰安琪尔的手臂。 “好啦,我们换个话题,好不好?讲点别的,我可以跟你谈谈我跑步的事儿,或者看看我度假时拍的照片。你呢,肯定也有爱好,对不对?” 安琪尔像机器在做调整一样停了几秒钟说:“好啊。 凯茨推着他进了大门。她笑得很开心,因为安琪尔刚说了一句笑话。但是她在想:“我很高兴你死了,你这个傻冒!” 52 在餐厅门里荧光灯的照射下,安琪尔看起来更具有“天使”这个形像的特征。他的白衬衣亮亮的,眼睛闪闪发光,金色的卷发让他更像广告片中那个小孩“泡泡”,而不是一个与罪犯打了15年交道的坚韧的警察。凯茨四下寻找加布里尔她最喜欢的服务员时忍不住笑个不停。 “什么事这么好笑?”警长斯维特略有尴尬地问,仿佛他知道自己正是引凯茨发笑的原因。 凯茨看见加布里尔正在与别的顾客说话。他看见了凯茨,扬起一根手指,做了一个稍等一会儿的动作。 “我想你不会喜欢知道原因的,杰克。” “知道什么?” “我想我已经猜出了你的另外一个外号。” “我表示怀疑,你说说看。” “我以为你不喜欢这个外号?” “是,我不喜欢人用这个外号叫我。但是我也不想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坐在你的对面,看你每隔几分钟就发出一阵儿傻笑。” “我说出来,你不生气吧?” “如果你一直纠缠不休,我会的。” “有个广告片对不对?那个憨态可掬的小孩子傻乎乎地抬头看空中飘浮的泡泡的那个?我猜得对不对?噢,我们的桌子准备好了。 “他妈的!”安琪尔骂了一句。 凯茨早躲到几米之外了。 “他们这儿做格里尼尔酒,一种意大利基昂蒂干红,非常棒,我向你推荐。” “我不喝葡萄酒。 “嗨,别生气嘛。每个人都喝葡萄酒的。” “不包括我,我要啤酒。” “这样不是我一个人得喝光一瓶,我明天早上还要——” 这时加布里尔走了过来:“凯茨,你好!来瓶格里尼尔?” “好的,加布里尔。这是杰克·斯维特,一个同事。” 加布里尔伸出一只火腿一般肥厚的手与安琪尔握了握。他的手指是凯茨见过的最粗的。 “给我来啤酒。”安琪尔说。 加布里尔笑了,全身跟着一起颤抖。“先生,突然之间我想起了戴维·格威尔,不好意思。你要干啤还是嘉士伯?” “嘉士伯就可以。”安琪尔说。加布里尔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笑。 “你是他妈的怎么知道的,弗拉德?” “关于什么,格里尼尔酒?” “泡泡!” 凯茨的嘴笑得都能挨上耳朵了:“我也不知道,警长。我刚才在特别的光线下看见你,就一下子——” “他妈的!” 凯茨装出一副严肃神情:“我不会说的,我起誓。” “谢谢。” “但是这个外号并不很糟,是不是?跟被叫做安琪尔(天使)比起来,不是很坏的,对不对?”她调侃地看着他,像比他大10岁。 “很坏的。”他沉重地说,“说起来话就长了。”他们要了蒜蓉面包。凯茨就着基昂蒂葡萄酒吃着面包,斯维特反过来,用面包就着啤酒,转瞬就干了三扎。不管快慢,凯茨要喝光她的那瓶酒,而杰克·斯维特实在算得上一个好同伴,凯茨已经开始想什么时候帮他介绍个女朋友。 “安琪尔,你经常出来吗?我是说自离婚以后。” “事情太多,没时间。”他的声音柔和多了。 “你有没有再收到她——” 斯维特打断了她的话:“没有,那事已经结束了。让我们谈点别的。” “像什么?性、政治、宗教?还是工作?” “你的跑步怎么样?我听说你跑得很好,甚至可以代表英国参加比赛。” 凯茨轻轻晃了晃几乎已经空了的杯子,说:“是,以前是。但是工作,还有这个,现在很难了。我的男朋友想让我重新训练一年看我能有多大恢复。我动心了,但是我猜这家伙只是想趁机骗我戒酒。” “你的酒瘾很大?” “只要有尸体就想喝酒。比如约翰·怕尼的。你认为我在看了那个之后回到家里只喝一杯咖啡就行了吗?” “我想也不是。看见一个家伙的xx巴炒熟后塞到嘴里不是一件容易面对的事。 “绝对不是。比利·廷格尔比我还要糟,他当时跟尸体一块呆了好长时间。” “这让我看起来很正常。” “我也是,但是瓦莱丽不同意。” “瓦莱丽?” “我的男友,我们订婚了。他在美国运通公司工作。我们刚才还经过了他的房子。 安琪尔问瓦莱丽在运通公司做什么,但是凯茨想起了别的事,她说: “嗨,你想买房还是租房住?如果你现在住的那个一居室真的像你说得那么糟糕的话,我和瓦莱丽倒是有个空余的房子。我住在茵科曼街,瓦莱丽的住处离这儿两个街道,到局里很方便。你感不感兴趣?” 加布里尔带着主菜上来了,时鲜比目鱼。 “可能吧。”安琪尔说。 54 星期二。 时间还很早,天根本没有亮,你从一个恶梦中惊醒。在梦中,你和杰克·斯维特站在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身边,杰克在说:“接着干,这渣滓罪有应得!”你的眼睛~下子就睁开了。你在瓦莱丽的公寓里。昨晚你们俩大吵了一架。你从阿曼多餐馆回来得相当晚,酒气熏天,瓦莱丽极为不快。他想知道你到哪儿去了,连个电话都没打。你说:“有公事!”他说你真他妈无可救药。 你和杰克喝了很多。你不仅干掉了那瓶干红,还另要了一些。你还泄露了一点个人小秘密。杰克问你岛上发生的事情,你说你把那个工八蛋打死后十分高兴。他很理解。他说,有时候正义就是这样实现的,就得这么做。杰克说他真希望有时也能无所顾忌地手刃凶徒,你心里想:“他在他妈的编瞎话骗我,他肯定早都做过了。” 你还记得你和杰克离开餐馆时你还想着进了门要如何如何的浪漫,吻着他,然后告诉他:“嗨,咱们卖掉一套房子吧!”而且在他同意后你就告诉他杰克的事,然后如果事情顺利,你们就在起居室的地毯上,伴着法国小布隆克斯的音乐做爱。 但是不知怎的你就和瓦莱丽大吵起来,现在你还心情烦躁。你想抚摸他的脊背,但是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任何事都是错的,你起了床。 你小便后,洗了脸,然后进了起居室。你没穿衣服,有点冷。你踮着脚尖进了卧室,抓起离你最近的一件东西,那是瓦莱丽的脏衬衣。上面有着他的气味。你穿上衬衣,走回起居室,坐进一把椅子,然后想为什么你就不能做个普通女人呢?这念头让你想哭,但是你已经忘了如何哭。 昨晚杰克告诉你关于恋重癖的事情,结果你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会进行策划,凯茨。相当长时间的计划。犯罪行为会持续好多年,长久地进行下去。你知不知道报上的征婚专栏?有很多是男人,但也有很多是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你想知道这些狗杂种会怎么做?” “如果你想搞八九岁的小孩子,你要怎么办?去找征婚广告。挑出一个有两个、三个快到8岁的男孩的母亲,然后打电话。告诉她你不仅不介意,而且很喜欢小孩子。你天天打,一个月下来你就已经过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了。你这时就可以一边对那个大点儿的为所欲为,一边等小的慢慢长大。” “我运气很差,有一次审讯了其中的一个杂种。凯茨,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我隔三岔五跟那娘儿们做做爱,这样就能让她闭嘴。’凯茨,他们是有计划的。但是一旦你靠近他们,他们立即会把正在干着的停下来。这就是为什么很难抓住他们的原因之一。” 安琪尔已喝到了第五或第六扎,没准儿第七扎。他自我控制得很好,但是他的眼睛阴郁无光,透出仇恨与鄙视,你和他的感觉完全相同。你不知道怎么会说到这些,但是这都是在你说了岛上发生的事之后。 “而且还有婴儿,凯茨,我是说吃奶的孩子,他们还不会走路。你知道为什么?” 你摇摇头。 “是他们吮吸的本能,凯茨。把任何东西放到婴儿嘴里他都会吸。” 与其说你感到恶心,不如说你怒火冲天。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对于每一起最终能定罪的案子背后都至少会有1000件可能的犯罪。性旅游就不用说了,还有的情况是父亲强xx他们的女儿,有时还是在母亲的帮助之下,而且涉及犯罪的不仅仅是零散的个人,还有专门的组织与网络。他们互传信息,用的都是现代的工具。比如国际互联网。不断有小孩失踪,他们有的是被用药迷倒,有的是去参加“晚会”然后就永远地失踪了,再也找不回来了。他们可能都死了。 而且安琪尔还告诉你他见过一些照片,上面有男人能对小孩做的种种龌龊、无耻的事的情景。太恶心了,他不能启齿,你可以自己去读那些书。他说全国大约有5000名小孩在儿童保护部注册,但只有大约四分之一受到了正式保护,由国家监管。他问你有没有意识到至少有3500名小孩还处在危险之中,与那些最有可能伤害他们的人相处一室? “投毒。”他说,“用手掐、用拳打、扇耳光、鞭打、强xx、火烧、烫伤、挨饿、刀砍、鸡奸。你所能想到的邪恶,件件都有笔录,都有照片,都有档案。” 你能看见他想大哭一场,这对他的伤害太深了。一种野性的冲动刺激着你恨不能立即离开,找到一个狗杂种把他的屎给打出来。 安琪尔说:“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有的儿童保护部如此庞大吗?那是因为小孩无力自卫、无力反击。他们其中的一些甚至还不会说话。恋童癖是一种病,它到处都有,必须有人来试着帮助那些孩子,他们需要帮助。” 他说这些话时直直地看着你,你感到他正在做一个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摇摇脑袋,接着他又看着你,又摇了摇头。 最后他说:“回家找你的男朋友吧。” 55 此刻窗外稍微有点亮色,但依然很凉。或许你应该煮点咖啡,只要不吵醒瓦莱丽就行。但是你的心里也被另一个问题占据了:儿童保护部的工作真能让你休息吗?安琪尔已经告诉过你了,发生的案子将让你心为之碎,逍遥法外的家伙太多了!要想判一个家伙有罪,必须满足许多如果:如果孩子大于5周岁,他才可以做证;如果孩子告诉了妈妈,妈妈会相信他,如果妈妈报了警,警方能有足够的工作空间或可能的机会来接近疑犯…… 咖啡壶咕略作响,你把手放在壶把上把它提了下来。你想起了当初为什么不再相信上帝:你看到的世界里充满了丑恶不公。而上帝似乎并未响应善良信徒对他的召唤。你想啊,想,瓦莱丽,瓦莱丽,怎么办,你不知该怎么办。 你走回起居室,坐在那把宽大的米色椅子里,腿盘在身子下面。你的指头尖如此冰凉,你紧紧地抓住了咖啡杯,让那温暖传到你的手上,传到你的心里。你做了决定,你要让瓦莱丽做你的丈夫,争取做一个好妻子,但是想到父亲,汤姆·麦金尼斯和安琪尔,你也感到自己决不能放弃与邪恶的战斗。 你伸展开身体,站起来,找了一片纸,在上面专心致志地写道: 瓦莱丽,我爱你,我不想等待。我们将卖掉一处公寓,我们将努力好好地生活在一起。我爱你爱得刻骨铭心,如果你也爱我,记住我是真心的。同时也记住,我是一个警察,这是我的工作。 然后你走进卧室,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 第06章 56 早上7点。 你从瓦莱丽住的地方慢跑着回的家,到家时是早上五点半多一点。你轻轻地跑过黄色街灯照亮的大街,霓虹灯在你头上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从那里到你住的公寓约有两个半英里,牛仔裤让你觉得不舒服,但是你还是一口气跑完了全程。快到家时,凉风在脸上吹着,海在不远处轻轻地唱着歌。你知道你一回去就会换了衣服再出来,穿着短裤背心重新享受晨风的吹佛。 你在屋里伸展了一下身躯,感到头还有点疼,但是你对此不加理睬,换好衣服又悄无声息地出了门,门钥匙拴在鞋上。你又向瓦莱丽住的地方跑去,但是到巴黎士码头你就折了回来。你喜欢早晨潮湿的气息,跑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大海泛着青灰的颜色,布满小石子儿的海滩一片金黄。当你跑下台阶向西而去时,往日的记忆浮现在心头。你想起了那些在海滩下拼命逃窜、躲避追捕的罪犯;想起曾经在追赶他们时掉进废弃的坑道里;想起曾因长时间断断续续在潮湿、滚动的沙滩、石子上奔跑而终于体力不支倒地的情景…… 凯茨回到家,脱了衣服,冲了一下,然后滑进暖烘烘的浴缸里。起居室里正传来哈里·查宾快乐却又伤感的歌声,你不由地又一次猜想他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情人。当然,他现在死了,但是有些人恰恰因此变得更特别,更有味道,更可亲、可爱。 汤姆·麦金尼斯许诺说她从怀特岛见过詹姆斯·蒙洛后就给她一个答复。汤姆原本想让她把跟这个强xx犯见面的事转给彼德·梅森,她不得不向他解释特雷沃·琼斯曾说非她不可。 “好吧,弗拉德。我会尽快和总探长谈的。” 她想想今天,或许明天就会有一个结果,但同时她又有点儿迷惑,她应不应该从这个案子中摆脱出去?这到底对不对?别的人难道没有跟她一样见过那么多,知道那么多,也感受了那么多吗?难道她对这个案子就没有什么责任吗? 她闭上眼睛,让过去的事一件件往回走,直到她能清楚地看见鲍勃、莫伊拉在作战室里讲述案犯作案的过程。 她仔细地听着: 一、受害人被击昏,绑到椅子上 二、阉割,受害人当时昏迷 三、用厨房里的烙铁烫伤口 四、时间过了一会儿 五、受害人本醒来时被剁掉了几个手指,嘴被胶带封起来。受害人脸上有胶带被贴上,又去掉,再贴上的痕迹。可能又过了一会儿。在此期间,最可能的情况是受害人又昏过去了。鼻子里有氨的残留物,证明使用了某种药品来刺激受害人苏醒 六、其他手指、脚趾在死亡之后被割了下来,嘴唇、耳朵、鼻子也被割掉 七、某种园艺用的大剪刀被用来剪掉手指和脚趾。脸部和腹部用的是一种类似屠刀的利刃。肚子整个被豁开,就像这个样子…… 盆里的水有点凉了,她打开水龙头,加了一些热水。多余的水从浴盆上部的排水口溢了出去。她感到肚子在咕咕叫,不禁想起早餐,想起瓦莱丽此时或许已经起床,在吃早餐;她还想起曾经在南安普敦早上五点半与莫伊拉一起吃的一顿早餐,咸肉三明治加热茶。 接着她想起她所知道的情况与警长穆尔报告里谈的好像有些不同,但到底是什么,她却想不起来。她放松自己,在浴缸里躺得更深,尽力去想,却想不明白。该死的! 7点21分,她将车停在约翰街警局,兴高采烈地穿过走廊。她比大家来得都早,可能只有布莱克赛与麦金尼斯比她更早。她来得早的原因是她要离开做点准备。 她走进餐厅,要了两杯咖啡。一杯多加牛奶,另一杯加了个纸盖儿。然后端着咖啡去办公室检查了一下办公桌,进了作战室。这时,第一杯已经喝完了。 她小口地呷着咖啡,看着伯尼那张破碎的脸孔。外面传来的噪音每次都会令她微微一惊。伯尼的“照片”也挂在墙上,是根据骨骼复制的;旁边是厄尼·金画的素描。她看一眼照片,再看一眼素描,心里越来越清楚:厄尼·金不喜欢伯尼。金与山姆的话语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他对小山姆很好。这个你说的伯尼先生对山姆的儿子很好。他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家伙。” “我不太喜欢他。他有点虚伪。” “但是你不能因为别人说话好听而指责他。” “他自称叫布朗,约翰·布朗。他并没像电影里的人那样说:‘我叫布朗,约翰·布朗。’他跟我们说话时,告诉我们他的名字是布朗。当他跟小山姆玩儿时,他又说他的名字是约翰。” “也没什么,主要他来了好几次。第一天,还有随后的好几天,他都来了。他对那个房子很热心,我们就把雷·巴特尔先生的电话告诉给他。” 她又看了看伯尼的画像,画里透出的味道是确定无疑的:一种淡淡的厌恶。这不是蒙娜丽莎,但是这张画里是有东西的。是那双稍微有些眯缝的眼睛,还是那不太自然的笑容? 她听见其他人走进走廊的声音,他们说着话,不是“他妈的”,就是“大粪”,要不再来句“我操”,以显示语言的丰富多彩。 门砰地一下开了,凯·米歇尔,弗兰克·里奥德,雷·卡弗尔和乔伊·琼斯。 “呀!灰姑娘!” “滚一边去,凯。早上好,雷。早上好,乔伊。早上好,弗兰克。” “你到底要走还是要留啊?我记得你去干什么特别任务了。” “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雷蒙德。我早上醒得太早,就想我该干嘛?洗我的头发,洗我的内衣还是赶到局里来替小伙子们收拾一下?”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我的内裤早送去洗了,我的头发也还干净。” 米歇尔说:“我这样才便宜了我们这些小伙子!” “你怎么还在这儿,凯,我记得今早上你在性病专科有个预约吧?” 凯嘿嘿地笑了:“爱情是伟大的!” “没错。”凯茨说。 接着她做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提议:她要去为他们端咖啡,条件是他们告诉她约翰·伯尼怎么死的。 “这可是个很难的问题,对不对!”她问。 “去端该死的咖啡,弗拉德!” 凯茨不动。 “好。那家伙遭到攻击,器官被割下来,xxxx煎了,脸、手指、脚趾、肚子,一塌糊涂。” “谢谢,凯。你呢,雷?” “嗯。” “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样?” “凯刚说过。” “不,他没说。” “去把咖啡端进来,弗拉德。” 她瞪着眼睛不动。 “好,好。约翰·伯尼,大约50岁,男性。租房住,被人袭击,受到折磨,被阉割xxxx在厨房里,几乎做熟了。死前、死后都受过伤害。死于心脏病。封嘴的胶带被反复粘上又撕下来多次。有人在问他什么情况——” “乔伊,该你了。”“弗拉德,你是不是特爱听这个?” 凯茨冲他翻个白眼。几秒之后,乔伊说: “雷说的就不重复了。手指、脚趾、嘴巴、耳朵、鼻子。哈!真是个诗人!有些伤害有知觉,有些没有。煎锅艺术,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因为人已经死透了。咖啡?” “还有你呢,弗兰克?” 弗兰克转了转身子,装着愚蠢的样子说: “这个家伙,又白又肥,赤身裸体,不过什么都没有了。下身的伤口都用烙铁烫过。晚间大餐,客人献艺,但是他早已不省人事,跟这世界说拜拜了。 “我马上就回来!”凯茨说。 她奔出大门,下了楼。 “唉,弗拉德!”米歇尔把头伸在门外喊,“再拿四份点心,一个蛋糕?” 凯茨只是向空中竖起了她的右手中指:滚你妈的! 她急急地冲下楼。 57 “凯茨,见到你真高兴。令人疑惑,但是很高兴。赶紧找凳子坐下。 吉尔·巴瑟露出一头如女一样的金发,笑眯眯地说: “下面的话你可能听过,但是我还是得说一遍。在接受问话培训之前,你不能做任何讯问或面谈。重要的是,不能吓着孩子,更重要的是不能引导他们回答问题,我们必须非常谨慎。” “我不是很清楚在这儿我要做什么,吉尔。我来这儿是出于一种本能,而并非一时冲动、而且——” “嗨,凯茨,没必要解释。你的口碑很好,我们很高兴你能来。” “但是你说你有些迷惑。” 吉尔又笑了,眼睛光彩闪烁:“我这样说过?我只是在想杰克·斯维特刚来时,提起过你。然后不几天,你就来了,他又走了。挺有意思。” “安琪尔说起过我?” “主要是问问题。关于你在拉扎兰特岛上的事,总有一些小道消息。他有点好奇,然后他就说你是个好警察,在儿童保护部工作错不了。” “是吗?”凯茨略有惊讶,“你对他那句话是怎么反应的?” “我笑了。我说你认为这工作乏味无聊。” 凯茨深深地、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昨天晚上在阿曼多一起吃的饭。安琪尔告诉我一些事。不管怎么样,反正我现在知道这工作的重要性了。” 吉尔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小孩儿肯定喜欢她。 “好的,好的!我们去喝咖啡!” 探长麦金尼斯曾说过“怀特岛,好,明天你去。”这个总探长也同意了,但是他又说来自南安普敦的梅森警长会一起去。凯茨张嘴想争辩,麦金尼斯毫无回旋余地地摇摇头,说:“再说也没有用。琼斯不可能做你一个人的线人。你要么接受,要么就压根儿别想这件事。” 凯茨问起局里情报部对贝特尼纵火谋杀案有何看法,提到和荷比街谋杀案或许存在某种联系。麦金尼斯说: “尼克·伊文斯通过情报部发了一封信,谈了这方面的情况。我也跟梅森警长和他的上司探长登海姆通了话。我们核对了各项纪录,但是两案的唯一共同点是死者身份都不明。他们正在追查一条线索,认为死者可能是因欠债被害的。” “这样啊,那好。我只是想了想,也不太确认,所以昨天我才没有提这个。厄克对情况很了解,我知道梅森对两方面的具体详情都清楚,所以既然他们觉得没什么联系,应该没什么了。” “是的。你见没见巴瑟?” “九点半刚聊过,先生。” “她人很好,凯茨。别急于下结论。” “下结论?” “你明白我的意思,凯茨。” 10点45分。 凯茨和吉尔·巴瑟·露米踏着约翰街警局堪称经典的印着无数脚印磨痕的地板向儿童会谈室走去。吉尔一边走一边向凯茨解释他们如何花了大力气让那里看起来温暖如家。来面谈的小孩,通常情况下都遭受过心灵的创伤,因此尤其需要受到特别关照。 她们转过一个弯儿,突然之间两边的墙都贴上壁纸,走廊两边的一扇扇门也都装上了好看的把手,漆成了鲜活的绿色。 “到了。”吉尔说。凯茨迈步走了进去。 窗子上没安百叶窗,而是挂着窗帘,壁纸将墙壁完全包裹,上面有色彩鲜艳的英雄图案,有超人、蝙蝠侠和科克队长等著名人物。 屋里的灯不是普通的日光灯管,而是一个带灯罩的热气球形状的灯,下面还悬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一只可爱的小泰德熊呆呆地伸出头来,望着下面招手。 屋里的家具并不很贵,是从连锁店里买来的,浅棕色,很柔和。沙发上散放着几个海军蓝的靠垫。地上铺着浅蓝色的地毯,不显眼。墙角立着一块黑板,一块白色演算板。纸张、蜡笔。玩具等散放在一边。屋里还有一台电视。一面墙上还挂着一个大镜子。 “是可以透视的吗?”凯茨指着镜子问。 吉尔答道:“我们把所有的谈话都拍下来。但是我们在拍之前告诉孩子们他们会被拍到电视上。一听说能上电视,没有一个小孩不高兴。我们问愿不愿意拍,他们总是说愿意。凯茨,今天你可以坐在里面,看一下这个叫吉姆·布莱特的小孩接受询问的情景。这是他第六回到这儿来了。他就要说出点什么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只管看就什么都知道了。别封闭自己的视野,保持开放的心态。 58 凯茨坐在一间类似于小型演播室的房间里,周围布满了电子仪器与线路,面前有一个小小的控制盘,还有一台大型彩电。从不知何处她能听到录像带在缓慢地走动。她不出声,静静地看着空旷的房间。 凯茨能听见电流通过仪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使她有点昏昏欲睡。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他长得金发碧眼,十分漂亮,凯茨不由得暗想瓦莱丽和她的孩子将来可能就会是这个样子吧?小男孩看起来不超过4岁。他的身后,走进来吉尔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材丰满,但并不胖,穿着合体的牛仔裤。她冲吉尔点了点头,就走到屋角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吉尔也坐下来,拿了一个垫子抱在怀里。 小男孩不理睬她们两个,自顾自地玩着。不经意间,当他抬头看摄像镜头,看凯茨时,凯茨的心猛地收紧了。那张小孩的脸上,分明有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神情,有些东西好像缺失了,有些东西又好像多了出来。但是凯茨对此不敢确认。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开放的心态,凯茨,开放的心态。”接着,吉尔笑眯眯地说:“马吉,我不知道怎么做小汽车,你知不知道?” 吉姆扭头看了一眼吉尔,她转了一下身子。 “我是说,我已经做了一架飞机了,不是吗?你可能想,你可能觉得是一个小汽车……” 吉姆·布莱特望着摄像机,手里比划着,嘴里发出飞机飞行的嗡嗡声。 “哈,你又玩儿这个了。”吉尔笑了笑,把垫子抱紧在胸前,说,“或许我们中间没人知道怎么做小汽车。” 马吉,吉姆的母亲,配合得很好,她屈膝跪下来说: “我也知道。”吉尔说,“只要……” 小孩吉姆把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猛地推了过去,然后望着一边。吉尔探出身子捡了起来。 “噢,哇!”她惊叹着离开沙发说:“快看我的小汽车,马吉!” 马吉跪着爬了过来,抓起那个汽车模型,喊:“噢,太棒了!” 小男孩飞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又飞速地移开了视线。吉尔抬起头看了一眼凯茨,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又用两根手指做了一个2分钟的手势。 只听吉姆说:“我会做小汽车。” 59 凯茨以前认为她不会再流泪了,她发现自己错了。这世上仍有一些事能让她流泪。 面谈结束时,那两个可爱的女人再次确认小孩儿依然由于害怕而不敢吐露真情。他不断说起那个男人对他说的“这是个秘密,吉姆”,以及那人告诉他的,如果他说出去,就会有怪兽吃人,被关在黑屋子里,死父母等种种可怕后果。看着小孩惊恐的表情,想像着他所受到的摧残,凯茨终于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她能看见吉尔眼中深深的痛苦,她能感到自己胸中难抑的怒火。等他们三人都出去后,凯茨飞快地溜出了屋子,向卫生间跑去。在那里,她踢墙,踢门,牙关紧咬,恶毒地诅咒那个无耻下流的东西不得好死。她把自己锁在一扇门内,发泄够了才走出来,擤了鼻子,洗了脸,走回去工作。 她先去看探长麦金尼斯和鲍勃·穆尔。汤姆不在,鲍勃正闲着。 “警长,我只想澄清一下我们的关于约翰·伯尼的案子中要保守的秘密是什么?” 鲍勃告诉了她。 “我们就是要藏着这个,不让新闻界知道?”她问。 “是。” “也不让大伙儿知道?” “弗拉德,我们不向警官们掩藏任何事情。” “你肯定,警长?” “你什么意思,我肯不肯定?我的样子像不肯定吗?” “但是在你的正式情况报告中,你没有提伯尼的xxxx被煎熟了。我肯定你没有说。” “那又怎么样?比利可能会说出去,而且法医也可能会露点风出去。在警察局里没有秘密,弗拉德,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有秘密,警长。我们对别的警察局的普通警官进行了保密。你说你知道每个人都了解煎xxxx的事。你还说如果这个被泄露出去你定要追查严惩。” “我说,弗拉德,你是我的自动留言机还是我的良心?你到底想说什么?” “警长,我想问到底我们不能向新闻界说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弗拉德……” “请你回答警长。”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嘛,弗拉德,但是探长说你要去儿童保护部了,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好消息。” “警长,你就是告诉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天哪,你怎么这样?” “那好,我去找布莱克赛。” 穆尔的脸涨得通红:“别想吓唬我,凯茨。” 凯茨平静地转身走回来,说:“警长,这很重要。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我和大家不能向外透露的到底是什么,就这个。并不是威胁,我必须知道。很确切地知道。 穆尔站起身,把一个文件柜嘭地打开,震得整个柜子东摇西摆。他找出一份文件,哗哗地翻着,接着带着怒气开始念起来:“不允许提及死者所受到的性器官伤害,无论是直接的、间接的,还是在开玩笑中或者用暗示的方式,概不允许;不允许提及受害人的xxxx被部分煎过的事实,无论是直接的、间接的,还是在开玩笑中或者暗示的方式,概不允许。” “就是这个?你能确认?” “请你出去,凯茨。” “没有什么别的了?” “立即出去,弗拉德!滚出去。 凯茨心里一冷:“是,警长。 她向儿童保护部走去,经过一个拐弯,对面走过来了吉尔·巴瑟。凯茨的脸色使吉尔产生了误会,她关切地问: “凯茨,你还好吧?” “我想还行,吉尔。那孩子太可怜了。” 那个案子令人发指,凯茨。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看,我们可能根本就无能为力。我们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在哪儿发生的,而且我们可以将疑犯确定为三人中的一个,但是我们什么也证明不了。那三个人均无前科,而且个个态度都很好,与我们充分合作。 “本来不就应该这样吗?” “但是,凯茨,你可以想想,如果有人控制你的男友猥亵一名小男孩或小女孩,你想他会不会感到震惊,会不会极为愤怒,冲动?” “肯定会。” “但是我们去见主要的嫌疑人时,他态度极为平和、放松,甚至很亲切,对我们的要求极为配合。他十分得体地跟我们交谈,眼睛里却熠熠闪光。” “或许不是他干的。” “那么他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生气,丝毫不感到震惊呢?难道他不觉得受了侮辱吗?他们必须提醒自己要做出受了侮辱的样子,凯茨。他们一辈子都在研究如何隐藏自己。那个有点特别的邻居,一个你很信任的熟人,还有那个什么时候找我看孩子都可以的‘保姆’,这些人,在我们出现后,一点都不生气,或者说不够生气。” “但这不能当证据,对不对?” “咱们去吃午饭吧。”吉尔说。 60 两人走出警察局的大厅,刚刚十二点半,外面阳光灿烂。从装饰着彩虹的那个房间,经过黄绿色的走廊来到外面,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又一个美丽的晴天。但是这世界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就像哪里出了错?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小馆子,凯茨。今天我请客,怎么样?” 此刻比昨夜暖和很多,金色的阳光也比昨天更加明亮,但是凯茨感到悲伤如一柄利剑,刺穿了自己的心房。 “好吧。”她说。 身边,一辆辆小车飞速地驶过。远处,海湾里白帆点点,好像还有人在游泳。在大海的那一头,是法国。 吉尔看着凯茨说:“你还在想着小吉姆。” “对。”凯茨叹了口气。 吉尔常来的这间咖啡馆在一个僻静的小街上。一面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标语,另一面墙上,是一幅大画。画面上一个秃顶的老人默默地看着一个同样没有头发的婴儿,背景是一团黑色的蘑菇云,下面写着一行字:“我们还要做什么?” 老板是一个女人,她戴顶帽子,将头发都遮了起来,像个战争时期工厂里的女工。她看见吉尔,脸上绽出灿烂而真诚的笑容。 “照老样子来一份?”她问。 “再给我的朋友拿一份菜单。”吉尔说。 他们坐在一张靠窗户的桌子前,凯茨觉得好像闻到了一股死鱼的味道。吉尔点点头,笑了笑。 “老板叫珍妮特,她每天两次,上午十点半,下午三点半,都要关上店门,使自己有时间来实施计划,实现她的目的。我有时星期六晚上来,我们一起分享。她在盘算怎样把约翰·梅杰拉下台。每个人都有梦想。” 凯茨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她说:“吉尔,我怎么也不会……” 吉尔耸耸肩,笑了笑:“你对这个不太了解,对不对,甜心?你现在最好看看菜单。”她往前靠了靠,指着菜单上面说:“他们这儿有一道特别菜,是用农家自制的奶酪与大量的新鲜水果做的。” “叫什么名字?” 吉尔说:“我也不知道,珍妮特总是给厨房说‘我能不能要很多水果来遮一下这个可怕的农家奶酪的怪味?’你要不要咖啡?” 吉尔冲着厨房打了一连串的手势,随后视线低了一些,笑容也有些变化。凯茨不说话,静静地等着。 “今天早上的事让你受刺激了,是不是?” “对。” “你会发现事情有时会很难,凯茨。” “我知道。” “别胡思乱想,你能救不少孩子。” “我知道。” “错误。你也可能会伤害他们,还有其他人。” “这个我也知道,吉尔。” “我想,这只是个开始。”咖啡端了上来,吉尔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等珍妮特走了,又倾了下来,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好了,现在我来告诉你小吉姆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61 “这种事情都是一点点露出苗头的。全是一些不太容易理解的小事,但一开始谁也不会注意,只有小孩的父母有时会感到担心。搞清楚真相要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很多情况下我们永远都做不到这一点。有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儿童猥亵犯站在我们面前,却无能为力。这很难,凯茨。 热带水果做的沙拉、奶酪来了,还有咖啡。窗外的大街上一切都在按正常的节奏运行着。 “吉姆的妈妈首次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头。她看见小吉姆一个人玩的时候,嘴里嘟哝说他有两个爸爸。” “第一次发现时,她没在意。但第二天吉姆显得比平时都安静,还用一种与平常不太一样的声音讲话。他说他有两个爸爸,一个在家里,一个骑一辆摩托车。” “吉姆的妈妈告诉了他爸爸。她这时还不觉得出了什么事,她只是怕丈夫会认为她在外面又有了男人。” 吉尔顿了一顿,说:“凯茨,先吃东西,咱们边吃边谈。” “吉姆的爸爸名叫汤姆,他也想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个英语老师,还做过一些咨询工作。他表现得比较理智,对孩子很不错。他用开玩笑来回避这个问题。但是他说他有一个直觉:那就是知道孩子什么地方不太对头。很自然,一旦他们认为事情有点异样,平时不曾注意的事就开始不断进入他们的视野。但是他想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神经过敏。他将所有吉姆说的奇怪的事都写下来,仔细研究,希望弄清楚孩子身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 吉尔又停了一下,当她用督促的目光看着凯茨时,凯茨吞下一大口农家奶酪和一片香蕉。 “凯茨,你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肯定不会首先想到有人在玩弄你的小孩儿,你连近似的想法都不会有。这正是那些做这些事的男人们所指望的。” “但是吉姆的情况并不仅如此。他开始在半夜惊醒,哭叫,难以平静下来,父母再怎么安慰都没有用。接着他又开始尿裤,而大约一年之前他早就不再尿床了。他还变得有暴力倾向,而且对父母,特别是父亲变得十分依赖,依赖到让父母觉得不安。” 62 “莎拉……” “莎拉?”汤姆笑着拍拍自己的脑袋,“一个爸爸叫这个名字太好笑了!” “莎拉。” “莎拉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人!” “你有没有男老师?谁看管你?” “维吉、乔西和沙朗,还有另一个沙朗。” “你最喜欢哪个沙朗老师?” “我的沙朗老师,大沙朗老师管其他老师,我的沙朗老师帮我做事,和我一块儿玩儿。” “莎拉是一个女老师——” “不,莎拉是个男人!我说过。” “但是我想莎拉是女孩儿的名字。你认不认识叫莎拉的女孩。” “莎拉·麦考利。” “那你说的是不是这个莎拉,莎拉·麦考利呢?” 吉姆摇摇头,说:“不,别傻了!我的莎拉爸爸不是女的。我的莎拉爸爸是个男人。 “谁是你的爸爸。” “你在犯傻!” “我是吗?” “你是我的爸爸,你娶了妈妈!” “但是你告诉妈妈说你还有一个爸爸,他叫莎拉。” “我没有。” 说这话时小吉姆不愿意看着你的眼睛。你的心中十分压抑,你感到极为愤怒,你也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你能给谁打个电话,谈一谈你的想法吗?给谁呢?你又该说些什么呢? 卡萝尔给你端来一杯饮料。你小口地喝着,眼睛似看非看地望着电视上正在放着的儿童节目。你知道放的正是吉姆最爱看的节目,但他好像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玩他的小汽车,推一推,拉一拉,向前,又向后,再向前…… “莎拉是个男人,就像妈妈和爸爸都是男人一样。” 你的思想开始混乱,你到底在说什么? “像爷爷一样吗?”你问。 “你又犯傻了。”吉姆说。 “像我一样?吉姆你是说像我一样的男人?” “是的,你和妈妈是妈妈的爸爸。” “我是你的爸爸。妈妈是我的妻子,我是她的丈夫。” “莎拉是我的摩托车爸爸。” “噢,是个玩具爸爸,就像金克是个玩具人一样?” “不是,真傻。莎拉是一个爸爸,你也是一个爸爸,妈妈是一个妈妈,你的妈妈是爸爸。” 噢,还有希望!“莎拉是别人的爸爸?你是不是说他是到幼儿园接小孩的别人的爸爸?莎拉是个爸爸?” “噢,真傻!当然不是。莎拉住在幼儿园里,住在楼上的楼上,最高的地方,在屋顶上。” 你叫卡萝尔。你的杯子空了。你告诉她你还要喝一杯,你还说…… 小吉姆在编造这一切。 “他说有一个楼上的楼上,这个莎拉就住在那儿。他还坚持说这个莎拉是个男人,不是小朋友的爸爸;他还有一辆摩托车,吉姆还坐在上面什么的。” 卡萝尔脸色苍白地说:“幼儿园上面是有个房子。园主平常住那儿,他弟弟有时也在那儿过夜。他们两个人都有摩托车。” 卡萝尔走近吉姆,想伸手抱住他,但是他的反应好像不认识她一样。接着他转过身亲她的嘴唇,不是像一般小孩那样小鸟般地啄一口,而是怪异地,长长而热烈的吻。卡萝尔脸红了,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你气愤不已,到处找酒。 你犯了太过直接的错误。 “吉姆,你告诉妈妈和爸爸那个摩托车莎拉的事,然后我们带你去玩具店买一辆新的小汽车。” “不!”吉姆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是秘密!” 63 “汤姆慢慢地把所有线索联在了一起。他们不敢相信他们推测的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儿子告诉他们他在幼儿园里被玩弄了。你可以想像一下,凯茨,你花钱送你的小孩去学校,结果却把他置于野兽的魔爪之中。你难以相信,认为这不可能,你不敢相信是你自己把孩子送到这个人手里的。” “吉姆最初有异常表现的时候,父母把这归咎于年龄问题,觉得他正在长大,对事情表现出更多的独立性和个性。只有当他们把所有这些事情,如不良行为,噩梦,尿床,对父亲、母亲和姐姐奇怪的性依恋统统放在一起时,才觉得情况有些不正常。” “他们那时还送他去上学吗?” “还送。他们还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意识到的话,他们肯定立即停止让他去学校,但是他们没有。汤姆最后决定不让两个小孩儿去了。他和他兄弟一起到幼儿园去,把孩子找出来,带出门放到车上,让他们跟弟弟呆在那儿,他自己去跟一名工作人员谈,那人是一名年轻妇女,叫沙朗。汤姆觉得她说话很不自然,躲躲闪闪。他这才确信有些恶劣的事儿正在发生。第二天他让孩子们果在家里,给儿童保护部和社会服务机构打电话。他很伤心,但他还觉得不好意思打扰我们。” 64 “噢,嗨,沙朗。你有没有时间?我想跟你说点事儿。” “是什么?” “我们能不能私下谈谈,就几分钟?” 她领着你进了一间游戏室。你的头嗡嗡作响,你的脖子酸痛。你急切地想得到其他的解释,或许沙朗能给你一个,因为昨天夜里…… 你被玩具砖头、拼图游戏包围着。环境中散发着一种天真无邪的气息。 你必须非常、非常冷静。 你笑了。 “沙朗,这听起来可能有点好笑,但是谁是莎拉?” 她的脸上立即闪过一道惊慌。他妈的! “莎拉?你说莎拉·麦考利?” “不,我说的是一个长大的莎拉。一个成年人。吉姆嘴里不停地说一个叫莎拉的人。” 她好像很迷惑,但是你能看出她是装出来的。 “莎拉,没有这么个人。我们的记录上没有叫莎拉的。无论全职人员还是兼职人员,没有一个叫莎拉。这个我知道。吉姆肯定是搞糊涂了。” “他很确定。”你告诉她,“她说这有一个莎拉。而且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是一个男人,他还有一辆摩托。他是不是可能把谁的名字错记成莎拉了?有没有可能?” 看看她那张令人做呕的脸。如果她现在吐出来,你也不会感到惊讶的。 “呃,园主有一辆摩托,他的弟弟也有一辆。他有时把车停在这儿。花匠有一辆小本田摩托。但是没人叫莎拉,或者类似什么名字。吉姆肯定是摘混了。 搞混了,没错。他只是个孩子。但是就昨天夜里,他伸手抓住你的命根儿,让你大吃一惊。凌晨3点钟,他突然在睡梦中尖叫起来,你怎么也无法将他唤醒。他的哭喊声撕心裂肺,你明白了,你怎么可能不明白? 但看看现在的你,脸上正堆着笑。 你说:“我告诉卡萝尔,莎拉肯定是动画片中的某个角色。这孩子常常凭空想像好多事情。 “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智力发育很快。” “是的。”你说。你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你就是想按着这个母狗的头往墙上撞。你的喉头发热,你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今天好吗?”你问。 “他很好。” “昨天夜里他有点发烧,卡莫尔觉得他可能对什么东西有反应。” 她笑了,像一个和蔼、尽责的幼儿园阿姨那样笑了。她说:“他今天很好。” 你差一点就忍不住要狠狠地扇她一巴掌。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本来还以为他又支气管发炎了。” “没有。”她说,‘他今天一天都很好。” 你离开了。 65 “凯茨,我们今天下午接着再聊这事儿。我们已经大体上把案情弄清楚了。吉姆是一个口齿相当清楚、表达能力极强的小孩子。他只有3岁,可是话说得很明白。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很难获得证据。” “为什么?” “吉姆的爸爸有点把事情搞砸了。他那个星期一终于忍不住了,到幼儿园去质问园主。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样就给罪犯提了醒。我们本可以突击搜查那里,或者派什么人潜进去秘密调查。我们还可以对整幢建筑和游戏场进行严密的监视。” “我记得你说过他一直很能控制自己?” “他的确是。他们星期四把吉姆和玛丽亚接走,与小吉姆做游戏,想知道更多的情况。他们星期五一天都在做这件事,晚上他们终于决定给社会服务机构打电话报案。他们报案后,我们在星期六晚上和他们进行了交谈,星期天又接着谈。到下来那个星期二,我们组织了一个班子。” “但是汤姆感到很内疚。据我所知,小吉姆说了或做了什么让汤姆再也无法容忍的事情。他叫上他的弟弟,去质问幼儿园所有人。那里的人对他说了一大串好话,又是同情,又是关心,让他根本就无法说或做任何事情。我说过了,凯茨,这些人能言善辩,说起谎,骗起人来手段高明,轻车熟路。可怜的傻汤姆,他正好着了人家的道儿。他让他们有了时间来掩盖罪证。”吉尔看看手表,说:“嗨,我们该回去了。” 她们慢慢地沿着原路往回走。 “这个幼儿园隶属一个控股集团,公司总部由老爸负责,底下有四兄弟,都四五十岁了。集团下面有四个幼儿园,一个在这儿,一个在雷丁,一个在伯内茅斯,还有一个在卡迪夫。这个集团还搞陆路运输。我们尚未调查别的幼儿园,但是布莱顿的这个顶楼上面有个套间,那个叫朱利安的园主的办公室就设在那里。” “幼儿园让男性担当老板的情况普不普遍?” “这要看怎么说了,凯茨。理论上讲,这种情况并非很罕见。男人有时会帮助他们的老婆开个幼儿园,有时还可能当上几个负责人之一。但是实际生活中的的确确经管幼儿园事务,每天都去那里上班的男人是不多见的。事实上,除了这个叫埃肯垂的幼儿园体系外,我不知道任何有类似情况的幼儿园。这说到底并不是个男人干的活儿。” “除非你另有所图,想得到长期接近小孩子的机会。” 吉尔停了一停,望着旁边一条小街说: “正是如此。” 66 现在是1点25分。汤姆·麦金尼斯很可能躲在哪儿静悄悄地吃三明治,要不就是在“愤怒的葡萄”酒吧安静的角落里喝酒。凯茨向吉尔道歉,说要去汤姆的办公室撞撞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吉尔笑着说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她回来看。 凯茨知道,吉尔很强大,或许不是那种一对一意义上的强大;不是那种勇往直前横扫一切的勇敢;她的强大是一种道义的强大。凯茨很羡慕她。 她敲了敲探长门上的玻璃。 “门没关,亲爱的!”麦金尼斯在里面喊,但是声音并不大,而且好像也不是冲着门说的。凯茨请他可能正在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酒喝。她推门进去,麦金尼斯果然正弯着腰翻抽屉。凯茨脸上漾起会心的笑,她说:“下午好,先生!”接着又补上“我是凯茨。”以示身份。麦金尼斯发出一声放心的“噢”,直起身子,出现在凯茨的视线里。 他说:“凯茨!来一块薄荷糖。” 凯茨不知该如何开口。 “先生,呃,汤姆……我在想……有些事我想向您打听一下。” “是你早上骚扰鲍勃的事儿吗?他说你差点把他气死。” “是的,先生。但是我心里有些事让我很烦恼……” “我知道。” “你知道?” “鲍勃说你很焦虑,可能你对新闻记者或什么人说错了话。” “他那样说?不,先生,根本不是那回事。我是在想,先生,我是不是能问您几个有关约翰·伯尼之死的问题?” “你搞得神神秘秘的,小姐。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把鲍勃得罪了?” “您能不能耐住性子听我几个问题,先生?” 探长犹豫了一下,吸了一口气。有一刻,凯茨觉得他又要伸手去拉底下的抽屉了。但他又忍住了。 “好吧,什么事,你问。” “您可能觉得我愚不可及,先生。但是您能不能再给我说一遍凶手到底把约翰·伯尼如何处置的?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告诉我整个情况?” 麦金尼斯盯着凯茨。没错,愚不可及。 “可不可以?” 探长答应了。他将案情讲给凯茨听,跟别人讲的一样,他讲了伯尼,如何在他干净得怪异的房间里遭到袭击,脱去衣服,绑在椅子上,封上嘴巴;如何受到残忍、系统的折磨,并被阉割,xxxx还被煎熟;他死后,又如何被割掉肢体,毁掉面容,在墙上用那些碎块拼出一个古怪的图像。他讲的和别人大同小异,也有一件事没有提到。 “先生,你能不能现在跟我到作战室去一下?” “需要吗?” “我不知道,先生。” 麦金尼斯站了起来。 他们打开作战室的门,以为里面没人,但是走进去的时候,却看见有人在里面,是格里菲斯。他站在一张桌子上,正在打电话。见两人进来,他极为尴尬,声音也变了,凯茨猜他正在给詹妮斯·詹姆斯打电话。他们俩的关系竟能维持到现在,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格里菲斯冲着电话说:“我再给你打。”然后挂断了。 麦金尼斯这时说:“啊哟,是你,吉姆!我和凯茨来这儿有急事。” “要不要咖啡,先生?” “好主意!谢谢你。” 格里菲斯抬腿要走。 “我的里头要加糖。”麦金尼斯说。 随着嘭嘭两声,双层门关上了。凯茨朝挂着照片的墙前走去,一边看,一边点头,若有所思。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想法。” “你从画上看见了什么,先生?” “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弗拉德。跟你一样。被切割后的伯尼,没有xxxx,肚肠掏了出来。” “而且没有嘴唇,都被割掉了。” “接着讲。” 凯茨转过身,心里并不很确定。她走到另一幅照片前,这是一张罗伯特·福斯特屋里垫子上发现的照片的放大样。 “这张照片是约翰·雷纳尔收到的,先生。伯尼在这上面还有嘴唇。”她又转到另一张照片前,说:“这是我们在现场拍到的,上面的伯尼已经没有嘴唇了。” “小姐,我不瞎。” “好,先生。你曾经在讲述案情时罗列了约翰·伯尼受伤的情况,鲍勃·穆尔也讲过同样的内容。我甚至还要求鲍勃把严禁向新闻界泄秘的正式警告原文给我念了一遍。嗯,是这样……” 她理了理思路,才接着往下讲: “先生,我记得很清楚你告诉过我杀害伯尼的凶手曾逼迫他吃他自已被煎过的xxxx,虽然比利从来都没说过这个,也没有任何有关的官方记录,不论是在照片上和受伤情况罗列表上,都没有显示。那是一个可怕的夜晚,我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我的天,你说了这半天就是想说这个?为什么你不直接问我?” “因为如果我问,你就会想起来。而如果我不问,你也就想不起来了。” “关于这个答案再简单不过,姑娘。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告诉你伯尼可能被迫吃那东西,而是法医认为有这种可能。后来法医改变了想法,因此在验尸报告上没有显示。” “是这样吗,汤姆!” “事实就是如此。” “噢,我也记起来了。但是我有一阵儿不确定,甚至开始认为纯粹是我自己的想像。我为此还做噩梦。” “还记不记得那些吃香肠的愚蠢玩笑?”探长问。 “对,我记得。”凯茨说。 67 在儿童保护部的办公室里,凯茨开始阅读有关资料。吉尔·巴瑟在接电话,记笔记,将案情归档。 强迫窒息是极为暴力的。即使是小孩子,在被捂住口鼻时,也会拼命挣扎。因此要闷死一个人,需要相当的力气。即使对像是个很小的孩子。为了闷死他,必须将他平放在床上或让他的背抵着什么东西,只有这样才能紧紧地捂住他的口鼻。 不仅读资料,凯茨还看照片,内容令人目不忍睹:有被毒死的,有被畜意烧伤的,有被强xx与鸡奸的,有的时候,她会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屏着气,就像从水中浮出的溺水者一样被迫大吸几口空气,然后抬起头看看吉尔。吉尔根本不朝她这边看一眼。 两个小时,凯茨整整看了两个小时,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看到了被殴打、火烧、不给饭吃、打断了腿的小孩子,她看到了被撕裂的xx道、肛门,她看到了被传染上性病的婴儿,四五岁的小孩……她闭上了双眼,看不下去了。她合上了所有的书,其中包括《儿童虐待基本情况》、《儿科月刊》讨论会摘要及其他有关论述。 凯茨站起来,走出房间,穿过走廊,穿过大门,来到午后的阳光里,迈步接着向远处走去。 她先是下坡,再往左拐,又上坡,再右拐,下坡,经过瓦莱丽的公寓,再往下走,经过阿曼多餐馆,经过一排排的酒馆,经过一家卖布莱顿特产的商店,又经过一家塑料玩具店…… 她到了海边。海在前面翻涌着波涛,鸟儿在灰色的海面上空飞翔、尖叫。沙滩上人们在悠闲地散步,小孩在追赶打闹,时不时还传来小狗欢快的叫声。 她蹲了下来,样子像一个要蹲下解手的农民。她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海水深处,暗暗地问自己:我能不能有朝一日学得像吉尔一样平静,像吉尔一样坚强?还是会一直像现在这样满腔仇恨,难以平复? 在她心中,她不清楚自己以前做的事都有没有意义。如果我们连小孩子都不能拯救,还做什么警察?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永远不会快乐——这没有什么关系——她明白了为什么像旺达那样,人会是那个样子——他还能会是什么样子?——明白了麦金尼斯之所以会从抽屉里偷着喝酒,而且也明白了她将永远是她自己,弗拉德,而像安琪尔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会…… 她盯着大海,努力地想着。她想,如果我能想清楚这个问题,而且如果我的想法没错,我就必须给法医打电话,还有曼彻斯特的厄内·金,警长浦佐,警长梅森和比利都得打电话。 第07章 68 约翰街,下午4点44分。 凯茨走进警局,冲前台的警官笑了笑,冲他身边两个非警职工作人员笑了笑,还冲在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笑了笑,走廊里她看见了格里菲斯,笑着问他下班后愿不愿意喝一杯。 他点头答应。端了几杯。 随后她到餐厅,取了咖啡,回到儿童保护部的办公室,跟吉尔打了招呼,将一杯咖啡放在她桌上,另外三杯全摆到自己的手边。她坐下来,开始硬着头皮继续阅读。 手中文件夹的封面上写着:恋童癖者的犯罪手法分析。 她拿起电话,敲了几个数字,问值班警官比利是不是6点钟下班。回答是肯定的,如果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没有什么突发事件,比利将按时下班。她又给莫伊拉打电话。 “当妈了,感觉怎么样?” “你知道的,凯茨。与邻居聊天,看电视,管孩子,挺累的……” “想出来吃饭吗?” “什么时候?” “今儿晚上怎么样?印度菜。你妈妈能不能看会儿孩子?” “她能不能?这是对她的侮辱,她当然能。” “那我们七点半来接你们,好不好!” “我们去接你们,怎么样,凯茨?我可没喝酒。” “我也没有。”凯茨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是两天前吧,说实话,从今天午饭开始。” “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 “那好,剩下的事就是祈祷比利今天别加班。” “他不会。”凯茨说。 “瓦莱丽·汤姆斯。” “呃,这是詹妮托尿道感染部,邦克街……” “嗨,凯茨,是你,别闹了!” “今晚上出去,怎么样?和莫伊拉、比利一起吃印度菜,好不好?” “我有一大摊子工作,凯茨。 “求求你了,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那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是认真的,瓦莱丽。我需要跑得更快、更苗条,更结实,难道不好?” “你真的是认真的?” “绝对认真。” “那好,我7点钟回家,我的公寓。” “好的。”凯茨重复,“瓦莱丽的家,7点钟。” “警长梅森。” “彼德,我只是确认一下明天的安排。没什么变动吧?” “一切照计划办,弗拉德。订了明天八点半从凯唐镇到伊斯特科威斯的船票。 “没问题。”凯茨说。 69 “凯尔曼医生吗?” “是我。 “下午好,先生。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讲过话,但是我们肯定见过面。我是约翰街警局的凯瑟琳·弗拉德探员。” “你是不是金发,挽一个马尾巴?” “对,先生。 “那我就认识你。我见过你一两次,你当时跟探长麦金尼斯在一块儿。” “没错儿,先生。这次我打电话是想向您了解一点情况,但是我不想搞得那么正式。能不能私下向您打探一点有关情况?” “是什么事?” “是这样,先生,我正在调查荷比街谋杀案。您跟我一样也去过案发现场。” “对。” “是一件小事儿,先生。我正在整理有关案件记录,我想就个别内容向您求证一下:那天晚上,先生,我去了现场。虽然我们俩没有直接说过话,但是探长麦金尼斯说当时认为受害人曾被迫吃他的——” “他的xxxx,煎过的xxxx。” “呃,先生,是的。” “但是在法医报告中对此没有纪录,你因此有点迷惑,是不是?” “是的,先生。” “我明白。如果你跟探长谈一谈,他应该能消解你的疑惑。那只不过是我个人的一个猜测。当时的情况一小部分xxxx的残体不在受害人的身上,而在那面墙上。” “在那面画了一张脸的墙上?” “对。” “因此我们现在有理由认为受害人并不一定吃了自己的一部分xxxx?” “死者当天晚上吃了许多肉。我认为按惯例你们应该调查当地的中国餐馆,据尸检结果,死者胃里没有任何人体组织,至少肉眼没有发现。要想确定到底有没有,需要进行非常精密的分析,如dna测验之类。 “但是进行此类测试的理由不够充分了?” “绝对不充分。” 凯茨沉吟片刻又问:“先生,我可不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您为什么认为受害人可能把那个……那部分给消化掉了?” “我现在对这个是不是事实也不很确定。死者牙齿上的残留物跟在厨房里发现的煎过的xxxx组织有近似的特征。我现在更倾向于认为谋杀犯可能试图逼受害人吃,但是并未成功。更可能的是受害人假装着咬了一点儿。” “但是xxxx被塞到受害人的嘴里了?” “对。” “但是并没有吃下去?” “我认为没有。” “先生,不好意思,我下来要问一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我知道麦金尼斯先生那天晚上就从您那儿知道了或许伯尼曾……但是,您跟别人讨论过这个猜测吗?” “侦探,你在瞎想些什么?” 70 早晨凯茨醒来时,身心轻松,惬意。昨天晚上太美妙了,那么甜蜜,那么温馨,让她回味无穷。 她轻手轻脚地滑下床,悄无声息地走进卫生间,又蹑手蹑脚地来瓦莱丽的起居室,穿上她的运动服,拎起跑鞋溜出房间,将门轻轻地合上。在一楼她穿好鞋,把钥匙牢牢地系在鞋面上,然后伸伸四肢,跨出门,来到了大街上。 外面没有雾,大海在远处露出深绿的一块,亮了一夜的街灯似乎已经睡眼但松,等着晨光来代替它们。凯茨深深地呼一口带着海洋气息的空气,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从睡梦中醒来,迎接生机勃勃的另一天。 昨晚比利看起来比以前好多了。去吃饭的路上,莫伊拉和瓦莱丽坐在前排,她的脸色很好,眼睛光彩四射。比利和凯茨坐在后排,他不时用手温柔地抚摸莫伊拉的脖子和她的黑发。两人的神情极为甜蜜。 他们的小孩儿简直可爱极了!两人对此异口同声。孩提时代真是奇妙无比。 当车子在海边拐弯向东驶去时,凯茨抓住比利的手臂,低声说:“听着,我想问你一个关于那天晚上的问题。” “弗拉德……” “我必须知道答案。我听人说伯尼被迫不得不吃自己的那玩意儿。你听没听过?”“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没有。” “行了!”凯茨的语气有些兴奋。她的眼中闪动着光彩。 抵达餐馆,一行人鱼贯而入,找好桌子坐下来。比利整晚上笑个不停,不时地摸摸莫伊拉的手和脸庞,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他只有一次正眼看了一眼凯茨。在他看过来时,凯茨倾过身子,贴着瓦莱丽的耳朵嘀咕了一句肉麻的笑话。即使没有酒,但昨天晚上的确能算得上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 凯茨顺着公路轻快地向前跑着,太阳已经露出了红彤彤的脸颊,十分美丽。 她给警长浦佐打电话,但是他不在办公室,没有人愿意告诉她他家的电话号码。但她有厄内·金住的公寓的电话。于是就在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拨了他的号码。 她站在楼梯上静静地等着,电话铃声在那边响起来。似乎过了好久,那边终于有人拿起了话筒。 “喂?啊,好。我去看看他在不在。” 她等着,足足过了两分钟。负疚感让她的脸颊泛起了红霞。这时,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喂?” “是厄内·金吗?” “我是他的朋友山姆。他正在冲澡。你是谁?” “啊,你好,山姆。我是那个女警察,我来见过你们。我叫凯茨·弗拉德。我想跟厄内·金说句话,不过跟你讲也一样。我想问问你们那个——你们在荷比街遇到的人的一些情况。” “是那个死了的家伙吗?” “还能是谁?“对,就是他。厄内给我画了一张很好的画像。” “那画儿把他画得太好了,我觉得。那家伙让我起鸡皮疙瘩。他让人看着浑身不舒服。我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他。” “真的?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儿子小山姆喜欢他,但我不喜欢。他并没做什么坏事,这只是一种——” “直觉?” “对,就是这个词。直觉。我就是不喜欢那人。” “山姆,你手边有没有笔?” “当然有。每个漆匠耳朵上都会夹着一支笔。” “你把这个号码记下来,好不好?让厄内洗完澡给我来个电话。” 凯茨继续向前跑,稍微放慢了点速度。早晨的清凉使她浑身舒畅,跑得更有力。 当凯茨的手机响起来时,瓦莱丽几乎一点都没有生气。如果再返5分钟,他们就能坐在汽车里,那样厄内的电话就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妥。但是他们正在喝免费赠送的餐后酒,这样情况就有些不同。酒因为是免费的,凯茨就不认为自己是在喝酒。但当她的嘴唇沾上那神奇的液体时,她感到自己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瓦莱丽感觉到了她的欲望,可能正因为如此他才对那个电话不加追究。 “我是凯茨·弗拉德。” “喂?我是厄内。你能不能打过来,我的硬币不够了。” 凯茨挂上,又打了过去。 “厄内,你画的那个头像太精彩了!对我们帮助很大。你对脸孔有特殊的记忆能力,抓住人的特点。” “别人是这么说。” “厄内,山姆说他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的儿子小山姆恰恰相反。你对这个人的态度比较客观,但是当我看你画的画儿时,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就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恶感。虽然表面上他的头像给人的感觉就像邻里一个很普通的什么人,但是我再次看都会产生那种不好的感觉。” 厄内·金咳了两声说:“我懂你的意思。我对那家伙从来都摸不透。我找不出他有什么缺点。我女儿看见他时,好像也挺喜欢他的,这有点好玩儿。我的女儿和外孙都喜欢一个人……” “他是不是很风趣,好帮助人?” “他是爱帮人,至少对山姆和他儿子是这样。至于对我嘛,我不清楚。他是个好人,但是他总在周围晃来晃去。可是小山姆喜欢他,而我们总说小孩儿的感觉是最正确的,对不对?” 凯茨向瓦莱丽住的街道慢慢跑去,心里想:如果昨天晚上能跟马里奥·浦位通个电话就好了。 71 凯茨和彼德·梅森在奎因镇一家法式咖啡馆里见面。他们坐在深绿色的金属椅子里,呷着加压蒸气咖啡。 “彼德,你们那件喷灯杀人案怎么样了?” “进展缓慢。” “债务那条线查不下去?” “全都是凭空想像,人们总认为事出有因,就瞎想种种原因。这个,凯茨你很清楚。他们会说:‘可能他欠了什么人钱……我听说他欠人一大笔钱……’这样的传言多了,就会成为事实,被大家接受,我们就根据这个去进行挨家挨户的家访。结果是一无所获。” “你模仿别人说话时真是惟妙惟肖,警长。” “我曾经当过演员,你不知道?” “我知道。”凯茨不动声色,“我还在皇家芭蕾舞团跳过舞呢!” 他们乘渡轮先到科威斯港,那里白帆点点,停满了富人们的游艇,一派恬静的气氛。凯茨和彼德可不是富人,他们坐2路公共汽车驶向新港。 上了车,凯茨健步如飞跨上阶梯,到了上层。彼德在后面嘟哝了两句,到司机身旁交了车费。等他也走上去,看见凯茨在最前面伸长双腿,嘴里嘟嘟地模仿着汽车的声音,做势正在开着。 彼德哭笑不得:“赶紧长大吧,宝贝!” “别那么一本正经了!彼德!”凯茨说,“还记得最后一次你坐公共汽车的情景吗?真像回到了儿童时代,太棒了!嘟——嘟——” 公汽哼了两声发动起来,在窄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小街上小心地蠕动着,拐着弯,出了镇。乡野的风光略嫌单调,但是却自有一种恬静的田园之气。窗外不时掠过吃草的奶牛和波澜不兴的小潭,凯茨被这一切迷住了。她以前从未来过这个岛,眼前的一切令她感到仿佛是在度假。 她将马自达轿车停在了渡轮公司的停车场。她能想像出此刻它的样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火红的车身闪闪发光,极其性感。她是早上7点之前离开瓦莱丽和布莱顿,一路在保罗·西蒙与加丰·凯尔的歌声中驱车前行的。路上她不时想到安琪尔·斯维特。她在盘算着什么时刻该给曼彻斯特打个电话。 她感到彼德的手在轻轻拍她:“我们到了!” 蓦然间抬头一看,两座连在一起的监狱阿尔伯内和帕克赫斯特挺立在远方。一座座木头为主的建筑物和石头的小房子被灌木和花草所包围。监狱大墙外是一个生活区,散落着各种设施。大墙之内是高大结实的楼房,尖塔,还有凯茨急于了解的秘密。 “到了!”她说。 72 强xx犯詹姆斯·蒙洛完全不是凯茨预想的样子。但见面之后的几分钟内她就对此完全适应了。发现其实蒙洛跟她所熟悉的那些人并无太大的差别。最初的陌生感应来自于监禁生活的影响。 她和彼德登过记,被带领着通过一个空旷的大楼,来到一间小小的临时办公室里,而不是通常情况下的审讯室。等了大约两分钟,门开了,蒙洛被引了进来。他第一眼看见了梅森,神情有所不满,止住脚步说: “特雷沃不是告诉我……” “特雷沃说错了。”梅森说,“过来坐下。” 蒙洛站着没动,看着凯茨。他大约6英尺高,精瘦,剃着光头。 “你是弗拉德?” 凯茨说是,心里想他额头上那道大疤是怎么回事。因为那疤看起来不像旧伤…… “我跟特雷沃说过,我……” 凯茨开口了:“这没关系,吉米。我来跟你谈,梅森警长必须在座,因为你是他管区上的人。” 蒙洛防备地看了一眼彼德,想了想,坐了下来。凯茨觉得他额上的伤疤似乎在变幻颜色,但随即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梅森把一盒香烟顺桌面扔了过去。 “对我没有什么恶感吧,吉米?” 蒙洛将烟抓起来放入口袋,但并没有拿一支出来点上。可能他不吸烟。凯茨笑了,另一个对罪犯的老看法似乎又站不住脚了。 “弗拉德跟你谈,我是不得不来。而且,你也知道,你进来是因为……” 蒙洛面无表情,但突然之间,他露出了强悍的一面: “你听着,我之所以被关在这儿是因为那个小娘儿们跟我睡了觉又不想让她的男朋友知道她跟我睡了,而且睡得很高兴。我并不是非得跟你们谈,我没那个义务。我想跟你们谈,是因为我想应该有人知道这件事!”他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随你怎么想,警长,但是我跟你半斤八两,或许比你还干净。” “哈!这儿关的每个人都是无辜的!”梅森嘲弄地说。 “至少我就是!” 梅森耸耸肩:“是吗?” 凯茨及时地插了进来:“好了,彼德。让我来,好不好?” 蒙洛在点头,凯茨的眼光从梅森转向他,他脑门上的大疤十分刺眼,而且显然是新伤不久…… “吉米,我这儿还有几包好烟,如果你不跟我们捣蛋,一会儿谈完了它们都归你。”梅森说。 蒙洛笑了。 “好了。”凯茨说,“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 吉米·蒙洛身子倾了过来,但突然之间他又坐了回去,然后扭头去看门。 “我不想让任何人听见。”他说,“我不想让人给宰了。” 梅森刚想张口,被凯茨打断了: “梅森警长会去检查,确保周围没人,这样行了吧?”她微微地转过头,祈求地看着梅森:“彼德?”接着又将头靠近蒙洛:“你尽量小声一点说,吉米。警长为我们站岗。” 蒙洛也把身子往前倾。凯茨并不觉得眼前坐的另一个“强xx犯”。 “是这样。”他说,“这事露了出去,我就会没命的。”他靠得更近了,声音很轻:“有人,有人在杀小孩子。” 73 “我被曼彻斯特皇家法庭判刑6年。我本来要上诉,但我的律师说上诉的理由不充分。他告诉我说清白无辜也没用。” “我首先给送到了完德斯沃斯,他们给我做了检查,身体、心理什么的。然后就把我送到这岛上来了。你知道他们在这儿把性罪犯叫什么?咸猪肉!你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些人是猪,又脏又恶心。我可没犯过那罪。他们说我可以援引第43条规定,但是我可不愿意跟一群恋态狂呆在一起,所以我没有接受。他们把我关在普通间里,这就是我头上这东西的来源。” 他用手摸着那道大疤。 “我受不了,被迫要求照43条办。我换了牢房,我本来希望运气好的话能跟一个前警察或普通老百姓关在一起,但是倒霉透了,我跟他们一头畜生关到了一起。 “真是一头畜生。他的名字叫理查德·克雷,他不断跟我讲他的事,那些可怕的事儿我都不知道世上有谁能做得出来。对象可都是些小孩子,小男孩儿呀。 “这个情况你一定要记下来。那个狗杂种一直在吹嘘他们的团伙开晚会后如何如何残杀小孩儿的事。他把那个晚会叫做操人大会。他们绑架一个小孩,用药迷昏他,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强xx他。整整一个周末他们只强xx这一个可怜的小孩,反反复复地强xx。 吉米的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哑着说不下去。凯茨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说: “先抽支烟,吉米。 他抬起头,眼睛是湿的:“我不抽烟,不记得了?” “对不起。”她说。 吉米擦了鼻涕,接着讲:“吉雷那杂种不断地吹嘘自己,每天晚上他都要给我讲点新事。他说起他的同行,那个所谓的‘熟人圈子’。其中一个关于帕克赫斯特,其余的有的在北部,有的早都放出去了。警察认为克雷是头领,其实他不是。他被判了18年,但其中一些家伙最少的只判了5年。而且,他还说,警察漏过了好几个,有些人有钱,有势,还有一个是个老师。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凯茨有些不敢看他的脸。 “慢慢说。”她说。 他自嘲地笑了:“我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唉,是啊。”凯茨应着。 “游艺场是极好的诱拐地,因为那里人员杂乱,灯光斑驳,无人注意。在那里,总有单身一人或结伴而行的小孩儿。把一对小孩儿分开来太简单了。而且如果你足够小心的话,两个小孩一起带走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有人会看见。甚至小孩尖叫,也极少会有人扭头看是怎么回事。用布捂住他的嘴,几秒钟之内就会软绵绵地失去知觉。然后你把他扛起来,谁也不会怀疑,只不过是另一个由于激动过分而晕过去的8岁小孩罢了。他趴在你的肩上,把你的脸遮去一半。放松下来,往外走,在人们眼里,你只不过是一个带着小宝贝回家的好爸爸。没有人会发现。我告诉你,这太简单了。把他带到你想去的任何什么地方,然后给你的朋友们打电话。手机太先进了,你不觉得吗? “我开始时根本就不信,以为他是胡说八道,自吹自擂。在这里头,这些人时常会故意编事蒙人,让人以为他们很凶,好求个平安,别人不来意他们。但是慢慢地,我意识到他说的可能都是真的。我的心里乱极了。我甚至想自己也可以像他说的那样试上一两回,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 “随后我想起了那些还逍遥法外的王八蛋们。我离婚了,但是我有个小孩儿,一个8岁的小女孩。露西和她妈妈住在切切斯特。一起到——” 凯茨不说话,等着。她注意到蒙洛的双手紧紧地攥起来,又放开。反复好几次。 “所以,”他说,“我想寻法子把他们抓起来。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因此我跟特雷沃联系。他跟我说你是个好警察,能帮上忙。” “怎么帮?” “我不知道。或许我可以在身上装个麦克风什么的,让你听听克雷是怎么说的,然后——” “在这儿不行,吉米。” “那你说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凯茨说。 74 凯茨和彼德走出监狱,走进了阴云笼罩的10月的寂寥中。他们前面,是帕克赫斯特镇。 “那地方,”梅森一边说一边点着头,“非常古老,甚至曾经是转运罪犯的一个重要据点。” “运到澳大利亚去的罪犯?” “是的。” “我的天。”凯茨吃了一惊。她感到四肢发冷,心情灰暗。 他们在镇上找了一个车站,等着回科威斯的公共汽车。如果现在是下午,这儿肯定会有一长队家庭主妇带着孩子也在等车。和你我一样的普通的,毫无防备的小孩子。凯茨突然想起了瓦莱丽,想像着自己去看他的情景。但却发现自己精神难以集中。 车来了。他们上了车,凯茨付了车费,他们在底层坐下来。 “克雷没撒谎,他并没有编造。他和他的同党们的确在拐孩子。被他们抓走的孩子,再也回不了家。我认为他们至少干了4回,但有时克雷说话的样子,让我想可能不止这些。有一回他告诉我下一个孩子是第十个。你必须清楚,这些畜生,他们有一个完备的体系——他们计划周密,从不贸然行事。有时候他说得很含糊,但我不时能听到可经证实的情况。我们必须找出个办法将这些线索串起来,埋葬这些王八蛋。他们是恶魔。一定不能放他们出去。” 凯茨陷在对蒙洛的话语的回忆中,梅森叫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梅森说:“事情很棘手。一次探视很容易,但是若要经常见蒙洛必须获得安全部门的特许。如果这件事泄露出去,蒙洛就完了。 “但是我们面对的是一群恶魔,一定不能轻易就放他们过去。 “规定就是规定,不容易。 “他还是很有勇气的。 “对,没错。”梅森说,他的嘴角撇了撇,“有勇气强xx一名18岁的姑娘,毁掉她一辈子。 “一辈子?你读过卷宗的,怎么会这样想?” “我没读过,但是我认识抓他的一个警察,现在我又亲眼见了这个强xx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这么说你不相信他说的那姑娘事后变心的话了,彼德?” 梅森哈哈笑了:“噢,这种情况,倒是经常发生,不是吗?” 凯茨平时是很憎恶强xx犯的,但她此刻说话的方式中透出的对蒙洛的倾向性,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有时候的确会有这种事,彼德。”接着她记起了上星期五彼德留给她的那个信封:“你留给我的那个信封里我猜有45个。对不对?” 梅森问:“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指你和莫伊拉。你对那个小孩的出身不敢肯定。此前的某个晚上,你肯定跟她在一起……我们还讨论了一会儿强xx的问题呢——” “但是我并没有——” “蒙洛也正是这么说的。” “你把我跟一个关在监狱里的臭狗屎相提并论?!” “彼德,我没有把你和任何人相提并论。我只想说蒙洛不怕冒险,拒不引用第43条法令的规定和普通犯人呆在一起,说明他坚信自己并非强xx犯,而且认定别的犯人会相信他。现在,他又为了别人的事主动跟我们合作,这是很不容易的,我们应该给予他应有的信任。” 梅森听了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如果你没打开那信封,你怎么知道里头有多少个?” “这是我的推测。不会超过50英镑,而且你也还有良心。里头肯定还有一封信,让我替你买件礼物送给她。钱数不是整的是你想让我觉得那只是随意之举,一时的想法。” “你的思想有问题,弗拉德。” 凯茨拿过自己的手袋,拉开拉链,取出彼德的信封,然后说:“我是警察。你想不想让我打开?你想不想让我猜猜你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她转念一想,觉得此刻不是再接着开玩笑的合适时候,就正色道:“彼德,我们俩互相都很了解对方,没有人认为你跟强xx有什么联系。但是,你得把这东西收回。我不想为了拯救你的负罪感而在我和莫伊拉之间形成什么小秘密。莫伊拉和比利现在很快乐,而且他们还有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儿,你就到此为止,忘了过去的事吧。” 她把信封放到梅森手里,梅森收了起来。 “你不检查一下?”凯茨调侃了一句。 “不。” 凯茨笑了笑,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好了,这下你可发了一笔40多镑的小财,午饭该你请了吧?” 75 午饭吃的是比萨饼。两人边吃边讨论蒙洛的事。没准儿凯茨可以定期来探视?不行,交谈会很不方便。私下互递信息?太危险。电话?会被别人听去。通过总督?会很容易被同狱犯们觉察。他们又想可能可以假借治病,如医病定期弄蒙洛出来谈话,也可以通过监狱小教堂安排会面。 梅森喝了一口啤酒,若有所思地说:“我怀疑检察官不会接受这样的案子。你想,现在干任何事都得花钱,而我们最终能到手的证据将主要出自一个被判了重刑的犯人之口,而且警方已经将那个组织给抓了起来,他们还会兴师动众地去再次调查吗?” 凯茨更正地说:“不是整个组织,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人给抓了起来。而且这些人再过一两年都将再次被放回社会。如果他们还有自己的组织。他们肯定还会干坏事。” 警长笑了,有点苦涩:“似乎是这样。” 凯茨驾车缓缓地沿27号公路往回走,车内的音响关掉了,一片静寂。她心里没有别的,只想回家,只想被人抱着,轻轻地抚慰。这有些不像她,但是此时此刻她就是如此。她试图想像瓦莱丽的样子,但是眼前却不断闪过她的那只大肚子玩具猪。 车到切切斯特近郊,她在一个西餐馆旁的停车场停下来,取出手机给曼彻斯特的浦佐警长打了一个电话。他不在,请假一天。她告诉对方她有急事需要与浦位联系。问他们能否将她的号码转给他。 回到约翰街警局,她在儿童保护部露了一下脸就直奔探长麦金尼斯的办公室。探长看起来兴绪很好,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薄荷糖。他坐得离最底下放这两样宝贝的抽屉很远。 “来向您汇报一下监狱之行的情况,先生。您是不是已经得到汇报了?其次还有两件关于荷比街案子的情况也想给您讲一下。” “说吧,亲爱的。” 她告诉他蒙洛所讲的情况,进一步联系面临的困难和梅森对再次起诉所抱的疑问。 “这件事将由梅森警官主要负责处理吧?” “是的,先生。” “那好,如果我有了办法,我会跟他讲。” 凯茨刚想张嘴反对,麦金尼斯抬手制止了她。 “就这样吧,亲爱的,你无能为力。梅森是个相当不错的警官,让他去办吧。还有什么事?” 凯茨心里充满了一些不大确信的念头与想法,以及一个不太可能,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推论。她说: “先生,我在想荷比街的那幢房子。我们搜查了整个住宅,但是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也没有发现。我们甚至把地板都撬了出来,但是底下除了一点垃圾,什么都没有。 “那又怎么样?” “我在想,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看看那些垃圾?” “什么?你要看那些垃圾,为什么,弗拉德?你已经离开这桩案子了,你现在在儿童保护部工作。你亲口告诉过我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现在你又跑回来想加班,不行!” “我们没把那垃圾扔掉吧,先生?我记得我们将它们都用袋子装了起来保存下来了,对不对?” “是的。 “我们是不是至少可以确信它们还在,没被丢掉,先生?” “什么没被丢掉?” “那些垃圾,先生,我们在地板下面发现的那堆脏东西。 “弗拉德!” “你得把我锁起来,不然我就要看。 “你怎么这么固执,凯茨?” “对不起,先生。我还有一个想法。这些人,我是说怕尼和那个在南安普敦被杀的人,他们都受到严刑折磨。我们虽然不能肯定这两起案子有关联,但是这两个人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孤身一人,案发时间相去不久,身体都被严重损毁以致我们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 “我们已经判定了伯尼的身份。 “我们只知道他用的名字叫伯尼,先生,没有别的任何情况。” “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这两个家伙可能是有关联的,先生。第一受严刑折磨,被追问情况,接着第二个人被杀。或许凶手想知道的正是第二个人的地址。” “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联系。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弗拉德。” “好的,先生。但是还有一件事,他们两个人的手指都不在了,这就是说我们无法得到他们的指纹。在伯尼的案子里,他的手指消失了,在贝特尼案子里,死者的双手被有意地烧坏了。为什么有人会如此害怕让我们得到死者的指纹呢?” “因为他们知道被害人有案底。” “是的,先生。而且根据家访的调查结果,我觉得案底是有关恋童癖行为的。伯尼似乎在与附近的年轻母亲们交朋友,还包括一个为女儿照看小孩儿的老太太。而且他屋里有些东西跟这个推断很吻合。” “那么我们的结论是……” “他们都是些儿童性犯罪分子,互有联系,去年大约相同的时间被放了出来。我们知道伯尼的案子与贝特尼凶杀案几乎在同一时间范围内发生。可能他们惊动了监狱里的什么人或者触动了什么事?” “那么垃圾又是怎么回事?” “先生,那里面有一张色情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纸。我想知道是哪类色情,是女人呢,还是小孩子?” “你当时没有看?” “没有,先生。警长斯维特拾起来就和其他东西一起放进了袋子。整幢屋子里发现的就只有这些东西,别的地板下面都是空空如也。” “那页纸上不是小孩子。跟书架上发现的杂志是一类,连夜色情都谈不上。” “是《菲埃斯特》?” “对。” “哪个月的?”凯茨问。 76 回到儿童保护组,离下班只有一个小时。凯茨坐在桌前,开始阅读。目之所及,都是令人惨不忍睹的犯罪实录。这里有破碎的家庭,有的是从内部被摧毁的,有的是由外力摧毁,还有被凌虐的童贞,和一双双痛苦的眼睛。对儿童的体罚几乎从来都是发生在家庭内部。你也逐渐意识到性虐待比如说强xx,有时也是一种对权力的滥用。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给你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你听见吉尔·巴瑟问你什么事,你说:“那很好,吉尔。”接着她又说了什么别的,你说:“当然,谢谢,好好,5分钟。” 但是你难以从眼前的材料中抬起头来。你的脑海被对儿童实施性侵犯的陌生人、邻居、保姆们占满了。你读到有的男人制订计划来实现自己的卑鄙企图,有的人将幼小的生命看作美味佳肴,他们将别人视为希望、幸福与未来的化身的小生命视为自己泄欲的工具。你强制自己向下读去,你读到了安琪尔告诉你的大部分事情,比如恋童癖者如何具有耐心,他们如何花费一年甚至数年时间来与一个家庭接近,获得他人的极度信任,以致于最终他们可以替人看孩子,甚至给小男孩、小女孩洗澡。 你不断想起安琪尔告诉你的事,想起理查德·克雷亲耳听过的事,想起所有失踪的、被害的、被强xx的孩子,想起他们身上被传染的爱滋病、肝炎、性病,想起他们的绝望。 你还读到,犯罪分子们狡猾异常,为了防止被发现,他们甚至可以遏制住内心疯狂的欲望,不去接触小孩子长达一年以上。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种邪恶,是一种见不得阳光的行径。 你读到的审判定罪率让你怒不可遏,你的喉头被咬住,你的胸中翻江倒海,气愤难平。你不禁想到如果你能抓住其中任何一个家伙,会怎样来处置他。你肯定会对他表现出比他残害那些弱小的生命时更多的人道,但你肯定会让这个畜生,从此再也难以作恶。 你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你的名字,你只当没听见,但”是你看见了腕上的手表,已经差1刻8点。这时那声音又叫起了你的名字,你抬起头,是安琪尔。他专注地看着你,你目光沉重地看着他。你低头看看面前摊开的书页,又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他点点头,你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由于长久不动,脖子和腰身已经僵硬如铁。他请你出去喝点什么,你说好。 77 凯茨和安琪尔漫步向愤怒的葡萄酒吧走去,夜晚的凉爽将他们紧紧包围。 酒吧里面,坐满了便衣和穿警服的警官们,人声鼎沸,弥漫着烟草与啤酒的味道。正是这种热气腾腾的气氛才让人愉快,觉得每扎啤酒多掏点钱也是物有所值。这里比起气氛压抑的警察俱乐部简直是天上人间。安琪尔去找一个安静点的角落,凯茨借此功夫到了吧台前。安琪尔要喝啤酒,凯茨给自己要的是健恰可乐。 她找到了他,坐在他的对面。两人一时无语,与周围的喧闹相比显得甚是突兀。 凯茨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略合戏谑:“安琪尔,嗯,怎么这么晚还到儿童保护部去?没别的好地方可去了吗?” “我只是路过,看见你在那儿,临时一个念头,就请你来喝酒了。” “你真的无处可去?” “我可去的地方寥寥可数:我租的房子,这个酒吧,或者其他什么吃饭的地儿。我想还不如接着工作,但是又实在不愿意坐在那儿与一堆血淋淋的照片为伍。” “我看也没必要。”凯茨说。她抬起头看着安琪尔说,“唉,我还没告诉你,我刚去了曼彻斯特几天,是为荷比街那个案子。我去的时候,连着下了好几天雨。” “曼彻斯特?这跟荷比街的案子能有他娘的什么关系?” “安琪尔,我们得跟着线索走。线索到哪儿,我们人就到哪儿。我们就是从那儿搞到约翰·伯尼的照片的。” “噢。”安琪尔若有所悟。 “线索越来越多。曼彻斯特警方正在调查这起案子跟南安普敦的一桩有没有联系。” “我怎么不知道,弗拉德?” “探长正在调查两件案子相关联的可能性,有可能两个死者都有案底。他们遇害的时间很近。根据家访结果和其他细微之处,警方现在倾向于认为这两个人都是儿童虐待狂,可能属于同一个犯罪组织,被组织内的其他人杀了。这是可能的,你怎么看?” “有可能。” “你好像并不太相信。” “我是不太明白。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根据呢?” “根据?安琪尔,你还不明白吗?这两人,都是单身,独来独往,但是却都对当地有小孩儿的爸爸、妈妈们态度友善,哪里有小孩,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而且在其中一人的住处,我们发现了糖果,塑料鸭子等小孩用品。当然,屋里还有受害人。这两人的性器官都受到了损毁,还有对……的煎炸……” “但这不是严格的推理,对不对?” “你说得太对了,我正是以此为名:所谓女人的直觉。我第一次拿到伯厄的照片,跟那两个建筑商谈了之后我就有这种怀疑。画像上的伯厄似乎很正常,但是他看起来就是让人不舒服,这让我情不自禁多想了几个为什么。而且他屋里那些儿童玩具,还有他被切割煎炸得乱七八糟的生殖器官都让我回想为什么。一个银行大盗或毒品贩子有什么必要去和那么多家庭交朋友呢?我就又查了一下南安普敦那个畜生,他的情况也大致相同。” “那你准备怎么办?” “嗯,我想明天结束之前我们就可以查清楚在大约同一时间有没有互相关联的恋童癖犯人被一起放出来,比如说从同一所监狱放出的两个人,或者一起入狱,却被关在不同地方的家伙。查清这个大约要24到36个小时。这样一来我们距离查出真正的凶手也就不远了。当然……”凯茨用手指摩挲着手中空空的玻璃杯,忽然沉默不语。她能从安琪尔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紧张,她接着说:“当然,如果有人在为民除害,手刃恋童癖,我们并不急于抓住他……” 78 像这样做游戏,你感到更加成竹在胸。虽然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是很合你的胃口。人们早就认定你有些怪异,好干出格的事,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弗拉德,就这么干,接着跟他聊。 告诉安琪尔你从桥上弄下去的那个家伙的事。告诉他你丝毫不为那样做感到自责,相反,你认为只有那样做才是正确的。告诉他你根本不在乎那应算作谋杀还是自杀,抑或两者都是,你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有比那个家伙更值得珍视与拯救的事,因此你不须为此内疚。现在告诉他,如果能够,你还会给他一大巴掌,推他下去,你不会认为那是谋杀。 “当时的情况是,他是个男人,而且训练有素。我只是做了。你知道人们说死去的一瞬是没有痛苦的,很平静。真正重要的并非是我做了什么,而是当时的情境决定了我应该那么做。” “你怎能确认呢?”安琪尔问。 “我就是知道。”凯茨说。 “接下来对那个被杀死在拉扎兰特岛的男人的故事,你准备与安琪尔讲到多大程度?他肯定死有余辜,但是你亲手杀了他,你并非一定得那么做的。说不说?要么暗示一下? “这个狗杂种,杀了三个人,这是板上钉钉跑不了的。另一个人也差点儿被他给杀死。他就是一个社会渣滓,彻头彻尾的人渣。我们激烈地打斗,他想杀死我,但最终死的是他,不是我。这太令人愉快了,我高兴地想唱歌。回来之后我大吃比萨饼,还举杯庆贺。” “你没有因此受处分?” “显然没有。我此刻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站着,还是一名光荣的皇家警察,我毫发未损!” “你从来没有因此睡不着觉?” “没有,从来没有。至少不是因为内疚。我睡不着觉是因为我看见作恶的人不受惩治,逍遥法外。那些强xx犯、杀人犯,还有那些伤害小孩儿的人渣!” “你现在知道我说过的那些数据了?” “是的。这些数字令我恶心,但是这是自由、权利所必须付出的狗屁代价,对不对?太他妈可笑了,好像3岁的小孩儿会突发奇想,凭空捏造出邻居在玩弄他们的事实,这可能吗?” “这是认罪推定原则,弗拉德。” “没错儿。我对此并无异议,但是这条所谓的民权原则甚至禁止我们将警方对疑犯的怀疑记录在案,或者将有关情况透露给其他机关。这样做也是对的吗?难道一个恋童癖搬到莫伊拉和比利家隔壁住而他们却无权知道他是个恋重癖吗?” “可能他已经治好了,难道不应给予他们重新开始的权利吗?” “治好了?你不是开玩笑吧?恋童癖永远治不好。你也读过那些书,书上说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仇视社会,怀有病态心理。他们学会伪装,互相勾结,交流肮脏的经验,通过互联网进行联系,他们甚至还互换对象。如果他们有权利,那么莫伊拉的权利何在,比利的权利何在?像泰坦尼娅一样的小孩子的权利又何在?” “不管怎么说,”安琪尔接着凯茨说,“小孩儿的权利就是第一位的,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迷途的羔羊应该得到保护,送回到母亲的身边。谁他妈的应该去关心狼没吃到小羊是不是很难受?我是不关心的。 安琪尔站起来身来招呼酒保添酒。凯茨差一点儿就张口说来杯威士忌,但是她脑子中突然咔嗒一声,有个念头灵光一闪,于是她说跟刚才的一样。安琪尔到吧台去时候,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安琪尔回来了,她寻找到他的目光后,问道:“杰克,你从来没跟我谈过你的妻子。你现在想不想跟我讲讲她的事儿?” 安琪尔立时面沉似水: “不。你怎么会认为我想跟你谈我的妻子?” 他妈的! “没什么,对不起。我突然有种感觉,好像你想谈谈她。我只是想说,你知道,我是站在你一边的。 “你这样想?” “是的。” “你并不了解我,凯茨。忘了这个想法吧,好不好?” 凯茨的心激烈地跳起来:“好的。 79 儿童保护部。约翰街。星期五。早上9点。 凯茨比平时早到了半个小时,一到就埋头继续阅读桌上的数据材料。她已经读了很多,但问题的涉及面之广与发案率之高依然让她感到震惊。漏网的歹徒太多了!每一起宣判有罪的案件后是1000起针对5岁以下小孩儿的性侵犯事件,有的材料认为这种估计还是太过乐观。 “你准备好了,凯茨?”突然有人发问。 她抬起头:“什么?” “我们要出去见小汤姆和他的家人,你忘了?” “我们要去?” “凯茨,昨天晚上我们刚谈好的!我告诉你,你说:‘那很好,吉尔。’现在穿上你的外套,我们要在20分钟内赶到那儿。” 凯茨恍然大悟,站起身,为自己的迷糊感到不好意思。身边的吉尔宽容地笑着,像个善解人意的母亲。 “别担心,亲爱的。我刚开始的时候,足足有两个星期对外界事物根本就没有反应,真是又聋、又哑、又瞎。我们接触的东西太让人震惊了,对不对!现在你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这儿如此庞大了吧?” 凯茨点着头,抓起了外套。 小吉姆和爸爸妈妈住在布莱顿北部一座普通的三卧室的房子里,就在23号公路旁边。小小的花园里绿草如茵,修剪得很好,边上用漆成白色的小石头围起来,十分雅致。窗户也新近油漆过,很整洁的样子。吉姆的爸爸汤姆正用一把刺刀刮玻璃上被溅的油漆点。她们的车开近时他从站着的小圆凳上下来,大步走向门前的车道来迎接她们。他握了握吉尔的手,然后大家进了大门。 院子里的陈设与家具依然属于典型的中产阶级。他们走过一个厅堂,进入一个起居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咖啡桌、电视机、录相机和两个放满书的书架,反映出主人的职业与爱好。凯茨看到一架子半的园艺书籍和小说,有福斯特、廷格尔丁。奥斯汀,还有一本电视大学关于19世纪小说的教材。那个看起来似乎是女主人卡萝尔·布莱特所有的书架里塞的全是女性作家的书,包括爱丽斯·蒙洛,爱丽斯·沃克尔,梅娅·安吉鲁,更多的奥斯汀小说和多莉斯·莱森的书。凯茨心中暗想:两个人都是教师,小孩儿出生后卡萝尔就放弃了工作。接着小吉姆长到了3岁,该去上幼儿园了,谁想…… 小吉姆就呆在他们身边,摆弄一个拼图游戏——霍克船长和彼得潘正在决斗,旁边是一只张大嘴的鳄鱼,等着吃掉失败者。吉姆看起来很正常,只是有些过于沉静。他沉醉在拼图之中,对身边的人和事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凯茨和吉尔坐下来,喝着茶,等待那个社会工作者的到来。她们努力挑起点话题,想让气氛显得正常一点儿,但是她们都知道旁边这个一声不吭的小孩子早已让这种企图遥远得像个梦想。 他们正在说什么关于书籍价格的事,汤姆·布莱特突然喊了一声:“噢,她来了!”听到这个,小吉姆哗地一声把眼前的拼图游戏推到了桌子底下,开始哭叫。他的哭声不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像一只被抢走了幼仔儿的野兽,撕心裂肺。凯茨感到自己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小吉姆盯了她一眼,这是她们来到这儿大半天他看她的第一眼。他眼神中的无助与绝望让凯茨很愧疚。卡萝尔赶过去把他抱了起来,绕着屋子转圈儿,哼着童谣哄他,一直到他平静下来。当他停下来时,他已经睡着了。 第08章 80 玛嘉丽·史奈尔就是他们在等的社会工作者。 她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公文箱。在大家的等待中,她打开箱子,摸索了几下,抬起头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和一个硬皮板。她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凯茨认为那是出自真心的。 “布莱特先生。”她开口了。 “上个星期二,我记得很清楚,小吉姆有些不安静,我带他去幼儿园。他上楼去大房子集合。他们总是让小孩在那里先集合,然后再把他们分成小组活动。我也跟着小吉姆一块儿上楼。我们碰见了一个人,他刚要经过楼梯平台。看见我们,他飞快地把眼神移开,钻进了保育室。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这人有些粗鲁,不讲礼貌。只是在后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他刚从那边过来,怎么又一头扎进了保育室?他名叫莱斯特·特里斯,是朱里安·特里斯的兄弟。” “虽然我们确信有人对吉姆做了些什么,但是我们无法找到足够的证据对任何人或者幼儿园采取法律行动。巴瑟露米太太已经跟你解释了法律上的有关要求。根据与小吉姆谈论还有你对他说的事做的记录,我们只能说有很多关键事实不清楚,我们无法证实确实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实非常重要,但是小吉姆太小了,无法上法庭作证。” “不,莎拉是男的,因为他有鸡鸡。” “鸡鸡?”你想笑,“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个小糊涂虫!” “它就像这样。”他的手伸展开,“它是灰色的,像你的一样有很多毛。它的颜色跟我的飞机、跟所有银灰色的东西都很像,但是又不一样。不一样,跟洗澡间里其他的小鸡鸡不一样。 “洗澡间?” “是洗澡间里。你的鸡鸡是软软的,毛是棕色的。莎拉的鸡鸡是银色的,有点软,但又有些不软。他的毛也不一样。我的没有毛。” “吉姆,你在哪儿看见小鸡鸡的?” “当然是在洗澡间里!” “谁的鸡鸡?” “你的鸡鸡和我的鸡鸡。 “不是莎拉的鸡鸡?” “不是的!可他的是在楼上的楼上,我们玩儿游戏,我必须脱掉我的衬衣。” “你的衬衣?” “戴维把他的衬衣脱了,像一个海盗,莎拉让我亲戴维,他有一个照像机。” “一个照像机?谁有一个照像机?” “莎拉。你还能看见他的鸡鸡,在他前头伸出来。” “他的鸡鸡是什么样儿的,像你的一样?还是像爸爸的?” “灰灰的,不像。” “不像?” “不一样。他们搞我。” “吉姆,谁掐你?” “莎拉掐我。如果我不亲戴维,他就掐我。” “你哭了吗?” “我说只有我的妈妈和爸爸才照像。” “我们跟戴维的母亲谈过话,但她坚持说根本不可能有这类的事情发生。那个孩子比吉姆还小几个月,表达能力也差得远。他的母亲拒绝任何对他的询问或用木偶娃娃来进行演示提问。” “我们相信最轻的情况是孩子们被迫脱掉衣服,模仿性姿势,并且互相亲吻和触摸。我们跟朱里安·特里斯先生和莱斯特·特里斯先生进行了数次面谈,却一无所获。” “爸爸,鸡鸡会喷水。” “但是你们应该能做点什么吧?你们知道那儿还有别的小孩,他们还可以对他们下手。而且特里斯兄弟还说要在别的地方开办更多的幼儿园。你们就不能阻止他们,把那些幼儿园都给关了?” 玛嘉丽·史奈尔有些坐不安稳了,她说:“布莱特先生,呃,汤姆,我们跟你一样焦急,相信我,但是我们没有进一步证据之前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否则我们会被他们起诉,得赔他们几百万英镑。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我们不会放弃,但是我们得有更多的证据。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对他们的幼儿园进行监视,并不时进行突击检查。我确信巴瑟露米夫人已经跟你讲过,现在所有犯罪嫌疑人都很警惕,如惊弓之鸟,他们知道自己处于严密的监控之下,因此根本不会干任何出格的事。” “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他们会逍遥法外?” “不是的,汤姆。他们会受到监视。” “他们将逍遥法外。老天不长眼,他们会大摇大摆地脱身!” “我们无法采取行动,汤姆。我们可以确保更严格的安全标准,我们也能对他们进行严密监视,但是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我们无法再采取新的行动。但是这并非意味着他们将不受惩罚。我们现在已经认识他们了。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一定会抓住他们的,吉尔他们一定会抓住他们的。” 81 谈话的过程中,卡萝尔·布莱特问大家要不要喝点什么。吉尔说好,发现端上来的是茶。凯茨点点头。玛嘉丽也点点头。 “有没有别的?”汤姆·布莱特问。玛嘉丽又说起对小吉姆进行心理治疗的利弊。 “你跟卡萝尔谈这个吧。”汤姆说。 “这是一个基于——” 汤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一脸的失望与无奈:“我说了,跟卡萝尔谈!我还要收拾窗户。” 卡萝尔·布莱特又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的是一些精美的小点心。屋子外面,她的丈夫正在用剃刀用力地在窗玻璃上来回刮油漆。卡萝尔问:“什么心理治疗?” “卡萝尔,你必须作出选择。治疗可能会对小吉姆有好处,但它必须首先将原来的心理创伤再次撒开。如果吉姆再大一点,我们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的。但是在他眼下的年龄,他可能会慢慢忘了发生的不幸。” 卡萝尔扭头用视线在搜索汤姆。 “那么我到底应不应该……” “我们认为他或许并不需要。” “不需要?那正好。” 她还在望着外面汤姆的身影。凯茨转过头,看见血从汤姆的手上流下来。接着她看见汤姆将割破的手缩在胳肢窝里,用另一只手接着干活儿。鲜血将他的胸部和小腹染红了。 凯茨说:“卡萝尔,你有没有急救包?” 说着她飞快地冲了出去。 82 凯茨跑出前门,汤姆·布莱特对她的到来毫无表示。两块长方形的玻璃上沾着鲜血。 “你的手怎么样了?”凯茨关切地问。 “这没什么,回去喝你的茶。” “让我看看你的手,然后我就回去。” “我说过这没什么。” 凯茨向前跨上一步,轻轻地、坚定地说:“我能帮你,汤姆。我真的能帮你,你想不想让我帮你?” “什么?” 凯茨拿出一块手帕,说:“让我看一看。” 布莱特伸出他的手。大股鲜血从一个深深的伤口里涌出。凯茨拉过汤姆的手臂夹在自己臂弯里,把手帕紧紧地裹在伤口上。 “这样的事应该发生在特里斯身上,而不是你。”她说,“现在紧紧压着这里。我看你得缝几针。”她把汤姆的手指折过来压在掌心里。 “把手臂举起来,托着你的肘关节。” 布莱特听话地照办了。 “好了。”凯茨说,“现在得送你去包扎,还得缝几针。你在听我讲吗?” “在听。”布莱特说。 83 玛嘉丽留在屋里陪卡萝尔,凯茨和吉尔送汤姆·布莱特去急诊室。星期五上午对于在自己手上拉了一个大口子的人来说显然是个好日子,因为他们只排了15分钟的队就等来了医生。12点,处理完毕。回到汤姆家是12点过1刻。凯茨又沉默了下来,因为她该说的都说过了。吉尔鼓励汤姆不要灰心,也不要放弃,因为警方并未放弃。但是现在,她们该走了,因为手头还有别的工作要做。 在路上,凯茨和吉尔继续谈着这件案子。凯茨问可不可以做点什么,比如将案情披露给其他机关?吉尔说:“不可以,我们无权这样做,其他人也无法从中央数据库中调阅有关文件。而且,我们也无法叫这个幼儿园关门。” “那么说咱们什么都不做了?”凯茨问。 “那也不是。我们可以给技术援助部打电话,征询他们的建议。至少让他们知道这个幼儿园连锁体系可能不干净。但是我们不能将其记录在案,这是违法的,所以即使有关人员再来调查……” “这真让人恶心!” “恶心还算个好词儿,凯茨。迈克尔·霍华德曾提议建立一个恋童癖分子资料库。这可能要花相当长的时间。等它实现的时候,我可能都死了,而你都当上探长了。” 车开进约翰街停车场时,周围突然跑过许多消防警,一片紧张。凯茨问她认识的一个队员怎么回事。 那人回答说:“在巴黎士码头上,一个可怜虫给人绑到了船桅上,就像上了十字架。” “是吗!”凯茨说着安心地转过了身,跟她无关嘛。 但是,这件事跟她有关,因为,被绑起来的是约翰·雷纳尔。 84 中午12点49。 类似的气味!热血在胸膛里翻涌,凯茨感到跃跃欲试。周围她能听见别人穿过走廊急促的脚步声,急促的交谈声,“嘭”的关门声。在这一切纷扰和嘈杂之上,是远处布莱克赛浑厚的嗓音。她正冲那边急步走着,想去看看能不能拦住麦金尼斯,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人叫,还没来得及回头。那个声音又喊起来,音量比上一回要大得多:“弗拉德警官!”噢,我的天! 她停住了脚,但并未转身。她的脖子僵硬了。他妈的,该死,这已经不是她的案子了。 “凯茨!你到底想到哪里去?” 凯茨不得不转过身。她将自己的脸部表情努力挤成一个怯怯的傻笑。 “我走错了,吉尔,一时昏了头,你知道人都会这样的。” “是,我知道。”吉尔说,“但是别的地方需要你。” “好的。”凯茨说。在拐弯处她向左一转,走进了儿童保护部,在她的桌前坐了下来。她的双手在颤抖。几秒钟后吉尔走了进来,凯茨抬起头问她下一步该干什么。 “再读。”吉尔说。然后她笑了,说她去端咖啡。凯茨也以微笑相对,并将其保留在脸上。吉尔一出门,她本想伸手就抓电话,但她强逼自己等了10秒钟。 “汤姆吗?” “别着急,慢慢说,弗拉德。稍等一下。 她听见汤姆起身,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你在哪儿,弗拉德?” “我在儿童保护部学习,先生。我刚听说了发生的事。我能猜一下吗?码头上的那个人是约翰·雷纳尔,对不对?” “很像,但是离得太远,还不十分确定。海岸警卫在现场,他们正准备吊一个医生下去。” “应该是雷纳尔。”凯茨说。 “如果那是他的真名。” “对,反正是那个人。你为什么还没去那儿,先生?” “兰探长有处理。如果他真是雷纳尔,两案子有关联,迪克和另外10个小伙子也会加人到办案小组中来。如果不是,兰探长将独自处理。” “肯定是雷纳尔,汤姆。” “我想也是。” 凯茨顿了一下,语气变了:“我要给午饭准备点三明治。我想……山下那个小馆子,离这儿才10分钟的路……” “萨尼三明治挺合我胃口的。”麦金尼斯说。 “你要我给你带几个吗?” “不要了,姑娘。在夏天完全过去之前,我想多散散步。” “好主意,先生。阳光对人绝对有好处。” 凯茨放下电话,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3分钟之后,吉尔端着咖啡回来了,脸上带着友好的笑容。 “你要三明治吗?”凯茨问。 “跟探长聊得怎么样?”吉尔问。 85 凯茨喝下咖啡,记了吉尔点的东西,然后出了门。走廊里一派紧张有序的气氛。 她出了大门。外面阳光很好,人们来来往往,安静祥和。可是就在她身后,离这和平的场景,几十码的地方,就是谋杀案引起的紧张与忙乱。而在她面前,世界懒洋洋地向前走着。在这儿,下午的重大的决定不外乎是在顶着大白天出来与去电影院里消磨一段时光之间做出选择。 至少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当警察。 到了餐馆,汤姆已经先到了。他正在柜台前付款,面前摆的是一塑料杯新榨的橙汁和小虾三明治。凯茨前面站的是一个姑娘,衣着看起来像个办公室小职员,她似乎准备买好多吃的。凯茨想她是不是在为美国运通公司的人买午餐,没准儿瓦莱丽的名字就在她的单子上某处呢。 汤姆转过身,点点头,走了出去。那个女职员付过款,抱起一个小山一样的大盒子。凯茨笑了,悄悄地冲瓦莱丽的午饭来了一个飞吻,然后她买了自己的东西,走了出来。麦金尼斯正站在那儿等她。 “想一块走走吗,凯茨?”他正忙着揭盖子。 “好啊。”凯茨说,“今天的天气够好的了。 “帮我把这个打开,好不好?”他说。 他们在人群中缓步走着。在路口,他们忍住了去海边的诱惑,向右转了两个圈儿,顺着一条平行的小路向山上的警察局走回去。 “你关于释放犯的那个想法,我们已经进行了调查。释放的人很多,但是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了三四对。我们让当地警方将其当作紧急公务来干。” “是性犯罪吗?” “有些是。近些年这类人很多。你去过阿尔伯尼应该知道的。” “我懂了。那么这些对子中有没有恋童癖?” “有一对是。两个同一伙的罪犯,一个在斯纯维斯,另一个在卡迪夫。他俩在一周内前后脚从监狱放出来。但是他们都没有被保释到南部海岸。 “我认为咱们是反着查的,先生,从假释和释放人员向上查起的。” 麦金尼斯不说话,只是看着凯茨,凯茨作了个鬼脸。 “对不起,先生。你们本来就是这样查的!我想得过多了。” “一直在查。南安普敦和其他地方的警察正在通过电话与假释中心联系,进行核查。迄今为止发现每个人都住在他应该住的地方。他们发现有一个家伙屋里放满了摄像机,人出去两周了!” “但是没发现有人被杀?” “还没有。时间还早吧。” 一辆警车从坡上滑了下来,里面的人脸很熟。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位上的人挥了挥手,凯茨也举手回应。“汤姆,码头上那个死者的情况怎么样?他有没有像伯尼一样身体残缺不全?” “只有海岸警卫离得很近,他们知道。其他人只能站在海滩上用望远镜看个大概。似乎没有肢体缺损。” “不同的谋杀者。” “不同的谋杀者,或许。弗拉德,不要急于下结论。” “并不快,先生。如果那个人不是约翰·雷内尔,我宁愿生吃一只乌鸦。但我敢打赌,他就是。我一直在想这起案子会发生,跟你一样。我想知道的是紫色夹克在哪儿?谁又骑着那辆日本摩托?” “那么为什么没有对尸体进行肢解呢?” “我猜是没必要,汤姆。不再需要了。我想我们要抓的凶手是照一份名单来杀人的,但那上面没有地址,除了第一个人的以外。之所以砍掉手指,进行焚烧只是为了减慢一下我们破案的速度。” 他们靠近了威廉姆斯大街,警局后面。云在头顶上缓缓移动,气温夏凉爽了,麦金尼斯问:“你的意思是——” “凶手目标很明确,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干什么、他需要的只是时间。约翰·雷纳尔不是一个人住着,像另两个一样。因此需要不同的方案。他把伯尼的照片扔在屋里的地毯上,有意让人发现它。他知道雷纳尔会逃跑,因为他在警告他。他寄希望的正是这个,雷纳尔会带他发现某个人或某个地方。我想我们至少还会发现一具尸体,我希望我是对的。” 麦金尼斯停住脚步:“你说什么?” “我说我希望我是对的,汤姆。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赶着办这件案子。如果我们动手太快,我们的杀手可能来不及完成他的计划。” 麦金尼斯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得让凯茨不敢确信她读懂了他的脸。或许麦金尼斯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指着警察局对凯茨说:“不要在那里面说这个话,搞不明白弗拉德。我在那儿可不能当作没听见。” 凯茨点点头。 “我们最好进去吧。我的天。” 凯茨态度并不服软:“他祸害了小孩子,难道不是吗?” “是,他是那样做了,然后弗拉德跟人把他钉到了十字架上。” 他转身要走,弗拉德叫住了他。她注意到他转身之前身子很僵硬。 “还有一件事,先生。那个杂志,您核查了吗?” “唉,我的小姐,就是《菲埃斯特》,跟我说的一样,今年3月份的。你的收藏里差一本是不是?” “你这样说很有趣,先生。” “现在到儿童保护部去吃你的午餐。” “我还要在这儿等1分钟,先生。”她用手晃着吉尔的三明治说:“您能不能替……” 麦金尼斯看了凯茨一眼,接过食品袋、转过身,边走边摇头。如果他不是他,她也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凯茨依旧爱着这个老头儿。 她靠着一面墙,想着案子的事。 天现在的确很阴沉了。 86 你是怎么干的?你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是不是也得是个野兽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要么就是你能把你与你所做的事分离开来,因为这样做对小孩,对那些尚未品味人生幸福的小孩儿是必需的。 这一些又是如何开始的?你需要知道其中一个住在哪儿。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凭运气,还是找遍了全国?你知不知道假释犯都得有一个住址,即使那只是一个狗窝?你有没有猜到伯尼擅自离开了居所?你是不是知道他是一个被判有罪的重案犯,他的指纹和其他体征都被记录在案了?你还把比特尼那个人烧得不像样子,没有指纹,没有纹身,连脸也没有,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赢得时间?人们是从哪儿得到他欠人钱的想法的?是你散布的?你以前在那儿吗?这是你的第二个对像,你必须抓紧时间,你知道你必须及早出击,在他开始怀疑伯尼在哪儿,为什么不打电话之前就行动。 他又为什么让你进门呢?他认为你是个朋友吗?但是你对他做的事是一个朋友会做的吗?你并非他的组织的一分子,对不对?他放你进门肯定不是因为你是个朋友或同谋犯。他肯定害怕你或尊敬你,或者不得不屈从于你的权威。 但是他让你进门了,对不对?然后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你做的事是神圣的,但是你是圣人呢还是魔鬼? 87 下午1点56分。 吉尔·巴瑟露米正在跟几名穿制服的警察说话,凯茨溜了回来。吉尔谈得很专心,但还是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凯茨扑通一声坐进椅子里,面前是一堆案例分析和昨天的参考书。她感到内疚。这堆书的最上面贴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给莫伊拉和南安普敦的梅森警长回电话。她先拔通了梅森的电话。 “跟你通报一下那个疯子强xx犯的情况,弗拉德。我的探长拿不准,我的同事认为没戏,从皇家检察院来的最初反应是不可能。” “什么?你没说笑话吧?如果吉姆说的都是真的,好多无头案都能破了。” “这个你知道,我也知道。但是他们看到的是要证明这些事是极其困难的。我们手中的证人是没有什么力量。如果他出庭作证,辩护方肯定会大获全胜。你能设想一个被判有罪的强xx犯,在要求匿名的条件下能得到陪审团的信任吗?” “我的天,彼德。那他们已经拒绝了吗?” “还没有,他们只是说对此没有什么信心。我原来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的。我劝我的探长给我们一周时间,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我想如果我们能找到有关尸体的线索,他们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但是你也了解邓海姆,他是一个照着书本循规蹈矩的人。没有得到上级的认可,他不会同意。而他的上级,又要请示他们的上级。” “这么说这事黄了?” “还没有。我星期一得去跟他们谈。噢,不是我,是我们,我们得去跟他们谈谈。” “具体到哪儿?” “温切斯特,汉茨总部。” “去听他们说他们不准备采取行动?” “如果他们那么确定,早就枪毙了这事了,也不用我们去谈。” 凯茨叹口气。她心里明得跟镜儿似的:“彼德,他们已经决定了。他们会跟咱们谈,胡扯3个小时。会谈记录将显示他们是多么想采取行动,但是计划是不可行的。” “是这样。” “是这样,那怎么办,彼德?这些人杀小孩。那些父母们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孩子出了什么事。孩子是离家出走去了伦敦,还是给哪个狗杂种掐死了?还是被轮奸之后弃尸荒野?” “冷静一点,朋友。” “我做不到,也不想做到,警长。你能对此心平气和,我不能。我就是想把这些人从大街上清除掉。” 梅森不说话,等着。她能感到他是在等她平静下来。” “你好一点了吗?” “没好多少。” “弗拉德,我也有一个小孩,记得吗,一个小女孩。克莱尔刚7岁,她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你认为我不担心吗?但是事情不可能总如人意。如果我们在这上面花上3个月,最后却一无所获,那岂不是让别的那些我们本来可以抓住的王八蛋得了好?我承认皇家检察院里有一群蠢货,但是这并不证明他们永远都是错的。冷静一点了吗,凯茨?” “是。”凯茨说,“我们也没别的选择,只能如此了。” 88 下午2:07。 凯茨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多得让她感觉它就要爆炸了。她一合眼,就会看到那些被摧残的小生命的惨状,那些被撕裂的肛门组织,还有那被一个粗野的xxxx,一根邪恶的手指,一支蜡笔或者一个玩具娃娃的手臂撕破的还没有完全长成的处女膜,以及他们身上的累累伤痕。她感到太多的压力,太多的责任和太多的无助。她想,即使铁石心肠的人看见了也会流泪。 她感到胸口十分压抑,憋得难受,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要求到发泄。它的力量是如此之大,让她难以控制。她的脸被这压力涨得通红。她浑身上下充满了燥热,这好像不是她,不是那个一向冷静、温柔、有条理的她;而面前的工作也让她感到压抑。她想行动,想做些什么。她就像一条停下来就会闷死的鲨鱼,难以平静。她到底在这儿干什么?这个工作将在3个月里把她活活整死。 皇家检察院被冠以“犯罪保护院”的别称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他们怎么能在抓捕这些人渣时计算什么成本?把数字放进计算机里得出个百分比来,根据这个然后做决定!他们看过这些照片吗?他们空谈什么可能性与资源调配,他们就没有小孩吗?凯茨如果有个小孩,会让他暴露在像约翰·伯尼这样的人的魔爪之下吗?她合上了书本,把文件推到一边。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她处理问题的方式。 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时,她说:“是我。你还需要我的帮助吗?” 89 作战室,下午5:01。 凯茨跟探长谈过了,获得了他的临时允许,然后悄悄地溜进了作战室,坐在靠后的座位上,算上探长兰的10个人,荷比街谋杀案的人手已达到了30人之众。5点差5分,这些人都到齐了。凯茨在坐着的和不得不站在过道里的人中间找着,但是没有看见安琪尔。这次会议至关重要,凯茨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她有些兴奋,是的,弗拉德又回到队伍中来了! 5点整,屋子突然安静下来。30秒以后,大门开了。总探长布莱克赛,探长麦金厄斯和探长兰还有警长穆尔走了进来。布莱克赛走上讲台,屋里一派严肃与紧张。 “先生们。”他开口了。凯茨可以感到自己的心在嗵嗵地跳着,好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我们有三具尸体,三个名字,一个联系。请放下百叶窗。” 兰探长的一名助手拉了拉绳子,外面的世界被隔绝了。布莱克赛点点头,幻灯机响了几响,屋里的灯关了。墙上映出一个标准的新囚犯正面与侧面照。是约翰·伯尼。 “安东尼·詹姆斯·撒格,49岁。生前是作房地产代理的。恋童癖。” 机器咔地一响,另外几幅图像出现在屏幕上。 “戴瑞克·埃德温·保罗,35岁,会计。恋童癖。” 他点点头,机器又咔地一响。 “雷·詹姆斯,又叫约翰·雷纳尔,推销员。恋童癖。” “先生们,他们现在都死了。不值得为他们流眼泪。” 凯茨想知道汤姆·麦金尼斯此刻在想些什么,接着她又想不知安琪尔现在在哪儿……总探长这时正在介绍当初抓捕这个犯罪团伙的“埃利斯行动”的情况。 “……到西米德兰兹、斯塔弗德郡,大曼彻斯特和切舍尔郡。87个人花了9个月时间,100多万英镑……” 凯茨在想,在希望。 “……安东尼·詹姆斯·撒格,8年;保罗,6年;詹姆斯,6年。撒格与保罗到目前为止根据官方记录仍‘住’在他们应住的地方,没有任何违反假释规定的行为。詹姆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两个月以前,他的住所、他当时十分惊慌……” 只有两个月的恐惧?太短了。 “……一个恋童癖者组织,核心成员6个人左右,外围成员有七八个。尽管警方竭尽全力,最后仍然只有5个人被起诉。除了这3个以外,还有两个,一个叫克里斯托弗·洛弗特,一个叫约翰·安德鲁·布尔。洛弗特判了18年,关在帕克赫斯特,但是他刚去不久就因事故死掉了。布尔现在被关在布劳莫尔。” 5个中的4个。这只是开始。 “先生们,当这个组织最初被发现时,有传言说他们的头子身居高位。媒体甚至暗示警方也有人牵涉其中。这纯粹是放屁!” 他说完观察了一下大家的反应,然后接着讲: “我们现在认为有可能该组织中的一个家伙在试图杀人灭口。这种推测是有根据的。帕克赫斯特那起事故发生后,一个被判两个无期徒刑的家伙出来承认说是他干的。除了换了个监狱外,犯不犯这起案子对他毫无影响,反正他也要在里面呆一辈子。” 会议结束了,屋里的人纷纷向外走。凯茨呆在原地没动。墙上挂的东西现在与原来已有所不同。更多的照片挂在那里,真名实姓写在上面,到处都是红色的箭头与线段。一起大案。 她听见格里菲斯在笑,看见比利转过身来。她扬了扬手,一半是看见,一半是打招呼。比利冲她做了一个喝酒的手势,她点了一下头。总探长早就不见了。讲台上,麦金尼斯在与鲍勃·穆尔讨论什么。 唉,没有办法,她肯定得让吉尔·巴瑟露米失望了,但她本来也只不过是暂时从谋杀组请了一个短假。她离不开这里。哪天她得请吉尔喝一杯,让她知道自己跟她并无分歧,只不过她有自己做事的方式。她会说: “我和你不一样,吉尔。” 吉尔会说:“我知道,亲爱的。我只是希望你破案子的好运气能传给我们一些。” 想到这里,她转身去找麦金尼斯,对他说她已经休息好了,准备上班。她感到内疚。迈克尔对她的话一点也不惊讶。 90 愤怒的葡萄酒吧里面人挤得满满的,今天是星期五,大家都想来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有的人在狂喝滥灌,啤酒洒得满地。兰探长的人手们尤其闹腾。其中一个拿鲍勃·辛特战争时落下的伤疤开玩笑。鲍勃站了起来。他的样子好像也在开玩笑,但凯茨知道他是认真的。 “嗨,傻b,你如果不想让我的拳头跟你的肚子亲热,最好一边呆着去,别在我这儿撒酒疯!” 对面说错话的这位算识相,他说:“好好。”然后他的眼光放低,移到了自己的酒杯上。没事了。有人给凯茨塞了一杯啤酒,她想说自己正在戒酒,但转念一想,此刻这样说极不合时宜,就把酒干了。 比利坐在几张椅子之外,还是有些不太对劲。凯茨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给莫伊拉打电话。她猜莫伊拉打电话找她只是为了再安排出去吃饭。 “嗨,比利,莫伊拉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她看见他的脸色一变、当他举起杯子致意时,他的脸躲到了杯子后面。 “噢,我操!”有人对自己的邻座大骂,接着一张椅子飞了起来。当凯茨缓过神来看过去时,比利正将那杯啤酒一饮而尽,准备溜走。她拦住了他。 “你答应请我喝一杯的。”她说。 “我该回去了。” “这不费什么时间。”凯茨说。他哪儿也去不了。“我要一杯杜松子酒。里头加双倍的酒。” 比利的肩膀垂了下来,但是他还是尽职地去了吧台。他离开的时候,凯茨侧身到了格里菲斯的身后。 “吉姆,我一会儿要跟你说句话,你先别走。如果你听话,我保证不把你交新女朋友的事儿告诉给这些小伙子们。” 吉姆点点头。 “好孩子。”凯茨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凯茨转过身来,比利端着半品脱啤酒和给凯茨的杜松子酒从吧台转了过来。他冲另一个吧台努努嘴。凯茨走了过去。两个人坐下来时,比利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她说,“你呢?” 他的身子一下就僵硬起来。动作不很大,但已经够明显的了。他耸了耸肩,尽力想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凯茨对他太了解了。 “遇上麻烦了,比利?”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酒,又抬起头来:“我不知道。莫伊拉说什么了?” “我还没跟她聊。我本来今天下午要给她回电话,但是我当时在给南安普敦打电话,竭力想阻止皇家检察官别把另一起案子再给搞砸了。” “那你还没有跟她通过电话了?” “没有。” “是这样,啊。”他抿了一口酒。尽量不与凯茨的目光接触。 “我有手机,比利。我现在就能给她打。” “别。”他说。 “这么说真有麻烦了?” “没有。”他说,“我控制住了自己。” “这还不叫麻烦?” “我爱莫伊拉,你知道的,凯茨。还有小坦蒂。是这起案子……” 凯茨把自己的手机打了开来。 “好了,我说。”比利说,“莫伊拉,我差点打了她。” 91 “弗拉德!”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见格里菲斯红着脸在找他们。看见他们后,他走了过来。 “弗拉德,你说过就一句话。”他用手指着吧台的方向,想让凯茨跟他过去。“但是我今天得早点走。我和詹妮斯,我们俩儿,今天晚上要一块出去,我们找人看孩子。 凯茨看着比利,比利往后一仰,靠在椅子里。 她转过身看着格里菲斯说:“我今天没看见安琪尔。” “你是不是被他的小卷毛迷住了?” “滚你的蛋。” “他打电话说病了,食物中毒什么的。” “他妈的!” “出什么事了?你把内裤忘他车里了。” “你一点也不幽默,吉姆。他借了我50英镑,我想找他还钱。” “我这儿有些零钱,你要多少?” “我需要50。” “噢。”吉姆说。 “你去过他那儿吧?他住哪儿?我要带一瓶酒到他那儿去,掏光他的钱包。” “凯莫弗德大街,我不记得门牌号了。刚粉刷过的房子,有蓝有白的。他住在一层。你肯定你们俩之间没什么?” 凯茨嫣然一笑:“吉姆,有你在我为什么还要找他?” “多多益善嘛。”他厚着脸皮说。 然后他转身走了,凯茨转过身。 92 凯茨回了瓦莱丽的家,这是恋爱中的女人常作的事。瓦莱丽在家,正在做文字工作,他的东芝手提电脑开着,屋里响着芭芭拉·史翠珊的歌声。她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她去煮些咖啡。“晚饭吃什么?”她问。瓦莱丽说:“什么也没有。”听到这个,她将身子探出厨房问他那去哪里吃。离汤姆住所最近的意大利餐馆是多纳泰洛,离他们最近的是阿曼多。 她笑着问:“你想不想跟汤姆和旺达一起出去吃饭?” 瓦莱丽回答说如果他们不胡说八道就行。 凯茨拨了探长汤姆的电话,铃响了五六遍,凯茨都准备放下话筒了,那边才传来汤姆的声音。在旺达公开进入他的生活以前,这种情况在他身上是极少见的。 “麦金尼斯。” “汤姆,是我凯茨。我想……” 他很累,刚回来,旺达正在淋浴。 “我很高兴,汤姆,而且瓦莱丽也从来没有真正和旺达坐一坐,大约……” “过两分钟给你打电话。”他说。 “八点半!”她对瓦莱丽说,“不知道哪儿,汤姆说他订好座给我们打电话。你该认识一下旺达了,是吧?” 瓦莱丽正在敲键盘:“弗拉德,我只是遵命行事。” “那你给我擦背,5分钟?”瓦莱丽的电脑嘀嘀地响了。 她把咖啡放在他身边,端着自己的进了卧室。 她这个星期跑得不够多,但是感觉还好。这要么是这件案子让她兴奋,要么是戒酒的成效。不管什么原因,她感到浑身充满了活力。她开始脱衣服。 工作了一天,她感到自己都发霉了。身上还散发着酒吧里香烟的气味。她需要好好冲个澡。当她站在喷头下,温暖的水流冲过她的身体时,她想起了蝙蝠侠和罗宾。她摇摇头,眼前出现了约翰街那间询问室,眼前的玻璃门让她仿佛看见小吉姆·布莱特正透过玻璃看着她的眼睛。 她漫不经心地抹着香皂,脑子里浮现出好些双重人格的角色,比如海德先生、超人、蜘蛛人、克拉克·肯特、还有谁?对了,还有旺达·戈达德,她太善于装成不同的角色了,以致搞得自己都有点神经质。没准她可以教自己点鬼点子什么的。 她正想着杰克·斯维特的事情,却听见瓦莱丽咳嗽着向门外走去。她一直在用香皂擦自己的下身,瓦莱丽的声音让她心里一动。 她喊起来:“汤姆斯!” 他从卧室里应着:“什么?” “我的背,你答应了,汤姆斯!你说过5分钟,汤姆斯!但是你最好把衣服脱了,我里面很滑!” 接着她看见他站到了玻璃门外,脸色非常好。 93 阿曼多餐馆又暗又小,散发着大蒜的味道。与之相比,多纳泰洛就敞亮得多。 凯茨坐在旺达旁边(她今天晚上扮演的就是旺达),汤姆的对面。瓦莱丽做了主人,给大家点酒水。 当蒜蓉面包端上来时,凯茨提起了安琪尔·斯维特请病假的事儿。麦金尼斯说他知道,但是猜他只不过不想把又一天耗在漫无目的的家访活动中。鱼端上来了,麦金尼斯喝着自己的第三杯威士忌,凯茨开玩笑说安琪尔装病。 汤姆笑了:“他不可能知道雷·詹姆斯就要在码头的架子上出现了,对不对?” “他需要一个妻子,我觉得。得有人照料他。 麦金尼斯扫了一眼瓦莱丽,他正被旺达的一个笑话逗得开怀大笑。然后说:“我想你不会想献身吧,弗拉德?你知道他离婚了?” “是的。他告诉过我。尺月份,对不对?” “1989年1月份。” 凯茨表情很迷惑:“他说他9个月前失去了她。” “是的,她9个月前去世了。” “去世了?” “嗯,他……”麦金尼斯刚想说,又停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凯茨立即就意识到了: “对不起,先生,我并不想瞎打听的,而且我也不想让您犯错误,我不该问。” 她招呼一个侍者,指了指汤姆的杯子。同时,罪恶感这一天是第二次在她的心头泛起,但她轻而易举地就把它压了下去。凯茨根狡猾。 “法医在架子上荡来荡去,好不好玩?”她轻声说。 “迪克·兰告诉我,他的脸吓得跟白纸一样。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自负的傻瓜怎么出丑。但是我不知道他有恐高症,而且还不会游泳。” “你听见了吗,瓦莱丽?巴黎士码头上的那个医生?” 瓦莱丽正凑在旺达跟前讲话,他摆摆手。然后他哈哈笑了,扭过头看着凯茨:“你刚才说什么,亲爱的?” “噢,没什么。”凯茨说,“我们刚才在谈xxxx短小的事儿,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你。” 94 星期六的早晨,警察局里的忙乱不亚于平时:12张桌子,20个侦探在打电话,20根手指捂着耳朵,20个人在重复:“对不起,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对不起,谁能让我休息一下?” 所有机关,所有人,方方面面,都在进行联系、布置,核查某某的住处,拘留问话,找寻某某……约翰街警察局就像一个蜂房,嗡嗡声响成一片。 凯茨到了下午1点已经喝下了第7杯咖啡,也重复了无数遍:“早上好,我是探员凯瑟·弗拉德,约翰街布莱顿……”她的头像周围的环境一样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兰探长发话了:“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得回家吧?” 是的,先生,我得回家,但是回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家干什么呢? 昨天晚上,你们做爱,疯狂地做爱。你们互相逃逗,你咯咯笑个不停。你们还在身上洒了爽身粉,仔细揉擦,直到全身光滑如油。激情让你暂时忘却了种种烦恼,但那并不能长久。 现在呆在愤怒的葡萄酒吧里,你想用酒精为你放松上午绷紧的神经。 有人又递给你一杯啤酒,你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抬头一看,是上午一起加班的同事。你们现在可以说是同舟共济,共同陷在这桩血腥的案子里了。 你喝着,喝着,一杯威士忌酒又下了肚。你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了。突然之间,你想起来你到现在只吃了两包薯条。再一看,已经下午3点,你的头晕晕乎乎。就在这迷醉之间,你还是能清醒地意识到别人都有一个家可以回,而你却没有,因为瓦莱丽今天必须去参加一个汽车拍卖会,以及种种其他琐事。 你觉得无趣,站起身付过帐准备离去。你想起了警长泡泡斯维特。 泡泡!多好玩的外号! 外面阳光灿烂。离开之前你跟比利打了招呼,还给莫伊拉打了电话。你答应她做小坦蒂的教母。你说:“莫伊拉,如果,如果,莫伊拉,如果谁敢动坦蒂一手指头,我就杀了他。我就杀了他,如果……莫伊拉。”你的舌头有些硬了。 你喝了至少3扎啤酒,两份威士忌。看看阳光下的人们,你觉得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问题,都在做错事。以前你喝过比这还多的酒,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安琪尔!这王八蛋住在凯莫弗德街。带一瓶酒去看他吧?叫他“泡泡”,问他为什么说他刚离婚,而实际上他妈的都离了那么多年了。他失去了那个女人是因为她自杀了!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你那样说,泡泡? 第09章 95 “如果你再这样叫我,弗拉德,不管你是不是女人,我都要把你的屎打出来。我不允许任何人那样叫。 如果你让我发火,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嗨,我只不过开个玩笑。别着急。” “我不喜欢,弗拉德。你有什么事?” “跟你随便聊聊。你不想让我进门?” “等你酒醒了再来。我要回去睡觉了。” “睡觉?!你是不是想引诱我,警长?是不是?” “我的天,弗拉德,你看着我听清楚:你给我走开。” “我不舒服。能给我点面包吃吗?” “我操!” 但是他还是打开门让你进去了。你疯疯颠颠,但是那是因为你喝多了。你只想要点吃的。实际上你并不像你想的那么醉,你只是有些飘。你需要吃点东西提高你的血糖水平,就这么回事。 “你有没有巧克力,安琪尔?饼干也行。” “我去看看。” 你坐在床上。“别乱动!”他说。 你看见了照片,一个金发女人和一个小孩。你明白那是安琪尔的妻子和小孩。那孩子太可爱了,他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的“泡泡”,跟那个肥皂广告中的小明星一个样。但是你完全清楚,如果你问安琪尔,他会说那是他的姐姐和外甥。但是你可不傻。 安琪尔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片厚厚的面包,上面涂着草莓酱。 “杰克,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加拿大有一个姐姐。她教书。” “她结婚了吗?” “离了。” “跟你一样。她有小孩吗?” “没有。” “那么说,这是你的妻子了,安琪尔?这个,是你的儿子吧?他的小名叫泡泡,是不是?” “你是不是真的很傻,弗拉德?我早就警告过你了!” 如果你错了,这没关系。因为他认为你现在喝醉了,而他请着病假。星期一没人会记得你曾经来过我儿。 “听着,安琪尔,你的事我不管。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撒谎。我还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不管你醉了没有,你的头脑依然灵光。他怎么能想到你不仅仅是随口一问呢?你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问他为什么对朋友撒谎嘛,他还能怎么想? “你别逼我,弗拉德。” “我没逼你。但是我想告诉你咱们是好朋友,我一直站在你一边儿,至少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这样说对不对?他的眼神略有些古怪。这又有什么关系。你肯定你的试探会有收获。即使不成功,也不会有大损失。 “告诉我什么叫一直站在我一边,弗拉德。” 是的,他的眼神是与平时不同。你把左手伸出去,摸索着想找一个着力处。枕头底下是什么?文件? “我的意思是你在某种程度上牵涉其中,安琪尔。你跟这个案子有瓜葛。你在隐藏有关证据。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好像并不愿意看到凶手早日落入法网。为此你还搞点小手段,进行误导。不过,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你会怎样形容自己的举动?勇敢? “如果我真的像你所说,弗拉德,你去报告你的上司,我的事业就算完了。但是这一切都是胡扯。你从哪儿得出这些结论的?” 这是一个好策略,凯茨,一个双方都有利的策略。让他有回旋的余地,你也就有了余地…… “你想让我从哪里谈起呢?直觉?还是你不抬眼皮就能把格里菲斯的屎吓出来的样子?要不就是你出现的时机及你对待儿童保护部工作的态度?你能跟小孩处得那么好,可你却说你没有小孩,还有关于泡泡的事情——为什么对一个外号那么激动?” “还有呢?” “还有好多,安琪尔。我们去荷比街案发现场时你表现得相当尽职尽力,又是揭地毯,又是丈量房子,但是你从来没有对一些奇怪的东西发表过意见,比如说屋里的糖果、小孩儿玩具,以及你从起居室地板下抬到的儿童色情杂志中的一页。” “什么?” “你调包了,杰克。你把它放在证据袋里然后自己去上交的,对不对?你没让我或格里菲斯之类的手下人去干这件事,为什么?因为这样你就可以偷梁换柱,用一些女人裸体杂志里的玩艺儿把儿童色情换了。但问题是我核对了袋子里你放进去的那些杂志的日期,它们是地板钉好之后才出版的。” “我的天!” “是这样吧?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冷静地让格里菲斯去休息那么长时间?而且当天晚上我们都回去了你一个人留了下来吧?你在夜里把客厅的地板撬了起来,寻找有关证据。我在第二天工作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后来我觉得有些可疑:那些钉子起出来的时候好像根本不费什么事儿,为什么?你当时不断跟我们开玩笑,好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肯定有人已经把它们起出来了一次。” “弗拉德,你说我在隐藏证据,但是这一切纯粹是你的想像。” “想像?杰克,你把我们在屋里支使来,支使去,让我们在无关紧要、什么都不会有的地方白费力气,你自己却呆在肯定会有东西的地方。难道不是吗?” “你在凭空想像。” “那你怎么解释你在第三起谋杀案发生的早上突然病了的原因?” “第三起?” “别装蒜了,杰克。你不太会演戏。我们穿紫色夹克的朋友,他被捆到了巴黎士的架子上,距此约400码。你和我,我们两个人曾经在事情发生的前一晚一起出去,你对这些杂种对小孩做的事非常严肃,那不仅仅是愤怒,也不仅仅是厌恶,你从心底里仇恨这些畜生,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 “是像我一样。” “我不这样认为。” “你不这样认为?我那天晚上在那儿,杰克,我的安琪尔。我亲眼看见了安东尼·撒廷格尔受到了什么待遇。我注意到了,那屋里的一切是一种仇恨的展示。当然我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猜得与事实已经很接近了。我只是当时没有说出来。是你自我暴露了。” “什么时候?我又暴露了什么?” “当我们俩儿一块吃饭的时候。我当时有些喝多了,像现在一样。但是我很快就清醒了。是一件非常小的细节:你说撒戈被迫吃他自己的xxxx。我当时对此根本没怎么想,因为我也听到过这样的传言。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并不是正式公开的情况,医生将他的这个想法收回了。” “他有可能说过有关的什么话。” “我检查过。” “他没说,麦金尼斯、布莱克赛或者比利·廷格尔中的哪一个肯定说过。” “我也跟他们一一核对过。” 96 安琪尔动起手来非常敏捷,非常有力。凯茨几乎没有时间躲闪。他不动声色地站直身子说:“我去弄点咖啡。让我把那个盘子拿回去。”但他却迅猛地将凯茨压倒在床上,在短短的过程中,凯茨觉得她好像听见他说“对不起”。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枕头已经压在了凯茨的脸上,他身体的重量也在上面,但是她好像还可以呼吸,但紧接着枕头下他的双手抓住在她的衣领并将其勒紧,勒紧,她只来得及想“啊,这个手法……”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97 安琪尔开着他新近买的二手车向北行驶,先上了23号公路,接着是25号和1号。他在雷赛斯特森林服务处停车加了油,在24号交通道口掉头向左,经过沙德罗向德比开去。在那里,他还问服务员到拉夫伯洛最近的出口在哪里,还跟他开了个玩笑。 他在德比走了环线,开上a38号公路,然后又拐上as。在布朗山他在一个咖啡厅停下来,喝了一杯茶,吃了点鸡蛋。咸肉和薯条。 他并不想伤害凯茨,她是个好姑娘,但是他对此无能为力,她会明白这一点的。他运用的窒息法无痛,快速。勒晕她之后,他给她整理好衣服,收拾好自己的行头,悄悄地离开了。 他并急于掩盖自己的踪迹,但是他也不希望在自己的事情做完之前被人抓住。如果他们跟上来,他在雷塞斯特森服务处开的玩笑可能能为他赚到皿个小时,或者至少可以把一些人引到那条路上去。他一路上故意留下一些他要去诺丁汉和林肯郡的蛛丝马迹。这些线索很不明显,但很快就会被像麦金尼斯这样老练的侦探发现。这正是安琪尔所希望的。 他用60-65英里的时速前进。那天晚上他停在一家小汽车旅馆里,付的现金。他将两支枪拿进屋,放在一只黑色的耐克包里。 98 弗拉德苏醒过来,全身肌肉酸痛。她昏迷时被侧身放着,腿蜷缩到了腰际,手被折回去压在身下,她当然会痛。 安琪尔的活儿做得很有条理。他将凯茨的性命押在她不会呕吐两次的条件上。她肯定已经吐过一次了,因为她能闻见呕吐物和清洁剂的气味儿。她还能闻到氯仿淡淡的酣香味儿。如果她猜得没错,安琪尔在用熟练的手法将她勒晕后,等她苏醒一点,吐过一次后,给她擦干净,又用沾了氯仿的布塞住她的嘴。这样她再一次昏迷过去,不过这一次是被麻醉了。等她醒来,安琪尔早已走远了。 如果她能站起来四处走动,她肯定会感到头晕目眩。但当她试图这样做时才发现安琪尔将她铐到了散热器上。他真他妈的做得漂亮。 她花了5分钟才发现了钥匙,又花了5分钟才把钥匙勾过来,开了手铐,她终于自由了。当她想起看看表几点钟时,发现已经差5分5点了。从现场的情况,凯茨可以猜出安琪尔曾守候在她身边看她会不会再吐,安琪尔杀死儿童虐待犯,但是从本质上来看,他还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家伙。其实如果他要求凯茨给他几个小时的时间让他先走,她肯定会答应的。 她将昏迷前在安琪尔枕头下摸到的那张纸抹开来,希望上面能有些什么。然后她走进洗手间洗了个脸。再次回到房间里,她开始将安琪尔的房间大卸八块,进行搜查。 99 一开始,似乎没有太明显的线索。但是凯茨深知,任何不起眼的东西,任何看起来什么都不是的东西都有可能隐藏着重要的线索。因此她对每件东西都不放过。她的脖子很痛,身上的气味也不好闻,但是她很高兴地意识到这总比死了要强很多。 在洗手间,她发现了六七块撕碎的纸片,剩下的被他放水冲走了。在马桶里她又找到了一片,上面散发着粪便的气味。她把它们都放在浴缸边上戴着橡胶手套一一洗干净。 在厨房里的炉子上,她找到一小堆烧焦的纸片和灰烬。显然安琪尔很匆忙,如果经过技术分析,应该能分辨出几个字来的。好仔细地看了一会儿,认出“阿伯……”和“……斯”几个字母。 她按了一下电话的重拨键。不知什么地方的一个手机响了,但是没有人接,也没有电话留言机的声音。她敲了一个当地出租车公司的号码,等铃响了第一声后将电话挂了。 她又回到厨房,把垃圾篮里的东西倒在地板上。安琪尔主要靠罐头度日,为此她很感激上帝,因为她不用在腐烂的食物残渣中翻来翻去了。在一个罐头盒下,她找到一封信皮上写着安琪尔的信,邮戳的日期是星期三。笔迹是那种老派的手写体,她猜是安琪尔的妈妈写来的。信发自切斯特。 她还发现缺了有关页面的《菲埃斯特》杂志被放在花园里的一只黑色垃圾袋里。袋里还有几本手册,放在很容易就能发现的地方,一个是诺丁汉附近靠近巴尼村的一个旅馆的介绍手册,另一个是林肯郡斯戈尼斯的一家旅馆的手册。那里还有三只袋子,她觉得这线索里有文章,根本就没费神去打开那几只袋子。她转身去找消防出口。 走回那个小小的房子,她将找到的东西摆在床上。她想起了她跟她自己打的赌:安琪尔不是一个杀人犯,他只不过是个清道夫,专切社会毒瘤。 从厕所里找到的纸片上是用圆珠笔划的一些字,有三张纸片是空的,什么也没有,有一张上头写的是“旅馆”这个字的前几个字母,另一张上面是“oyle”几个。最后一张纸上,是一个词“曼克斯”!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个箭头。 但是她还没有看那张从枕头下找到的纸。凯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等了这么长时间。她问自己是不是高估了斯维特的水平?这张纸会不会像花园里的手册一样是他留下来的假线索呢?但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不是,而且也不愿意相信这种可能性。上面应该有些什么…… 是一封母亲写给儿子的信,哀悼一个小孙子的离去。 100 我亲爱的杰克: 我知道要相信上帝是很难的,但是你必须相信上帝。是他决定我应该失去我的小孙孙,你应该失去儿子,我们的小泡泡。我为此事对你与珍妮特的婚姻带来的伤害深感痛心。我过去像爱女儿一样爱她,我现在依然爱她。我很伤心,但或许这样最好。你们离婚了,或许你们彼此都能因此找到一条忘却之路。早点来看我。所有的这一切让我感到非常 凯茨把那张纸翻了过来。因为老年人常在信纸背面接着写。但是在背面的是一首诗,没有作者名字: 如果我能防止一颗心使它不致破碎 我就没有虚度人生。 如果我能减轻一个人的痛苦 或抚平一份伤痛; 或帮助一只昏迷的知更鸟 回到它的巢里, 我就没有虚度人生。 在这页纸的最下面,被重重的箭头围着的是两个词“曼克斯”和“阿伯”,后面还分别跟着一个问号。 101 凯茨向家里走去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码头上的灯亮了,她好像听见音乐声。她必须从50码左右的地方经过汤姆的公寓,意识到他和旺达在里面,她有一种负罪感。 她如今脑袋里极为清醒。她不仅想到了自己,还有瓦莱丽、莫伊拉和比利·小坦蒂、吉姆·布莱特还有吉尔·巴瑟露米。她的选择还将可能影响到汤姆·麦金尼斯。她长这么大头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到家,她将自己泡在一大缸粉红的热水里。她揉着自己的脖子,口中忍不住叫痛。她犹豫不决,十分苦恼。 自外人看来,她从来就没去过杰克·斯维特的住处。他们之间也没有发生任何事,她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布莱顿。他去了哪儿,去做什么跟她毫无关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从来就没有牵扯其中。而且如果安琪尔要去完成他想干的事,也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他有可能最终被捕并谈到对弗拉德做了些什么。这真他妈的讨厌。抑或可能的是他干完了一切,留下一张坦白信,这也他妈的讨厌。她曾想过驾车去追他,但追到之后该怎么办呢?她一点儿头绪也没有。那么——那么?她不知道“那么”后是什么,但是眼下看来决定已经有了,她只能接受,没有选择其他办法的余地。她拿起了电话。 “汤姆?” “弗拉德。” “我想我有重要情况汇报,先生。有关杰克·斯维特。” “等一下。”他说。 她能感到一只手捂住了话筒,然后她听见她的好朋友冲他的情人喊了句什么,对方的声音更微弱地喊了回来。这还是有点怪…… 汤姆的手移开了:“说吧,弗拉德。出什么事了?” “杰克·斯维特,先生,我认为他跟这些凶杀案有关,至少是包庇案犯。今天晚上他攻击了我,打昏了我,然后逃跑了。” “多久以前?” “我不是很确定,先生。我昏过去了,然后我回来了。你可以到我这儿来;我还能支持。我稍微有点头晕目眩。” “你男朋友瓦莱丽在哪儿?” “我在我的家,先生。” “我有点儿……” “旺达不能开车送您吗,先生?” “10分钟后见,弗拉德。” 在等候的间隙凯茨给瓦莱丽拨了个电话。他告诉过她晚上七八点回来。他接了电话,凯茨告诉他她正在等探长,一有空她就给他打电话。她说话时声音有点颤抖。 “你没事吧,凯茨?” “没事。”她说,“工作很累,没别的。” “我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她说。然后她问起汽车拍卖会的情况,他呻吟了一声,说: “应该留在家里,跟你在床上度过下午的时光。” 凯茨突然看见了安琪尔的脸,还有他的眼睛……“那本来会很好的,”她缓缓地说,“但是生活就是这样。” 102 “先生,我发现很多疑点,所以旁敲侧击了一下,但是在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不可能直截了当地说他有什么问题。” “你到他那儿去了?” “不是去告诉他,先生。天哪,你不会认为我有那么愚蠢吧?我今天下午没事,就顺路去他那儿看看他怎么样,要不要我帮着买点东西。他屋里摆着一个全家福,有他,他的妻子和一个小男孩。我跟他聊了几句他最近的工作,他说了点别的。我问他小孩的事,问他为什么对我撒谎,然后他就疯了。” “他会的。” “什么?” “会发作。那个小孩失踪了。5年以前1月份的事了。” “你可从来没说过。” “我当然没说,弗拉德。这是私人档案。” “他的妻子呢?” “后来在孩子失踪的纪念日也去了。小孩的事儿让他们两个离了婚,后来又害死了他的老婆。因为这斯维特才申请调动工作。他说他需要换个环境,重新开始,他的心理医生也认为这对他有好处。” “然后他就选了南部海岸?” “我们大家只想到他是为了离伤心地越远越好,谁会想到这个?” “现在我们发现他不仅仅只是包庇某人,掩盖他的踪迹,可能有比这还严重的事。” “可能是这样吧。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给总探长打电话。” 103 星期六。晚上8:02。 诺曼·布莱克赛本来要去参加一个晚会,出了这个紧急情况当然不能去了。但是他还来不及换下为晚会准备的正式行头:庄重的西服和捏亮的皮鞋。这是几个星期来他第二次以这种隆重的服装出现了。衣服映衬得他的身材十分高大,神采飞扬。凯茨对他这身装扮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词就是“神采奕奕”。 她自己在汤姆·麦金尼斯来之前擦干了身子,穿上了一件网球t恤和白色长裤。麦金尼斯穿着柔软的家居休闲服。他们三个从外表上可算不上三个火枪手。 在“神采奕奕”的总探长面前,凯茨迅速强迫自己表现得“极为干练”。布莱克赛大声发布着命令,各路人马纷纷来到,先是几个探长,再接着是警长穆尔、雷德、林德赛尔和普通探员。格里菲斯在一群人之中最为显眼:他穿得像个海盗,是被从一个化装舞会上叫出来的。 警长杰克·斯维特现在正式成为注意力的焦点。兰探长领着一队人和犯罪现场组正在他的屋里搜查,传真和电传机紧张地工作着,向有关各方传递消息。诺福克、撒福克、林肯郡。雷赛斯特郡和诺丁汉是重点地区。这些都是凯茨的主意,她解释说斯维特在跟她的谈话中曾透露过在东海岸有关系,而且“埃利斯行动”中有些追查不下去的线索指明的方向提到过林肯郡。她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谎言,而且大家对此也深信不疑。 布莱克赛在作战室举行的第一次会议上说,这次行动将是“总动员式”的,包括电视在内的媒体力量都要被行动起来,要发布一个“不可接近”的警告。对探员弗拉德的攻击在官方语言里现在是企图谋杀。 凯茨就势声称身体不舒服。 警方的医生赶来10分钟内,探员凯茨就因为脖子扭伤、脸颊挫伤、过度惊吓等等一系列病症而引起医生的严重关注。凯茨成功地使自己脸沟惨白难看,大家让她打电话确认瓦莱丽在家后,坚持派朱丽·琼斯小姐陪她过去。 凯茨需要用车,但是现在如果这样说就过于不明智了。 她使了个小技巧在通向瓦莱丽家的街区口摆脱了朱丽。她进了屋,瓦莱丽已经下了楼。她感到有些头晕,脚下的地板像是比平时滑了许多。 杰克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凯茨的做法让他又平白地获得了12个小时,或许更多。凯茨所担心的是他的头发,如果他的头发继续漂亮得跟戴维·戈威尔一样,那么隔着400码别人也能认出他来。如果她是杰克,她会把头发染了,并把它削平。 “嗨,宝贝!”她走上楼梯的时候冲瓦莱丽说,“我感觉还可以。你有没有想妈妈?” 在大厅不很明亮的灯光里,瓦莱丽的表情十分关切。她对着他笑了笑,那种“我能行,我是英雄”的笑。“就是有点头疼,”她说,“没什么了不起的,几片阿斯匹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唉,宝贝。”他叹了一口气,“为什么你不能做一个会计,一定得做这个危险的工作?” 104 杰克·斯维特登记用的名字是查尔斯·瑞沃斯(瑞沃斯英文中意为河流。),他当时并未怎么想,随口一报罢了。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个名字与弗拉德(意为洪水)相去不远。他停在纳茨弗德一个不知名的小地方,这里离公路很近极为方便。早上他将开车向切斯特前进。 最让他担心的是他的头发。他想自己波浪般的金发让人在400码之外就能立即认出他来。不过他现在的头发是深褐色的,因为他在弗拉德昏迷不醒的时候已经染过头发了。他觉得这头发有点傻里傻气,但迄今为止似乎还没有人对他的头发有所注意,这让他很欣慰。如果情况不是像眼下这样紧急,每一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他将卫生间里染发留下的痕迹清洗得干干净净,吹干头发,用梳子把它梳平。当他一路驾车向北时,过一会儿他就忍不住要在后视镜里看一下,提醒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染发用的药剂、毛巾等物品他装在一个塑料袋里随身带着。 他在房间里胡乱吃了一点,还喝了一点儿威士忌。接着,他仔细地将两支枪擦拭干净。他脑子里不断想着应该先去跟妈妈说再见,然后去找多伊那个恶棍。 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他就梦见弗拉德。她赤裸着身子,向他靠过来,点着头说:“这很好,杰克,这很好。” 105 10点钟,凯茨往汤姆家打了个电话。是旺达接的。她说汤姆还没回来。“你好吧,凯茨?” “我没事,旺达。就是有点受惊吧,我想。” “你要自己照料好自己。” 她给警察局打了电话,他们找来了汤姆。 “麦金尼斯。” “汤姆,是我。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两个小时你就想有新情况?什么也没有。再说,你还病着呐。 “我知道,先生。因此我才打电话过来。我想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医生给我开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准备去赫福德看我奶奶,我以前没说过吧?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弗拉德。我准假。如果你有空,给我打个电话,行吗?” “我会的,先生。我要看看能不能劝瓦莱丽也休个假。” “好主意,姑娘。好好放松几天吧。” 她放下了电话。当瓦莱丽从厨房里端着热饮出来时,她告诉他自己要离开一阵儿。 “你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需要。”她说,“我只是想到奶奶那儿去看一下,呆一晚上就回来。如果你能在星期二或星期三请一天假,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这样?” 她笑了:“就这样。而且今天晚上还没有结束呢。 106 星期天。早上4点57分。 凯茨醒来至少1个小时了,她的眼睛茫然地盯着黑暗的屋子,身体感到有些麻木。在她身边躺着瓦莱丽,那个她准备托付终身的男人。她现在对这一点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将在以后的生活中长相厮守的人。她能嗅到精液的气味。昨天晚上瓦莱丽从后面和她做爱,还是在她的劝说之下他才同意的。他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让自己进入得更深,而她也越来越攀上颠峰…… 她喜欢他从后面来的感觉,像动物一样。动物只能那样,因为别的任何姿势都会太疼,不可能。而她,喜欢这种回归动物的感觉…… 现在她又想要他了,像昨晚一样,体味他迷失在她身体里的感觉…… 4点59分。 她翻下床来,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他。黑暗中他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像,但也能引发激情。她想像着为他生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情况。 5点门分。 凯茨关上大门,下了台阶向左,开始顺着山坡向下面的大海慢慢跑去。城市还笼罩在沉沉的睡梦中。她能听见霓虹灯发出细微的声响。过了50码,大海不息的波涛声传进她的耳朵,海的气息也扑面而来。她戴着白手套一,穿着稍厚的运动服,10月早晨的寒冷让她觉得自己穿得过少了。 她掉头向西,经过灰白色的巴黎士码头,然后又经过布莱顿中心、大看台,一路不停。冷风吹在她发热的脸上很舒服。 她跑得非常卖力,不管眼前的路高高低低,径直向前,毫不放松。直到她感到体内的焦躁消失,动物般的力量、对事物的控制力以及对未来的方向感又回到她身上。接着她转了个身,又快跑了1英里,踢着路边经过的灯柱,快意于腿脚的痛楚。然后她放慢了速度,经过自己的房子,经过旅馆、码头,经过昨天她呆过的那个谋杀犯的住所,上了小山回到瓦莱丽的住处。 5点47分。 在温暖的沐浴中,她想起了吉姆·布莱特,想起了卡萝尔和汤姆·布莱特,小坦蒂、比利和莫伊拉,还有特雷沃·琼斯和他那个还没见过的小孩儿。对!特雷沃!找他帮忙,或许会有线索。接着她又想,找琼斯合适吗? 6点1分。 擦干身子,凯茨走回房间,去找瓦莱丽。屋子里已经有了光线,但他还在沉睡。她靠近他,他对她的气息作出了反应。当她跪在他身旁,骑上他的身子,他慢慢醒过来,也兴奋起来。他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她抓住他,滑了进去。他轻呼了一声。 夹了他一下后,她说:“早上好。” 瓦莱丽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马上就要走了。”她轻轻地说,“我不想堵车。”说着,她俯下身子,亲吻了他,小声说让他别动,然后她摇动着身子,慢慢把他送入痴迷的境界…… 过后,她说:“我想早点走,甜心。你要吃什么?” “在床上?”他问。 “如果你要土司的话。”她说。 6点46分。 凯茨走进约翰街警察局的大门,叫醒迷迷糊糊的守卫,检查过后向地下停车场走去,取出自己的马自达。车开出停车场,她按了一下音响的开关,布鲁斯兄弟的音乐飘出了车窗。 她飞快地离开了城市,歌一首首地向下走,“灵魂手指”,“谁在做爱”,“你爱不爱我”,以及“有罪” 有罪?根本没有。 像杰克一样,她也有任务要完成。 7点10分。 红色的马自达小车悄无声息地滑过阿道尔桥。凯茨精确地知道从桥上落入下面浅浅的水中需要多长时间。在她左边是那个小小的机场,右边是兰森学院及其教堂。那里她也去过。 几秒钟以前,她住音响里换上了摇滚乐。伴着节奏强烈的音乐,她将车开得要飞了起来。太阳终于露面了,路上光芒万丈。 8点29分。 凯茨敲响在南安普敦莫纳大道多弗街的一扇门。詹妮·威金森打开门,先是一惊,接着很高兴,转瞬又现出担心的神情。这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发生了。凯茨赶紧说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噢,弗拉德,现在可是星期天早晨啊!” “是,我知道,现在还不到9点。对不起,詹妮,但是……我得出去几天,有些事得跟特雷沃谈一谈。 “怀特岛的事吗?” 凯茨笑了:“有没有可能先喝一杯……” “没问题。”詹妮说,“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特丽克斯呢,对不对?” 特丽克斯? 她们身后传来脚步声和一声爽朗的笑声。詹妮转过身。 “你好,凯茨。” 107 特丽克斯看起来是像个婴儿,小小的,大大的眼睛,脑袋稍微有点尖,穿得五颜六色,散发着好多种气味。特雷沃将她抱在怀里的姿势让凯茨相信为了这个小宝贝,他能豁出命去。 “你要不要糖?”詹妮问。 “不要。” “追谋杀犯的时候除外!”特雷沃说,在谋杀犯三个字上他特意加强了语气。 “那是很久以前啦。”凯茨说,“而且那时你是疑犯,就是那么回事。” 特雷沃向前走过来,将孩子递给凯茨,说:“没能甩掉你。你是唯一一个赶得上我的警察。” 凯茨接过孩子,动作非常非常小心。她告诉他,他跑得也真是够快的,但是难道他不高兴自已被抓住了? 特雷沃看着小孩,又看着詹妮。“是的,没错。”他说。声音柔和了,坐了下来,端起他的茶。“那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 “可能什么也做不了。”凯茨说。 “你们两个需要单独呆会儿吗?”詹妮说,“看特丽斯咀嚼的样子,她可能想吃奶。” 凯茨撒谎了:“并不是非常保密的。” 詹妮笑了笑,还是抱过了小孩。 “没关系,我现在就给她喂奶。”她站起来抱着孩子出去了。 门关上了,琼斯看着凯茨:“现在能说什么了吧?” “我们的谈话不做记录,是非正式的。” “好的。” 凯茨向前坐了坐,说:“你干净吗,特雷沃?完全干净吗?” “我发誓。我看见开着的窗户和绝佳的机会,但是我不感兴趣。楼上的她们娘儿俩对我太重要了,我可不能再进去了。我甚至不在酒吧里买便宜货,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正是我想的。” “那么到底有什么事?跟岛上的吉米有没有关系?” “没有直接关系,特雷沃,但是可能间接有关。有一些事你应该知道。” “像什么?” 然后凯茨告诉了他那些对儿童,甚至像特丽克斯那样的婴儿下手的畜生的事。”凯茨还告诉了他那个玩弄了吉姆·布莱特的男人的事和他的幼儿园。她告诉他这个幼儿园正在扩展,也告诉他警方不能证实埃肯幼儿园集团有任何非法行为。过一段日子,等情况平静下来,这四兄弟还会行动。 “你在开玩笑。”特雷沃说。他站起来抓了一张当地报纸。 “上面是什么?”凯茨问。 琼斯快速翻着:“我记得没错,他们马上就要在南安普敦开一家新的幼儿园了。” “这正是我为什么想跟你谈的原因,特雷沃。” “我听着呢。”他说。 108 特雷沃很聪明,你看着他做事,听他说话,觉得他还相当能干成一些事儿,他拨了一个号码,笑过之后说:“弗兰克,这个非常重要,我们需要见个面。”他点着头,转过头看着你竖起他的大拇指晃了晃。“10点钟,好。”他说,“相信我。” 特雷沃比麦金尼斯的身材要小,但是他跟人打交通,颇有布莱克赛指挥若定的风格。以前你也见过他,那时他是一个毫不起眼无足轻重的小贼,有一点暴力史。你可没想到实际上他俨然有老大的气质。你静静呆着,看着他调集人马、安排日期,心里竟有一种佩服之意。 最后他对你说:“布莱顿安排好了,伯纳茅斯安排好了。我朋友莱格西说他可以负责瑞丁的事。但是卡迪夫我没人。” 你告诉他这不成问题,接着他讲起了“给新扒手的21个建议。”你告诉他你认为他应该写一本书。他说他真的在考虑,当然内容要反着写。这年头儿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你又将事情详细地给他讲了一遍,问他有什么建议。你,一个第一线的警察问他,一个以前入室盗窃犯、酒吧恶棍,现在的商店服务员对恋童癖案该如何处理。他告诉你了自己的一些近况,笑着说两年以后他就是迪更森商店的经理了。他的主要职责是防盗。接着他说这叫专业对口。 你笑了。特雷沃上楼去跟詹妮解释说要出去一下。凯茨你站在那里等着,心中有一种使命感。过了一会儿,他下来了,说行了。虽然詹妮不太高兴,但是他告诉她这都是为了小特丽克斯,而且他们两人都欠凯茨一份情。詹妮同意了。 现在你准备走了,詹妮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睡着了。”她说。 你笑了:“没什么事。”你告诉她,“我保证。” 即使任何人被抓,你都有办法让他们解脱。你会说是你逼他们的,如果不答应,就给他们设个套抓他们。而且你也知道,如果真上法庭,那对于公开那所幼儿园里的丑行是再好不过了。特雷沃说这事儿真特别。他和他的朋友们从来进去都是因为家里搜出了东西,或被人咬出来,从来没有因为忙一件正事而被捕过。 你开着车,特雷沃坐在你身边。他很兴奋,说话很快,他愿意为你做这个,而且你也能看出他也需要一些刺激来激活目前过于平淡的生活。他给你引路:“向左,向左”,你发现车是往法利山国家公园开。你知道那地方:你在那里的那座小山上参加过汉布什尔越野联盟的比赛。当年森林中、小径上深深的积水和淤泥让你吃够了苦头。你现在倒有些怀念起当时的情景了。 “再向左。”特雷沃说,接着“向右”,然后是“就在这儿!我们等他,一会就到。” 你将车停好,记起当年你状态最佳的时候,在最后400码的冲刺中差点追上了苏·迪尔诺特这员名将。但是她的确过于强大了,你差了一点。 你对特雷沃说:“希望我们没有白等一场。 他说:“相信我,弗拉德。相信我。” 109 星期天。早上9点56分。 特雷沃头顶的车蓬上有人扣了一下,用的是一把短枪的手柄。枪口冲着凯茨。凯茨见过短枪的威力,她坐着一动不动。 “把窗子再摇下来些!”那个声音说。 从凯茨坐的方位她只能看见一个穿夹克衫的人的腰部。她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想起了在公园里游荡,专门袭击年轻情侣,强xx姑娘的歹徒。如果不是那个想法很可怕,凯茨会觉得它很可笑。“我名叫弗拉德。”凯茨说,“我是个警察。我现在要从我的口袋里掏证件了。 她的动作很缓慢,将证件取出来,打开。那支枪离她远了,然后说: “现在你最好下车吧,弗拉德。” 那个人与布莱克赛一般高,笑容很迷人,牙齿洁白,脸上有淡淡的日晒颜色。他讲话没有口音,似乎任何有可能泄露他出处的特征都被训练掉了。 他为枪的事道了歉,说他的枪是有许可证的。然后说:“特雷沃叫我弗兰克。我买卖东西。” “你好,弗兰克。”特雷沃说。 弗兰克点一下头,说:“一个女警察需要帮助,我没听错?一个警官准备跟职业罪犯谈谈?” “我是在跟人们的父亲和丈夫谈话。”凯茨说,“我们处于战争中,我们同属一方。” “特雷沃说过。其实正直的罪犯也讨厌那些花犯。你应该知道这个。所以才有了第四十三条规定。这地方有一个疯子在活动,你知不知道?” “我听说了。” “那你听的没错。如果他运气好,他会给自己的枪打死。” 凯茨有些不同意:“有时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或许吧,再说。”弗兰克应着。 “事情怎么办?”凯茨问。 “你最好到我住的地儿来,见见我的妻子和小孩儿,喝杯咖啡。离这大约5英里。你看怎么样?你可以跟着我的车。” 他冲隐在树丛中的一辆越野车指了指。车背后贴的小条中有一个写着:“我支持街区警戒!” 他很可能真的帮上了手。 路上特雷沃告诉凯茨,弗兰克是多好的一个哥们。 “他干什么的,特雷沃?” 特雷沃笑了,说:“他买卖东西。” 110 11点22分。 凯茨驾车向北,上了通向纽伯里的33号路,然后又上了去南威尔士的4号公路。她看见的第一个提到卡迪夫的路牌说距离还有90多英里。她以每小时75英里的稳定速度前进,既不因速度过慢而引起人注意,也不想因为超速被警察追上来。 她微微感到心里有相思之苦,就将车停在迈姆伯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用手机给瓦莱丽打个电话。现在是星期天,听到他的声音会很好的。他接了电话,凯茨笑着说她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睡懒觉。他说她真讨厌。 她在奥斯特又停了一停,然后再向前走。随着瓦莱丽和家变得越来越远,卡迪夫越来越近,她的兴奋感开始消褪,紧张和一丝沮丧袭上心头。她不禁很想喝酒,但是她已经发誓戒酒了,至少在这件事结束以前不能喝。她不是想做个好姑娘,她只是想保持充沛的体力完成这件案子。但不管怎么样,她情绪都有些低落,可能是因为安琪尔的缘故。 安琪尔肯定很孤独。 111 11点24。星期天。 查尔斯·沃特斯,也就是警长杰克·斯维特到了罗得耶附近。他是经过诺斯维茨,米德维茨和南特维茨来到这里的。 在诺斯维茨,他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和父母住过的房子。那座房子如今装着塑料窗户,门前的小路新铺了,屋檐下安着一个崭新的卫星天线。他坐在车里,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启动了车子,经过他小时候玩耍的水塘、沙丘,经过埋葬着他父亲的教堂墓地。他在那儿停了5分钟。 在米德维茨和南特维茨,往事也不断涌上心头。他第一个女朋友就是来自米德维茨,而他第一次和她做爱是在南德维茨一次舞会之后。不过周围的建筑地貌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老的商店关掉了,道路改建了,新的超市和停车场占据了原来的整块街区。他感到十分孤单,仿佛他是身处黑暗之中,看着一个被折腾得一塌糊涂的世界。 他现在到了罗得耶,离老切斯特城美丽的街区已经很近。他头脑很清醒,但是他还是决定冒一个险,或许是唯一的一个险。他不能不去,他欠母亲的。但是如果他估计错了,或者迈克尔和他的人思维过于灵动,他们或许会想到追查他的家人。他有可能会被捕,他的计划也无法再完成。但是他确实非常想去看看自己的母亲。 112 下午两点18分。 凯茨在离卡迪夫6英里远的一家旅馆里以凯瑟·沃特斯的名字订了房间。她付的是现金,说她可能早上得早走。店员问她有什么急事吗?她说只是度个假,她曾住在这附近,想去看看小时候呆过的地方。 她进了房,脱去衣服,做了20分钟的伸展运动与俯卧撑,洗了澡,然后躺在床上挂了瓦莱丽的电话,想跟他胡扯一阵儿。他出去了。凯茨诅咒了几句,翻开了床头柜上的电话簿。3点半,她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 “你最好是穿黑衣服,凯茨,穿得普通一点儿。人们不太注意别人,但是浅色衣服还是比深色的更引人注意。” “不用戴面具?” “不用。”弗兰克说,“特雷沃当年可是个优秀的盗贼。他不像那些社会渣滓一样偷自己的邻居,他只挑富人的、买了保险的房子。这也算是为社会再分配做贡献。” “凯茨,别傻了。你以为这些地方都有报警设备吧?其实未必,有可能有罢了。富人们不喜欢那些过于敏感的玩意儿不时报假信儿,虚惊一场。也不希望警察真来了会发现什么不好的情况。” “那是不是该注意一下墙里安的玩意儿?” “正确。有些盒子是死的,装样子吓人罢了。如果你进去了,迅速四下检查一遍。看看窗户上是不是安了传感器,看看大厅和楼梯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中央控制系统。” “除非你听见了哗哗声。” “哗哗声?” “唉呀,弗拉德,你是警察啊。所有的报警器都会给你大约30秒钟的时间来敲入密码。报警器是倒着数的,到了30秒,所有的警报装置都会发动,警报声大作。一般来说,需要过10分钟才会有人打电话报警,最长20分钟警察就会出现。” 凯茨紧张地笑了一下:“然后我就屁滚尿流地逃走!” “不。”弗兰克说,“你慢慢地跑像普通人锻炼那样。”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我们还是不想让警报器响。我们希望你借助于我们给你的家伙,平安地进去,平安出来,别让任何人发现你曾经去过。” “我也不想让人抓到。”凯茨说,“但是作为警察,我可希望能抓住别人。” 特雷沃说:“凯茨,你知道,我情愿替你去。” “噢,我知道,特雷沃。”凯茨说,“但是不用了。而且要那样做,詹妮会杀了我。” “你会没事的。”弗兰克说,“记住戴上手套。” 凯茨放下电话簿,将地址写在一张纸上。她穿着黑色衣服,口袋里带着一双浅色的跑步手套,出发了。车开了大约1英里,他买了一本卡迪夫城情况大全。坐在车里她翻了翻,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地方,就在去凯尔菲利的路边。 下午4点5分。 院子里没有停车,建筑物边上也没有摩托车。而且她按铃后也没人开门。使凯茨惊心的是这所建筑跟布莱顿那个幼儿园的设计极为近似。在楼里面,从公寓到儿童区肯定有通道,而且她敢打赌,像布莱顿的一样,这房子里头有从防火出口到儿童卧室的便捷通道。她在颤抖。她怒不可遏!“态度要积极,走路要轻快。就像你本来就住那儿或只不过是偶然经过。做出一副自信的样子,好像你就是警察,一定不能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如果你举止正常,人们不会注意你。你贼头贼脑,人们肯定会留意你。” “试试大门。就走上去敲门或者按门铃。如果有人开门,就说你是为孩子人托的事儿来的。但很可能那儿就没人。” “如果你被人叫住了,你最后的一招就是掏出你的警官证。但是一般来说,人们不可能想到像你这样漂亮的金发姑娘会别有企图。你不太可能会作为疑犯被抓起来或被要求去局子里说清楚,除非你当场被抓住。而这是不会发生的,凯茨。把这个从你背后放到你的长裤里,其他的东西放到你的背包里。带上你的手机,如果有问题,给我或特雷沃打电话。” “给你打电话?在我入室盗窃的时候?你没开玩笑吧?” “嗨,现在是高科技时代了!” 凯茨又把所有的3个门铃都按了一遍。她侧耳听着,里面没有一点回应或响动。她从门廊走了出来,步履矫健,自信地走到建筑物的侧面。地上有一些油渍,还有一两辆大型摩托车的印子。她来到一个锁着的门前,三下五除二就翻了过去。她开始行动了。 她现在身处院墙和主楼之间的空地上,心跳得嗵嗵地。她打开手机拨道了特雷沃·琼斯的电话。 “你好?” 她低声说:“特雷沃,是我。我进来了。只是让你知道一下。记得我在哪里吧?如果我这个周末没离开布莱顿,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会守着电话机的,如果你需要帮助就打电话。” “谢谢。”她说。她将电话合上。她忽然有一种想咯咯大笑的冲动。” “厕所窗户是好地方,凯茨。先看仔细了,再往上蹦。人们不可能那么善于搞安全防护,尤其是没有很多财物现金的地方。谁会想闯到一个幼儿园里偷一大堆旧玩具呢?” 附近有几扇小窗,没有关。但是对于她的身材来说,太小了。一个小孩儿可能眼儿都不用眨就可以进去,但她不行。 火灾紧急出口在向她招手。她能看见从那儿到阁楼有个小边门。如果她往上爬,爬过10英尺她就会出现在他人的视线里。她想了大约两秒钟,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的是小孩子的生活。她上了两层,到了顶上她藏身在金属的架子里。 一定要耐心,记住戴上手套。别主观地认为所有的门都是锁上的。即使它看上去像,也要用手去试着拉一下。” 她试了试眼前这扇门,门没有动。她身上有家伙,如果动手,她可以很容易地破门而入。但是她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迹,如果可能的话。 她试了试窗户。它稍微动了动。这也会留下痕迹,但比门要好一些。她可以冲进去,然后再合上。可能过几个星期也不会有人发现窗子曾被撬过。 她此时十分冷静,蹲在那里仔细地计算着。在楼房拐角,她能看见一个阳台伸出来的彩色栏杆,非常新。而阳台意味着双层门。 “不要自以为是,弗拉德。你可不是猫,你只有一条命,不是9条。你不要冒险,不能爬的地方一定不要逞能。从房顶上跌下来可非常不好玩儿。” 阳台大约在10英尺开外。楼房的外墙上有一个从上到下的排水管,浇着墙体,有一圈向外伸出约两英寸的墙围。凯茨越过紧急出口的栏杆,把脚搭在墙围上,贴着墙,伸手去够那根排水管。差一点。但是如果她放开身后防火出口的栏杆…… 她想了片刻,心里念着:“上帝保佑”,然后放开左手握住的一栏杆,把身子整个儿像蜘蛛人一样贴在了墙上,向前一探身。 她终于抓住了排水管,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开始向右移。回英寸,2英寸……6英寸。她感觉却像有几万米长。天开始下雨。 现在凯茨已经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她轻柔地抓着管子,好像它是情人的手臂一般。但她最终不得不放开,把自己的生命交给紧扣着砖缝的一双手。雨越下越大。 她终于抓住了阳台栏杆,心里不禁高呼“感谢上帝”。雨水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直流。想起刚才的一幕,她心里后怕,如果掉了下去,她也就差不多交待了。这儿离地面足有十几英尺高啊。雷声在凯尔菲利山上空炸响,凯茨哈哈大笑。她试了试阳台上那扇门,门动了起来,神奇地像听了咒语的阿里巴巴山洞的石门一样,在她眼前徐徐打开。她进来了! 但是,对于自己的脚印该如何处理呢?真是烦人。 第10章 113 但是与刚才经历的一切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凯茨脱下运动鞋,取下袜子。然后用贴身的还不太湿的t恤将脚擦干。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有一种隐隐的快感,但是她并不确定何以如此。最有趣的事是她将t恤穿回去时,她有脑子里想像着如果此刻有人进来发现了她,报纸上的标题可能会是这样:盗窃犯光脚被捉!哈哈!但是这个标题永远也没有见报的机会了。 她把湿鞋和袜子放在一张报纸上,然后开始四处巡视。她的神情极为自然,一切也都显得非常正常。 这是一个大套间,可以坐3个人的大沙发前摆着一台26英寸的电视,一个质量很好的索尼录像机。墙边,有一套漂亮的立体声音响。墙边有个架于,上面摆满了录像带,一半是tdk牌的,剩下的都是录好的带子,有音乐剧,老电影等等。她还发现了蝙蝠侠系列卡通的带子,以及其他非常有名的卡通影片。架子上的书没有能引起她注意的。右边还有一台戴尔牌电脑台式机。她心里想在做完了别的事儿后,她要打开这台电脑看看里头有什么东西。 接着,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她拨了特雷沃的电话。 “你好,朋友。想通知一下你,我进来了。也不难嘛!” “做你该做的,然后快点出来。你难道不害怕?” “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入室盗窃犯会在现场拉尿?” “我一直对此大惑不解。” “赶紧出来,凯茨。” “好的,好的。”她说,然后关了机。 凯茨飞快地四处看着。她找到两台摄像机,一台是小型的,另一台大点儿,也是索尼的,更专业一些。很明显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他们有两个摄像机放在这儿?但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她此行的目的? 卧室亦无特别之处,除了床单是黑色的以外。厨房里无甚值得一提。浴室里非常整洁。大厅里,也没什么。噢,也没有报警装置。厨房里也没有,但那儿有大量的巧克力饼,装在一个粉红色的肥猪造型的罐子里。 她暗想:“这就是一个恋童癖房间的样子吗?但是她接着又想起一个恋童癖的房子应该是什么样子?这些都是一些年岁不小的大男人,为什么屋里要放儿童看的卡通片录像带,为什么要有高级录像机呢?” 对这些问题可以有无数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凯茨想起了两件事:一是吉尔·巴瑟露米的咨询;一是她读过的研究论文。这些人是四兄弟,拥有四个幼儿园,处于不同的地区,每座楼上都有一个阁楼,每个都有一个可以通到儿童休息室的通道。男人做幼儿园的老板,住在幼儿园上面,给受惊吓的小男孩照像! 她还有事要做。三下五除二,事情做完了,她准备离去,突然想起了那台电脑。 她很幸运。 114 切斯特,下午4点33分。安琪尔静静地坐在茶馆里,面前摆的是吃了一半的蛋糕和一杯有些凉了的茶。他离母亲如此之近,却又如此之远。最后他没敢冒那个险。即使打的那个电话也不安全。 “妈妈,是我,杰克。” “你好,亲爱的。你在哪儿?” “斯帕尔丁。” “你要去老农场吗?” “不,妈妈。我正在工作,但我现在离那儿挺近。就是想给您打个电话。妈,你好吗?” “你知道的,老毛病,儿子。” “有什么消息吗?” “不多。记不记得奥克怀特太太,住在3号?她死了,两天以后乔·奥克怀特在去圣温尼弗拉德的路上也死了。” “那很好。” “乔和南希死了,这有什么好?儿子?” “他们又能在一起了,妈妈。” “这样!” “唔,妈,我觉得您很好玩儿。如果您早就不信神了,还去教堂干什么?” “习惯。去见我的老朋友,至少他们还在那儿。” “我不能多聊了,妈妈。” “我知道,儿子。有事要做,是不是?还是要去哪儿?” “那儿有没有我的信?电话?有没有老朋友过来找我?” “只有你说过的那个包裹。我把它放到你卧室里了。” 他的心刺痛了。“听着,妈妈。如果我能的话,过两天我事情忙完了就来看您。但是我非常忙,有很多案子。它们都很秘密,也有点危险。我常常不知道我下步要去哪儿。” “我明白,杰克。” “我在邮件里夹了一张生日卡。” “你这个乖孩子。” “我要走了,妈妈。” “我知道。” 寂静。 “妈妈?” “我在,儿子?” “你今天晚上去不去教堂?” “跟平常一样。” “那么你帮我个忙。为我祈祷一下,好不好?” “杰克,你说过我是个无神论者。” “那没关系,妈妈。就像马蹄铁一样,能为人带来好运,不管你信不信。” “好吧,儿子。再见,儿子。” “再见,妈妈。” 115 4点47分。 凯茨打开了电脑。机器嘀嘀作响。她按了一下17英寸显示器上的开关。屏幕由黑变亮,命令行飞速地闪过。最后的两个字是“菜单”。 凯茨的脚感到一阵寒意。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自她进了房子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很紧张。她合上了门插销。接着她走回到电脑前,见屏幕上显示着: 1.字处理 2.帐户 3.d盘 4.c盘 5.网络 她按31。 116 凯茨按了一下fs功能键,屏幕上立即布满了奇怪的文件名。对于这满屏字符,她知道无从下手,按了退出键,然后是f7。当菜单出来后,她没有敲数字,而是打了dir*,按了回车。她运气很不错,其中一个软件是pc-t00ts,运用这个工具,她在硬盘上寻找隐藏文件。找到的她就进行转换,然后存到a盘上。之后,她将所有wordperfect下的文件全部进行了拷贝。这花了5分钟,用了第二张软盘。接着她又寻找带有“*”的文件,有4个被找到。她非常吃惊,把它们全复制到了软盘上;接着她又寻找带“yswy”组合的文件,有一个。她又插了一张新软盘,试着查找“aber”这个字,发现找到的是同一个文件。这次她真正地读了一下那个文件:“在阿伯斯维斯旅馆(译注:阿伯斯维斯是aher与yswy的组合词)。突然之间,凯茨十分恐惧。她感到毛骨悚然。这句话上没有什么地址,但是她的心都紧张地缩成了一团。她感到无依无助。所有这一切都来自温切斯特一所房子里不经意的一句话!她必须离开,现在就走。但她首先得让自己的身子停止颤抖。” 她退出pc-tools,敲入“菜单”,按了回车。当初始页面显现在她眼前时,她又按了选择5和回车。机器发出响声,互联网正在初接通。她用笔将自己能看见的网址都记录下来,最后她发现了一个名为“最常去的网页”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有6个网址,她将名字一一记录在案。此刻,她能听见外面有汽车刹车的声音,人声,楼梯在响,开门的声音。如果她还不离开,她就得尿裤子。 117 凯茨收拾好她的东西,湿袜子放进湿鞋里,软盘回到她背上的盒子里,还有那张报纸。她曾经以为自己很勇敢,但此刻她越来越害怕,简直怕得要死。她对自己说要镇静,还停下来用手打自己的耳光,她猜这恐惧跟地界有关:这不是她的地盘,是别人的。 她来到窗前向下看。停车处是空的。但接下来她看见一辆小车从街那头开过来,减速,右转的指示灯亮了。噢,狗屎!千万不要!凯茨在心里大喊。还好,那车开过幼儿园大门,到第二家住户的门前停下了。 她又向外看去,四周什么也没有。再看看房子里头,她收拾得不错。一点痕迹也没有。她从来没有来过这儿。电脑关了?关了。门关了?关了。她感到很恶心,差不多要吐出来了。她打开大门上的门闩,深吸一口气,溜了出去,下了一层台阶进了幼托区。 周围的墙上画着各色图画,或是员工们自己画的,或是某个来访的艺术家的作品。白雪公主和7个小矮人;王子和灰姑娘……现在它们都定定地看着凯茨,让她心里不安,她飞快地下了楼梯。 楼下的大门上有两个大锁。凯茨伸手去试着扭了扭,心里在祈祷。正如弗兰克所说,人们常常会犯懒。那两把锁转了一下,开了。外边的天空阴沉沉的,还在下雨。但在凯茨眼里这简直就是天堂。在门外的屋檐下她将鞋套在光脚上。她看了一下表,差2分6点。她在法律的另一边呆了两个小时,减寿足有10年。 但是她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她慢跑着离开了身后的大楼,消失在雨雾中。 118 星期一。早上6点25。 凯茨悄无声息地出了房门,轻快地上了48号公路的人行道。天气比较冷,也很温,但是对于跑步的人来说却是再好不过。凯茨感觉比较怪异,甚至像有些喝多了酒以后的感觉。她希望跑上几英里会让她的头脑清醒一些。因为肯定是紧张与压力让她不舒服的。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昨天下午做的事她再也不会去做第二次,再也不会。 弗兰克的妻子头发收拾得极为整洁,挽了起来。她看起来像个钢琴教师,声音柔和,姿态娴雅。她出去之后,弗兰克告诉凯茨:“这些恋重癖们,互相交流消息,通过互联网传递姓名与图片。好好地查一下他们计算机的硬盘,肯定能找到非常多的东西。” 但是凯茨当时在那所幼儿园里检查电脑的行动纯粹是一时心血来潮,用安琪尔那里搜来的单词残体来查找更是老天帮助下的灵机一动。结果找出了那么多的材料,这让她非常吃惊。她开始相信上帝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花了20分钟才获准使用旅馆的电脑,因为当时是星期天晚上。她调出有价值的文件将它们都打印了出来,不论是电子邮件还是普通文档。她把剩下的东西放进一个大信封,寄给了特雷沃·琼斯。她依然感到自己很幸运。但是你不知道幸运什么时候会突然离开你。 她捡了一条偏离大路的小径,心想或许她正跑在一条当年帝国马拉松运动会的路线上。那是1958年? 她跑了大约7英里,也许8英里,大约七点半的时候走了回来,感到浑身舒畅。她飞快地洗了澡,然后收拾停当下楼去吃一顿丰盛的英式早餐,这是她对自己前一夜不喝酒、早上又跑了步的奖励。八点半,她已经在通往新港的路上了。这一次她是在车里。 到11点她已经接近了伯明翰。20分钟后她经过了5号公路的十字路口向温切斯特驶去。 119 切斯特。 凯茨静静地坐在靠近城墙的一个茶馆里。她已经吃了一整个蛋糕,喝了茶。她桌上现在摆着吃了一半的第二个蛋糕和第三杯茶。她离安琪尔很近了,她几乎能嗅到他的气息。她想像着安琪尔坐在这里,盘算着应不应该回家看看母亲的样子。如果他来过这儿,他肯定很痛苦。家门近在咫尺,他却不敢回家了,即使打电话也是很危险的。 只有一个姓斯维特的人列在电话本上。凯茨怀疑她的运气不可能那么好吧?她又查了选民登记处,得到了两个斯维特的地址。她打电话过去,一个没有电话,另一个换了号码,如果杰克·斯维特的母亲在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呆着,她可得花一番力气了。如果她死了,事情会更麻烦。但是她不会死,凯茨知道她不可能死了。 她玩着手里的小茶匙和桌上的水杯,陷入沉思,她看看表,已经下午4点43分。她往桌上扔了5英镑,手机拿在手里离开了。 出了门她钻进了一条小街。首先她给瓦莱丽挂了电话,他正在开会。是的,他们会告诉他凯茨打过电话。 下来是彼德·梅森。还没回来。他去了温切斯特,为了皇家检察中心或别的什么事。他可能不回来了,因为时间已经不早。她想不想给他留言?好的,告诉他弗拉德打过电话。 特雷沃·琼斯。 “噢,嗨,凯茨。他在工作。你想要他的号码吗?詹妮接的电话。” “是的。” “他告诉了我是怎么回事,”詹妮温柔地说,“这很好。这儿是他的号码。” “特雷沃?” “你必须在我上班时打电话过来吗,凯茨?” “有问题吗?” “没有。” “那好,你的收获如何?” “你那边怎么样?” “呃,是这样。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盗窃犯会在现场拉尿。我给你寄了点东西,一些文件和电脑磁盘,应该明天到。” “你想让我怎么处理?” “把它交给弗兰克,让他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里头还有互联网网址,因此有可能是网络色情。” “你为什么自己不当场看看?” “当场,当场会拉湿,特雷沃,你还不知道吗7我在那儿呆了一个半小时,我真的拉了尿。” 特雷沃笑了:“那是有些长了,弗拉德。其他地方都进展顺利。在雷丁发现了一些极其重要的玩意儿。” “谢谢,特雷沃。我很高兴,你知道……” “高兴什么?” “高兴你很干净。” “滚你的,弗拉德。” 120 凯茨驾车走到安琪尔母亲往的那所房子外面。房子的样式极其古老,木头已经略微有些拱了,门前的小径也有了空洞和断裂,这是一所老房子,它的主人肯定也很老了。 她将车停在门外,拿出她的导游手册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她一边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向左右扫射。经过10分钟,她想,如果有人在对这所房子进行监视,他们肯定是极其优秀和善于伪装的。她拿着一个文件夹,走出车外,来到斯维特太太邻居的门前。 她按了门铃,等着,接着又按,但依然没人来开门。她在夹子上划了几笔什么,就向隔壁走过去。 斯维特太太门前没有车,路上的缺口处有几棵草冒出了头。 她按了门铃,是那种会发光的。铃声响起时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好像整所宅子里都没有人。 那种可能被警察监视的感觉极其怪异。她只想早点摆脱这些可能存在着的同行的视线。 院子里没有响动。她又按了按门铃,接着听到空气中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凯茨又在她的本子上写了几笔。 “你好?”一个轻柔的声音,并不胆怯,只是有些小心。 凯茨打开信箱说:“是斯维特太太?我能跟您说句话吗?” “我儿子说了别给陌生人开门。” 凯茨把自己的证件用本子遮着递了进去。 “我是警察,斯维特太太。如果你透过信箱看一下就能看见我的证件了。” 她能看见一双眼睛在信箱后面滚动。 “你是哈罗德的朋友?” “不,我是杰克的朋友。” 那双眼睛更近了:“这么说,你进来吧。” 凯茨听见门链的声音。门开了。 斯维特太太笑容满面:“你要喝茶吗?” 凯茨不能肯定哈罗德是杰克,他的兄弟,还是斯维特女士早已死去多时的丈夫。但是她知道眼前站的是一位慈祥可敬的母亲,这一点她在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屋外放着好多家人的照片,在客厅里,照片更多。有安琪尔、詹妮特和他们的孩子;那小孩看起来天真无邪,但他早就注定了要被恶魔带走。 “加糖还是加奶,亲爱的?” 凯茨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听见自己说是。 “一还是两块?” “什么?” “糖,亲爱的。” “不,谢谢你。” 她听见瓷器叮当碰击的声音,茶从壶倒入杯子的声音。凯茨仿佛看见自己的祖母在老家赫尔福德郡的老房子和祖母倒茶的样子。 “他名叫罗宾。”伊瑟尔·斯维特说,“他小时候脸蛋是红的,哈罗德叫他红脸儿罗宾。但是我叫他泡泡。我们失去了这孩子,这你知道吧?” 这就是罗宾。他给一家人带来了多少欢乐啊…… “爷爷,奶奶!!” “你好,小坏蛋,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枪。儿子,你好,詹妮特,你好,你妈妈在厨房里,去跟她问声好。告诉我,小坏蛋,你今天打到狗熊了吗?” “没有熊,爷爷!再也没有了!我们能不能去花园看看小鸟儿?” “你今天表现好不好,有没有自己刷牙?” “刷了。” “那我们就可以去看上一会儿了。” “妈妈!爷爷要带我看小鸟儿去了!” “好啊,你去吧,亲爱的。” 可是,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伊瑟尔。 121 “我现在一个人过。我先是失去了小罗伯特,接着是哈罗德。3年后,我们又失去了詹妮特。接着杰克必须到南边去工作。他是警长,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 “最令人苦恼的是我们不知道小罗伯特到底出了什么事。杰克说,他一直说不要再抱什么希望了,我们应该面对发生的事。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能说他就回不来了呢?” “是啊。” “你是杰克的朋友?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他昨天给我打了电话,从斯帕尔丁打的。” “阿伯斯维斯旅馆?” “哪儿,亲爱的?” “阿伯斯维斯旅馆?” “斯帕尔丁没有什么阿伯斯维斯旅馆,亲爱的。” “那是我搞错了,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杰克老提一个叫阿伯斯维斯的旅馆。” “我想不是的,亲爱的。我们从来没去过一个叫那名字的地方,或城镇,而且我想杰克自己也没去过。” “那肯定是我搞混了,他说过一个叫什么多莱的人是那地方的主人。” “我不记得认识什么人叫多莱。” 凯茨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杰克总是提威尔士的小旅馆啊,度假地啊什么的。我常常被搞混。” “我们每年度假的地方都一样,巴拉湖边的小屋,但那绝对谈不上是个旅馆,而且那里离阿伯斯维斯很远。” 凯茨喝着茶。 “你没说你为什么来这儿,亲爱的,你想赶上杰克吗?” “那当然好了,同时能跟您见面,看看小罗伯特的照片真是不错。杰克告诉我——” “好了,亲爱的。我们可以随便谈,没关系。罗伯特失踪了,3年10个月以前。他当时只有9岁。” “我能问一下是哪儿,怎么失踪的?” “当时杰克和詹尼特刚在弗德海姆买了一所新房子。杰克当时在曼彻斯特工作,弗德海姆差不多在那儿和这儿之间。那是个好地方,很安全。” 伊瑟尔停住不言,喝了点茶,她的手微微颤抖。 “哈罗德给罗伯特买了一辆新自行车,圣诞礼物。实际上是我跟他一起买的。他到商店选的。罗伯特高兴极了!他们一家三口圣诞节后那个周末都来了。我们俩照料罗伯特好让杰克和詹妮特休个小假。他们出去了3天,去的是曼恩岛。就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孩子出事了。” 她又停了一停,吸了口气。 “我们从来都是很小心的……不要跟陌生人讲话,都叮嘱无数通。罗伯特刚9岁,非常聪明,他长得就像个小天使,这使他看起来比他的年龄小一点。那天他骑着车子出去了,就在附近转悠。” “他就那样不见了?” “是。没有人看见什么。罗伯特跟他的车子再也没有找到。我们不得不给杰克和詹妮特打电话。我们非常伤心,哈罗德一病不起,一星期后他就去世了。那是我一生中最伤心的一周。” 122 凯茨轻声地说:“伊瑟尔?我能叫你伊瑟尔吗?这可能说起来有点怪,但是难道杰克没跟你谈过我们的事吗?” “我们,亲爱的?” “杰克和我。” “我不懂,亲爱的。” “杰克和我。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那很好。杰克需要一个好朋友。” “我希望我们能结婚。” “那也很好。” “只是——只是小罗宾的事,我想跟他更接近,帮帮他。但是,杰克,他有时好像离我很远。” 伊瑟尔笑了笑,看着墙说:“他正是那个样子。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样子,有他自己的小世界。罗伯特跟他很像。” “我只是想了解,想帮助他,伊瑟尔。” “我相信,亲爱的。但是怎么做?” “噢,伊瑟尔,我也不知道。我有时想,杰克心里的悲伤还在那儿,我希望,我希望……” “如果你认识罗宾,我的小泡泡,可能对你会所帮助,但是他已经不在了。在某个更好的地方,像杰克说的。你还想喝茶吗?” “要一点儿,伊瑟尔,我能用一下洗手间吗?” “当然可以,亲爱的。楼梯上面,向左,向左,就到了。” 凯茨笑了,伊瑟尔·斯维特也笑了。“向左,再向左!”她说,“我再烧一壶水。” “明白了。”凯茨说。 第一间卧室是伊瑟尔的;一个凯茨从来没见过的离地极高的双人床。棉毯、床单,还有一个丝绸被子。一个白色的枕头放在上面。床边还有一小块地毯,其他地方都铺着地板。 第二间卧室:另一张双人床,床上的铺盖跟第一间几乎相同。凯茨想这应该是杰克和詹妮特的卧室,或许只是杰克后来睡觉的地方。橱柜里什么都没有。 下来的小房间里是一张单人床,床罩上印着曼联队的标识,墙上贴着曼联队的招贴画,一个足球图案的毛巾放在架子上。在一张小桌子放着一台电脑,非常新不可能是罗宾的。它旁边放着一个外置式的调制解调器。凯茨走进厕所,冲了一下水,制造了点噪音,然后走下楼来。 当她回到起居室,伊瑟尔正在等她。 她说:“他在詹妮特死的那天买的那东西。有好几个月他就把自己关在里面。” 凯茨装出迷惑的神情,伊瑟尔正色道: “孩子,别那样!我74岁了,这就够了,74岁了,我可没老糊涂。你刚才在楼上来来回回,你进了每一间卧室。你没想到我知道吧?我在这儿住了28年了。我知道向厕所走过去是什么声音。现在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儿子。我在你对我撒谎的时候也能看出这个来。但是在我的家里请尊重我。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123 “呃——” 凯茨刚才留在楼下的是一个白头发的小老太太,和蔼可亲。眼前现在的这一个是她刚毅的姐妹,眼睛中闪着严厉的光,身体挺得笔直,比刚才的那个她更高了,那满头的金发如今骄傲地立在那里,丝毫没有衰老之态。 “呃,我——” “你关心杰克?” “是的,我——” “告诉我事实真相,让一个母亲帮帮她的儿子。 于是凯茨就告诉了她。 124 “杰克是个好人。他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工作极为努力。他目标专一,从不言败。我相信他一直在调查罗伯特的失踪案,而且终于有了一定的结果。他是我的上司,但是我们关系挺好。他请了假,我想他可能回到这儿来——来找谁。我也请了假,我想帮他,找出他在找谁,防止他做傻子。” “傻子?” “自己执行法律。” “为什么那就是傻子?” “呃,他的事业,他的——” “你是不是说他可能发现了拐走罗宾的人?” “是的。” “然后呢?” “我不知道,伊瑟尔。我就是想在他找到了那个人的时候跟他在一起。不管他那时做任何事,我都想让他仔细考虑,三思而后行。就这样,我是站在他一边的。” “你不会阻止他。” “你认为我不应该?” “他是我的儿子。他会做正确的事。你不该。” “那我就不拦他。” “看着我。”伊瑟尔说。凯茨看着她的脸。 伊瑟尔又问:“照杰克的决定办?” “是的。”凯茨说。 125 凯茨打开了电脑,那是一台康柏486,旁边连着一台老一点儿的佳能喷墨打印机。 “你在这儿吧。”伊瑟尔说,“我去给咱们做点饭。” 凯茨伸出手,碰碰她的手臂说:“谢谢你。” 电脑发出初始运行的声音,凯茨看着。 屏幕上出现口令一栏?要求填写。 她试了试“安琪尔”,打了回来。电脑响了一下,过去了。她将文件都进行了列表。 机子里头没有游戏,没有好玩的屏幕保护程序,只有doswindows,wordperfect和其他两个她从来没听说过的软件。但是那儿有一个调制解调器,凯茨猜这应该跟网络有关。 这时,伊瑟尔在楼下喊:“鱼肉馅饼好不好?” 凯茨喊着说那很好。 她又开始查找批处理文件。 126 她遇着了更多的密码。她试着键入“哈罗德”、“斯维特”和“泡泡”。她还再次试了“安琪尔”。第一层密码她是用“巴尼—诺茨”通过的;最后一个是“斯凯奇”,在这之前斯凯奇斯和伊瑟尔的少女名都失败了。这使她可以观看图片,让她认识了一个叫多莱的男人,接触到一个连接全欧洲的邪恶网络。最后,最后,她接触到了阿伯斯维斯旅馆。 那些图片让她恶心,让她难过,让她感到耻辱,为一些她并不十分确定的事情感到耻辱。但是比这一切都更可怕的是她意识到杰克为了打入这个网络,不得不强迫自己做多少令他恶心与痛心的事情。读那些电子邮件,开恶心的玩笑,说恶心的话,跟这些渣子称兄道弟! 你想要女孩儿,雅克?12岁以下?11岁,没错儿,你要泰国的还是菲律宾的?如果你要菲律宾的,我可以保证给你弄一个黄花儿小姑娘,你是第一个。10岁大的?9岁的?行,行,我们定期去曼谷,我们认识几家极好的旅行社,绝对不会出问题。 录像带有没有?你想要什么样的,雅克?你想要金发的?还必须是男孩?我想是的,而且必须真的小。多小才算小,我这儿多大的都有。9岁,或10岁?那不叫小,杰克! 凯茨看得十分艰难,她精疲力竭,好像跑了10个马拉松。她看着墙上足球招贴画上小罗宾的英雄们。他们兴高采烈,精神抖擞。可是小罗宾呢?有一刻,凯茨十分仇恨男人。 她想到楼下,伊瑟尔·斯维特,一个母亲在做鱼肉馅饼,而楼上,只要花几千英镑,你就可以和地狱相连。而别处还有好多这样的楼上,上了网的楼上。她知道的,一个在从卡迪夫到凯尔菲利的路上,一个在布莱顿,还有那些在阁楼里,破屋子里和地下室里的……这些都是被掩盖起来的,还不完全为人所知的变态的毒瘤。盗贼、虐待狂,普通用户都能接触到!她想让这些玩弄小孩儿的人个个都死,而且死得很慢,很可怕。很难看。 落入这些人手中的孩子,被摧残,被凌辱,被利用。当最后一丝灵魂被这些魔鬼榨净之后,他们被带到荒郊野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被最后杀死,埋在一个浅坑里。杀人者回家,洗澡,穿上干净的西装,然后道貌岸然地去上班。 花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才彼此这么熟了,杰克。但是我们对朋友够意思。你想不想来阿伯斯维斯旅馆度周末? 127 下午6点42分。 凯茨下了楼。她到走廊时,伊瑟尔从厨房里出来了。她的眼里闪着光亮,双手在围裙上擦着。 “噢,你好,亲爱的。鱼肉馅饼——” 她突然住口不说了,因为她看见了凯茨的脸色。凯茨抓起她的手: “我不能停下来吃饭,伊瑟尔,我不能停。我需要到另一个地方去。 “跟杰克有关?” “跟杰克有关。”凯茨说。 “他不在斯帕尔丁?” “不在,伊瑟尔。” “你还回来吗?” “我会尽力。 凯茨亲了一下杰克的母亲,然后飞快地离开了。她依然不能确认这所房子是不是受到了监视,但是她非常担心个别过于聪明的警察,会拉住她阻挠她按时找到安琪尔。 她钻进小车,镇静了一下,准备开走。她还用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以使自己看得更清楚。她发动了车子,然后看见伊瑟尔·斯维特出现了二楼的窗户里。她的表情是一种夹杂着悲伤的欢乐,十分古怪。伊瑟尔终于等到了一个结局,虽然可能不是一个快乐的结局,但总算是一个结局。她从罗马大街驶上55号公路,向左拐然后一直往北开,直到上了53号公路。10分钟以后她已经在56号公路上向曼彻斯特开去了。她心急如焚,但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将连这压在80英里以下。她从来没有感到过如此难受和无助。 晚上7点59分。 她经过62号公路、66号公路,默默地向前开。 外面雨在慢慢地飘落,天已经黑了。她在找一座小山,一个水库。 雨从挡风玻璃上滑落,马自达的前灯将雨幕撒开一道昏黄的光亮。她不得不减慢了速度,心中的恐惧在增长。她在寻找、寻找。 快到9点,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标志。它挂在一堵石头墙上,在雨夜中默默无语。凯茨为了确认,打开了手电筒,没错,就是这儿。 在她前面,矗立着一幢农舍,门外停着几辆小车。 128 凯茨开着车经过这个农场——那儿一共有4辆小车——拐了个弯,将车停在路边。她走出小车,几秒钟内就被淋了个透心凉。她打开小车的后备厢,胡乱地抓住她所能找到的东西:一卷绳子,一个撬棒,长长的手电棒,然后她回到路上,向农场走去。她的腰前别着手机,就这样走了约30码,远处射来汽车前灯的光柱,她躲进了路边的沟里。她跪在深浊的泥水里,那辆小车开近了,减速停下,然后掉头开进了农场。3个男人走了出来,从雨帘中冲进屋子。情况极其严峻,即使屋里除了安琪尔没有别人,力量对比也是三比一;而真正的情况可能糟得多。 最简单的办法是打999报警。她可以呆在这儿,最坏的可能性是染上肺炎。她还可以退回到车上去打这个电话,或者…… 凯茨想起了小罗宾。 她从沟里爬出来,猫着腰向前走。雨像鞭子一样抽在她脸上,但是它带来的噪音很好。在大门口,凯茨弓下身子侧耳细听。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她猫着腰继续向前摸,溜进了谷仓旁的阴影里。她向房子的方向望去,心里想的是:你浑身太湿了;你可能会死在这儿,弗拉德。 凯茨取出手机,但又一想:真的要从这儿打电话吗?她回头看看谷仓高高的大门。里面会更安全点儿。她推开谷仓的门,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雨像擂鼓一样砸在屋顶上。 她站起来,将门合上。鼻子里立刻头被土豆的气味填满了。她用手电照照,一屋子的土豆从地上一直沿一个斜面堆到了接近顶棚的地方。这让她想起了一个词:肉山酒海。 在她右边有一个梯子,她顺着爬了上去,发现有一扇窗户大小的门。她将门向外推开,探出身去。外面漆黑一片,而且她也知道人们很少向高处看,因此她打电话将是很安全的,没有人会发现她。大雨滂沱,她几乎听不见开机的嘀嘀声。她敲了一个号码,按了“发送”,将电话靠近她的耳朵。 手机飞快地响着,嘀……没有信号。 她又按了号码一遍,发了出去。 还中嘀嘀的无信号声。 凯茨看了看下面的场子,又按了一遍号码和“发射”。 还是没有信号。 真他妈的王八蛋,腐败! 129 尽量不要去想会发生些什么,弗拉德。赶紧逃吧,难道你疯了?你知道这些畜生会做些什么! 那么赶紧去吧,弗拉德,开车找一个电话能用的地方。给当地警察打电话请求支援。 我不能,我不能,安琪尔在里面!里面还可能有个小孩! 她看着下面,除了黑暗,大雨和那几辆小车外,能看见的就只有亮着黄色灯光的三个窗户。但是没有人向外看,没有人走动;感觉好像她掉进了一个无声电影里,雨声是一种背景杂音,如果她在活动,就无影无踪;如果她停下来思考时,雨声就擂鼓一般响彻整个空间。但是她不得不思考。我操! 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又试了试电话,还是打不通。 嘀—嘀—嘀。 噢,我的天。上帝,你在哪儿? 她抬头看看,又拨一遍。 嘀—嘀—嘀。没有反应。好吧。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她手里举着手电,四下寻找武器。屋里除了土豆和麻袋而外,一无所有。她把几个大土豆装到一个麻袋里,也算是一件武器。接着她又这样制好了另外两个土豆加麻袋的武器,然后关了手电,走进雨中。 130 凯茨不清楚谷仓的大门是不是发出了响声,反正她没听见。雨声、风声将一切其他声音都掩盖了。 凯茨看见了停在那里的有豪华轿车,如美洲虎、福特,也有普通的越野车和百姓用车,如一个客货两用车,一辆罗诺特19。 她仿佛听见吉尔说:“凯茨,各种人,各种社会地位的人都有。他们看起来可不像野兽。他们中有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从失业的到公司经理,全都有。他们能量很大。” 她仔细地看着这些车,中间有一辆肯定是安琪尔的。她猫着腰仔细地察看车里有没有报警装置的黄红相间的指示灯。豪华车肯定有防盗器,但是她希望它们的主人觉得离曼彻斯特已经够远了,所以没费事开防盗器。 这时她看见农场的屋子里有一盏灯灭了,另一盏亮了。前门开了,有人出来了,脚步声由远而近。 131 凯茨全身僵硬了。她正躲在美洲虎小车与福特车的中间。那个人可以选6条路,其中一条就是她所在的地方。她抓紧了手里的电筒。我的天,如果他要离开,他会发动小车,然后…… 脚步声向右边拐去,凯茨随着那人的声音调整着身体的方向。那人个头比较高,淡褐色头发,打开越野车的后备厢取出一个长长的盒子,里面有电线伸出来。 凯茨看着天空笑了。那个人走回屋子,跟其他人交谈了几句,门关上了。 这么说这辆越野车肯定不是安琪尔的,而他也不可能买或租一辆美洲虎。她也没见过安琪尔开一辆客货两用车,这么说只能是那辆罗诺特19型车了。上帝好像又回来了。她擦擦脸,站直了身子看里面是不是有防盗器。没有灯。她走回去取出撬棍。但转念一想,她将撬棍放下了。她走到司机座位旁的车门。是的,车没锁。车钥匙还插了车里。这是安琪尔的车没错,时刻准备上车就跑。她溜进车里,坐下来。 她屏息等了一会,开始检查车内的情况。车后座上有一个耐克运动包。她侧身过去把它提了过来。包很沉。 132 凯茨正要开门出去时注意到了那个麦克风。它就在驾驶员头顶的上前方。是一个车载的蜂窝式电话。她低头再看,在旁边放着耳机。这个机子电源充足,天线也好,值得一试。她抬头看看院子,轻轻扭动了车钥匙,电话发出了滴滴声。她又看了一眼院子。 雨已经停了。周围突然显得极为寂静。凯茨能听见小车的加热风扇在转,就关了。她戴好耳机,敲了一个号码,按了发送。耳机里传来拨号的声音。接着有人接了电话。她很想让自己声音正常一些,但是她发现自己在悄声细语,而且声音沙哑。她没意识到自己的嘴有多干。 “特雷沃,是我,凯茨。” “线路真糟糕,弗拉德。” “线路棒极了,特雷沃。我需要你记下一些东西,好不好?” “好。” “我先告诉你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如果你20分钟内接不到我的电话你就给布莱顿警察局、曼彻斯特中心局、还有999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我在曼彻斯特以北农村的某个地方。” “接着说。” “好。”凯茨说,“首先是一些名字,一些车牌……” 133 凯茨悄悄溜出车子,拎着耐克包,轻轻地关上车门,藏回到这排车的后面。现在雨早都停了,但她感觉到身上更湿了。她弓着背,小跑到谷仓,然后避开房子射出的灯光,横穿门前的车道,钻入灌木丛中,摸到了房子旁边。 多数地方都有感应器,一个装在前门,一个装在后门。你如果更有钱,或更偏执,房屋两侧也会各装一个。从这儿可以看清楚这所房子侧翼没有那东西。凯茨从藏身处溜出来,到了房子的拐角。她停下了吸了好几口长气,这让她镇静下来,又给了她充足的氧气。这技巧是柔道里学来的。她转到第一扇黑着灯的窗户前,倾听,什么也没有。 第二扇窗户亮着灯,好像有说话声传出来。她还能听见古典音乐,非常低沉,要么是在屋里声音开得很小,要么是从别地儿传来的。隔着窗帘,她能知道有人在走动,但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她该怎么办?走上前去,按响门铃?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安琪尔的声音:“操你妈!”然后是惨叫声。 134 凯茨来到前门,按响了门铃。就好像她把整个世界都给关了一样,所有的动静都没有了。音乐停了,人声没有了,惨叫声消失了,只有铃声似乎在回响。她又摁了一下。水滴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笑了笑,又开始下雨了。她感觉到有人来到了门前。她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门开了。她又笑了。 “你好。”她说。 那个人张嘴想说话,凯茨眼睛向下看去。那个人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在这时,凯茨用安琪尔的手枪开枪击中了他的膝盖。 如果他没叫,凯茨还可以再射中一个。她狠狠地踢在那人的喉咙上,用麻袋在他脑袋上砸了一下。这下他该睡上一会儿了。 然后她转身射向美洲虎的挡风玻璃,报警器尽职地呜呜响了,指示灯一闪一闪,大灯也亮了。她大喊:“警察!”然后跑过了那间有人的屋子。 她迅速地在房子里转身,射击,又放倒了两个,伤的都是膝盖。一个家伙昏了过去,另一个拼命挣扎。 她看见对面另一扇门嘭地关上了,屋里传来挪动家具的声音:这从她的角度来看反倒是好事一件。她走到挣扎的那个家伙跟前,在他脑后踢了一脚,然后把他翻了过来。 那人面如死灰。她把枪塞在他的嘴里,然后往里推。他给整得很难受,干呕起来。凯茨把枪拿开,等了一下,用枪顶着他的脑门,那人哭爹喊娘,又是哀求,又是呻吟。她想杀了他,推了推枪,那人打个哆嗦。 “现在听着,你这个渣子。你还有一点儿活命的机会。告诉我里头有谁,为什么在这儿。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如果你胡说,我也会回来杀了你。 她推推枪,看着他。他的牙上有血,他想说,但是哆哆嗦嗦地喘着气,仿佛哮喘病发作一样。 “好吧。”凯茨冷静地说着把枪举起,瞄准。 “7个!”那人说。 “什么?” “我们一共7个人,还有杰克逊。我们都在这儿。 “你出来的那个屋子?” 他点头,凯茨也点点头:“好了,如果你要活命,现在开始向大门爬。我要烧了这个地方。 他看着没动。凯茨挥了一下手枪。他开始向外爬,血在地板上流了一路。 “嗨,”凯茨喊,“你忘了你的朋友。” 他只管向前爬。凯茨能闻见他拉稀了。 135 凯茨必须踩在那人身上才出了前门。她又回到雨里,来到锁着的那间屋子窗外。她不肯定,但是她请窗户可能是可以开的。使她担心的是这屋子会不会还有出口。她跑回去,跨过那个伤了腿的家伙。 她靠着墙,大喊: “警察!你们有几个人在里头,让他说话!” “弗拉德?” 屋里传来钝物击打人身的声音,接着凯茨相信她听见安琪尔在笑。 “你在不在里头,多莱?”凯茨喊,“我要杰克!” 有人回话:“杰克,你要他?他值什么钱?” 凯茨查看了一下弹夹,开始冲门开枪。枪口冲着上部,屋里传来惊叫声,惨叫声,她好像听见安琪尔在哈哈大笑。 她身边全是烟,耳朵嗡嗡作响,当她停止射击时,门上有一个两英尺见方的大洞。一个柜子被推到了门前,有人在喊:“快点,快点!”另一个人气急败坏地喊:“他妈的卡住了,我告诉你!” 安琪尔在大笑,接着她听见他说:“干得好,弗拉德!” 屋里传来一声重击,安琪尔没声了。凯茨装好了子弹。 她又跑了出去,窗户上贴着好几张脸。她举起枪他们都消失了。她开了两枪,玻璃和一些窗框爆裂了。她大声冲屋里喊着,具体喊什么,她根本就没注意。一个受伤的家伙从前门的台阶上爬了下来。她差点击中他,命令他不许动。 “说屋里那些人叫什么?” “多莱,利波,格林和史密斯!” “好。现在你呆着别动,不然你就他妈死定了。” 她又跑了进去。第三个受伤的人在地上趴得更低了,像一滩烂泥。他也拉屎了。 “多莱?” “什么?” “你肯定知道我现在可不讲什么法律。我只想要杰克。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交易?滚一边去,女士。我们这儿有5个人。我们都有家伙,你冲进来第一个吃子弹的就是你的人,杰克。” 这话让凯茨气得发疯。她又冲门开了好几枪,然后说:“好,好。多莱,如果你有家伙,怎么还不打出来?你躲在里头,吓得屁滚尿流。别给我胡扯了。” “什么样儿的交易?” “我要杰克。” “我们就把他给你?” “交换。” “换什么?” “换你们的命。让杰克出来,我把枪扔给你。” “别骗人玩儿了。” “我到窗子那边去!”凯茨喊,“有任何家具的移动,我就点了这地方,你和杰克,一块儿完。” 她现在正冷静下来。但是她必须装得很生气。 她走回到雨里,来到窗户跟前。 “好啦,多莱,我先扔些子弹进去。你把它们给杰克。让他到窗口来,我当着你的面把子弹倒空。然后我们交换,杰克换枪。我们有30秒的时间离开,这足够了。” 没人应声。 “多莱?” 还是没声,只有雨在天地间肆虐。 “多莱?” “多莱?” “什么?”声音已有了一些…… “做不做交易?” “这交易并不诱人。” “如果你还想等更好的,你是做梦!” 接着她听见柜子轻轻移动的声音。她跑回雨中,跑进房子。一个人正从门上的洞里向外爬,她追上去用枪把砸在他头上。那人无声无息地瘫倒在地上。她瞟了一眼,看见了被胶条封住的嘴巴。是安琪尔!她拖着安琪尔离开,窗户传来一声巨响。安琪尔倒下了,凯茨心如刀割。但是安琪尔的眼睛说走。 她又开始跑,跑进外面的雨中,向大门跑去。他们必须得经过大门的。黑夜现在变得极为险恶,可恨,门外的灯还亮着,汽车的报警器还在叫着,闪着。她正在跑,什么利器击中了她的额头。 136 凯茨躺在水中,巨痛不断袭来。她感到一只皮鞋踩在她身上,另一只在她头上。接着是一阵没头没脸的踏踩,但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雨还在下着,她想,这儿有4个男人,1支枪,指着她。这时,传来小车车轮与砂石磨擦的声音。一个人托住她的头,吐在她脸上。接着有人喊,这个人举起了枪,枪声响了,就在她头边。然后那些人不在了,这个人也不在了。只有雨,只有雨在下着,一辆小车正在冒烟…… 137 雨还在下,凯茨很疼,她很疼。那儿有一间农舍,还有灯光。她过去求救。在门前的车道上有一个男人,双腿在流血。旁边一个男的,情况一样。在大厅里,一个人坐起来,没有什么血,眼睛瞪着。她来过这儿。 她测了一下那个人的脉,没有。她能听见雨声。还有一扇门,熏黑了,破碎了,有一个大洞。门外那个车道上的人死了,另一个也死了,这好像跟她有些关系,她几乎都能记起来了。柱子上撞着一辆汽车,她出了车祸吗? 她走上前去。两个人躺在地上,一个扭曲成一团,另一个高而瘦,很安详,但是他哪里有些不对头,他的脸上全是乌青的痕迹。他没有脉搏。地上躺的另一个也没有脉汽车把他顶在墙上,另一个在车头上,撞得乱七八糟。这是第六个。他也没有脉。 有没有第七个,第八个?她感到恶心,她感到车里头有点冷…… 车里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那边有好多车,就在那边。她走过去。有人在里面,浑身是血。 一个人坐在土豆堆上,穿着一件晚宴服,捧着他的腿在哭。那条腿正在往外冒血。这个人,多莱,用一只手压在那儿,想保全性命。另一个人,全身血乎乎的,正在向多莱爬过来,他是安琪尔。你听见你说“安琪尔!”你记起了你是谁。你是凯茨·弗拉德,一个警察。 安琪尔停住了,他爬不动了。你看着那个叫多莱的人,他说:“救救我,看在上帝份上救救我!”突然之间,你又明白了所有的事。 你走向安琪尔,亲爱的,悲伤的安琪尔。你能听见多莱用上帝的名义在求救。你转向安琪尔,他看见了你,想认出你来,一些生命的活力又回到他身上。他笑了,一个小孩儿的笑,听故事时的笑,“抱抱我,爸爸”时的笑。你知道你哭了,你根本不在乎。 你抱起这个好人,他很重,你也病着,但是你们一起向那堆土豆和那个社会渣子移过去。他还在那儿苦苦哀求,求你救命。你和安琪尔挪到他那里,你帮助安琪尔拿起一颗土豆,抓起来,然后把它砸在这个叫多莱的畜生脸上。你抱着安琪尔,他已经死去多时了。你抱着他,等待他的灵魂升入天国。你想起了一个叫詹妮特的女人和一个叫伊瑟尔的母亲,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头发的罗宾。你用左手紧紧地把安琪尔抱在你的怀里,他像睡着了一样安详。你用右手把土豆扒下来,堆在那个叫多莱的畜生身上。你的安琪尔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你听见警笛声响成一片…… 圣诞前夜。 吉姆·布莱特,穿着绿裤子,红上衣,黑斗蓬,戴着黑色面具,正在高兴地玩儿。 “他不愿意脱下来,”汤姆·布莱特说,“我告诉他蝙蝠侠赶走了坏人,现在他坚持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左膀右臂。” “好得多了。”凯茨说。 卡萝尔说:“是好得多了。但是你真的不需要……” “那45镑不是我的。”凯茨说。 “他高兴极了,不管怎么说。”汤姆说,凯茨笑了。 “这是给你们两个的。”凯茨摸了摸眼睛上方的小疤,递过一个信封。 “我们没给你买任何东西,”汤姆有些歉疚地说,“我们想得为你的婚礼买点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 凯茨又笑了,说:“里面是剪报,阿肯幼儿园集团的覆灭。它自愿解体,进行清算,我听说了。还不清楚是不是会对他们提起诉讼,但是在他们的四所幼儿园里发现儿童色情材料这件新闻已经让他们没法办下去了。人们纷纷把小孩儿带走。还有那起布莱顿大火,朱利安·特里斯好像脱不了干系。证据都是间接的,但是皇家检察院决定放手一搏。” 汤姆打开了信封,里面还有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 “科洛纳报告,你别问。是发生在曼彻斯特北部的一件离奇事。7个恋童癖和一个人死了。3个是死于颈部勒杀,另两个是被汽车撞死的,还有一个是先撞后勒而死。第七个是叫多莱的男的,死于失血过多,是交通意外。” “另外那个人呢?” “他叫杰克·斯维特。我叫他安琪尔,是我的同事,一个好警察。他调查你儿子的案子,他当时去卧底,出了差子,他们枪杀了他。” “我很遗憾。” “我不遗憾。”凯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