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府只有我没有系统,完啦!》 第1章 天崩开局 “小姐,奴婢给那贱奴泼了一身水,让他在冬夜里罚跪,奴婢做得对不对?” “对、对你个头啊!” 江雪燃都要疯了,望着跪在冰面上的男人瑟瑟发抖。 完了完了,本以为死后能重生,是老天爷开眼。 谁想她会成为小说中活不过三天的恶毒女炮灰! 湖面上被罚跪冰的男人是小说男主沈问澜。 他不就长得好看了些,原主嫉妒得三番四次折辱他。 今天这一晚,男主在跪冰以后生了场大病,双腿永久落下病根,从此恨上原主,三天后新婚之夜她就会被算计死去。 可怜江雪燃自诩“天下第一美人”,还没有名动江湖,就死在兵荒马乱下! 江雪燃吓得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活过来,怎么遭遇天崩开局啊?! 侍女见江雪燃这模样,以为是她没做对,惶恐道:“那、那奴婢再给他几鞭子?往他伤口上撒盐?” “春香,你是有多恨我?”江雪燃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侍女委屈:“小姐,奴婢怎敢......” 想了许久,江雪燃决定还是亡羊补牢一番,吩咐道:“春香,你去我房中拿件干净衣裳来。” 硬着头皮走到湖边。 小说男主不愧是男主,长得就是好看。 沈问澜今年才不过十八岁,身为流落民间的皇子,衣着朴素蓬头垢面,身上也孱弱得很。 唯独五官俊逸非凡、面若雕刻,长睫沾雪,是世间绝色之相。 原主自认是天下第一美人,结果被不知从哪儿买来的仆人艳压!怎么不记恨! 可惜记恨没用,惹怒沈问澜这朵黑心莲,下场都是死! “咳咳!”江雪燃清了清嗓子,装着原主骄纵的性格冷脸命令。 “你,站起来。” 沈问澜像是已经晕厥了,低着头沉默许久才抬头,望着江雪燃眼中有迷惘。 只有一瞬,很快他神色清醒,左右环顾四周。 “......三小姐何事吩咐。” 沈问澜轻轻道,望着江雪燃眸色很深,却没有多少怒气。 仿佛面对的不是仇人,而是......旧友? 江雪燃觉得她真是被美色所迷,傻了。 原著分明写了男主在这时有多恨女炮灰,怎么可能从他眼中看出怀念的神色? 摇摇头,江雪燃双手换胸,跋扈不屑道:“你不用跪了,堵在我院中看着烦。” “滚吧,回去休息!” 不说还好,说完沈问澜脸色倏然变得阴沉。 俊眉幽深,漂亮的琉璃黑眸划过杀气。 “三小姐何意?” 如鸣佩环的好听嗓音,介于少年的轻柔和成熟男人的性感。 江雪燃沉醉其中没有想太多。 男主身为落魄皇子受尽苦难,疑心病重很正常。 目前沈问澜羽翼未丰,而她可是国公府嫡小姐,不客气动起手来。 “看你可怜,不想罚了,怎么?” 江雪燃想扶起沈问澜,恰好春香拿着干净狐毛大氅来了。 衣服还没给男人披上,少年一脸警惕躲开,瘫坐在冰湖上也不让她靠近。 这恐惧的动作叫江雪燃有些难受。 气氛尴尬,春香怒斥:“你这贱奴!三小姐关心你还不知感谢,真是活该被磋磨!” 沈问澜沉默不答话,江雪燃皱眉制止:“好了,没事。” 是她冒失,急着改变命运没有在意男主的感受。 没有再逼迫沈问澜,江雪燃把狐毛大氅丢在男人身上:“罢了,你若想跪就跪。” 说完转身离开。 一主一仆走远,留下沈问澜一人在湖面。 他望着身上狐氅大衣,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紧,自言自语呢喃:“江雪燃,这一世是你?” ....... 江雪燃离开就后悔了。 她气什么? 不是说好亡羊补牢挽救性命吗? 结果什么剧情都没改!岂不是三天后注定要被男主害死?! 江雪燃烦躁,有些自暴自弃。 算了,本来她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被杀也没关系。 上辈子江雪燃是被朋友背叛死去的。 她26年的人生过得十分普通,就是上学上班挣钱养家。 唯独喜欢一件事,就是乐于助人。 从小江雪燃父母教育她要当一个好人,她就挺热心肠的。 遇见谁没钱借点钱、同事闯祸就背点锅。 受到委屈也不在意,吃亏是福嘛! 她以为她这性格就这样了,有好有不好,但她不会想到,能有一件大事儿发生在她身上。 朋友借高利贷居然拿她抵押! 江雪燃一个26岁法治社会的现代人,最后被黑社会乱刀砍死。 死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如果能重来一世,她再也不想当好人了。 去他的吃亏是福!她要黑化!她要恶女重生! 现在江雪燃确实成为了恶女。 但好像当坏人,死得更惨。 江雪燃长叹一口气,干脆摆烂。 爱咋咋吧,刷男主好感度太难了!人死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到时候求男主给个爽快的死法就行! 江雪燃胡思乱想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雪燃,你在这干什么?” 转头见到一中年男子,身高魁梧皮肤黝黑。 想来是原主的父亲、定国公江池。 江雪燃恭敬行礼:“父亲怎还未安歇?” 话音刚落,关心她的男人身体僵硬,江雪燃眼前闪过排金光闪闪字迹: 【哈哈哈,宿主这是第103次被妹妹认成爹了。】 系统? 她金手指到账了?! 没来得及开心,江雪燃就发现这系统根本不是来自她脑中,而是在对面男人的头顶上。 上面清晰写着: 【野心家系统1号,绑定人:江则疏。】 【目前事业进度:1%】 【目前支线任务:向妹妹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看看能不能撺掇妹妹惩罚加倍,争取让男主冻死在冰湖上。】 【最终野心家主线任务:杀死沈问澜,成为天下霸主。】 江雪燃:? 不是,哥们,怎么穿越人士的金手指在你身上啊,我呢? 第2章 都绑定了系统? 身为国公府三小姐,江雪燃一共有四位兄弟姊妹,五胎都为病逝的国公府主母所出。 定国公老人家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京城津津乐道的佳话。 面前这位长得少年老成的男人名为江则疏,原主的大哥,今年26岁,同上一世江雪燃死时一般大。 在她记忆中,原主这位哥哥就是老实本分的好人。 他早早继承国公的衣钵,心怀家国苍生。 可惜沈问澜继位,为了报复肃清国公府全家人,江家反派炮灰们很快都死绝了。 这江则疏怎么会绑定什么野心家系统,并且最终目标是杀死沈问澜?! 江雪燃惊讶,盯着江则疏头顶不敢置信,叫他心虚得很。 男人挠挠头想,难道他最近白头发又变多了?还是发际线又上移了?怎么妹妹用奇怪的眼神看他头顶? 他很想询问一番,但不能崩原主人设,憋屈答:“三妹,我是大哥,不是父亲。” 江雪燃回过神慌忙道歉:“天色太黑,是我看错了,兄长对不起。” 原主大哥为什么会有系统? 难道他也被穿越了? 为什么她又能看见他的系统,难不成是老天爷安排想让二人认亲?! 江雪燃激动,又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不知该不该戳破这件事。 这时江则疏开口:“没关系,是大哥不对,见你晃神打扰了你。” “雪燃在想什么?今日责罚的那个下奴?” 江雪燃一愣,下意识沉默不答。 她看见这是江则疏的支线任务,打听沈问澜的身体状况。 不知为何,她不想说。 可能是明确看见江则疏想杀掉男主,江雪燃不太喜欢。 她想改变三日后被沈问澜算计死去的结局,提前杀掉男主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方才冰湖上的沈问澜实在可怜,如同受伤孤狼,江雪燃动不了杀心。 那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明明跟原主不一样,对他施加了善意,可沈问澜吓得像是被习以为常的事物背叛,惊恐中带着绝望。 江雪燃低着头出神,江则疏不好逼问,转移话题:“无事,三妹别为那种下人烦忧了。走吧,晚膳做好了,一同去膳厅。” 江雪燃点点头:“好。” 二人一同来到膳厅,进门以后江雪燃被闪瞎了双眼。 “哟,三妹,终于来了?” “三妹这是罚完了那个不懂礼数的下奴?给我们讲讲,他到底哪儿得罪了你,居然叫他冬夜跪冰!” “跪冰算什么,那人既然对三姐无礼,就应该先鞭笞再撒盐,叫他没规没矩!” 江雪燃倒吸一口凉气,不是被这些一个个反派话语震惊,而是望着眼前排排金光闪闪文字。 从左往右起,第一个是: 【红颜祸水系统1号,绑定人:江扶柳。】 【目前事业进度:0%】 【目前支线任务:向妹妹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找机会给他下药,不管三七二十一睡了再说。】 【最终红颜祸水主线任务:取得沈问澜的心(物理),成为红颜祸水,颠覆大尧朝政!】 第二个是: 【恶毒反派系统1号,绑定人:江瑜笙。】 【目前事业进度:1%】 【目前支线任务:向姐姐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暗杀男主,掐死沈问澜。】 【最终恶毒反派主线任务:干掉主角,你就是反派!】 第三个是: 【白月光系统1号,绑定人:江采荷。】 【目前事业进度:0%】 【目前支线任务:向姐姐江雪燃打听男主沈问澜身体状况,趁机对男主雪中送炭,赢取男主好感。】 【最终白月光主线任务:取得沈问澜的心(心理),让沈问澜为你牵肠挂肚撕心裂肺虐爱情深,最后你死他不能独活。】 江雪燃张大嘴巴,呆愣了许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家五个兄弟姊妹,四个都绑定了系统?! 这些人还是小说里的人物吗? 都穿越了?! 江雪燃不明白,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江则疏在身后扶起她。 “雪燃,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没精神?” 江则疏关心,但江雪燃能看见这些人头上更新的系统支线任务: 【检测到国公府三小姐性格与原著有所出入,试探摸清楚缘由。】 江雪燃浑身一抖,奋力摇头:“大哥,没什么,我就是想着马上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一家人围在一桌吃饭了,有些感慨。” 原主虽然恶毒,但她这脾气就是家里人惯养出来的,江家兄妹彼此关系很不错。 听江雪燃这么说,江家其余兄妹放下戒心。 二姐江扶柳热情挽住江雪燃双手:“怕什么,燃燃,父亲就是怕你嫁人受委屈,才会给你定下尚书府的公子。” “那人品行端正、家世清白,是个好欺负的主,你嫁过去后还是跟以前一样,能随时回家省亲。” 江雪燃扯了扯嘴角,眼神不自觉瞟她头顶。 【宿主,幸好江雪燃这个小炮灰开局就死,否则她的外貌对于你为祸苍生的路上是个大阻碍啊!】 江雪燃听不见这些人的心声,只能看见系统的吐槽,心中惴惴不安。 这些系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人人都是大反派,她一个小卡拉米夹在其中怎么活啊? 本来寻思要不要认个亲,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暴露自己也穿越的事实。 像大哥四弟这样的奸臣系统跟她无关就罢了,二姐与五妹显然都是要攻略男主的穿越女。 她江雪燃一辈子啥都不怕,就怕雌竞。 上辈子她恰好长得也还行,又是个老好人,没少因为朋友同事的恋爱关系受委屈。 想到这江雪燃更怂,敷衍回答:“妹妹知道,姐姐,但还是舍不得您。” “家中三姐妹都已及笄,就是不知我怎么是最先出嫁的人。” 她随便一说,叫在场人都沉默。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小说第一章要有个能吸引读者的噱头啊! 第3章 捏破狐氅 三姐妹中论外貌江雪燃最出众。 二姐江扶柳今年双十年华,长相美艳、身段丰腴,在原著剧情里是国公府前期献给沈问澜交好的美人。 尽管最后结局死得也挺惨,但至少男主为了表面功夫,还是临幸了她几日。 五妹江采荷上月刚过十五岁生辰,五官精致唇绯如樱,欲语含羞的眼眸轻轻一眨,就能流下晶莹剔透的泪水。 这种清纯系美人活得都比较长,在原著中也被沈问澜收入了后宫,只不过在深宫里没活几年,死在宫斗下了。 至于江雪燃,她既有江扶柳勾人的身段又有江采荷惊艳的五官。 眼角一颗朱砂痣,纯欲动人的眼波流转下平添一分妩媚。 盯着人的时候像两柄钩子,不知不觉就把男人心给勾住。 秉承去掉一个最高分的道理,原著作者就为了凸显沈问澜心机腹黑的人设,开局就让这么个绝世大美人当沙包。 作者还描写得十分详细,说刺杀的刺客丢来的匕首都是抹了毒的! 沈问澜躲在江雪燃面身后,眼睁睁看她肌肤溃烂,浑身被扎成刺猬。 血液溅在他脸上,神色仍旧淡然。 后来属下来救,逃离追杀后沈问澜面对原主不成人形的尸体点评道:“比生前好看。” 江雪燃麻了,如今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毁灭吧,真不想努力了! 要不要趁这三天给自己定个棺材板?她喜欢粉红色。 殊不知大厅众人对她这态度狠狠怜爱。 江扶柳在心中把系统骂了个底朝天: 【管你屁事,这是我17岁就要被心机男挡枪的亲妹妹,我疼都来不及还嫉妒她?!】 【不行,她人生最后三天,我要对她更好一些!】 江扶柳上辈子凭本事单身到35岁,裙下之臣数不胜数,稀罕为了朵黑莲花搞雌竞? 拍着江雪燃脊背,江扶柳塞给她亲手制作的莲花酥:“好燃燃,二姐也舍不得你,三日后尚书府公子接亲,我会一路护送你去夫家的。” 四弟江瑜笙转了转眼睛:“我也送你,三姐。” 这些人,江雪燃要是原主肯定就感动哭了,可惜她能看见四人头上冒出的新支线任务。 【叮!抓住江雪燃遇刺的机会,接近沈问澜!】 江雪燃一脸麻木,握着江扶柳的莲花酥。 “.......嗯,好,都行。” 你们四个神仙打架吧,就是到时记得给我补个刀,我不想变成中毒的刺猬!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思,晚膳结束后江雪燃回到院落,见到守在门口的沈问澜。 她不由有些惊讶,男主怎么在这? 原著中有这段剧情,想让沈问澜短短一夜拉满仇恨值,只罚他跪冰显然是不够的。 中途原主饭后消食睡不着觉,就把男主喊来折磨,拿瓷器碎片刮花了沈问澜的脸。 导致男主还当了一段时间遭人嫌恶的“丑男”,直到后宫之一的神医出现,才治好他。 江雪燃都没有传唤过沈问澜,这人为何出现了? 见女人疑惑,沈问澜低眉顺眼很是乖巧:“三小姐,小人是来还衣裳的。” “方才惊慌过渡,一时失了礼数,给三小姐道歉。” 江雪燃面色复杂,真当她是原主啊? 明知沈问澜是个白切黑,态度这么温柔肯定在谋划什么,搞不好下一秒就要报复自己了,想到此江雪燃绝望感慨。 完了,逃不过命运了,等死吧。 江雪燃都懒得反抗,接过狐毛大氅:“还有其余什么事吗?没有就休息吧。” 大氅是不是被这黑心莲下了毒? 求求了一定要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要无痛投胎啊啊啊啊!! 如此明显赶人的态度,沈问澜怔愣。 从他之前的经验来看,被异世灵魂附身之人都会争先恐后与他交好,怎么江雪燃不一样? 不,刚重生而来的时候是一样的,一反常态对他好,只是现在态度又变了。 为何要变?难道是任务失败生气了? 沈问澜长睫颤了颤,极美的面庞上划过怯懦与委屈。 “三小姐还在生小人的气?小人知错了,今早小姐吩咐小人打扫马厩,不应该忤逆;后来小姐故意泼泔水,也不应该躲避;傍晚跪冰的时候,也不应不承小姐的恩情。” 这话说得,原主穷凶恶极,江雪燃怎么敢生气? 明知面前男人在装,她还是心软。 这男主......确实可怜。 小说写他为了登帝饱受民间苦难就罢了,现在家中还多了四个穿越者,各个想取而代之,江雪燃能怎么办? 不知该提醒还是不该提醒,江雪燃老好人的毛病又犯了。 低头恰好瞧见沈问澜满是冻疮的手,她沉默一会儿,还是把狐氅丢给他。 “东西脏了,我不要了。” “你放心,本小姐没有生气,以后也不会再折磨你。三日后本小姐就要嫁人了,身为国公府的奴才,你只管伺候好我哥哥姐姐就是。” “我累了,跪安吧。” 说完江雪燃要合上房门,沈问澜眸色一沉,像是支撑不住身体晕倒,打翻江雪燃提在手上的食盒。 这是晚膳时候江扶柳送她的,二姐擅厨艺,平日鲜少为谁下厨,也就是今日心疼江雪燃,特意多做一些叫她打包当夜宵。 原著里是男主受了伤,才会打翻食盒,恰好给原主一个划伤脸的理由。 现在沈问澜根本没被她折磨到高烧不起,怎么还能撞倒她的?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江雪燃一愣,望着沈问澜表情古怪。 其余兄弟姐妹奇怪算了,这个男主角也跟小说里描写的不太一样,难道他也穿越了? 不对,沈问澜头上没有系统啊? 沈问澜惊慌,主动跪下认错:“三小姐,小的无能,竟打翻您的食盒,还请三小姐责罚!” “你——!” 江雪燃愠怒,话说出口硬生生忍住。 她穿越的这个世界太奇怪了,本以为就她能提前预知剧情,结果好像所有人都是赛亚人,搞得江雪燃一个头两个大。 “就不罚你,滚!” 江雪燃直接进行一个摆烂的大动作,砰得一声关上房间门。 她干脆离开,殊不知沈问澜在门口捏破狐氅。 第4章 手足连心 “江雪燃,果然你也成了异世之人。” 沈问澜语气阴冷,眼眸深邃。 此次是沈问澜重生的第六十八次,也可能更多,他记不太清了。 唯一知道的,就是每一次死亡,都是由身边亲信被异世之人附身开始。 那些人忽然变得极为聪慧有城府,或者是比沈问澜还要了解沈问澜。 就像被鬼魅操控一样,他会一步步信任那些人然后被背叛杀死。 听那些人说,都是因为他是“小说主角”。 他们被“系统派发任务”,只有他死了,才能得到这个世界无上的荣耀。 沈问澜听不懂那些话,对至亲至爱的背叛感到难过。 可那也只是最初的时候,后来他发现被杀后会重生,且重生在江雪燃罚跪之时,渐渐感到麻木习惯。 就像一场赌博对弈,被异世之人杀掉重生,沈问澜提前布置好计谋再杀掉异世之人,上一个异世之人死去又有新的异世之人出现。 周而复始,沈问澜就这么杀了六十八次,也被杀了六十八次。 他本以为世界上再多人被穿越,至少江雪燃不会变。 因为二人交集最少,她死得最惨。 短短三日,面前活色生香的美人就能成为一具腐尸。 六十七次时,他发现穿越之人在国公府上做事,行事诡谲,身份多变,防不胜防,他布下天罗地网,但最后还是棋差一着。 这次回来思索着怎么把国公府一锅端,没想到江雪燃也变了! 沈问澜常年困于生死挣扎的心少见出现一丝波动。 或许是因为每次重生,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人是江雪燃。 就算她跋扈愚蠢,是最先死在他手上的炮灰,难得会对这女人产生一点儿亲切感。 看着她的脸,沈问澜就能意识到又活了过来。 所以除了重生前两次,他还会遵循最初的剧情让这女人毒发身亡,后来几十次都是一刀给个爽快。 可惜现在江雪燃变了,沈问澜又要为她的死好好斟酌一番。 江雪燃被异世灵魂附身,定然也有什么“系统任务”吧? 想改变被杀的结局,她这三日会怎么讨好他?亦或者想尽办法杀掉他? 沈问澜半是期待半是嘲讽,等着江雪燃出手。 不过他不会想到的是。 三天,无任何事发生。 不,别说什么都没发生,沈问澜连跟江雪燃见面的机会都没。 他就像是个空气,被江府全家人给遗忘。 所有人都埋头专心筹备着江雪燃的婚礼,没任何人接近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不想要他的“主角地位”了? 向来心思比头发多的沈问澜第一次对现状感到迷惘。 生怕国公府有大动作,他调来所有手下护卫,直到尚书府公子来接亲,国公府没有兵队。 有得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江扶柳抱着江雪燃哭泣:“三妹,今天你就是世上最美的新娘子,饶是神仙女娲都比不上你。” 江则疏也有不舍,面露难过:“三妹,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你要知道手足连心,我们都会想着你。” “三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上路的时候别饿着。” “三姐,你放心去吧,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帮你报仇的!” 江雪燃听得着,红盖头下嘴角抽搐。 她知道她是去赴死,但家人们没必要那么不遮掩吧? 彼此之间的手足兄弟情呢?! 接亲的尚书公子疑惑,拉着江雪燃的手拳拳承诺:“还请兄长姐姐、妹妹弟弟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江家四兄妹叹口气,怜悯望着江雪燃。 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天来系统确实派发了不少任务,可是都不想做。 重要的家人马上要没了,谁有心情攻略男主啊?晾他一会儿又不会有事! 再说了,这三天江雪燃很奇怪。 不能说她崩人设,但特别像临死前平静祥和的老人,大肆花着国公府的银两,带着几兄妹去逛花楼、赌坊、游湖、野炊,好好享受了番人生。 五兄妹的感情羁绊也在这三日急速上升。 如今江雪燃愿望得到满足,快快乐乐过了三天,模样更美了。 一颦一笑就像华丽绚烂的梦,叫众人不忍心戳破。 此刻就算是沈问澜,望着国公府成亲的一幕都有些恍惚。 真美,像回到了他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不是,有什么可美好的? 沈问澜摇摇头,迅速清醒过来。 面前可是站了足足五位异世穿越而来的掠夺者,搞不好这是一出合谋表演的戏码,想让他放松警惕。 等尚书府接亲离开,沈问澜眼色一寒,打晕一位跟在接亲队伍中的侍女。 他就不信这女人什么都不做。 就算这一世被江雪燃杀死,也要摸清这人的“系统任务”是什么。 一路跟到郊外,刚出城门就听江雪燃下令:“停下!” 沈问澜装扮跟在末尾,心中冷笑。 果然,出城就改变计划,当是做了埋伏。 这时就见江雪燃下车,丢掉盖头打开嫁妆,给每人发盘缠。 “你们所有人听我的命令,速速离去,之后上山的路,只我一人便可。” 第5章 刀下留人 所有人都呆住,包括沈问澜。 她......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这是为何?”沉默许久,有人问。 江雪燃摆足原主骄纵跋扈的性子冷脸道: “不需要为何,我是国公府千金,难道你们还敢忤逆我的命令?不需要问,快走就是!” 江雪燃赶走一大半,还有一些国公府陪嫁的忠仆不肯离开,沈问澜也混在其中。 饶是重生六十八次,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异世之人。 三天了,江雪燃对他躲之不及就罢,现在是想一个人赴死?! 他沉着脸思索,江雪燃则是焦急。 她终究心肠软,不忍那么多人跟着她一起死,所以提早安排了计划。 这两天她特意找江则疏学骑马,就是准备一人去往小说描写的地点赴死。 发现还有人赖着不走,她厉声训斥:“你们是我的话都不听了?快点,信不信——” 话说一半,忽然几道飞镖划过,穿过江雪燃发丝射穿一旁树干。 砰! 江雪燃闻到鲜血的气息,方才说话的丫鬟受伤晕厥过去,不知死活。 她吓得浑身僵硬,知道刺杀已经来了,上辈子被黑社会追杀的冷意从背后冒出。 “啊!”她尖叫,“怎么比我想象的来得快,不是说好在丛林深处吗?!” “不对,男主角也不在这儿啊,为什么——” 不由细想,又是箭矢袭来,这次朝向的是她身边的丫鬟。 江雪燃下意识要躲避,可是躲一半制止自己。 不,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管沈问澜在哪,反正刺客来了,她只要死在箭矢中就等于完成了任务。 与其等沈问澜把她当做沙包,她应该主动给个爽快。 想到这,她转头按住身边的高个丫鬟,横着心被插个穿。 “啊!” 又尖叫一声,箭矢是真的射到了江雪燃后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终于! 江雪燃哭了,这么久以来的惶恐不安消失。 完成任务的解脱、失去第二次生命的不舍,豆大的泪珠滑下,一直隐忍的情绪爆发: “下辈子、不想,那么......” 没说完,看清身下丫鬟美若薄雪般的脸。 沈、问、澜。 噗! 江雪燃吐出一口鲜血,气晕过去。 揽着怀中女人,沈问澜神情呆愣,在场人全都晕死过去后,一直隐匿的“刺客”终于走出。 “主子,要把还有气的补刀吗?” 沈问澜沉默不答话,脑中浮现着女人通红委屈的眼眶。 历经那么多次重生,出城的刺客早被他解决了,一切都是他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的戏码。 可他想不通,算计了那么多穿越者,怎么江雪燃不一样。 出城遇刺之事,有落井下石想补刀的、有借机救他博取信任的,江雪燃是他见到第一个,放走外人决心赴死的。 好似她没有任务、根本不受“系统”控制,也不需要取代“主角”地位,单纯是一个被卷入这个世界的无辜人。 方才她想说什么? 下辈子,不想被命运安排了? 沈问澜幽深的眼眸惊涛骇浪、忽明忽暗。 沉默许久,掰着江雪燃惨白的下巴把人丢给下属:“其余人杀死,把她救活。” 她要死,他就偏偏让她活。 江雪燃没晕多久就醒了,醒来后觉得她头下温软,像是躺在谁的大腿上。 回想她晕之前看见的脸,咽了口唾沫。 ……不知者无罪,她还是继续装晕吧。 为什么沈问澜会在这里?原著里不是写接亲队伍恰好撞见逃跑的男主角? 他装扮成丫鬟模样,是为了.......? 江雪燃迷茫,脑中好像有根线,就差一点便能想明白,却总是差那一点儿。 她迷迷糊糊想着,沈问澜开始演起来。 他每经历一次重生都会从上一世带来一些东西,有时候是武功、有时候是钱财。 重生的新世界并不是单纯时间倒流,而是融合之前每一次他失败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 说白了,那些拥有“系统外挂”的异世之人在变强,沈问澜也在变强。 此时明面上他看起来是十八岁的羸弱躯体,实则内力深不可测,江雪燃醒来后的第一瞬,他就察觉。 就见沈问澜对属下使个眼色,用提前排好的话术表演。 “主子,事情已成,可要属下把您从国公府赎出来?” “不必,我想再在这呆一段时间。” “为何?” 属下不解,沈问澜的语气倏然变得柔和,抚摸江雪燃长发。 “她救我两次,我要报恩。” “主、主子.......” 属下语气讶异,不需要江雪燃睁眼,就能脑补出这些人的眼神,仿佛在说:殿下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那么温柔。 她尬得脚趾抓地。 不是吧?沈问澜这么容易被攻略的? 这天大的好事应该给她二姐五妹啊,怎么给她这个没系统傍身的菜鸡? 江雪燃眼皮狂跳,不想再装晕,攥着沈问澜衣衫准备来个降低好感度的动作。 但在这时,破空的箭矢划过,插进回城的马车中,江雪燃吓得下意识抱紧沈问澜腰肢。 又来刺杀?她可都为沈问澜挡一枪了! 江雪燃崩溃,惊惶之下都忘了装晕,颤抖的小动作完全暴露男人眼底。 沈问澜轻笑,虽不喜欢别人触碰他,但这江雪燃倒是有趣。 明明害怕死亡,又要硬着头皮赴死。 他没有推开江雪燃,甚至半扶着江雪燃的头,叫她能窥伺门帘外的景色。 不让她死,作为“交换”,让她亲眼见证自家亲人怎么死去的。 门外第二批来刺杀的人赫然是江瑜笙。 他盘算着小说的时辰到来,也见到了接亲的马车,不知为何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马车被车夫正常驾驶,看起来没有被遇刺的痕迹,他的支线任务是来补刀男主。 为了怕看见扎成刺猬的姐姐,还特意带了抬尸的劳工,准备给江雪燃来个入土为安。 可当他冲进马车,发现沈问澜与江雪燃都活着,还抱在一起,呆愣住。 二人没有遭遇刺客?难道他穿越来蝴蝶效应把刺客消掉了? 江瑜笙不知是喜是忧。 面前沈问澜神色惊恐、面色苍白,看起来极好杀掉。 但要他成为那个“原著中的刺客”—— 不就意味着他要做杀死嫡姐的刽子手?! 江瑜笙纠结,黑暗中沈问澜勾起一抹笑。 这就是他的计划。 每一世都是如此,这些异世之人仗着获悉未来操控他,他就将计就计也用原书剧情操控这些人。 就凭江瑜笙呆滞的一瞬间,沈问澜勾勾手指,早藏好的暗器能让他见血封喉。 正要动作,腿上的江雪燃惊叫:“春香!” 江雪燃如今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正她瞧见了金光大字,知道面前的怨种是四弟江瑜笙。 这人疯了吧,不会真的以为在前期就能杀死主角?怕是死的更快! 江雪燃说着不管不管,还是忍不住见自家弟弟送死。 就见她一咬牙一闭眼,像是被梦魇住了,抱着沈问澜的头挡住他视线。 沈问澜有想过这女人会不会做出阻止的动作,为此在身上藏了刀。 没想她那么简单粗暴,挺着腰肢就抱上来了。 鼻尖闻到馨香,沈问澜沉下脸色。 他就知道,这女人的系统多半又是什么色诱勾引! 不耐要推开江雪燃,但江雪燃动作比他还要快一步。 “春香你在哪,我好怕!” 江雪燃又哭泣一声,转身再去扑到江瑜笙,二人双双滚到路边。 败家弟弟,只能这样让你先远离男主角了。 江瑜笙脑子懵懵地,被自家美人姐姐扑倒脸色发红。 沈问澜阴沉一张脸下车来看。 三人僵持时,这时又传来第四个人声音: “刀、刀下留人!” 江雪燃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的便宜父亲,啊不是,哥哥江则疏,来了。 ——你们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葫芦娃救爷爷啊! 第6章 哀莫心死 “大哥,你看沈问澜这小身板,估计抱不动我,还是算了吧?” 强烈的求生欲让江雪燃忍不住挣扎一下,江则疏扫了沈问澜一眼,面露迟疑。 【倒也不怨江雪燃嫌弃,这男主未免也太瘦弱了吧?】 【我都担心万一摔倒了,江雪燃能把他给压死。】 沈问澜长身立于马车前,伸出一截手腕,也透着病态的苍白,整个人薄得如同一张纸,似乎一阵风掠过便能给他吹散了。 看着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在心中疯狂点头。 就这么算了吧! 她可不想重新落在阴晴不定的黑莲花手里啊! 【宿主你傻啊?要是江雪燃真能把沈问澜压死了,我们的主线任务就提前完成了一半。】 但哪儿有这么容易? 男主的性命要是真这么嘎嘣脆,恐怕之前已经死了千百回。 闻言,江则疏眼中情绪却豁然开朗。 【似乎没错。】 没什么错!处处都是错! 江雪燃欲哭无泪,只能转开眼眸看向一边的沈问澜。 刚才马车上听到的话,江雪燃只是半信半疑,但现在她确信,沈问澜定是没生什么好心思! 只见,沈问澜抿唇,错开我的目光,言之凿凿:“三小姐两次相救,我无以为报,虽然瘦弱了些,但定会抱得仔细的。”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反悔,江雪燃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大哥,寄希望于他忽然良心发现,放过自己一马。 然而暗送的“秋波”,全都掉在了地上。 不过迟疑片刻,江则疏便转身。 “抱着吧,若是颠簸到了三妹,严惩不贷!” 江雪燃咬牙,被沈问澜一把捞起来时,紧闭着双眼,哀莫心死。 沈问澜凝视着她这副怂样,似乎一点都不期待他的接近,反而恨不得现在两人一起摔在坑里,慷慨赴死。 是欲擒故纵的伪装? 看上去倒也比旁人有趣几分。 “嗤……” 江雪燃似乎听见头顶,一声染着嘲意的轻笑,半睁着双眼,只见沈问澜削过般坚韧的下颌,视线下移,似乎能清楚辨析血肉下跳动着的脆弱喉管。 “三小姐在看我?” 沈问澜嗓音很轻,不禁令人生出几分暧昧的遐想。 若是旁人,说不准会被他这模样迷惑,但江雪燃沉默半刻,梗着脖子轻嘶了一声。 “对,因为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 沈问澜脚步一顿,垂眸看着江雪燃,眼底的阴郁缓缓收起,挪开手,将她抱得牢了些。 换了个姿势,江雪燃隐隐作痛的伤口好受了不少。 虽然男主看着瘦弱,但被他抱在怀中,竟出奇的安稳。 江雪燃半眯着眼睛,感受着沈问澜胸口有规律的起伏,一阵睡意弥漫开来。 半晌,终于抵挡不住闭上了双眼。 …… “三小姐陷入昏迷是因为失血过多,好在性命无碍,我刚刚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应该不多时就会醒来了。” 江雪燃迷糊间,听着这道苍老的声音,不禁松了一口气。 原来我是昏迷了啊。 还以为是单纯心大呢,竟然在沈问澜的怀里睡着了。 “好,多谢许郎中。” 江雪燃有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眼前的房间看着陌生,看来还没有回国公府,江则疏和江瑜笙站在一旁,显然还没留意到她。 “三小姐醒了啊。” 沈问澜幽幽从我头顶开口,此话一出,一旁的两人也望过来。 “三妹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人还没完全醒呢,麻烦就接踵而至了,这能好吗! 江雪燃咬着牙有些忿忿,但最终也只在心里面腹诽两句。 “疼……” 江雪燃皱着鼻子,泪珠连串儿地从眼尾滑落,跌进锦被里面,惹人怜惜。 见她哭得这么惨,江则疏一个年近而立的大男人也有些无措,只得转头看向江瑜笙,指望着他出点主意。 “……三姐,你别哭了。” 江瑜笙干巴巴开口,只怕连舌头都是硬的。 按照原本世界的人设,江雪燃先前吃过最大的苦,可能也就是清蒸苦瓜里面那丝丝苦意,平日里若是不小心弄断了几分发丝,都矜贵得红了眼眶。 更别说受箭伤了。 倒也不是江雪燃矫情,这古代的金疮药也不知究竟好不好使,受伤的地方比先前还要疼,简直像是在上面撒了盐水。 江雪燃恨不得再睡过去,也好过受这样的煎熬。 不过现在不是睡过去的时候,江雪燃愣是深吸一口气,歪着头不着痕迹瞥想江则疏和江瑜笙的头顶。 “三妹,你身上有伤,就别乱动了!” 江则疏皱眉,但还是走上前将江雪燃扶起来,有些疑惑地抬了一下头。 他头顶究竟有什么? 江雪燃自然是想知道,之前系统发布的那条支线任务,究竟算不算完成了! 系统的任务是,让江则疏把她交给沈问澜,等着黑心男主下手给她刀了,既能纠正剧情,又能多攥住沈问澜一个把柄,一举两得。 但她现在活得好好的,沈问澜竟真没对她动手。 【宿主,既然江雪燃的人物线现在发生了改变,你可以多和她亲近亲近。】 一行金字逐渐在江则疏头顶显现,江雪燃有些不可置信。 人物线发生了改变,事不过是说明,她的必死结局在这一次变故之中,发生了改变? 她是不是……不用死了! 还没等江雪燃兴奋太久,金字再度出现。 【她现在对男主有恩,在下一次死亡剧情到来之前,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助力呢!】 江雪燃僵硬地瞥着这一行字,试图理解其中隐含的意思。 【原主这三妹也太倒霉了,这一次好不容易逃过一劫,半个月之后的桃花宴上,又要替男主挡刀。】 江则疏思及此处,面上对江雪燃的怜爱更甚。 “三妹,你现在需要静养,会府路上舟车劳顿,怕你的身体禁不住,所以我和四弟决定先在这边客栈修整两日。” 江瑜笙闻言也走过来,附和着点头。 而他头顶,未来得及消散的金字,也是系统对他的劝告。 “……好。” 江雪燃回神,应了一声,消化着刚得知的消息,心中欲哭无泪。 第7章 攻略之道 总之早死晚死迟早都要死,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现在男主虎视眈眈,其他几人又把她看作香饽饽,江雪燃都可以想象自己未来一段日子,只怕是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 见江雪燃惊尘绝艳的脸上挂满委屈,江则疏揉了揉她的脑袋。 “算算时辰,尚书府的公子恐怕要到了,我得先过去一趟。” 江雪燃有些麻木地回神。 是哦,差点忘了还有婚事。 原本他今日就要做鳏夫,妻子还未过门就暴毙在路上,恐怕日后也免不了被人津津乐道。 如今只是没拜成堂,已然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我也去!” 江瑜笙开口,江则疏皱了一下眉头。 “我一个人说明今日发生的事,足矣,你留下来照顾三妹吧。” 【这么好的机会,留下来和江雪燃拉近关系啊!】 听到系统恨铁不成钢的劝告,江瑜笙有些欲哭无泪。 【我实在不懂如何跟女孩子相处,还是算了,日后再拉近关系也不迟。】 “这不是显得我们国公府足够正式吗。”江瑜笙言辞恳切,“免得传出去,说我们刻意怠慢,影响了三姐的名声。” 说着,他看向江雪燃,一副拳拳之心皆是为了三姐考虑的模样。 要不是能看见他和系统的对话,说不定江雪燃就信了。 江则疏做事想来周全,一番思虑过后,也觉得他言之有理,于是颔首。 “那就一起去。” 他转头间,见沈问澜静静立在床围之外,厉声道: “我们去去就回,沈问澜,你在这里照看三小姐。” 沈问澜抬眉,还不等他开口应允,江雪燃就率先开口。 “不必了!” 几人都看向她,江雪燃下意识开口拒绝,此刻被盯得有些心虚。 尤其是沈问澜的眼底,幽深中掺杂着几分疑惑,但在江雪燃和他对视的片刻,瞬间如同冰雪一般消弭无踪。 “一个男人笨手笨脚,如何能照顾我?”江雪燃瞬间面露嫌弃,拽着江则疏的袖子,显露出几分少女的娇嗔,“我不要他嘛……” “不行,你现在身体虚弱,身边无人照应,我不放心。” 江则疏摆出长兄的气势,“我也知道你不喜这个下奴,但随行的婚队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除了他也没人能照顾你了。” 闻言,江雪燃一愣。 之前生死攸关,她自然无暇思虑这些,现在回过神来,才想到。 “那春香她们呢……都死了吗?” 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春香活泼机敏,亦是真心待她,是江雪燃在这个异世之中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一条活生生的命。 江雪燃眼中已然蓄起了泪水,江则疏和江瑜笙都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实。 但也无须他们回答。 江雪燃在马车上,已经听过了沈问澜和手下的对话。 春香她们甚至不是因为刺客而死,而是因为—— 她知道现在不应该表现出来,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沈问澜的身上,他低眉顺目,一副无害又脆弱的模样。 但实际上,下令将所有人处死,一个不留的人,正是他。 “三妹也不必太难过,等回府,再命人挑几个乖顺懂事的丫头,送去你院子里侍奉。” 江则疏安抚了几句,就和江瑜笙匆匆离开厢房。 “三小姐节哀。” 沈问澜走到桌边,缓缓地剪着烛芯,掐丝金剪在他修长宽大的手掌间,如同什么玩物,尽在他的掌控之间。 半晌,走到床边的桌案前,放下烛灯。 “人死如灯灭,或许是您和她们没什么缘分。” 可是亲手灭了这灯的人,就近在眼前啊! 太可怕了! 江雪燃抽了一下鼻子,将快要掉下来的泪水忍了回去。 事已至此,死去的人确实无法再回来,只是江雪燃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若是能早些知晓,沈问澜会混在婚队之中逃出来,她一定早些遣散下面的人,也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枉死。 和一个满怀狼子野心之人同处一室,江雪燃只觉得连周身的空气都稀薄了不少。 她伸出手将床帏的纱帘落下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霎时间疼得龇牙咧嘴。 “三小姐,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崩裂,受罪的是您自己。” 隔着纱帘,屋中烛火明灭。 隐隐看道沈问澜的身影靠近,江雪燃轻咳一声,掐着嗓子显露出几分嫌弃。 “知道了,你不许过来,本小姐看着你就厌烦!” 纱帘外的身影果然驻足,江雪燃松了一口气。 “既然三小姐不喜,那小人便在外面候着。” 沈问澜声音清浅,明明身份已经低到了泥土里,却仍不卑不亢。 看来男主现在是不打算对她动手了,否则一两句话如何劝得住? 江雪燃身上的伤口仍在作痛。 虽然她现在已经明了,这刺客的出现,分明就是沈问澜自导自演,但她舍身挡箭,就算是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呢! “……沈问澜,我饿了,你去给本小姐找点吃的来。” 思及此处,愈发心安理得指使着沈问澜,江雪燃缓缓瘫下来,缩回到了锦被之中。 即将到来的死期,她现在又知道了。 到时候或许挨不过去,还不如好好享受两天千金小姐的日子。 沈问澜垂眸应允,隔着一层薄纱凝视着床上的江雪燃,似乎要将纱帘洞穿,心中愈发不解。 若是欲擒故纵,江雪燃也总该松一松手中的鱼线,以免他这条大鱼溜走,这些“攻略之道”,他沈问澜早已了然于心。 但为什么江雪燃行事,总是出乎他所料?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是不是想偷懒?” 江雪燃慵懒开口,娇软的尾音上翘,似乎欲语还休的钩子,直取人心肠,“那五十大板本小姐还替你记着呢,若是你敢怠慢,就让大哥打你板子。” 江雪燃自认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但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然软得如同绸缎。 沈问澜冷笑。 之前的猜想断然没错,江雪燃不过是用了些不寻常的手段,现在趁他疑惑,便抬出之前的恩情,想让他感激。 第8章 不能留你了 微末手段,竟也能引得他几次三番犹豫。 “小人不敢偷懒,现在就去。” 江雪燃自然不知男主心中的无限遐想,不过很快她就听到了脚步声远去,随后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此刻屋内终于只剩江雪燃一个人,她也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如今看来,就算是躲过了当前的死劫,也总会有下一次。 这就是作为“江雪燃”的宿命,终究会间接为了男主而死。 她没有系统,也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幸好还能窥得几个穿越者的系统,提前知道一些剧情,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枕边一片湿濡,江雪燃半晌回过神来,才发现竟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 “算了,至少现在活着。” 江雪燃暗暗安慰了一下自己。 她向来不愿意自怨自艾,来到这个世界也是既来之则安之。 原本只能活三天的,现在眼看着都要活到第四日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到这儿,江雪燃只觉得伤口的痛楚都缓和了不少。 纱帘外烛火摇曳,察觉到这一变化,她素手掀开一个角。 “沈问澜?你挺快的嘛……” 江雪燃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尾音逐渐走调。 因为面前站着的并非去而复返的沈问澜,而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身量高大,一看就是一个危险人物。 “江三小姐,没想到你如此敏锐。” 他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就算是大内高手也未必能够察觉,没想到竟然被国公府一个骄矜的小姐识破。 闻言,江雪燃下意识看向一边桌案上面的烛台。 并不是她察觉到了男人的存在,而是因为沈问澜放下的烛台,刚好将外面人的位置给暴露了。 莫不是…… 之前沈问澜就已经猜到会有人来,所以刻意将烛台放在这里? 江雪燃意识到,这一次她恐怕是又被沈问澜给坑了,瞬间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愠怒。 “我应该没得罪什么人吧?” 江雪燃声线微微颤抖。 原主就算是骄纵了一些,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男主刚巧在国公府,被羞辱一番结了梁子之外,应该也没什么仇家了。 思绪翻涌间,她试探提问。 “你是来找沈问澜的?” 【叮,没想到宿主的目的居然被识破了,这个国公府三小姐和剧本中人设相差好大啊。】 看到熟悉的金光闪闪,江雪燃不禁麻木。 怪不得,又是一个系统。 忽然不觉得奇怪了呢。 “这本与你无关,但既然被你发现,那就不能留你了。” 【本来就是今天该死的人,就死在今天吧!】 江雪燃原本还打算拖延几句,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抽出一把软剑,剑锋凛冽寒光闪过,破空而来—— “啊,救命啊!” 原本江雪燃就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还重伤在床,如同半瘫。 纱帘被剑风挑起,近在咫尺的寒意江雪燃忍不住闭上双眼,鸦睫轻颤,看上去柔弱可怜,实际上内心如同五百只鸭子齐声尖叫。 我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这么倒霉啊! “噗——” 剑锋入肉的声音在耳畔传来,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江雪燃茫然掀开眸子,却见沈问澜被一剑穿过肋骨,在她的眼前缓缓倒下。 不……不是! 男主从哪儿窜出来的,怎么就嘎了! “什么人在里面?” 江雪燃方才的惊呼引来了江氏两兄弟,屋门被人从外面破开,黑衣人见情况不妙,转身掀开窗,毫不犹豫跳了出去。 “三小姐……” 沈问澜胸前还插着软剑,面色苍白。 江雪燃如梦方醒,不顾身上的伤口,扑到他面前,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男主怎么可能救她? 现在他应该恨死她了才对啊,之前的百般凌辱,难道真被白日里挡的那一箭一笔勾销了? “三妹,你没事吧?” 江则疏沉着面色,跨过倒下的沈问澜,径直走向江雪燃。 不过出去片刻,怎么就能遇刺? “我没受伤,沈问澜!” 我紧紧抓着沈问澜的手腕,无措道,“他是为了救我……大哥,四弟,你们救救他?” 没有金光显现,四下静默无声。 但是江雪燃十分清楚,江则疏和江瑜笙的最终任务,都是让沈问澜去死,现在眼看着他死在不知名的刺客手中,岂不是名正言顺? 半晌,江瑜笙的系统道:【男主的脑袋进风了,怎么会救沈问澜?】 【我怎么知道,之前的剧情里面也没这茬儿啊。】 见两人没有帮忙的意思,江雪燃抿着唇,拉起沈问澜的胳膊就往自己身上揽。 别人不救,她救! 男主福大命大,就算是原本剧情之中九死一生,最终也终究能活下来。 这一次也定然不会出事。 身后的伤口再次崩裂,见江雪燃肩胛骨处渗出的鲜血,江则疏伸出手想扶,但伸出的手终究停在半空。 不能心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年轻青涩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夹杂着几分惊慌。 江雪燃三人不约而同,默契地看了过去,只见尚书家的公子站在门前。 视线越过屏风,径直落在江雪燃和沈问澜纠缠着的双臂。 【完了,怎么把他给忘了?】 尚书家一家子的老顽固,向来对男女大防十分计较,原本今天新娘没有及时出现,就已经让老尚书有些不满,碍于国公府的情面,不得不同意延迟婚期。 但现在…… “原本以为江三小姐只是被宠惯得不知分寸,现在看来竟如此放荡。” 尚书家的公子板着脸,已经不是早晨那副恭谦的模样。 “我要退婚!” “断不可能退婚!” 江则疏大怒,“这人不过是我家一个小厮,方才雪燃遇难,舍身相救才落得如此狼狈,我看真正心思龌龊的人是你吧?” “大哥,没时间了……能否先去请郎中。” 江雪燃身薄如纸,雪白的里衣被鲜血已经染透,半跪在地上,眼底泪光潋滟。 江则疏叹息。 “没听见三小姐的话吗?去叫郎中。” 原本确是永绝后患的好时机,但现在眼前一幕已经被尚书府的公子看见,若是冷眼旁观不救沈问澜,定会引起非议。 小厮回过神,当即夺门下楼! 第9章 心有余悸 见江则疏松口,江雪燃紧绷的脊背,终于缓和了几分。 “三妹先起来吧,你身上还有伤。” 江则疏额头已经皱出一个“川”字。 他倒不知,原主这胞妹,什么时候竟生出了一副如此执拗的性子,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看来江雪燃的剧情发生了偏移,性格也有所变化,这次确实可惜,不过男主应该也没这么容易死。】 系统竟然给她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解释,江雪燃长舒了一口气。 救男主一时爽,解释起来火葬场。 原本她还有些担忧到时候要如何收场,之前她可是做出一点有别于原主的举动,就会被系统检测到。 没想到自己这个“变数”,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三姐,我扶你起来。” 江瑜笙凑在一便,总算有了机会献殷勤,连忙上前。 江雪燃现在看上去实在有些凄惨,惊尘绝艳的小脸惨白如纸,却透着一阵坚韧,像是被风雪凌虐过的凌霄花,在悬崖峭壁之上迎风摇曳。 江瑜笙不禁一愣。 虽说之前便知道江雪燃生得摄人心魄,但往常怎么不觉得她竟如此惊艳呢?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战损吧,想到这样的美人又要死于非命,我还有点不忍呢~】 江雪燃借着江瑜笙的手腕,踉跄站起身。 闻言在心中苦笑。 如果真的觉得她可怜,还不若饶了她,别再给她安排这些荒唐的剧情了! 可惜她的心声,系统是听不到半分了。 意识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模糊,江雪燃是真的想一睡了之,但沈问澜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连胸膛的起伏都变得很轻微。 无论如何,都要等郎中来翘了,确定男主性命无悠,她才能安心睡去。 “咳!” 尚书家的公子面色铁青,刻意发出些声响,才引得江家三人看向他。 此刻三双眼眸之中所代表的含义,竟出奇相似,那就是: “你怎么还不走?” 江雪燃开口,清润的声线之下夹杂着几分疑惑 几人都听得出,她并非想要气一气尚书公子,而是当真不解,并觉得他站在这里稍显多余。 “你,你这个悍妇!” 尚书公子被气的七窍生烟,指着江雪燃片刻,对上她无辜双眸,愈发郁结于心。 “好,既然如此,就休要怪我退亲了!” 尚书公子一拂长袖,转身便走。 可惜江家这三兄妹,无一人打算出来送一送,哪怕客套两句,都不至让他回府路上愈想愈气。 真是太欺负人了!难道国公府便了不起吗? 思及此处,尚书公子默了默。 似乎当真了不起,就连他爹都招惹不得。 而另一边,郎中被小厮薅着,踉跄进门槛,一看到江雪燃的惨状,就连两条老腿都灵光了许多,连忙上前。 “不过几炷香时间不见,三小姐这伤口怎么……” 江雪燃将他手一推,有些虚弱望向地上的沈问澜。 “先给他瞧,我没事。” 不过是出点血,后背离心脏可还远着呢,但沈问澜就不同了。 见郎中慌忙点头,将沈问澜抬起来,江雪燃也眼前一黑,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 这一梦做了许久,江雪燃睡得天昏地暗,再度睁眼时,已不知是何年月。 江雪燃盯着熟悉的床帏,知道已经回了国公府,嘶哑着嗓子刚要开口叫春香,便猛然想起那丫头已然西去。 默了片刻,启唇。 “来人。” 许久未经水滋润的喉咙干涩得厉害,好在,很快一双稚嫩的手将帘子掀开,一张青涩灵巧的双眼撞进江雪燃的视线。 紧张地打量了一番,才松一口气。 “小姐您醒了?我现在去叫郎中,给您瞧瞧。” 江雪燃有些愣愣地凝视着面前的小丫头,她瞧上去竟与春香有七分相似,以至于她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叫什么?” 若不是身上的伤口仍痛感分明,江雪燃几乎要以为,先前经历的一切不过一场梦魇。 “奴婢还未被赐名便被指到了三小姐的院子,自然,是要您醒来过后给奴婢赐名。” 小婢女低眉善目,一副乖顺的模样,滴溜溜转着的双眼却灵动可爱,与春香如出一辙。 “那你便叫……夏袭吧。” 夏袭颔首,退出屋子去寻郎中,江雪燃因这插曲而清醒了几分。 这个夏袭与春香长得那么像,定不是巧合,恐怕国公府这几兄妹,也是煞费苦心,只可惜旧人无论如何已在心中,就算再相似,也不是曾经那人了。 郎中很快便跟着夏袭回来,给江雪燃把了脉,点点头。 “三小姐这伤已经无碍了,只是切记,不能再乱动了。” 想起那日江三小姐的惨状,郎中也是心有余悸。 “还好您的伤不及心肺,那个少年就不同了……” 说到这里,江雪燃才恍然想起男主。 对,沈问澜怎么样了? 刚刚一直没瞧见,该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江雪燃思及此处,一张小脸霎那间变得惨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就算这人是早已黑透了心肠,滥杀无辜的沈问澜,她也无法接受。 “三小姐,不必担心!” 见她这副表情,郎中忙跟着找补。 “那人没死,不过是伤得重了一些,但比您醒得还早些呢。” 江雪燃愣愣盯着郎中,半晌才点点头。 “那就好。” 在庭院里面休养了几日,有郎中的灵丹妙药吊着,国公府的山珍海味养着,江雪燃的伤口果然愈合得很快。 不足几日,便能下床走动了。 “夏袭,带我出去走走!” 江雪燃甫一能下床,便拉着夏袭准备出府。 国公府这几兄妹养人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即便是临近年关待宰的猪,恐怕成天被这么喂养,也得厌食。 夏袭迟疑,道,“没有几位公子小姐应允,奴婢不敢带您出去。” 小丫头年纪毕竟还小,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飘忽,江雪燃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当即狐疑道,“你有事瞒着我?” 原本她卧在床上养伤,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夏袭这模样,简直是把“心虚”二字写在了脸上。 “扑通——” 第10章 可以是诈尸 夏袭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江雪燃连忙伸手想给她捞起来。 现代人可禁不住这一跪,怕折寿啊! 夏袭哭得梨花带雨: “奴婢不敢隐瞒三小姐,但这是几分公子小姐的吩咐,奴婢也不敢多言……” 江雪燃忙道,“你先起来,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闻言,夏袭才站起身。 江雪燃一时有些猜不出,究竟有什么要瞒着她的。 回想起这些日似乎一直都没见到男主,莫不是先前,他们说沈问澜没死的话,都是用来搪塞她的? 江雪燃试探开口。 “该不是……沈问澜死了?” 身后传来瓷碗落地的声音,江雪燃回身,便看见沈问澜站在院门外,蹙眉盯着她,地上还碎了一只无辜的药碗。 似乎…… 是她误会了什么。 江雪燃尴尬扯出一抹笑。 “不是咒你死的意思。” 好不容易让沈问澜对她有了几分改观,拼死拼活之下才有了如今,可别被这几句话毁掉了脆弱的好感度。 沈问澜俯身,将瓷碗的碎片拾起来,走近。 少年面容青隽,凌厉的双眸被乌黑鸦睫遮住,显得柔和。 “若是三小姐高兴,小人也可以是诈尸。” “……” 虽然面前人的语气很正常,但无论如何,江雪燃都无法忽视其中隐含的讥诮。 不过,既然沈问澜还好端端站在面前,江雪燃实在不解,究竟有什么要瞒着她的,狐疑的眸子在夏袭与沈问澜之间流转了片刻,最终落在沈问澜的脸上。 男主唯恐天下不乱,应该不会刻意隐瞒吧? “沈问澜,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本小姐,如实招来!” 闻言,夏袭连忙冲着沈问澜摇头,不过江雪燃确实想得不错。 沈问澜露出几分讶然神情:“原来三小姐还不知情?今日京中关于您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说您与家仆勾连,行迹不堪,所以尚书府公子每日过了午时,都要来国公府一趟呢。” 尚书府公子? 男主一口气竟能说这么多话,江雪燃新奇了一下,半晌才终于从脑海的犄角旮旯里面,想起了这么个人的存在。 不过,他每日来国公府作甚? 见她仍然一副不解神情,沈问澜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异色。 “自然是来,与您退婚。” 话音落下,沈问澜察觉自己语气中,竟显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警惕地瞥了江雪燃一眼。 这一眼,就发现江雪燃一副全然不在意的表情。 那咋了? 退婚便退婚,江雪燃本就不愿意嫁给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酸腐公子,更何况原主就是死在结婚路上,多不吉利啊! 她现在好不容易活过来,可得离这些不吉利的人和事远些。 江雪燃回神,才发现沈问澜和夏袭同时看向自己,夏袭脸上更是布满了担忧,这才想起。 在这个时代,若是被退婚或休妻,可是一件极其羞耻的事,更别提是被闹得满城风雨。 往后她恐怕都择不到什么良婿了,怎能不觉得担忧? “小姐,您若是太过伤心,不如哭出来吧,这样也能好受些。” 江雪燃觉得此时应该应和着,露出几分悲切,但她实在演不出来,只能平静道,“退婚便退婚,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夏袭,扶我去前厅。” 她这平静的神情,落在夏袭眼中,便是受了莫大的刺激,只能露出这副模样挽尊,还不那么狼狈,一时心中更加难过。 她们三小姐多么好的一个人! 在国公府如珠如宝,在外却被人传那样不堪的闲话。 “夏袭?” 不知这小丫头又在心中想了如何如何,江雪燃又唤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 “是!” 沈问澜看着江雪燃的背影,似乎真对退亲一事没什么反应,不过很快,他就想通了,一抹厉色更攀上眉间。 也是,江雪燃身负系统,就是为了接近他,现在能够如此顺利地解除,对她来说岂非好事? 见两人已经走出庭院,一道黑影从院墙外落下,径直跪在了沈问澜脚边。 “主上,之前对您动手之人已经找到。” 沈问澜瘦弱指尖轻碾过院中竹叶,“无论那人是谁,同样的位置,定要让他受一受相同的痛楚。” “是,属下派人去做。” 沈问澜垂眸。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起身,道: “不过您这一出苦肉计,恐怕真引得国公府这三小姐心软了,往后您继续蛰伏在国公府中,日子也能好过些。” 没错,之前江雪燃霎那间察觉到的异样并非是巧合,那令她察觉到黑人靠近的烛台,确实是他故意放在那儿的。 这几个攻略者,有人想让他死,有人想要他活,那么他就利用这一点,将几人的底细试探清楚。 “我不会一直待在国公府。” 沈问澜拂袖,竹叶落在他鬓间,与一席青衣正配。 自从回来之后,他便不再穿下奴那身衣服,国公府的其他两位小姐已经明里暗里送过秋波,温软体贴,殷勤得不成样子。 就算是没有挡剑的恩情,他在国公府也不会过得太差。 倒是江雪燃。 沈问澜蹙眉。 其他两人都知道要到他面前献殷勤,用的还是江雪燃的名头,怎么反观她自己,竟能蠢的说出“他死了”的话。 见主上失神片刻,黑衣人躬身。 “如果主上没什么事,我就先去吩咐了。” 听到他的话,沈问澜回过神,沉声:“半个月后的桃花宴,便是我离开国公府的最好时机,行刺之人暂且放一放。” “桃花宴,不得有误。” “是!” 沈问澜凝眸,望向院外,算算时间,江雪燃应该已经到了前厅,不知现下是何光景。 若是以江雪燃原本的性子,只怕是要翻了天。 “你走吧,我去前厅。” 听到沈问澜吩咐,下属颔首,随即脚尖一点,如同来时,身影瞬间消失在庭院之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只余清风将竹叶吹过,落入池中,只剩杳然。 第11章 主动退亲 江雪燃被夏袭扶着,脚步飞快,全然顾不上身上的伤口。 这退亲就算是提,也得是她来提—— 之前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如今尚书府这公子传得人尽皆知,好像她和男主有一腿似的,分明就是诽谤! “小姐,您一会儿到了前厅,即便是气愤,也断然不能和尚书府的公子吵起来啊!” 夏袭有些忧心。 回头,盯着江雪燃因愠怒而微微发红的侧脸,如同一只半熟的杏子,倒显得有些可爱,不禁有些恍神。 “放心,我保证不动手。” 江雪燃冷笑道。 夏袭蓦地回过神,忍不住再劝。 “这对您的名声有亏,可万万不能此时争高低!” 想起来国公府之前,听闻国公府的江三小姐矫揉造作,脾气也是爆得很,活脱脱被国公府众人娇惯得无法无天。 但她自从入府,进了江雪燃的院子,只觉得她大方可爱,现在终于要得见她不讲理的模样,不免担忧。 正在思虑间,江雪燃已经风风火火迈进了前厅。 “李冉,你若是还有几分愧疚之心,便去澄清了关于我妹妹的谣言!” 江则疏拍案怒道,“当时日的情形已向你解释过,无论你如何不信,在外面抹黑我妹妹的声誉,便是你们国公府所谓的,为人清正?” 李冉冷哼。 “我不过是将当日看到的转述给同僚,如何算得上抹黑?当日做出这些的是令府千金,并不要怪李某不客气。” 先前看中着尚书府家的公子,便是因为尚书府一家,世代书香门第,想必不会让江雪燃受到什么委屈,结果现在倒是处处委屈。 “你还不客气上了,本小姐现在就退了你这婚!” 江雪燃清亮的声音在厅前响起,江则疏和李冉都循声望过去,只见少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台阶外,被风卷起的发丝透着日光,显得娇艳刺眼。 这般的明艳,便是多少诗词都写不尽,李冉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然而下一瞬,美人便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大步迈了过来,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双手拍在金丝楠木的椅背上。 “就是你在外面造谣本小姐?” “……” 方才生出来的几分旖旎,瞬间如同泡影般破碎,李冉面色铁青,指着面前的江雪燃。 “你哪里有几分千金小姐的模样?原本不过是因为那日所见才决意退亲,如今看来倒是对了。” “你凭什么如此说我的妹妹?这里是国公府,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江则疏也站起身,走到江雪燃的身后,赫然一副替她撑腰的模样。 他本就身量高大,在朝中做了几年的官,气势自然不是李冉能比的,被他这如虎般锐利的双眸盯着,李冉额头不禁渗出冷汗。 瘦弱的身躯不禁抖了一下,李冉强撑着一口气。 “如何?你们国公府还打算以权压人不成?” “今天这个亲,我退定了!” 江则疏大怒,刚要开口,一只素手已然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有些疑惑,,凝视着胞妹妩媚却又松弛的侧脸,只见她眸子一挑,没有半分伤怀,朱唇轻启。 “那便算是你来得正着了,刚才这亲我也想退,你身上可曾带了婚书。” 李冉有些茫然,不自觉摸向自己前襟,还不等他动手,江雪燃单手灵巧将婚书抽了出来,而后当着两个男人疑惑的目光,打开看了两眼。 “人看着畏畏缩缩,事情做得到还算周全。” “啪”的一声,婚书被合上,江雪燃道,“既然婚书也在,当日定亲留下的信物,便也跟着一并退回。” “从此你我恩怨嫁娶,一并勾销。” 江则疏被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唬得一时间忘了开口,半晌才反应过来,沉下面色。 “不行!” “退亲之是不是儿戏,断不能如此马虎就做了决定,退亲之事我不同意。” 李冉也早就愣在了一旁,虽然之前他每日都过来闹,但也没成想江雪燃会一口答应下来,甚至似乎比他还要殷切几分。 这他岂不是更没有面子了? “大哥,我心意已决。”江雪燃轻飘飘瞥了一眼旁边的李冉,道,“更何况一个现在便满口退亲的人,一个不如意便能满城说我的不是,若日后真成了亲,妹妹岂不是要被欺负?” 江则疏闻言,犹豫了片刻,随后拉着她走到一旁。 “大哥也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们的婚约早已人尽皆知,更何况外面那么多流言,对你的声誉也是有影响的。”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这其中的利害在过来的路上,夏袭已经快将江雪燃的耳朵,说得长出茧子了。 “无非就是往后不好嫁人,这有何妨?” 反正她也不知道还能再活几天,桃花宴眼看着便要开宴,说不准半个月后便是她的死期。 哪里还能想到那么遥远的事。 【宿主,我怎么觉得江雪燃说的还挺有道理。】 看着大哥头顶的金字,江雪燃自然也看得出他脸上的挣扎,于是不着痕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出杀手锏。 只见江雪燃霎时间红了眼眶。 “经过前几日的波折,雪燃想通了很多事。婚嫁一事强求不得,但只要我一日在国公府,便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 “除非大哥觉得我是个累赘,往后不想养我了?” 江则疏见她泪水马上便要夺眶而出,有些慌乱,抬手。 “怎么会?只要国公府在,必定庇佑你不受伤害。” 他半晌叹息,妥协道:“既然退亲是三妹所愿,那我也不强求了。” “这亲,我们国公府退了!” 江雪燃眼泪瞬间被收了起来,如川剧变脸般令人咋舌,江则疏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走到李冉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听见了没?一会儿本小姐就让家仆,将之前的定亲信物送回尚书府。” “不过你需记得,这亲是我们国公府退的,是我江雪燃瞧不上你,主动退的,才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劳什子原因。” 江雪燃开口间,眼眸微转,便看到了厅外角落里站着的男主,目光幽深。 这一眼,刚巧对上。 第12章 解围 沈问澜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也完全在沈问澜意料之外,看着江雪燃在大堂之上言之凿凿的模样,必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芯子。 若之前还有几分迟疑,现在便已经是十成的确定了。 沈问澜双眸无辜,似乎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不过错觉,江雪燃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眸子—— 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装作没看见,才是明哲保身的妙计。 她装傻一般挪开视线,转回到了已经瘫在椅子上,呆讷望着他们兄妹二人的李冉。 “若无其他事,尚书公子也可以回去了。” 江雪燃将婚书一把抽回来,随即信手撕成了两半,在李冉瞠目结舌的注视下,化作了满堂飞屑。 “大哥,走喽。” 潇洒转身,江雪燃忍不住呲了一下牙。 方才的动作虽然帅气洒脱,但牵动了伤口,也着实不妙。 “你,你们……” 李冉终于回过神来,怒极反笑,拂去脸上的纸屑,伸出手指着江则疏和江雪燃的背影,“好啊,这就是你们国公府的做派,今日之事我定会传出去,让世人替我们尚书府,评个公道!” 本以为此事作罢,见李冉居然这时候还在叫嚣,江则疏也没了耐性,沉声。 “如今国公府是我执事,若尚书府当真有什么不服之处,尚可以让你爹尚书大人,亲自登门与我陈情。” “尚书府几次三番前来退亲,却只叫李公子孤身前来,难道不是对我国公府的轻慢?” 江则疏一字字掷地有声,将“坦荡”二字展现得淋漓尽致,而李冉面上几分心虚。 他爹本就不情愿让他与国公府三小姐退亲,平日忙着政事,更无暇顾及他每日在外面说些什么。 若是让他爹知道,京中那些流言都是出于他口,恐怕免不了一番家法伺候。 “这,这就不必了。”见着兄妹二人个都是分文不让的性子,李冉只得憋回这一口气,眼底划过几分屈辱,“待你们讲信物玉佩送还,这亲事便罢了!” 斗不过是他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旁人。 见江则疏一开腔,便夹带着十分的威严,江雪燃不禁在心中感慨了一下。 不愧是被系统选中,来对抗男主的人,看上去也颇有几分像模像样嘛。 “既然如此,那李公子慢走不送。” 江雪燃含笑凝着目光看向李冉,少女的娇俏在此刻艳若桃李,配上这一张艳绝京城的脸,教人挪不开眼。 不过此刻这笑意落在他眼中,颇带了几分嘲讽的意味,纵有美色在前,心中仍一片郁结,只能冷哼一声离去。 “大哥,我就知道你待我最好了!” 江雪燃扯着他一个袖子,面带娇嗔,江则疏板下脸。 “虽说在外人面前,我这是向着自家人的,但此事日后不可多议,你一个女儿家,成何体统?” 见他说得认真,江雪燃自然也晓得名节在这个时代有多么重要,于是颔首,收敛了方才料峭冷漠的模样,如同一只收起了爪牙的狸奴般乖巧。 瞧得让人心生痒意。 【宿主,男主也在附近目睹了退亲,方才忘了提醒您。】 江则疏身体不禁僵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竟此时才提?】 他面色微微沉下。 若是让男主发现了他身份的蹊跷之处,多加防范,之前的一切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思及此处,他转头,精准地在某个位置捕捉到了沈问澜的身影。 眸光霎时间一凛。 “谁在外面偷听,还不滚出来!” 沈问澜从门外站出来,清减的体态看上去格外脆弱。 江雪燃眼见着江则疏与系统的对话时,心中就已然直觉大事不妙,于是踱步挡在沈问澜身前,眉眼间几分娇俏。 “是我院中侍卫婢女,方才便是我让他们带我过来的。” 她嗔怒,“虽说是他们告诉我的,但退亲之事,大哥您就不该瞒着我,否则此事早就了结了。” 江则疏面色沉沉,凝视着江雪燃,方正严苛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几分质疑——按江雪燃原本的性子,对沈问澜的厌恶自是不必多说。 为何如今三番两头出手维护? “三妹,你最近……是否有事瞒着大哥?” 被他这般盯着,江雪燃也晓得,是自己多管闲事,引来了猜忌,广袖之下双手已然不知不觉间攥紧了,看似平静,实则将对策想了个遍。 早知道就不帮男主了! 想来,就算是没有她的维护,这人大概也能逢凶化吉。 如此一帮,反倒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我……” 不等江雪燃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明朗娇艳的声音。 “大哥,你这么凶干嘛?雪燃才刚刚苏醒过来,你别吓着她了!” 江扶柳须臾间走到江雪燃的身边,拉过她的手,细细瞧了一下,才满意点头,“看样子身体是养回来了不少,之前你昏迷躺在床上,都消瘦了。” 江雪燃早在看到江扶柳的时候,就双眸微亮。 二姐的系统,至少现在还是要攻略沈问澜的,所以现在应该也会出言维护一下。 【没想到刚好能赶上给男主解围,宿主,我们来得太及时啦!】 【跟男主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过来看看雪燃,别受了委屈。】 江雪燃瞬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多么矫情不做作的二姐,多么善解人意的二姐! 见二人这么说,江则疏半晌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若是没名没分地打发了男主,叮没有那么容易,已经没了最合适的时机,还不若伺机而动,等到下一次再动手。 一次了结,永绝后患。 江雪燃清楚地看着他眸中情绪幻化着,最终落于平静,也不禁松了口气。 还好。 刚刚护人心切,竟没注意她和沈问澜靠得这么近。 沈问澜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竹叶香,先前江雪燃就注意到了,此刻在堂风的吹拂下愈发明显。 “既然退亲的事结束了,我得先回院子了。” 江雪燃不自在地向前挪了半步,朝着兄姊轻轻一拜,随后拉着沈问澜转身就走。 第13章 判断出错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江雪燃扯着沈问澜的袖子,直走到了院门前,见守在门口的夏袭眸中惊愕,才猛地反应过来。 回眸间,撞进沈问澜深邃双眸,如同清秋的一池冷水,在对视间,也仅仅起了半点波澜。 江雪燃倏地松开了手。 这朝代男女大防,被看得比什么都重,沈问澜这般眼神,就像是被她亵渎了一般,她不禁心中也生出几分委屈。 “看本小姐做什么?” 反正也没几天活头了,无论放肆还是谨慎,最终都要走向被剧情摆布的命运,旁人若是对男主有几分惧怕,也不过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 但她无事一身轻,一条烂命罢了,这么想想反倒没什么好怕的。 “……小人只是一时看愣了,小姐恕罪。” 沈问澜说着,就要膝盖一软往下跪,见他这动作,江雪燃这次总算是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捞了起来。 “要跪晚上搁院子里跪着,怎的,先前那般日子还没跪够,现在还想跪。” 江雪燃谨慎盯着沈问澜的反应,在提起先前的折辱时,他甚至连眸子都没有抬一下,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但这怎么可能呢? 按照原剧情不仅是原主该对他十分憎恶,沈问澜也该是如此才对。 这段时日,江雪燃虽浑浑噩噩地养着伤,但也并非什么都没想,细细思虑过后,总觉得有些违和的地方,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 “三小姐生的这般好看,外面等着瞧,恐怕多得是呢。” 听着我的话,夏袭在一旁忍不住浅笑,“哪里轮得到你一个下奴,也就是三小姐宽宏大量,不然拖着你出去,先赏十个板子。” 近些时日,她也算是和江雪燃有些熟了,知晓她并不如旁人口中所说,那般刁钻跋扈,于是说话间自然也放肆了不少。 “夏袭!” 江雪燃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连忙喝止了她的话,“咳咳,别说这些恭维我了,数你嘴甜,是吧?” “去给我端碗甜汤,休要再胡说了。” 她敢跟男主对着干,是为了保持人设,别让旁人看出了蹊跷之处,尤其是那几个虎视眈眈的系统,还有沈问澜这颗七窍玲珑心。 但夏袭还是别了,省得日后做了炮灰,便如同春香一般,无论如何都保她不住。 “是。” 夏袭吐了一下舌头转身,脸颊满是少女的娇气活泼,不多时离开了视线。 “今日,三小姐是在大公子面前维护小人?” 沈问澜如今还是一副少年模样,不如青年时看着便觉得有压迫力,此刻垂着眉梢,确有几分少年人的意味,似乎不像城府深沉之人。 不过江雪燃早识破了他一副黑心肠,闻言,没好气道: “你是我带去的,自然也要带回来,更何况先前你救了本小姐的命。” 说到底还是不愿得罪男主罢了,也不全然出自同情。 江雪燃原本在这个异世已经举步维艰,不想再给自己添些烦忧。 “我也不是那般知恩不图报的人吧?偌大一个国公府,多养一个吃闲饭的,大抵也穷不死。” 沈问澜心底冷笑,颔首等着她接下来陈情的话语—— 先是借着先前所谓的“救命之恩”,顺理成章给自己添一段情,而后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铺垫,从此便正式踏入“攻略”一途。 先前已经错失了不少机会,江雪燃这芯子,必定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江雪燃察觉到了沈问澜几番翻滚的情绪,有些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男主少年时期,头脑竟有些不健全? 心中也不知道暗暗揣度了什么,不过必定是一肚子坏水。 “你要是没什么事,本小姐就回去躺着了。”推进剧情对江雪燃的吸引力,远远不如夏袭煮的一晚甜汤。 现在她可是病号! 自然要心安理得吃些好吃的,躺着消磨度日。 于是沈问澜眼看着谢谢江雪燃莫名其妙般瞥她一眼,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回了屋内,只余一地彻骨寒风。 “……江雪燃?” 试探开口叫了句她的名字,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之间不远处江雪燃搓着纤纤细手,扶上了屋内的窗。 见他仍站在原地,江雪燃便用一副难以理解的眼神睨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窗。 “莫不是男主不怕冷?” 江雪燃自言自语着摇摇头。 而沈问澜站在庭院之中,一向运筹帷幄,几世以来自以为将攻略者摸得清楚透彻的人,此刻脑中不禁质疑了片刻自己的判断。 究竟是她蠢得学不会讨好人,还是他真的猜错了人? 一番思绪在脑海之中翻涌。 江雪燃连日以来的所作所为,必定不是先前那个漂亮蠢货能做出来的。 因而他先前的猜想不会太错,只是对她最终攻略结果的猜测出现了偏差。 “江雪燃……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几世以来,他倒是头一遭看不穿一个人,不过现下没时间琢磨她了,桃花宴很快就要开宴,每一世桃花宴,都是一个莫大的转机。 当今圣上最疼爱的胞妹,昭阳公主,将会在桃花宴上当众择婿,若是被昭阳公主看中,做了公主驸马,也就意味着距离滔天权势又进一步。 攻略者自是不会拒绝这种一步登天的好法子。 沈问澜凝着眸子,想得有些出神,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诶,你怎么还在院中傻站着?” 夏袭疑惑地端着甜汤走近。 沈问澜转身,对视间,夏袭也被这张妖孽般俊朗深沉的脸迷惑了一下,双颊微红。 她进院子时,先前所有跟着江雪燃的仆从已经换了一批,现在江雪燃对沈问澜的态度也有所改变,即便知道她从前有多么厌恶沈问澜的下人,也不会提及此事。 因而夏袭嗔怒道,“三小姐固然生得好看,也不是你等奴才能够肖想的,今日我就当没看见,下一次若是再看到你对着小姐的屋子发愣,我可要告诉小姐了!” 闻言,沈问澜脸色一黑。 第14章 蓄意勾引 究竟从哪里看得出,他是对江雪燃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恨都来不及,更别说爱了。 夏袭快步走进屋子,四下无人,沈问澜眼底的情绪也不再遮掩,竟罕见的生出几分烦躁,半晌才转身快步走出庭院。 “小姐,甜汤好了。” 夏袭端着手中的汤碗走到塌前,之间江雪燃有些出神地透过窗户纸看向外面。 这个方向,莫不是在看…… 夏袭忽然觉得自己看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胡乱叫了一声“三小姐”,才见她懒洋洋地回过眸子,目光慵懒,却因天生沾染的魅意而蔓延开无边春色。 “放着吧。” 江雪燃确实是在看沈问澜,不过并不如夏袭预想之中那般旖旎,而是在想接下来的桃花宴。 虽说这几日,她总是劝自己要认命,但已经知道了即将到来的死期是在何日,江雪燃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 只怕到时候要搅动这桃花宴,说不定还能为自己争取一分侥幸活下来的机会,就如同这一次。 “小姐……您是高门贵女,可不能糊涂啊!” 夏袭迟疑开口,又想起这几日在京中广为流传的版本。 都说国公府的三小姐是看上了家中的小厮,可小斯早有纠缠,这小厮长得倾城绝色,尚书府公子才不堪退婚。 先前她还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不过现在…… 这小厮岂不是就和沈问澜对上了! 越想越急,夏袭道,“您这可是有损名声的,往后若是让旁人瞧了去,恐怕会落人笑柄。” 江雪燃茫然地看她一眼。 她只不是是刚好在心中腹诽,打算在桃花宴上添点乱子罢了,夏袭是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的? 不过她心意已决。 那点名声又不能拿来当饭吃,她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你不用劝我了。” 江雪燃目光决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说不定才能破局,置之死地而后生。” 见她说的这般严重,言之凿凿的模样,似乎真的爱极了沈问澜,夏袭心中一片动容。 没想到三小姐还是一个情胚子! “既然如此,夏袭定会替小姐守口如瓶的!” 江雪燃依然没寻思明白,她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但夏袭已然转身离开了,这背影无论如何看上去都有些决绝。 “……神神叨叨的。” 江雪燃自从进入了这个世界,就觉得身边的人多少都沾点不正常。 无论是黑莲花男主,还是有着系统的国公府几兄妹,因而心中还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江雪燃还是大门不出二,二门不迈。 近日京中对她议论甚多,若是此刻出去,说不准要受什么委屈,但有国公府一日,这些非议便绝对不会被端到台面上来讲。 听说定情的信物送回之时,李冉还遭尚书大人好一顿责骂,又提着厚礼登门致歉,不过这与江雪燃也没什么关系了,毕竟亲都退了,江则疏一手挡了回去,尚书也没能见到江雪燃走。 “三小姐,过几日便是桃花宴了,二小姐和四小姐先前便已经替您挑好了首饰,待会儿我去拿了,您先试试。” 夏袭最近对府中的事物,也愈发明晰。 江雪燃将一颗红润润的樱桃塞入唇中。 “二姐和四妹挑的定不会有错,不用试了,拿回来放着就好。” 倒不是江雪燃自夸,反正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无论搭什么样的配饰,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更何况江二姐和江四妹虽然身负系统,但对她却没得说。 见她这么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夏袭反而有些急切。 “桃花宴是昭阳公主一手操办的宴席,到时候京中不少好儿郎看在皇家颜面上,必定会出席,三小姐,您打扮得漂亮些,说不准还能觅得良婿呢。” 京中只怕多少小姐都对这一日翘首以盼,争相采购当今最名贵的布料,只为裁一身裙装惊艳全场,首饰更是被打出了花,金玉楼中日日爆满。 唯独他们家三小姐,竟真一点都不在意! “好啦,你便不用跟着操心了。” 江雪燃无奈,轻轻掸了下桌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真不是她不积极,只不过当日变故太多,就算打扮得艳压全场又如何? 说不准是盛装出席自己的葬礼,一想到这儿,江雪燃也懒得在打扮上费什么心思了。 她心中自然有一番计较,然而落在了夏袭眼中,便是她对沈问澜衷心不改,于是京中那些公子无论多好,也看不上一眼,一张小脸上面愁云满布。 终究还是被江雪燃催促着,赶出了房门。 一出门正遇上沈问澜,夏袭忍不住剜了他一眼。 沈问澜:? 夏袭这几日便神神叨叨的,沈问澜不禁蹙眉,檐外的落雪打湿了他的肩头。 桃花宴愈发近了,那些系统大概也料到在桃花宴之后,他便会离开国公府,因此这几日江扶柳与江采荷愈发殷勤,江则疏的发难倒是被一一挡了回去,但他还是不堪其扰。 各个院子心思诡谲,恨不得布下一张大网,将他笼在其中。 除了…… 窗子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来,江雪燃挑着眸子从缝隙中投来一眼,上翘的眼尾之中夹杂着几分戏谑。 “做什么又傻站在这儿?” 方才沈问澜甫一走到窗前,江雪燃便已经看到了,院中的雪映得一片亮色,唯独窗前塌了一块,很难察觉不到。 沈问澜垂眸。 “等雪停。” 雪如春日的柳絮般飘飘摇摇落下来,江雪燃探出半张脸,如白瓷般的一段藕颈也落入眸子。 沈问澜不自在挪开双眸。 江雪燃身体里的芯子,怎的一点都不懂礼义廉耻? “嗤……” 江雪燃一声谑笑从耳畔传来,还不等沈问澜反应,窗子便再度合上。 沈问澜的脸彻底黑透了,径直走入雪中,只想离窗子再远些。 这便是蓄意勾引,江雪燃又耍手段! 向前快步走了一段,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窸窸窣窣的响动,沈问澜敏锐转头—— 第15章 逃离 见沈问澜警惕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回首刺过,下属连忙俯身。 “主上,是我。” 沈问澜少有失神的片刻,下属也不曾想,自己忽然的靠近会引得他警觉。 沈问澜不着痕迹皱了一下眉心。 他怎会在国公府失神? “你怎么来了?”沈问澜回首。 虽说方才窗子已经被江雪燃关了,但就如此明目张胆站在庭院中,毕竟引人目光。 “换个地方谈。” “是。” 下属颔首,跟着沈问澜拐进长廊。 “属下先前几次对那黑衣人动手,他都如同早有准备一般,次次都能逢凶化吉。” 沈问澜冷笑。 身负系统,那人自然是早有警觉,若真就这么容易杀了,只能说明他是个蠢货。 “不日便是桃花宴了,那黑衣人乃是淮阳王世子,属下担心他会在桃花宴上对您动手。” 淮阳王世子…… 沈问澜似对此人也有些印象,不过前几世他并无系统,是个领兵打仗的练家子,身手不俗。 若是他要对旁人行刺,定是一击必中,只不过沈问澜经过了几世的锤炼,已经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近身的了。 “他要在桃花宴动手也无妨,我自会让他有来无回。” 沈问澜眉梢浅动,“你这次来就是为了此事?” “往后没什么要紧事,便不要再来国公府。” 桃花宴在即,惹人耳目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虽说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系统,但经过了几番试探,他发现这些系统无非是按照前几世的经验,来判断他将会如何。 累世的经历,喂养出了这些对他十分了解的异世灵魂,因而每一世,他都会有意地变换身边人的人选,以此来规避这些人提前买通他身边的人,再给他致命一击。 下属迟疑,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让沈问澜蹙眉。 “有话直说。” “是因为连日来,我们在京中的细探,收到了不少关于您和江三小姐的消息……我们的人是否要制止一番?” 沈问澜近些时日,都没有出府的机会,自然无从得知外面那些流言,下属飞速将打听来的消息复述一遍,随后小心翼翼瞧着自家主子变了几许的脸色。 不得不说,他倒是第一次瞧见沈问澜这般,即便之前被那刁蛮的江三小姐罚跪在雪地中,也不过尔尔。 “不过一些谣传,传谣者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无需制止。” 这些抹黑名声的话,都是奔着江雪燃去的,他虽是局中人,但并非真正要被针对的人。 “是。” 下属一低头,沈问澜嘱咐道,“到时候桃花宴,我大抵会跟在江雪燃旁边,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候必然不能出任何差错。” 在这个节点若是逃不出国公府,现如今的几个攻略者必定要围上来将他生吞活剥了,即便早有防备,恐怕防不胜防。 这一世也不知是何原因,攻略者全集中在国公府。 “是……” 下属刚要开口,保证此次万无一失,便忽然听到院门口一阵吵闹,与沈问澜对视一眼,随后一点脚,消失在了院墙外。 “雪燃莫不是还睡着呢?方才那些珠钗,她一支喜欢的都没有?” 江抚柳声音婉转,由远及近,“算算日子,她身上的伤好的应该也差不多了,总赖在院子里怎么成?” 夏袭跟在她身侧,附和着点了点头。 “是啊,三小姐整日在院子里,我刚才说了要让她试试新到的钗裙,她都不愿一试。” 远远听到了二人的声音,江雪燃推开门,一副懒散的模样。 “夏袭,你若再在二姐面前告我的小状,本小姐可要生气了。” 江抚柳无奈剜她一眼。 “此事与夏袭无关,我说你这个傻妹妹,怎么当真不把那桃花宴往心里去?” 【宿主,男主就在旁边的竹林中,这次又能偶遇了!】 金字落下的片刻,江抚柳眼中几分不耐。 【这几日,时时刻刻向他献殷勤,也没见有什么反响,不如先放放,追人也要讲究个松弛有度吧。】 江雪燃见她心声,不禁也生出几分意外。 原以为二姐忽然到访,就是为了沈问澜,不曾想是真的惦记着她的桃花宴。 思及此处,江雪燃眸中软了一片。 “夏袭,把刚才我挑好的钗裙给雪燃瞧瞧。” 江抚柳转身,夏袭忙捧着东西上前来。 【反正我注定要和男主纠缠这一世了,桃花宴对我也无甚意义,这些稀罕玩意儿还是留给江雪燃吧。】 江雪燃目光落下,被叠得工整的裙子,摸上去便精细柔软,上面浅色的暗纹是用银丝绣上去,在雪光映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若是这么一席罗裙赴宴,必定引得众人瞩目。 真是好东西啊! 虽然先前在心中,已然一片淡然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柔软的布料,心中感慨。 这就是大小姐过的日子吗! “恭敬不如从命,既然是二姐精心准备的,我就收下了。” 江雪燃不禁又摸了摸,觉得自己先前是真的装啊! 银子绣的还不要? 人都快死了,打扮得漂亮些,难道看上去不体面? 见江雪燃喜欢,江抚柳神色愈发柔和。 【一想到这娇俏的小美女不日又要赴死,我就心里一酸。】 再度被提醒了一下死期的江雪燃:…… “今日我带你出去转转吧,算着你也有许多时日没出过家门了。” 相比府中的其他人,二姐江抚柳确实要与她更为亲近一些,而且最重要的是没什么“事业心”,带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随意感。 对于系统的那些任务,她似乎也会认真完成,不过没有江则疏那般认真。 所以江雪燃也更喜欢她。 闻言,犹豫了片刻还是颔首。 “那二姐等我换身衣裳。” 江雪燃有些怕冷,半晌从屋里走出来,厚厚的狐裘裹在身上,雪白柔软的毛贴着她略施粉黛的脸,显得愈发娇俏。 “三小姐真好看。” 夏袭不吝夸奖。 江雪燃则想起刚才系统的话。 她张望了一下竹林,果然看到某人的影子隐隐绰绰坠在其中。 第16章 出府 也不知方才听了多少。 “沈问澜,跟本小姐一同出去。” 没成想到她会直接喊出自己的名字,沈问澜顿了顿,身形才从竹林中显露出来,而江抚柳有些夸张地惊讶道,“他怎么在这儿?” 微微掩着下唇,眼中却没有半丝惊讶。 江雪燃无奈——只怕江抚柳是连装都懒得装,也不知道她的系统会不会感到心累。 “小人……” 江雪燃开口打断他的话,“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先收拾了,同本小姐出门。” 她如此迫不及待,还不是为了让男主的光环保护她一下。 京中不知有多少暗藏的危机,江雪燃先前一直不敢出门,便是因为这个,尤其是先前那刺杀来的黑衣人。 原本死期就近了,江雪燃可不想提前先死一步。 江雪燃的语气不置可否,而沈问澜不过一个下人,自然不好拒绝。 江抚柳有些新奇地瞥了一眼江雪燃,“你之前不是最讨厌这个奴才吗,怎么现在反倒时时带在身边?” 听到她的话,江雪燃不禁有些紧张。 她最近行事,跟原主其实相差甚远,每天在院子里,除了夏袭之外也不接触什么人,因此没人察觉到异样。 但是江抚柳就不同了,还有她身上的系统…… 不过,等了半晌也没有见到系统的金字,江雪燃想起先前江则疏身上的系统已然替她给出了解释,恐怕江抚柳这边也是一样。 【我这可怜三妹呀,被男主处心积虑地设计救了一次,居然对他的态度真的有所回旋。】 【过两天还不是要做男主的挡箭牌。】 江雪燃哪里是因为这一次相救,才改变了态度? 若她真的是原主那副性格,只怕被救了也不会感恩戴德,而是看着沈问澜的惨状拍手叫好吧…… 不等江雪燃的腹诽落下,就见系统的金字浮现。 【这就是男主的可怕之处啊,所以宿主,未来无论你将男主攻略到何种地步,都绝对不能相信他对你的情意!】 闻言,江抚柳面不经心应了一声。 沈问澜观察着一旁的江雪燃和江抚柳,见江抚柳微微失神,心中一哂。 这样的模样他见得多了,必定是在心中与系统对话。 而江雪燃…… 江雪燃? 沈问澜皱眉凝视着她,只见江雪燃似乎在看着江抚柳头顶的钗子发呆,一副脑子空空的模样。 “……” 竟显得他一番猜想有些多余。 从一旁的竹篓子里面拿出纸伞,夏袭和沈问澜一左一右撑着。 沈问澜比江雪燃高了一个头有余,撑得自然不尽如人意,风雪很快就刮进了狐裘宽松柔软的领子里,引得江雪燃怒瞪了他一眼。 “沈问澜,你低些!” 这人难怪得当男主,若真就是一个不长眼的小厮,恐怕一天被主家打发八百次。 沈问澜垂眸,江雪燃鸦睫上面落了雪,细碎的雪已经化为露珠,半挂不挂,如同泪水一般沾在她的眉眼。 在他失神的片刻,江雪燃不甚耐烦,伸手向下拉了一下伞柄,暖烘烘的手心擦过沈问澜冰冷瘦弱的指尖,有些嫌恶地快速抽开。 男主难道是用冰块凿的? 怎么摸着这么冷? 不容江雪燃想太多,四人已经走出国公府。 这算得上江雪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认真观察京都,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街灯亮起,别有一番滋味。 江雪燃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 以往设想这样的画面,总是觉得不真切,但真正身处其中,才发现京都的集市比想象之中更大,花灯也更漂亮。 “过一阵就是桃花宴了,街上自然比前一阵要热闹许多。” 江抚柳无奈,“雪燃,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同二姐说,二姐给你添。” 这不就是逛街还有人在旁边掏腰包吗! 江雪燃眼中一片潋滟,依赖地蹭了蹭二姐的袖子。 “二姐,你真好!” 见她如同孩童般,天真烂漫的模样,江抚柳心中已经软了一片—— 别说是银子了,恐怕现在江雪燃想要宅子、店铺,她都能从自己手里面抠出来几家。 【亲情还真是让人盲目啊。】 看着系统的吐槽,江雪燃有些傲娇地在心里面哼了一声。 “请问是国公府的江二、江三小姐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问询,江抚柳转过眸子看去,只看到一张陌生脸孔。 江雪燃便更加茫然了,面前这青年瞧着十分面生,她就算绞尽脑汁,也无法在记忆中寻到片刻,毕竟她也不是真正的原主。 国公府里面的人,她才堪堪认全不会搞错,如今京城里面这些大小世家公子小姐,她就更不认得了。 不过很快一行耀目的金字在江抚柳头顶显现。 【宿主,这位是刑部侍郎,郑源。】 【对原主好感度高,可以交好,未来或许会成为你的助力哦~】 郑源虽是刑部侍郎,但此刻却有些腼腆,在花灯的映照下,有些刻板严肃的面孔显露出几分紧张和羞怯。 江抚柳盯着面前的青年,半晌勾了一下红唇。 “郑公子,好久不见,今日我带着三妹出来随意走走,没成想会遇见你。” 已是傍晚,风雪愈发薄凉,江雪燃只想缩在伞下,紧紧攥着手中的汤婆子,一只眼瞧着郑源,摇摇头。 即便没有攻略任务,只怕江抚柳也不会喜欢这种男子。 更何况…… 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站在街上吹着冷风聊? 真是一点儿都不体贴! “郑公子若无他事,我便带着三妹先走一步。”江抚柳客气垂眸,转头拉过江雪燃的手,“我家三妹怕冷,便先不奉陪了。” 说着,江抚柳朝着江雪燃眨了眨眼,转身要走。 听到此话,郑源猛地回神一般,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江二、江三小姐留步!两位可愿,和我同去一旁的宴席,是昭阳公主在迎宾楼设下,迎接淮阳王世子的,此刻正在宴饮,十分热闹。” 沈问澜原本撑伞立于江雪燃身侧,听到郑源的话,眸光微顿。 淮阳王世子…… 那岂不是之前行刺的黑衣人? 第17章 又见系统 江抚柳脚步一顿,回眸看向江雪燃。 【提前认识一下京中权贵可是好事啊,宿主,你还犹豫什么!】 二姐头顶上的金光跳来跳去,在雪夜之中十分惹眼。 江雪燃其实并不想掺和什么宴饮,前一阵的风头还没过,恐怕去了免不了一番嘲弄,搬弄口舌、是非。 这些古代的公子小姐恐怕每日也没什么娱乐,全靠这点儿彩头过日子。 不过看着江抚柳的系统表现的如此急切,今日的宴会上必定会出些什么事,她若是早些知道,也能早做防备。 “雪燃,你想不想跟二姐去凑这个热闹?” 江抚柳声音柔和,“若是你不想去,我们就在街上逛逛,然后回府,如何?” 【宿主!别再摆烂了!】 见金光都快跳出来了,江雪燃终于大发慈悲,颔首,“既然有热闹,那不妨去看看?” 最重要的是,今日宴会上出席的,恐怕都是过几日桃花宴上会出现的人,也就背不住,有几日后的凶手缀在其间。 就算是死,也得死个明白吧? “既然三妹想去,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去瞧瞧。” 江抚柳微微俯身,郑源立即露出雀跃的神情,半晌又觉得自己将心思展现的过于明显,于是收敛了几分抿着唇。 “我为二位小姐带路。” “好。” 沈问澜仍撑着伞,默不作声站在旁边,如同一个普通的小厮,江雪燃却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今日能碰上这宴会,对男主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早日摸清那朝阳公主,桃花宴上说不定能逃得顺利些。 几人的脚步声在暄软的雪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还算悦耳,江雪燃边走边寻思着。 这一次她的死亡剧情,与上次不同。 毕竟先前她还知晓究竟自己是因何而死,又是以怎样的姿态赴死,但如今,她除了系统之前透露的只言片语外,便什么都不清楚了。 可是她总不能拉着国公府这几兄妹,坦白问他们,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吧? 那到时候可算是乱了套了。 “三小姐,看路。”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随后,江雪燃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虚扶了一把,不禁驻足。 回过神来,才听见有小孩子嬉笑着从身前过去,若方才她没有停下,恐怕是要撞个正着。 是男主? 不曾想他还会提醒自己,江雪燃别扭地抽回手。 “本小姐早看见了,用不着你提醒。” 这话说的倒像是原主上身,江雪燃长舒了一口气。 而走在前面的郑源,似乎被二人的对话吸引,转过头来,眼中夹杂着几分异色。 “江三小姐身旁的,莫不是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仆从?” 一听此话,江抚柳面色霎时间冷了下来。 “郑公子慎言,我家三妹身家清白,有什么流言传出去,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栽赃罢了。” “这些郑公子也信?” 她的维护已然写在了面上,郑源自知失言,连忙道: “是我误会了江三小姐,不过并无恶意,江二姑娘不要怪罪。” 江雪燃对此倒根本无所谓,不过,她原本以为李冉传开这些谣言,就是为了退亲。 如今婚事已经顺利退回去了,这些传言怎么还没止住? 有些蹊跷。 她想法落定的片刻,身边的沈问澜也正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其中必有人在搬弄是非,若不是为了针对江雪燃,那就只能是对他了。 先前下属前来报告的时候,沈问澜还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倒是他轻敌,只怕先前就有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传谣者必然也是系统的宿主。 这些人如同汲取他性命的兔丝草,无时无刻不在暗中蛰伏,引人生厌。 在一番思索中,郑源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 “我们到了。” 迎宾楼乃是京字第一号酒楼,自然也处在京都中最为繁盛的地段,哪怕外面天色已晚,酒楼中迎来送往,仍络绎不绝。 郑源总算是走到了熟悉的地界,方才失言引得国公府这两姐妹,都陷入了沉默,他也是如坐针毡。 引着二人上了楼,见到熟悉的同僚,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几位,国公府的江二、江三小姐也来了。” 闻言,前面几人都默契回首,目光触及江抚柳时,眸中几分惊艳,毕竟在他们记忆中,这位江二小姐似乎没有如今容貌昳丽,不过这确实一部分归功于系统的存在。 不过很快,所有人的目光便被一旁的江雪燃所吸引。 少女披着雪白狐裘,如同一块沾了豆面的软年糕,没有太过多点缀,便如同出水芙蓉般夺目,一颦一笑间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虽一早便知晓,常在深闺之中,生得愈发俏丽的是江三小姐江雪燃,但一提起她,总让人先行记起的,却是比她容貌更甚的脾性,以及最近一番传言…… “原来这位就是江三小姐,真是久闻不如见面。” 几人边聊边往里走,倏地,不知碰见了谁,前面的人纷纷俯下身。 江抚柳也迅速回过神,拉住江雪燃的袖子。 “雪燃,行礼。” 江雪燃闻言,后知后觉低下头。 “诸位平身吧,今日不过是寻常宴饮,不必把我当成公主来看待,主角当属我们世子。” 走在前面为首的正是昭阳公主,她回京已然一段时日,不过还算低调,一袭罗裙坠于宴间,容貌生得明艳大气,颇有皇家人的威严。 但是在江雪燃眼中,岂止是有着皇家人的威严? 她有些麻木地盯着昭阳公主头顶金光。 合着,除了她之外,男主身边的便是人手一个系统呗? 只不过朝阳公主与江家两姊妹的系统截然不同,赫然几个大字,险些闪瞎了她的眼睛。 【女帝养成系统1号,绑定人:徐妾阳。】 徐妾阳,正是如今昭阳公主闺名。 不愧是公主,与其他莺莺燕燕相差甚远,这一次不求攻略男主了,反倒是要推翻他,自己登基为帝。 按照江雪燃近些时日来的了解,当朝还没有公主登基的先例,只怕这条路没那么好走。 第18章 针对 有攻略者的地方,必然会生出一些是非,无论如何先前江雪燃也未曾想过,昭阳公主竟然也是身负系统。 “雪燃,一直盯着公主可是大不敬的。” 江抚柳见江雪燃目光一直落在昭阳公主的身上,开口提醒。 江雪燃闻言回神,惊觉自己方才实在不妥,连忙收回目光。 “我就是见公主生得好看,所以多看了几眼。” 江抚柳无奈,伸出食指一刮她的鼻尖。 “你啊,不过在外面毕竟不比国公府,还是谨慎一些。” 方才,江雪燃实则在看公主头顶的金字,而不是公主,不过若让旁人看见了,恐怕会生出诸多猜忌。 这毕竟是古代,皇家威严被看的比什么都重,她在国公府内可以肆意妄为,几个穿越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但在外面就不同了。 “知道了,谢谢三姐。” 见自家妹妹软舌微吐的娇怯模样,江抚柳更是心头一软,从袖中抽出一只蝴蝶步摇。 “这样的场合,还是莫要打扮得太素净,且当是给我们国公府争点脸面,把这个簪上?” 见江抚柳软着声音,江雪燃点头,偏过脑袋。 “那二姐替我戴上吧。” 好在宴会上宾客众多,除了江抚柳外,也没人注意到方才江雪燃目光的异样,江抚柳掩唇轻笑,随后将步摇给她戴上。 “不是说今天是为了淮阳王世子才大办宴席吗,怎么不见淮阳王世子?”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江雪燃见哪个人都是生面孔,自然认不出什么淮阳王,淮阴王的,安心坐在江抚柳的身边。 “这位淮阳王世子身负军功,平沙一战更是大破敌军,此次回来,陛下必定会给他指婚,说不定往后就留在京中了。” 身后的人声音中夹杂着艳羡,他身旁的人听到此话,连忙打断他。 “圣意你也敢揣测?” “……” 江雪燃听着身后几人的细语,隐约也能推断些信息出来。 有话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虽然是个妥妥的现代人灵魂,不过宫斗剧里面权势倾轧,她也见识过不少。 看来这个淮阳王世子,接下来也不简单啊。 “雪燃,这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陛下全赏给了昭阳公主,今日宴席我们也能尝尝。” 江抚柳似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素手端起桌前翠绿的葡萄,献宝一般放在江雪燃面前,就连她的攻略对象沈问澜,都完全视若空气。 【宿主,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摆烂的宿主,没有之一!】 【男主此刻还站在后面呢!】 江雪燃倒也没客气,捻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最后一双杏眸都不禁睁得圆了些。 嗯,这西域的葡萄真甜! 不过系统的话也提醒了她。 江雪燃餍足地再度塞了个葡萄进口中,才转身看向沈问澜。 大抵是因为今天场合中,世家子弟太多,人多眼杂,沈问澜屈着脊背,看上去畏畏缩缩,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仆从,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沈问澜,你去外面香酥斋,给我打包两份栗子糕,一会儿回府我要带着。” 男主留在这儿恐生事端,旁人也就算了,或许认不出如今沈问澜的容貌,也不会主动招惹。 但是昭阳公主……如此好机会,恐怕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江雪燃倒不是担心沈问澜,只是不想也被卷了进去。 “是。” 沈问澜还想多番打探一下淮阳王世子的消息,留在宴席上很多事说不定会受到阻碍,现在刚巧有了出去的机会,他自然是毫不犹豫转身。 一个仆从的离席,自然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目,除了坐在高位上的昭阳公主。 她朝着旁边的侍从递了一个眼神,那人飞速示意,跟着沈问澜走了出去。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发生,江雪燃自然也注意到了昭阳公主的动作,不过现如今,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还自身难保呢,现在所做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能够好好活下去。 不要得罪男主,也不要得罪其他的系统宿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边坐的,便是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吧。” 昭阳公主忽然从主位走下来,走到她们的案前,江抚柳连忙拉着江雪燃跪下来。 “国公府江抚柳,见过昭阳公主。” 江雪燃也有样学样,半晌便听见公主笑盈盈开口,“不必如此客气,起来吧。” 昭阳公主拉着江抚柳的手,模样亲昵,“记得前些年在御花园宫宴中,曾见过江二小姐,如今得见,竟是出落得愈发漂亮精致了。” “公主殿下好记性,倒是谬赞臣女了。” 江抚柳自然对她毫无印象,好在有系统在提醒。 昭阳公主眸子若所思般落在江雪燃的身上,而后勾唇,“这位想必就是名动京城的江三小姐了,早些年便听说过江三小姐的美名,如今看来盛京第一美人确实当由江三小姐莫属。” 这公主殿下看着倒是客气,不过江雪燃在京中名声可不止这些,尤其是最近。 江雪燃也学着江抚柳,客套了一下,实则不经意间瞥着公主头顶的金字。 【宿主,这个国公府三小姐和男主的牵绊不深,不过先前也救了男主,说不定能够成为掣肘男主的利刃。】 【就这么一个小丫头?男主拿的可不是什么为情所困的剧本。】 等一下。 为什么昭阳公主这系统,拿的跟其他人不是一个剧本? 他们难道不知,过几天就在桃花宴上,她就要为了男主慷慨赴死了? “听闻江三小姐身边有个容貌俊朗的侍从,今日是没带出来吗?” 听到昭阳公主的问询,身边的人都是耳观鼻鼻观心地沉默下来,似乎也不曾想,她竟真能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是忌惮着国公府的势力,于是不敢传这些坊间八卦,纵然心下好奇,也不敢多嘴。 但是昭阳公主本就是皇家,又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一母同胞,纵享皇家威严,又有何惧? “方才……让他去给我买栗子饼了。” 江雪燃自然不是听不出其中隐含的深意,但现下还是装糊涂些比较好。 第19章 又来? “公主殿下竟也会对一个小厮的容貌好奇?他确实生得还算不错,但是想必昭阳公主殿下,平日见惯生得好看的人,他也算不上什么。” 少女微微启唇,鬓间刚才被二姐插上的蝴蝶步摇微微晃动,一副灵动天真的模样,引得不少人注目。 江抚柳拉了她一把,摇摇头。 江雪燃才想起方才似乎又顶撞昭阳公主了,一边在心中吐槽这古代规矩就是多,边福身。 “公主殿下息怒,小妹常在闺阁之中,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言行无状,请您恕罪。” 昭阳公主扶住正要跪下的江抚柳。 “无妨,宫中倒没有像江三姑娘如此伶俐,不恭维之人,本宫倒是很欣赏她的性子,过几日桃花宴的拜帖可曾送到国公府上了?” 后一句是她问向身边侍从的,侍从连忙点头。 “国公府五位公子小姐,皆送到了。” 昭阳公主笑道,“那不日便能在桃花宴上相见了,二位小姐各有千秋,也不知日后哪位公子有幸,能迎娶国公府的三位小姐。” 【这昭阳公主居然没生气?明明在数据库中,昭阳公主也是一副跋扈的性格啊……】 【可能这些皇家中人都这样吧,一个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 眼看着系统都开始怀疑数据库了,也不曾想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个芯子,江雪燃站在上帝视角,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这么早就生出事端来。 日后这群人都要围着男主转,还不知道有多少冲突,不过她就不一定能见得到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不禁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淮阳王世子到!” 外面忽然传来通传的声音,宴会上众人都不禁望了过去,昭阳公主面上一喜,随后快步走向门前,也忘了方才还在和江雪燃讲话。 这公主不是穿越来的吗,对本地的土著竟还有如此深的感情? 江雪燃疑惑间,被江抚柳拉到后面坐下。 “昭阳公主与淮阳王世子从小一同长大,感情甚笃,而这位淮阳王世子,是近年来首次回京,两位都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一会儿定不能再说错话了。” 【现在这国公府三小姐似乎不跋扈,就是蠢了点,没规矩。】 看着系统跟江抚柳的吐槽,江雪燃欲哭无泪。 她既不是原主,也没有系统的加成,若是看上去不蠢一点儿,恐怕早就被这些豺狼虎豹吞食入腹了! 不过……淮阳王世子? 如此显赫的身世,江雪燃对此人却似乎没什么印象,男主后面一统时,也似乎不曾有这么一个阻碍。 很快,昭阳公主和一个身量高大的青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淮阳王世子,比江雪燃预想中更年轻些许,身上没有战场黄沙中浸染过的感觉,倒像是在京中好好滋养着长大的公子哥。 “这世子如此年轻,真打过仗?” 江雪燃不禁有些质疑。 江抚柳点头,“我也不曾想淮阳王世子竟长得如此年轻,不过今年他应当也二十又四了,听说他十五岁便领兵打仗,自然也算是老将领了。” 二十四? 想起江则疏才二十六,便愈发沧桑的模样,江雪燃不禁感叹了一下——看来文官着实比武官要费脑子。 老得也更快一些。 幸好江则疏不在,也听不到她的心声,否则恐怕要被中伤了。 淮阳王世子敏锐转过眸子,似乎在嘈杂的宴会中,穿过层层阻碍,听见了江抚柳与江雪燃的交谈声。 常年在战场上磨砺过的目光尖锐,如同鹰隼一般。 江雪燃一惊,浑身不由得颤抖,但并非是因为他这样的目光。 而是因为在淮阳王世子转过头的刹那,他头顶的金字也逐渐浮现。 【这不是上次那个小姑娘吗,幸好她没见过你的真容,否则可就热闹喽。】 江雪燃心中麻木。 现在已经够热闹了。 这个世界怎么如此小,她接连碰到攻略者不说,先前刺杀过她的黑衣人,居然摇身一变就成了淮阳王世子,如此显赫,她这个国公府三小姐的身份,似乎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阿川,你在看什么?” 昭阳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在看见是江抚柳和江雪燃时,也不仅仅有些讶异。 “你去边关时,江家两位小姐年岁还不大,你认得?” 贺陵川收回目光,摇摇头,“未曾见过。” 江雪燃在认出此人的片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虽说穿越以来,也有过几次生死关头,但唯独面对这男人时,她是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若不是男主忽然冲出来,她如今恐怕已经成了剑下孤魂。 “雪燃,你是有何处不舒服吗?” 江抚柳扯了一下江雪燃,只见面色苍白,不禁有些担忧。 “二姐,我确实有些不舒服。” 江雪燃如同抓着救命稻草般,拉住江抚柳的手,“我们现在回府吧?” 闻言,江抚柳却有些为难。 淮阳王世子刚入席,她们便要走,若让旁人看了,岂不是她们给淮阳王世子下马威? “不方便就算了。” 见江抚柳的表情,江雪燃便知道此举确实有些不妥,于是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一会儿再走吧,我没什么事。” 看着方才还娇艳欲滴的小脸,此刻已经白成了墙会,江抚柳也不禁有些心疼,于是轻声哄道,“等半柱香后开了席,二姐就带你回家。” 江雪燃安心了不少。 办注销的时间不长,况且在大庭广众下,即便这淮阳王世子真想把她杀人灭口,永绝后患,恐怕也会有所顾忌。 一定没事的…… 昭阳公主和淮阳王世子已经上座,不少和他们还算熟人的世家公子上前寒暄,女眷们就在后面互相交谈。 “这不是国公府的二小姐,三小姐吗?” 一个穿着华美的少女走近,上调的眸子中夹杂不屑,“怎么不见采荷?倒是三小姐,竟还有心思出来闲逛呢。” 一开口便是针对,江抚柳凝眉。 【宿主,这是尚书府家千金,李檀。】 第20章 我杀人了 【啧啧,想必是之前退婚让她也没了脸面,现在才跳出来,想给她长兄撑腰吧。】 江雪燃本就无心和这些人起什么口舌之争,此刻又被那淮阳王世子惊到,实在不想搭理面前这人。 她若无旁人地吃着葡萄,随手将一颗塞到二姐唇边。 “二姐,你听到有人在说话了吗?” 江雪燃眸子微动,“我怎么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莫非是退了亲神清气爽,于是只能听见人语,听不到犬吠。” 江抚柳无奈,却因的话不禁笑出来了,自知失态,连忙拉了一下江雪燃的袖子。 “雪燃……” “江雪燃!你居然敢说我是狗?” 李檀整张脸涨得通红,她还未曾见过哪家小姐言语间如此粗俗,就能将她比作犬类? 粗俗!简直太粗俗了! 江雪燃眼尾轻翘。 “这位小姐,我方才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自己送上门来,说自己是狗?” 说着,她掩唇,鸦羽般的墨色睫毛扑闪着,看上去无辜又灵动。 “江雪燃,你别欺人太甚了,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李檀冷哼一声,半晌才嗤笑道,“我明白了,你成日和那些下人混迹在一起,才学了这么一副市井风气。” 李檀声音毫未收敛,引得周围不少人循声看了过来,自然也包括主位上的昭阳公主和淮阳王世子。 见目的达到,李檀眼中闪过得意。 “还有你的小白脸姘头呢,怎么不一并带出来?莫非是你自己也知道,那样的东西上不来台面,所以不敢?” “李檀,你不要欺人太甚。” 还不等江雪燃开口,江抚柳蹙眉起身,将江雪燃护着。 “你兄长在京中四处传谣,我们国公府不追究,已经是雪燃懂事,如今你竟还敢挑拨?” 江雪燃慢悠悠扯住二姐,“何必要与这样的人置气呢?” “雪燃……” 江抚柳唯恐她受了委屈,却见她似乎真不甚在意,于是满腔的怒气又化作无奈。 “你不愿追究,是我们国公府的大气,但若让旁人瞧了去,便真以为是我们好欺负。” 江抚柳美眸一凛,“当日的情状早已严明,那仆从对我妹妹有救命之恩,你家兄长若是不服,便让他站出来替我妹妹挡剑!” 未曾想江抚柳言语间如此凌厉,便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主,李檀“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霎时间高下立现。 “没想到江二小姐看上去和普通闺阁女子一般,竟有如此见地。”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看向一边的贺陵川,“你应该知晓此次回京,陛下有意给你指婚,最合适的便是国公府这三姐妹。” 老定国公如今已仙逝,除了老大江则疏已经入朝为官之外,另外的男丁江瑜笙如今不过弱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国公府虽看着光鲜,但有名无实,如今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陛下的旨意,臣等只需听从,无需揣测,公主殿下说笑了。” 贺陵川颔首,话语中却满是疏离。 昭阳公主眼中闪过了片刻的受伤,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惊呼,霎时间整个宴会都兵荒马乱起来。 “有刺客!” 不知谁失声尖叫,江雪燃等人原本还在对峙,听到这声音,都不禁看了过去。 李檀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瞬间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都抱着侍女躲到一边去。 江雪燃则是心中一惊。 该不会是男主吧? 这个念头闪得极快,因为下一瞬江雪燃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苦心蛰伏了这么多年,绝不会如此草率动手,更何况就算是刺杀了昭阳公主,对皇位也没什么影响。 忽然,背后一双大手将江雪燃拦腰抱起,“三小姐别动,那边有危险。” 江雪燃回首,只见沈问澜熟悉的侧颜,手中还拎着一包栗子糕,隔着衣服有些温热。 本以为男主会趁着这段时间出去做些什么,没成想,他竟然还真给自己买栗子糕去了。 这边离公主的席位已经有些近了,能清晰瞧见五六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手持长剑,迅速朝着昭阳公主靠拢,淮阳王世子则阻拦着他们,一招一式皆是杀招。 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有一个刺客趁机越过他,长剑破空而去,直取朝阳公主! “公主小心!” 江雪燃不禁惊呼一声,心也被揪了起来,昭阳公主迅速反应过来,抽出一旁的剑抵住了致命一击,却抵挡得十分狼狈。 见状,江雪燃松一口气,但很快就有刺客注意到了这边的江雪燃与沈问澜,于是直朝着他们而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惹祸上身! 江雪燃欲哭无泪。 她就是一个小趴菜,恐怕还不够人家一刀砍的,现在男主就算是会武功也必定不能暴露,更何况他也不可能救自己啊! 这么想着,江雪燃死死抱住了沈问澜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腔。 不管了,反正要死一起死! 沈问澜早在她柔弱无骨的手攀上腰间时,便已经僵住了,下意识躲闪着刺客的攻击,引得刺客眼中露出几分疑虑。 这人会武功? “那边那两个,接着!” 公主的侍从将一把剑扔过来,江雪燃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将剑柄紧紧握在了手中。 “三小姐,你会使剑?” 江雪燃当然不会了! 从胸前抬起头,江雪燃红着眼眶鼻头,雪白的狐裘围在她颈间,就像是一只无辜柔弱的兔子。 她瓦声瓦气,眼中含泪,“我是不是要死了,沈问澜?” 就知道,一出来准没好事,除了男主之外,这世道也是处处危机。 沈问澜垂眸,其中的情绪如同深秋的寒潭,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开口。 “不会死。” 江雪燃一愣,忽然一阵力道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她从沈问澜怀中跌落,随后连滚带爬地向前跌去! 不是。 不是不会死吗! 怎么现在就送我去死? “噗嗤——” 一阵令人牙酸的刀刃入体的声音,江雪燃颤抖着睁开双眼,只见方才近身公主的刺客,已被她手中的利刃刺了个对穿。 我…… 我杀人了? 第21章 罚跪 江雪燃手中的剑瞬间被松开,她惊惧地盯着自己白皙的掌心,却见身上的狐裘已被粘上了几分血色,仓皇将狐裘脱了下来,扔在那死不瞑目的刺客身上。 向后趔趄了两步,跌入沈问澜的怀中。 “公主殿下,您没事吧?” 贺陵川已经解决了另外几个刺客,大步走上前来。 昭阳公主抬着脆弱的下颌仰视着他,咬着惨白下唇,摇了摇头。 “幸亏有国公府的三姑娘,危急时刻提醒了我,还手刃了刺客。” 江雪燃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此刻更难看,没有了狐裘御寒,周遭的冷气,连同身后人的拥抱,全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死亡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这还是江雪燃第一次,亲手了结一个人的生命。 “三小姐,刚才忽然有人推了小人一把,您没受什么伤吧?” 沈问澜清隽的脸上露出几分慌张,似乎十分紧张她的身体,但刚才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什么旁人? 刚才推了自己一把的人,就是沈问澜! “恐怕江三姑娘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先差人送她们回国公府吧。”昭阳公主开口,带着几分威严,“其余刺客尸身全都收殓了,让仵作查验!” 单杆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公主,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早在刚刚便于江雪燃失散的江抚柳,此刻总算是被公主的侍从带了过来,见江雪燃染了血的大氅丢在地上,瞬间花容失色,扑了过来。 江抚柳拉着江雪燃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雪燃,你没事吧?” 江雪燃抿唇,摇摇头。 “二姐不必担心,我……未曾受伤。” 见她确实完好无损,站在一旁,不过受了些惊吓,江抚柳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 “江二小姐不必担心,方才还是江三小姐救了本宫,今日有些潦草,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江抚柳有些错愕,看了一眼怀中的江雪燃,随后客套了两句,便告辞了。 “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来赴宴。” 坐在昭阳公主安排的马车上,一件新的大氅被披在了江雪燃的身上,只不过她还是一副愣神的模样,江抚柳一阵心疼,怒视了沈问澜一眼。 “刚才你和雪燃也一直在一起,是怎么保护她的?” 沈问澜垂眸不语。 只怕二姐这是气糊涂了,即便男主有武功,又怎么会救她这个,曾经折辱了他无数次的娇蛮小姐呢? 江雪燃担心江抚柳说错话,只得拉住她的手,扯出了一个笑,权当做安抚。 “二姐,我这不是没事吗?” 江雪燃如今确实没受伤,还担上了一个救驾有功的美名,日后恐怕再有人想对她冷嘲热讽也要掂量一下昭阳公主。 如此嘲讽说来,对她竟还是好事一桩。 “我不管,我只知我妹妹受了委屈!” 江雪燃有些愣愣凝视她片刻,忽然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引得江抚柳一阵心疼,忙将她揽入怀中安慰着。 自从来到了这里,身边的人居心叵测,系统想要用她的死亡推进剧情,男主更是视她如草菅。 只有江抚柳,是真的关心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都已经过去了。”江抚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瞪了一旁的沈问澜一眼。 马车行到国公府门前,江雪燃才收了眼泪,只是还有些闷闷的,被江抚柳牵着往院子里走。 见江雪燃从方才便一路失神到了院门前,江抚柳一直还是不放心,叮嘱: “雪燃,你若是觉得害怕,今晚二姐便留下和你一起睡。” 【可怜的江雪燃哟,这事儿要不是男主在其中作怪,我都不信,宿主看见了没有,这就是男主,心肠歹毒!】 【你现在有功夫看戏、说风凉话,刚才让你找个人都找不见。】 被怼了一番,系统讪讪住口了。 看着二姐头顶的金字,江雪燃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放心吧二姐,我当真没什么事了,今夜你也受到了不少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吧。”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庭院。 雪已然停了,整个院子静谧无声。 沈问澜俯身跪下,他本就只着了一身单衣,此刻看着愈发清瘦,“方才确实没有照顾好三小姐,请三小姐责罚。” 江雪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根本就不想卷入这些麻烦之中,可是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为了昭阳公主的救命恩人,只怕未来一段时间风头无两。 但这就不是她想要的。 沉着小脸,江雪燃哼了一声,“那你就在这跪着吧,说不定明早起来,本小姐气便全消了。” 只怕是她穿越过来之后,沈问澜便没再受过什么凌辱,只是现在江雪燃心中余气难消,反正男主跪一会儿也不会如何,她一会儿气消了,再让他起来就是。 “是。” 沈问澜跪在门前,见江雪燃合上房门,眸色渐深。 这一个两个穿越者,怎么此次都表现得有些不正常? 一个一心只有妹妹,另一个更是小姐脾气,直接罚跪他,全然一副不在意他好感值的模样。 太奇怪了。 江雪燃回到屋中,坐在榻上,还能隐隐绰绰看到雪地上跪着的人的影子,腰背挺直,不像是在罚跪,心中感叹了一声。 不愧是男主,即便罚跪的样子,都不似寻常人。 屋内的火炉燃得正旺,江雪燃有些贪暖,凑在塌上,半晌便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屋外,黑衣人越入院墙,看着单衣跪在雪地之上的沈问澜,眸中闪过阴鹜。 “这国公府三小姐竟敢如此对待主上,等到您桃花宴后成功脱困,必要将她碎尸万段!” 下属上前,想要将沈问澜扶起来,却被他抬手制止。 “无妨,你且说今日得到的消息。” 下属一愣,但很快接过话茬。 “我们的人趁乱调查了一番,淮阳王世子贺陵川此前已经回京数月,并未禀明圣上,是私自回京。” “就连从小最亲密的昭阳公主,他也没有告知。” 私自离开军营回京,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第22章 传召 “昭阳公主与皇上一母同胞,自然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沈问澜轻捻了一下指尖残存的雪,“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贺陵川私自回京之事先不用声张,我自有打算。” 虽不甚确定,但贺陵川与前几世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恐怕也是被外来者侵占了身躯,如今变成了要与他抗争的势力之一。 若他的猜想是真的。 贺陵川必定是一个大麻烦。 “那我们还是按兵不动,等待主上的消息。” 沈问澜颔首。 下属有些迟疑,伸出手想要将沈问澜扶起来,却见他的目光默默落在了自己伸出的手指尖上,这一眼之间,说不清的料峭。 “那主上……注意身体。” 下属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时,江雪燃是被窗外的明雪映醒的,揉了揉被刺痛的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同人打了一夜的架,不知不觉竟在榻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 “三小姐,您醒了呀?” 夏袭端着火盆走进屋,“您就在榻上睡了一晚上,若不是因为昨日你受了惊吓,担心您被叫醒了,便睡不着了,奴婢也不会让你睡在这儿的。” 昨夜里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翻涌而来,江雪燃揉了揉自己枕得发麻的手,半晌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倏地白了。 “沈问澜呢,该不会还在门外跪着吧?” 夏袭面露不忍,但还是点点头。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他还跪在门前呢。” 江雪燃闻言,连滚带爬地下了榻,推开门,一阵新雪的清新气味涌入,江雪燃盯着门外仍在跪着的黑莲花男主,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你,你怎么还跪着?” 江雪燃一张白嫩的脸上,也染着几分羞恼。 原本她也没打算让沈问澜真的跪一晚上,没成想暖炉边实在是太催眠了,不知不觉间就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眼,便是现在了 “小人昨日保护三小姐不利,罚跪是应该的。” 这话如果是发自沈问澜真心,江雪燃能把手中的汤婆子吃了! “昨日的气已经消了,你起来吧。” 江雪燃虽然有些懊恼,但沈问澜已然跪了一夜,如今就算有什么说辞,也必然不好用了,江雪燃本就烦躁,懒得再找些借口理由了。 沈问澜仍跪在雪地上一动不动,江雪燃沉默,眸子里也蒙上一层薄怒。 “你要是喜欢跪着,那就跪着好了!” 夏袭从屋内走出来,见三小姐罕见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也是一惊,连忙走到江雪燃身边。 “小姐,您昨夜里刚受了惊吓,可不宜再动怒了。” 说着,她朝跪在地上的沈问澜使个眼色。 “小姐都说了不罚你,还不快起来!” 沈问澜默了片刻。 “三小姐,不是小人不想起,只是腿有些麻了。” “……” 原本不听沈问澜的解释,心中便觉得余怒难消,如今江雪燃更是整张脸都通红,如同一只熟过了的桃子,一拂袖,便又回到屋子里去了。 “夏袭,别管他了,他爱起不起!” 夏袭无奈,匆匆瞧了一眼沈问澜,便招呼着跟进了屋内。 江雪燃回到屋子里,一阵后悔涌入心头——原本前些时日,在沈问澜那儿应该也刷了不少好感度,现如今又罚他跪了一夜,只怕先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全都涌了上来。 要死了! “三小姐,我知道你肯定没想让沈侍卫跪那么久,不过主子责罚下人也是该有的,您不必太自责。” 听着夏袭这漏风小棉袄说出的话,江雪燃叹息。 确实不必太自责,毕竟几日之后,她整条命都要跟着赔进去了。 “我先伺候小姐更衣,昨日这是在京中已然传开了,这回好了,那些长舌妇再不能说小姐您的坏话了!” 见夏袭围在耳畔叽叽喳喳,江雪燃听得都有些困意上涌,但也知晓,她是真的为自己开心,于是便不好说些什么了。 “今日给小姐换了一幅装束,昨日赴宴时,才发觉同龄的小姐们已经梳了更成熟的发髻,三小姐也该与时俱进才对。” “还有昨日这蝴蝶步摇,配三小姐刚好!” 江雪燃凝着镜中的自己,确实与之前大有不同,这张娇娆的面孔间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笃笃——” 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江雪燃示意夏袭去开门,房门一开,只见是江瑜笙站在门前,面上颇有几分急切,见门开了便快步走进来。 “三姐,宫中传召,让你现在就和大哥进宫面圣……” 说罢,他有些愣愣看着面前的江雪燃。 不过几日不见,她似乎出落得更美了,今日这发髻格外适合宫妆,几只珠钗同步摇在发间摇曳,更映得她一颦一笑,巧兮动人。 进宫? 江雪燃不免有些茫然。 按照原本的剧情,江雪燃同皇宫似乎没什么干系,难不成是因为昨夜救了昭阳公主,才扯出这么一桩麻烦? “三姐不必太过担心,这次进宫,当时圣上为了褒奖你昨夜救驾有功,况且有大哥在呢,定不会出什么事。” 江雪燃闻言,心道果然。 还不是沈问澜,给她带来这么一番麻烦! “知道了,我马上就来。” 江瑜笙微红着耳尖退出屋门,一转头正与沈问澜对上目光,心中霎时间一凛。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的,为何要偷听我与三姐说话?” 沈问澜还不等开口,就见门再度被拉开,夏袭探出半个脑袋。 “沈问澜,你也收拾一下,一会儿跟着小姐一并进宫面圣。” 这自然是江雪燃的主意: 既然沈问澜非要将她推进这个火坑,那就谁都别想好了! 半柱香后,江雪燃走出房门,在门口静静侯着的江瑜笙转过头,不禁目瞪口呆。 夏袭给江雪燃搭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柔软的虎皮大氅罩在她娇小的身躯,整个人看上去虽素雅,但也并不苍白。 额心一抹赤色花钿,使得整张原本便妖娆的脸锦上添花,愈发生动了。 “三,三姐。” 江瑜笙不禁看得有些磕巴了。 第23章 左相嫡子 江雪燃眉眼间几分慵懒,最好是九天玄女一般,江瑜笙只觉得出嫁那日,都不如今日般动人心魄。 “这是三小姐头一次进宫,能有如此殊荣,必然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夏袭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骄傲地扬着下巴。 江雪燃对着自己这张惊艳的脸活了二十余年,虽然也是头一次如此盛装,但并未像江瑜笙般行事夸张,淡然走到沈问澜身边。 “愣着做什么?撑伞。” 沈问澜回神,清瘦指骨微微用力,撑开了纸伞,带着江雪燃走入雪中。 “走吧。” 江则疏和江抚柳已经在院门前等着了,见江雪燃出来,眼中也都闪过惊艳,不过他们毕竟要比江瑜笙心思深沉一些,于是这么情绪很快便淡化了。 江抚柳抓住江雪燃的手,眉目间满是担忧。 “今日圣上并未传召我,所以二姐恐怕不能和你一同前去,待到进了宫中,一定要听大哥的话,不可娇蛮任性失了礼数,知道吗?” 江雪燃如今最依赖的人便是江抚柳,闻言乖乖颔首应下。 “知道了,二姐,必定不会给国公府惹麻烦的。” 江抚柳一刮她的鼻尖,宠溺道:“我哪里是担心你给国公府惹麻烦?我是担心你给自己惹麻烦!”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宫吧,莫要让圣上等。” 江则疏看着面前变化极大的江雪燃,在上马车之前连声叮嘱着。 “虽说这一次入宫,是论功行赏,不过君心难测,断然不可恃宠而骄冒犯了天子。我们在宫中也就停留不足两个时辰,跟在大哥身边,不会有错。” 江雪燃虽也对传说中的皇宫有些兴趣,但还是更加宝贵自己的小命,于是点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跟着上了马车。 “你……要带着这个奴才?” 江则疏面露异色。 这个奴才指的自然就是沈问澜,江雪燃不经意地点头,似乎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则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觉得言多必失,此刻不能暴露已然知晓男主身份的事,于是只能默许。 进宫的路并不算远,夏袭甚至给江雪燃包了两块栗子糕带在身上,江雪燃有些无奈。 莫非进了皇宫,还能让她饿着不成? 不过栗子糕香香软软,带着又何妨? 临到皇宫门前,江雪燃偷偷塞了一块在嘴里,只见把车缓缓停下,禁卫军威严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何人进宫?” 江则疏回首,想要安抚一下江雪燃,见她鼓着腮帮子咀嚼,全然没有紧张的模样,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叹口气便下了马车。 “国公府,江则疏,是听了皇上的诏令才带着妹妹进宫。” “……” 外面交涉着,江雪燃将口中的栗子糕咽下去,还不等她拿出另一块,马车的帘子便被掀开来。 一个年轻的声音跳出来。 “江三小姐,例行公事,昨日公主刚刚遇刺,因此今日进宫的人无论身份,都要搜身过后才能徒步进宫。” 这声音显然与方才的禁卫军不同,江雪燃脑袋探出帘子外,只见江则疏在一旁点了点头,于是她也经由夏袭扶着,下了马车。 “江大公子以及几位侍从已经搜了身,江三小姐便由宫中嬷嬷来,不必紧张。” 江雪燃此刻才发觉,说话的是一个颇为爽朗的少年,丹凤眼上挑,原本应该有些阴柔的长相,却被十足的少年气所掩盖。 “江三小姐若随身带着什么东西,可先一并交出来,有利于老奴查验。” 听到嬷嬷客气的声音,江雪燃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上,随后,将刚才还未来得及塞进嘴里的栗子糕拿出来。 “这是新衣裳,应当只有这个……” 江雪燃开口,在众目睽睽下,自己也发觉有些丢人。 但是爱吃怎么了! 饭量好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美德! “噗嗤……” 其他人都忍着笑意,唯独这少年一点也不留情面,直接笑了出来。 “江三小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江则疏清了清嗓子,少年才觉得有些不妥,收敛了笑意。 江雪燃身上确实什么都没有,查验过后,嬷嬷便福身离去,禁卫军让开一条路。 “好了,二位现在便可以进宫了,宫门内应该有指引你们的宫女,我便不多送了。” 少年朝着江雪燃挥挥手,“若是你出宫时,我还当值,便把收缴来的栗子糕还给你。” 江雪燃想剜他一眼,但能在这里当值的人恐怕身份也不简单,出门前,二姐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招惹麻烦,因此她还是莫生气了。 “方才那人是禁卫军统领,亦是如今左相嫡子。” 走向宫道,江则疏声音中夹杂着欣慰,“方才三妹很懂事,你真是长大了,知道收敛自己的脾性了。” 左相嫡子! 江雪燃讶然。 虽然方才便猜到了那人身份不简单,但也没想到竟如此显赫。 果不其然呀…… 国公府旁,便没有什么简单的人。 走进了宫门,果不其然,已经有几个宫女在门前候着,其中一个大宫女打扮的走近前来,虽是宫女,但眉眼间不卑不亢。 “奴婢是皇后宫中大宫女,浅筝,江大公子、江三小姐,二位请随我来。” 江雪燃默不作声跟在江则疏身后,看着乖顺,实际上一双眼睛,已在宫中转了几个来回。 她这般表现,全被沈问澜收在眼底。 若这是第一世,沈问澜恐怕也会打量,尽量摸清宫中的状况,但已然经历了几世,对这皇宫大内,他只怕比宫中的宫女侍卫还要清楚几分。 不知走了多久,侍女转身,道。 “请江三小姐与我独自入凤贤宫,皇后娘娘与昭阳公主已在宫中等您了。” “江大公子还有这位仆从,便跟着这位侍卫,圣上正在御花园中等您一叙。” 这便要分开了? 江雪燃心中一惊。 原以为是同去见圣上的,没成想现在是兵分两路。 但是她对这宫中奇奇怪怪的规矩,可是一窍不通,若一个行差踏错,该不会没有功劳,反倒要掉脑袋吧? 第24章 皇后 这显然也在江则疏的意料之外,回首瞧着江雪燃微微颤动的鸦睫,便知道她必定是有些害怕的。 犹豫了片刻,还是颔首,转头看向她叮嘱: “一会儿见到了娘娘,还有公主殿下,不必太过紧张,但该有的礼数必不能失。” 江雪燃苦着脸点点头,却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省得这副表情落了旁人话柄,乖顺的模样,简直和京中那一副刁蛮任性的传闻大相径庭了。 “如此便好,一会儿说不准便能碰见,夏袭,照顾好三小姐。” 夏袭连忙答应。 “早遍听闻国公府齐家上下,对三小姐皆是十分宠爱,看来传闻确实真切。” 浅筝在一旁轻笑,“大公子只管放心,三小姐救驾有功,这次可是来领赏的,皇后娘娘亦喜欢热闹,有三小姐这样的可人儿在身旁,必会觉得欣喜。” 闻言,江则疏也放心了些许,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江雪燃,便转身走了。 知道无论如何,江则疏都不可能和自己一同去面见皇后娘娘还有昭阳公主,毕竟他算得上是外男,若是就这么进了后宫,难免会引人说辞。 江雪燃也只能在心中苦笑,随后老是跟哥哥摆手了。 只不过…… 江雪燃瞧了一眼跟在江则疏身后的男主,他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不过记忆之中,他和当今圣上也有六分相似。 皇家之人,心中多猜忌,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蒙混过关。 但这些都不是江雪燃该担忧的了。 在江则疏和沈问澜离开之后,浅筝客气道,“现在三小姐还有您的丫鬟,便可以跟奴婢过来,虽说这位丫鬟可以进入凤贤宫,不过一会儿去面见娘娘和公主,便只能是小姐一人入内了。” “这位丫鬟,还需在外等候。” 并不意外,只是孤身一人,心中难免忐忑。 江雪燃应了一声,看着如同一枝快蔫掉的花,夏袭也晓得她心中必然觉得害怕,只是皇宫不比别处,她也无能为力了。 “到了。” 皇后娘娘乃是如今圣上独宠,当年是皇帝力排众议,才扶上皇后之位,只因这皇后娘娘原本在母家,不过是一介庶女。 若是按照身世背景,确实难登皇后之位。 不过皇上已经成了皇上,这么一点独断专裁的权利还是有的,况且…… 后半句江雪燃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若是当今圣上真是什么明君,男主也没有起兵取而代之的机会,不过是整日里昏昏欲睡,早被酒色架空了身体。 江雪燃默不作声,跟在浅筝的身后往里走,凤贤宫之中各处都陈放着奇珍异宝,大抵半个皇宫的稀罕玩意儿全都被皇帝给塞到这儿来了,令人瞧着便不禁瞠目结舌。 “娘娘,国公府的江三小姐到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江雪燃听到浅筝扬声,这才回过神来,之间上首坐着昭阳公主,还有一位长相温柔,似乎毫无心机的女子。 头顶凤冠,已将她的身份严明,江雪燃不禁有些意外。 这皇后不仅仅身世不像是皇后,长相也和皇后不怎么匹配,似乎过于温和了,没什么心机的模样。 “这位便是昨夜救了妾阳的江三小姐?没想到瞧上去如此柔弱,却有挡敌之勇,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江雪燃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哪里是勇敢?只是被迫“勇”了一次。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女能够救下公主殿下,也是出于侥幸。” 昭阳公主眼含笑意,在皇后面前更多了几分娇俏。 “皇嫂,你若是这般夸赞人家,人家必然是要谦逊一番的,今日论赏便好,我看三小姐也颇有些拘谨。” 没想到昭阳公主会替自己说话,不过这些听上去都是云里雾里,权势之中倾轧,没有莫名的好感,更何况昭阳公主还赫然是一个攻略者,她这个原书之中早该死掉的人货到了现在,她不可能不利用一番。 皇后娘娘闻言,轻笑一声。 “还是妾阳想得周全,浅筝,先给江三姑娘看座。” “是。” 江雪燃坐在两人的身旁,皇后面色和善。 “在本宫这里不比太过于拘谨,更何况你是妾阳的救命恩人。妾阳先前已经备好了礼单,她皇兄看过,觉得有些太薄了,于是让本宫添些上去。” 说着,皇后从面前的案上拈起礼单,江雪燃还未打开,光看着这厚度,便不禁先咂舌了,更别提打开之后,看着上面一水儿的奇珍异宝—— 这,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若是江三小姐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与本宫说,” 江雪燃闻言,连忙摆手。 “这已经很多了,臣女救下公主乃是偶然,如此重谢,臣女受之有愧!” 虽然在看到礼单的时候,江雪燃也可耻地心动了一番,但是如此重礼,即便是皇上再奢靡无度,也不该如此。 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们还有旁的算计! 江雪燃可不想被卷入这纷争之中,更不想成为她们算计之中的牺牲品。 “你们瞧,太隆重了,江三小姐必然不肯收。” 昭阳公主无奈,走到江雪燃的身边,便如此拉住了她的手。 “不过呢,既然是皇兄金口玉言,便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所以江三小姐,便安心收下。” 已经搬出了皇谕,江雪燃也知晓自己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只好讪讪点头。 “不然怎么说,流言害人,先前本宫也听说过一些江三小姐的名头,如今想来也不过是无稽之谈,明明是如此文静的一个小姑娘,在他们口中,倒成了洪水猛兽了。” 曾经的江三,确实称得上是洪水猛兽,只不过是站在面前的人换了个芯子而已。 这话江雪燃自然是说不出口的,于是只好也跟着笑。 “这些皇妹先前都调查过一番,只怕是江三小姐原本的未婚夫婿,求而不得之下,闹出来的谣言,自然不可轻信。” 昭阳公主的话,令江雪燃心中一震。 只怕她先前便已经调查过自己,否则定不会如此清楚。 “竟还有此事?” 第25章 面圣 江雪燃被皇后有些新奇地盯着,于是只能尴尬一笑。 “都是些传言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对那些传言无惧,至于所谓夫婿,也已经退了亲,从此在无干戈。” 皇后和昭阳公主对视一眼,随后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松弛有度,倒是与最开始江雪燃想象之中的皇后略有差别。 她瞧着也不像是毫无城府的人。 “哎呀,这一聊起来便忘了时间,先前陛下特意吩咐了,将礼单交与江三小姐之后,便到御花园去,有一场宫宴,便是刻意为了感谢江三小姐而设的。” 没想到竟如此隆重,但是听到了御花园三字,江雪燃沉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岂不是很快就能见到大哥了? 所以说都是攻略者,但自己家的和外人,也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即便昭阳公主总是一副热切的模样,但江雪燃还是会不禁怀疑她笑里藏刀。 皇后站起身来,一旁的浅筝便跟在她的身后,走近了几分,江雪燃垂下目光,自然不能与皇后平视。 “走吧,这些日子御花园的梅花开得也正好,既能赏雪赏梅,亦有美馔佳肴,好久都不曾有宫宴了,后宫冷清,便是有这么一点不好。” 江雪燃闻言不禁腹诽: 这算是在凡尔赛吗? 帝王独宠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结果到了她这里反倒成了“太冷清”。 不过这样的话只能烂到肚子里,江雪燃跟在皇后和昭阳公主的身后,浩浩荡荡来到了御花园。 甫一进入御花园中,便听到一声呵斥。 “大胆!” 这声音明显中气不足,却夹杂着上位者的威严,江雪燃心中一紧,瞬间猜出了这声音的主人,便是当今圣上。 方才…… 沈问澜同江则疏在一起,大哥的任务便是铲除沈问澜,若是借着皇帝之手,自然方便快捷。 难道,江则疏动手了? 皇后听到这声音,面色也是微变,脚步不禁快了几分。 “陛下恕罪!” 只见不远处亭子外,已然跪倒了一片,江雪燃不曾看见沈问澜的身影,目光在一片侍卫宫女之中扫视,没瞧见他,倒是在半空中与江则疏对上了。 “二哥……” 江雪燃无声比着口型,江则疏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江雪燃也老老实实地跪下,霎时间,御花园中站着的便只有皇后和昭阳公主二人。 皇帝如何,江雪燃其实并不关心,但扫视了一圈,当真没有沈问澜的身影。 难不成是方才被皇上给发现了,现在已经拖出去斩首了? 江雪燃心下一片混乱,虽说她确实惧怕男主,但就这般了结了他的性命,江雪燃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陛下,这是发生了什么?” 皇后走到皇帝的身边,江雪燃此刻也分了目光偷偷瞧过去,终究看清了这九五至尊的模样—— 一袭龙袍空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果真是已然被掏空的身躯,眉目间散不开的阴鹜。 在如此冷冬之中,江雪燃都担心他一个咳嗽便会驾鹤西去,举国同丧。 此刻天子盛怒,多少人连抬眼看都不敢。 但皇后便这么径直走到了他身边,一双柔夷轻轻抚上皇帝的太阳穴,不急不徐地揉了两下。 “陛下如今最忌动怒,可千万不要因为下面那些人,而伤了火气。” 皇后的声音如流水般温柔写意,便是江雪燃听了,心中都不禁觉得熨帖,只见皇上紧皱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抓住皇后的手,让她坐下来。 “怎么穿的如此薄,莫要贪凉。” 皇后轻笑,眉眼间满含春意。 这么多人还跪在地上,帝后二人,便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番鹈鹕情深。 终于安抚好了天子的情绪,皇帝沉声。 “都起来吧。” 江雪燃扑了扑身上的雪,有些笨拙地站起身,皇上便在此刻开口。 “那就是江三小姐吧,走得近些,同你兄长坐在一起。” 江雪燃从善如流,终于回到了江则疏的身边,只不过此时有什么话也不好多说,于是只能对视一眼,便在软椅上欣然落座。 “还真是朕的疏忽,不知皇城之内何时来了这么多乱臣贼子。” 皇帝冷笑,江雪燃心中更是揪成一片。 “昨日赶在天子脚下赫然刺杀朕的皇妹,今日又敢潜入皇宫,欲对朕行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行刺? 听到此话,江雪燃反而放心了不少。 即便男主再疯批,此时大概也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刺杀皇上的,他隐忍蛰伏那么多年,绝不会如此冲动。 “什么,有刺客?” 皇后有些紧张,皇帝则拉住她的手,轻轻拍着安抚。 “放心吧,蓉儿,朕无事。” 皇后目光凌厉了许多,凝视着周遭几个侍卫。 “在大内之中,尚能让刺客近身陛下,要你们何用?” 见皇后忽然换了一副模样,江雪燃忍不住挑眉,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了些许,在御花园满枝丫的红梅之中,显得格外招人,眸光缠绵。 沈问澜回来的时候正见到如此画面,不禁沉默。 “还是多亏了江爱卿身边的这位小侍卫,否则那一刀恐怕真要伤到朕了。” 沈问澜近身,跪在皇上面前。 “这都是小人该做的。” 刚刚竟然是沈问澜救了皇上?他难道不是恨不得让皇上去死吗? 这一切都出乎了江雪燃的预料,不过至少目前没有发生什么超出她预料的事,于是也作罢了,回去之后有机会再了解事情全貌。 “听闻你只不过是国公府中的一个仆从,应当是从奴籍,今日朕便免去你的奴籍,再让你到御前来做个侍卫,如何?” 江雪燃看着沈问澜,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相处过甚,她完全看得出,沈问澜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如同拉满了弓上的弦。 他不情愿跪下。 明明先前在雪夜之中跪了一夜,沈问澜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怨言似的,但如今却不愿。 沉默了片刻,皇上微微觑了一下眼睛。 “怎么,你不愿?” 第26章 指婚 皇威铺展开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盯着跪在前面的沈问澜。 能够脱离奴籍,便已经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怎么这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到御前来侍奉,不知要比在一个小小的国公府之中蜗居,好上多少,这人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问澜俯身行礼。 “能够脱离奴籍是小人之幸,不过小人暂时不打算离开国公府,愿陛下恕罪!” 不离开国公府? 江雪燃轻嗤,他只怕是等到桃花宴之后,便一下子溜的没影儿了,为何现在却要说自己不想离开国公府呢? 只怕借口罢了,沈问澜就是不愿意待在皇帝身边,怕自己午夜梦回,一个不小心就含着满腔怒气,把皇上给捏死在床上。 “不愿意离开国公府?” 皇帝眼看着怒气消了许多,倒似乎有些好奇,“先前在国公府中,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仆从罢了,有什么不舍之处?” 沈问澜回头,目光在江则疏和江雪燃身边游离,最终凝视了江雪燃许久。 却一声不吭,将身子屈得更深。 “还望陛下恕罪。” 江雪燃在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脸色便已经有些黑了——感情这黑莲花男主,又要把她当做挡箭牌? 怎的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似乎是对她情深不寿,于是才犹豫着放弃了大好前程,留在国公府。 真是,妙啊! “好啦,皇兄。” 昭阳公主娇俏的声音在旁响起,“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在御前尽忠的祈盼,说不定,这人就只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她意有所指,皇上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轻笑。 “好,朕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既然心中已有所愿,进宫确实不合适。” “便赐黄金百两,脱了奴籍,盛京之中宅子一座,足够你重新开始了。” 江雪燃不禁有些不忍直视。 这一圈坐着的,除了皇后之外,都知晓未来他这皇位便是被沈问澜给推翻的,如今还赏人家房屋一座…… 只待日后他取你小命一条。 “多谢陛下体谅,草民谢主隆恩。” 这么快便从小人变成了草民,看来男主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速度也挺快的。 不过现在,江雪燃也终于明白了男主的用意。 他想要离开确实不难,但是先前的奴籍,可是明明白白留存在国公府之中的,如若不脱离出去,只怕他离开了国公府也是寸步难行。 如今一石二鸟,岂不乐哉? 江雪燃甚至有些怀疑,那些刺客也是他安排的。 这些插曲终于过去,沈问澜回到江雪燃身侧,将她身上的狐皮大氅,细细往上拢了拢。 “三小姐怕冷,在雪中小心着凉。” 江雪燃已然有些麻木。 沈问澜,即便是做戏也差不多了吧! 她回眸,嗔怒着瞪了沈问澜一眼,此举落在不远处昭阳公主的眼中,简直是有些稀奇了。 【这沈问澜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我怎么记得这个国公府三小姐之前对他百般羞辱来着。】 【宿主不要轻信表象啊!男主应该只是利用江雪燃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就连系统都能懂,江雪燃麻木,将面前碟子里的菜狠狠放入口中,想象做它就是沈问澜。 然而在这瞬息间,江雪燃便被辣得满脸通红,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放进口中的是一块辣椒。 “咳咳……” 江雪燃忍不住咳了出来,吸引了一旁几人的目光,沈问澜则波澜不惊地站在她的身后,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脊背,给他顺气。 “小姐,现在可好些了吗?” 有你在只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江雪燃双眼被辣得通红,心中说不尽的恼怒却不能表现出来。 “一见着国公府家三小姐,本宫便想起儿时,嫡姐也是同她一般性子。” 皇后忽然开口,夹杂着几分笑意,旋即又化作悲伤。 “只可惜长姐她早早便去了,这么多年便只余下本宫一人孤苦伶仃。” 见自己的皇后黯然垂泪,皇帝有些紧张,抓着她的手。 “蓉儿,你若是喜欢这江三姑娘,朕就给她一块令牌,若是你想见她,便随时传唤来宫中,如何?” 随时入宫? 江雪燃只觉得自己两眼一黑。 只不过是今日一次,江雪燃便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耗空了,若是往后几日便一次,她恐怕是要折寿! “多谢陛下体谅,臣妾感激不尽。” 皇上连忙安抚着自己的皇后,一边招呼着大太监,将令牌拿来。 这大太监也是圆滑之人,捧着令牌走到江雪燃面前,脸上的肉几乎都要挤成一条缝。 “江三小姐可拿好了,能够特设令牌进入宫中,可是莫大的殊荣,只怕今日出了宫门,三小姐要为多少官胄女子羡慕了!” 江雪燃知道,此时绝不能露出半点异样,只能微微福身,用鸦羽一般浓密漆黑的睫毛,挡住了眸中的苦涩。 “臣女谢主隆恩!” 将令牌交给夏袭仔细收好,天子赏下来的东西,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弄丢,否则一朝是恩赏,一朝也能是罪罚。 “原本今日,淮阳王世子也要赴宴,只是临时街上有闹事者,他繁于公务,便不能亲至了。” 皇帝再度开口,“听闻前段时间江三小姐和尚书家的公子退了亲,我如今,再给你指一门新的可好?” 江雪燃听出了几分的深意,更不曾想皇帝竟然如此直接,大脑还来不及思索,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臣女……” 江雪燃好不容易摆脱了上一个婚约,还没过几天清闲日子,便要背负上另一桩婚姻,这绝不是她想看到的。 更何况那淮阳王世子,可是第一次见面,便要杀了她的人啊! “皇兄,今日不是说好了不提此事?” 昭阳公主忽然开口,撒娇一般扯着皇上的袖子,“再说了,这江三小姐与陵川此前都未曾见过,如此草率指婚,恐怕不妥!” 这样的话恐怕也就只有昭阳公主能说出来了,竟敢说天子草率,古往今来昭阳公主当属第一人。 第27章 责怪 第27章责怪 然而皇帝却眉眼含笑,一副宠溺的模样。 “妾阳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见江三小姐意不在此,便延后再议吧。” “还不扶江三小姐起来。” 江雪燃跪在地上,娇小的身躯即便罩着一层大氅,仍能得见其下的几分玲珑有致,若教旁人瞧见,只怕不知会引得多少垂怜。 沈问澜将她扶起,在皮肉不经意间相贴的刹那,他一愣。 “给三小姐看茶。” 江雪燃被扶起,重新落座,露出的一段雪白藕颈因紧张而泛着绯红,不过也只有沈问澜能看得真切。 她又在颤,若不是因为冬日穿戴厚重,只怕早就已经被人发觉了。 妨碍抬头的瞬间,江雪燃双眸之中布满了对生的渴望,就像是于深秋石隙之中,拼命汲取生命的野草。 无需多言,沈问澜已然忆起那日,江雪燃亦是用这样一双我见犹怜的翦眸,换取在他手中的一线生机。 此时江雪燃哪里顾得上旁人的打量? 再一次的死里逃生,使得她不住地后怕。 差一点,曾要用利刃取她性命的人,就要化作她的枕边人。 她甚至没有反驳的理由和权利。 “多谢陛下看重,只不过我这三妹性格顽劣,与淮阳王世子实在不相匹配。” 江则疏不似江雪燃,只在瞬息之间,他便已推测出皇上提及此事的用意,只因淮阳王世子军功盖主,于是便想要借此指派一门,无法为他助力的亲事罢了。 “此事容后再议,今日是家宴,不必再说了。” 皇帝轻描淡写,抬眉间,却显露出毋庸置疑的威严,江则疏见状,也只能作罢。 后面的宴席倒还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江雪燃虽说一开始接连受到了惊吓,但很快就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以皇帝今日之意,只怕日后还是要提起这一桩亲事,只是暂时被劝住了而已,不过那么远的事,江雪燃暂时便不用担忧了。 毕竟能不能活过桃花宴,还要另当别论。 能如此苦中作乐,恐怕也就独有江雪燃了。 日薄西山之时,江雪燃也跟在江则疏的身后,乖顺出了宫门。 甫一上马车,江则疏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雪燃,你可知今日若是这门亲事定下来,等待着你的,将会是如何的狂风骤雨吗?” 被他这么乍然一凶,江雪燃的眼眶倏地红了。 【宿主,你这么凶干嘛?她在原作之中,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娇娇小姐,今日已经很懂事了。】 系统倒是忍不住打抱不平了一番。 只见江雪燃抿着薄唇,眸中散不开的水雾,如同一汪泉水,着实让人心疼,江则疏其实也不是真的想要责怪于她,但若是现在便扯入淮阳王与皇室的纠葛之中,只怕要招惹许多党派之争。 可是他们真正的敌人,是此时正随在马车外的沈问澜,他就如同豺狼一般,对所有人虎视眈眈,今日这一出便极有可能是他的自导自演。 “三妹……” 面上挣扎了一番,江则疏还是盯着一张清正固执的脸,给江雪燃道了歉。 “兄长方才也是替你着急,不过凶你确实是大哥的不是,不过三妹,此事回去断不能告诉你二姐和四妹。” 他严肃了些。 在江则疏的眼中,江扶柳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温柔无害的闺阁女子,就如同所有盛京之中所有的千金小姐一般,若是知晓了这些,恐怕会被吓得整夜无法安睡。 “知道了,必不会说漏了嘴。” 虽然这么应和着,但刺客江扶柳那边恐怕已然知晓了宫中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她如今是什么反应。 但江雪燃还是伸出手,在自己的唇边比作封条状,一双水灵灵还未擦拭干净泪水的眸子,就这么凝着江则疏,眨了两下。 半晌,男人艰难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同最开始预想之中的道路愈来愈偏了? 原本以为,国公府只不过是他大业之中的一块垫脚石,但自从某一个雪夜,江雪燃莽撞间唤了他一声“爹”,一切便开始偏离。 回到国公府时已是傍晚,今日的一切都来得蹊跷,几人都没有用膳的心情,草草寒暄过后,便各自回了房间。 临走前,江扶柳还拉着江雪燃的手。 “桃花宴便要到了,如今你得昭阳公主的看中,只怕介时会有不少双眼睛暗自盯着……” 江扶柳叹息,如同罥烟袅袅。 难怪她如此忧愁呢,所有人都数着她的死期,或许有期待,也或许有难过,但无人会真正在意她的生死,一切都如同剧情所说,她到了该死的时机。 “二姐不必担忧,有你与大哥在身旁,雪燃便什么都不怕了。” 江雪燃安抚了两句,只见江扶柳更是一片泪眼涟涟。 二姐,你如此这般,我有点不好发挥啊! 江扶柳简直是要把“我知道当日内幕”几个字,刻在自己的额头上,江雪燃本就心惊胆战了小半天,此刻配合起来,也属实有些疲惫。 好在,江扶柳的系统终于也看不过去了,劝着她离开了院门前。 一时间,雪夜重归静谧,唯余身后窸窣传来的脚步声。 此时能出现在院中的,除了夏袭便是沈问澜,但江雪燃不做他想,回眸间,果然是沈问澜长身而立于不远处的一片月华之中。 青衫单薄,似乎纤薄的脊背之上,已蕴藏了几世的孤寂。 怪可怜的。 这个念头落下的瞬间,江雪燃摇摇头,幅度大得像是一只拨浪鼓—— 她怕是疯了,竟会觉得今时今日的沈问澜还可怜,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如今做出这么一副作态,也不过是演给自己瞧罢了。 “三小姐,瞧着似乎有些哀伤。” 月光下的少年走入一片混沌黑暗之中,江雪燃不禁警觉地后退了半步,这一步刚迈出去,心中便生出一片悔意。 以原主的性子,怎么会惧怕如今的沈问澜? “……本小姐才没有,收起你无端的臆想。” 沈问澜隐在黑暗之中的模样,实在阴晴不定。 第28章 利害 第28章利害 江雪燃亦无法确认,此刻沈问澜究竟是作何等表情。 是在等着瞧她的笑话,还是伪装成往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 在一年沉寂无声的细雪之中,他的身形逐渐靠近,江雪燃几乎能够听清此刻心脏因紧张而胡乱跳着,发出难以忽视的声响。 “三小姐,你在怕什么?” 院中一片明灭,沈问澜终于在一片冗长的沉默之中,走到江雪燃的面前,手中还提着两壶酒。 “今日小人得意脱离奴籍,难免有些喜悦罢了,三小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危机似乎在这一瞬迎刃而解,但江雪燃的心中却始终难以平复。 她谨慎瞧着面前的人,脱去了戾气,仍是一副十分无害的模样。 但往日,他都是一席家中护院统一的长衫,看着也灰扑扑的,周身气势连带着被掩盖了不少。 但如今…… “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小姐害怕?” 江雪燃嫌恶地斜睨着他眼中的酒,“若是你想喝,便离开国公府,离开我的院子,不要在本小姐面前。” “莫非你是在耀武扬威,如今脱离了奴籍,便觉得不必再受本小姐的桎梏?” 沈问澜已经见过数不清多少世的江雪燃,那人蠢笨,骄矜,江雪燃确实学得有七八成相似。 但即便只是三日的相处,在这每一世轮回之中,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永远都不会认错的,却也是江雪燃。 所以面前这个披着皮,绘声绘色演着的“江雪燃”,反而如同乳臭未干的稚童扮家家酒一般,无趣又笨拙。 “三小姐未免想得太复杂了,我并没有如此心思。” 江雪燃将信将疑,只见他越过自己,走到一边的石凳前,将温过的酒放在桌上,玄机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江雪燃麻木,一时间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男主怎么就如此坐下来了? 难不成还要有什么月下谈心的戏码? 若是江扶柳或者江采荷再次,或许有闲心与他消磨时间,但是江雪燃只想逃得越远越好,用有些异样的目光瞥了一眼沈问澜,便一溜烟钻进了门内。 …… 接下来几日,京中愈演愈烈的传言,全然偃旗息鼓了一般,彻底消失在街头巷尾之中,这大抵就是昭阳公主的诚意了。 江雪燃实则有些看不懂这位公主殿下,若按照常理而言,她势必要做这一双大手,搅乱京城中的浑水,但几次相见,江雪燃都瞧不出她有半点大女主的模样。 单是淮阳王世子一事,一旦迟疑便机会不再,她却在皇兄面前替江雪燃搪塞。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江雪燃而言仍算是好事一桩。 几日过后,便是新年。 “三小姐,近几日府外可热闹了,您真不打算跟夏袭一同出去看看吗?” 小丫鬟在江雪燃身边是时日或许久了,竟也敢不顾她之前的“盛名”,扯着他的袖子,央着她,与她撒娇。 见国公府中张灯结彩,江雪燃心中唏嘘。 原以为在此异世只能活三天,未曾想,不知不觉间已至新年了。 “现在京中人多眼杂,先前发生了什么事,你都忘了?” 虽然京中一番风云已然平定,但江雪燃早在心中发过誓。 上一次便是因为贪图一场热闹,才又将自己卷入了一片诡谲之中,这一回,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出国公府的门,再给自己惹些麻烦。 好歹要等过了桃花宴。 ……若是还能过了桃花宴。 见江雪燃语气甚是笃定,俨然一副绝不会出门的模样,夏袭也终于蔫了下来。 “那好吧。” 国公府中的新年,便已经比现世热闹许多了。 江雪燃立于庭院之中,见仆从们忙忙碌碌地陈设府中,倒生出几分悠闲。 这几日都不曾见到沈问澜的身影,大抵是去忙桃花宴上的诸多筹谋,也是在精心计划着她的死日,江雪燃倒也乐见其成。 至少不用无时无刻面对着男主,胆战心惊了。 除夕夜过后便是桃花宴,此宴虽名为桃花,但并不是在春日,而是意在“牵桃花,引红线”。 说得通俗易懂些,便是古代版的相亲大会。 除夕当夜,江则疏要去赴宫宴,江雪燃几人,则在府中品赏大厨的手艺。 周遭三双眼睛盯着她,头顶耀眼的金字穿梭闪烁,是他们此刻都在与系统对话,江雪燃默不作声,将脸埋在瓷碗中。 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此刻抬眼,便能被金字刺个半瞎。 头一次觉得文字聒噪。 “明日桃花宴,雪燃,你准备得如何了?” 江抚柳此话一出,三人便愈发明目张胆地投来目光,一时间若是旁人不知,还以为她明日是要去科考。 “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又不想早早嫁出去。” 江雪燃只想专心享用这最后一顿断头饭,闻言,三人都默了默,眸中夹杂着不舍与哀愁。 “……” 也就全亏在此刻坐在这里的是她,若是原主,此刻怕是已经看出蹊跷之处了。 不对。 换做任何一个不痴傻不眼瞎的,应当都能瞧出来。 江雪燃霎时间,不免质疑系统挑选宿主的标准,怎的一个两个都如此藏不住事。 还不如她。 坐拥所有人的秘密,如今便要怀揣这些安然赴死了。 “我不过是被邀去挑选如玉郎君,又不是上断头台,二姐,你这表情未免太夸张了。” 咽下口中的珍馐,江雪燃抬眉提醒。 此刻金字终于化为了警示的文字,若是在表现出透露剧情的举动,便要施以惩罚。 见状,几人也收敛了几分。 江抚柳轻轻抚过江雪燃的发梢。 若是只相处了三日,她自然没什么不舍的,可如今她是当真把江雪燃这个原书之中的恶毒女配,当做了自己嫡亲的妹妹。 她与预想之中的那个江雪燃截然不同。 【宿主,即便再不舍,江雪燃都必须要死,上一次我已经与你说了利害关系。】 江雪燃原本不愿再看这些金字,忽然瞧见二姐头顶系统的话,不由得一怔。 利害关系? 【我知道……若剧情偏离得过于严重,我这个攻略者便会死于非命。】 第29章 桃花宴 第29章桃花宴 原来如此。 江雪燃自然看得出,江抚柳对她实属真心,却也不敢忤逆系统的命令,试图救她。 原来她们之间的命运,全都维系在这系统之上,不是她死便是她死,轮回于无尽的苦厄之中,永远找不到出路。 匆匆享用了年夜饭,这一夜谁也无法真正安眠。 翌日清早,江雪燃便是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三小姐,莫不是被梦给魇着了?” 听到声音,夏袭露出几分紧张的神色,走进来,探了一下江雪燃的额头。 江雪燃扶额,从方才的噩梦之中彻底醒神。 “即便是我真被梦给魇着了,探额头也是看不出什么的。” 夏袭亦是关心则乱,闻言,一双葡萄般黑溜溜的双眼之中,浮现一丝心虚。 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二姐会如何安置夏袭,不过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她。 见夏袭抽身去拿新衣,江雪燃喃喃:“不然怎么说呢,人还是不能有所牵挂。” 有了牵挂,便会有妄想,若是成亲那日她便如剧情一般死了,或许还能慷慨些。 夏袭十分仔细地替她梳妆,瞧着铜镜之中巧兮盼兮的美人,由衷赞叹:“也不知,来日是哪位公子如此有福气,能够娶到我们家倾国倾城的三小姐。” 镜中人,美则美矣,但却失了几分生气。 “三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路吧。” 夏袭此话说得颇有些不吉利,江雪燃微哂,走出院门时,江抚柳与江采荷也已在门口候着了。 “三姐今日真漂亮。” 江采荷由衷赞叹,她是清秀那一挂的,小家碧玉有余,但难撑起一片艳色,当真是做梦都想有这么一副绝世容颜。 可惜,自古红颜薄命,说的倒并非没有道理。 桃花宴就布设在公主府中,要说昭阳公主府邸,也是京中一等一的。 甫一走进院子,曲水流觞,宴席便设在其中。 “在冬日之中,竟也能有如此泉水怦然之景,可见公主府为了这桃花宴,也是煞费苦了。” 听到江抚柳所说,江雪燃观赏了一番,除了“壕无人性”之外,便半点都看不出了,于是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抚柳身后入。 昭阳公主的位置还空着,不过宾客已然来了大半。 “听闻昭阳公主去找淮阳王世子了,这样的场合他本不欲来,但他与公主之间的交情不一般。” 江抚柳早前便在系统那里得知了这些消息,于是附在江雪燃耳边,道。 从前的昭阳公主,或许当真与淮阳王世子有些私情,但如今两个人的壳子里面,都不是以往的那个芯子了,哪还有什么情? 至于下满地的算计。 见二姐对系统深信不疑,江雪燃挪开目光,正迟疑着要如何提醒她,便倏地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其中夹杂着满满的厌恶和怨恨。 是李檀。 自从江雪燃身上的谣言不攻自破,李冉的名声便不必多说。 得不到便要毁掉,堂堂一介文官,竟还造谣女儿家的声誉,被尚书大人用藤鞭狠狠教训了一遭,还亲笔呈请辞官,颜面尽失。 李檀作为他的胞妹,名声也难免受影响,当初江雪燃遭受的一切,这段时日她也领会了个遍,无论走到何处都遭人冷眼。 “哟,这不是国公府三小姐吗?” 李檀扭着妖娆的腰肢,走近前来,语气中也是夹枪带棒。 “我还当你不敢来呢,做了那么多日的缩头乌龟,还不是想趁今日钓个良婿。” 江雪燃窝在自己的席位之中,手中攥着汤婆子,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分给她——反正都已经快死了,难道还不能任性些? “江雪燃,本小姐与你说话呢!装聋作哑也没用!” 声音骤然拔高,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注目,李檀还颇有些得意。 既然她从今往后都无缘高嫁,不妨把江雪燃也一同拖下水,反正她就是看不惯引得她落到如此境地的人,竟还能舒舒坦坦地嫁入良家。 江雪燃原本不想理她,此刻就怀疑她这颗还算漂亮的头颅下,只余下早已腐烂的朽木。 “你同我说话,我便一定要同你说话吗?” 少女声音清脆,并没有多少嘲讽的意味,只是纯粹的不解。 她轻轻歪着脑袋,一缕不甚听话的发丝从耳边垂落下来,本该有些笨拙的模样,却因为这张艳得一笔勾不出的面容,而中和了几分。 江雪燃如此冷静,甚至称得上漠然,便显得李檀没头没尾,形容疯癫。 “李小姐,今日乃是公主设宴,若是如此大放厥词,岂不是对公主不敬?” “若是此刻公主在此,又不知李小姐是否还敢如此咄咄逼人,欺辱我的妹妹。” 江抚柳看着端庄有礼,但字字都在将李檀往绝路上逼——当众扯出什么丑事,也不过是两家之间的龌龊,但若是涉及到公主的颜面…… 那可就是大不敬了。 “我才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诬陷我!我对公主怎会有不敬之心……” 李檀空有一副容貌,虽身在尚书府,但却从未读过什么诗书,此刻支支吾吾,一句都说不出来。 听着身后的嗤笑,也只能愤愤离开。 这大抵,是江抚柳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崭露头角,便是为了给自己撑腰。 见状,江雪燃心中五味杂陈。 “什么事,如此热闹?” 嘈杂声戛然而止。 昭阳公主自不远处走来,金尊玉贵的眸子轻轻落在李檀身上,说出口的话虽是问询,但显然对刚才府中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李檀娇躯一颤,在这一瞥之间,冷汗已然湿透了里衫。 果然,公主的气势并非寻常人能比,更何况昭阳公主身上的系统,还是要她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未来的女帝可不能生怯。 “陵川,你便与本宫同坐,帮本宫好好筛选一番,哪位会是本宫的良婿?” 桃花宴确是为了给公主择婿预备的,但谁也不曾想这句话会从公主自己的口中说出来。 贺陵川眸光深邃。 “此举……怕是有所不妥,公主说笑了。” 第30章 新宅子 第30章新宅子 江雪燃有些不想瞧这一幕。 只因今日的金光,比昨日除夕甚至还要还要更盛几分。 但贺陵川与昭阳公主都是她不能直视的人,要想偷偷摸摸看那些飞速闪过的文字,实在是有点耗费精力。 索性不看。 倏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竹叶香气,夹杂新雪的味道,江雪燃心中一沉,寻着这转瞬即逝的气味,偏向了不远处疾步走过的一名侍卫。 他脸上戴着面具,脚步也极轻,寻常人恐怕还真无法察觉到他,或许就算明明见着了,也会下意识地忽视。 但江雪燃实在对这个气味太过熟悉了,是沈问澜身上的味道。 与此同时看过来的还有几双目光,大概都是系统给出了提醒,江雪燃有些不敢设想,接下来要发生的场面,思及此处,不禁头疼。 还不如给她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莫要同这些纠缠在一起。 “我方才似乎瞧见了沈问澜,三妹,你今日也带他来了?” 这便是明知故问了。 江雪燃就只能装傻摇头,“这些时日,他大概都忙着置办自己的新宅子,哪有时间回来?” 见江雪燃目光之中的神色不似作伪,江抚柳神色复杂,声线也低了几分。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吧。” 一点都没错,就是过来取我的狗命的。 江雪燃此时心中还很能幽默一番,只是唇角却无论如何都勾不起来。 “主上。” 在公主府的一片密林之中,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同一齐跪下,而沈问澜摘下面具,露出一副清冷面容。 “今日的行动已部署完毕,主上,我们必定会救你出这……炼狱。” 同样的话,似乎在前几世已经听过无数次,只不过这一次,下属的语气不知为何带着几分迟疑。 只因这一次,国公府似乎确实也不似什么人间炼狱,江雪燃每日喊打喊杀,却连误让他跪了一夜,都于心不忍。 沈问澜眼中闪过异色。 不远处宴会已然开始,弦乐声不绝于耳,几位下属都在等待他一令之下,便搅开这一滩浑水,露出其中最为腐烂恶臭之处,昭告世人,让他们看得真切。 “……主上?” 追随他最久的下属不禁催促,“是时候该做决定了,主上!” 沈问澜轻飘飘瞥他一眼,开口时毫不留情。 “动手。” 几个黑衣人听令瞬间出动,沈问澜则不疾不徐地朝着江雪燃的席位走去。 他忽然想了个绝佳的主意。 原本,沈问澜是打算趁乱之下,把国公府这几个攻略者一网打尽,这一世便能永绝后患,他从不怀疑自己会对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动心,但一直咬着不放,也足够引人心烦。 在刺客出现的刹那,整个桃花宴乱作一团,一如那日,如此混乱的场面,江雪燃竟生出了几分司空见惯的熟稔。 “雪燃,快躲起来!” 江抚柳与江采荷被人潮冲散,很快便没了踪影,不知是有意躲着她,不愿见到她就如此殒命,还是当真?命运如此安排。 只余下江雪燃一人,轻叹息,目光在公主府中扫过,思索自己死在什么位置才不算狼狈。 转悠之间,竟真让她找见一个花树下的贵妃椅,所以说这个季节无花无果,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身旁杂乱声不绝于耳,江雪燃感叹。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房子着火我睡觉? 与世长辞,也算是睡了吧…… 江雪燃爬上贵妃椅,闭上了眼,恍如这一切不过一场大梦。 或许等到再度睁开双眼时,她便已经回到了现代,不必再过这些勾心斗角的日子。 然而,还不等她将这美梦做完,便被人用力一把薅住手腕,这力道大得过分,江雪燃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 “江雪燃,你在干什么?” 江雪燃被沈问澜捞起来,听着这人冰冷到似乎怒急了的声音,她茫然。 身体的重量全都倚在沈问澜的身上。 “沈问澜,我在等死啊。” 呼救、惨叫,哀求,似乎在这一瞬都显得失真,在有些眩晕的失重感中,江雪燃神情漠然,褪去了往日的伪装。 “这不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吗?” 这张一向灵敏、甚至有些狡诈的面孔,刹那间失去了生机,比寻常人略浅几分的眼瞳涣散着,像是垂暮的老者。 她是真的想死。 “江,雪,燃。” 沈问澜忽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悸,他掐住江雪燃的脖子。 “谁让你死了?” 剧情的箭矢,已然在弦上。 江雪燃精致的脸庞因充血而涨的通红,眨眼间,她已然察觉到了不远处想要放暗箭的杀手。 他身上虽然也穿着同样的夜行衣,但此人绝不是沈问澜的手下。 连刺杀都不能对得准一点吗? 箭矢破空而来,江雪燃心中一边怒骂,一边闭上双眼,等待着预想中的疼痛。 一回生两回熟,反正也不是没死过。 忽然,一阵失重感传来,箭矢在作用下偏离了位置,于瞬息间穿过了沈问澜的肩头。 一直依靠着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江雪燃脸色骤然变白,似乎力气也恢复了几分,拉住沈问澜滑落的胳膊。 沈问澜唇色尽失,似乎满不在意。 “不就是一箭吗?” “还你。” 近乎于死而复生的错愕,席卷了江雪燃的一切感官,但还不等她思索,后颈忽然一阵痛意,随后她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见江雪燃昏昏睡去,黑衣人才大惊失色,将躺在地上的沈问澜扶在一边的贵妃椅上,旋即跪下叩首。 “放箭虽是您算酬的一部分,但属下伤了主上,应当重罚!” 沈问澜神色冷淡,将肩上的肩拔下来。 这一箭乃是实打实的,只不过放箭者乃是他心腹之中最善骑射的,必不会伤及要害。 “无妨。” 沈问澜垂眸,“计划临时有变,我须得继续留在国公府中,若不出意外,江雪燃会是我们手中最为坚韧的利刃。” 一炷香前。 在密林深处,瞬息之间,沈问澜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第31章 劫后余生 第31章劫后余生 此事国公府之中攻略者甚多,若是现在离开,虽确是离开了这一窝豺狼虎豹,但也会因此而错失与他有利的消息。 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那所谓系统,已然认定了他会在此时离开国公府,他便偏偏改了这棋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江雪燃称得上古怪,甚至在一片算计之中可笑地生出了心软,若是能够利用好这一点,便能长久地留在她身边,借用她的手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 “为何总是让你们如此戏耍我呢……” 染着温热血液的箭矢掉落在雪地之中,很快便消融了一片冰雪,沈问澜从贵妃椅上踉跄着站起身,随即单膝跪倒在江雪燃的身侧。 青丝纠缠,沈问澜已然卸了力气,喃喃:“这一次,便由我来掌舵吧。” 他猩红的双眼凝着江雪燃紧闭的双眼,似乎要将其洞穿,其中不乏困惑。 一切都出自于他的苦心安排,可在方才那一场戏中,他却仍生出几分不解:明知这一剑会夺去他她的性命,为何如此渴望着生的江雪燃,会在此刻沉默着什么都不做呢? 江雪燃身上似乎有着一片永远也拨不开的迷雾。 汩汩鲜血涌出,下属不免担忧地看着沈问澜,“您现在伤得也很严重,必须先行包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做戏要做全套,你也先行离去,免得被人捉住把柄。” 沈问澜对自己身上的伤有所把握,若是让国公府中众人看出蹊跷之处,便会前功尽弃,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出的。 “……是。” 闻言,下属不再留恋,转身迅速撤离了公主府。 并未放任意识沉入迷离之中,沈问澜强撑到了附近的官兵前来,才放心地闭上双眼。 此刻,局成。 国公府几人都寒着一张脸,大概是想来公主府给江雪燃殓尸,直到走近前来,见江雪燃同男主躺在一处,心中更是愈发悲痛。 江采荷已然不忍直视,攥着二姐的手摸摸掉下泪珠。 “三姐……” 江则疏蹙眉,在江雪燃身前俯身,在伸出手的片刻才倏地发觉,江雪燃的胸前似乎还有着规律的起伏。 “来人!三妹还活着!” 闻言,几人皆是一惊,只见身后三人都扑上前来,试探了呼吸,确认她真的还幸存着,甚至似乎没受什么皮外伤,于是都在心中询问着系统,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一旁昏厥着的沈问澜都被他们全然忽视了。 只可惜,即便是全知全能如系统,也无法预知从未发生过的事,此时也在焦头烂额地填补着数据。 【这不可能啊,剧情应当不会连续两次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可眼前的画面已然真切。 旋即,于嗯一片嘈杂声中,江雪燃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后颈处一片阵痛。 但……她还活着? “雪燃!” 还不等江雪燃做出反应,江扶柳便将她揽入怀中,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 “没事就好……只是雪燃,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正是江雪燃想要知晓的。 在陷入昏迷之前,最后的记忆似乎是沈问澜以身挡箭,但相较之下,江雪燃更愿意相信那只不过是之城之前的一场幻梦,若他信以为真才是天真。 不过很快,她转开的目光便落在了身边,倏地一愣。 只见少年躺在雪地之中,已然没了知觉,那双深邃的、每每对视都会不禁让她胆战心惊的双眸紧闭着,就连胸膛的起伏都十分微弱。 似乎生机尽失。 难道此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沈问澜当真……救了他? 见江雪燃愣愣地瞧着一边的沈问澜,江扶柳与江则疏对视一眼,而太医也已然到了,拎着药箱步履佝偻地走过来。 “哪位是病患?让老朽来看看。” 江雪燃还不等反应,江扶柳便已主动替她作答,太医瞧了一眼她红润的面色,虽有所迟疑,但还是给她把了脉。 半晌,太医愠怒收回手:“公主府中受伤的宾客还有很多,这位小姐顶多是受了几分惊吓,除此之外,便没旁的了。” “若是无事,我要先去别处了!” 江雪燃忙叫住太医。 “此处有人重伤,您给他瞧瞧!” 沈问澜此刻还躺在一旁半死不活,江雪燃虽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疑的是,预想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若上一次是出于巧合,这次便是她亲眼所见。 是沈问澜将她一手拉出了鬼门关。 少女的眼中愈发水润,波光潋滟,,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惜。 太医皱眉,给沈问澜真过脉,半晌,眉头才舒展开来。 “放心吧,这一箭未伤及心肺,这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 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匣子里拿出一颗药丸,塞入沈问澜的口中,便起身,“已给他用了止血的药,至于其他,外面医馆中的郎中也能医治,老朽便不在此浪费时间了。” 他们当真……就这么活下来了? 江雪燃仍在一片愣怔之中无法自拔,眼前的一切甚至说不出的荒唐,以至于劫后余生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可是为什么呢? 沈问澜所图甚多,难道真是为了一句“两不相欠”? 江雪燃还没有那么愚蠢。 “我们,先回府吧?” 公主府内满目疮痍,江采荷率先开口,怯生生地拉着江则疏的广袖,此刻几人才回神。 “……回府。” 系统都已然瘫痪,江则疏也知道不能急于逼问江雪燃,此刻她还未完全清醒过来,恐怕也答不上他想知道的。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国公府,夏袭焦急地在大门前踱着步子,直到江雪燃从马车上下来,她才一抹泪水,快步走到马车前,扶着江雪燃下来。 “三小姐,幸好您没事,夏袭在府中听着消息,心中都担忧死了!” 江雪燃轻声安抚了两声,一路亲眼瞧着家仆将昏厥不醒的沈问澜抬进院中,才放心下来。 一切尚未明晰,若是不明不白便让其他攻略者杀了男主,她身上便是莫大的罪过。 第32章 宿命 第32章宿命 好在,大概几人都在茫然之中,江雪燃差人去请郎中,一路也是畅通无阻。 “这位公子的伤口,老夫已经处理好了,现在便去煎药。” 江雪燃瞥了眼夏袭,她当即会以,跟上郎中。 “奴婢和您一起去。” 此刻府中的所有人,江雪燃都无法信任,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沈问澜,也盯着她。 若是第一次她死里逃生,还能归结为侥幸,这一次便绝不能了,这些穿越者也并非痴傻天真之辈,待到反应过来,定会对她生出质疑。 所以给沈问澜煎药,她只信得过夏袭。 推门,江雪燃将沈问澜安置在了自己的房中,她一个现代人也没什么好扭捏的,沈问澜伤得如此或许当真是为了救她,卸磨杀驴之事,江雪燃做不出来。 蓦地,床上之人睁开了双眼。 “啊!” 江雪燃不曾想,沈问澜会醒得这么快,一双幽深诡谲的双眸来不及收敛其中情绪,仿若于九幽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 只一眼,便让她不住心悸。 “三小姐,我很可怕?” 沈问澜语气平静,双眸之中翻滚的防备也消散开来。 实际上他并未昏迷多久,对于国公府这些人,包括江雪燃,他都没有多少信任,因此放任自己失去意识太过愚蠢,他绝不会行如此蠢事。 只是江雪燃一言不发,坐在床边凝视着他,滚烫的目光使得他不得不“醒来”。 “本小姐有什么好怕的?” 下意识地否定,但沈问澜与她先前已经用再真实不过的面目相对过,此刻再演戏,只余下说不出的苍白。 江雪燃不免生出几分悔意。 早知道这一次也死不了,当时伪装一下就好了。 只不过即便悔意丛生,也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如今自己还活着,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既然没死,本小姐便也没什么好愧疚的了。”江雪燃站起身,扑掉手上的灰尘。 虽然早知道男主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只有她这个小炮灰,才会于乱箭之中草草没了性命,但总要守着看他醒来才能安心。 但此刻国公府中,还有更多的麻烦等着她搪塞,也不知系统反应过来之后,会如何解释这一次的意外。 但必然不会同上一次那般轻易。 思及此处,江雪燃甚至觉得还不如就那么死了。 离开院子,远远便见到江则疏院中的婢女,对面的人也是一愣,旋即大步走到江雪燃身前。 “三小姐,大公子正让奴婢来请您去正厅一趟。” 果不其然。 江雪燃心中一沉,知晓无论如何都躲不过这一遭,于是欣然应允。 “我也正要去见大哥他们。” 婢女荷香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像是在提防她做出什么不寻常的举动,江雪燃并未打算反抗,很快便到了正厅。 其余几人都在,在迈进门槛的片刻,江雪燃便瞧见了他们头顶的金字,竟都是同一句话。 【支线任务已更新:接近江雪燃,查清公主府中发生之事。】 至少没有让几人直接杀了她矫正剧情,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江雪燃心中松一口气,随后走到江扶柳的身边坐下,她眸中蕴含着复杂翻涌的情绪,但江雪燃还是愿意相信她几分。 “雪燃,方才在公主府之中来不及细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晕过去?” 江雪燃其实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如何失去意识的,但府中所发生的一切,她倒是能够完整复述出来。 将沈问澜这个主谋摘出去,江雪燃细细讲述了自己所见所闻,讲到最后,声音难免哽咽。 “我也不曾想,会发生如此变故……” 江扶柳将手中的软帕递给她,轻轻拍着江雪燃的后背,不禁怜惜。 【宿主,江雪燃的情绪波动是正常的,她确实没有说谎。】 江雪燃瞧着江扶柳头顶蹦出来的金字,松了一口气。 她确实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自己已然知晓的事实,在系统面前竟也能瞒天过海——看来系统并非无所不知,也不过是同她一样,开了上帝视角。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江则疏沉声,问询声中掩饰不住的咄咄逼人。 系统虽并未察觉到异样,但他总觉得有什么被忽视之处,况且男主心思歹毒,之前又在江雪燃院中无故受辱,怎么可能为了救下她,而使自己陷入如此狼狈的境地呢? “大哥!” 江扶柳制止了他,不认同地摇摇头。 “如今三妹无事,已然是最好的结果,苦苦追问她这些做什么呢?” 系统既然不知,江雪燃作为局中人也未必知晓,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晓得什么剧情,更不知道身旁之人暗藏着的真面目。 江雪燃猜想她会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但也没想到江抚柳真就信了她这三言两语,分明还有蹊跷之处,却也不愿追问。 【系统,现在江雪燃没死,甚至连男主都回到了国公府,接下来该怎么做?】 系统的判断一向不会出错,但如今已经不知道偏离得多远了,江瑜笙心下亦是十分茫然。 见江瑜笙提出疑问,江雪燃假意在江抚柳的怀中垂泪,实则余光紧紧盯着江瑜笙。 【系统检测到剧情发生偏移,将重新斧正,为原剧情炮灰女配江雪燃安排新的死亡剧情,请宿主稍安勿躁。】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尾。 江雪燃看着这一行金字,不等她质疑,只见其他几人的头顶也冒出同样的字,像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无论侥幸逃脱多少次,最终都免不了一死,就如同戏耍一般,让她在生与死之间反复熬煎。 真是可悲又可笑。 江抚柳不忍,江则疏见状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在某个刹那,他甚至生出了些荒唐的心思,以为江雪燃也是如他一般的某个变数。 但系统几次三番都只想抹杀她的存在,应当只是他想多了。 “没旁的事了,是大哥严肃了些,但也是为了你好。” 第33章 必死 第33章必死 “只是今日公主府中惊变,此事已然惊扰了陛下,圣上大怒,怀疑便是府中宾客做的手脚,发令下来要严查异己,我才多问了几句。” 接连三场刺杀,虽然无人因此丧命,但公主府中受伤宾客无数,更是挑战天子威严,此事绝不会如同前面两次那边轻易过去,即便是皇上不想追究,也得给官员官眷们一个交代。 江雪燃对这些已然充耳不闻,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院中,夏袭见她失魂落魄,如一抹幽魂飘进来,便担忧上前。 “三小姐,这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前厅,江雪燃有如被抽走了浑身的生机,这还是夏袭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这般模样。 “无事。” 许多事无法言明,亦不能言明,夏袭永不能知晓她心中苦楚,说或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意义,不过是剧情动荡之中,产生的一个错误。 浅笑着轻描淡写揭过这一茬,江雪燃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汤碗,可见沈问澜已吃了药。 “每日按时煎药即可,我确实没什么事,只是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主子的令不能不从,夏袭却实在放心不下,咬着唇纠结了半晌,并未离开,而是“噗通”一声跪下来。 “虽不知今日情形,但三小姐自打回来之后,便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夏袭实在不愿看着小姐如此。” 江雪燃垂眸。 “小姐在夏袭心中是最好的小姐,进府之前我也曾轻信过外面的传言,猜想三小姐会苛责下人,刁蛮无状,但这些都未曾发生。” 夏袭倔强地咬着下唇。 “奴婢放心不下小姐,若是您执意让奴婢离开,奴婢便在这儿一直跪着。” 感情,她院子里面的一个个都喜欢跪着。 江雪燃终于显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将夏袭从雪地之中拉了起来。 “知道了,不必担心。” 知晓自己再一次死期将至,能如她这般镇定,便已经很不错了,只是如今江雪燃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奢望。 既然每一次都能逃出生天,或许这所谓的“必死”,也并没有如此绝对,至少她现在已经看出来—— 系统是没有杀死她的绝对权利的,否则直接让宿主将她挑个对穿,便一了百了。 因此它应当是只能借着剧情之手,试图将她推入无底深渊,若是每一次她都能想到办法规避,便不用死。 见江雪燃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夏袭将信将疑,终究还是离开了。 江雪燃回到房中,沈问澜仍躺在床上,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存在。 不过以他的耳力,大概方才她与夏袭对话时,这人便已经知晓她来了,现在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药都吃了吧,你的患处应该还要修养一段时日,不可再乱动了。” 江雪燃先前问过郎中,这一箭极险,若是再偏些许便会伤及心脏,先前她也起过疑心,沈问澜向来诡计多端,或许是为了哄骗她,才故意挨了这么一箭。 但是细细想来,似乎又全然没有这个必要,他要成他的春秋大业,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规格女子,直接送她去死,岂不是比以身犯险要划算许多? 沈问澜脸色苍白,随即挣扎着起身,江雪燃见状面色复杂,但还是扶了他一把。 “能够救下三小姐,是小人之幸。” 二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忽略了挡箭前的对话,江雪燃却始终无法带入这场戏码,鸦睫垂着,于眼下落成一片阴影。 “一会儿我便将你送回去,你在我这躺着,若是让旁人知晓着实不妥。” 沈问澜本以为能顺利登堂入室,不曾想江雪燃的防备心显然更胜一筹。 单是救了她一命,也无法让她生出信任。 “小人在此,恐扰了三小姐的清誉,我现在便离开。” 江雪燃闻言,便倚在床边似笑非笑般瞧着他,倒也想知道沈问澜究竟走是不走,话已至此,又如何厚着脸皮赖下来。 但显然,江雪燃高估了他的自尊心。 在床上假意挣扎了一下,见江雪燃没有阻拦的意思,沈问澜反倒在挣扎过后躺了回去,如同方才什么都没说。 “怎么,忽然又不怕扰我清誉了?” 黑莲花男主面色不改。 “小人有伤在身,只怕行动不便,笨手笨脚,会惊扰了三小姐。” 总之,他左右都是言之有理。 救命之恩傍身,如同一块免死金牌。 江雪燃本就没指望他现在离开,知晓此刻沈问澜必定会对她百般试探,但江雪燃又何尝不是呢? 沈问澜身上,还有诸多谜团不曾解开。 “既如此,你便安心留在这儿吧。”江雪燃口吻轻松写意,所以说这是沈问澜的最终目的,但一起一浮间,他反而不禁生出质疑来。 江雪燃真有如此好心? 在一旁的江雪燃便如此欣赏了一番,他不着痕迹痕迹却稍有变化的表情。 果然,达成了他所愿,沈问澜反而不肯相信,如此反复猜疑,才是他。 江雪燃回到了榻上,被火盆烧得一片暖融融,浑身的僵硬感才逐渐消散了,似乎重新活过来了一次,她伸出手,在一片火光之中沉默。 “活着真好。” 江雪燃喃喃,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了,但还是被沈问澜随意捕捉到,耳尖微动,目光也越过去。 少女一身新衣已经在今日的摸爬滚打之中脏了,也并未察觉到裙摆之上,还沾着星星点点属于他的血痕,如同红梅绽放。 只余下那双明亮眼瞳刹那如初,如同被春水洗过一般。 不知为何,沈问澜微微愣了神。 那些攻略者似多有雄心壮志,所图无非称霸一方或凤仪天下,庸庸碌碌想尽一切歹意,成就所谓宏图。 而她所图呢? 难道就只为了愚蠢又奢侈地……活着吗?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江雪燃愠怒着瞪视着他,仿若一切如旧。 “看什么,没见过本小姐吗?” 江雪燃心中忐忑,被沈问澜盯得慌张——难道他也瞧出什么蹊跷之处了? 第34章 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第34章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只是想提醒三小姐,您的衣裙脏了。” 江雪燃闻言,皱着鼻子垂眸,果然见其上的云纹都被血液浸染,眼底弥漫过一丝娇气与嫌恶。 方才顾不上打量,此刻她才看到自己这一身衣裙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于是匆匆起身去耳房,临走前颇有些不放心地转头盯着沈问澜。 “你在此处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崩裂,本小姐可不给你请郎中。” 虽说此时沈问澜已经狼狈不堪,不像是能随意乱动的样子,但此刻他未免表现得太过无害了——若是江雪燃信了他这么一副模样,才是真的愚蠢。 因此也只能威胁。 “还有你这一身……” 同是在一片雪地之中打滚,脏污的程度也是不相上下。 “待会儿我让下人来给你换。” 她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国公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仆从,随便指换一个就好。 说完,江雪燃便转身抱着里衣,钻进了耳房之中。 在她离开后,床榻之上的沈问澜眸色逐渐冷下来,如同削薄的铁片。 肩胛处传来的疼痛虽然强烈,但十分值得。 至少,如今江雪燃看样子已全然相信了他的出手相救,不管他出手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两次的恩情,她一定会牢牢记着。 “江雪燃,且看这一局,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 江雪燃换好了衣裙,走出耳房时,只见沈问澜已然靠着床边昏睡了过去,不似伪装,眉心微微皱着,似有永远化不开的忧愁。 平心而论,沈问澜确实生得很不错,若不是因为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最开始便也不会引起“江雪燃”的注目,即便闭着双眸,仍能从眉眼的弧度之中,瞧出几分绝色来。 “红颜祸水。” 江雪燃中肯地评价着。 她自认收敛了声音,却还是引得面前的鸦睫轻轻颤动了一下,如同张合的蝶翼。 一双深邃眼眸,正与她相对,片刻后其中的隐晦拨云见雾,至余下一片茫然。 目睹着他的神情,江雪燃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演技,若是放在现代,不拿个小金人回来都白瞎了吧? “三小姐为何一直看着我?” 沈问澜眼眸翕动,苍白的面色更显脆弱,如同一件精心烧制出来的陶瓷,既有着少年人的单薄,又有着青年的骨感。 江雪燃不知他究竟是装睡,还是方才敏锐地醒来了,于是面带真诚。 “觉得你好看,不行吗?” 沈问澜是当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回应,霎啥时间也忘了隐藏,眼下绯红一片,因羞恼而显露出的神色,反倒比寻常时候更加讨喜一些。 难不成,如今这个“江雪燃”所属朝代的女子,都如此放荡不羁吗? 此等肆意浪荡之言,竟也敢当着男子说出口。 江雪燃自然不知沈问澜心中所想,只是愈发感叹这人演技之精湛,就连面色都能掌控得如此精确。 “既然醒了,我便刚好让下人过来给你换身衣裳。” 若是沈问澜此刻躺的是自己的床,江雪燃自然也没什么好焦急的,但眼看着她床帏之上,那只价值连城的金丝软枕,已然被染了一片赤色,便不禁心疼了。 沈问澜且当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诧异,哪怕是要做全套,也不至如此情真意切,半晌才发觉,她瞧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一只……枕头。 见江雪燃迈出门槛,身形在雪中逐渐隐没,他才收回目光。 不多时,“嗖——”的一声轻响,扎着信纸的飞箭破了纸窗,精准扎在床头。 金丝楠木的床身,本就精贵易损,沈问澜抽身将雕琢精细的箭矢拔下来,目光在箭痕之上停留的片刻,才收回。 以江雪燃这副财迷的模样,只怕一眼就能瞧得出蹊跷。 但旁的还能伪装一二,床只怕是断然无法不动声色换出府了。 不再思索,沈问澜打开信纸。 此时国公府虽内外与往日一般无二,但今日过后,府外便暗暗多了几轮暗哨,若不是沈问澜先前早有提醒,只怕下属们也会被一网打尽。 不止是他们搅动的一滩浑水,淮阳王世子也带了一堆人马暗自回京,就驻扎在京中三十里外,若是此刻贸然出手,非但会使得一切前功尽弃,还会惹祸上身。 不过令他们更为意外的,是昭阳公主竟也豢养了一批私兵。 “……如今京中势力芜杂,主上谨慎为上。” 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纸上面所言,沈问澜起身,将信纸投进香炉之中,凝视着它,直至香炉之中只余下一层浮灰,才重新躺回床铺。 昭阳公主无论是哪一世,都不若表面上那么纯粹简单,因此沈问澜并不意外。 不过此世中,她究竟会否是系统的弈子,此时还不尽了然。 “他就在里面,你们看着办吧,但不要碰到患处。” 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声,打断了沈问澜的思绪,直到江雪燃领着一个彪形大汉走进房门,沈问澜虽心中早有预料,但还是刹那间忍不住黑了脸色。 江雪燃……她决计是故意的! “三小姐,只是换一身衣裳,应当……用不上这么多人手吧?” 这句话像是从唇齿之间挤出来的,江雪燃假意听不出,无辜眨了眨双眸。 “我也是担心你的患处,这几位侍卫大哥,可是国公府之中最为老派稳妥的,平时看家护院觉悟马虎,胆大心细,沈问澜,你自可放心。” 这几人膀大腰圆,又是看家护院,沈问澜也在国公府之中许久,怎会不认得? 但是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伺候人,江雪燃这便是赤裸裸的玩弄他罢了。 “三小姐,就不必麻烦他们几位了,我自己便能换好。” 身上的伤口虽然确实严重,但几世累计起来,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不计其数,比这狼狈的亦然,从来用不上什么人侍候。 几个护院大哥也为难转向江雪燃。 “三小姐,方才小人便说了,确实不怎么会侍奉人,还是,算了吧?” 江雪燃闻言,不免有些可惜。 她确实想见一见沈问澜狼狈的模样。 第35章 国子监 第35章国子监 不过,见两边似乎都不怎么情愿的模样,她也就只能作罢了。 “算了算了,下去吧。” 沈问澜靠在床边,如她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但江雪燃必不会相信他这副模样,狐疑地凑上前,目光扫过床帏,半晌,便听到了自己已然心碎的声音。 床! 金丝楠木的! 江雪燃唇边止不住的冷笑,抬眸间,双眼都气得涨红,如同一只兔子,“敢问,我的床在短短一炷香之内,究竟遭遇了什么?” “是……” 还不等沈问澜作答,江则疏大步走进来,见到屋内的情形,面色微微不愉。 “沈问澜,即便救了小姐一命,你需得知晓,你终究是下人,如此躺在小姐的闺阁床榻之上,成何体统!” 江雪燃也不曾想江则疏会这个时候来她的院子,公主府上下已然乱作一团,他作为朝臣,此刻难道不该在处理此事? 唇边的笑意冷淡了些许,江雪燃不露声色地防备着。 “只不过是让他在我房间暂时落脚,等那边厢房收拾出来,便让他过去。” 江雪燃如同凝脂一般的莹白面容之上,染着几分困惑。 “大哥怎么忽然来找我?” 说到正题,江则疏沉默片刻,随即道:“今日公主府之事牵扯甚多,你与扶柳不经意牵扯其间,已是不幸,大哥须得提醒你一句。” “何事应当说出口,合适该保持沉默,你明白吗?” 虽说江雪燃已经许久没有错得太过,但原书之中她的嚣张跋扈,依然令人胆战心惊。 此时就连系统都不知,今日桃花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若是让江雪燃招惹些麻烦,只怕国公府平安难保。 “我记着了。” 江雪燃恨不得与外面这些事,彻底分割得干净,更别提胡说八道,招惹来诸多牵扯。 见她答应得爽利,江则疏面色稍霁。 “约摸几个时辰后,要进宫去面圣,此次与上次不同,你只需跟在大哥身后,莫要出头。” 居然要进宫? 江雪燃面露讶然,但还是颔首答应下来。 今日宴会上宾客众多,皇上不可能人人都见,因此要见她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江雪燃瞥过沈问澜,却见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倒是身负重伤,在府中如鱼得水,但他搅动出来的麻烦,倒把她给扯进了漩涡之中。 “切记不要多言,言多必失。” 江雪燃了然。 “大哥放心,我什么都不说。” 江雪燃才是在这一场变故之中,最大的受益者,原本的死亡剧情再度后移动,能活着便已经是莫大的侥幸。 “还有就是……” 江则疏甫一开口,便瞧见了床榻之上的沈问澜,心中一惊—— 险些把男主给忘了。 “去外面说。” 江则疏毫不隐瞒自己的防备之心,但这些自然也不能让沈问澜听见,江雪燃从善如流,跟着江则疏走到门外。 不知何时,城中又落雪,院中的风透着薄凉,江雪燃往袖子里缩了缩,抬眸。 “大哥,还有何事?” 江则疏沉吟半晌,“今日我见昭阳公主,她似乎有意,让你进入国子监。” 说出口的刹那,江则疏自己都觉得荒谬,这些变故已完全在意料之外,剧情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时时刻刻都令他难以预料。 “国子监?”江雪燃茫然摆手,“我恐怕难当此大任吧?” 闻言,江则疏默了默。 “进入国子监是为读书,并非授业。” 读书? 听到这两个字,江雪燃霎时间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处。 在穿越来之前,江雪燃在社会上已摸爬滚打了不知多少岁月,一朝之内便要回到学堂,重新受折磨。 反应过来的刹那,内心不禁麻木。 “此事……会否荒唐了些?”江雪燃艰难开口,极薄的眼睑低垂,露出几分可怜相,“我不想读书。” 她来此世,又不能考取什么功名,读得哪门子国子监? 更何况,整日忙着应对系统安排的死亡剧情,便已经足够让她焦头烂额了,更别提要陪那些酸腐文人,每日吟诗作对。 “万不可这么说。” 江则疏露出几分警戒。 公主之令虽不如圣旨圣谕,但也不可冒犯,若是让旁人听见恐生出是非。 更何况此时还有个男主虎视眈眈,同他们也只有一墙之隔罢了。 “若是你进了国子监,在一年期内,便不能婚嫁,这是国子监向来的规矩,以示对圣人的儒沐诚心。” 江则疏在知晓这个消息以后,已然有了一番推论,“想必,昭阳公主是为了帮你推掉和淮阳王世子的亲事,才提出来的。” 圣上若要指婚,贺陵川必然在三月之内成婚,否则便又要回到边陲军队之中。 昭阳公主想的这个法子,确实能让江雪燃逃过这一门亲事。 “若你不想接受这门亲事,进入国子监确实是个好主意。” 闻言思量了一番,江雪燃竟可悲地觉得,这个交易有些值当。 毕竟她是真的不想嫁给贺陵川啊! 否则不足三月,不必国公府这一众系统安排,只怕成亲当日,她就要被一剑挑了。 见江雪燃有些晃神,江则疏叹息,终究还是伸出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擦拭过江雪燃发间的残雪。 “此事容后再议,待到桃花宴一事了结,个中安排如何,也都是你我,同国公府的造化。” 如今,他们还没有抵抗之力。 天家威严,并非是那么容易冒犯的,若是圣上铁了心要江雪燃嫁给贺陵川,只怕是国子监也无用。 江则疏说的也是。 江雪燃恢复了几分清明。 “忽然出了这般变故,恐怕公主一时间也想不起我这个人,如今就算思虑周全也无意义。” 将心中所想直言不讳,江雪燃忽然察觉到一束肃然目光,才恍然发觉自己这副模样相比原主太过深沉,于是连忙扯出一个笑。 “反正也有大哥相护嘛。” 江则疏半信半疑,但此时事物冗多,他也无暇顾及,门口有小厮探了个头,示意他出去,匆匆吩咐了两句,他便消失在了转角中。 第36章 二进宫 第36章二进宫 目送着江则疏离开庭院,江雪燃失神回到房中,抬眸间,才想起沈问澜还一直在房中。 隔墙有耳这句话,从未如此生动地展现在江雪燃面前,方才他们两个的对话,只怕早被男主听了个真切。 毕竟这种事,可一直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沈问澜显然与正人君子没什么关系。 “一会儿我要进宫,你且在府中好好养伤,等我回来之后再跟你算账。” 江雪燃颇有些咬牙切齿,纤纤玉指伸出来,一副算小账的模样,瞧着着实可爱。 想动她的命可以,但是想动她的钱…… 这跟动她的命有什么区别!这简直更加严重! “……好的三小姐。” 既然此时她也已经发现了,还不如就赔些银子,就此了结了,江雪燃似乎没有多问的意思,毕竟身负系统,她大概也知道若此刻就挑破了,很难收场。 实则,江雪燃只是单纯觉得惹不起沈问澜,于是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不出半个时辰,宫中果然派人过来传唤,只不过此次与上次不同,禁卫军守在门前,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江总阁,还有三小姐,请上马车。” 禁卫军面不改色,江雪燃回头看了一眼江抚柳,面露不解。 “明明是二姐与我一同赴宴,为何不让二姐也跟着进宫?”原本以为江抚柳也会忝居其列,等进了宫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不曾想,又是她和江则疏。 “圣意岂可揣度?” 江则疏轻声警示着,朝着她摇摇头,周遭的禁卫军压迫感十足,投来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尖锐,似乎饱经磨砺,使人不禁紧张起来。 江雪燃也抿上了唇,默不作声上了马车。 “这马车内坐的,可是国公府中人?”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从马车外响起,如此这般声音,江雪燃霎时间想起了一个人—— 是上次拿她栗子糕的那个,左相之子柳冰河。 “柳副统领,我等是奉命行事,如今急着面圣,若想寒暄,可能还得改日。” 禁卫军冰冷无情道。 果不其然,正是柳冰河。 “我自不会打扰你们公务,只是各位同侪,可否捎带我一程?” 江雪燃没忍住,掀开了帘子一角,只见柳冰河一身盔甲,大概也是方从什么地方赶过来的,瞧着有些狼狈。 “胞妹也在宫中,此刻我若徒步去宫门,只怕进宫有些迟了。” 江则疏闻声,叫停了马车。 “江总阁,江三姑娘。”柳冰河虽是少年行径,但此刻也称得上彬彬有礼,“我进宫有特设令,只是捎带我一程,若天子怪罪下来,我必一力承担。” 柳冰河的人情还有些价值,江雪燃默不作声,但也猜到江则疏应当会同意,果然,只不过是思忖片刻,他便应了下来。 “柳公子上来吧。” 禁卫军只管护送,况且柳冰河确实有进宫的敕令,他们自然无可厚非,等到柳冰河上了马车,才重新朝着宫门而去。 “今日在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竟牵扯到了家眷。”柳冰河微微蹙眉,看向江雪燃,“江三小姐没什么事吧?” 江雪燃对柳冰河的印象还不错,但在剧情之中,她并未见过这个人,也不知柳冰河究竟是何种性子,于是也只能谨慎摇头,躲在江则疏身后,一如普通的官家小姐。 “无事便好,我妹妹此刻也在宫中,不过听说是没受什么伤,已是万幸。” 这个世界不过是围着男主来转的,这些不相干的人大概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被遗忘在一隅,自然不会受伤,也不会死亡。 柳冰河很擅谈,江则疏则不紧不忙地回应着,颇为游刃有余。 “早听闻江总阁学士无双,冰河只不过是一届武将,能有幸与江总阁对上几句话,也是抬举了。” 行至宫门前,马车停下的刹那,柳冰河一跃而下,被高高竖起的马尾随风扬起,更添了几分少年气。 “送到此处已非常感激,改日定携着胞妹登门致谢。 柳冰河边往宫门内跑,边朝着这边招手。 “还有江三姑娘,欠你的栗子糕,等改日还你一包,我知道是哪一家的,定不会辜负了。” 江雪燃不禁被他感染了几分,此刻站在宫门前,气氛虽有些凝重,却还是不由得勾了一下唇角。 柳冰河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热切,最重要的是,他头顶没有那该死的金字。 他虽也身在这个不真切的故事中,但更多了几分真实。 “走吧,我们进宫。” 接下来的路都是徒步,前几日刚刚走过了一遭,江雪燃也已经轻车熟路了,只不过这一次负责接引的不再是浅筝,而是腰间带着佩刀的禁卫军。 来到了御花园中,只见其间已乌泱泱站了一群女眷,大多面带惊恐。 毕竟刚遭遇了那样的变故,如今又被圈在宫中,心中难免恐慌,江雪燃正思忖着,是否也要露出几分同样的慌忙,便见到不远处柳冰河也到了。 只不过身旁还多了皇上。 “参见陛下!” 见众人都跪了下来,江雪燃也跟着跪,偷偷抬眼瞧了一眼那边,正与柳冰河对上了目光。 “都起来吧。” 江雪燃记忆力尚可,环视一圈,便认出不少今日宴会上的人,连同李檀也在。 不过二姐却被独独漏了出去,不知是不是系统使了什么法子,已然预测到今日面圣麻烦重重,因此给她避了过去。 这些也不过是猜测,江雪燃站在边上,周遭只有零星几个女眷,身旁的小姑娘一直在瑟瑟发抖,江雪燃好心扶了她一把。 “谢谢……谢谢这位姐姐。” 少女看着便年岁不大,身子骨也不怎么硬朗,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还未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被冻得有些发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脊背都绷着。 像是瞧见了几日前的自己,江雪燃不禁叹息,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好些了吗?” 第37章 凶手便是,江雪燃! 第37章凶手便是,江雪燃! 虽说给了大氅,江雪燃身上还有一件夹袄,只因她着实怕凉,出门时才多穿了些。 面前这小丫头却只着一席单衣,若是不给她披上,江雪燃都不禁担心,一阵料峭寒风吹过来,她都担心这丫头会被吹得散了架。 “姐姐不必,我这样就行了……”少女懵懂的目光让江雪燃心中一软。 “无妨。” 此时江雪燃才留心到,周遭有不少女眷身上都穿着单薄,像是被匆匆传唤而来的,因此没有半点准备,只能如此。 她算是其中穿戴最为整齐的了。 “我是国公府,江雪燃,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你们是直接从公主府来的?” 少女怯生生点点头,“公主府惊变后,我们被困于府中,幸好禁卫军及时赶到,将我们给救了出来……不过出来之后,就被带进宫中了。” 怪不得。 周遭的女眷看上去都不免有些狼狈,此刻三两为伴,眼中都闪烁着莫大的焦虑。 “谁也不曾想桃花宴会有如此变故,只是不知为何,要将我们都留下来……”少女不安地转动了一下眼眸,“难不成我们之间,就蛰伏着今日作乱之人吗?” 今日作乱之人还在她厢房之中静养,恐怕如此劳师动众,却也揪不住什么所谓真凶了。 “若是真凶混迹其中,见我们如此慌张的模样,岂不得意?” 江雪燃自知言多必失,她知道的剧情太多了,又不像其他人身负系统,至少有系统给他们兜底,于是也只能和少女一同咱在旁边,眉间也隽上几分忧思。 “今日在公主府中桃花宴生变,捕获的刺客身上遗落了一方帕子。” 皇帝面上一层愠色。 “如今刺客多已自缢或逃窜无踪,这香囊的归属,想必要给朕一个解释。” 帕子? 不知为何,江雪燃心中生出一丝不安。 沈问澜的下属,应当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才是…… 只见一旁的大内总管,从袖口之中掏出一方淡色手帕,在见到这帕子的第一眼,江雪燃便心中一惊—— 这不是二姐的帕子吗! 如何会在那些刺客的手中? 在疑问生出的刹那,江雪燃猛然想起,二姐身上所附的系统,便是要她去靠近沈问澜,因此即便她并未察觉,但实际上江扶柳私下应该也是去接触过沈问澜的。 难道就因此,他便要栽赃二姐,是与那些刺客伙同在一起的? “这种样式的帕子,京中盛行,只怕仅凭这个,瞧不出什么来吧?” 一边的少女喃喃,江雪燃闻言,也知道自己是担心则乱了。 是啊,是因为她与江扶柳亲近,因此才能一眼认出这帕子的归属,治安在寻常人的眼中,也只不过是一方普通的帕子罢了。 “若是有人能够检举这帕子的归属,陛下赏黄金万两!” 闻言,原本还算平静的众人,眼中都不禁多了几分防备和怀疑,逐渐也有了骚动的声音。 这皇帝……以利诱之,难道就能找到元凶? 哪怕江雪燃全然不懂什么帝王之术,但未免也过于草率了一些,只不过是一方帕子,说成是谁的都可以,难道就能以这一面之词判断它的归属? “这……” 少女面色苍白,目光转过,原本还含着几分血色的薄唇,此刻也彻底因惊吓而褪去。 “所以凶手竟真在我们之间……姐姐,我有些怕。” 江雪燃虽看着也比她大不了几岁,但莫名就是让人觉得有些可靠。 实则在这之前,她也听闻过江雪燃的几分“威名”,但仍觉得她与传闻之中似有不同,于是也只能无助抓着她的手指尖,试探摄取几分温度。 “不必畏惧,如今御花园之中这么多人,歹徒亦不敢当众行凶。” 江雪燃轻声安抚了一句,眸子却在人群之中不断飘忽。 “谁有线索,大可以上前指认,天子在此,歹徒必定不敢放肆!” 闻言,人群之中一人走了出来,江雪燃凝眉——因为此刻走上前的,竟是李檀! 在京中,与她们姊妹几人还算是有些交集的,便是李檀,江雪燃的心中一惊:难不成她当真记得二姐手中有这帕子? “李二姑娘,你有线索?” 柳冰河蹙眉,“若是有线索,大可放心说出来,将此事了结,也好放诸位女眷回家。” 李檀的目光扫过来,在与江雪燃相对的刹那,唇角勾勒出一分得意。 “自然,我之前便见过这帕子,它的主人便是……” 江雪燃心中一紧,却见李檀伸出手,指了过来。 “帕子的主人,此案之中的凶手,便是国公府,江雪燃!” 闻言,江雪燃的眼中几分错愕,见李檀言之凿凿跪下来,道,“臣女早先真的在江雪燃的手中见过这个帕子,如今想来,在桃花宴之上,她举止也有些怪异。” “否则为何,她倒在宴会之中,身上却未曾受伤,反而平安回到了府中呢?” 其他人多是从公主府中,径直带到宫中,唯独江雪燃是跟着江则疏而来,众人不禁信了几分,质疑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似乎,有些道理啊……” “陛下,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雪燃不会做出此事,还请陛下明鉴!” 江则疏闻声,先行跪了下来。 而处在风暴之中的江雪燃,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李檀是真的见过这帕子,现在看来,不过是心中怨愤,于是才想借着陛下之手,将她直接给铲除了。 江雪燃来到这里,幸而是在国公府中,还并未见识过女子间的勾心斗角,这李檀的胆子,竟如此的大。 “姐姐,你……” 一旁的少女松开了她的指尖,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但心中却也有偏向。 能递给她如此温暖狐裘的姐姐,怎么会是那样的坏人呢? “江雪燃?” 皇上站起身,不威自怒,“走上前来,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如何辩驳!” 江则疏和柳冰河都盯着他,江则疏跪在一旁,更是朝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否则百口莫辩。 第38章 并未做过! 第38章并未做过! 在场中人愿意信她几分的,也就都在此处了。 不过也是,江则疏可是非常清楚,这刺客都是从何而来的,而且瞧着他的神色,大概也认出了那帕子是江扶柳的,无论如何,国公府都逃不过这一劫。 江雪燃不卑不亢上前,一席鹅黄令人见了便觉得温和,在雪中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之中,俨然一抹亮色。 “启禀陛下,臣女并未做过此事,又何来辩驳一词?” 她挺直脊背,在亭前跪下:“这手帕不是臣女的,臣女也从未见过这一方帕子。” “请陛下明察!” 皇上觑着双眼,瞧不出喜怒。 “那以你的意思,便是李檀陷害于你了?” 并未让她起身,皇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若想证明己身之清白,江雪燃,你可拿得出证据?” 江雪燃回眸,看向李檀,随后道: “可是方才李檀也并未拿出证据,证明这帕子便是臣女的。京中众人皆知,李家兄妹在臣女退亲之后,对臣女积怨已深,不知今日指认,掺杂了多少私心?” 李檀忙上前,同江雪燃跪在一处。 “陛下,臣女断没有半句虚言,这帕子当真是江雪燃的!” 此刻若是她承认了,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栽赃,只怕会犯了欺君之罪,这可是杀头的罪过! “当真?” 江雪燃声音重了几分,“那你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我手中有这帕子,旁边又是否有人能够提供此佐证?” 她似笑非笑,却不免有些咄咄逼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近段时日,我只在昭阳公主殿下的两次宴席之上,见过李小姐,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我拿出了这帕子,又怎会只有你一人记得?” 江则疏有些诧异。 江雪燃言语之间,条理清晰,压得李檀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这样的本事和心性,可不像是曾经的那个恶毒女配…… 在这想法落下的片刻,方才还十分硬气的江雪燃,倏地开始掉眼泪,胡乱抹了两下。 “臣女能侥幸在桃花宴之中生还,全凭身边的侍卫忠心耿耿,如今他替我受了一箭,还躺在府中奄奄一息,方才受了莫大的惊吓,如今竟还被人出于私心构陷,雪燃委屈!” “你,你装什么可怜!” 李檀也不曾想,从来以草包之名,扬名于京城的江雪燃,口齿竟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伶俐了。 皇上的眉眼间已然多了几分冷峻,转而向着李檀发难。 “李檀,江雪燃所言当真?” 江雪燃眼尾泛红,见她这幅模样,李檀心下一片急切,恨不得能快点把这杀头的罪过扣在她的身上。 只是李檀本就只是诬陷,此时哪里答得上那些问题? “我便是在……那帕子是……” 见李檀一副支吾不清的模样,众人的心中便已然有了判断,皇上更是冷笑一声。 “这就是李尚书教出来的好女儿!竟还敢因这些龌龊心思,随意诬陷,犯上欺君!” “来人,将这信口雌黄之人拖下去,打入大牢!” 李檀瞬间身子都瘫软下去,瘫坐在雪地之中,直到被一旁的禁卫军抓住,这才想起哭喊着求饶,只可惜此刻天子本就正在盛怒之中。 见她哭闹不止,竟还想挣脱禁卫军的桎梏,皇上大怒,走上前抽出禁卫军腰间刀刃。 下一瞬—— “啊!” 一旁传来尖叫,江雪燃感知到脸颊一片潮热,也后知后觉,见李檀瞪大着双眼,似乎不肯信自己这一生竟如此草率便被了结。 身旁一声闷响,李檀的身体彻底倒了下去,片刻后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若是有人胆敢再借此时机,胡乱指认,下场有如此人。”皇上的目光冷冷扫过。 江雪燃则被江则疏拉着站起身,双脚已跪得有些麻木,被搀扶着坐到一边,身上的生气才回转了几分。 幸好…… 方才她看着镇定,但心中实则十分紧张。 若不是因为李檀自乱阵脚,大可以编造出证据,她是无法证明这帕子不属于她的,但李檀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胡乱编排。 还好。 她便是笃定,李檀没有这样的镇定与心机。 “那帕子……” 见众人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的身上,江雪燃低声开口,水盈盈的双眼盯着江则疏,却见他摇摇头。 “我们未曾见过。” 江雪燃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 一旁的混乱,如今已经与她们无关了,洗脱了嫌疑,皇上的视线便不会再度落在国公府之中,这再好不过。 “江三小姐,又见面了。” 柳冰河在一旁招了招手,随后眸中几分感激,“谢谢你,将狐裘给我妹妹,看来改日去国公府道谢,是免不了了,又欠你一个人情。” 狐裘? 原来方才那小兔子一样的丫头,便是柳冰河口中心心念念的胞妹。 不过细瞧之下,两人确实生得有些相似之处。 “我也不知道她是你妹妹,只是见她一个人站在角落里面,风雪袭人,有些可怜罢了。” 江雪燃躲在江则疏的身后,见柳冰河也不再看过来,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再在生与死的交界之中徘徊,江雪燃还没有后怕的时间,便又要面对新的,这一天属实是有些“动魄惊心”了。 裙角又被染上了献血,江雪燃十分憎恶,但眼下显然也没有能够换掉的机会,因此也只能忍受一番。 下面的人将帕子指认一番,最终还是没有得出结果。 皇上的面色越来越沉,一刹那仿佛御花园之中乌云密布,江雪燃不禁在心中猜测着,若是今日揪不出来着帕子的主人,难不成就这样将所有官员女眷全都关在宫中? 这可不成体统。 直到一道声音自远处而来—— “陛下,调查元凶一事,不若先交给大理寺,这些女眷先放回去吧。” 转过身,只见皇后踱着步子,来到皇上的身边,柔夷抚上。 “如此劳师动众,陛下定然也累了,刺客背后定然有人苦心部署,便是揪出这帕子的主人,只怕也无法揪住幕后元凶。” 第39章 月俸,赔给你 第39章月俸,赔给你 见皇后出现的片刻,江雪燃便知道今日应该能平安回到国公府了。 皇帝对她确实特别,再见到皇后之时,眉间的怒意已经消散了不少,像是强忍着心下的怒火,额角的青筋暴起。 “以皇后之见,此事移交大理寺?” 皇后颔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歹人无论如何也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何必急于一时呢?” “况且我见女眷们也多受了惊吓,如今盘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哪里仅仅是受了惊吓? 此刻一个个全都如同惊弓之鸟,除了江雪燃,有兄长在身边,其他人都被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又亲眼目睹了李檀被杀,心中怎能不慌张? “……” 皇上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应允。 “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便送诸位女眷出宫。” 此事来的未免有些荒唐,只得了一方帕子便如此劳师动众,将所有女眷囚在御花园中,此刻只不过是皇后一句谏言,便又轻易将人送走。 太过荒谬了,只怕今日出了宫,人心惶惶之下,也会生出一些对皇上不好的言论,这些他们怎么会不清楚? “走了。” 江则疏在一旁开口,江雪燃回神,见他已然快步往御花园外走,连忙跟上。 也是,这些也并不是她需要思虑的,皇家如何,又与她有何关系呢? 江雪燃现在也只想好好活着。 直到上了马车,江则疏仍旧一言不发。 此刻外面的车夫,已是国公府中人,禁卫军全数撤离,江雪燃才试探着开口。 “那帕子虽然是……但我相信,此事定与二姐无关。” 江抚柳恐怕是做了什么,引得沈问澜下此毒手,江雪燃自然也知道,江则疏定能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他也十分清楚这元凶究竟是谁。 “此事你只当不知道,今日多有凶险,化险为夷已是万幸,你就莫要搅和到这一摊浑水之中了。” 江雪燃闻言,乖顺点头。 回到国公府中,江则疏便径直朝着江抚柳院子而去,两个宿主会交流些什么,最后江抚柳又会如何将此事搪塞过去,江雪燃也来不及关心了。 回到院中,她心中倏地一阵火气。 “沈问澜,你干嘛呢?” 推开屋门,只见沈问澜瘦削的身形立于案前,手中不知拿着什么,江雪燃心中一片警戒——难不成他也要拿她的东西,等到日后找个机会诬陷她? 听到了她的声音,沈问澜后知后觉,转过头来。 “三小姐回来了……怎么看着如此气冲冲的?” 江雪燃走上前,冷笑。 她为何气愤,难道他不知情? “今日在御花园中,遭人构陷,心中多有不爽罢了。”江雪燃刚要质问,便看清了沈问澜手中拿着的是何物。 一个……瞧上去颇有些寒酸的钱袋子。 钱袋子上甚至打了几个补丁,有些脏污的配色,在沈问澜瓷白的手中,全然不像是他会拿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沈问澜闻言,将钱袋子递过来。 “不小心弄坏三小姐的床,这是我这些时日在国王府中所拿的赏钱,还有月俸,赔给你。” “三小姐可以着人去换一张。” 堪堪装了半袋子。 江雪燃心中的火似乎被浇灭了几分,见他如此小意讨好,与设想之中的大魔头简直判若两人,她也同时可悲地生出几分怜惜。 明知道…… 这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你这点月俸,只怕连到床头一点磕碰都赔不起,还想换我的床?” 江雪燃瞪了他一眼,眼中荡起一片微波,倒是毫不犹豫将他手中的钱袋拿了过来,“但这钱,本小姐收下了,省得你不长记性。” 那床边的痕迹,一看就是锋镝留下的。 只不过她不便拆穿罢了。 “并非是用这袋钱,先前陛下所赏黄金,过几日我便回宅子全都取了,还给三小姐。” 如果不是知晓,站在面前这人,只不过是一朵彻头彻尾的黑心莲花,恐怕江雪燃当真要感动。 “……谁要你那钱,若是传出去,旁人要笑话我国公府,连一张床都置办不起。” 江雪燃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打量一番面前的人。 却见,沈问澜果然趁她不在府中时,自己换好了衣裳,玄色的长袄,瞧上去总算不是先前那般可怜。 “既然你都能站起来了,那便回到自己的院子去吧,本小姐要换衣裳休息了。” 眼不见心不烦,江雪燃如今是不想再见到沈问澜了。 …… 傍晚时分,余晖落在雪面上,沈问澜走出国公府,见身后果然多了许多尾巴,并不意外。 虽然那些系统能够感知到他的所作所为,但也并不是全然不设限的,沈问澜前几世已试探过。 若是宿主陷入昏迷,或是并未经过重要人物,他的举动便不能被记录,因此在桃花宴过后,那几人必定也感觉到了他的回避。 不能全然依赖于系统,便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 只可惜…… 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跟得上他。 “诶,那人呢?” “刚刚不是还在这儿吗……” 几个暗卫站在不远处,只见一个转角的功夫,他们盯着的人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们竟全无察觉。 “跟丢了。” 沈问澜的清宫已经登峰造极,他隐匿在树间,看着下面几个暗卫散去,四处寻找着他的下落,面色微冷。 四周又陷于一片静谧之中,沈问澜从树上落下,拐角进了皇上之前安置的宅子。 此乃陛下亲赐,周遭自然不敢有人随意放肆,就算是国公府的人想要过来查验,也得掂量一二。 因此,皇上心心念念想要找的那群歹徒,实际上此刻都栖在他所赐的宅院之中。 “主上!” 一见到沈问澜,几人立即站起身,跪倒在他面前。 “恭迎主上!” 沈问澜平淡让他们起身,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眸子一沉。 “今日御花园中发生了什么,所谓构陷,又是什么?” 此话一出,几个下属齐刷刷跪了下来,一片刹寂。 江雪燃方才虽然只透露了只言片语,但沈问澜还是捕捉到了几分不对之处,他的计划之中可没有这一环。 第40章 栗子糕 第40章栗子糕 擅作主张之责,今日恐怕是逃不过去,几个下属对视一眼。 “只是见主上常被那国公府二小姐烦扰,才想趁机为主上解忧……属下擅作主张,请主上责罚!” 国公府二小姐? 江扶柳? 沈问澜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他们合谋设计的人并非江雪燃,而是江扶柳,今日在宫中,为何又是江雪燃出了意外? “勿做多余之事,平添是非。” 如今能在国公府之中做到制衡,已然不易,沈问澜目色冷峻,“若是再让我知道有人擅作主张,必定严惩。” “是!” …… 江雪燃换好了衣裙,出来时,见沈问澜已然没有了踪影,不知道又跑到什么地方。 如今全京城之中,到处都是追捕今日公主府逃窜疑犯的官兵,若是沈问澜刚好被撞见,那可就有说不出的热闹了。 可惜,她期待之事并未发生,因为她抬眸间,便见着沈问澜提着一包东西走进了院门。 “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江雪燃一抬下巴,显露出几分骄矜,“手里提的是什么?” 不出沈问澜所料,他将手里的包裹递上前,凑近几分,江雪燃才看出这是香酥斋家的纸包,不禁柳眉一挑。 若不是知晓,今日男主出去必定是有其他事要安排,恐怕她又要被这幅模样给蒙骗了。 倏地,江雪燃想起了先前江扶柳的系统所言:沈问澜是没有感情的,所以日后无论到了何种情境,都绝对熊相信沈问澜的所谓真心。 片刻的失神,转过眸子的片刻,却见沈问澜的眼中冷淡了几分。 然而对上她的双眸,却还是道,“刚从香酥斋排队买来的栗子糕,三小姐若是没有旁的事,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 江雪燃叫住沈问澜,他不免有些疑惑,如玉雕琢的面容上划过一丝问询。 “你刚受了重伤,出去给本小姐买栗子糕,让旁人瞧了,还以为是我苛责仆从。” 江雪燃也知道自己在京中的“盛名”,若想长此以往地好好活下去,只怕是不能顶着这样的名声。 近几次,连着各种大场面之下,她都没有丝毫露怯,在京中的名声也总算好转了不少,江雪燃可不想被沈问澜连累着,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只有在众人的眼中,她的所作所为有所改观,在系统那里才不会显得突兀。 “是,三小姐。” 他颔首,看上去倒是一副恭敬乖觉的模样,江雪燃微微叹息,杏眸潋滟,“只希望别再出什么旁的事了。” 今天皇宫之中一片混乱,也不知诸位女眷回去之后,会如何传。 当今陛下竟不懂流言之深,必受其扰,更何况这些每日宅在家中的女眷,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到了明日,宫中的事就会传播出去。 想到这些便觉头昏,今日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江雪燃也疲于应对,于是招了招手,示意沈问澜下去。 也不知道男主的身子是不是钢筋铁骨,刚中了那么深的一箭,如今却好似没事人一般。 “小姐,你换好衣裳啦。” 夏袭从房内听到声响,有些欣喜地跑出来,像是一只枝头的雀儿。 “这边的床褥和软枕也都已经换了新的,是大公子和二小姐特意嘱咐了,之前已经染了血污的全都扔掉了。” 想得倒是非常周全,居然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江雪燃确实有些嫌弃之前的床褥,不过先前府中置购的时候,她也是在一旁瞧着的,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 虽然如今都已经成了国公府的小姐,但这么多年以来的勤俭性子却无法轻易改变,没想到就这么直接让夏袭给换掉了。 “好,你也下去吧。” 夏袭闻言,微微一福身,抱着手中的铜盆离开了院子,刹那间刚才还算热闹的庭院,也变得寂静下来。 江雪燃回到屋里,火盆默默地燃着,江雪燃靠近这火光,才觉得浑身的僵硬也缓和了不少。 就这样蜷缩着,她再度陷入了沉睡之中。 一柱香后,一个身影潜入了庭院,掀开窗子,悄无声息地落在江雪燃的身边,见她已经熟睡的榻上,眼眸低垂。 为何这人总如犬般,蜷缩在一隅,靠着点点火光方能安然入睡。 沈问澜不自觉伸出了手,想将一旁的褥子给她轻轻盖上,薄褥已经拿在了手中,正要落下的片刻,他倏地一顿。 他这是在做什么? “雪燃,你醒着吗?” 门外忽然传来江抚柳的声音,沈问澜将褥子扔在一旁,迅速从窗户离开了屋子,而江雪燃也睁开了一双惺忪的眼,迷糊着去开门。 “二姐?” 这是回府之后,头一次见到江抚柳,她面色有些难看,不过好在看上去没什么事。 江雪燃也清醒了几分,拉着她的手,将她拽进屋中,杏眸中布满担忧。 “二姐,帕子之事……应该不会影响你吧?” 江抚柳见她满眼真切,竟丝毫不怀疑自己也掺和进了这庄事中,不由得轻笑一声。 【宿主,你居然说对了,江雪燃一点都没怀疑你。】 【看来这炮灰女配还挺珍惜亲情的。】 许久没有看见金字,如今还能看到系统轻松地打趣,想来江抚柳也解除了危机,江雪燃放心了不少,但面上还是不能显露半分。 她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怀疑江抚柳呢? 毕竟她与系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自己的双眼,江雪燃也是真切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沈问澜的安排。 江抚柳被拉着坐下来,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眼之中,一片水盈盈。 “幸好今日无人指认我,也幸好那时我跟着大哥提前出了公主府,刚好遇见皇后娘娘,见我身子不适,便让我提前回府中修养,因此没被传唤去御花园。” 怪不得……当时女眷似乎都在,唯独江抚柳不在。 江雪燃虽看着天真,但也能想通其间的因果,江抚柳遇见皇后必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她提前就猜到了这帕子会出事,因此才刻意安排的。 毕竟谁都能看得出,当今圣上只听皇后娘娘一人的话。 第41章 绝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第41章绝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有她出来做保,便是拿了一块免死金牌。 “那二姐可知道,这怕子是何处遗失的吗?”江雪燃自知,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就如此堂而皇之将沈问澜养在国公府中,保不准哪日还要出事。 等等…… 江雪燃恍然。 此次桃花宴,沈问澜难道不应该借此死遁,逃离国公府,去京中暗自发展其下势力吗? 为何此时,他竟还在国公府中? 被弄晕了头,江雪燃先前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此刻才忽然察觉到几分异样。 “这帕子前几日便已经遗失了,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自然没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江抚柳其实也觉得奇怪。 为何这帕子会被沈问澜拿了去……况且先前她虽对沈问澜不算是一顶一的好,但也算是相敬如宾,他怎么会忽然设此局,将她引入其中呢? 【反正现在男主已经这么颠了,剧情也全然不似预想中发展,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保不准对谁发疯。】 系统倒是很会安慰自己,但江抚柳总觉得并非如此。 看着江抚柳头顶的金字,江雪燃险些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不得不说系统对于男主的概括十分之明晰,这人确实随时随地发疯,让人瞧不出路数,也不知心中所想究竟为何。 不过蹊跷之处并非一语便能盖之,沈问澜此次留在国公府内,必定还有着其他的谋算。 如此看来,还不如让他如原计划一般,就这么离开国公府,至少往后再与她们无关。 “你的那个侍从,如今还好吗?” 江雪燃闻言,便知道她此次过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 “还没死,应该算是好着呢,方才甚至还有闲心去给我买了一包栗子糕。” 她漫不经心,反倒是江抚柳瞧着万分不解。 “他倒是……有心了。” 【男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贴心?挡箭也就罢了,竟还能负伤去给江雪燃买点心……】 【这反派莫不是喜欢上雪燃了吧?】 听到此话,江雪燃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看看控制住了表情,不让江抚柳看出异样—— 男主不把她除之而后快,便已经是莫大的幸事,更何谈什么…… 喜欢? 只怕这朵黑莲花,一辈子也学不会什么叫做“喜欢”。 【这不可能。】 系统一口便否定了江抚柳的猜想。 【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咳咳,总之,沈问澜绝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 江雪燃如此看着系统所言,只觉有些费力,又担心江抚柳会察觉到她的视线所在,到时候露了馅。 于是她娇嗔着,轻轻晃了晃江抚柳的袖子。 “二姐我有些累了,去床上躺一会儿,你莫要离开,就如此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江雪燃鼻音软糯,一双杏眼微微弯着,如同一轮皎月。 江抚柳瞧见她这副模样,心下便软了一块,猜想她必然是因为今日桃花宴上之事,受了惊吓,却又不敢劳烦他人。 于是攥着她的手,直到床边坐下来。 “你睡吧,二姐便在此陪着你。” 江雪燃换了个姿势,纱帘缓缓落了下来,将两人隔绝开,只有金字毫无阻碍地钻进她的眼中。 从这个角度来看刚好。 【如此说来,你的话,岂不是与你要我所做之事相悖?】 江抚柳倒是清醒如初。 【系统要我攻略男主,你却斩钉截铁说,他永不可能对一人动心,那我岂不是无论如何都做空谈?】 江雪燃思索片刻,发觉确实如此。 可是人心本就变幻莫测,系统为何如此笃定,沈问澜不会对谁产生真的情感呢? 这一点属实有些奇怪。 原本以为躺在床上,能瞧见不少江抚柳与系统的对话,不曾想方才的疲倦与困意,也在一片柔软之中卷土重来。 昏睡过去的前一刻,江雪燃似乎看到一行金字 【即便沈问澜喜欢又如何呢?他是永远都不会付之真心的。】 江雪燃倒是有些认可,但此刻她的心却并不站在江抚柳这边。 她只是忽然发觉,若沈问澜当真如此容易付出真心,恐怕这一世活得也挺不易的。 身旁对他巧言令色的、蜜语甜言的,也不过是为了攻略他。 如此真切活在世间的人,却如同小说故事里的人一般被摆布,身在其中,才发觉可悲。 …… 醒来时,已第二日清晨。 恐怕昨夜有不少人难以安眠,不过江雪燃倒是睡得很好,只不过有些懊恼,没多看两眼系统说了什么,便匆匆睡去。 但依着昨日的话题,恐怕也说不出什么与她有关的消息了,不算太亏。 “小姐,您怎么醒这么早?” 夏袭从院外捧着东西走进来,一见到江雪燃,双眸便一亮,“您看,这是内阁送来的学士服,听闻您明日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 江雪燃如遭雷劈。 一早晨醒来,便听到如此噩耗,她不仅想现在钻回床上重睡。 还来得及吗? 虽然一早就知晓,要进入国子监一事,但也不曾想竟来得如此快,昨日方才得到消息,今日这学士服便已经送过来,明日便要入宫读书…… 未免太快了吧! “小姐,你怎么这副表情?” 夏袭不解,但似乎颇有些傲娇,挺了一下单薄的胸膛,“若是这消息传出去,只怕多少人都羡慕小姐呢!那可是国子监啊,寻常公子也未必能进,如今却让小姐去了。” “明日辰时,进宫马车会在府前等着小姐,只是书童另有人选,夏袭便没有这个福气,跟着小姐一起进宫伴读了。” 夏袭大字也不识得一个,若要做伴读的书童,确实不太合衬。 但江雪燃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究竟谁是她的书童,她已全然被“辰时”二字击晕了。 辰时! 日日辰时起床进宫,她怕是要短寿了。 江则疏出现在院门前时,正见江雪燃哭丧着一张脸,瞧上去好不可怜,“抗拒”二字已然被她诠释得淋漓尽致。 “三妹。” 闻声转过眸子,江雪燃强挤出来的泪眼婆娑。 “为今之计,便当真就只有这么一条了吗?” 第42章 又要凉了? 第42章又要凉了? 虽然早先江则疏便已经跟她陈述了利害关系,但江雪燃仍是抗拒进入国子监的。 倒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要辰时起床读书,而是因为国子监这地方,听着便不是什么好地方。 京中只怕多少风云人物全都云集在此,她搅进去,必然免不了一番麻烦。 江雪燃如今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若是你想嫁给淮阳王世子,这国子监自然不必去。” 那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江雪燃如同一只落败的小兽,藕白纤细的颈垂了几分,站在一旁的夏袭全然没有察觉她这个主子的沮丧,欣喜拉着她去换学士服。 “这学士服我刚才看过,虽有些死板,但三小姐国色天香,穿上必然合衬,明日便晃了那些世家公子的眼!” 夏袭将学士服放下,摇头晃脑道,“到时候别让那个尚书公子瞧瞧,我们家小姐,可是外面多少人排着队,踏破了门槛也要求娶的。” “他不珍惜就罢了,我们小姐自有良缘!” 听夏袭已经为自己吹嘘起来,江雪燃不禁有些头疼,将她推出门外。 方才夏袭说过的话,最好一句都不要应验,否则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学士服,不就是国子监的校服吗? 江雪燃将学士服取出来,有些不情不愿地换上,瞧这铜镜中的自己。 这学士服做工确实不错,毕竟也是要穿在世家子弟身上的,也不敢含糊,有些古板的配色,将她妖娆明媚的面容遮掩了几分,瞧这倒颇有些乖顺。 推开门走出去,江则疏负手立于院中,不知此刻心下在想些什么,听到门扉推开的吱呀声,才看过来。 不免惊艳。 “我就说吧,无论三小姐穿什么,瞧着都是一顶一的貌美!” 夏袭又叽叽喳喳夸奖起来,见状,江雪燃叹息,挽了一下有些过长的袖子。 只怕是这圣意来得突然,国子监中本就没有多少女学生,于是匆匆用旁人的衣衫改出来的,并不完全合身。 “所以此去国子监,是公主殿下的意思,但言行举止仍代表了国公府。”江则疏叮嘱了两句,“在宫中不比在府中,若是犯了错,夫子定不会留情。” 进了宫,便代表着无尽的麻烦,江雪燃还没等入宫,便已深觉这一点。 “在你一旁伴读的是沈问澜,事急从权,若在宫中有什么摆不平之事,别让他出宫来告知我。” 沈问澜? 怎么会是他? 江雪燃这次终是没忍住,露出几分惊愕,在江则疏有些狐疑的目光下,才轻咳了两声。 “他识得什么字,怎么有资格做我的伴读?况且他不是还病着吗,如今就陪我进宫,有些不妥吧,大哥!” 原本进宫就是麻烦事一桩,若是身边还带着一个沈问澜,只怕是数不尽的麻烦交叠,更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何江则疏如此安排? 难道不应该是时时刻刻,不让男主离开他的视线吗? “他识字,之前也进过宫,在你身边能有个照应。” 江则疏不咸不淡,“况且他与你也算是熟悉,几次相救,主仆之情甚笃,有什么不合适之处?” 简直哪里都不合适! 江雪燃现在还不曾知晓,她下一次的死亡剧情被安排在何时何日,这几次与江则疏还有江抚柳见面时,系统都未曾提及。 若是就在宫中,若是拜男主所赐…… 她岂不是很快就要凉了? “此事没得商量,大哥如此,也是有着自己的苦心。” 虽说如此,江雪燃却在他眸间瞧出了几分试探与冷漠。 他……恐怕起了疑心。 江雪燃倏地明白了。 沈问澜留在府中无疑是个祸患,到了该离开的剧情他却仍未离开,但其后的势力却在不断扩张,国公府已然容不下这么一尊大佛了。 而她几次一来,展现出来的模样与先前的江雪燃,亦是大相径庭,虽然系统并未察觉她的异样,但江则疏性子敏锐,始终心怀芥蒂。 他是想效仿系统之前的做法,将她交给男主,然后…… 借沈问澜之手,抹除了她这一变数。 “大哥既然有自己的打算,雪燃……也不好不听从大哥的意思。” 一阵风雪袭来,江雪燃鼻尖泛着微微红意,仰视着他,意外的乖顺。 使得江则疏心下,也不禁生出几分不忍。 或许,先前是他想错了也说不定。 江雪燃本就有些机灵,并非那种全然愚蠢之人,只不过性子娇纵了些…… 难不成真就要将她,推入如此火坑吗? “如果你实在不愿,那大哥便给你再挑一个……” “不必了,大哥,就让沈问澜跟着吧。” 在想通了江则疏的所思所想之后,江雪燃反而觉得,把男主带在身边才是对的。 若是让他就这么留在国公府内,才是真的有时间精力去设计她,盘算她。 跟在宫中,日日瞧见那些蚀骨恨着的仇人,应当也没什么功夫,再来想她这个小小的炮灰了。 “你当真想好了?” 江雪燃露出一抹浅笑,明眸皓齿,盈盈一笑间便倾国倾城,确实当得起天下第一美女的美名。 “我想好了。” “如此……甚好。” 嘱咐完了这些,江则疏也离开了庭院,只余下江雪燃一人。 没人瞧着,她也没有了方才的那般硬气,低垂的眉眼,思索日后会否因为先迈出左脚,而被男主憎恶,然后死于非命。 脑海之中杂乱的思绪交叠,一时间竟没有察觉身旁有人靠近。 “三小姐,您怎么站在这儿?” 甫一听到了沈问澜的声音,江雪燃下意识想要叫骂一声阴魂不散。 “本小姐在此处……赏雪,不行吗?” 这等刁蛮的样子,如今只要一见到沈问澜,便下意识要使出来,江雪燃抱着胳膊,也知晓自己方才的话有些牵强,于是愠怒道,“你整的走路都没声,忽然出现在我身旁吓我?” “我走进院子时,便唤了三小姐几声了。” 沈问澜面色平静,江雪燃转头,只见夏袭也在一旁,尴尬的点点头。 “小姐,沈问澜方才……确实叫您了。” 第43章 入国子监 第43章入国子监 江雪燃极薄的瓷白面皮儿上,染着几分桃色的羞恼,见她这副模样,夏袭在一旁没心肝儿地笑起来。 见三小姐吃瘪,不知怎的竟如此有趣。 “夏袭!你是真跟外面那些人学坏了。” 江雪燃瞪她一眼,只是少了几分攻击性,倒像是抛了个媚眼儿过去,引得夏袭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累了。 现在夏袭这小丫头也不像刚来时,对她还颇有些毕恭毕敬,如今打成一片,恐怕是要骑到她的头上来了。 江雪燃清了清嗓子,眼尾轻挑,“所以你来,所谓何事?” “是大公子先前命我,先来检查好三小姐明日入国子监所需的用具,以免明日临时慌乱。” 沈问澜从长衫中掏出一方墨,“这块徽墨乃是四公子所赠,方才小人在过来的路上刚好遇见了,四公子便让我直接拿来。” 他们能拿出手的东西必然不简单,只是江雪燃瞧着都没什么区别罢了,于是便让他收起来。 说起江瑜笙,这些时日似乎也不曾得见几次,他与江采荷一样,既没有那么工于心计,也不像江抚柳当真与她如此亲近,因此也只能这般不远不近的,偶能让她想起几分。 “其余旁的物件,大公子都早已备好了,若森小姐还有什么想要的,小人都可以趁着今日去置办。” 江雪燃去国子监,本就是不情不愿,如今的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 差生文具再多也是差生,对于这一点,江雪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用准备了,这些就行了。” 江雪燃大手一挥。 江则疏瞧着也是愿意让她去国子监的,这些东西恐怕在得知消息那一刻,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自然没什么好检查的。 “夏袭,我有些倦了,先回屋吧。” 说罢,江雪燃头也不回,素手掀开珠帘,便转身踏进了屋内。 日后要对着沈问澜这张脸的时候恐怕还多,现在她便不想再看了。 …… 第二日辰时。 进宫的马车队在宫门前浩浩荡荡,江雪燃仍打着瞌睡,直到一旁沈问澜开口提醒,她方才清醒了几分。 沈问澜低垂眼眸,凝着江雪燃如同凝脂一般的脸颊,刚才在马车边上枕出的红痕,如此茫然地盯了他半晌,全然不设防的样子。 当真是不怕他。 “这便到了?” 江雪燃顿时丧若考妣,偷偷掀开帘子一角,艳若桃李的双眸向外一瞧,果然看到熟悉的宫门。 沈问澜将她这副表情尽收眼里。 旁人都一门心思想进宫,想借着这机会往上爬,她这一副全然抵抗的模样。 “嗯,三小姐,我们该下去了。” 江雪燃挽了一下学士服的袖子,这学士服于她来说还是有些宽大了,被沈问澜扶着下马车之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没想到江雪燃真来了……” “是啊,先前听到家兄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她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能在我们这里学什么?” 旁边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江雪燃自然并非听不见,但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静静地长身立于宫门前,与身旁两两结伴的贵家公子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但这副模样也让不少人改观了不少,还以为江雪燃得到了如此殊荣,会忍不住炫耀,如今安静立于一旁,看着倒有些乖顺。 “江三姑娘果然来了!” 一到少年气十足的声音如同利刃,劈开沉默,江雪燃与沈问澜一同望过去,只见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只身架着马,朝着他们招了招手,而后停在了宫门前。 “柳冰河?” 他已经在刑部任职,居然也来念国子监吗? 柳冰河眼中洋溢着笑容,如同头顶烈日,“没想到你还知道我的名字啊,又幸会了,江三姑娘。” 先前是大哥给她介绍了的,几次三番遇见,江雪燃自然也记得熟稔,闻言微微颔首。 “刘公子也来……上课?” 江雪燃不解的话语一出,旁边传来哄笑声。 “我并非国子监的学生,而是负责教习你们骑射的夫子,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江三姑娘尽可以来问我。” 柳冰河拍拍自己的胸脯,转头间目光扫过身后众人。 “今日江三姑娘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不懂的地方自然很多,你们陈夫子就如此教你们礼义廉耻,如此嘲笑同窗?” 柳冰河瞧着虽不大,但浑身的气势在刑部已经磨练出了,非寻常同龄人能比,都不过弱冠的年轻,其他子弟还在国子监读书,他却已然成了教习,旁边几个人都对他有些畏惧,于是也收敛了面上的嘲弄。 不知不觉间,时辰已到,宫门也被禁卫军从里面打开。 柳冰河一跃下马,高高竖起的马尾垂落。 “江三姑娘今日也是第一次来国子监,我来给你引路吧。” 皇宫内车马禁行,其他国子监的学子已轻车熟路进了宫,江雪燃确实需要个指路的人,因此欣然应允。 “那就多谢柳公子了。” 她莞尔,刹那间艳若桃李,柳冰河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无妨,反正我也与你们同路,今日便有骑射课程,想必江三姑娘没骑过马吧?”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江雪燃在乡下见过牛、见过驴,但着实没见过真的马,更别说骑马了。 于是江雪燃摇摇头,白瓷一般的脸颊露出几分羞赧。 沈问澜在一旁看着她如此姿态,心中生出几分微弱的痒意,将江雪燃的东西换了只手来提,他低声提醒:“三小姐,若是再不进去,恐怕要迟了。” 江雪燃恍然,连忙看向柳冰河。 “是我一时间疏忽了,我现在便带着江三姑娘进去。” 如柳冰河这般热心肠,且没有其他目的之人,让江雪燃不自觉放松了许多,竟差点误了今日的大事。 “江三姑娘也该及笄了吧?如何想着进国子监,听闻进入了国子监,便一年内不能婚嫁……” 柳冰河言及此处,忽然觉得有几分不妥,于是连忙抱拳。 “我是不是妄议了姑娘亲事?若有冒犯,还请江三姑娘恕罪。” 第44章 是变态吧! 江雪燃并未在意。 “婚嫁一事自然要谨慎些许,只不过一年也不妨什么事。”见柳冰河眉目间淡淡的紧张,江雪燃轻勾唇角,笑意淡然,给原本这张浓墨重彩的脸更添了几分柔色。 “柳公子不必总是叫我江三姑娘,与此相见也可算作缘分,大可亲近些,如同我兄姊一般,唤我雪燃便好。” 沈问澜拎着江雪燃的东西,跟在二人身后,抬眸间,见着江雪燃有说有笑地对着柳冰河,哪有平日里对他那副冰冷骄矜的模样。 便如同冬日的冰河开了春。 “那日后,雪燃也换我一声冰河就好,彼此都不必如此生疏。”柳冰河暗暗重复了一遍,瞧着还有些雀跃。 “雪燃,冰河,听上去倒还合衬。” 哪里合衬了? 沈问澜眸色渐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许,插到两人之间,“柳公子,不知还有多远?看这日头恐怕要迟了。” 江雪燃也瞬间反应起来,她可不想头一日便迟到——虽说做不了出头的鸟,但总不能如此让人瞧不过眼吧? “放心吧,你们学堂便就在不远处了。”柳冰河伸出手,指了个方向,“瞧见那边有块巨石了吗?那巨石便是国子监的初代夫子所立,上面写着箴言,其后便是你们的学堂。” 江雪燃已看见了巨石的轮廓,这国子监果然与寻常地方不同,一阵威严,不必靠近便能感觉得到。 “既如此,带到什么时候闲了再聊,雪燃先去学堂了。” 江雪燃今日未着珠钗,一张清丽的小脸如同出水芙蓉,微微俯身。 “先走一步。” 江雪燃抬腿便走,没有一丝留恋,柳冰河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不觉露出浅笑。 而这一缕笑意,很快在与沈问澜对视之间消弭,他跟在江雪燃身后,投过来的一眼目光幽深,如同在寒冷深冬之中的坚冰,刺得人心中一凛。 不过这一眼来得快去得也快,仿若不过是一个错觉,柳冰河上过战场,也亲身经历过朝堂之间的倾轧,各种大场面已然司空见惯,方才却忍不住有些发怵。 “这人是……” 柳冰河总觉得他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于是只能作罢。 江雪燃急匆匆朝着学堂走去,并未留意到身后的暗潮涌动,直到沈问澜快几步追上她,有些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三小姐走这么快做什么?雪天路滑,还是谨慎些为好。” “不是快要迟了吗?”江雪燃头也不回,“到了学堂再歇,这不是有你在我身后,必然不会摔倒的。” 她似乎极为信任自己,沈问澜霎时间一愣,又想起方才她对待柳冰河也是如此,面色更黑,于是默默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以至于,江雪燃快步走入学堂时,才发现学堂内空无一人。 江雪燃站在门内有些傻眼,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柳冰河。 “这人都上哪儿去了?难不成是方才柳冰河给我指错了位置?” 陆陆续续有三两学子走进来见到江雪燃已经在学堂内,也不免诧异。 “柳公子带您走的似乎是小路,要比其他学子更快几分。” 沈问澜不过是不想她同柳冰河多说那些废话,才催促几句的,不曾想江雪燃当了真,如同身后有野兽在撵一般,如此快便到了学堂。 “……” 似乎明白了一切出于沈问澜的捉弄,江雪燃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指责其他。 这男主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仗着古代没有表,她无法明晰时间,便如此坑骗她,想看她狼狈的样子。 还不知江雪燃在心中是如何腹诽的,沈问澜垂眸沉默着,不过瞧着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必定没想他什么好话。 “这位便是国公府的江三小姐吧?我叫舒明月,父亲是大理寺舒源峰,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窗了,还要相互照拂才是。” 一个长相柔弱的少女走过来,凤眸柳眉,身姿有些单薄,却瞧上去十分惹人怜惜。 “江雪燃。” 江雪燃大方从容开口,舒明月似乎有些意外,随即露出浅笑。 “江小姐瞧着确实妩媚明艳,不愧是冠绝京城的第一美人。” “不敢当,不敢当。” 江雪燃摆了摆手,谦逊地低下了头,“不过是茶楼酒肆之间,信口一言,也不能完全当真。” 虽说舒明月看上去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温润女子,但在这皇城之中,见到的每个人都要防备,更何况……一个温婉的闺阁女子,又怎会第一个来与她问候呢? “是不是第一美人不知道,但如今必定是公主身边的大红人了。”有人讥诮道,“借着运气救下了公主,就想攀着这层关系扶摇直上,现在还混进了国子监。” “恐怕从国子监出去,便要借着这层身份,去给自己择一个良婿。如此不正学风,还不如直接让昭阳公主给你指一门好亲事,也省得麻烦一年光阴了。” 江雪燃微微蹙着眉,还未来得及开口,忽然一声“公主陛下到”便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昭阳公主? 她怎么也来了? 江雪燃绝不认为,之前的一切安排都是出于昭阳公主的好意,她也是一个攻略者,那么所做的一切就必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因此她的眸底也不知不觉间染上了几分警惕。 沈问澜视线一直落在江雪燃的脸上,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眉梢微挑。 她为何如此反应? “今日起的早了些,便想着过来看看,不曾想今日国子监如此热情。” 昭阳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人,只见那人额角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麻麻的汗珠,一副不堪大用的模样。 轻笑了一声,昭阳公主便不再看他,缓缓踱步到江雪燃的面前。 “本就知道你生得漂亮娇艳,却不知如今这松松垮垮的学士服挂在你的身上,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是在夸她吗? 江雪燃总觉得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意味。 第45章 盛京大杂烩,好吃不贵 “公主殿下谬赞,不过这学士服确实有些不合身,只是时间来得匆忙,便不好再改了。” 昭阳公主轻描淡写地点头,“这些自是马虎不得的,寻常坐在这阁中听书也就罢了,若是骑射、琴艺、书画等课,恐怕是多有不变。” 她每说一个词出来,江雪燃面色就僵硬几分。 不…… 本以为只用读书的,晨昏定醒,便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折磨了,如今听到了昭阳公主所说,她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些课。 若只是新鲜两天还罢了,这样的日子她居然要过一年! “雪燃,怎么了?” 江雪燃倏地回过了神,有些僵硬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不曾想到公主殿下如此关心臣女。” “我早先倒是听闻,国公府的三小姐是一位肆意女子,虽不曾得见,但我便非常欣赏三小姐这副性子。”昭阳公主莞尔,端的看上去一副笑意浅浅的模样,然而江雪燃还是察觉到了几分试探。 “几次见面,三小姐看上去都唯唯诺诺,不似当初了。” 【你就这么试探她?会不会有点太针锋相对了?】 一行金字忽然显现在昭阳公主的头顶,江雪燃心中一沉——果然,虽然她在国公府中所作所为都有铺垫,才能使得那几个系统都相信她并非一朝一夕忽然改变。 但是在外人眼中,未必如此。 “之前臣女确实有些娇纵,只是出门前,家兄一再叮嘱,定不能暴露了这么一副性子……” 说着,她眼下露出女儿家的娇嗔,“这不是担心给他添麻烦吗,公主殿下就莫要拆穿臣女了。” 【你看我就说吧,系统检测出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江雪燃就只是一个正常人,大概是因为系统的出现才会发生转变。】 【国公府这一家子不太好弄,还是建议你从别的地方下手。】 虽然听到了系统的话,但是昭阳公主还是不太相信,敛下了眼中的质疑,笑盈盈转过头。 “江雪燃确实是本宫提议,进入国子监读书的,若是谁有什么异议,那可以到公主府来找本宫,而不是在本宫看不见的地方胡乱抹黑。” “可都清楚明白了?” 身后的诸位学子全都跪了下来,毕竟昭阳公主在宫中可是有着绝对的威信,当今天下最不能得罪的三个人,除了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外,便是皇后和昭阳公主。 他们哪里还有这个胆量,来挑战昭阳公主权威? “是,昭阳公主。” 闻声,昭阳公主拍了拍江雪燃的手,“离夫子来授课,应当还有一段时间,你可愿和本宫先到外面走走?” 看来这是有话单独要跟她说了 虽说是问询,但她刚替自己说过了好话,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江雪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于是只能颔首。 沈问澜提步便要跟上。 “这位书童就不必了,我有一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要同三小姐讲。” 昭阳公主原本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问澜,此刻看见是他,眼中也划过一丝意外。 “你便在此处等着,本小姐去去就回。” 江雪燃也险些忘了,沈问澜进宫,头一个要提防的便是这位公主殿下,因为她可是知晓沈问澜身世的。 “……是。” 沈问澜原本还想借着这个机会,探查一番昭阳公主,此世是否也是攻略者,但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也只能看着江雪燃跟上昭阳公主,走出几步,在箴言石前才停下。 “你大哥既然嘱咐了你不少,应当也说过了,本宫坚持要你进入国子监的原因吧?” 昭阳公主几乎要把试探两个字写在眸子里,江雪燃低着头,选择装作没瞧见。 她哪儿知道,究竟哪个原因才是对的? 这些人说起话来,一个个都是拐弯抹角,猜来猜去,最后谜底还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大哥知道我容易闯祸,才多加嘱咐了几句,临走时听得我头都疼了,只知道要好好读书,不能与同窗生出嫌隙。” 江雪燃眨着一双杏眼眼,满是无辜。 “旁的便不知道了,还请公主殿下赐教?” 少女的眸子如同春日的池水,清澈得一眼便能望到底,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似作伪,哪怕昭阳公主心中早有见地,却还是忍不住信了些许。 “江则疏,当真没跟你说别的?” 她与淮阳王世子贺陵川的青梅竹马之情,应当是全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先前她对指婚一事又横手阻拦,正常人恐怕都会联想一番。 江雪燃却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薄唇微张,江雪燃用尽了毕生的演技。 “公主殿下指的是什么?臣女属实有些愚钝,猜不到。” 闻言,昭阳公主笑起来,随后伸手将自己左手的一只玉镯摘下来,示意江雪燃接住。 这个种水这个成色…… 江雪燃一时间看得眼睛都直了。 真不愧是公主,一出手就是大方! “今日你与本宫的对话,便是我们女儿家的秘密,万不可透露给其他人,包括你兄长在内。” 眼看着江雪燃确实愚钝,但是国公府那一家子未必都如此好糊弄,她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对策。 【宿主,你在那个淮阳王世子身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他虽与你是一同长起来的,但不日便要起兵谋反。】 【你根本就救不了他。】 昭阳公主脸上闪过薄怒,头顶的金字跳的也快了。 【若是我不能救他,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我根本就无心做什么女帝,只想救他于水火。】 原来如此! 江雪燃眼中划过一丝震惊——她先前还以为,所有人都是如她一般穿越而来,不曾想这公主竟是重生的。 皇城哪里还是皇城? 简直就是一盘大杂烩,好吃不贵! “若公主没有其他事,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她眼尖,一早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个白胡子的老头朝着学堂而来,想必就是他们的夫子了。 昭阳公主一时失神,这才想起江雪燃还在眼前,于是随手挥了挥,将她给打发了。 “还望江三小姐能记得我今日的嘱托,旁的便别无他事了。” 第46章 这些我都会! 方才知晓了一桩惊天大秘闻,江雪燃回到了学堂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沈问澜站在座椅旁,瞧着她魂不守舍,清咳了一声。 “夫子来了。” 江雪燃这才蓦然回神,抬眸看向堂前的夫子。 “陈夫子,昨日您让我们温习的课业都在此处了。”舒明月款款走上前,将一沓书简放在桌案上,陈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有些苍老的手,捋了一下白花花的胡子。 这夫子还真与江雪燃想象的一般无二,看上去便是十分古板的模样。 “听闻今日来了新学子,不知是哪位,站出来让老夫看看。” 闻言,众人的视线落在江雪燃的身上,见状,陈夫子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瞧了过来。 这算是自我介绍环节吗? 怎么到了国子监还是逃不掉! “是我……”江雪燃站起身,如同一支亭亭玉立的荷,五官虽生得娇娆,但此刻却低眉顺目,看着十分谦虚。 陈夫子原本听说过她的名声,还以为真如传闻中一般,要将他的学堂搅得天翻地覆,此刻见到了本人,反倒松了一口气。 “你便是国公府的江三小姐,江雪燃吧。” 这夫子果然早就知晓她的身份,江雪燃盈盈一笑,“正是。” “今日入了学堂,便是国子监的学生,切记不可在学堂内喧闹,夫子对待学者,亦然一视同仁,虽说先国公是个明朗洒脱的好国公,但进了国子监便不看祖荫,需得勤奋好学。” 一席话听得江雪燃生出了几分困意,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还是谦逊地低下头。 “是,夫子,弟子受教了。” 陈夫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觉得自己也像是熬过了一劫,便匆匆让江雪燃坐下了。 “那今日我们便继续讲论语……” 沈问澜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替江雪燃捻过书页,江雪燃瞥了他一眼,随后将书夺到了面前。 “这用不上你……你给我研墨吧。” 放低了声音,江雪燃一时间和沈问澜凑得有些近,四目相对间,又能嗅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竹叶香,倒是格外令人安心。 要说论语这些东西,早在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便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因此江雪燃听得也有些昏昏欲睡。 好在,这个陈夫子只喜欢滔滔不绝地传授,偶尔提出几个问题,也有人主动答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堂课,沈问澜便眼睁睁瞧见,她在旁边摸鱼,心思早已跳到九霄云外去了。 清俊的眉不禁皱了一下。 旁的攻略者都恨不能名动京城,更有甚者,搬出他们闻所未闻诗词歌赋,重复的次数多了些,他甚至也听过不同人口中蹦出同样的诗词。 然后名动九州,听上去只觉可笑。 “你发什么呆?” 江雪燃盯着男主半天,却见他在一旁,眸子幽深,不知在心中揣度着什么。 一般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便必然没什么好事。、 “书童不可发呆吗?” 沈问澜转头,江雪燃也顺着他悄悄看过去,只见旁边几个书童都已经开始打上哈欠了,更有甚者垂着脑袋,显然已经睡去,相比之下…… 发呆似乎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倒是三小姐,今日的课业听了多少?”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虽然话中喊着几分质问,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收敛了锋芒的沈问澜确实瞧着挺讨喜的,但越是被他如此盯着,江雪燃心中便越是羞恼。 “这些我都会,还不行吗?” 一旁传来几声嗤笑,江雪燃这才后知后觉,方才她全然没有手链声音,只怕方才的大言不惭,都被学堂众人听了去,脸颊绯红一片。 “老夫显示研习多年,也不敢如此自夸,江三小姐却敢说自己全然领悟,莫非是天才?” 陈夫子瞧着倒是没有多少怒气,已然一副不动如山的小老头做派。 “既然三小姐夸夸其次,那回去之后,便以今日所学结合近日来陇南的水灾,作一篇策论给老夫,如何?” 策论? 要说论语,江雪燃还略懂一二,怎么欧能胡诌一番,但这水灾……她全然不知不说,这策论她更是从未写过,如何能交得上? 江雪燃瞬间苦着脸,一旁的舒明月款款起身。 “夫子,三小姐也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对陇南水患只怕不甚了解,让她写一篇策论,未免太难了些吧?” 舒明月说到此处,瞥了一眼旁的江雪燃,只见她非但没有被侮辱的羞赧,反而有些认同她的话一般,兀自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她的话。 一时间,她都不知要如何继续了。 陈夫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如今陇南水患,是圣上都在发愁的难题,若是真让江三小姐想到了对策,于国于民都是一桩好事。” 江雪燃无心争斗,更无心献计——她又没有系统,这么大的事情她根本想不明白,能想着将自己的这条小命护好,便是她唯一兢兢业业能做的事了。 “三小姐不必担忧,这也并非惩罚。先前老夫与三小姐无甚交集,正好借着这策论看看三小姐的底子。随心所欲,畅所欲言便好。” 陈夫子站起身。 “今日的课便讲到这里,夫子我要回去钓鱼了,你们明日每人都要交一篇策论,不止江三小姐。” 一听到所有人都要写,江雪燃这颗蔫了的幼苗,似乎又能活一阵儿了。 这不就是课后作业吗? 舒明月踱步,走到江雪燃的桌前,面上几分愧疚。 “江三小姐,我方才的话会否有些不妥?我只是想替你说话,但忘了估计你的自尊……” 江雪燃根本就不在乎,她本来就不想做的事情,若是舒明月真能给她就这么推掉了,她非但不责怪,还要谢谢舒明月。 “无妨,舒小姐并未做错什么,也无须向我道歉。” “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见后面已经有几人站起身往外走,下一堂便是骑射了,江雪燃也有些急切。 她对骑射着实有些兴趣,骑射,向来总比就这么坐在桌案前死读书,要来得有趣很多吧? 第47章 乱心神 舒明月的一腔腹稿来不及倾诉,便看到江雪燃全然不在乎一般,站起身便追着人往外走,一时间手中的帕子也绞紧了。 怎么会有人当真全然不在意自己的面子? 江雪燃必然只是不想理她,于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果然,江雪燃仍是传闻之中的那个江雪燃,刁蛮任性,绝非良善之辈,也不知父亲为何一定要她讨好这个江雪燃! 不自觉跺了一下脚,却忽然见江雪燃这书童还未离去,黝黑的双眸盯着她,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虽什么都不曾说,但她却倏地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从头到脚给她浇了个彻底。 “你……” 还不等舒明月开口,对面的男子已经带着江雪燃的东西,跟出去了。 “你方才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江雪燃正站在学堂门前,古朴的赤色大门之下,她显得格外娇小玲珑,沈问澜快步走上前,垂眸。 “没什么,不过是整理了一下杂物。” 江雪燃就那么几样东西,方才都摊在桌子上面,一目了然,哪有什么好整理的? 只是不好戳穿沈问澜的那些小心思,进了皇宫,他还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不给她惹麻烦,便已经是烧香拜佛来的结果了,江雪燃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于是挑着下巴,有些娇气道:“跟紧些,若是怠慢了本小姐,本小姐就罚你……” 沈问澜与她对上视线,这个角度正好撞进他雪松般的明澈双眸,日光灼灼,被浓密的鸦睫遮挡住,江雪燃只觉得心脏漏了两拍。 “咳咳!” 沈问澜偏偏又凑近了些许,追问: “若是怠慢了三小姐,三小姐要如何罚我?” 沈问澜这张祸国殃民的脸此刻凑得太近了,在清醒的状态之下,她还不曾如此被逼迫着对视过。 “……本小姐就罚你替我写策论!” 江雪燃抽身,勾着红唇,似乎替自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而流露出几分喜悦。 “没错,这策论原本就是因为你才被罚的,非要在课上同本小姐讲话,既然如此,这策论自然也是要你来写的。” 男主写出来的东西,应当还是能看的吧? 虽说现在的男主没有正式学过这些,但是好歹也是一个成长型的男主,应当能够自学成才。 思及此处,江雪燃十分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发觉身高有些不够,便倔强地垫着脚,才轻拍了两下。 “这策论明日你写完了,一并带来便是。” “好了,不要来打扰本小姐了,本小姐要去上课了!” 说完,便潇洒转身去习武场了。 …… 远远便瞧见江雪燃的身影,柳冰河露出笑意,驾着马飞驰过来。 “吁——” 江雪燃只见少年携着校场的黄沙而来,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柳冰河当即飞身下马,满含歉意。 “抱歉啊雪燃,方才看到你,便想着快些过来,不曾想这校场的黄沙大得很……我瞧瞧,是不是将你的学士服弄脏了?” 见少年愣头青一般,便要凑过来,江雪燃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手忽然挡了来。 “柳公子,请自重。” 沈问澜声音微沉,柳冰河这才反应过来,少年极薄的面皮儿瞬间染上了几分绯意,手忙脚乱地替自己辩解。 “雪燃,我不是……” 江雪燃扑了一下衣角沾染的灰尘,大方摆摆手。 “我没什么事,沈问澜,退下。” 只不过是一点黄沙,一抖便掉了,况且柳冰河也只是想瞧瞧她的衣襟有没有脏,哪里有沈问澜这么夸张? 沈问澜的手一顿,随后还是收起来。 没有了这么一层间隔,柳冰河挠了一下脖颈,这回连脖子都弥漫开一片红意,转头看到身旁的小马,这才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马,你可以叫它呼雷,虽说呼雷跑得很快,但也是我最温顺的一匹马。”柳冰河见江雪燃的目光也不自觉落在了马上,有些好奇的双眸如同狸猫般清澈,不禁笑起来,“江三小姐初次骑马,便试试呼雷吧?” 江雪燃在马眼中见到了缩小版的自己,有些新奇地伸出手,刚想试探着摸摸呼雷的脑袋,一旁便插进来一道声音。 “听闻柳夫子是京中最为爱马之人,平日里马厩之中的马,除了专门的马夫之外,连碰一下都不行,没想到今日竟把最爱的呼雷牵来给江三小姐。” “看来,柳夫子对江三小姐很特别嘛!” 柳冰河皱了一下眉心,江雪燃也讪讪收回了手,望过去。 只见一个英姿烈烈的红衣女子,环抱着胳膊咱在一旁,对上她的目光,隐隐透露开几分敌意。 “小公主说笑了。” 柳冰河低下头,“呼雷确实比较适合初次上马之人,先前江三小姐帮过家妹,帮衬一下也是应当的。” 小公主? 当今圣上确实有几个妹妹,但是除却昭阳公主之外,其他几个在原本的剧情之中,都没有什么重要的戏份,因此江雪燃一时间也想不起这么个人。 只能跟着行礼。 “原来如此啊,我还以为柳夫子心悦于江三小姐呢。” 小公主走到江雪燃的面前,将她打量一番。 “听闻,皇兄要将你指婚给陵川哥?” 小公主一开口,江雪燃便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莫名有着敌意了,原来是喜欢贺陵川……一想到这里,江雪燃心中便冒出一阵无名火。 这贺陵川除了初次见面之时,差点一剑了结了自己的小命之外,与她甚至没有什么交集。 但如今一个两个,全都因为他而给自己找麻烦。 “小公主也说了,这是听闻。我如今已经进了国子监,一年内不能嫁娶,恐怕与淮阳王世子没有结为连理的缘分了。” “陵川哥自小生活在军营之中,对你这般娇滴滴的闺阁女子,必定没有什么好感,要我说,也是皇兄胡乱指婚,乱点鸳鸯谱!还好昭阳姐姐及时制止了。” 小公主说着,终于高兴起来。 第48章 马儿受惊 “你是第一次骑马?那可小心要摔着了,第一次便摔得鼻青脸肿回府,会很没有颜面的。” 柳冰河在一旁作揖,“有微臣在,应当不会让江三小姐摔到。” 小公主“哼”了一声,颇有些傲娇,“那便好好看着她吧……” 她的话忽然卡住了一般,江雪燃不解,顺着她的目光,却忽然看到了沈问澜,不由得心中一紧。 沈问澜毕竟顶着一张与先皇极为肖似的脸,莫不是,小公主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个,该不会就是坊间传闻之中,与你有私的小厮吧?没想到长得确实不错。” 闻言,江雪燃下意识松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可奈何,果然见沈问澜的脸色也有些黑了,不禁暗自发笑。 他也有语塞的时候! “小公主,这关乎到女孩子家的声誉,还是要慎言。”柳冰河的面色冷了些,“骑射课便要开始了,您的骑术微臣没什么好教的,若是您想在校场玩,还请不要扰乱其他学子。” 小公主噘着嘴,却见柳冰河说完,便牵着呼雷走到江雪燃的面前,将缰绳递给江雪燃。 “时辰快到了,雪燃,我们过去吧?” 江雪燃还是第一次牵马,轻轻地攥住缰绳,方才的争论便被她全然抛之脑后了。 只见呼雷并未乱动,被梳理得极好的皮毛油光水滑,可见主人平日里多么爱惜,竟能养得如此漂亮威武。 再想到方才小公主所言,瞬间便觉得这缰绳重了几分。 “呼雷?” 江雪燃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呼雷扇动尾巴当做回应,十分通晓人性的模样,使得江雪燃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沈问澜见她一门心思全然放在了马匹的身上,如同对待什么绝世珍宝,牵着走时,甚至踉跄了两步,也要稳住缰绳。 看着当真是…… 蠢。 若是当真喜欢,凭着国公府的势力,多少汗血宝马只怕被抢着送入府中,她还当做稀罕物一般。 书童自然不能跟着进入习武场,其余几个书童都两两坐在校场边,沈问澜也在一根柱子旁闭目养神,回想起方才的一幕,一阵郁气不知从何而来,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而另一边,江雪燃已经全然忘了身后本应该跟着一个人,牵着呼雷走入人群,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呼雷的身上,露出微微讶然。 “今日的骑射课,我要教你们射静靶。” 做正事时的柳冰河,褪去了平日容易让人亲近的少年气,显得有些冷硬,因此那些嬉笑议论声也都瞬间消失了。 江雪燃现在连马都还不会骑,更别说张弓射箭了,看着身旁几人都熟练上马,就算是看着最为纤瘦文弱的舒明月,上马时都毫不含糊。 不愧是乱世,人人都得学这个。 “雪燃,我来扶着你上马。” 柳冰河的声音打断了江雪燃的思索,呼雷形容亲昵,方才牵着走了这么久,都十分乖顺,江雪燃原本心中的紧张也都随之消散了不少,于是颔首,将手搭在柳冰河的护腕上。 脚上一用力,竟真就一次成功了。 坐在马上,江雪燃还有些茫然,直到马背的温度顺着小腿传来,她才反应过来—— 这边成功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看来雪燃很有天资啊。”柳冰河在马下眯着眼,“我拉着你走两圈,你适应一下。” 舒明月见到这一幕,在一旁咬唇,片刻后也架着马靠近。 “柳夫子,明月还瞄不准靶心,您能先教一下我吗?” 江雪燃正沉溺在初次骑马的喜悦之中,见状,柳冰河默了一下,随后颔首。 “雪燃,你先自己一个人坐一会儿,呼雷很乖不会乱跑,我去去便回。” 呼雷确实很乖顺,江雪燃于是毫不犹豫应允下来,柳冰河也放开了缰绳,转而去教舒明月了。 坐在马背上,江雪燃感觉到了来此异世之后为数不多的轻松,似乎什么都不必顾虑。 如今仍在隆冬之中,往日她最为畏寒,此时都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呼雷会慢慢地走动两步,江雪燃逐渐放松了不少,唇角勾着笑意,牵着的缰绳也放得更松了一些。 “呼雷,你真乖。” 江雪燃由衷地夸奖了一句,然而再抬头时,才惊觉呼雷不知不觉带着她已经远离了人群,虽还能看到柳冰河他们,但也隔了一段距离。 瞬间,一阵恐惧在心间弥漫开来。 “柳冰河,柳冰河!” 欲哭无泪地叫了两声,另一边柳冰河放下了弓箭,转头间才发现呼雷和江雪燃不知何时已经跑得那么远了,也不禁无奈。 “雪燃你别怕,我现在过来。” 见柳冰河注意到自己,江雪燃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正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呼雷倏地惊叫了一声,随后一个颠簸—— “雪燃,小心!” 柳冰河语气严峻,他赏马多年,自然看出呼雷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心中一紧,快步追过去。 而呼雷如同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纵开马蹄朝着前面奔去,江雪燃险些被甩下马背,下意识攥紧了缰绳,但仍被颠簸得一阵反胃,手上的力度也越来越弱。 “救命啊!” 江雪燃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张小脸花容失色。 不用脑袋想,江雪燃也知道,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些什么,否则呼雷绝不会忽然发疯,但是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思索。 她这身体本就是一个娇软的大小姐,她又不会骑马,要是就这么摔下去,只怕不死也要半残吧? “雪燃,攥紧了缰绳,千万不要放手!” “要是放手就完了!” 江雪燃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被颠得眼泪都渗了出来,思思咬着牙,一阵铁锈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死死抓着缰绳不肯放手,但仍感觉到一阵力不从心。 要……坚持不住了! 柳冰河咬着牙,脚尖一点追上去。 只是呼雷本就是日行万里的汗血宝马,受惊之下的速度极快,并非人用脚力便能追得上的,眼看着江雪燃便要支撑不住,忽然一道玄色身影翻身上了一旁休憩的瘦马,如同电光般追了出去—— 第49章 不要乱动 江雪燃眼前几乎已经过起了走马灯,几乎觉得自己在劫难逃。 难道这一次的死亡剧情便是在今日吗?那未免来得也太快了一些。 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身后一道身影飞奔而至,江雪燃本来还紧闭着双眼,忽然察觉到马背后附上来了一个温热的身影。 “你……” 嗅到了熟悉的竹叶香,江雪燃心中一惊,下意识便想转过头,只听到沈问澜冷峻的声线贴着耳鬓。 “不要乱动。” 似乎听出了几分淡淡的嫌弃大概此刻情况危急,沈问澜也顾不上伪装这些细节了,但是一见到他,江雪燃却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 至少男主不会和她一起死,看来这一次又能活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有些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坐在她身后的沈问澜感知到了她胸腔的震颤,一时间还以为她是被吓得哭了出来。 半晌,将呼雷逐渐平稳下来,沈问澜才听清她的笑声。 “吁!” 呼雷逐渐停下来,江雪燃的发髻已经在方才的颠簸之中凌乱了,周围的学子全都围了过来,柳冰河紧跟其后,见她这副模样,厉声拦住了身后的众人。 “看什么?静靶都射明白了?” 闻言,众人都讪讪地摇头,虽然心中有无限的好奇,但也不好再靠近了。 将人挡在身后,沈问澜虽看着身姿单薄,但实则将江雪燃整个人藏起来也不在话下。 “雪燃,你没事吧?”柳冰河虽不敢靠近,但还是不免担忧,方才呼雷忽然发狂,他也知晓必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使得呼雷如此,但这毕竟是他的马。 “柳公子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 方才虽然确实受到了些许惊讶,但在这么几次生死攸关之中磨炼一番,这瞬息间的惊讶,似乎瞬间都算不上什么了。 “柳公子有时间担心三小姐,不如先查一查,这马是如何受惊的。” 沈问澜半转过眸子,见江雪燃已经将自己的发髻拆了下来,此时散开着长发,因紧张而咬得鲜红欲滴的一点朱唇,让他的眸子也不禁在上面停了片刻,才回过神,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脱下来,递给了她。 “是,这件事我必然会给雪燃一个交代!” 柳冰河的双眸冷了下来,走上前,牵过呼雷,仔细检查了一番,很快便在马鞍不起眼处,找到了一个弹丸击打的痕迹,于是凝眸,蹲了下来。 “这是铅丸,远远一击便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柳冰河面色难看,“隔着马鞍,呼雷必定会觉得疼痛,因此而忽然发疯。” 铅丸不如弓箭射程那么远,要想射得这么精准,射出弹丸之人必定就在校场之上! 江雪燃已经随便绾好了青丝,身上披着沈问澜的披风,款款走出来,因为这一丝随意,而显得愈发慵懒妩媚。 一张小脸上满布血色,都是方才的疾驰所致。 “我没什么事,不过今日害我之人,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柳冰河盯着她,几乎忘了回神,半晌闻言,才郑重颔首。 “我必调查出始末。” 其实与她有些恩仇的人,用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更何况依着柳冰河的说法,能射得如此精准,必定是练习过,才会有这般准头。 若今日将她救下来之人并非沈问澜,江雪燃第一个便要怀疑到他的头上。 “铅丸的造价不低,只怕是……”柳冰河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校场之中每个人都有嫌疑,但是有着这样身手与资本的…… 江雪燃斜睨了沈问澜一眼,他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她猜测沈问澜早就猜透了会有这么一番波折,否则方才也不会出现得如此及时。 一旁已经有宫女捧着衣裙到了校场,远远江雪燃便见到了一道刺眼的金光,只是隔了这么远,她一时间无法分辨究竟是谁。 “江三小姐,奴婢带您去换梳洗一番。” 江雪燃现在这模样确实狼狈,也不适合让旁人瞧见,沈问澜收回目光。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江雪燃谨慎地多问了一句,那宫女低垂着双眸,一副谦逊的模样,“奴婢是凤贤宫的宫女。” 凤贤宫? 此话一出,几人都有些惊了。 “皇后娘娘竟也知晓这边的事了?” 宫女沉默不语,而那边的人也已然走近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面前,江雪燃下意识朝着沈问澜那边凑了半步。 来者竟然是贺陵川! “见过淮阳王世子。” 宫女福身揖礼。 贺陵川沉声应了一句,便让宫女将手中的衣物放下,先行离开。 虽说先前也打过几次照面,但次次都是在生死边缘,这是江雪燃头一次这么近,又这么平静地打量贺陵川。 他看着便身姿坚实,与沈问澜不同,浑身都沾染着在战场上磨砺过的血腥气。 先前江雪燃也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假把式,穿越而来的宿主取代了贺陵川,终究也不是那个贺陵川。 但她如今才发觉,原来宿主也不仅仅是穿越而来,说不准面前这人货真价实地上过战场,因此第一次见她,便能痛下杀手。 “贺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柳冰河霎时间有些头疼,贺陵川一来,只怕那位小公主也不会轻易作罢……原本今日便已经够乱了,这怎么一个个还过来给他添麻烦? “路过校场,有些手痒便想来瞧瞧。”贺陵川面色说不出的肃杀,似乎只需一眼,便能把人吓得原形毕露,“方才发生了什么?” 柳冰河似乎也与贺陵川十分熟稔,将呼雷受惊一事讲了一遍。 “铅丸?”贺陵川皱着眉俯身看向马鞍,果然瞧见了方才柳冰河检查到的那一痕迹,随即眸子一深。 “陵川哥!” 一声娇俏热烈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不知道小公主何时钻了出来,在瞧见江雪燃如今这副模样时,忍不住剜了她一眼,才甜腻地贴向贺陵川。 “陵川哥,你进宫之前怎么没同本公主说一声?我让人去迎你多好……”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贺陵川便皱着眉再她的面前,伸出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大抵是常年受着磨炼,手心一层厚厚的茧子。 第50章 一个孤女,又能如何? “陵川哥,这是何意?” 小公主面上的笑意僵硬了些,目光掠过一旁的几人,“你们同陵川哥说什么了?” 江雪燃缩在披风之中,由于披风着实有些大,于是也只露出一双眸子盯着她,像是秋猎时常能遇见的小鹿眸子,晶莹易碎。 “无须其他人说,你的弓箭弹丸都是我教的,不会忍不住。”贺陵川冷声,“我教给你的手段,便是让你这么用来算计一个手无寸铁之人?” 见贺陵川真的动了怒,小公主只得将袖子中藏着的弹弓乖乖交出来。 即便方才柳冰河就怀疑是小公主所为,但此刻仍藏不住几分怒意。 “小公主殿下,雪燃乃是初次骑马,若是方才没有人及时襄助,只怕会因此殒命!” 小公主嘟着嘴,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 “那又如何?谁让她在我面前晃悠,引得我不痛快了。” “我可是当朝的小公主,她一个没有爹娘撑腰的孤女,又能如何?” 国公府如今确实是落寞了,江雪燃听着这些话,心中微妙地升起几分怒意,但又不多——毕竟她与原主的双亲没有任何感情,要说愤怒实在算不上。 只是见她如此辱没国公府的门楣,做错了事,仍喋喋不休的模样,江雪燃便觉得手心发痒。 谁也不曾想,小公主竟然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离经叛道之词,还不等江雪燃开口,柳冰河的面色已十分难看。 “小公主慎言!”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小公主刚要开口,忽然“啪——”的一声响,众人皆回过神,只见贺陵川用一旁的马鞭,直接抽在了小公主的腰间。 方才这一声很响,想必是动了真格,小公主不可置信地转头望着贺陵川,眼中也迅速蓄起了泪花。 “陵川哥,你居然为了别的女人打我!” 如此雌竞的场面属实不是江雪燃想要见到的,她与贺陵川根本不曾有旧,也不会有私,这小公主只不过是因为一点捕风捉影之事,便如此“教训”她。 看来缺少教训的,实则是她。 见小公主这幅反应,贺陵川反手又是一鞭子。 江雪燃在一旁看得龇牙咧嘴,又往沈问澜的身后躲了躲,全然忘了身旁的人才是最为黑心的男主。 沈问澜眸色深了些,见她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半睁着眼躲在自己的身后,颤动的双睫也尽数收入他的眼中。 “你的武术有一半算是我教习的,如今用来伤人,还大言不惭,我这个做师傅的自然要教训你。” 贺陵川将马鞭扔到一边,气势不容小觑,“若是小公主想去陛下那里告状,还望能与陛下讲清楚前因后果。” “陵川一介武官,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小公主气得直跺脚。 可是她今日所作所为,若是真的落在皇兄的耳中,只怕要受罚的人便是他了。 她咬着唇,看向一旁看好戏的江雪燃。 “你别在那边躲着!正好此时陵川哥也在,你便亲口承认,说你根本就不心悦陵川哥,也绝不会与陵川哥成亲!” 小公主所言都是事实,但方才如此情境之下,江雪燃一点都不想如了她的愿,于是一双杏眸倏地激起一片波澜,掉眼泪的速度比小公主还要快。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心悦……臣女亦不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着她,刚想破口大骂,便对上贺陵川警示的目光,想起方才那两鞭子的痛,瞬间收回手,也不敢再说了。 江雪燃梨花带雨地躲在沈问澜的身后,瞧着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怕让旁人见了,心都要碎了。 只有沈问澜看得出来,她这些不过都是伪装,甚至还不如方才在马上惊呼的两句,来得更为真切。 贺陵川不耐地蹙眉。 “若只为这点小事,今日之事,臣会如实禀告给昭阳公主,再做定夺。” “陵川哥……” 小公主满面委屈,沈问澜已不远再瞧这一出戏码,不过是谁又爱上了谁,情情爱爱之事在大业面前什么都算不上,更何况,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位淮阳王世子…… 可没有那么简单。 视线相对的片刻,双方似乎都识破了对方皮囊之下的伪装。 沈问澜如今可以确定的,贺陵川必然也是身负系统的,只不过他倒是正人君子,只正面交锋,不投机取巧。 只可惜,这样自负自满之人他,已赢过不知道多少。 “我先带三小姐去换一身衣物。” 沈问澜倏地开口,江雪燃原本演得正起劲,忽然听闻此言,也正了正神色。 毕竟就这般狼狈立于众人面前,江雪燃也觉得有些下自己的面子,今日是入国子监的第一天,别弄得如此蓬头垢面…… 回去只怕堵不住江则疏的唠叨。 “那……臣女便先走一步。”江雪燃匆匆瞥了一眼贺陵川,那种源于骨血的恐惧,似乎也因为方才之事消散了不少。 第一次见面时,贺陵川还想着杀了她一了百了,永绝后患,但如今换了个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似乎反倒收敛了不少。 毕竟也是堂堂一介世子嘛,身上必定是要有点包袱的。 柳冰河颇为不放心地叮嘱,看着沈问澜与江雪燃走远几分,险些便跟上去了,也觉得颇为不妥,于是之后收敛了,驻足在原地等候。 江雪燃逃离了方才的场面,只觉得身旁的一切都舒爽了不少。 原本以为在男主这里火葬场也就算了…… 怎么就连一个攻略者也是! 不过今天还是多亏沈问澜相救,否则只怕刚才她就已经丧命于呼雷的铁蹄之下了。 “不曾想,你还会骑马啊。” 沈问澜修直的身躯连转都未转一下,极为敷衍地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江雪燃分明什么都知晓,还偏偏要问出口,反复试探,着实讨厌。 第51章 绾青丝 “没趣,你就像是一个烂木头。” 江雪燃不禁吐槽了一句,上挑的眼尾沾染着几分放肆,在话说出口的片刻,她才猛然回神。 等等……她怎么就直接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 看着沈问澜的背影,江雪燃心中生出的懊恼还来不及消化,便听到他清朗的声音响起。 “前面有一个空的厢房,我在这里守着,三小姐去换衣裳吧。” 江雪燃回神,将方才宫女准备好的衣物囫囵抱起,而后躲进了厢房之中。 她很快便换好了一身衣装,走出门时,长发垂落,这一身宫装衬得她面色极好,再过秾丽的衣裳在这张令人黯然失色的脸前,都只能沦为陪衬。 沈问澜微微皱起眉心。 瞧见沈问澜眉心的川字,江雪燃神色莫名地低下头打量了一下自己。 “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方才也研究了一会儿,这古代的衣裳着实不好穿,只不过毕竟穿越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她刚才出门前仔细瞧了一番,应当是没有什么错处。 沈问澜视线落在她柔顺浓密的发梢。 “三小姐,还未曾挽发。” 闻言,江雪燃也不禁苦恼起来。 旁的她还能像模像样地学两下,只是这绾青发极为复杂,往日也都是夏袭来做的,因此江雪燃尝试半天,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这个我不会。” 江雪燃端的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 半柱香后,坐在一片静谧的池子旁,沈问澜一只手拿着银簪,面对着江雪燃满头青丝,一时间无从下手。 “方才提意见的时候不是很能耐吗?本小姐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绾上。” 江雪燃素手捏着一枝寒梅,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今日一到国子监,其实江雪燃便想逃课了,此刻借着这个缘由,总算能够出来偷懒放松一会儿,应当也不会有人怪罪到她的头上。 如此想着,江雪燃便愈发悠哉起来。 沈问澜如临大敌。 他这只手拿过弓箭,也提过双刃与戟钺,却从未替人绾过青丝,被雕琢得十分精致的银簪更像是杀人利器,只是此次并非为了杀人。 沈问澜伸手,将江雪燃的发丝理顺,回想着往日看到夏袭是如何绾的,只是那些画面过于模糊,他也从未留意过。 湖中满是坚冰,隐隐绰绰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沈问澜后知后觉。 他为何要如此乖顺,江雪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总之又不是他的清誉,江雪燃便如此回去,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旁的损失。 思及此处,沈问澜的面色一冷,将簪子还到江雪燃的手中。 “三小姐,这个我实在不会,还是找旁人来吧。” 见沈问澜罕见吃瘪的模样,江雪燃便觉得心情一阵愉悦,三两下总算是簪上了,只是偶尔还有发丝垂落。 两人往外走着,不出多远便遇到了一个宫娥,被江雪燃拿着过来梳好了发丝。 回到校场时,便全然没有了方才的狼狈。 “雪燃,你回来了!” 柳冰河大步走过来,贺陵川与小公主都已经不在此处了,江雪燃打量了一番,便收回目光。 “今日之事错也在我,分明察觉到了小公主对你有敌意,却还没有时时盯着。” 见柳冰河眼下散不开的阴霾,江雪燃无所谓地大手一挥。 “若是什么事都要怪在你的头上,明日只怕你就要被呀得变矮几分了。” 小公主会对她动手,也是猝不及防,就连江雪燃自己都未曾察觉,又怎么能怪到柳冰河的身上呢? “骑射课快要结束了,今日之事我代小公主给你道个歉,顺便送你回府吧。” 江雪燃虽然再三推辞,但柳冰河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直将人送到了国公府的门前。 若不是因为江则疏此时有公务缠身,并不在府中,只怕还要登门致歉。 江抚柳远远便收到了系统的消息,得知今日江雪燃在校场之上也是有惊无险,不禁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非要亲眼看见才能彻底放心,于是一早便等在了门前。 一见到江雪燃进门,边迈着莲步走近。 “第一日去国子监,雪燃可有遇到什么不顺?” 江雪燃心中一暖,随后便攀上江抚柳的胳膊,拉着她往里面走。 “没什么不顺的,今日还骑到了柳冰河的好马,有意思着呢……” 沈问澜默默坠在她们的身后,瞧着江雪燃对江抚柳一副亲昵依赖的模样,心下不解。 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知晓,几个系统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但这些攻略者似乎都有着同样的一个目标,也就是他,因此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竞争者才对。 为何江雪燃总是在做一些无用之事? “沈问澜,你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去换一炉碳!” 院中的炭火已经有些冷了,夏袭不在,江雪燃也只能大着胆子指唤沈问澜了。 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挂名仆人,日后过了这个村儿,只怕就就没这个店了。 “是。”沈问澜垂眸。 肩胛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之前挡箭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今日为了能追得上呼雷,伤口难免被牵扯。 只是这些他绝不可能与任何人说。 江雪燃本来毫无察觉,直到瞧见了江抚柳头顶的金字。 【果然呀,炮灰女配就是炮灰女配,什么时候都是会得罪男主的……男主伤口都裂开了,她还让人家干活!】 心中倏地一紧,只因江雪燃就是全然将这件事给忘了,并非故意为之。 怪就怪在沈问澜当日便能下床随意走动,这几日来又从未表现出受伤的模样,江雪燃自然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现在把男主叫回来休息还来得及吗? 那肯定是来不及了。 因为转眼间,江雪燃便见到一道单薄的身影捧着新的炭火进了院子,对上她复杂的目光,似乎还有些疑惑。 江雪燃只得闭目,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 沈问澜实在是太善于伪装了,一时间明明自己早已知晓的事,都会因他这一副伪装而逐渐被淡忘。 第52章 新的死亡剧情 沈问澜将火盆放好,看着银丝炭在其中燃着,转头便见着江雪燃一脸愠怒,霎那间就算是他层层伪装,此刻也不禁生出几分茫然。 怎么按她说的去做,照样一副忿忿的模样? “你身上的伤口可曾痊愈了?” 自然没有。 沈问澜此刻甚至能感知到,被缠好的伤口已经一阵湿濡,原本他正打算换完了炭火,便回去换新的伤药。 不过,此时他有些揣度不出江雪燃的心中所想,于是沉默了半晌。 见他不吭声,江雪燃径直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触碰了一下他的伤处,便听到沈问澜一声闷声。 江雪燃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温度,手指尖落下的瞬间,血渍仍在她的指腹。 “你是木头人吗?都已经伤成了这副模样,还任我指使,将自己完全不当一回事儿?”虽然先前便已经在系统那里得知了,但真的瞧见沈问澜伤得如此重,江雪燃心中俨然升起一阵怒火。 无论何时,她都无法融入这个世界,更无法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的面前如此诶侮辱,亦或随意地褫夺生命。 仿佛人便只是一个物件儿,可以随意待价而沽,不值钱的便随意打发了。 哪怕知晓,沈问澜如今所作所为不过是伪装,江雪燃仍旧一阵烦躁。 “半个月内,这些便都不许你做了,如若不然,你就离开我的院子。” 反正国公府中,哪个院子大概都想亲近他一番,江雪燃自己供不起这尊大佛,既然他还想留在国公府之中,不如自己另谋出路。 见沈问澜不言语,江雪燃提高了音量。 “本小姐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闻言,沈问澜一顿,垂下眼眸的瞬间像是在顺从地听着她的话,但实则掩下了眼中的不屑与冰冷。 “小人记着了。” 江雪燃此般说辞,大概也只是为了他那点微末的好感度罢了。 怎么会有人真的如此觉得? 那些系统选中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便各个觉得自己天命不凡,哪里会在意其他剧情之中的人? 如此惺惺作态的模样,单单对他一个,只会令人愈发厌恶。 见沈问澜答应下来,江雪燃却并不如预想之中那般喜悦,反而觉得他此刻看不清表情,更像是一头正在沉睡之中的深渊巨兽,而并非真心实意地答应下来。 似乎下一瞬,便会露出锋利的爪牙,而此刻的一切不过是隐忍罢了。 “好了,你下去吧。” 系统和江扶柳仍在,江雪燃不好表现得与原主相差甚远。 沈问澜不动声色地退出去,屋内一时间也只剩下江扶柳在此。 不欲与沈问澜多说的原因,还有一点,便是今日江扶柳也在此,江雪燃必须先打探出,她下一次的死亡剧情究竟是何时。 国子监呼雷受惊一事,也让江雪燃意识到,蛰伏在身旁的危机只怕比预想之中还要多,她的死亡剧情也未必会在月余之后到来,而是无时无刻。 “你倒是和先前有所不同了。” 江扶柳深深与江雪燃对视了一眼。 同样的话,江扶柳并非第一个说出口的,应当说近来一段时日,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数不胜数,只是江雪燃却似乎在江扶柳的眼中,瞧出来一丝欣慰。 “如今雪燃与以往截然不同了,是好事一桩。” 【不会给国公府惹麻烦,便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江扶柳有些感慨的情绪尽显,江雪燃无奈。 原本以为江扶柳看向自己的目光包含深意,应当也是对她生出了几分疑问,倒不曾想是因为这个。 【岂止是不惹麻烦,看样子接下来你要接触男主,还得仰仗你的这位好妹妹。】 【毕竟……】 系统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就如同一个小勾子,江雪燃分明已经瞥见了一角,却仍是无法得知全貌,这种感觉实在是心痒难耐,但江雪燃又无从询问,只能作罢。 “我毕竟也长大了嘛,若是一直麻烦兄长姊妹,岂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江雪燃亲昵地挽着江扶柳的胳膊。 江扶柳欣慰地点了点头。 “虽说今日在国子监之中,确实有些凶险,但终究是有惊无险。”江扶柳蹙着柳叶一般的眉,“你前些日子在陛下和公主殿下的面前都展露了头角,现在也是风头无两,遭人记恨是预料之中。” “就算是没有小公主,恐怕也会有旁人对你动手。” 江扶柳所说的这些,江雪燃都懂得、 她见那个舒明月就很有下一个动手的嫌疑,实则今日若是小公主没有动手,她肯定也会想一个办法来为难她。 之前在皇上,还有昭阳公主面前显露出几分不同,江雪燃也只不过是为了活下来,但现在反倒招惹了祸端。 “福兮,祸之所倚,在国子监只怕要小心的地方还很多。” 江雪燃虽一早就明白这些道理,但还是认真听江扶柳唠叨着。 火盆之中的炭燃得正好,江雪燃缩在自己的大氅之中,露出来的半张小脸看上去红润极了,惹人喜爱。 【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江雪燃了,确实还挺可爱的。】 【反正现在她对我们来说还有用,剩下的时间你们要是想要好好相处也行,已经下一次江雪燃的死亡剧情被安排在了中秋,还有大半年呢。】 江雪燃原本因为炭火而烤得有些昏昏欲睡,在看到了这句话之后,瞬间便清醒了不少。 什么意思? 中秋? 没想到还不用她套话,系统就这么直接把她关心的全都说出来了,江雪燃有些激动,也精神了不少,坐起身来。 “过几日便是元宵节,前一段时间在街上观灯,我见你还挺欣喜的。” 提到死亡剧情,江扶柳对她的怜爱也愈发蔓延开来,“那日国子监应当也休沐,二姐带你出府去玩,如何?” 江雪燃确实对外面有些兴趣,又想着下一次的死亡剧情是在中秋,想必这段时间谨慎一些,便不会遇难。 麻烦在所难免,只要她还继续活在这个乱世之中,待到后面有人起兵,只怕更是不得安宁。 第53章 怕什么,我都不怕 难道她还能日日都不出门,就躲在国公府之中吗?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一口答应下来,眉眼弯弯,“好啊,到时候二姐带我出府玩!” 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两个都是穿越而来,自然没有什么儿时趣事可讲,稍一提到往昔都要格外谨慎,别说漏了嘴,于是很快便没什么好聊的了。 “二姐院中还有些事,只怕要先走了。” 见江扶柳起身,江雪燃也跟在后面走出了院子,不知何时再度下了雪,庭院之中还未有人清扫过,厚厚一层。 江雪燃深吸一口气,见着江扶柳撑伞在风雪之中走远了一些,唇角还不自觉勾着。 这一次能活半年! 赚了! 看样子先前她对男主的好意,也并非全然没用吧? 每一次她的死去,都是出于男主的算计,但这一次延后了这么久,说明在沈问澜的心中,她应当不是最该死的了。 这样便好。 江雪燃向来是最不记仇的了,此刻心情好转了些,自然也不记得方才刚凶了沈问澜一顿,朝着他的房间便去了。 先前沈问澜都是住在下人的房间,只是救了陛下之后,人虽还留在国公府中做下人,但待遇早就已被抬了一番,有一间单独院子里面的厢房。 “笃笃——” 江雪燃敲了敲门,门内很快传来了沈问澜的声音。 “谁?” 沈问澜的动作很快,还不等江雪燃再度开口,便已然打开了门。 看清来人时,似乎有些讶然。 “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的发丝垂落,江雪燃倒是第一次见到沈问澜这副模样,以往就算是受了伤,他一身血污,也必然会将自己最不狼狈的一面展现于人前。 见江雪燃盯着他的发尾,沈问澜将门半遮上。 “小人衣衫不整,恐怕玷污了三小姐的双眼,若三小姐有什么嘱咐,不如就这么说?” 江雪燃丝毫不顾及沈问澜的扭捏,她都没有什么好怕的,男主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一把便拉开了门。 沈问澜未曾想,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江雪燃竟还敢开门,一时间便只着了一席里衣,与之四目相对。 “怕什么,我都不怕。” 江雪燃就这么直接走进沈问澜的房间,在他一向古板无波的脸上察觉出一丝裂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三小姐,男女大防不可枉顾……” 沈问澜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小姐的名声无益。” 随手从沈问澜的桌子上捞起一棵脆柿,江雪燃似笑非笑,杏眸应着雪色,格外明亮,“是吗?但我怎么觉得我在京中,已然没什么名声了。” “……” 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但为何会如此的满城风雨,难道她心中不清楚? “若是屡次救你种下的谣言,也算是恶果的话,那本小姐是不是应该首当其冲除掉你这个恶果?” 江雪燃逼近几步,瞧着沈问澜的面色罕见有些不自然,差点没笑出声。 原来这无恶不作的黑莲花,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果然还是年轻。 沈问澜伸手,将房门关了,随后才退后半步。 “若三小姐过来,便是为了戏弄小人……小人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再抬眸时,沈问澜的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清明,似乎方才的羞恼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见他这幅模样,江雪燃顿时觉得无趣。 “我有什么好戏弄你的?我过来找你,自然是有事。” 果然,只有看着这张脸露出些非比寻常的情绪,她才觉得沈问澜还算是个有趣的人,而非一板一眼活在剧情之中,等待着被命运,还有那些系统所摆布的棋子傀儡。 只是她虽也站在局外,看得清清楚楚,但却格外珍惜着自己这条小命,无法与沈问澜言明。 想来……屡次救下沈问澜,不光是怜悯,更有几分愧疚。 沈问澜见她目光飘忽,便清楚她过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理由。 于是轻飘飘开口。 “是吗……那三小姐来找小人,是为了什么理由?” 江雪燃哪里知道是什么理由? “我,我是来监督你的。”江雪燃的眸子扫过沈问澜整洁的案牍,上面什么都没有——思索一番,似乎也是。 就算沈问澜有什么筹谋,必定也不会留下什么书面的证据留人查探,这国公府之中的一切,他都不可轻信,哪怕如今有了单独的厢房也是一样。 “陈夫子让写的策论,明日一早便要交上去,你写了吗?” 沈问澜沉默地盯了她片刻。 这样的目光,让江雪燃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地痞恶霸,强迫了他似的。 “还未曾动笔。” 他们刚从皇宫之中回府,沈问澜回到屋中给伤口换了药,江雪燃便来了,哪有空闲的功夫给她写策论? 江雪燃一早便料到了,于是不禁有些得意。 “那想必你也没什么好辩解的了。”她直接搬了凳子,在案牍旁坐下来,单手支撑着小巧白皙的下巴,压出一点点红痕。 “本小姐便在这里看着你写,直到你写完了才能去做旁的事情。” 沈问澜眸色微深,有些想不出她留在此处有什么好看的,目的又是什么,总之绝不仅仅是为了监督他写一篇策论。 难道系统又让她过来打探什么消息? 江雪燃不知他心中这一阵揣测,非常熟稔地拿起了一旁的墨条,在砚台上面随便磨了两下,上面的墨迹还未干,因此很快便化开了一片。 “本小姐给你磨墨,想必你一定能写得又快又好。” “……三小姐不必,小人自己来吧。” 一时间猜不出江雪燃究竟要做什么,沈问澜也只好先行落座,铺开宣纸。 今日陇南的水患,他自然有所耳闻。 哪里是水患难以治理,分明是人心难治。 从朝廷拨下去的赈灾款,只怕全都层层落在了官员的手中,商贾蓄意趁着水灾抬价,百姓民不聊生,不日便会有动乱爆发。 这些沈问澜都十分明晰,毕竟他已然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对水患也是了如指掌。 第54章 系统就是这么教你的? 但这些他都一概不能写进去。 系统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沈问澜斟酌了片刻,才提笔开始写,心中思索着这个年岁他应有的笔力,写了一篇八面玲珑的“策论”。 江雪燃倒是一点也未曾和沈问澜客气,既然他不要自己磨墨,那便彻底停了手,手托香腮,凝视着沈问澜写字。 倒是有几分赏心悦目。 沈问澜的手生得骨节分明,作为作者最为喜欢的、这个世界之中的主角,他自然如同被精雕细琢过,浑身上下挑不出半分瑕疵。 就这么瞧着瞧着,江雪燃的双眼便不自觉地合上了。 沈问澜从未觉得一篇文章要写如此久,再度抬眉时,窗奁外的雪都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停了。 “三小姐,策论已写好了,请过目……” 久久不曾听见应答的声音,正要再唤一声江雪燃,沈问澜转头间,才发觉她不知何时已经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头一点一点,鬓间的蝴蝶步摇也跟着翩然起舞,双睫不安地颤动着,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江雪燃不会武功,伪装不出气息,沈问澜知晓她确实是已经睡着了,霎时间觉得自己半个时辰前的思虑都有些多余。 如此撑着便能睡着,恐怕也是这些穿越者之中的头一份了。 只是如此,倒比那些处心积虑之人好了许多。 屋中已没有旁人,沈问澜的目光不再收敛,落在江雪燃脸上,缠绵着的,尽是阴鹜与冷漠。 若不是因为现在结果了江雪燃,必然会给他自己带来麻烦,他只怕现在便要杀了她。 沉在睡梦之中的江雪燃,还不知自己与死亡刚刚擦身而过,大概也是因为得知了新的死亡时间,她放下了不少警惕,这段时间紧绷着的那根线也终于松开了一些。 沈问澜刚要起身,便听到睡梦之中的少女一阵嘤咛。 “我……我想活着。” 分明处心积虑算计着,想要他去死的人无数,她忝列其中,反倒这么怕死。 沈问澜居高临下地望了她片刻,像是察觉到了灼灼的目光,江雪燃藕段般的手腕缩回袖子之中,抱着自己又睡去了,连眼睛都不曾睁开片刻。 既然不能杀了,便还要好好照看一番。 他的兀自里面,自然是不会用银丝炭的,普通的炭烟雾又大得很,沈问澜站着内力深厚,不点火盆自然也无妨。 只是此刻蜷缩在一旁的少女,露出的一介纤纤玉指,已经泛青了。 察觉这一点,沈问澜蹙着眉。 江雪燃这一趟,便是过来给他找麻烦的? 系统便是这么教他攻略男子的? 半晌,还是转身,推门离开了房间。 …… 再度苏醒过来,江雪燃又是一阵腰酸背痛,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才想起自己似乎在沈问澜的厢房之中,竟然就如此不设防般睡去了。 江雪燃自己都不禁有些敬佩。 她还真是不怕死啊! 只是江雪燃分明记着,她方才是在案前睡过去的,现在却躺在了榻上,盖着薄褥,身下甚至有两个软垫,只是作用不大就是了。 不必想,应当是沈问澜的手笔。 江雪燃倏地一阵感动。 看来男主现在果真是不讨厌她的,非但没有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了结她,甚至还给她换了个安稳的地方睡去。 “三小姐醒了?” 门边传来沈问澜的声音,江雪燃回过神,瞧见沈问澜走进屋门,见她终于悠悠转醒,挑了一下眉。 “几个时辰前,三小姐不是说要监督小人写策论,怎么先睡着了?” 这人分明是故意问出来,让她难堪,江雪燃清了一下嗓子。 “定然是因为今日起得太早,本小姐还不太适应……况且,小姐睡不睡着,还轮得到你置喙?”江雪燃警惕地觑着眼瞧他,“不过,你又去做什么了?” 每一次她都是想盯着沈问澜的,但有不曾想,每一次都刚好没盯住。 “……” 沈问澜又熟稔地拿出袋子。 见又是香酥斋的栗子糕,江雪燃这次不禁有些哕了——哪怕是再美味的珍馐美馔,也不能日日都吃吧? “这栗子糕,往后还是不要再买了。” 江雪燃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怪她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现在便只能无语凝噎了。 “策论写完了?” 沈问澜颔首,将一旁已经折好的策论递过去,江雪燃打开看了两眼,繁体字看得有些头晕,不过从头到尾通读了一番,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男主居然真就这么老老实实写了一篇策论? 江雪燃反而觉得有些意外了,倒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沈问澜若真要在这里面冻手脚,她只怕也是真的瞧不出来。 将策论重新折起来,江雪燃煞有介事一般点点头。 “好,这一次你写得不错,就当是将功折罪了。” 说着,江雪燃下了榻,“我便先回去了。” 江雪燃看不懂这策论,沈问澜并不意外,见她起身要走,才开口,“这火盆是小人方才从三小姐院子之中搬过来的,小人再搬回去。” 火盆? 江雪燃一觉醒来,只觉得自己身上暖融融的,倒是完全没注意这个,只是听到了沈问澜所说,心中又是一阵无名火。 她眼尾微挑,展露出料峭的冷意,“你院子里的火盆呢?况且我方才不是说了,你半个月之内都不许再做活计了,是把本小姐的话当做耳旁风?” 沈问澜推开窗,预想之中冰雪清新的气味并未涌进来,反而只见一阵浓烟在窗外翻滚着,如同屋子走了水。 “小人的炭恐怕用不了,便擅作主张了。” 江雪燃嗅着这浓烟,面色难看。 她只是远远闻着,便已经难以忍受,更何况要点在屋子之中取暖了……国公府这些下人,竟还敢如此偏待沈问澜? “是谁克扣了你的炭,本小姐去找他!” 闻言,沈问澜难掩眸中轻蔑,最终还是淡淡开口:“国公府之中,下人的用炭皆是如此,对我……也不算是偏待。” 江雪燃一愣。 第55章 女孩子不是这么哄的! 如此寒冬料峭,哪怕屋中日日燃着火盆,江雪燃仍会觉得冷,更何况是没有炭火了。 这样的炭发下来,在屋子里面也根本不可能燃得起来,只怕人还没暖和,就已经中毒被呛死了。 “三小姐怎么了?” 江雪燃的面色难看,她似乎从未知道这些人的困苦,沈问澜不是寻常人,就算是少了些炭日子大概也不会真的难过,但是那些下人就未必了。 沈问澜见江雪燃想得出神,以为是浓烟呛到了她,使得她心生不悦,于是抬手合上了窗。 “我先回去了。” 将策论拿在手中,江雪燃回到屋中,忘了火盆的事,长久没有燃着火盆的屋子冷得彻骨,江雪燃坐在冰冷的榻上,沉默了片刻,随后站起身,径直朝着江则疏的院子走去。 正在院前洒扫的大丫鬟翠云忙迎上来,“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翠云也不过和夏袭一般年岁,但瞧着却比夏袭要成熟老练许多,看向她的目光之中染着惊惧,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重生以来,她也不过与翠云打过几次照面,这么一寻思,江雪燃似乎也找到原因了。 大概翠云记忆之中的三小姐还是原主那副模样,也难怪会如此惧怕她。 “我过来找大哥,他在房中吗?” 翠云点点头,“大少爷此刻正在书房之中,应当是在处理公务,三小姐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通传。” “我要见大哥,一两句话应当说不清楚。” 江雪燃来找江则疏的一路上,还信誓旦旦,如今到了门口,真看见翠云转身去寻江则疏,却又有些踟蹰了—— 若是以原主的性子,必定不会替下人们鸣不平,况且江则疏本就对她有所怀疑,若她当真说出来了,只怕疑心更甚。 但正在思索之间,翠云已经将江则疏带了过来。 看样子江则疏方才确实是在处理公务,眉梢之间还挂着一丝肃然,想必是为了最近陇南的水患。 “怎么了,忽然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其实也感觉得到,自从前几次变故,他对江雪燃似乎太过严苛了些,与江扶柳刚好也是截然相反,因此她也不怎么亲近他了。 因此江则疏措辞间,也多了几分谨慎,感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说得有些太冷漠了,于是重新开口。 “是有什么想要的?大哥都给你买。” 【宿主,女孩子不是这么哄的!】 江雪燃看着他头顶的金字,陷入片刻的无奈,虽然不懂为何江则疏要哄着她,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她眸子微微泛红,水光在黝黑的眼瞳之中格外明显,只怕谁见了这一幕,心中都不免生出几分怜惜。 “我方才在沈问澜的屋里,见到给家仆发下去的炭,竟都是劣质煤,可是我屋子里的,可都是上好的银丝炭。” 这是国公府历年来的惯例,银丝炭的价格昂贵,能燃得起一整个寒冬,只怕也是要几十两金子,出了国公府,其他的贵胄之家,也未必能完全用得起。 “那炭烧起来,浓烟滚滚的,只怕人是用不了的,我想着兄长一向都是体恤家中仆人的,必定不可能用这样的劣质炭来糊弄他们,所以定然是有人从中,中饱私囊了!” 见江雪燃灼灼的双眸,似乎对他信任极了,江则疏霎时间竟然有些语塞,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没有银丝炭也就算了,只是普通的炭,必定也能支撑他们度过严冬了,兄长一定要严查啊,否则若是让外人得知,我们偌大一个国公府,居然在这方面克扣家仆,只怕要抓住兄长的把柄了!” 翠云在一旁,有些不忍直视。 她也是看过府中一部分账本的,自然知晓这炭根本就没错,府中的开支便是这么这样调用的,只是江雪燃如此开口,江则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便是他指使的了。 “……我必定严查。” 江雪燃闻言,不着痕迹地喘息了一下。 她自然也知道不是有人从中作祟,但斟酌过后,他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开口了。 见江则疏似乎也只是想将她搪塞过去,江雪燃樱唇微启,柳叶般的细眉蹙起。 “旁的时候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今日来,陛下似乎因为陇南的水患而烦躁,若是有人借此参兄长一本,只怕是要遂了那些歹人的愿了。” 她言之凿凿,似乎满心满眼都是为了江则疏思虑。 【这小丫头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啊……宿主,我觉得以江雪燃的性格,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很有可能是男主故意指使的。】 江雪燃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江则疏头上的金字,顺着系统的意思,抿唇。 “若不是我今日去沈问澜的房中,只怕还发现不了,幸而提早便发现了,也能让兄长提前防范了。” 江则疏面色微沉,肃正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犹豫。 若是其他同侪构陷,他反而没什么要怕的,只是沈问澜便有所不同了。 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所有的气运自然也汇集在他的身上,若是想要做什么,总会比寻常人容易许多,不过换一批普通的炭,就当是……破财消灾了。 “三妹这一次想得确实周全。”他转过眸子落在一旁的翠云身上,“听见三小姐的话了吗?今日便带着下人去买新炭,给各个院子发下去,不得再有纰漏。” 闻言,翠云蓦地有些惊了,没有想到江雪燃三语两语间,竟真的替他们要到了新的炭。 连日来,她们每日做着院中的活计,回去之后却连那些炭都不敢燃,只在冷得僵硬时,才在院子角落之中点一个火盆,隔一会儿便熄了。 莫大的喜悦让她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才终于反应过来,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是!奴婢现在就去安置新炭!” 见她同手同脚地离开,江雪燃眸中展露出笑意,但很快就遮掩了下去,毕竟她现在应当“担忧”才是。 不出一个时辰,下人们便带着新的炭回来了。 第56章 冰冷 这也是他们渴盼已久的,因此每一个外出采买的人,看着院子里摆放整齐的炭,都是满脸欣喜。 “这都是三小姐给我们争取来的,我今日就在院子里面,看得可真切了!” 翠云一个时辰之前,还对江雪燃十分畏惧,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心思。 哪里有这么好的小姐,居然还给她们筹备过冬的炭! 江雪燃和江则疏走进庭院,正听到翠云在这里替江雪燃吹嘘。 一时间江雪燃也不免尴尬万分,转过头来看着江则疏,“还得是兄长将国公府内外打理得很好,才能有今日。” “炭的事确实是你发觉的,而且府中很多人对你还有所偏见,这是一件好事。” 江则疏拉着江雪燃走进庭院,众人的目光干落在江雪燃的脸上。 虽说方才已经听翠云说过了,但他们还是觉得十分不真实——其他院子里面的主子,只能说是正常的主子,虽然对他们没有什么优待,但也从未苛责。 但江雪燃……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最喜欢责罚下人。 “煤炭一事,确实是雪燃做主,往后若是府中用度有问题,你们皆可以提出来,国公府自然不会短你们的吃穿用度。” 江则疏沉声,“都明白了?” “明白!” 见各个院子里面的下人,抱着属于自己份例的炭,回到自己的院子,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江雪燃忽然也觉得,方才的冒险十分值得。 江则疏坐在一旁看着文书,倏地想起什么,抬眉想要叫住江雪燃,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影子。 “大公子是在找三小姐吗?” 翠云指了一个方向,“方才奴婢见三小姐抱着一箱子炭,朝着那边去了……奴婢本是想要搭一把手的,只是三小姐说不用,孤身便去了。” 那个方向,正是沈问澜的厢房。 江则疏收敛了目光。 “知道了,我先回院子,这些炭你看着发下去,不得有误。” “是!” …… 江雪燃确实是朝着沈问澜院子去的。 如今沈问澜是一个人住,只怕那些下人的消息一时半刻传不到他这里,因此江雪燃也只好自己将属于他的那份带来了。 “居然这么沉吗……” 抱着走了一段路,直到沈问澜的厢房门前,她便已然被累得气喘吁吁了。 回想起曾经自己在现代时,还曾拖着几十斤大米上楼,江雪燃决定责怪一下如今的这一幅身体,实在是金尊玉贵。 连这么一箱子炭都拿不动。 “沈问澜,给本小姐开门!” 男人双眸之中闪过疑惑,拉开门,瞧见江雪燃手中的炭,默了片刻。 “三小姐不必如此偏待我……” “你想多了,所有的下人都有新炭,这是属于你的那一份。”江雪燃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瞥他一眼,“还不接过去,累死本小姐了。” 后知后觉,沈问澜接过炭。 “为何……忽然换了炭?” 他蹙眉看着江雪燃,看得出她是真的累了,双手拄着门边,投来的一眼娇俏又灵动,“你若是实在不想要,我便匀了给他人。” 沈问澜虽有内力,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炭火,只是看着怀中的这炭,他心中忽然生出了几分微妙。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在此先谢过三小姐了。” 她似乎确实与那些伪善之人不尽相同,无论是否为了他的好感,阖府上下,如今都有了新炭,到打春之前,应当是保暖无忧了。 江雪燃甩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白皙手心中的红痕明显,勒得她吃痛,再度感慨了一番这个身体的脆弱,江雪燃大手一挥。 “好了,现在我要回去了,我那火盆你便不用搬了,一会儿让人来取。” 总不能让沈问澜新伤叠旧伤。 见她一边低声抱怨着,一边甩手离开,沈问澜竟有些百感交集,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漫漫白雪之间,半晌才回过神来。 只是此刻,眸中又多了几分冰冷。 不,她与其他人不会有两样。 她们所为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为了能够接近他,只不过是付出一些家财,又有何不可呢? “沈问澜,别做蠢事。” 低声警告着自己,沈问澜扒着门框的指尖泛着青灰。 在以往的一次次,他已然轻信了太多不该轻信的人,最终只能落得个惨死的结果。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信任何人,尤其是明知身负系统的这些人。 …… 江雪燃自然不知道,她的一番好心,在沈问澜那里已经被曲解了一番,回到自己的庭院,夏袭便留意到了她赤红的掌心。 瞬间如同鸟儿归巢般,叽叽喳喳地扑了过来。 “小姐,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江雪燃道了一声无事,但还是被夏袭拉着回到了榻上,仔细抹了创药。 “女儿家的手最是金尊玉贵了,小姐这双手还要用来写字作画弹琴,万不能留下一点疤痕。” 不免尴尬,夏袭所说的那些,她一样都不精通,接下来一段时日在国子监,还不知道如何蒙混过关。 转头间看到了一边的火盆,江雪燃有些意外。 “这火盆是何时回来的?” 夏袭恍然,“这是一炷香之前,沈问澜拿来的,我还正在好奇呢,小姐的火盆怎么到了他那里。” “……” 无疑,她的话又被当做了耳旁风,但此刻靠着火盆,打从心窝里的温暖让江雪燃又生出几分懈怠。 全身终于暖和了不少,便开始犯困。 “小姐,累了吧?” 夏袭怜惜地替她捏了捏肩,“上了半日的课,又受了惊吓,小姐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宫呢。” 闻言,江雪燃被提醒了一番,简直想不顾形象哀嚎一声。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一年,她就觉得前途无望了! 这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奴婢也知道小姐劳累,您先在这儿休息片刻,我给您炖了鸡汤,此刻正文火慢熬着呢,不出半柱香便能出锅了。” 想到夏袭的手艺,江雪燃暂时活了。 她如同夏袭这般年纪的时候,亲自下厨恐怕是要出事故,但种种食材由夏袭一经手,便都成了珍馐。 第57章 小家碧玉 “那我再等半柱香。” 江雪燃裹紧了褥子,见她双眸闪烁,如同潺潺流水的眸光落在小厨房的位置,夏袭忍俊不禁。 “嗯,再等一会儿吧。” 夏袭方才一听闻了换炭一事,住在同个房中的姊妹们多是疑惑,江雪燃如何忽然改了性子? 但她却一直觉得,三小姐当真是世上最可爱、最好的主子,能够与先前那位已故的婢女相似,被选到三小姐的院子里来,实属幸事。 夏袭的手艺果然从未让人失望,暖融融的鸡汤抚平了冬日的严寒,也助长了江雪燃的困意。 总之也没旁的事,于是江雪燃也是早早便陷入了沉眠,也自然不知道,得到了新炭,许多人终于在冬日第一次一夜安眠。 …… 第二日进宫,江雪燃已然轻车熟路了。 她记性很好,前1日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便不会忘了,因此顺利来到了学堂,已经有寥寥几人坐在一旁温书,舒明月也忝居其中。 见到江雪燃,舒明月施施然起身,眸子里似乎充斥着关切。 “昨日马儿受惊,江三小姐应当没受伤吧?” “也都怪我,如果不是那时,我让柳公子来指点我的射艺,他便能时刻盯着你,不出错了。” 一番话,便把所有事都推到了江雪燃的身上,似乎是她骑马能力不精,才会落到如此地步,身边没人看着,便会惹出麻烦来。 “舒小姐也不必如此责怪自己,毕竟射艺不精,确实是要人指点一番的,就像我,在骑马这方面,也还是要谦逊些。” 江雪燃目光灼灼,端的一眼看上去,竟然十分真诚,将舒明月剩下挖苦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江三小姐说的也是。” 舒明月勉强勾出一抹笑,她原本生得小家碧玉,柔弱恬静时有一种别样的美,但若是强颜欢笑,便显得十分虚假。 “对了,昨日的策论,江三小姐写得如何?我要先替陈夫子收起来,待夫子回去之后慢慢看。” 江雪燃转头,敲了敲沈问澜面前的桌角。 “策论。” 以他们现在的文学造诣,只怕要写出一篇完整的策略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若是未曾接触陇南的水灾,只怕根本写不出来什么。 舒明月惊诧地看着沈问澜,只见他面色平静,从书匣子里抽出一张已然叠好的书册,随后伸出直接分明的手,递了过来。 “舒小姐不是要收吗?” 江雪燃已经看过了策论,必然没问题,亲眼见舒明月一脸恍惚地收下,于是也就愈发放心了。 拿过了策论,舒明月便想打开看看,江雪燃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她能够得知陇南的水患,全都依仗她的父亲,早早便将朝中之事与她严明。 但是江雪燃又是从何而知的? “舒小姐。” 刚要打开,一旁的江雪燃便似笑非笑,叫住她,眉梢微挑。 “不是要收给夫子吗,你也要看?” 自然是没这个规矩,舒明月讪讪地合上了策论,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江雪燃连昨日一个问题也回答不来,又怎么可能真写的出策论呢?这个风头,必定不会让她夺去了。 到了时间,陈夫子踱步走了进来,见众人都已经坐在书案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夫子,这些便是收上来的策论。” 舒明月款款将收来的策论放在桌上,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昨日的功课,确实有些为难大家了,只不过近日陇南的水灾,着实也让众卿头疼,我们就当是集思广益了。” 陈夫子将策论放在一边,重新拿起了书卷。 “今日我们继续读论语。” 江雪燃见陈夫子一句话便揭过这件事,江雪燃松一口气的同时,对陈夫子也生出几分好感。 陈夫子倒不是真正那种迂腐的夫子,否则昨日,在她大言不惭之时恐怕就会罚她了。 这次没什么不该有的插曲,江雪燃仍旧听得昏昏欲睡,但并未开口,直到下了学堂,陈夫子也没有向她发难。 “一会儿陪我去一趟城北的铺子。” 从宫中往外走,听见江雪燃的话,沈问澜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但江雪燃似乎十分不喜出门,居然主动要求去城北,确实有些稀奇。 “好,但小姐去城北做什么?” 江雪燃就是想到,不日便是元宵节,往常都是江抚柳给她筹备礼物,只怕元宵节也一样。 若是只收不送,江雪燃也不免觉得有些愧疚,江抚柳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这点身外之物就不必吝啬了。 “主子要去,你跟着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江雪燃斜睨着沈问澜。 至于为什么放着城中央的铺子不去,偏偏要去城北…… 还不是因为城中危机四伏,江雪燃估摸着,在城中至少能遇到三四个熟人,到时候只怕也无法用心挑礼物,还会招致祸端。 还不如人烟较为稀少的城北,也不见得要多么稀罕,只不过是挑个礼物,尽心就好。 两人坐着马车,在城北逛了一番。 沈问澜一路上虽默不作声,但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同行之人,江雪燃在路上见到喜欢的物件儿,他也都眼疾手快地给了银子。 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傍晚。 “这些应当是够了。” 喜欢买东西果然是女子的天性,江雪燃满意地看着一马车的大包小裹,双眸眯起来,如同两轮弯月。 她也自知买得夸张了些,只是沈问澜也不知节制,她看中什么,便只管掏银子,不知不觉间便已然这么多了。 给江抚柳买了些胭脂,还有各色珠宝,总之给女子断然不会出错,还给府中的其他三人也捎带了两样。 “三小姐,上马车了。” 抬眸,沈问澜颜色平淡,正欲扶江雪燃离开此处,余光便倏地瞧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得巷尾闪过。 那不贺陵川吗? 他居然也在此处。 “你在看什么?” 江雪燃抬腿先上了马车,自然没有瞧见贺陵川的身影。 第58章 看呆了 沈问澜回首,收敛了眸中的情绪。 “没什么。” 见沈问澜这幅表情,江雪燃在心中腹诽:这要是真的没什么,只怕才奇怪。 她一时间也猜不出方才沈问澜究竟看见了谁,但如今他有意隐瞒,即便好奇,江雪燃也不能接着询问了,否则只怕要给自己再惹些麻烦。 “好吧,那便跟上了,我们回府。” 江雪燃想要的东西也都买好了,能引起沈问澜注意的,只怕都是些祸事,这是他们间的痴缠,她可不想无辜受累。 “是。” 沈问澜扶着江雪燃上了马车,目光追着方才贺陵川离去的方向,面色逐渐如同凛风吹过般冷了下来。 先前属下调查到,昭阳公主暗藏私兵的地方,便在此处,若是昭阳公主是真的,并非被系统控制过,她恐怕已经和贺陵川合手了。 这些揣度暂时还没有验证的办法,只能让下面的人慢慢收集消息,但以皇上对贺陵川的防备,应当在解决了水患之后,便会针对他,让他交出手中的兵权。 那时,也就是兵变之日了。 江雪燃坐在一边,假意看着马车外,但也在默默注视着沈问澜。 即便他的表情已然十分微妙,但大概是连日来的相处,江雪燃已对他有利不少了解,因此一眼就看出他似乎有些……急躁? 沈问澜鲜少有这样的时刻,江雪燃也察觉到了几分风雨欲来。 江雪燃记得陇南水灾前后,似乎并未出什么大事,那么能忽然改变剧情的,也就是攻略者了。 想到这里,江雪燃便不禁有些麻木——实在不是她不想,但攻略者未免太多了一些,她根本就想不到究竟是谁做的。 “小姐,到了。” 正在思索着,沈问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江雪燃转头,便对上他深沉的双模,似乎要洞穿她的灵魂。 江雪燃樱唇一抿。 “这么看着本小姐做什么?” 沈问澜沉声,“只是见三小姐想得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对这样的情形已然司空见惯了,江雪燃想必是在和系统对话,才会忽然之间失神,思及此,沈问澜平静目光之下隐藏着的思绪,也变得愈发阴鹜。 “本小姐想什么,你都要管?”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问澜在她面前暴露出如此神情,轻咳间目光闪烁。 一时间,江雪燃也想不到最近会有何人动手,不过大抵都与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否则死亡剧情也不会在中秋时了。 “提着东西,我们先去找二姐。” 江雪燃一声令下,便带着沈问澜往府内走去。 她索性也想开了,想不通的事不如不想,这么多系统,还有沈问澜支撑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必然都能解决。 至于她——不如在里面做一只混吃等死的小咸鱼。 “二姐!” 少女的声音如同银铃,从院门外便透了进去,江雪燃手中提着新买的珠花和布料大步跨进院门,江扶柳一早听见是她来了,于是站在院门边。 “雪燃,你怎么买这么多物件儿?” 似乎江雪燃也许久没有独自一人出府了,江扶柳眉梢一挑,视线扫过她手中的珠花,莞尔,“都是买给我的?” 她双眸亮晶晶的,一旁的婢女立即上前,接过江雪燃手中的包裹。 “还有给兄长弟妹买的,一会儿我再去送。” 见江扶柳欣喜,江雪燃娇嗔着贴近,“先前二姐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我只是小小地回报一下。” 半晌,又弱弱地补充。 “虽然花的都是大哥给的钱。” 目前偌大一个国公府,实则也只有江则疏一个人有月俸,剩下的也就是国公府从前的商铺,大概有两条街,只是这些在原本的剧情之中,都是被一笔寥寥带过,最终都落在了沈问澜的手中。 至于其他的,江雪燃便不是很清楚了。 “大哥的俸禄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花的?” 江扶柳美眸一挑,“不过你给大哥买了东西,他见了一定也十分欣喜,我带着金雨将你买的东西清点一下,你先去大哥那里吧。” 闻言,江雪燃颔首。 她此次去见江则疏,也是为了缓和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江则疏虽是一个十分尽职尽责的攻略者,但要真的说起来,自打穿越以来,似乎也未曾苛待过她。 哪怕对她有诸多猜疑,也没有直接斩草除根,已经很好了。 沈问澜跟在后面,江雪燃看出他暗藏在双眸之下的层层风暴,自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 “一会儿我去大哥院子里,你且在院门口等着便好。” 江雪燃转过眸子盯住,也是为了避免这二人见面。 彼此之间都怀着歹意,江雪燃夹在中间必然陷入两难的境地,一边是她在此时间最大的仰仗,另一边又是她招惹不起的男主。 因此还是不要让他们见面为妙。 “是。” 沈问澜低眉顺目,垂落的发丝柔顺,如同他给他人的感觉,柔顺可欺得似乎一阵风过去就会散了,精致得过分的双眸隐匿在发丝背后,似乎隐匿着亘古以来的孤寂。 江雪燃一时间看得有些呆了,半晌才一惊,回过神来,仓皇地朝着江则疏的院子走去,步伐还有些踉跄。 原本以为和这妖孽一般的人相处久了,她早就习惯了这幅面容,不曾想还是有看呆的一刻。 直到了江则疏的院子门前,远远的,翠云便看到了她的身影,于是如同一只蝴蝶般飘过来,“三小姐,您怎么来了?” 自从她换了新炭,在国公府之中的威信便不同于前了,江雪燃提着手中的烟酒。 “今日买给大哥的,大哥在院中吗?” 翠云忙接过来,而后摇摇头,“三小姐来得有些不巧了,大公子刚被传唤入宫了,也就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 半个时辰之前…… 应当是她刚从国子监出来时,他便被传唤进宫了。 这个时候入宫,不做他想,应当是为了陇南水患一事——原本此事应当和国公府是没有干系的,只是被系统影响,不知变改了多少。 第59章 又见陛下 陇南的水患只怕是一个苦差事,江则疏掺和其中,大概是出自系统的馊主意。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是一阵头疼。 只怕系统也熊全然得知如今陇南的情况,若是江则疏去了陇南,还不知要历经多少风霜,只是她如今也无法站出来干预。 “那我先回院子了,若是大哥回来,我再过来便是。” 出师不利,今日便不是一个套近乎的好时机。 还不等江雪燃转头,只见有个太监装扮的男子从门外跌跌撞撞走进来,见到她,双眸一亮,“敢问是国公府三小姐吗?” 宫中的他以前怎么会晓得她? 江雪燃眉目间几分困惑,那太监连忙俯身上前。 “三小姐,陛下邀您进宫一叙,此刻马车已经等在府门前了。” 太监的面上一层虚汗,隐隐瞧着她的片刻,目光中饱含敬畏,江雪燃被他这模样弄得有些茫然。 “陛下要见我?” 可是连日来,她似乎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除了被小公主恶意捉弄之外,便没有什么能引得皇上注目的事了。 可此刻陇南水患一事,便耗尽了皇上的全部心力,江雪燃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也进不了他的眼。 “是的。”小太监见她不解,用袖口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咋家也不敢揣测圣意,只是陛下……似乎是看了今日国子监的论策后,才匆匆唤您入宫的。” 论策? 江雪燃心中一惊,随即转头看向沈问澜。 她之前分明已经检查过了,那论策之中似乎没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不过是中规中矩的一篇文章,为何陛下会传召? “三小姐,陛下的旨意不可不从,您还是现在收拾了,与咋家走一趟吧。” 这小太监说的没错,即便心中百般不解,江雪燃也绝不可能违背圣意不进宫,但只是心中冷了个透彻。 若是沈问澜当真在策论之中做了手脚…… 只怕惹怒了陛下,是要杀头的重罪。 思及此处,江雪燃便十分懊恼。 她便是过于相信系统所言,自以为不会出什么纰漏,因此当日轻易便信过了沈问澜,怎么忘了他本就是一朵黑心莲花,只怕是他说的什么都不能信。 “臣女女这就入宫,只是还要带着这随从。” 江雪燃纤纤素指一挥,指向一旁站着的沈问澜。 这策论是他写的,若实在要降罪之时,她也就只能把沈问澜卖出去了——请人代笔策论的罪过,与杀头的罪过之间孰轻孰重,她还是比较得明白的。 “这……” 小太监看似有些犹豫,见沈问澜似乎也不过是个寻常小厮,江雪燃一人入宫确实有些不妥,于是只迟疑了片刻,便颔首。 “您二位,随着咋家来吧。” 听到与策论相关,沈问澜漆黑的双眸之中也闪过疑问,只是盯着江雪燃霎时间苍白下来的小脸,他便猜到,江雪燃必然以为他在策略之中做了手脚。 但…… 他确实没有。 那日江雪燃便趴在他案前,沈问澜根本没有动手脚的时机,更何况此般并不精明的设计构陷,只怕也会惹火上身。 沈问澜还没有那么愚蠢。 “三小姐,抬脚。” 听着男人沉静的声音,江雪燃三魂七魄才回转了些,薄唇微颤,半晌还是一言不发地被沈问澜扶着上了马车。 小太监自然不会跟着上来,静谧狭小的空间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那策论……” 江雪燃低声问询,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她死死盯着沈问澜,似乎要从他的眉眼之间找寻出蛛丝马迹,然而他神色并未有异,反而一片坦然。 沈问澜启唇:“您怀疑我?那策论是三小姐亲自盯着我写的,也亲自过目了。是信不过小人,还是信不过您自己?” 他语气平静,似乎确实未曾做过,江雪燃确实过目了那策论,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眼下沈问澜似乎也并未说谎…… 那江雪燃就愈发疑惑了。 若不是因为策略有问题,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本小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江雪燃咬牙切齿。 这一晚上且说得上是跌宕起伏,江雪燃看向马车外,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这般逼仄的环境之中,沈问澜身上竹叶的味道愈发明显。 明明平日里嗅着并不明显的味道,此刻却似乎有了几分侵略性。 很快便到了宫门前,江雪燃跳下马车,跟在小太监的身后。 似乎宫门外的人都心心念念想进这皇城,江雪燃偏偏一次又一次到了宫门前,心中只余下无限的忐忑。 “江三小姐,您身边这位应当是不能随您一同入殿的,咋家便带着他在殿门前候着。” 以沈问澜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随着她一同去面圣的,江雪燃亦在心中早有准备,于是颔首。 “好。” 她潋滟的双眸落在沈问澜身上,似乎在警告他不要随意乱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只怕无比娇俏,上翘的眼尾与其说蕴藏着怒意,不如说是蔓延开了一笔春色。 每每江雪燃想拿出气势,摆主人的架子时,总不得其要领,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沈问澜还是能一眼辨别出,她与原本那个江雪燃的区别。 太柔软了,像是一池春水。 江雪燃自然不知他此刻想些什么,转身踏入了殿中,原本还担忧一个人面圣会出什么纰漏,不曾想,此刻大殿之中站满了人。 瞧着一袭官服,他们应当都是朝中重臣,江雪燃没一个瞧着面熟的。 好在,在他们的瞩目之下,她很快走到了天子近前,江则疏便立于一旁,似乎并不意外此刻见到她。 “江三小姐来了?” 天子面色微沉,即便他是故事线之中的昏君,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天子,浑身的气势压迫感十足,让人不敢直视。 江雪燃噗通一声先跪了下来。 “臣女拜见陛下。” “请起吧,朕宣你入宫,是有要事要问。”皇上走下台阶,手中执着一文书,江雪燃虽然认得这本文书,正是沈问澜所写的策论。 “这文书的内容,可是真的?” 第60章 被封郡主! 平心而论,江雪燃对这策论的印象已经不深了,但是其中字字珠玑,没有半分虚假。 这些若是想要调查,必然会有人将详尽的消息呈递到陛下面前,只是如今…… 多的,是不想开口的人。 “臣女……写进策论的,也只是坊间传闻,若是陛下想要求证,只怕臣女拿不出详尽的证据。” 江则疏皱眉。 他并未看过那策论,但以江雪燃的性子,又怎么会特地去了解陇南的水患呢? 江则疏从未在国公府中提起此事,江雪燃整日除了去国子监之外,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消息她是从何而知? “陛下,听闻这策论也不过是国子监的课业,臣妹只怕是随便写写,若是有言行无状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恕罪?” 皇帝轻笑了一声,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不是因为江三小姐这本策论,朕还不知,在坊间已经有了如此多的传闻,流言确实可畏,但并非事事都是捕风捉影。” 他倏地将手中文书掷落在地,江雪燃被吓了一跳,连忙就要跪,心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出卖沈问澜,然而刚跪到一半,皇帝再度开口。 “这策论之中的官员,个个贪污行贿,此次江雪燃上书有功当赏,赐以郡主封号,至于策论之中所述官员,给朕全都抓进天牢!” “是!” 倏地峰回路转,江雪燃刚跪了一半儿,又被扶起来,只听见身后呼啦啦跪满了大殿,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郡主? 要知道当朝,除了几位公主之外,还并没有能够加封郡主殊荣的,江雪燃一个并未做过实事的普通官家女子,居然能够成为当朝第一位郡主…… 这可不仅仅,是被特赦进入国子监读书这么简单了。 江则疏见她愣愣站在原地,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低声提醒: “还不快谢恩?” 闻言,江雪燃瞬间反应过来,端正行礼。 “臣女谢过陛下!” 皇帝的面色回转了些,重新坐回到龙椅之上,“贪污一事此刻查清,也算是免绝了后患,但如今陇南的水患难治,赈灾粮草押送一事,可有人愿意主动请命?” 闻言,跪在地上的一众臣子面面相觑,谁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 陇南如今的灾患已然持续了月余,只怕如同锅中的滚粥,早已乱成一团,这个时候谁会主动请命,去趟这一趟浑水? 甚至从中捞不出一点油水,这样的苦差事,若是有人能主动站出来,那才是怪事…… 正在众臣想着,最后这差事会落在谁头上时,忽然一个朗正的声音响起,江雪燃只见江则疏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臣愿主动请命。” 江雪燃瞬间瞪圆了眼睛,但此刻她与皇帝离得太近,若是做些什么小动作,必然会被轻易捕捉到。 她可不想刚被封了郡主,便又惹祸上身。 江则疏这差事都敢接下? 皇上还在盛怒之中,若是差事中出了半点差池,国公府恐怕要填补粮草空缺事小,陛下降罪事大。 “既然江爱卿主动请命,那朕便将这一重任交付于你,希望江爱卿不要让朕失望。” “臣必万死不辞!” “……” 一切都安置妥当,众人也终于走出了大殿,显然一个个都放松了不少。 “兄长为何要接下这一差事?”江雪燃蹙眉,拦在江则疏面前,“此去陇南必定多有波折,况且陛下处置了不少朝臣,他们皆以为那策论是出自我手,必定也会算你一笔……” 江则疏目光沉沉,对上他的眼瞳,江雪燃抿着唇,不再言语。 “这策论果然不是你写的。” “我……” 江雪燃只怕惹火上身,江则疏却偏偏要朝着这火盆里面跳。 明知道男主就在江雪燃身边,这策论究竟出自谁手也是不言而喻了。 “这陇南我不得不去,不过你且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则疏沉声。 他所图谋的是这天下,如今这只不过是第一步——若是这么一点凶险,便能吓得他止步不前,那么系统不如另择他人。 【江雪燃和男主这一次倒是误打误撞帮了你,宿主,你放心吧,有我在你身边,这一路上必定不会遇到什么波折的~】 见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抿唇,终究还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敛下眸中的忧虑。 也是,有系统在他的身边,江则疏必定多有防范,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反倒关心起这些天命之子来了。 “既然兄长已经接下了这重担,再说旁的丧气话,反倒是雪燃的不是了。” 江雪燃垂眸,“祝兄长早日回朝。” 听出她是在说气话,江则疏不免忧愁。 【你说原主的三妹是不是生气了?】 【可能觉得此行凶险吧,国公府这几兄妹关系确实不错,不过除了男主以外,宿主不也必在他们身上动太多心思。】 【毕竟若是顺利的话,迟早有一天,宿主是要独步天下的,这些人也活不到那时候。】 明明只是一行没有波澜的金字,江雪燃却从其中瞧见了一丝傲慢,仿佛他们就是掌管这世间的神明,除了任务以外,其他的便如同草芥一般,丝毫不重要。 “三小姐。” 沈问澜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鸦睫轻闪。 “方才听闻三小姐被封了郡主,便提前恭贺了。” 这策论是他写的,若真要说功劳,也是沈问澜的功劳,江雪燃受之确实有愧,想到来的路上竟还怀疑他对论策动了手脚,江雪燃清了清嗓子。 “先回府再说。” 此间复杂的事纠缠错落,江雪燃一想便觉得脑袋涨得作痛,而且宫中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来时的小太监一脸欣喜,从不远处颠过来。 “咱家先祝贺三小姐首封,陛下专程命我送几位出宫,这边请吧。” 江雪燃与江则疏对视一眼,知道出了这个宫门,只怕国公府在京中又要掀起一片波澜了。 一个摇身一变成了本朝唯一的郡主,另一个则是成了南下的钦差大人。 第61章 光耀门楣 太监在皇帝的身边,自然也精通察言观色一道,如今明摆着国公府都要跟着飞黄腾达。 至少江雪燃这个郡主,许多人怕是再也不得招惹了。 “多谢。” 虽说刚刚封了郡主,但若是过于跋扈,那也未必过于恃宠而骄了。 今日皇帝也只不过是给众人一个态度,他并非不想管这上下的乱象,只是被奸人所蒙蔽,她的策论给他提了醒,便受了封赏,其他人若是在同样的位置,那就也能得到一样的封赏。 所谓的君恩,也只不过是对其他人的暗示而已。 被一直送回到府中,江抚柳有些焦急地在府门前渡着步子,一看到回来的马车,立即就迎上来,见江雪燃与江则疏似乎都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陛下没有为难你们吧?” 她眸中的关切并不像是伪装,系统竟还不知宫中发生了什么? 江雪燃抿着唇,一副刚刚受了训诫的模样,看得江扶柳心中一紧,急忙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讲话,是要急死我吗?” 一旁的江则疏已经看出江雪燃的坏心思,就是想要吓唬一下江扶柳,但见她如此急切,还是开口戳破了江雪燃的伪装。 “不必心急,一会儿封赏的圣旨应当就要到了,准备接旨吧。” 说完,江则疏便大步走进了国公府门,只余下江扶柳一人茫然,转头望着江雪燃。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给谁的封赏?” 江雪燃终于忍不住,唇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自然是给我的封赏,二姐,我被陛下封为郡主了!” 莫大的喜事砸到了头顶,原本以为是坏事一桩,不曾想竟等来了封赏——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江雪燃可是当朝的第一位郡主! 这一次,真算得上是光耀门楣了。 【不是!我这边就断联了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江雪燃一个炮灰女配就被加封了?】 一切简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原本都以为今日被宣入宫,必定没什么好事,不曾想竟还真就是两级反转。 【你总说雪燃是个炮灰,但她如今都已经活到第二年了,想必剧情也早就不同了。】 【如今……怎么也能算得上是个女配了吧?】 闻言,江雪燃也跟着愣了一下,见系统不曾回答,她实际上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似乎,确实如此。 沈问澜走在后面,长身立于黑暗之中,此刻才走入光明。 一切……确实与既定的命运截然不同了。 “先进府中,等待圣旨和封赏。” 江扶柳拉着江雪燃,“你如今已经贵为郡主,与其他的高门贵女便截然不同了,日后言行举止要更加稳重一些……” 听着耳边的唠叨,江雪燃一时间觉得系统选择江扶柳来做这个宿主,实在是决策失误,毕竟似乎没有哪个女主是这样的风格,每日抓着男主来唠叨生活起居…… 虽说现在被唠叨的人是她吧。 夜色逐渐将府邸吞没,江雪燃被勒令换了一席新衣裳,被夏袭给打扮得花枝招展,简直比瓶中插着的花更加明艳几分。 “受封一事非同小可,自然是要庄重一些,才显得对天家重视,” 见她似乎不怎么情愿,江则疏沉着脸,严肃了许多,“只怕现在你被加封为郡主的消息,已传入了大街小巷,一会儿圣旨一到,过来贺喜之人只怕也要到了。” 贺喜未必是真的贺喜,但必定会有人来。 江雪燃只知道她得了这虚荣,倒是不知道还会有如此多的麻烦,虚叹了一口气,也只好任由夏袭如同插花一般打扮她了。 待到她被装点了满脑袋的珠花,只觉得摇曳间,似乎顶了千斤重,外面终于传来大太监尖锐又欣喜的声音。 “圣旨到——” 江雪燃被摆弄出的困意,此刻终于消散了些,一双清亮的眸子瞧向眼门外。 “走吧,我们出去接旨。” 江扶柳将江雪燃从铜镜之前扶了起来,走出院门,只见一众人等,已然在院中,大太监面露喜色,宣读了圣旨内容,听闻江雪燃被封为“永和郡主”,一切仿若尘埃落定。 “永和郡主,接旨吧。” 大太监笑眯眯地提醒,闻言,江扶柳站起身上前,双手将圣旨接过。 “咋家在此祝贺永和郡主首封了,当朝第一位郡主,可是莫大的殊荣,陛下对郡主亦是十分看重,还望郡主不要辜负陛下如今的看重啊。” “是。” 江雪燃柔顺垂眸,瞧着不卑不亢,与之前京中传闻里的江雪燃判若两人,大太监不禁也微微叹息。 “永和郡主面前一片光明坦途,咋家便不多说了,时候不早了,咋家先回了。” 大太监客气地笑笑,随后转身离开国公府。 接圣旨其实也不过片刻,倒是劳师动众了许久。 江则疏将圣旨收好,国公府外已汇集了不知多少人,都在等着来跟江雪燃贺喜,只是其中蕴藏了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便也是不得而知了。 “今日便闭门谢客吧,一个都不见。” 江则疏沉声,江雪燃瞧着他的侧颜,方才二十六岁,便已经生出了点点皱纹,可见做穿越的宿主确实挺煎熬的,事事都要考虑得周全。 “雪燃怎么想?” 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她。 江雪燃实则直到现在还有些恍惚,毕竟那策论并非出自她手,如今的一切便犹如镜中月、水中花,令人心生茫然不说,也十分的虚假。 只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在大殿之上,江雪燃已经默许了,那策论是她所为,若是此刻再说出实情,那便是欺君。 “一切都交由兄长定夺。” 江雪燃只觉得一阵困倦,秾丽的双眸低垂着,如同受了些委屈,于是也令人心中倍感怜惜。 “好,那就回院子休息吧,外面的事与你无关了。” 听到“休息”二字,江雪燃眼中瞬间多了几分生气,她如同一只花蝴蝶站起身,眼眸微亮。 “那我现在岂不是可以回去躺着了?” “……” 虽说一早就看出来,她对这郡主之位不甚看重。 第62章 先礼后兵 但未免还是有些太不看重了吧! 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福分,如今落在了她的手中,反而似乎成了累赘。 “先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去国子监。” 江则疏沉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忧虑。 闻言,江雪燃也猛然反应过来——只怕明日去了国子监,还要面对一群不想面对之人的恭维。 一想到这里,江雪燃就愈发迫不及待想要回去歇息了。 虽说有些无奈,但江抚柳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颔首,捏着江雪燃的手。 “原本你只不过是国公府的三小姐,或许众人的目光亦不会落在你的身上,有些小错也无可厚非。” “但到了明日,你便是这天下的郡主,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令人抓住把柄了。” 眼看着两人头顶的金字眼花缭乱,系统叽叽喳喳,各自说着各自的任务,江雪燃便看得双眼发涩。 且不用说其他人,舒明月必定会到她的面前来刷一波存在感。 “必定不会给你们闯祸的,放心吧。” 江雪燃急着回去,一则不愿意面对两人的唠叨,二来也是为了探听一下男主究竟是如何做想。 抢了风头其实并不打紧,沈问澜也并不缺少这么一篇策略。 只是她是否愿意,自己蹭到这风头呢? 沈问澜一直立于一边,面上似乎没什么不好的表情,但他一向如此,于是也令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走至了门前,见沈问澜还没有跟上来的意思,江雪燃轻咳了两声。 “喂,跟上来了。” 怎么说,这一次也算是抢占了他的功劳,即便知道他很可能并不在意,江雪燃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但总不能如此坦白说出口,江雪燃有些别扭,双睫扑闪着,如同纷飞的蝶翼,在绯红的眼尾遮盖一片阴影。 “是。” 即便看出了江雪燃的纠结,沈问澜仍旧不动声响,如同影子一般融入了月色,不远不近地跟在江雪燃身后。 就这么一路回了院子,江雪燃觉得自己就如同一只哑了的爆竹,半晌,也只能幽怨地盯着沈问澜。 “三小姐为何如此看着小人?” 得了这样莫大的好处,还成为了郡主,江雪燃想必心中十分欢心吧。 只是当着他的面,不好独占了功劳,装腔作势一番,还不如他直接装傻充愣糊弄过去,省得浪费一番口舌。 “今日在大殿上如此情形,我就算想要说明,也免不了受一番连累。” 江雪燃也冲动想过,只是若当时她真的说出,这策论是有人代笔…… 别说赏赐了,只怕他们两个,全都要受到连累。 “今日我已做了郡主,我知道这要归功于你,我给你长些俸禄,然后也不必拘在府中,让你来去自由,如何?” 沈问澜这敏感的身份,纠缠起来又是一番大麻烦,但同样,江雪燃不愿得罪他,更珍惜自己的小命。 见他不言语,江雪燃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袖子晃起来,幅度很轻,如同在撒娇。 她目光真挚,早已没了当初江雪燃的影子。 若从前的那个江雪燃是一颗炽阳,将所有近旁的人都灼得遍体鳞伤,那么如今的这个江雪燃……便如同窗外的雪。 脆弱的,如同被一点光亮映着,便会化成一滩水,从此了无痕迹。 贪生怕死,胆小至极。 此刻明明应该哂笑,江雪燃小意讨好,如同每一个令人厌恶的攻略者一般,但沈问澜又偏偏觉得,她似乎并未说谎。 “……我并未生气,也不必有什么旁的赏赐,原本策论的娄子也是我捅出来的。” 沈问澜瞧着轻描淡写,“如今小姐做了郡主,也是好事一桩。” “你真的未曾生气?” 江雪燃抬着眸子,想看出些蛛丝马迹,只是沈问澜这张俊颜之上,似乎确实并未有恼怒抑或冰冷,相较于平时,似乎还融化了些许。 不免沉默,江雪燃思索着,指尖还拈着沈问澜的衣袖,不曾察觉。 她只是有些费解,为何忽然沈问澜换了这么一副好脾气,先前对她还不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难不成是先礼后兵? “若是三小姐无事,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这人到底是把他的袖子,当成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一直攥在手中,不肯放下。 沈问澜抽回袖子,随后转身告辞,见他离开的身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江雪燃若有所思—— 难不成方才,沈问澜这是……害羞了? 思及此处,江雪燃心中简直是一阵恶寒,迅速摇了摇头,想要将方才那荒谬的念头给甩出去。 沈问澜可是向来不为女色所动的魔头,否则只怕他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便醉心于那些攻略者之中了。 江雪燃对于自己的认知还是十分明确的。 她除了这张脸外,也没有任何引人的长处,沈问澜大概也恨极了她,有时眼眸间流露出的恨意,都不禁让江雪燃心惊肉跳。 只是这一次……竟真的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 心中虽有些迟疑,但江雪燃还是决定下一次也要试试,万一沈问澜真的吃这一套,岂不是又多了一种保命的手段? 江雪燃如今的下限已然是一降再降,只要能够活下去,哪怕是给沈问澜当牛做马,她也是万所不辞。 “怎么就到了如此境地?” 不免有些忧愁,江雪燃倏地觉得,还不如当初就死了,总好过如今,要在人心算计之中苦苦挣扎。 不过被封了郡主,到底是好事。 第二日一早,江雪燃起来时,看着院中摆满的礼品箱子,还以为自己沉浸在美梦之中不曾苏醒,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被夏袭推着重新走出门槛,唠叨着去国子监恐怕要迟了,江雪燃这才反应过来。 “这些……都是给我的?” 在国公府中,江雪燃已见过不少稀罕的玩意儿,但如此多的礼物一同出现在院中,她还是不禁瞠目结舌,后知后觉,这应当是被封为郡主才收到的贺礼。 “那是自然,一清早,咱们国公府的门只怕都要被他们给踏破了。” 第63章 老夫之幸 夏袭亦是与荣共焉——如今,她可不是从前的夏袭了! 能够成为郡主的侍女,可是光耀了门楣的大事!只可惜她父母走的早,无法与她分享这一喜悦了,但三小姐就是她的亲人! “这么夸张……” 江雪燃猜到会有人前来讨好,只是未曾想,连礼品都能洋洋洒洒,陈列了半个院子这么多。 “听闻还有好几家公子前来求亲呢。” 夏袭雀跃道,“二小姐再也不用担心您的亲事了,那个尚书府的公子有眼不识得明珠,此刻在家中只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李冉退亲一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不曾想这小丫头居然还记得。 “这些礼单你都清点一下吧,我要先去国子监了。” 这么多宝贝,江雪燃看得眼花缭乱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真切感,或许是因为太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冗杂不堪,提不起兴趣。 “好,夏袭在院中,必定将小姐的东西都收好!” 夏袭笑眯眯:“大公子说,这些礼物全都交由三小姐来保管,日后也可添做小姐的嫁妆,这样也更有底气了。” “大公子对三小姐真好!” 江则疏确实对她不错。 这些东西若是归入国公府的府库,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都是国公府中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但江则疏还是将这些礼品,全都交由她来处理,也算是在跟她示好了。 “你分拣些稀罕的玩意儿出来,等晚些我给其他几个院子送去。” 江雪燃叮嘱过,见夏袭一一都答应下来,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只见男人今日换了一些衣裳,月白色衬得他清风霁月,手中还撑着一把纸伞,似乎听到声响,回眸望过来。 这一眼,怕是要教多少人痴缠。 沈问澜今日看着……怎么花枝招展的? 难以想象,有一日江雪燃会用花枝招展一词,来形容一个男子,但沈问澜原本就生得精致,今日精心打扮之下,眉眼如同一幅精心勾勒的水墨丹青。 “你今日换衣裳了?” 沈问澜垂眸。 对着一身新衣裳,实则他也看不惯,月白虽也算不上什么亮色,但已是沈问澜鲜少尝试的。 全然隐匿在黑暗之中,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全感。 “是大公子吩咐的,另外嘱咐我今日一定要紧随郡主身后,不得有误。” 听到“郡主”二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江雪燃竟觉得有些别扭,但这个称呼迟早要习惯,于是江雪燃只能应了一声,便匆匆先上了马车。 抵达国子监之时,刚好临近辰时。 学子几乎已经都到了,一见江雪燃走进学堂,几道目光便汇聚在她的身上,不着痕迹地彼此对视,似乎喉咙间都蕴藏着难以启齿的话。 他们会有如此反应,都在江雪燃意料之中。 于是,只偷偷深吸了一口气,江雪燃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陈夫子也很快便到了,苍老到有些浑浊的双眸,在江雪燃身上停驻了片刻,随即行李。 “臣见过永和郡主。” 虽说他也是朝廷命官,但郡主与朝臣之间,品阶还是差着几分,他是江雪燃的老师,但这礼,不得不行。 “您快快请起!” 江雪燃连忙摆手,坐在一旁的沈问澜抬眸,瞥了她一眼,似乎是某种警示,她也倏地反应过来。 她似乎不能如此。 就算是现搭的草台班子,江雪燃这郡主上位,也必定得演个透彻。 “不曾想,老夫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日的策论竟成就了郡主,也算是老夫之幸。” 陈夫子微微叹息,“永和郡主冰雪聪明,那篇策论在交由皇上过目前,老夫也审阅过,确实行为流畅,有着郡主自己的思想。” “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了。” 原本江雪燃便觉得有些心虚,如今听到他说得如此夸张,更是忍不住想往一边瞟。 “郡主,小人为您磨墨。” 注意到江雪燃的目光,沈问澜不咸不淡开口,这似乎也给了她几分气力,与陈夫子有来有回地说了几句,陈夫子才终于想起还有课业要教授,于是正了神色,翻开面前的书简…… 今日只有文课,陈夫子讲好了课,便匆匆离开国子监,似乎还有别的急事,而他甫一离开,周遭的人便围了过来。 江雪燃一早就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如同火苗在舔舐,江雪燃如何意识不到? 这一堂课战战兢兢,总算是熬到了如今,未曾想他们更是直接,就这么围了上来。 “郡主,真是要恭喜你啊!” 舒明月五官都扭曲了些许,眼底的妒忌遮也遮不住,却第一个抢着说出了贺词。 “郡主可是我朝唯一的郡主,这几日为来血糖,只怕是我都要想死群主了。” 江雪燃觉得,她实则也有些可怜。 每日带着一副伪装,如同一个好脾气的老好人,实则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性子,才能守住这几分骄傲…… 确实可悲。 “多谢大家,只是一会儿本郡主还有事,不如先让郡主出去?” 江雪燃试探着开口,周遭的人虽有不舍,个个都想与她攀上关系但最终还是一个个散去了。 只剩下舒明月一人。 “舒小姐是有什么话,想要与本郡主单独说吗?” 舒明月咬唇。 “听闻,江大人不日便要南下,去处理陇南的水患,到时可否令江大人替我送一封信?” 见江雪燃不曾反应,舒明月有些急切。 “郡主,这信的事……” 原本房才才见她扭捏了半天,江雪燃还以为有什么重要之事,只不过是一封信,着实算不上什么。 “本郡主也想帮你,不过今日本郡主出门之时,大哥便已经在筹备南下的物品了,只怕此时,已然出城了吧?” 去陇南治水一事,自然耽搁不了半。 闻言,舒明月整个人便好似重心不稳一般,在原地摇晃了一下。 “你没事吧?” 江雪燃虽有些讨厌舒明月,但此刻她瞧上去,便如同一只有了裂纹的瓷器,只怕是轻轻碰了一下便要碎掉。 舒明月强扯出一抹笑。 “多谢郡主关心,我没事。” 第64章 舍不得她? “若是早些或许还能帮上你,不知这信是要寄予何人?” 见舒明月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江雪燃虽与她有些积怨,终究还是不忍。 虽说江则疏大概确实已经出城了,但也并非完全无法将此事告知,不过是一封信,舒明月寄不出去,其他人却可以。 舒明月有些迟疑,似乎不愿开口。 “罢了……寄不出去便寄不出去吧。” 舒明月转身便想要离开,江雪燃见状也不好追问,无论说与不说,皆是舒明月的抉择,她就算是有心管这个闲事,也不能真掺和进别人的家事。 只怕是自己这一亩三分地还未守好,江雪燃自然没有那般的热心肠。 她甫一转身,身后的舒明月又再度开口,潋滟着水光的双眸之间夹杂着迟疑。 “郡主当真有办法,能将这信寄到陇南去吗?” 犹豫了几番,舒明月最终居然还是信了她? 看来这要收信之人,必然是舒明月十分重要的人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求到江雪燃这里。 “我的法子,总比你的多。” 江雪燃这段时日,应当也不会断了与江则疏的联系,要想寄信去陇南并非难事。 “若郡主不是戏弄于我,明日酉时三刻,约在紫荆亭中相见,我自然会道出原委。” 酉时三刻…… 江雪燃除了每日要来国子监外,似乎也没什么旁的邀约,介时自然是有空的,刚好她也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值得舒明月如此对待,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好,那明日紫荆亭中见。” 见江雪燃应下,舒明月不禁松了口气,紧攥着手中的信纸,转身时泪光闪烁。 回到府中,江雪燃并未将今日国子监中的插曲,说与他人,只不过沈问澜一直跟在她身侧。 舒明月也不知他的特殊之处,只当是一个普通的书童随从,于是并未屏退。 江雪燃坐在榻上温书,半晌樱唇轻启。 “你怎么不问,为何我如此好心,答应了舒明月要帮她?” 以沈问澜的性子,竟没有讥讽她多管闲事,江雪燃反而有些不习惯。 不过细细思索一番,沈问澜近些时日似乎格外沉默 再加上剧情有所变改,他原本应当早就离开国公府,如今却仍在她身侧,让剧情也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就连她自诩为上帝视角,亦不知沈问澜深沉双眸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我只不过是一介下人,如何能置喙小姐所为?” 沈问澜抬眉,只见江雪燃得了这个答案,似乎反倒顿感无趣,又低下头去温书。 江雪燃鲜有如此恬静的片刻,如今冬日稍过,屋子里只燃着一盆火炭,便是一片暖融融,因而,她也不再如同深冬时分,将自己裹得如同一只粽子。 曼妙纤细的腰肢慵懒地依靠在小桌旁,摇曳的烛火映着她的侧颜,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这张脸,确实惊艳绝伦。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似乎所言不虚。 江雪燃自然一早就意识到,沈问澜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许久都未曾移开,也使得她一阵心惊肉跳—— 沈问澜莫不是在心中想着什么坏点子,只等他过几日一头撞进这囹圄之中吧? 虽心中有诸多猜测,但江雪燃也不可能此刻抬起头来与他对视,于是也只能装傻充愣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江雪燃实则是个一看书便会打瞌睡的,尤其是这些看上去死板又无趣的东西,江雪燃更加不感兴趣。 于是看着看着,便又陷入了梦乡。 “……” 沈问澜就这么看着她睡去,一时间觉得江雪燃颇为看重的那金丝楠木床,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反正她总归是要放着柔软的床不睡,随后倒头睡在榻上的。 下属穿窗进来时,便见到他们一向冷漠无情的主上,抱着国公府的三小姐往床边走,伸出手掀开了薄薄的纱帘,将人仔细放下才回眸。 眸子里是一片冷却的情绪,如同一潭死水。 主上,这会不会有些太差别对待了! “若无要紧事,不要来这里找我。” “主上,属下有要事要禀报!” 江雪燃只是睡着了,又不是昏迷,此刻两个大男人在屋中对话,她怎么可能听不见? 况且方才沈问澜将她抱起来的动作,虽称得上是轻手轻脚,但江雪燃还是敏锐察觉到了。 也就仗着还隔了一层纱帘,否则江雪燃觉得她一个呼吸,便能在沈问澜面前,暴露了还醒着的现实。 敛下眸中的情绪,沈问澜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您传了消息给我们,我们便开始着手调查淮南王世子最近的异动,果不其然发现了不寻常之处。”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抵是来人铺开了一张纸,随后一片静谧,江雪燃好奇得要命,但若此刻她暴露了自己还清醒的事实,那就是真的“要命”了,因此也只能保持沉默。 “淮南王世子很有可能,已经与昭阳公主私相授受,公主的私兵,再加上他在城外囤积的军队,若是能拿到布防图……” “只怕他们真能掀了这皇城的半边天。” 贺陵川与昭阳公主? 江雪燃乍一听到了莫大的八卦,紧闭的双眼忍不住颤动。 昭阳公主是重生而来,对淮阳王世子有情不假,但是江雪燃可是十分清楚,这个淮阳王世子是假冒的穿越者,他对待剧情里面的土著,怎会有真情? 所以…… 贺陵川大概是欺骗了昭阳公主的感情。 “他们一时半刻还拿不到布防图,皇上虽对昭阳十分宠爱,但也绝不会如此轻信,将宫中军防大计透露与她。” 沈问澜面色平淡,“在京中动手的机会很小,除非……到了春猎之时。” 按日子来算,不过月余便要到春猎的日子。 江雪燃对这个春猎,也很有印象,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原本春猎之时,要对皇上动手的人是沈问澜才对。 “那主上,我们便如此按兵不动?” 下属迟疑了片刻,“为何你一直留在国公府内,总不会是舍不得这三小姐吧……” 第65章 故意透露 江雪燃本来装睡装得好好的,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背过气来。 “……” 就连沈问澜都罕见地沉默了片刻,无需看着他此刻的表情,江雪燃都能想象得出来,必然是一双黑洞洞的双眼盯着那人,好似裂开的冰川。 “属下失言了。” 无需多说,实则下属在说出这句话时,便想反手扇自己一巴掌。 这怎么可能呢? 就算如今江雪燃瞧上去,并不似从前那般跋扈,但去年江雪燃对主上的辱骂苛责,却并非作假,是永远都不可能揭过去的一页。 “我留在国公府中自有打算,待到时机成熟时再说。” 沈问澜沉声,“如今京中,风云诡谲之处也不缺我们来掺和,在春猎之前按兵不动便好。” 有了这些系统的参与,原剧情确实如同一滩被搅浑了的水,江雪燃作为一个了然剧情之人,如今尚不能看得透彻。 沈问澜却知晓要避其锋芒,要不说人家是男主呢,果然与寻常人的脑袋就不一样。 “……是,属下知道了。” 伴随着一片静谧,外面忽然再没了声响,江雪燃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外面两人究竟走了没有,竟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她是继续假意睡觉,还是起来看看? 正在江雪燃挣扎之时,忽然一阵冷调的竹叶香气忽然钻进她的鼻子。 嗅到了熟悉的气味,江雪燃便彻底安分下来,放匀了呼吸躺好。 还好方才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听到外面安静下来就直接起身,否则只怕是要被男主杀人灭口了。 原以为钻进来的人是要试探一番,江雪燃也不知自己拙劣的掩气屏息,能否骗得过沈问澜,然而片刻后,被子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方才散去的温度也都被笼盖进来。 随后,沈问澜抽身,一阵推门声传来,是他离开了。 确认屋中再没有他人,江雪燃扑腾着坐起身,素手拨开纱帘,有些诧异地坐在床上,发了片刻的呆。 虽说方才心中确实忐忑,但江雪燃未曾想过,自己这拙劣的手段能骗得过沈问澜。 还是他已然发现了,却不愿戳穿? 这个念头闪过了片刻,江雪燃如同一只拨浪鼓般摇着脑袋,否定了这一猜想。 “怎么可能?要是真让他知道,这些话被我听去了,沈问澜指定是要不计后果灭口的……” 至于刚才那个下属说的胡话? 江雪燃即便相信母猪能在她面前上树,也绝不会自恋到以为沈问澜心悦于她。 然而,一门之隔,沈问澜站定在院落之中,狭长的眼尾偏向屋内。 他知道江雪燃方才并没有睡去。 此刻心中大概也十分疑惑,为何他没有揭穿。 江雪燃现在贵为郡主,能做的事远比之前多了不少,无论是昭阳公主还是淮阳王世子,都不是此刻,他的身份可以对抗之人。 曾被宿主们利用,但如今沈问澜反而要倒过来,让这些系统为他所用。 “江雪燃,还有你的系统……最好别让我失望。” 这一计四两拨千斤,就不知鱼儿究竟会不会咬钩了。 …… 第二日,坐在国子监中,江雪燃昏昏欲睡,而眼下满是未曾睡好才会留下来的乌青。 倏地听闻了昨日的八卦,江雪燃迟疑着自己要如何应对,但左思右想之下,又觉得她知晓这个消息,还不如不知晓。 她没有什么神通,只不过是一个能够窥见系统的普通人。 难不成,江雪燃还能跑到昭阳公主面前,告知她:你被骗了感情,还是安心做系统留下的任务,去当女帝,才来得更实在? 只怕这话一说出口,她的小命便是彻底难保了。 “哎……” 幽幽地叹息,坐在江雪燃身旁的沈问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郡主,为何今日舒小姐没来?” 江雪燃闻言,茫然转头看向舒明月的桌案,果然,以往总是头一个到的舒明月,如今没了身影,陈夫子似乎并不奇怪,想必是告假了。 虽不知原因,但江雪燃猜也能猜到,这必定是与昨天那封信有关。 “她来不来,与我又没什么干系。” 江雪燃确实决心要管这个闲事,但一双总是柔情,如同生了小钩子一般的杏眼之中,却夹杂着几分冷漠。 反正今日在紫荆亭中还要相见,到时候究竟所谓何事,一切的困惑也能随之水落石出了。 “是小人多言了。” 江雪燃倒是没想到,沈问澜居然对舒明月有些兴趣,原本剧情之中并没有舒明月这个人,她一时间也想不通,沈问澜有什么好感兴趣的地方。 不过,很快一上午便匆匆过去,到了酉时,江雪燃才收拾着出了门。 紫荆亭乃是一处贵族子弟游山玩水之所,江雪燃早在小说剧情中,得知了此处有多么奢靡,只是她穿越而来,为了规避丧命的危机,才未曾来过。 “来一间上房,有什么特色的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便是” 江雪燃将一颗金锞子放在小二手中,只见这小二瞬间笑开了花,脸上的皱纹沟壑间,透露着几分市侩。 他不敢置信,将金锞子放在牙便咬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 “好的,两位客官里面请!上房一间,我这就去给您筹备酒菜!” 她受了那些郡主封赏,再加上各家送来的礼物,如今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婆了,这样的金锞子,江雪燃手中要多少有多少。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身旁还跟着沈问澜,算是为数不多安稳的时候。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享受一番。 “郡主如此行事,会不会太张扬了些?”沈问澜蹙眉,倒是没想到江雪燃会如此挥霍手中的钱财。 时值乱世,这些东西到了日后必定都会升值,若是以往的那些宿主,必定会拼命敛财,用尽了手段替自己争取利益。 哪儿有一个像是江雪燃,手中有点钱便随意乱花。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及时行乐。” 江雪燃理所应当地梗了一下脖子,反正总是有今天、没明天,钱财只不过是身外之物,平日里走的都是国公府的账目,她能自己开销的地方也不多。 第66章 情爱不是好东西! 好不容易能体会一下花钱的乐趣,沈问澜是绝对不会懂的。 沈问澜确实不懂,但江雪燃倒是罕见地亮了些许。令人一眼,便能瞧得出她的喜悦。 紫荆亭不愧是在剧情中,也频繁被提及到的游乐之所,江雪燃这一间上房视野开阔,庭院之中的流水叮咚,令人不免陶醉。 “两位客官,这是我们紫荆亭的特色名酒,紫荆饮,还请两位慢用。” 沈问澜如今穿的,都不是下人的衣裳,况且他一身气质,瞧这变相是个做主子,而不是做下人的,因此这小四也是一口一个主子地叫着。 “一会儿菜便能上齐了,两位主子瞧着面生,我便自作主张上了几道名菜,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随时使唤我去换便好。” 江雪燃自然没什么在意的,于是小厮也很快离开了包间。 “原本只是约在紫荆亭,郡主如此行事,舒小姐能找得到吗?” 提起舒明月,江雪燃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瞧了一眼,才发现如今已经是酉时二刻了,舒明月却不见身影。 “如今是她有求于我,能不能找得到,她还不是都得趋之若鹜。” 这话属实没什么问题,但听着十分冷血,不像是江雪燃能说出口的话。 江雪燃此人有时确实古怪,对府中的下人尚且留有一丝同情,对待舒明月,却似乎连半分都不肯施舍。 不过很快,江雪燃所说的话便被验证,包间的门被敲了敲,沈问澜快步走到门边,只见舒明月捏着衣摆走了进来。 “郡主殿下。” 舒明月上千,见她正在欣然品尝美酒,闻言,也只不过施舍了她个眼神。 “我确实好奇,为何你会求到我这里来。” 大理寺少卿算不上什么高官,但在这京都之内,想要讨好舒明月父亲之人,想必也是数不胜数。 闻言,舒明月却面色难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郡主,或者信所要寄之人,乃是我两小无猜的……心上人。” 她双眼紧闭,似乎方才的话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舒明月瘫坐在地上,一双眸子紧张地望着江雪燃。 心上人? 江雪燃想了许多种解释,最终都是解释不通,如今听到了舒明月的话,算得上是豁然开朗了:难怪她如此扭捏,一副不肯多言的模样。 仍然待字闺中,便与人私相授受…… 更何况这大理寺少卿,无需相见便能猜得到,必定是个严苛迂腐之人,否则也交不出舒明月这般的闺女。 因而,舒明月才忐忑。 “锦郎自打去了陇南,便音信全无,那边有逢水灾,我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只能出此下策。” 确实。 如若不是不得已而为之,舒明月必然不会找到她。 “好,本郡主知道了。” 这些情情爱爱之事,便成了这些人的牵挂,使得一个两个原本聪明睿智的女子,全都因此而晕头转向。 虽然和舒明月称得上是对头,但江雪燃还是感到了几分不值。 很奇怪。 这情啊、爱啊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一个个聪明人为此趋之若鹜,然后又变得蠢笨。 “你这封信,我会捎在送给大哥的信中,你将姓名都写清了,其余的便要看我大哥了。” 总之,江雪燃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到了,至于这封信能否平安抵达,又是否能引得这舒明月心心念念的人,为此而动容几分,就与她更没有什么关系了。 原本以为还要浪费一段口舌,因此听到江雪燃毫不迟疑应下来之时,甚至有些错愕,半晌反应过来,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 “多谢郡主,日后若有能用得上明月之时,明月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雪燃所谓的目的,其实也便只是这么一句,终于听到头脑发热,总算是笑眯眯地将人打发了。 “这便是郡主所言,想要得到的?” 空口白牙的一句话,若说明月只是骗她的……江雪燃恐怕就连个凭证都没有。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即便是立了字据,若他心中不记着这个人情,那也无甚意义。” 江雪燃倒是心大,品尝着菜肴,十分满足地点了点头,抬起双眸,仰视着站在一旁的沈问澜。 “你不吃?” 这小二上的菜,绝不是她一人就能吃完的,江雪燃猜他应当,也是算上了沈问澜的那一份。 沈问澜指尖一顿,随即没有多言,在江雪燃的身旁落座。 如今江雪燃在他面前,似乎也没有蓄意伪装,露出了这皮囊之下原本应有的魂灵,只是她似乎对舒明月此举并不看好。 “小姐能够想开,也是好事一桩,舒明月的人情,确实能够比拟得上,寄出这一封信的价值。” 江雪燃颔首,微微翘起的眼尾,之中蕴藏着冷锋。 “只不过是为了情爱,便将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又怎么不算是一种嘲讽呢?” 舒明月在她面前,力求处处能做得更好,如此娇气好胜的一个女子,却会为了另一个男子而在她的面前跪下来,苦苦哀求。 难道爱就是为了如此? 瞧出江雪燃的讥诮,沈问澜不再言语。 这紫荆亭的饭菜,果然是名不虚传,在如此美景之下,欣赏着断桥流水,又有美食佳肴,简直是令人流连忘返。 江雪燃美美饱餐了一顿,满意起身,将桌子旁放着的信收起来。 “既然答应了人家,总要做到,今日便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过去吧。” 说到这里,江雪燃稍顿。 也不知,江则疏在陇南究竟如何了。 虽说有着钦差大人这个头衔,但此次去陇南,是一桩毋庸置疑的苦差事,哪怕是有系统,要解决起来大概也格外棘手。 不过…… 江则疏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纰漏,就是了。 将信送了出去,江雪燃一并在给江则疏的信中陈了情,江则疏收到信后,自然知道应当怎么做,江雪燃也没什么不放心之处了。 晃晃悠悠回到府中,天色已是一片漆黑。 第67章 漏洞百出 刚踏进院子,江雪燃便瞧见了坐在贵妃椅上,等待着她的江抚柳,于是唇角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快步走上前去。 “二姐,你怎么来了?” 江抚柳伸出手来,将她的双手捏住。 “忽然想你了,于是便过来看看。” 近些时日,能通江雪燃如此这般面对面交谈的机会不多,江抚柳只觉得她似乎变改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每日去国子监,似乎也清瘦了些,一双漂亮的双眸也因这丝清减,而出落了几分柔情。 如果说,从前的江雪燃像是一只敏锐危险的豹子,身上的皮毛虽美得耀眼,但还是无人愿意靠近。 那么现在的江雪燃,已然担得起第一美人之称,举手投足间魅力不减,慵懒又媚意无边,一个挑眉便能勾得人失魂落魄。 “我过来找你,是因为方才收到了大哥的来信。” 江则疏来信了? 没成想这么正好,她那边刚寄出去一封新的,这边便收到了江则疏寄来的。 “大哥如今一切安好吗?” 江抚柳含笑点头,“毕竟是朝廷钦差,他如今还未到陇南,不过一路上颇受爱戴,百姓都很期盼他带着赈灾粮去治理陇南的水灾。”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便能到陇南了。” 江则疏这封报平安的信,倒也没什么出奇的,有着系统在,江雪燃猜他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若是大哥能做成此事,国公府便又添了一道功勋。” 原本剧情之中的江则疏,是个老实到有些愚笨之人,在多年的教导下,有些愚忠。 原本江抚柳只指望他不要添乱,倒是未曾想他竟能帮上这许多。 【感觉宿主来到了这个世界,国公府的几人都有所变改,要想成事也简单了许多。】 看着系统的感叹,江雪燃却将一切了然于心—— 能不改变吗? 这一家五口,竟没有一个是原本的那个人,其他四个都是系统千挑万选,扔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 而她…… 也恰好能听到些旁人的心声,于是活得谨慎小心了一些,才不至于闯祸罢了。 “给你报过了平安,二姐便先回去了。” 她眸子微挑,随即目光落在沈问澜的身上。 实则,每一次系统要她与沈问澜接近之时,江抚柳心中都觉得十分紧张……甚至有些胆寒。 她从前也算是留连花丛中的高手,在初被选入这个世界,拥有系统之时,她也曾想过真的攻略了男主,走上剧情之中的巅峰。 “怎么了,二姐?” 江雪燃自然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在,之时沈问澜有多么危险,她是十分清楚的。 目前江雪燃还不知这些攻略者如果失败,会遭遇些什么,但若是能够两全,江雪燃不太希望江抚柳也被掺和进来。 对上江雪燃疑惑的双眸,江抚柳摇头。 “没什么旁的事,我便先走了。” 【宿主,这可是亲近男主的好机会呀!】 哪怕只有一行金字,江雪燃仍瞧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有一种直觉,现在亲近沈问澜,只会令我万劫不复。】 【更何况你最近几次布置的任务,我都已经完成了,就不要催了。】 系统一时间哑口无言。 它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摆烂的宿主,但是偏偏次次任务都完成了——方才江抚柳哪里是为了报信? 是它一个时辰前刚发布的任务,要与沈问澜在同一个空间之中,相处一刻钟。 这边也算是相处了。 江雪燃一边送江抚柳出门,一边看着她头顶的金字。 江抚柳的心声,若不是对系统说的,她便看不见,但系统只要有一言一行,她遍全都能看得透彻,清楚。 不曾想二姐已经在摆烂了,难怪似乎从未见过她往沈问澜的身边凑。 以沈问澜的性子,他只怕是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带着目的而来的人,系统所要求做的那些事,都太过浅显。 沈问澜不可能被三言两语骗了。 “我今日也给大哥寄了封信,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舒明月,托我帮她一个忙。” 舒明月…… 毕竟在京中已久,江抚柳对此人也有些耳闻,是个端正又娇气的闺阁女子,要是放在往常,大概与江雪燃这般性子玩不到一起去。 “大哥必定自有考量,不过见到雪燃在国子监中交到了新的友人,倒也是好事一桩。” 江抚柳笑吟吟道。 友人…… 江雪燃不自觉摇摇头。 往后虽说大概有用得上舒明月之处,但是以她们两个的性子,恐怕是永远都做不成朋友了。 目送着江抚柳远去,江雪燃转头,只见沈问澜正在垂眸点着院中的灯笼。 傍晚的院落中一片漆黑,他手中的灯笼便是唯一的光源。 江雪燃不自觉靠近了几分,想着沈问澜有时便有如洪水猛兽,但此刻垂眸点灯时的模样,却与寻常人似乎又没什么不同。 “夏袭呢?” 刚才一进来就没看到那丫头。 沈问澜指了一下院外,语气平淡,“去膳房了。” 往日江雪燃最喜欢的便是夏袭的手艺,这是今日刚在紫荆亭回来,即便是在美味的珍馐放在面前,江雪燃只怕也都是吃不下去了。 不由得几分心虚,江雪燃轻咳两声,走到沈问澜身侧。 “一会儿若是她回来了,你便说我已经歇息了,让她也好好歇着吧。” 见江雪燃目光狡黠,灯笼暖色的烛光映进她的双眸,浮光跃金,竟也能显现在一人的眼眸之中。 她一转身便溜进了屋中。 倒是头一次看到小姐对着丫鬟心虚的。 沈问澜不动声色,将院中的灯笼全都点好,江雪燃其实有些怕黑,因此向来院子里都是灯火通明,但这是原本的江雪燃的习惯。 如今这个,学又学不像,莽撞着冲进一片乌黑的屋子,倒是全然不怕了。 将灯笼挂好,沈问澜面色微沉。 若是真的让江则疏处理好了陇南的水灾,只怕未来一段时日,国公府更加风头无量。 上一次皇上便是有意提拔,否则随意赏赐些什么,也比一个郡主之位来得更容易。 第68章 你喜欢三小姐! 即便不说什么,也能看得出如今,国公府在陛下面前是多红火,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感觉,只怕没有多好。 “沈问澜,你怎么在这儿,小姐呢?” 夏袭端着热汤走入院子,有些好奇地张望了一番。 “小姐说,她要歇息了。” 闻言,夏袭脸上浮现一丝狐疑,忽然凑近了些,轻轻嗅了两下,而后眼中浮现出一层了然。 “只怕不是困了,而是在外面偷吃,于是吃不下了吧。” 夏袭这鼻子灵敏得很,自然闻得出一阵饭菜的香气,于是将手中的热汤放在一旁。 “算了,既然小姐都吃过了,那也不必勉强了。”夏袭扑了扑手,“近日来在国子监还顺利吗?小姐老实又好心,我真担心她在国子监中受人欺负。” 见夏袭眼中满是忧愁,沈问澜面色未变。 只怕,全天下只有夏袭一人眼中的江雪燃,竟是如此性格——即便如今的这个江雪燃,不似曾经嚣张跋扈,但是若要说她老实…… 只怕全天下也没有乖张的人了。 整日便如同一只小狐狸,瞧着温顺,皮毛顺滑柔软,但如果真要伸出手去摸,只怕要当心被她狠心叼下一块肉来。 “小姐在国子监中一切顺遂。” 沈问澜已然将院中的灯都陈置好了,与夏袭这个满心满眼只有她家小姐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讲,于是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 夏袭面色之中显露出一丝迟疑与扭捏,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 “所以说我从不怀疑小姐,但有一次在心中,令我困惑许久。” 明灭的灯火之中,沈问澜长身而立,深邃的眉眼似乎天生便刻着几分贵气,与府中其他所有的侍从都不尽相同,似乎天生是个要做主子,而非侍从的模样。 “你与小姐……该不会真是那种关系吧?” 夏袭自然是十分相信江雪燃的,只是自家小姐似乎在沈问澜面前,总有些不同寻常之处,更是准许他一个男子同进同出。 她很难不怀疑啊! 闻言,沈问澜眸子愈发的深。 连日来似乎夏袭并非第一个问出这种蠢问题的,江雪燃对他无非是惊惧,比所有人都表现的更加明显。 她怕死,很怕,于是恨不得一直把他捆在身边才能安心。 “自然不是。” 沈问澜掩饰掉讥诮,“三小姐金尊玉贵,我也只不过是有幸几次相救,能够换取留在三小姐身边的机会。” “那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三小姐喽?” 夏袭的话让沈问澜一噎。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外来者?更何况情爱之于他,不仅奢侈也十分可笑。 回想起今日,听闻了舒明月一事,江雪燃脸上的不赞同与作为事外人的清醒,他就知道本质上他们是一种人。 江雪燃绝不会掉进所谓情爱的陷阱,而他在累世以来的背叛之中,也早已丧失了情爱的能力。 “你放心吧,这个秘密我会认真保守的。” 见沈问澜不回答,夏袭了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手臂,“我也知晓三小姐确实很好,只是你与她终归是殊途,这些心思还是尽早打消了吧!” “……” 见夏袭自顾自地走出庭院,全然不打算给他解释的机会,沈问澜亦然不想浪费口舌。 然而一转头,他便正对上了江雪燃复杂的目光。 沈问澜? 黑莲花男主? 怎么就如此忽然地被,迫向她表白了? 沈问澜也不曾想到江雪燃会忽然出现,他指节微屈,思索着要如何辩解,只是一片杂乱的思绪下,他倏地质疑了一下—— 为何要江雪燃解释? 他方才可从未向夏袭承认,而是夏袭自己认定了,胡诌两句离开庭院,反而留给他这么一个大麻烦。 “三小姐都听到什么了?” 沈问澜面色不改地挑眉,一副坦荡的模样,反而让江雪燃哑口无言了。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匆匆转身,关上了房门。 江雪燃躲在门后,虽阻隔了门外之人的目光,但方才沈问澜有些揶揄的神色,仍在江雪燃眼中不断放映。 要说沈问澜对她有情,她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只因沈问澜便是一个无心之人,更不可能会喜欢她,只是他蓄意让自己听到了这些话,总该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江雪燃心中反复思索着,她最近好似也没怎么招惹过沈问澜,应当不会让他生出赶尽杀绝的想法吧? “三小姐,如果没什么旁的事,我便下去了。” “夜中更深露重,谨慎着凉。” 这是什么意思? 江雪燃心中简直是转了许多弯,最终还是没有想通——总不会是在暗示,今夜他要趁着夜深人静,把她给解决了吧? 如此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江雪燃第二日醒来时,眼下一片乌青。 江雪燃自然不觉得,沈问澜真的对她有情,只是在夏袭面前胡言乱语被戳穿,沈问澜若是恼羞成怒,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看着近些时日的平静,又要被打破了。 “小姐,今日的衣裙珠钗,奴婢都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夏袭端着一盒钗子走近,瞧见江雪燃的面色,不由得一愣。 “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还不是都怪你!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雪燃幽怨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引得夏袭一阵莫名,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奴婢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为何忽然准备钗裙?”江雪燃面露茫然。 这段时日,天天都穿着学士服,就算是有什么好玩意儿,也都没有办法往自己的头上戴。 “我看小姐啊,真是把日子都过糊涂了!” 夏袭忍俊不禁,“难道小姐未曾察觉,今日已然到了这个时辰,我还没催着您去国子监?” 似乎确实如此。 “我的三小姐呀!今日可是元宵,您不是早与二小姐约好了,要出去看灯吗?” 江雪燃确实忘了此事。 这段时日麻烦与机缘不断,江雪燃哪里还顾得上? 拍了拍脑门,江雪燃坐在铜镜前。 “那可要好好打扮一番。” 第69章 蠢到一块儿了? 和二姐一同出去,可不能随意马虎了。 “放心吧,三小姐,我一定给您打扮得惊艳四座,让所有逛灯会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您的身上!” 夏袭一早便已为她预备了几套,尤其是如今江雪燃贵为郡主。 若是穿得普通了,只怕会被那些原本就见她眼红的贵女嘲笑。 江雪燃原本就有些昏昏欲睡,只是以为一会儿要去宫中,才勉强提起了精神,如今得知不用去国子监了,便坐在铜镜前打着瞌睡。 沈问澜走进房中时,见到的便是她这副模样。 “嘘。” 夏袭转头看见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小姐这些日子免不了劳累,不如让她再睡一会儿吧。” 若是细细看,便能分辨出江雪燃脸上浮现出的一丝欣慰。 虽说夏袭八卦了一些,昨夜更是给她惹了些麻烦。 不过还是十分贴心的嘛。 屋子里十分安静,江雪燃原本只打算小憩一阵儿,未曾想这么坐着,居然真就睡了过去,再度睁眼之时,夏袭已然给她梳好了发髻,妆容也画好了。 夏袭不在,不知是去做了些什么。 铜镜之中的女子巧兮盼兮,额心被细细描摹过的花钿妩媚动人,江雪燃盯着铜镜之中的自己瞧了片刻,满意地点头。 “不错,也是画出了本小姐的美貌。”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江雪燃被吓了一跳,立即转过身去,才发现居然是沈问澜。 他怎么也在? 江雪燃一想到方才自己有些自恋的话,居然就这么被沈问澜听了去,眼下一片绯红。 “你怎么在这?” “我是三小姐的侍从,自然要在三小姐这里。”沈问澜面色不改,一副未曾听见她刚才说了什么的表情,但江雪燃对他已经再熟悉不过。 居然真能在这张刻板,又善于伪装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狡黠的笑意,霎时间更羞了。 “夏袭刚才说厨房煮了燕窝,是之前赏赐之中上好的雪燕,于是去端了。” 江雪燃近些时日气色不是很好,大概也归功于每日要早起去国子监,于是夏袭也是变着法儿给她补身体。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夏袭一推开房门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连忙开口。 “三小姐我回来了,刚给您炖的雪燕,我刚试过了,不冷不热,您醒了正好能入口。” 她经过沈问澜之时,眼中还夹带着几份警告的意味—— 若不是方才没有其他的人手,她可是信不过沈问澜的,毕竟他对三小姐还有着那样的“歹心”,让他们二人独处一室,实在令人不安心。 于是她端上了燕窝,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若无其他的事,你先出去吧,我让三小姐挑一挑今日出门穿些什么。” 见夏袭将沈问澜视作洪水猛兽来防备,江雪燃觉得忍俊不禁,刚才那一点羞赧,也随之一扫而空。 “……是。” 沈问澜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心中却记挂着昨日凌晨收到的消息。 原以为贺陵川能够沉下性子,至少等到春猎再动手,不曾想他竟然在今日就打算将一部分军队中人混着守城军,带进京中。 这一招恐怕极险,今日城中确实人手不足,若是平白多了几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可这也说明,今日城中必定大乱。 “平日躲在府中不出去,有了一滩浑水,便偏偏要往里面搅合……” 那个江抚柳不也是攻略者吗? 真是一蠢蠢一对儿。 在院中停留了片刻,沈问澜自然没有理由阻止她二人去灯会,他也没有这个必要。 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必定会引来不少注目,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侍从,如果到时候真的大乱,他想要抽身而退也绝非难事。 正在思索见,眼前的门忽然被推开,“吱呀”一声,沈问澜的目光也不受控地抬起,看向款款走出来的江雪燃。 她一席红衣,确实是罕见的张扬,不过与她很衬。 在烈烈盛阳之下,如同一朵娇娆的花,一举一动间皆是精绝美艳。 哪怕往日里面已经看惯了这张脸,似乎早已习惯了这动人心魄的模样,但如今见到她一身红衣,似乎先前的那些所谓习惯瞬间都被打破了。 “怎么这般看着我?” 江雪燃实则很少尝试这般张扬的颜色,只是方才夏袭偏要她试一试,见她穿上之后更是一力夸赞,才将她半拖半拽的地推出了屋门。 如今见到了沈问澜这般神情,江雪燃心中就更没底了。 “若是不好看的话,我还是换回来吧,都怪夏袭这小丫头硬要我穿这个……” 江雪燃转身要回去,身后的夏袭连忙将她又给推了出来。 “小姐!您穿这个是真的很漂亮,不信您就问沈问澜,是不是?” 夏袭在江雪燃身后,拼命朝着沈问澜使眼色。 沈问澜平淡地注视了江雪燃片刻,随后颔首,“很漂亮。” 能让男主说得出这三个字,江雪燃觉得自己这一身,也算是值了。 只不过……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若是再穿这么一身扎眼的颜色,到了外面,岂不是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还是算了吧,我刚得到郡主之位,若是这么招摇,说不定会被人拿住把柄。” 江雪燃也不算蠢笨,今日去看灯会,那些平日里面见不到她的高门贵女,指不定要拈酸吃醋,到她的面前来说些她不爱听的话。 这红衣或许确实衬她,但不衬今时今日。 “夏袭,还是换方才那一件鹅黄的吧,也对得起今日盛景。” 闻言,沈问澜眼中倒是划过了一丝意外。 虽说有些可惜,但夏袭还是低头应允,与江雪燃回到了屋中。 别看平日里什么都是由她来操持,但若是三小姐真的发了话,夏袭必然不会如此固执己见。 “你也不用闷闷不乐,从灯会回来不是还有家宴吗?”江雪燃忍不住抬手,掐了掐夏袭的脸蛋,“家宴时我再穿这一席红衣,也不算隐没了你的眼光。” 第70章 恼怒 闻言,夏袭破涕为笑。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奴婢并非全然是因为失望,只是替小姐难过。”她眼中一片湿意蔓延开来,“原本觉得,三小姐成为了郡主是好事一桩。” “不曾想现在反而成了枷锁、镣铐,哪怕是一件心仪的衣裳,也要顾及着不敢穿。” 江雪燃倒是未曾想,这小妮子是因为这个才难过,一时间叹了一口气,也觉得心中某一处被触动之下,而变得柔软。 “人在其位,便不得不有所顾忌,或许站在更高处的人,会有更多的艰难与不易。” 她似乎难得地郑重了许多,夏袭似懂非懂。 “那为何高位还总是令人趋之若鹜?” 江雪燃心想,她也只不过是一条咸鱼,这个问题未免对她而言太过深奥了一些,但对着她囧囧的双眸,还是若有所思道: “或许……是为了能养得起你这样的蠢丫鬟吧?” 见她沉思,夏袭原本还以为,能得到一个多么深奥的回应,未曾想,她竟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么一席话,瞬间一张小脸之上缀满了恼怒。 “小姐!你又拿夏袭开玩笑!” 见她们笑闹着跑出院门,沈问澜回想起方才江雪燃的话,心下实则也有些意外。 那些宿主大多都有着向上爬的夙愿,便为了这个目的,不顾一切算计着往上爬。 “只不过是说与你听的,你还真的信?” 沈问澜沉了双眸,凝视着雪地之中映照出的,自己隐隐绰绰的身影,随即抬步跟上。 一早便约好了,江扶柳自然也是盛装以待,见江雪燃一身鹅黄色的小袄子,瞧上去天真可爱,于是眼尾也翘了起来。 “今日雪燃真好看,快过来让二姐仔细瞧瞧!” 江雪燃走近前去,被江扶柳牵着双手仔细瞧着。 “这身鹅黄衬你!看着也恬静许多,今日灯会应当会遇见不少门当户对的富家子弟,虽说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嫁娶,但好歹可以先相看着,若是合适便定下婚约……” 见她不知怎么忽然绕到了这个话题之上,江雪燃无奈地打断江扶柳。 “二姐,你怎么又急着要将我给嫁出去?我可不想再定什么劳什子婚约,给自己禁锢在其中了。” 原以为在国公府之中,不用忧心婚事,毕竟这一屋子全都是穿越者,应当对婚嫁之事并不在意。 不曾想,江扶柳倒是一直有意无意间催促。 【宿主呀,你是为了人家用心良苦,但是江雪燃只怕是不会懂的。】 【只怕她是躲不过的,毕竟……】 江雪燃对系统的话一头雾水。 毕竟什么? 为何让她定亲,反而是为了她考虑? 江雪燃自觉没有落下什么剧情,要说这唯一的变数,应当就是她自己了——原本早就应该死去的人,如今却仍旧好好地站在这里。 只是……这与婚约又有什么干系? 系统后面的话,似乎是有意未曾说出口,江雪燃倏地想起,上一次在江则疏那里也是,系统似乎刻意掩盖了什么话,让她看不真切。 但…… 会是什么呢? 江雪燃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雪燃,二姐确实心急了些,总之今日先瞧瞧,若是有喜欢的、合适的,那便定下来。”江扶柳见江雪燃默默失神,幽幽地叹息,“二姐断然不会强迫你与谁结为连理。” 二人上了马车,江扶柳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随车的沈问澜,面色复杂。 “沈问澜。” 她的声音如同碎玉,沈问澜对江扶柳的印象不深,她虽也是攻略者,但同江雪燃一样奇怪,似乎从未见过她这般不争不抢。 一两个都是怪性子。 “二小姐吩咐。” “今日我与雪燃同游,无须太多人作陪,况且你与雪燃的传闻在京中犹有猜测,你不宜出现在她身侧。” 这便是赶他走了? 江雪燃也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江扶柳开口赶人,只是她倏地说出两人之间的传闻,使得江雪燃也不禁有些尴尬—— 她这个炮灰女配,活到如今也真算是值得了。 都和男主被传成那种关系了。 “……是。” 沈问澜本就不想跟在江雪燃身侧,今日贺陵川有所异动,若是不用随着她们二人,便有更多时间去调查此事。 他抬眸,视线落在江雪燃的侧颜。 只见她没心没肺,从玉牒之中捡了一枚杏脯,随后被酸得觑着双眼皱眉,全然不在意他究竟是否要同去。 “……”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几分火气,沈问澜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才缓和过来,转开视线之间,却见夏袭又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半晌摇摇头。 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似是替他有些惋惜。 似乎笃定了他对江雪燃,有着那般的心思。 看着马车的帘子落下,一行人离开,沈问澜原本应为了这片刻的轻松而觉得愉悦,但他还是不禁沉下了双眸。 直到马车远去,隐匿在暗处的下属走到明处。 “没成想这一次主上不用受国公府的掣肘,当真是好事一桩!” 沈问澜收回落在远处的目光,旋即道,“收拾一下,去东城。” 若是贺陵川要有所动作,最适合的接应之人,必然是昭阳公主,以及她手下的那些私兵。 虽不能算出,究竟贺陵川手下的兵马要何时从何处进城,但也可以留心昭阳公主那些私兵的下落,由此便能推断得出。 …… 江雪燃自然不知,她们离开之后,沈问澜究竟是要去做些什么,只是她也瞧出来,沈问澜必定是又有着什么盘算。 这一次不能同行,她心中倒也没什么旁的波澜,只希望这祸事不要再次与她相关便好。 只是。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江雪燃想要将这预感给甩出脑中,听着马车外熙熙攘攘的人生,也安心了许多。 就算是沈问澜再疯,总不能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面,给所有人找麻烦吧? 更何况,今日城中必然是禁卫森严,原剧情之中沈问澜也并未在今日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想到这些,江雪燃便安心了许多。 第71章 紫荆亭 “小姐,我们快到了!” 夏袭欣喜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江雪燃已然听到了灯会的焰火声,还有旁边人群热闹的声音,于是也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 “这是国公府的马车吧?其中坐着的,会不会是郡主啊?” “那必然是了,听说我们的郡主,乃是第一美人呢,真想得见郡主的美貌!” “……” 百姓的议论声传入二中,江雪燃不禁意外。 “她们……不记得我先前做过什么了?” 原主可是成日作威作福,骄矜的大小姐,只怕是平日里更未那些平民百姓添了不少乱。 不朝车里面扔臭鸡蛋,便已经是江雪燃最好的设想了,却不知他们竟如此敬仰她。 “雪燃竟全然不知吗?” 江抚柳吃惊,随即眼中弥漫开笑意。 “你的策论,不知让多少贪官丢了乌纱帽,对百姓来说可是好事一桩,没有了那些贪官污吏,他们也少受了不少苦。” 虽说策论并非出自于她手,但如此想来也确实是做了一件好事。 “百姓便是如此,你若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记挂着你的好,但若是肆意妄为,下面的人亦然不从。” 江雪燃身在国公府中,很少能体会到寻常人家之疾苦,只是她也曾庸庸碌碌地做个普通人,因此心下一片酸涩。 在乱世之中,不知今日围在车外称赞她的,又有多少会死于烽火,在这乱世之中丧命。 她只看到了权势倾轧之间的麻烦,可如今置身事内,却也无法将这些百姓当做纸片人,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雪燃?” 从她的眉眼之间看到了悲悯,江抚柳不免欣慰。 原本这个炮灰女配,还只是一个肆意妄为,什么都不懂的千金大小姐,到了如今却似乎也能品味几丝人间疾苦,她也越来越将江雪燃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了。 “二姐,我们快到了吧?” 耳边的锣鼓声越来越响,江抚柳回过神,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看了看,随后颔首。 “确实是快要到了,前面便是紫荆亭了。” 昨日刚刚来过,江雪燃心中也已经有了数,果然不出半柱香的时间,马车便悠悠停下。 “我们到了。” 灯会便在城中,是由京中几位富商一同操办的,热闹非凡。 江雪燃甫一下了马车,便引起不少人的注目,只不过这些目光中真的不曾夹杂她所担忧的厌恶与惧怕。 不知不觉间,“江雪燃”这个姓名之下代表的,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纨绔大小姐了。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一个中年男子由远及近,面上染着几份惶恐,“江二小姐也在?看来鄙人这灯会确实是蓬荜生辉了。” 他虽看上去谦虚,但眼底的得意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如今这永和郡主,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之前又救了昭阳公主,在京城之中风头无量,更是深受百姓所爱戴。 若是她能来,这灯会的噱头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是寻常游玩,不必如此言重。” 江抚柳将江雪燃护在身后,知她还不能适应如此场面,于是笑盈盈道,“今日我并非国公府之中的二小姐,雪燃也并非永和郡主,不过是一对寻常姐妹前来赏灯,还望海涵。” 言外之意,便是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了。 这马车洋洋洒洒,身后跟了一路的百姓,哪里还需要他特意言明? 富商卑躬屈膝地点点头。 “我懂江二小姐的意思,必定不会让下面的人,惊扰到二位!” “两位小姐里面请。” 江雪燃刚要抬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于是不约而同转过眼眸看了过去。 “那是什么人?” 不远处,负伤的奴仆已将那些嘈杂的人扣了下去,江雪燃见那些人衣衫褴褛,似乎是城中乞丐,只是他们为何要过来? “这……这些都是前几日水患,来到城中的流民。” 陇南来的流民? 江雪燃眼中划过一丝震惊。 陇南到京都,哪怕是江则疏快马加鞭之下,也走了足足有三日,这些流民竟然从陇南千里迢迢而来,难怪落魄成如此模样。 “那为何不安置?” 富商尴尬地搓了一下双手。 “这……京中并未有官署协理此事,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商人,乃是最底层的,若是贸然插手,只怕要治我一个僭越之罪。” 江雪燃一时间居然忘了,此世非彼世,光是有钱也没什么用。 还是要有权才行。 江雪燃与江抚柳对视一眼,随后江雪燃从怀中拿出一袋金锞子,在富商闪烁的双眸之中转身,递给了夏袭。 “这些你便拿去,安置今夜城中的流民。” “只当……是过个好的团圆节吧。” 江雪燃自知帮不了什么,只是若让她只瞧着那些人,如此可怜,她却也是真的于心不忍。 “是!奴婢这就去安置他们!” 不远处的流民听到了这话,一个个全都挣脱了富商奴仆的掣肘,朝着这边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多谢永和郡主!此恩没齿难忘!” 看着这些流民狼狈的身影,江雪燃微微抿着薄唇,鸦羽般的双眸垂下,心中酸涩。 只怕他们在陇南时,也都是普通百姓,或许有着自己的营生,虽算不上富足,但也安乐。 却忽然遭此罹难,不远万里来到京城避难,竟落魄成乞丐模样,如今也只能靠着他人的施舍才能勉强活下去。 “雪燃,这便已经够了。” 见江雪燃目光仍落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江抚柳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摇头。 即便这些人确实可怜,她们也只能帮到这里,朝中的形势如今变幻莫测,但这些流民绝不是她们能管的。 “或许明日,便有官员会注意到这些流民,再行安置。”江抚柳安慰道,“在天子脚下,总不会让这些人活活饿死。” 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江雪燃都觉得若她今日不掏出这袋金子,今日便有人会活活饿死。 若这些官员真有作为,这些流民便不会流浪至今! 但是对上江抚柳的目光,见她摇了摇头,江雪燃抿唇,知道她不能再管。 第72章 尽所能及之力 多余的善心只会使她也跟着万劫不复。 江雪燃虽是永和郡主,但也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郡主罢了,以前还要等他人顶多。 “永和郡主真是菩萨心肠啊!先前在圣上面前面刺贪官,如今又愿意救助流民,实乃我朝之幸!” 富商在后面拍着马屁,而一旁的百姓望过来的目光,也都一个个晶莹万分。 “好了,不必恭维。” 江抚柳淡淡道,“国公府也只不过是在尽所能及之力,我刚才说了,今日我与雪燃只不过是寻常姊妹,便不要影响我们赏灯了吧?” 富商听出了她的嫌弃,也只好挠了挠额角,最终还是退去。 “一下了马车便出这样的风头,今日赏灯恐怕消停不得了。” 江抚柳无奈,而江雪燃闻言,转身指向街旁一个摊子。 “二姐,带上这个不就成了?” 那是一个卖傩舞面具的摊子。 “这……”江抚柳一顿,一向对江雪燃百依百顺的二姐,目光之中夹杂着迟疑。 “这也太丑了吧?” 哪怕是要遮面,只怕也有面纱、斗笠一类的,亦或买些可爱精巧的面具,怎么江雪燃一眼便盯上了傩面? “二姐这便不懂了吧?” 江雪燃全然不理会江抚柳的抗拒,拉着她走到摊子前。 “若是想让他人瞧不出我们的身份,必然反差要大些,谁也想不到这傩面之下,会是我们两个吧?” 似乎倒也有些道理。 只是江抚柳看着青面獠牙的傩面,还是有些抗拒。 “我还是去那边买面纱吧,你若是想要傩面,便自己买一张。”江抚柳如同一只兔子般溜了,江雪燃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二姐如此不端庄的模样。 转头来看向摊上的傩面,江雪燃伸出白皙素手,指向摊子里最丑的一张,捞在了手里,给自己带上。 “我就要这个了,大叔,要多少银子?” 见面前这小姑娘一开口便问银子,摊主便知晓,这又是哪家的大小姐,于是伸出一只手。 “姑娘,这一个傩面,五文钱便够了。” 江雪燃愣住。 她……身上还真没有铜钱。 江则疏和江抚柳在钱财这方面从未苛待她,虽然方才那一袋金锞子全都给了出去,但江雪燃身上还有许多银两。 “我身上没有铜板。” 江雪燃掏出一个完整的银锭子,递过去,“要不然,你找我点儿铜板?” 摊主嘴角一抽。 “这位姑娘,你这银锭子要想买我整个摊都够了……不对,买我这样的五个摊,都够了!” 言外之意便是找不开了。 江雪燃有些为难,若是直接就把这银锭子给了摊主,恐怕也会给他招致事端…… 早知道,方才先管二姐要些铜板好了。 正在两难之时,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含笑的男声。 少年脸上也带着一个傩面,将五个铜板丢给摊主,“这傩面我替她买了!” 虽说二人都遮着面容,但这熟悉的声音,使得江雪燃瞬间辨认出了他的身份。 “多谢了,冰河。” 柳冰河也不曾想甫一走进灯会,便瞧见了江雪燃,见她拿出银锭子满眼尴尬,竟觉得有些可爱。 “没事,不过五个铜板。”他朝着旁边张望了一番,而后有些奇怪,“我方才听闻你是与你二姐一同出来的,怎么只留你一人?” 夏袭去安置流民了,江抚柳也怕着傩面,先跑为敬,江雪燃可不是就只剩一人了? “这……说来话长。” 江雪燃将自己脑后的傩面带子系好,才抬眸,透过面具望着柳冰河。 “倒是你,今日难道不应该加派人手巡京吗?怎么有空过来逛灯会?” “这,也说来话长。总之今日忽然换了轮值,我便得闲了。” 换了轮值? 听柳冰河的意思,只怕是忽然调换的,江雪燃心中生出一丝微弱的不妙,但还是安慰自己,应该是多心了。 “既然能歇息,那确实应该好好赏灯。” 柳冰河的傩面瞧着不那么吓人,露出他一双笑眼,竟一点都不耽误这张英姿爽朗的脸。 “原本是想带着阿梦来凑凑热闹,但她忽然身子有些不爽,于是,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阿梦,指的就是他那柔弱如同小兔般的妹妹,柳冰梦,江雪燃先前与她有一面之缘,确实瞧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一起走走?” 江雪燃原本是想先去找江抚柳的,只是此刻才忽然想明白—— 方才,江抚柳想必不是因为不想带傩面,才一溜烟跑了,只怕是有任务在身,于是不想与她同行。 既然如此,她还是先别去寻了,省得又误入什么麻烦。 “好啊,听闻今日的灯会十分热闹。”江雪燃环顾了一番,随后指着人潮涌向的地方,“我们去那边瞧瞧吧。” 人一多起来,她才更有安全感,哪怕是真有刺客之类的,想要她的命,只怕在一片拥挤的人潮之中也要顾忌一番。 “好,都听郡主殿下的。” 江雪燃与柳冰河一路朝着人最多的地方走去,这灯会确实十分热闹,还有许多杂耍的,江雪燃之前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一时间看得目不转睛。 “他们好厉害!” 那些她从前也只不过是在电视里见过,不曾想现实之中看见这些杂刷,更加惊心动魄。 江雪燃也逐渐淡忘了最开始的惧怕,和柳冰河谈笑风生间,往前走着。 “郡主,前面人太多了,若是再往前,恐怕要走散了!” 江雪燃正瞧着前面的摊子,闻言,转过头才发现,柳冰河不知何时已与她落了一段距离。 于是乖乖站在原处,准备等他跟上来。 倏地,一道金光在人群中闪过,江雪燃瞬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从头冷到了脚—— 因为这金光之下,正是多日未曾见过的贺陵川! 更重要的是,他并未着一身常服,而是夜行衣——只怕,今夜这灯会注定是不能平静了。 “小心。!” 江雪燃还愣愣地望着人群之中的贺陵川,忽然,腰间一紧,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支箭,刚巧从她的耳侧飞驰而过。 第73章 又要死啦! 熟悉的竹叶香,侵蚀了所有感官,江雪燃只觉得耳尖火辣辣的疼痛,是方才箭尖时,磨破了她的耳朵。 江雪燃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便听见了男人冷声喝止。 “不要动!” 江雪燃被吓了一跳,堪堪放下了抬起的手,眼中已然弥漫开一片水雾,原本就忽逢意外,又被他凶了一句,泪珠便扑闪着落了下来。 “……有毒。” 见江雪燃如同一只泪人,沈问澜皱了一下眉心,哪怕是遮挡着傩面,也能瞧见她有多么委屈,于是原本不想浪费口舌,却还是不由得开口解释了一句。 “就算是有毒,你也不能那么凶啊!” 哪怕是沈问澜脸上也遮着一个傩面,也刻意便改了声线,江雪燃还是能通过他身上的气味,瞬间辨识出他的身份。 这人还是太不小心了,毕竟共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她又怎么会忘记他的味道呢? 不远处烟火绽开,原本应该是阖家团圆,欢乐之时,却因为这忽然的骚乱而陷入了惊惧之中。 周遭的百姓都在四散逃开,原本就熙攘的人群变得愈发拥挤,江雪燃一阵头晕目眩,大概是箭尖上面的毒素已经蔓延开来,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扶好我。” 沈问澜言简意赅,却也知道江雪燃坚持不了多久,方才那箭上不仅有毒素,还涂抹了麻药,他一闻便知。 “平日里不出门,今日偏要出来凑什么热闹……” 本就是一个容易招惹是非的性子,也不知为何,刚才那箭矢竟第一个朝她而来若不是沈问澜刚好在一侧,只怕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江雪燃,已成了一具尸身。 “自然是热闹时,才要出来凑热闹。” 江雪燃已被毒得神志不清了,却还记得要反驳。 见她一副没理还硬要有理的模样,沈问澜不欲与她争辩,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她的口中。 “不想死,就乖乖咽下去。” 江雪燃泪眼婆娑,意识消散了大半,但最终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下,听话咽下药丸。 一片苦涩在口中蔓延,江雪燃都已经乖乖嚼了咽下,才猛然想起—— 这可是沈问澜喂过来的药丸,她居然连问都不问,也敢吃? 只怕是他要毒死自己,她都无从察觉! 思及此处,江雪燃恨不能现在挣脱了沈问澜的怀抱,将刚才咽下去的药丸给抠出来,但是又不能暴露已然认出他的事实,于是只能僵硬着身子瘫在他怀中。 “雪燃,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箭划破了长空,周围的百姓早就已经四散着逃离,柳冰河也拨开了人群,走了过来。 见柳冰河出现,沈问澜将怀中的人向外一推,随后趁乱,身影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江雪燃已经顾不上他了,只想着自己脆弱的小命,一见到柳冰河,便“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冰河,完惹,我要死惹!” 一开口,江雪燃才发现,她的舌根都有些僵硬了,于是更是无比确信,方才沈问澜塞给她的那枚药丸,必定是剧毒无比! 闻言,柳冰河也是一惊,连忙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腕,检查她何处受了伤。 江雪燃哭得梨花带雨,想说自己大概是被男主喂了一颗毒药,可是又不能直接言明,于是只能嗫嚅着开口。 “我……我中毒惹!” 周遭的百姓已经乱作一团,若是放在往常,柳冰河必然先会顾及百姓的安危,可是看着江雪燃可怜的模样,他心中一片恻隐,伸手将江雪燃抱起来。 “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馆。” 江雪燃紧张地瞧着周围。 虽然方才那一冷箭,她并未看清出处,但是想杀她的人不多,贺陵川便算在其中之一,方才他忽然出现,绝非巧合。 若是贺陵川现在想要出来结果了她,只怕是更容易得手。 就这么紧张地瞧了一路,直到医馆,也并未瞧见金字闪烁,江雪燃这才放心下来。 看来,贺陵川大抵是觉得她死定了,于是也没有跟上来。 但她现在确实是要死定了! 江雪燃只觉得全身僵硬,被柳冰河放在医馆的榻上时,已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 “我朋友说,她这是中了毒,郎中您快仔细瞧瞧,还有没有得救?” 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不吉利了吧! 江雪燃愤愤看着柳冰河,任由郎中摆弄着,目光之中,最终只剩下人之将死的茫然—— 不是说,下一次死亡剧情是在中秋吗? 怎么忽然又要死了? “这位姑娘……”郎中叹息着收回手,捋着白花花的胡子摇了摇头,见状,江雪燃更是如坠冰窟。 “冰河,能不能麻烦你速去通知我二姐,好歹来给我收敛个全尸……” 江雪燃声音都颤抖起来,柳冰河更是红了眼眶,方要挪步。 “啪——” 只见郎中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 “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江雪燃和柳冰河都茫然瞧着他,郎中道,“这小姑娘确实中了毒,不过方才就已经被人给解了啊!她如今不良于行,口齿不清,乃是因为体内还有一种可以使人麻痹的药物。” “但并不伤及性命,一会儿老夫开一贴药,喝上便能好起来了。” 柳冰河讷然看向江雪燃,只见她也转开眸子。 原来是因为有麻药啊…… 她还以为是沈问澜给她下了毒,如今看来确实是冤枉他了。 “没事就好。” 见她这副模样,柳冰河啼笑皆非,但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方才胸腔间的闷痛也尽数消弭。 “还有这位姑娘耳朵上的伤,老朽去弄些金疮药来,敷几天便能消了。” 郎中颤颤巍巍地转身去抓药,柳冰河则在榻边坐了下来。 “方才为何有人朝你射箭,你认识那人吗?” 江雪燃抿着唇,虽知晓幕后主使极有可能就是淮阳王世子贺陵川,但无凭无据,她亦不能说出口。 “我也不知是何人,若不是因为……有人相护,只怕此时我已然毙命了。” 柳冰河回想起方才,也觉得十分凶险。 “确实,也不知是哪家的义士。” 第74章 一不做二不休! 江雪燃想说,她知道,便是她家的“义士”,但若真要解释起来,只怕更是一团乱麻。 柳冰河如此关照她,她却事事都无法言明,心中也着实有些愧疚。 见江雪燃似有难言之隐,柳冰河无所谓地笑了笑,“若是不好说出口,那便不用说了,你没事就好。” 他起身,“不过此时灯会那边恐怕还需要我,今夜忽逢此乱,背后的始作俑者必然不是冲着你一个人来的。” 江雪燃也知晓这个道理。 贺陵川无非是想要借着这个乱子,做些别的什么,只是方才隔得太远,江雪燃并未看清贺陵川头顶的金字,究竟写了些什么,否则就能清楚明晰他的动向了。 “既然雪燃你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去了。” 江雪燃忙点头,看着柳冰河转身离开医馆。 郎中隔了一会儿,才颤颤悠悠地拿着药回来,江雪燃身上的药效已过了大半,如今想要站起身并非难事,喝了郎中给的药,顿时便生龙活虎了起来。 “你耳上的伤,老夫也一并处理完了,姑娘回去之后好生休养,不出几日便能完好如初了。” 江雪燃谢过了郎中,垂眸间看着自己这一身衣裳,若是此刻出去,未免有些太过惹眼。 思索了片刻,还是有些为难地转向郎中。 “敢问您家中是否有女子的衣物?我想向您买一套。” 郎中虽面带不解,但还是颔首,“小女有几套衣物在此处,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若是姑娘需要的话,便换一套。” 他从一旁的柜子中翻出一套粗布衣裙,瞧着十分普通,丢在人群之中便是普通百姓,定然不会招惹他人的目光。 “就这套了!” 江雪燃很快换好了衣裳,郎中重新走近,江雪燃给他丢下一个银锭子,便转身夺门要走。 “多谢郎中,只是我如今还有要事要办,先走了!” “诶,姑娘,这些药和衣物,根本就用不上这些银子啊……” “无妨!” 江雪燃头也不回,便消失在了漫漫长夜之中。 在此处躲着固然安全,但若是沈问澜亦或者江抚柳其中一个出了事,她未来一段时日,只怕也不好过。 毕竟依照之前的经验,若是沈问澜对她态度有所缓和,那么死期便也会延后,方才沈问澜才救了她,虽不知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但她若是全然不管,岂不是像个白眼狼? “也不知道二姐和沈问澜此时身在何处……” 外面一片漆黑,与方才张灯结彩的景色十分不同,江雪燃皱着眉在黑暗之中摸索,傩面还挂在她的脸上。 倏地,一道金光从对面走来,看清了金字,江雪燃心头一紧,屏住了呼吸,藏匿在一边的摊子里。 是贺陵川! 零星几个灯笼散落在地上,还不曾熄灭,江雪燃清晰地瞧见他手中利剑冒着寒光,还有点点血迹点缀其上。 借由几个篮子挡着,刚才还令人有些心惊胆寒的黑暗,此刻却成了庇护。 “陵川!” 倏地听到了昭阳公主的声音,江雪燃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很快街边的另一条巷子之中,又闪出了一道金光。 正是昭阳公主。 “今夜你杀了太多人了,明日朝堂之上,陛下必定震怒,这对我们没有好处。” 江雪燃虽然一早便听闻,昭阳公主与贺陵川有私,却也不曾想,会在如此场面之下撞见。 她若是躲在一边听了,便是为来日埋下一枚隐患,但若是此刻就莽撞冲出去,无异于自裁于当场。 贺陵川冷冷收起了长剑。 “今日一不做二不休,凡是瞧见我容貌之人,必须下黄泉。”他贴近了几分,将昭阳公主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妾阳,你我之大计不日便能成功,到了那时,我为帝,你便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皇后。” 男人薄凉的声音之中,夹杂着蛊惑,“待到春猎,我们便能推翻了如今的昏君,而现在死去的这些百姓,不过是为了来日光明前程的铺陈,所做出的必要牺牲罢了。” 江雪燃见他将草菅人命,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一时间不禁气笑了。 昭阳公主竟会被这样的人蒙骗。 “陵川,我是答应了你,要帮助你称帝,只是如今你做的,当真是你应做的吗?” 虽离得有些远,但昭阳公主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落入了江雪燃的耳中。 相比于已然疯魔的贺陵川,她显然还留有一丝神志。 “没错,我确信,这便是我要做的。”贺陵川掐着她的薄肩,“事到如今你会继续帮我的,对吧,妾阳?” 江雪燃原本在一旁蹲得好好的,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黄狗,在黑暗之中对着她虎视眈眈。 “汪!” 它忽然一声狂吠,,当街之中,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呵,这里竟还落了一只小杂鱼。” 贺陵川提剑便朝着江雪燃的方向走了过来,江雪燃想朝着另一边逃去,却见那只黄狗守在一边,若是她真的敢过去,只怕是要被那只黄狗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肉来。 江雪燃欲哭无泪—— 这便是传说中的前有狼,后有虎吧? 原本以为能躲藏在暗中,别能逃过这一劫,其他的一切好说,但是如今她听到了这么多的秘密,贺陵川哪怕是不想杀,也必须要永绝后患了。 江雪燃脸上还遮着傩面,因此贺陵川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只是系统的金字忽然警告起来。 江雪燃看着这金字震动着,还以为是自己死到临头,紧张到眼花了,倏地,一个结实有力的臂膀从天而降,环住了她的腰。 “……怎么是你?” 熟悉的傩面落在眼中,江雪燃自然又是一眼便认出了沈问澜。 方才到处寻他不到,如今倒是又自己冒出来了。 沈问澜凝眉,“你认识我?” 江雪燃这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了,清了清嗓子,“方才在灯会,不是见过吗?你还救了我的命。” 此刻便只怕是又要救了。 第75章 再次相救 这句话二人都没有说出口,但江雪燃一见到沈问澜,心便落地了半截。 “你怎知方才救你,不是为了现在把你推出去。” 江雪燃挑眉,朝他眨了眨双眼,面容虽被挡住了大半,但仍遮掩不住其中的灵动妩媚。 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人无论在谁面前都是如此作态吗? 沈问澜蹙眉,松开了她细软的腰肢。 “阁下何人,为何要掺和此事?” 贺陵川走上前,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 这女子虽身着一身布衣,但瞧着气度便知晓并非寻常人,她也不过是一个被黄狗惊得四处乱窜的胆小女子,他认为这样的人对他们自然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是她身旁的男子…… 高深莫测,却不显山不露水。 瞧不出什么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 沈问澜将江雪燃护在身后,“无意打扰,只是此人我要带走。” 没成想男主竟会护着自己,江雪燃攥紧了他的衣角,两人脸上的傩面都是一般青面獠牙,瞧着确实像是一起的。 本以为能这么糊弄过去,却见到贺陵川头顶倏地冒出了一行金字。 【宿主,这是男主!正是杀了他的好时机!】 江雪燃原以为遮着面具,这些系统也无法识得他们,毕竟方才贺陵川也没有看出她的身份。 感情是她不够这个资格,系统只认男主,是吧? 沈问澜见贺陵川愣神片刻,随即目光变得危险,便知晓,贺陵川应当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走,我数两个数,便一同朝着另一边跑去。” 沈问澜低声开口,江雪燃也知晓现在情势的严峻,她听到了太多不该听的,哪怕贺陵川注意力全然放在沈问澜身上,也定不会饶了她。 “嗯,知道了……” 江雪燃气若柔丝,怎么也不成想出来逛个灯会,会招惹这样的麻烦,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二,一……跑!” 还不等江雪燃反应,便已然不自觉迈开了腿,跟着沈问澜往人潮熙攘处跑去! 身后是否有人在穷追猛舍,她已经全然不知,耳畔的风声如同撕裂了时空,在余光之中不住倒退。 江雪燃这副身体原本就千疮百孔,跑了几句胸腔之内灌了冷风,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但是江雪燃此刻,一下都不敢停歇。 她若是落在了贺陵川手中,必死无疑,因此必须要快些离开…… 二人的双手一直牵着,沈问澜早已经察觉,只是感知到了江雪燃浑身都在颤抖,手心更是一片冰凉,他也清晰感知到了江雪燃心中的恐惧。 同样都是穿越者,她怎么给自己活成了如此模样? 身后不远处,柳冰河已带着守军赶来,贺陵川与昭阳公主二人早已经开始装傻充愣,无暇过来追他们。 只是江雪燃跑得认真,竟有些不知要如此停下来,直到一头栽进了人群。 面前无路可走。 “我们……” 江雪燃换过眸子,才发觉身后之人早已没了踪影, 追丢了? 江雪燃并不觉得贺陵川与昭阳公主会如此马虎,只是心脏狂跳。 “他……他们不曾追上来。” 江雪燃低声嘟囔着,一旁的男人也停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在一片熙攘之中,抬眸看过去。 果然,除了寻常百姓以外,身后已无旁人了。 江雪燃心情有些复杂——方才确实是沈问澜,将她从困境之中拉了出来,只是她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沈问澜为何要救她? 若是以男主与原主的积怨,只怕是恨不得见她就这么死在贺陵川的手中。 刚才灯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此刻人群却是同样的热闹,人人手中提着兔儿灯。 从那样的险境之中脱离出来,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险象环生,江雪燃不知不觉视线便落在了一旁,见百姓们似乎并未被方才的事影响,仍享受着元宵佳节,她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几分。 “你喜欢那个东西?” 见江雪燃一直盯着别人手中的兔儿灯,沈问澜有些费解,刚保住了自己这条小命,江雪燃竟还有这个心情看灯…… 有时,他确实不明白。 江雪燃似乎时而对自己的命惜之如金,时而又全然不在意。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个摊子前,江雪燃盯着其中一个兔儿灯,凝视了片刻,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手。 “这只灯,我要了。” 他将几个铜板递给店家,江雪燃果不其然,很快就拿到了灯,瞧上去与每一个前来过节的普通女子别无二致,感受着元宵节的喜悦。 沈问澜并未急着离开,今晚想做的事都已经了结了,他一会儿总之也是要回到国公府中的,不如再护一程。 他视线落在江雪燃的身上,见她唇角微微勾着,这一抹笑竟有些甜蜜,纯洁无暇,哪怕傩面瞧上去再吓人,也无法遮掩她的倾城绝色,举手投足间尽是风雅。 “雪燃!” 身侧忽然传来了江抚柳的声音,江雪燃眸子一亮,转头间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江抚柳。 “二姐!” 江抚柳寻了她一夜,一走近,便拉着她细细检查起来,见她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嗔怒: “今日情形如此危险,还好你没出什么事,否则我怎么跟大哥交代?” 江雪燃心虚,想到方才在巷子里面听到的对话,如若自己被认出来,一定会被昭阳公主还有贺陵川追杀到天涯海角。 此刻的安全也只不过是暂时的。 “二姐,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嘛……”她软着性子,“我已经知道错了,二姐,这一次便不罚我了,好不好?” 见她楚楚可怜,江抚柳叹息,随即摇摇头。 “罢了,既然没出什么意外,便已经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快些随我回家吧。” 江雪燃刚思索着,要怎么把如此装扮的沈问澜,不如痕迹地带回去,转头间却发现,身旁的那道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离开。 “雪燃,看什么呢?” 听到二姐的声音,江雪燃回过神,勉强地笑了,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第76章 提醒 也是,谨慎如沈问澜,是万万不会给自己留下纰漏的。 他能够出手相助,已让江雪燃觉得十分意外了,下意识疑心有阴谋,一时间却又想不到究竟是为了什么布局,他才肯冒险相救。 “今夜的灯会已被搅和了,如今城中大乱,我们还是先回府为妙。” 闻言,江雪燃也只好点头,提着兔儿灯乖顺地跟在二姐身后上了马车,这才将脸上的傩面拿下来。 也多亏了这傩面,否则若刚才被昭阳公主和贺陵川识破了身份,只怕就算是成功走脱,也会被刻意刁难。 “方才忘了问你,怎么穿这么一身衣裳?” 江抚柳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江雪燃,江雪燃自然不好说是为了隐藏身份,于是拉过她的双手。 “出来时的那身衣衫,不小心弄脏了,我便从别处借了一身。” 原本江抚柳也就是随口一提,江雪燃这般打扮,无疑也替她免去了很多麻烦。 “幸好没穿着夏袭给你挑的那身衣裙,否则就这么换了,她那小妮子说不定还要黯然神伤。”江抚柳掩唇轻笑,“原本以为今日能在灯会赏玩一番,如今也只好回去吃团圆饭了。” 府中此时必定已备好了饭菜,江雪燃思及此处,只觉得方才在刺骨寒夜中,逃得快要结冰的肺腑也缓和了不少。 “二姐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未免有些招恨。” 江雪燃调侃,但也有片刻的失神。 幸而转生在国公府之中,她还能享受这原本不属于她的团圆,但城中那些陇南来的流民,却只能依赖着她那几分施舍侥幸存活。 江抚柳见她片刻的失神,那双天生娇娆的双眸之中,也夹杂了几分哀思,虽不知究竟江雪燃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莫名瞧出了几分悲天悯人。 【宿主,今夜没能遇见男主,又浪费了一个靠近他的大好时机。】 江雪燃抬眸,见江抚柳懒洋洋地靠在一旁。 【没靠近就没靠近呗,反正我也不想和他遇见,算得上好事一桩。】 看来,江抚柳并不知悉贺陵川与昭阳公主密谋一事,江雪燃如今独自守着这秘密,心中虽有些忐忑,但昭阳公主二人并未认出她,想必也不会招致祸端。 江雪燃是不会多嘴的。 她知道的剧情很多,也不差这一件,祸从口出的道理谁都明白,要想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不该说的就不能说。 “雪燃,我们到了。” 马车渐渐停在国公府门前,江雪燃回神,拨开马车的帘子,只见沈问澜一席青衣立于马前,手中执着一柄竹伞。 她恍惚抬眸,才发觉不知何时,竟开始落雪了。 “雪燃,快进府,别着凉了。” 江抚柳在一旁催促着,江雪燃这才三两步跳下了马车,哪怕在沈问澜的伞下躲避,发梢还是不经意沾染了风雪。 “三小姐。” 沈问澜沉声,在江雪燃有些茫然的目光之下,伸手拨掉了她发丝间的雪,护着她进了府。 “没什么,只是帮小姐整理一下。” 江雪燃转头望着他,只瞧见他棱角分明的清冷下颌——分明方才还一同在街上,沈问澜竟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只是,就算他再算无遗策,在系统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只需一个照面,就算是他伪装了身形、声音,遮住了面容,系统还是一眼便识破了他的身份——此时沈问澜大抵还不知,贺陵川已知晓他的身份。 “……沈问澜。” 迈进自己院中,江雪燃才忍不住开口,她目光之中神色复杂。 见她这么看着自己,沈问澜攥紧了伞柄。 在江雪燃面前,他实则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勃勃野心,她们一早便知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来日又会成为怎样的人。 只是方才的出手相助,他不希望她知道。 “三小姐有何事要吩咐?” 江雪燃紧咬着牙关。 从良心出发,她是想警示一下沈问澜,一定要提防贺陵川与昭阳公主,只是若她开了这个口,以后在男主面前,只怕也伪装不成嚣张跋扈的原主了。 见她面露迟疑,沈问澜不动声色打断了她的话。 “若没什么要紧事,三小姐还是先换衣裙吧,一会儿家宴便要开始了。” 刚提起来的勇气,便如同烈焰被泼上了一盆冰水,江雪燃瞬间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瞧着沈问澜,见他一脸坦荡,倏地想起—— 是啊,沈问澜这样精明之人,哪怕不知晓系统的存在,也定然会将万事做的周密。 他如今仍在国公府中,即便是淮阳王世子,也不能直接道府上来拿人,否则要如何交代? 总不能说自己动了谋逆之心,被沈问澜偷听到,于是便来灭口吧。 “确实没什么要紧事。” 江雪燃神色淡了几分,转过眸子夏袭已然替她准备好了衣装,那袭剪裁精致的红衣被叠好放在榻上,只等着主人穿上。 见江雪燃要换衣梳洗,沈问澜转身便要推门离开,却忽然又听到江雪燃冷冷开口。 “只是往后,你还是少往竹林里钻,哪怕换了几套衣服,身上竹叶的气味都未曾散去。” 沈问澜落在门框上的手指微屈。 “……知道了,谢过三小姐教诲。” 江雪燃终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哪怕不能挑明,聪明人之间的暗示,也只不过是点到为止。 她认出他了。 沈问澜走入庭院,面色微沉,嗅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气味,果不其然是竹叶的味道,只是微乎其微,被换洗过衣物的皂角气味遮盖,平日里他都未曾察觉。 如今倒是成了索命符。 在庭院之中静候了片刻,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过后,被一双素手推开。 沈问澜转过身,瞧见江雪燃一袭红衣走入院中,不管不顾任由雪飘落在身上,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女眷临人间。 片刻的晃神,沈问澜重新支起竹伞。 “走吧,三小姐。” 江雪燃颔首,两人并肩走出庭院,刚走出不远,便见到夏袭从远处匆匆忙忙跑过来。 一看到江雪燃,眸子一亮。 “小姐,您梳洗完啦!” 第77章 雪燃醉酒 她手中也执着一柄伞,跑过来将沈问澜顶走,有些谄媚地靠在江雪燃身侧。 “奴婢来替您打伞吧,方才奴婢一直在炖您爱喝的甜汤,这才来得晚了些。” 夏袭如同防贼一般,瞥了一眼沈问澜,只换着他从后面走,江雪燃瞬间理解了她的用意—— 原来是担忧沈问澜趁着公职,对她这个小姐“图谋不轨”。 江雪燃想到这里便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夏袭茫然:“三小姐,您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吗?” 确实十分好笑。 只是不能说出口罢了,沈问澜如此记仇,若是下一次不救她,那可笑的便成她了。 “没什么。” 江雪燃伸手摸了一下平坦的腹部,折腾了一晚上,又是担惊又受怕,她确实也有些饿了,于是加快了脚步。 “莫让二姐他们等急了,我们快些走吧。” “是!” 沈问澜跟在后面,江雪燃已顾不上他。 民以食为天,即便是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江雪燃现在很急。 没有什么事比吃饭更重要了! 一迈入堂屋,一阵暖融融的温度,便将江雪燃整个人裹了起来。 “四公子和五小姐还记挂着您呢,记得您最怕冷,于是一早便将堂屋烧得暖和。”夏袭在一片笑吟吟开口,“若是三小姐还畏冷,奴婢让人再去烧几个火盆。” “不必了!” 这个温度便已很好了,江雪燃也无意再去折腾那些下人。 “是。” 江雪燃走近些,江抚柳也到了,转过眸子看见她时,眸底划过一丝惊艳。 一早便听闻,夏袭替江雪燃裁了一袭红衣,也猜到她这般秾丽的样貌,配上这样张扬的颜色,定是锦上添花,但此刻还是一惊。 江雪燃便如同一只活脱脱的瓷娃娃,肌肤在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白皙,狭长的眼尾如同一笔抹开的墨,又似精心描述的工笔。 几人一时间都看得有些呆了。 “二姐,四弟,五妹?” 江雪燃见他们神色夸张,不自在地扯了一下衣襟,在夏袭抽出的椅子之上落座。 “夏袭果然是好眼光,这衣服你穿上最合适不过。” 江抚柳回神,唇角轻勾。 “确实有些可惜了,未曾让京中那些人瞧见,我三妹如此绝色,是他们的损失。” 江雪燃被夸赞得有些羞赧。 “二姐就不要如此打趣我了。” 她转过眸子,瞧向一旁的江瑜笙与江采荷。 虽说同在国公府内,但除却刚穿越来的几日,她与这一双弟妹便鲜有交集,也多了些生分。 “等几日,瑜笙便也要入国子监,你们二人在国子监内也能有个照应。” 江抚柳开口,江雪燃则是有些意外。 江瑜笙也要进国子监? 不过想想也是,他原本就是男子,还是国公府之中的男子,免不了要科考进爵,那也是要在国子监中读一阵子圣贤书。 “听闻三姐便在国子监中,以一篇策论夺得郡主之位,我到时候去了,还是要潜心向三姐学习。” 江瑜笙在江雪燃的美眸注视之中,赫然败下了阵来,低下头,遮挡住脸上的红晕。 这炮灰女配实在生得太美了,如今又与之前大不相同,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 “好了,今日是家宴,先不说这些了。” 江抚柳举起手中的酒杯,瞧着空悬的主位,悠悠叹了口气。 “只可惜大哥南下,今日这团圆饭终究不那么团圆……等他回来,我们再补上便是。” 江雪燃跟着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毫不含糊。 只是这一杯酒下肚,唇齿之间便火辣辣的痛。 这么辣! 她自从来了这朝代,便没有几次喝酒的机会,往日里即便是夏袭拿来的果酒,也不似今日这般上头。 江雪燃只觉得一杯下去,面前的一切便都开始摇晃。 不是…… 原主的酒量这么差吗? “小姐,你没事吧?” 沈问澜在一旁,扶住了即将大头朝下摔下去的江雪燃 他不动声色地瞧着她饮下这一杯酒,并未横加阻止,便是知晓江雪燃会变成这副模样。 从前,沈问澜也算是跟在江雪燃身边良久,自然知晓她这幅身躯的酒量一向很差。 如同今日这样的黄酒,哪怕只是轻轻抿一口,都会头晕。 更何况是一整杯,空腹便匆匆饮下。 夏袭在一旁都看傻了。 “三小姐这是……醉了?” 其余三人看了过来,一张张脸上也都写满了意外,不曾想江雪燃竟然是个一杯倒。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江抚柳皱眉,系统似乎有些卡壳了,半晌,金字染着委屈。 【我是用来攻略男主的系统,又不是攻略江雪燃,哪里会对一个炮灰女配如此了解?】 【宿主你别太无理取闹了!】 江雪燃眼前的金子也交叠着重影,她一拍桌子,站起身。 瞧见她这副模样,身旁的几人都是胆战心惊。 她……这是真的没事吗? “二姐!”江雪燃倏地开口,声音中气十足,“我醉了,我要先回院子睡觉了!” 她一开口,竟比身旁几人听着更清晰,只是一双眸子已然对不上焦点,失去了桌子的支撑,身体更是摇摇晃晃。 “……” 沈问澜自觉上前,扶住了她。 江雪燃确实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只是酒劲来得猛烈,还能保持着一丝冷静与理智,已是实属不易。 “沈问澜,送本小姐回去!” 乍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蹦出来,沈问澜指尖稍顿,随即将她扶好,带着她转身,轻声道: “好,我们这就回去。” 沈问澜朝着几人微微顿首,而后便扶着江雪燃往外走,更是担忧她在这半醉半醒之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诶……三小姐可还什么都没吃呢!” 夏袭有些担忧,瞧着两人的背影相携着转过回廊,消失在堂屋。 斟酌了片刻,她还是抽手舀了一碗甜汤,才捧在手心中匆匆跟上。 “你们等等我啊!” 她气喘吁吁,瞧这前面两人健步如飞,停在原地喘了一口粗气。 “这究竟是和谁喝醉了?醉了竟还能溜得这么快!” 第78章 沈问澜,大混蛋! 江雪燃也就还存留着一分神志,提醒着自己莫要发疯。 她咬了一下舌尖,心中更是忍不住苦笑——这原主的身体,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些,平日里跑跳不得也就算了,竟还是个一杯倒! “三小姐,还好吗?” 听到沈问澜的问询,似乎还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江雪燃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冷笑。 是啊…… 沈问澜跟在原主身旁的时日也算不上短,肯定知道江雪燃喝不了酒,却还是没有劝阻,他就是故意的! 沈问澜双眸落在江雪燃驼红的脸蛋上,哪怕没有花,也着实是相映红了。 “沈问澜……” 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度从她的唇齿间吐露出来,樱唇如同点了一抹朱砂,红得妖冶。 他眸子深了些许。 “嗯,我在。” “三小姐有何吩咐?” 江雪燃在他的怀中,仰头望着他—— 这一路上,她身体的重量,几乎都落在他扶着的双手之中。 而眼下,这重量忽然被抽走,只见江雪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的搀扶,又面色不善地挥开沈问澜想要靠近的手。 一双深邃的双眸,死死盯着沈问澜,像是要给他看出一个洞来。 随后,她抬起手指着沈问澜,扬声: “沈问澜……大混蛋!” 江雪燃早就想要骂他了。 自打穿越以来,只要是跟沈问澜沾边的,便准没好事,可是偏偏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逃又逃不脱,死又死不掉。 实在是令人讨厌。 也就是借着此时的酒意,江雪燃才敢说他的坏话,否则以沈问澜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指不定要在背后如何算计她呢。 “混蛋,混蛋!” 沈问澜也不曾想,她忽然抽身,便是为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顿。 只是醉酒之后的江雪燃,也没有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反反复复之间,也只会骂那一句。 不似责骂,倒像是撒娇。 “您醉了。” 沈问澜伸手,想要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带回院子里,莫要在耍酒疯。 但伸出的手并未接住她的腰肢。 一滴滚烫的泪掉在沈问澜的手心,顺着手心的纹理蔓延开,在雪中瞬间变得冰凉。 她又哭了。 下意识想到“又”字,沈问澜微微叹息,握住了手心的这一滴泪,也放下了抬起的胳膊。 “明明挨骂的是我……你为何如此委屈?” 相比于方才的吵闹,此刻江雪燃沉默得令人心惊,她低垂着眸子,无声又脆弱地落着泪,像是轻轻一被触碰,便要粉碎,化作漫天的雪。 “沈问澜,我好讨厌你啊……” 全部的性命,便维系在一人的身上,她似乎拼命地活着,却又活得毫无意义。 沈问澜是被困在了这剧情的囹圄之中,可她也早已成了书中人。 …… 江雪燃再度睁开双眼之时,昨夜的画面全都涌入了脑海之中。 有些麻木地坐在床上,江雪燃摸了摸金丝楠木的床柱,总算是寻到了一丝慰藉。 还好。 虽然很丢人,但还活着。 江雪燃此刻恨不得自己能断片,将昨夜发酒疯之时所言所为,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偏偏! 她连半点都不曾忘却。 “三小姐,你醒啦?” 夏袭走进屋子,撩开了纱帘,笑嘻嘻的望着她。 “昨夜您就没吃什么,奴婢已备好了早膳,这就侍奉您梳洗。” 见夏袭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江雪燃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这脸也就是在沈问澜面前丢了几分,再说,何人不曾醉过酒? 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 江雪燃如此安慰着自己,梳洗过后用了早膳,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入了五脏庙,总算是生龙活虎了些。 “小姐今日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一会儿还要进宫,歇息一下,奴婢便替您梳妆。” 进宫? 江雪燃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为何要进宫?” 今日国子监还并未开课,江雪燃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进宫的原因,见她不解,夏袭解释道: “听闻是水患稍有缓解,大公子在那边传了信来,陛下大喜,于是宴请阖宫上下,还有朝中诸位大臣,今夜在宫中水榭设宴。” “您是郡主,自然也忝列其中。” 江雪燃从未觉得这郡主之位如此烫手——况且依夏袭的意思,今日陛下并未宴请其他女眷,除了宫中的娘娘,便只有群臣。 只怕,她又要独自一人进宫了。 瞧着江雪燃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夏袭也发觉了:自家小姐,似乎向来对这殊荣不感兴趣,反而畏之如虎狼。 “若是今日不去,只怕要拂了陛下的面子……况且,今日也算得上是大公子的庆功宴,您只怕是不得不去。” 夏袭为难道。 不必夏袭提醒,江雪燃也知道,于是一脸倦容地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让我歇一会儿,” 现在她并不惧怕面圣,江则疏刚立了大功,陛下只会赏不会罚。 江雪燃真正惧怕的,是见到昭阳公主与贺陵川。 虽说昨日,她并未暴露身份,但那时离得也有些近,幸亏贺陵川二人与她并不熟识,才未曾一眼认出。 但若是接触过多…… 江雪燃是真担心自己漏了马脚。 闭了闭双眼,江雪燃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之是逃不掉的,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瞧见门外隐隐绰绰一个人影,江雪燃猜是夏袭忧心她,于是无奈开口。 “进来吧。” 门外的身影一顿,随即推开了门。 沈问澜走进屋中,见江雪燃坐在铜镜前,余光瞥过来,见是他,瞬间挺直了脊背。 “怎么是你?” 若说此时江雪燃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便是沈问澜了。 一时酒醉,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精光,更何况昨日她还指着沈问澜的鼻子骂…… 江雪燃眼下一片绯红,如同一只充了气的包子,一眼便瞧得出来,她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沈问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今日要随小姐入宫赴宴,于是过来瞧瞧……三小姐为何不敢看我?” 江雪燃游离的双眸,欲盖弥彰一般与他对视。 “谁……谁说我不敢看你?” 第78章 沈问澜,大混蛋! 江雪燃也就还存留着一分神志,提醒着自己莫要发疯。 她咬了一下舌尖,心中更是忍不住苦笑——这原主的身体,也未免太弱不禁风了些,平日里跑跳不得也就算了,竟还是个一杯倒! “三小姐,还好吗?” 听到沈问澜的问询,似乎还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江雪燃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冷笑。 是啊…… 沈问澜跟在原主身旁的时日也算不上短,肯定知道江雪燃喝不了酒,却还是没有劝阻,他就是故意的! 沈问澜双眸落在江雪燃驼红的脸蛋上,哪怕没有花,也着实是相映红了。 “沈问澜……” 听到自己的名字,再度从她的唇齿间吐露出来,樱唇如同点了一抹朱砂,红得妖冶。 他眸子深了些许。 “嗯,我在。” “三小姐有何吩咐?” 江雪燃在他的怀中,仰头望着他—— 这一路上,她身体的重量,几乎都落在他扶着的双手之中。 而眼下,这重量忽然被抽走,只见江雪燃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他的搀扶,又面色不善地挥开沈问澜想要靠近的手。 一双深邃的双眸,死死盯着沈问澜,像是要给他看出一个洞来。 随后,她抬起手指着沈问澜,扬声: “沈问澜……大混蛋!” 江雪燃早就想要骂他了。 自打穿越以来,只要是跟沈问澜沾边的,便准没好事,可是偏偏这个世界都是围绕着他转的。 逃又逃不脱,死又死不掉。 实在是令人讨厌。 也就是借着此时的酒意,江雪燃才敢说他的坏话,否则以沈问澜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指不定要在背后如何算计她呢。 “混蛋,混蛋!” 沈问澜也不曾想,她忽然抽身,便是为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顿。 只是醉酒之后的江雪燃,也没有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反反复复之间,也只会骂那一句。 不似责骂,倒像是撒娇。 “您醉了。” 沈问澜伸手,想要将她重新揽入怀中,带回院子里,莫要在耍酒疯。 但伸出的手并未接住她的腰肢。 一滴滚烫的泪掉在沈问澜的手心,顺着手心的纹理蔓延开,在雪中瞬间变得冰凉。 她又哭了。 下意识想到“又”字,沈问澜微微叹息,握住了手心的这一滴泪,也放下了抬起的胳膊。 “明明挨骂的是我……你为何如此委屈?” 相比于方才的吵闹,此刻江雪燃沉默得令人心惊,她低垂着眸子,无声又脆弱地落着泪,像是轻轻一被触碰,便要粉碎,化作漫天的雪。 “沈问澜,我好讨厌你啊……” 全部的性命,便维系在一人的身上,她似乎拼命地活着,却又活得毫无意义。 沈问澜是被困在了这剧情的囹圄之中,可她也早已成了书中人。 …… 江雪燃再度睁开双眼之时,昨夜的画面全都涌入了脑海之中。 有些麻木地坐在床上,江雪燃摸了摸金丝楠木的床柱,总算是寻到了一丝慰藉。 还好。 虽然很丢人,但还活着。 江雪燃此刻恨不得自己能断片,将昨夜发酒疯之时所言所为,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偏偏! 她连半点都不曾忘却。 “三小姐,你醒啦?” 夏袭走进屋子,撩开了纱帘,笑嘻嘻的望着她。 “昨夜您就没吃什么,奴婢已备好了早膳,这就侍奉您梳洗。” 见夏袭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江雪燃深吸了一口气。 也是,这脸也就是在沈问澜面前丢了几分,再说,何人不曾醉过酒? 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 江雪燃如此安慰着自己,梳洗过后用了早膳,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入了五脏庙,总算是生龙活虎了些。 “小姐今日的气色瞧着还不错,一会儿还要进宫,歇息一下,奴婢便替您梳妆。” 进宫? 江雪燃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为何要进宫?” 今日国子监还并未开课,江雪燃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进宫的原因,见她不解,夏袭解释道: “听闻是水患稍有缓解,大公子在那边传了信来,陛下大喜,于是宴请阖宫上下,还有朝中诸位大臣,今夜在宫中水榭设宴。” “您是郡主,自然也忝列其中。” 江雪燃从未觉得这郡主之位如此烫手——况且依夏袭的意思,今日陛下并未宴请其他女眷,除了宫中的娘娘,便只有群臣。 只怕,她又要独自一人进宫了。 瞧着江雪燃的面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夏袭也发觉了:自家小姐,似乎向来对这殊荣不感兴趣,反而畏之如虎狼。 “若是今日不去,只怕要拂了陛下的面子……况且,今日也算得上是大公子的庆功宴,您只怕是不得不去。” 夏袭为难道。 不必夏袭提醒,江雪燃也知道,于是一脸倦容地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先下去吧,让我歇一会儿,” 现在她并不惧怕面圣,江则疏刚立了大功,陛下只会赏不会罚。 江雪燃真正惧怕的,是见到昭阳公主与贺陵川。 虽说昨日,她并未暴露身份,但那时离得也有些近,幸亏贺陵川二人与她并不熟识,才未曾一眼认出。 但若是接触过多…… 江雪燃是真担心自己漏了马脚。 闭了闭双眼,江雪燃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味。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之是逃不掉的,也只能坦然面对了。 瞧见门外隐隐绰绰一个人影,江雪燃猜是夏袭忧心她,于是无奈开口。 “进来吧。” 门外的身影一顿,随即推开了门。 沈问澜走进屋中,见江雪燃坐在铜镜前,余光瞥过来,见是他,瞬间挺直了脊背。 “怎么是你?” 若说此时江雪燃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便是沈问澜了。 一时酒醉,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个精光,更何况昨日她还指着沈问澜的鼻子骂…… 江雪燃眼下一片绯红,如同一只充了气的包子,一眼便瞧得出来,她还记得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沈问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我今日要随小姐入宫赴宴,于是过来瞧瞧……三小姐为何不敢看我?” 江雪燃游离的双眸,欲盖弥彰一般与他对视。 “谁……谁说我不敢看你?” 第79章 隋剑 只是在反应过来之后,江雪燃琉璃般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 “为何今日你陪我入宫?” 若是放在往日,他作为随从入宫也就罢了,只是今日这样的宫宴,若是真的要带,也应当是带着她的贴身奴婢,夏袭吧? “是夏袭让我去的。” 像是知晓江雪燃的心中在想些什么,沈问澜沉声作答。 夏袭? 江雪燃一阵头疼,猜她是觉得沈问澜有些身手,又屡次救了她性命,这才放心让沈问澜跟在身侧—— 只是她不晓得,你家小姐屡次遇到危险,只怕是都跟沈问澜脱不了关系! “……我带着夏袭入宫,你不必跟着了。” 闻言,沈问澜面色不改,也没有离开的意思,江雪燃坐在铜镜前,狐疑地瞧着他。 “还有事?” 总不至于就赖在这里了吧? 沈问澜眸底罕见浮现起一丝哂笑,江雪燃被他这样的目光瞧得有些发毛,随后便听到沈问澜道: “夏袭猜是……替小姐去西街买今日的糕点了,若是现在去追,大抵半个时辰之后便能与三小姐一同入宫了。” 往日夏袭都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买糕点,江雪燃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小妮子分明是自作主张,要把她卖给沈问澜了! “三小姐,怎么瞧着我,就如同瞧见了豺狼虎豹一般。” 沈问澜忽然逼近了几分,江雪燃瞬间挺直了脊背,脖子有些僵硬。 “你……我哪里紧张了?” “我并未说三小姐紧张。” 一时间,沈问澜凑得有些近了,江雪燃轻咳一声转开眸子,低声呵斥道:“谁让你凑本小姐这么近的?” 少女的声音清冽,夹杂着薄怒,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将面前之人,与记忆之中的那个人相重叠。 如今的江雪燃生动、娇气,如同一朵被精心呵护在床帏之间的花儿,却洗脱了从前的恶毒。 沈问澜抽身,倏地没有了逗她的心思,轻捻了一下指腹。 “小姐,若是准备好了,我们便入宫吧。” 昨日灯会之上闹出的乱子,只怕今日也免不了责问,注定是一场鸿门宴,他们若是想免除麻烦只怕很难,但至少还是莫要让有心之人挑出错处。 江雪燃心中自然是十分抗拒,只是她如今贵为郡主,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原以为昨夜灯会要遇见的麻烦,今日宴会只怕是要如同千军万马朝她一人而来了。 “……走吧。” 夏袭贴心得在马车上备好了蜜饯,贴心得让江雪燃心中一酸。 到宫门前的时间似乎被拉得格外漫长,江雪燃将几个蜜饯裹好了油纸,塞入夏袭给她缝的小香包之中。 在宴会上哪怕再多的珍馐,若真遇到众人咄咄逼人,她恐怕也是难以下咽,今日又只有她一人赴宴,连个替她兜底的人都没有。 江雪燃可不敢马虎了。 瞧向一旁的沈问澜,倒是端坐在马车之中瞧着十分平稳…… 但她可信不过他。 沈问澜自然不晓得,江雪燃坐在一旁,心中却又在想些什么,但也察觉到,她的眸子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竟一点都不遮掩。 也是,这异世而来之人,向来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 江雪燃只是在瞧着沈问澜发呆,倒没想到他一直绷直着脊背直到马车行至宫门前,直到下了马车,才回过神来。 学了些许日子骑射,江雪燃如今下马车已然轻车熟路,跳下马车时已用不上他人搀扶。 然而她刚下了马车,便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嗤笑。 “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哪怕如今贵为郡主,依然改不掉野蛮的性子。” 少女的声音尖锐,江雪燃皱了一下眉心——她与国公府主母,倒是也没什么感情,但乍一听到用过世亲人来攻击旁人,江雪燃还是有些不悦。 “那么你的家教便是如此,在皇宫门前冷嘲热讽莫不是心中对陛下有所不敬?” 这莫大的帽子扣了下来,少女的面色一变,有些狐疑地瞧着江雪燃。 她何时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 江雪燃对这人没有一点印象,主要是在原本的剧情之中江雪燃便是一个只出场几面就匆匆下线的炮灰女配,实在没必要将她大大小小的对头们,再进行一番赘述。 这一次她身旁偏偏又没有其他江家人,可以稍作提醒江雪燃也自知多说多错。 “先前我还以为,那些人说你有所变化,是因为你得了这么一个郡主之位,如今看来,倒不是徒有虚名。” 少女的眼中闪过审视,但更多的是轻蔑。 “你凭什么能成为本朝第一个郡主……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好哥哥!” “隋小姐只怕是要慎言,天子脚下,竟也敢揣测圣意?”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女声,闻言,众人心中皆是一惊,转头跪下来。 “参见昭阳公主殿下!” 江雪燃心中亦是一惊,没想到刚到了宫门前,便会遇见昭阳公主,想起昨夜她在暗中所见,便不自觉有些心虚。 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江雪燃也知晓,自己现在不能表现得过于心虚,否则就算是昭阳公主没瞧出什么异样,也要怀疑几分了。 “请起吧。” 昭阳公主轻飘飘地开口,“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泥,只是若让本宫再听到一些,不应该听闻的诳语,本宫也不会客气。” 说着,她转向江雪燃,露出几分浅笑。 “永和郡主今日来得很早啊,听闻昨天陇南刚传来了捷报,令兄南下治水成效颇微显著,皇兄听闻也是大喜。” 江雪燃颔首,看着一副恭谦的模样。 “本宫又听闻,昨夜灯会之上,永和郡主乐善好施,散尽千金给陇南来的流民,看来国公府上下都格外体恤民情啊。” 昭阳公主所言颇为意味深长,一方面是因为她昨日也去了灯会,因而起了疑心,另一方面又是在敲打她,不要多管闲事,陇南的灾民就算是无人安置,也轮不到国公府中人。 “只是一时心下不忍,若是没有陛下只怕陇南如今仍在水患之中熬煎,臣女也只是做了陛下所行之事,上行下效,哪里算得上是格外体恤。” 第80章 一唱一和 昭阳公主闻言,轻轻掩住红唇,一双桃花宴也微微圆睁。 “本宫未曾有别的意思,也并非怪罪永和郡主僭越,郡主不要多心。倒是朝中众臣子,若是能有永和郡主一半善心,这流民也不会至今都未曾安置。” “今日见到了陛下,本宫可是要夸赞郡主一番呢。” 若是放在前些时日,江雪燃或许确实不会多心,只是现在昭阳公主早不是前几日的昭阳公主,被贺陵川蒙蔽了心智,江雪燃自然是不得不提防。 “昭阳公主殿下,我看她也只不过是随意施舍,谁不知道江雪燃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又怎么会真有如此善心。” 一边那少女再度开口,冷哼了一身,“不过是装模作样。” 昭阳公主这回还未曾开口,不远处走来一身穿盔甲的男子,走上前来拉住了她。 “可馨,莫再失言!” 隋可馨抿着唇,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被男子给拉到身后。 男子走到江雪燃和昭阳公主的面前,随后跪了下来,江雪燃被他这动作给吓了一跳,连忙后撤了半步,被沈问澜堪堪扶住。 “可馨在边戍蛮荒之地养成这幅性子,乃是臣的失职,望公主殿下赎罪!” 隋可馨见他跪下,便已经皱起了眉,但她又不能朝着昭阳公主发脾气,于是也只好瞪了一眼江雪燃。 都是她! 明明从前人人都厌恶江雪燃,为何这一次回京,她竟摇身一变,成了颇受百姓爱戴的永和郡主,就连公主都站在她这一边…… “隋将军言重了,倒是谈不上赎罪,只是本宫需得提醒一句。永和郡主近日来可是连连立功,也并未主动招惹隋小姐,在本宫面前唐突两句,自然算不上什么……”昭阳公主眼尾微挑。 “但若是在陛下面前,只怕,皇兄没有本宫这般好说话。” 隋将军…… 江雪燃瞬间将面前这人,与剧情之中的人对上了号。 隋剑,人如其名,便是当今圣上的一把利剑,为人固板愚忠,亦是手中兵权最多的一员大将。 贺陵川手中的军队,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只是这般忠心报国之人,最后也死于皇上的猜忌,在围城之中乱箭穿心而死,而下达此命令的,正是他一心效忠的陛下。 若是他没有死,说不定沈问澜还没有那么快能够攻破京城,只是自古皇上疑心病重,更容不得兵权旁落与一人手中。 “隋将军快快请起吧,本宫也只是提点一番,这一次你与令妹回京,一路风尘仆仆,还未曾歇息,本宫若是再横加阻拦,未免太不识趣。” 昭阳公主转身,朗声:“宫门已开,便烦请诸位随本宫入宫吧。” 江雪燃被沈问澜扶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只见隋可馨的目光还一直盯着她。 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人瞧着似乎十分了解原主,还不知会如何刁难她,即便有昭阳公主的警示,她依旧一副不肯轻易相信的模样,想必是深谙原主的跋扈。 没那么好糊弄…… “小姐,走吧。” 沈问澜在一旁开口提醒,江雪燃也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复杂。 好在像隋剑这般人物,并没有拥有系统,否则以他的身份地位,要想针对她和沈问澜,岂不是如鱼饮水? 说到这里,江雪燃才惊觉—— 今日,她似乎一直都没有看到昭阳公主的系统。 她抬眸,昭阳公主走在最前面,她头顶异常平静,似乎全然没有了系统的存在。 即便是与男主碰面,昭阳公主并未触发什么任务,若是有一两句心声,也不至于如此平静。 江雪燃正在疑惑间,身后忽然有一双手推了一下她。 “你磨蹭什么?” 江雪燃恍惚转过头,只见隋可馨满脸恶意,“莫不是忽然换了一副性子,就连路都走不明白了?” 不愿与她有口舌之争,江雪燃原本便预见今日会有不少麻烦,懒得理这个没礼貌的黄毛丫头,于是转头看向沈问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沈问澜,你听见什么东西在叫了吗,怎么宫中竟有犬吠?” 她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沈问澜垂眸。 “大抵是小姐听错了吧,我并未听见犬吠,倒是隋小姐在说话。” 江雪燃挑眉,一副刚刚察觉的模样,眼中几分并不真诚的歉意。 “那还真是太抱歉了,瞧我这耳朵,真是不灵光,还以为是狗叫,原来是隋小姐叫……说话。” “江雪燃!” 见江雪燃与沈问澜一唱一和,竟把她同那种小畜生作比,隋可馨的脸涨得通红,抽出腰间的软鞭,一鞭子便抽了过来。 江雪燃怎么也没想到,她进宫身上竟还带着武器,幸好沈问澜眼疾手快,将她拉到一旁。 鞭子打在一旁的树上,发出一声厉响,不敢想象,若是刚才这一鞭子落在了江雪燃身上,必然是要皮开肉绽。 “可馨!” 瞧见这一幕,隋剑震声,走到隋可馨身侧,将她的鞭子一把夺过,还不等江雪燃开口,便反手一鞭子,抽在了隋可馨的身上。 “啪——” 一声巨响,江雪燃精致五官上的表情全然愣住,不曾想隋剑竟会有如此动作…… 她听着都疼! “若是你不会用鞭,那回去之后,我便把你的鞭子全都扔了。”隋剑面色冷漠,见隋可馨梗着脖子,挨了这一鞭子仍旧不知悔改的模样,扬鞭还想再打。 “隋将军,不必!” 江雪燃叫住了隋剑,生怕这一鞭子又落下,虽说看到隋可馨被教训,确实解气,但若是真因为她,让隋可馨被打得皮开肉绽,只怕她是要做噩梦。 “我教你用鞭子,是为了保护身旁之人,并非是让你将这鞭子挥向弱者,若是我再看到你朝着不会武功之人挥鞭,你的鞭子就别要了。” 隋剑将鞭子扔回给隋可馨,教训完了妹妹,这才转过头来作揖。 “永和郡主,今日多有冒犯之处,还请郡主恕罪。” 江雪燃摆摆手。 “隋将军不必如此,只要她不再来招惹我就好。” 第81章 伪造信件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软柿子,只是不想在宫中惹麻烦。 更何况现在江雪燃还未弄清楚,究竟隋可馨为何如此厌恶她,不想漏了马脚,让旁人瞧出来她并非原主,也就只能暂时忍耐了。 “走吧。” 江雪燃拉着沈问澜,沈问澜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身侧一脸不甘的隋可馨,才跟上去。 他几世以来,见过隋可馨不少次,只是隋可馨虽然性子张扬,也并未对谁有着如此深的恶意——毕竟往次江雪燃早早死了,隋可馨也不会对着一个死人发脾气。 “若是以后见到隋可馨,还是绕道走比较好……” 说到这里,江雪燃倏地回想起方才隋剑朝着自己妹妹挥鞭,依旧冷酷无情的模样,一阵胆寒,补充道:“不对,是见到他们隋家人,就绕道走比较好。” 正好隋剑和沈问澜也不对付,如此这般,他好她也好。 “今日之事……回去之后就莫要与二姐说了,省得她为我忧心。” 江雪燃叮嘱着沈问澜,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凤贤宫。 阖宫家宴,各宫中人自然都要先到皇后那里问安,只是当今圣上后宫之中只有皇后,瞧着难免冷清,大概也只有几个公主在。 江雪燃一想到这宫中,有一心试探的昭阳公主,还有先前便针对于她的小公主,就不想进去。 站在宫门前踌躇了片刻,终究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便在宫门前候着吧,我进去了。”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来个痛快。 沈问澜颔首,自从进了宫,他便收敛了往日的锋利,如同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不露其寒芒。 江雪燃也见惯了他如此,于是跟着宫女大步进了凤贤宫。 远远,便听到昭阳公主与皇后娘娘的说笑声。 “永和郡主到!” 随着宫人的通传,交谈声戛然而止,江雪燃顿时感到有些尴尬,走进宫中,只见皇后娘娘坐在上首,笑意温柔。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江雪燃规规矩矩地行礼,便听到一阵衣裙迤逦拖过地面的声响,一双手将她扶起来。 “郡主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是家宴。” 皇后竟亲身过来将她扶起来,江雪燃受宠若惊的同时,更感觉到周遭的目光,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嫂你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 小公主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嗤笑一声,“听闻方才宫门前,隋家小姐还将她大骂了一顿,要我说,这般装腔作势之人确实该骂。” 江雪燃今日穿得素雅,淡紫色的褙子,外面笼着纯白柔软的狐裘,瞧着温婉纯良。 墨发如瀑,一张精致妩媚的小脸因隆冬中彻骨的冷意而微微泛红,瞧着十分惹人联系。 小公主此言一出,江雪燃的眼眶便倏地红了。 “小妹。” 昭阳公主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公主则依赖地抱住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都护着她,那我不说就是了嘛!” 江雪燃早已麻木。 只是不知道,来日小公主知晓了昭阳公主与她心心念念的陵川哥真正的关系,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皇后娘娘从始至终,唇边都挂着一抹浅笑,似乎对她们说些什么不感兴趣。 “陇南水患已然和缓,不日江总阁便能班师回朝,陛下特意将昨日江总阁所呈书信留在本宫这里,让你看看,带回府中以慰相思,也免得你们一家子忧心。” 皇后拉着江雪燃的手走到一旁的桌案前,将一封信递过来。 江雪燃倒是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贴心。 “那臣女先谢过陛下与娘娘了!” 江雪燃抽出书信,只是甫一看到信上的字迹,便顿住了。 不对…… 她先前见过江则疏的字迹,虽然这信上的字迹与江则疏十分相似,但绝非出自江则疏之手! 若是她刚穿越而来,恐怕也瞧不出其中的蹊跷,但连日来她在国子监中,也不是白白虚度光阴。 “怎么了?永和郡主看到这信,似乎不是很开心。” 江雪燃心下一惊,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只是一时感慨,陇南罹此大难,终于得救,臣女也替陛下和娘娘,还有陇南的百姓开心。” 闻言,皇后伸出手轻抚过江雪燃的脸蛋,只是黄金的护甲划过她鬓间,泛着微微冷意。 江雪燃心中原本就有着诬陷的猜测,此刻更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为何会有人仿造江则疏的字迹,呈上这一封信? 若陇南水患并未缓解,那是不是代表江则疏……出事了? “永和郡主这张小嘴,确实很甜,难怪颇受人喜爱。” 皇后在她的樱唇之上轻轻一点,随后收回手。 “既然信送到了,本宫便不耽搁时间了。” “走吧,陛下只怕也等急了。” 小公主连忙走到皇后身侧,揶揄:“是呀,皇嫂与皇兄分开一刻,皇兄便思念得紧,我们在不在他才不在意呢,皇嫂到了才是真的!” 皇后娘娘失笑,几人说笑着往外走,江雪燃却觉得从头冷到了脚,不知是怎么跟在她们身后走出凤贤宫的。 沈问澜候在宫门前,看到江雪燃的第一眼,便瞧出她有些不对劲,眉心不自觉皱了一下。 这是……受欺负了? 想到江雪燃这张从不委屈自己的嘴,应当不会站着被人欺负,只是除却此事,还能有什么引得她如此? “本宫瞧着,这位侍卫似乎有些面熟。” 皇后忽然开口,江雪燃回过神,只见皇后此话正是在说沈问澜,心头又是一紧,快步走到沈问澜身侧。 “娘娘好记性,此前我入宫恰逢陛下遇刺,便是我这随从在侧。” 皇后露出恍然的神色。 “想起了,陛下还给他脱了奴籍,不曾想如今他竟还留在郡主身侧。” 江雪燃垂着眸子,好在皇后并未再说其他,朝着家宴的宫殿走去,江雪燃也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已经受不起再多的惊吓了。 与前面几人隔开一段距离,沈问澜启唇。 “发生什么事了?” 江雪燃抿唇,犹豫着是否要将伪造信件一事说出口。 第82章 起风了 “我……” 江雪燃刚要开口,沈问澜便收回眸子。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府再说吧。” 闻言江雪燃抿上了薄唇,不再言语。 ——她因那一封信,已全然乱了阵脚,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身在宫中。 宫中只怕处处都是皇上的眼线,查出这字迹究竟是谁人所仿造之前,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这消息是假的,否则他必定会降罪于整个国公府。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殿中,皇上与群臣已到了,一见到宫中的女眷,一个个全都避开了目光。 “陛下万福金安。” 皇后款款走到皇上身边,自然地与他一同坐下,这并肩而席的殊荣,并非每个皇后都能有的,只是帝后抗俪情深,于是也没什么人觉得奇怪。 “既然都来了,便都入席吧。” 江雪燃随着身旁的人一同起身,被宫女引领着入席,她的席位十分靠前,距离天子也不过隔了两三个席位,这等殊荣确实罕见。 江雪燃一抬头,便瞧见了正对着她的隋剑,于是转而低下了头。 这煞神怎么也在? “大家不必拘束,今日乃是家宴,也是为了庆贺陇南传来的捷报。” 皇上言语之间满是笑意,显然,解决了这一心头大患,他亦然放松了许多。 “这全都要靠江总阁,之前派遣了那么多官员去陇南,唯独江总阁解决了水患。” 皇上此话一出,旁边响起了不少恭维声——若是半个时辰之前,江雪燃必定十分高兴。 但是现在她怀中,正揣着被人伪造出的信件,因此江雪燃也是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陛下言重了,这都是大哥应该做的。” 沈问澜在她身边良久,自然察觉得到江雪燃此刻的紧张。 原本他还不解,江雪燃为何从皇后宫中出来之后,便是这么一副表情,但此刻似乎忽然明白了。 只怕是陇南发生了什么。 “郡主就不要再谦虚了,等到江总阁班师回朝,陛下定会重赏。”昭阳公主含笑开口,江雪燃也只能垂下鸦睫浅笑默不作声。 “妾阳,愈发没规矩了!” 皇上摇摇头,言语间却染着几分宠溺,“若是旁人如此揣测圣意,只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昭阳公主则是一副恃宠而骄的模样。 “那又如何?难不成……皇兄还要处置我呀?” 如此娇嗔亲昵的模样,谁又能想得到,她暗中在帮着旁人,扳倒自己最亲密的皇兄呢? 江雪燃已然看透了一切,却也只能保持沉默,唯恐招致杀身之祸。 不过很快,宴会就开始了。 江雪燃向来不喜欢这些宴席,刚开始穿越来的时候,还有些新鲜感,但如今坐在这里只觉得疲乏。 倏地,她余光扫到对面的隋剑,只见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方才小妹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永和郡主殿下,海涵。”说着,他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江雪燃对他这般身上气势杀伐嗜血之人,本就有些本能的惧怕,更何况方才见识了他就连亲妹都打的果决。 于是也跟着颤颤巍巍站起身,举起了手中的酒盅。 “隋大人,只要管好令妹,不再过来打搅我,我自然也不会计较。” 江雪燃酒盅之中酌的是温水,自然是沈问澜的杰作——以她的酒量,若是不想酒醒过后脑袋和身体分了家,还是不饮酒为妙。 “自然,我会好好管教可馨,定不会再给郡主殿下添麻烦。” 隋可馨在席位上抱着胳膊,俨然一副十分不服的模样,只是刚才被隋剑教育了一番,现在即便是心中有诸多火气,也不敢再乱撒了。 “隋将军此次回京,也应当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了。” 皇上注意到了这边,淡淡开口,天子心中所想难以猜测,隋剑也并不意外,于是抱拳颔首。 “一切听凭陛下旨意。” 见他逆来顺受,不知比那个淮阳王世子贺陵川听话多少,皇上的脸色有所缓和,目光扫过宴席之间,状若无意般开口。 “怎么不见柳冰河……还有贺陵川?” 听到贺陵川的名字,昭阳公主心中一紧,但还是并未开口。 江雪燃一直在暗中盯着昭阳公主,闻言,这才发现他二人居然不在。 一心应付着其他人,江雪燃竟连贺陵川都抛到了脑后。 “听闻,柳侍郎是在处理昨夜灯会作乱之人,不过淮阳王世子殿下,倒是不知。” 一旁的大内总管如实禀告。 闻言,皇上的面色稍沉。 “险些忘了昨日灯会一事,永和郡主昨夜遇刺,可有受伤?” 江雪燃低眉顺目。 “启禀陛下,臣女只受了些小伤,只是……昨夜暗箭伤臣女之人,已经捉住了?” 她这个被刺的人都不知道,其他人倒是仿佛都已经知道了。 “抓是抓到了,但那刺客当场想要咬舌自尽,如今虽救了回来,但已然不会讲话了。”皇上的眼中闪过寒光,“但此事你放心,朕必定会给你,还有国公府一个交代。” “臣女,多谢陛下。” 江雪燃行过礼,坐下来,面上却没有一丝轻松。 连日以来,刺杀之事此起彼伏,他作为皇帝自然能察觉到京城之中的暗流涌动,多方势力如同几只大手搅动着风云。 只怕是这京城,要起风了。 “刑部侍郎柳冰河、淮阳王世子贺陵川,到——” 江雪燃刚坐下来,便听到了通传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贺陵川与柳冰河一前一后走进殿中,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贺陵川的身上,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皇兄。” 昭阳公主忽然在一旁开口,江雪燃则不着痕迹地盯着贺陵川头顶的金光。 【没想到今天男主也在。】 果然,系统到了某个地方,第一件事必然是注意到沈问澜,因此江雪燃心中更是疑窦丛生—— 为何昭阳公主的系统今日如此安静? 江雪燃确信自己并未遗漏,昭阳公主的系统也是真的未曾说过一句话。 “拜见陛下,臣等审讯疑犯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第83章 你就是这么讨好我的? 闻言,皇上笑了笑。 “贺爱卿此话,倒显得朕无理取闹了,你们因公务晚来,便自罚三杯吧。” 柳冰河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期间的暗流涌动,豪爽地从一旁倒了酒,连饮了三杯。 “柳侍郎好酒量,入席吧,朕也不过是随意调侃,不必紧张。” 江雪燃便眼见着,贺陵川从自己的身前走过,随后落坐在旁边的席位——竟刚好挨着她。 想到之前,皇上想要给他二人赐婚,虽然被昭阳公主劝阻了一番,但似乎从未打消这个念头,江雪燃心中便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今日宴席挨着,只怕并不是什么巧合。 虽说她如今在国子监中,但若是皇上铁了心想要赐婚,这根本不是什么理由。 “永和郡主。” 贺陵川也一反常态,朝她点了点头。 男人的双眸如同十月深秋的寒潭,冷冽得让江雪燃一个哆嗦,真不明白昭阳公主,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一个冰块。 “见过淮阳王世子殿下。” 江雪燃微微颔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普通的贵女,失去了从前的娇气与跋扈,反倒变得愈发普通了。 【这个炮灰女配,好像变得和原剧情完全不同了。】 【也不奇怪,毕竟剧情也被改变了不少,你还是跟她打好关系吧,对接下来的任务有好处。】 看着系统说的话,江雪燃便知道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但是为何一个个都要讨好她? 江雪燃脑海之中闪过片刻的疑惑,来不及细想,便见到贺陵川举起酒盅,敬了她一杯。 “几次见到永和郡主,都略显唐突,今日一见传闻果然并非弄虚作假,永和郡主当得起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誉。” 贺陵川这一席话,成功引得周遭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江雪燃的身上。 察觉到这些视线,江雪燃几乎觉得,如果目光可以化为利刃,大概自己已经被洞穿得千疮百孔了。 贺陵川,你就是这么讨好我的? 即便心中再抓狂,江雪燃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面子,只得举起酒盅,干笑了两声。 “世子殿下谬赞了。” 她干巴巴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生怕皇上看得一高兴,直接一道圣旨给他们赐婚。 就这么战战兢兢地熬到了宴席过半,预想之中的事还是没有发生,江雪燃杂乱的心绪,也终于随之平复了不少。 沈问澜一直在她身侧,偶尔给她布菜,在这豺狼虎豹共聚一堂的鸿门宴之中,竟还给了她几分心安。 “诸位爱卿继续宴饮,朕有些乏了,便先与皇后回宫歇息了。” 江雪燃有些意外,见皇上被皇后搀扶着起身,在众人目光之下离开宴席。 皇上的身体确实一直不怎么好,在原剧情之中便是如此,但为了稳定朝纲,按理来说,应当瞒着众臣才是——如今他却似乎毫不隐瞒。 几次进宫,江雪燃都觉得不知何处,总显得有些违和,但一时间又说不出原因。 眼下需要操心的事近在咫尺,这皇宫之中的事,她也无暇顾及。 “一会儿我们也溜。” 江雪燃低声附在沈问澜耳侧,暖融融的气息将他裹挟。 “……是。” 皇上离开之后,便陆陆续续也有臣子离席,江雪燃自然不会做这出头鸟,又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随着众臣一同出宫。 所幸,虽然进来的路坎坷了些,但出宫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除了杉杉来迟的柳冰河,过来同她打了个照面,便再无其他人打搅了。 在马车上,江雪燃沉默了一路,直到回府,她并未停歇,径直去了二姐的院子。 “二姐!” 江抚柳估摸着,这个时间江雪燃应当快从宫中回来了,却也没想到她竟回来得这么急,原本还打算调侃两句,但在看清江雪燃一脸的焦急过后,也敏锐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你们先下去吧。” 院中的仆从都被屏退,沈问澜仍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意思。 不过,江雪燃原本就不曾打算瞒着他,于是直接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 “二姐,你看这个。” 江抚柳面露疑惑,利落将信笺展开,随即指尖一顿,江雪燃便知道她也看出来了。 “这封信,便是皇上口中所谓的捷报……但这,并非是大哥的字迹。” 江雪燃直接一语道破,江抚柳也凝眉,坐回到了椅子上。 “前些日子,大哥在信中还提起,陇南当地的知府为祸一方,刚收到宫中消息时,我还在想,若是陇南之事当真如此顺利,为何在家书中他并不提及,反而一纸书信奏到了陛下面前。” “原来,竟是伪造。” 江雪燃颔首,但当务之急并不是弄清楚究竟是谁伪造了这封书信,而是尽快将陇南之事解决。 这样即便是东窗事发,他们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若我们现在寄信去陇南,来回便需要五六日,只怕是来不及了。”江雪燃回来的路上,已然想到了对策。 “我打算去一趟陇南。” 闻言,江抚柳毫不犹豫便是拒绝。 “不行!” 不必想也知道,如今的陇南必然十分危险,江抚柳怎会让她前去,蹚这一池浑水呢? 江雪燃自然想到了,二姐定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于是在回来的路上,也早已想好了说辞。 “若是我今日不去,来日出了事,我们阖府上下都要遭殃。你需留在府中主持大局,一双弟妹年岁尚轻,因此只有我最合适。” 她言之凿凿,杏眸之中微光潋滟,如同一块琥珀。 “二姐,让我去吧。” 不知何时,江雪燃已让她觉得有些陌生,江抚柳注视了她片刻,终究还是耐不住,闭了闭双眼。 “你可知这一路的艰辛,远非寻常人所能忍受,更何况,倘若大哥在陇南都出了什么事,你去又能帮得上什么呢?” 江雪燃本来就是权衡之下,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她胆子也很小,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公府在旁人的算计中,大难临头。 【系统检测中。】 【滴,检测到新支线任务:与男主一起去陇南,提升男主好感度。】 第84章 南下! 原本江抚柳都生出了几分动摇,然而系统忽然发布的任务,让江雪燃的心绪也瞬间坠入到了谷底。 这系统,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发布了任务? 江抚柳若是带着沈问澜南下,确实也是可行之计,而她则留在京中,以郡主之位与他人斡旋,也是足够的。 但江雪燃实在放心不下,沈问澜才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若是他们两个同去,说不定大哥救不回来,二姐也要被搭进去。 “二姐……” 江雪燃正绞尽脑汁,组织着措辞,却忽然听见江抚柳应了一声。 “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二姐就不拦着你了。” 江雪燃甫一听到了这话,有些傻眼,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方才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二姐都无动于衷 结果在接到了系统的任务过后,反而同意了? “方才不还吵着嚷着要去,怎么,忽然不想去了?” 江雪燃连忙摇头。 “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宿主!你是不是听错任务了?】 【任务是你和男主一起去,不是她啊!】 系统的金光不停的跳跃着,可见它现在是有多么的急躁,然而,江抚柳面上显露出几分慵懒,余光瞥了一眼沈问澜,便又缓缓收回。 【我没听错啊,我就是不想做你的任务,反正是支线,你那些惩罚我也不怕。】 江雪燃也万万没有想到,江抚柳霎时间答应下来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一身反骨—— 不过,所谓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宿主,您若是多次背离支线任务目标,确实不会死去,但也会被惩罚,被系统抛弃,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的!】 江雪燃急着收拾行李南下,离开庭院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不过刹那之间,她似乎恍然大悟: 难道说,昭阳公主今日的异样,是因为违背了太多次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所以被系统给抛弃了? 这样似乎也并不奇怪,毕竟她一心只想着贺陵川,什么男主、皇位,只怕全都被抛在了脑后。 但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惩罚吗? 只怕,昭阳公主是一心想要和贺陵川在一起吧。 “三小姐,当真要去陇南?” 沈问澜跟着江雪燃一路回到了院中,见她果然开始收拾行囊,不免有些意外。 倒也不是他瞧不起江雪燃,只是她一向是贪生怕死,如今竟主动要去最危险的陇南,着实让人想不通。 “自然是真的。” 瞧见沈问澜眼中一闪而过的质疑,江雪燃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怎么,觉得我贪生怕死?” 江雪燃微微抬着下巴,显露出几分娇嗔,沈问澜则是沉默了一瞬,虽然不曾开口,但一眼便能瞧得出他这沉默之中蕴含的意思。 好吧。 江雪燃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贪生怕死,如若不然也不会处处谨慎小心。 “现在京中那么多复杂的人与事,只怕是还不如陇南。” 她一早便看破了,只要还留在京中,无论是昭阳公主还是贺陵川,只怕都不会放过她。 这几日他们必然也会严查,那日带着傩面,偷听到了他们对话之人,江雪燃自认还没有那般精湛的演技,若是被他们怀疑到了头上,还能伪装下去。 堵不如疏,恰逢此事,她南下最为合适不过了。 “你若是不愿意与本小姐同去,本小姐也不勉强。” 远离了这京都的是非,江雪燃估摸着自己短时间内,也不需要沈问澜这个护身符了。 沈问澜见她说得洒脱,当真不打算带着他,眸中的情绪沉了片刻,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的侧颜。 大抵是想到要离开他一段时日,少女眉梢之间都难掩笑意,当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惋惜——见着她这副模样,沈问澜心底一阵痒意,但偏偏不想让她如意。 于是,江雪燃正欢天喜地地收拾着包裹,便听到沈问澜悠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是三小姐的仆从,自然是三小姐走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 沈问澜说得理所当然,江雪燃便瞬间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小兽,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喔。” 从男主的口中听到这句话,简直比旁人临终遗言说:我做鬼都不要放过你,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沈问澜怎么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粘人? 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事,要留在京中处理吗? 就这般在心中边吐槽,边收拾着,不多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小姐,您怎么忽然要南下!” 夏袭刚从外面采买回来便听闻了这一噩耗,一时间如丧考妣,连手中拎着的东西都忘了放下,便急匆匆回到了院中。 此事不宜声张,江雪燃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到院子里来说话。 夏袭自知失言,默不作声地凑过来,如同一只露了馅儿的灌汤包,双眼泪盈盈。 “此事不要声张,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陇南那边只是出了些小事,所以我要去找大哥随意说说。” 江雪燃瞧上去轻描淡写,似乎并未把一个小小的陇南放进心里。 此次去陇南,她也并不打算带着夏袭。 毕竟这一路上,想必还是要经历不少风雨,夏袭在她院子里面,被她给养的白白胖胖,江雪燃也不舍得让她一同遭罪。 “奴婢不懂那些道理,只知道小姐要去哪儿,夏袭都要跟着小姐去!” 夏袭眼中闪烁着担忧。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小姐这般不愿意出门的人,忽然要远行,况且还是去灾情泛滥的陇南,必定要经历不少凶险。 她当然无法放心了! 听了她的话,江雪燃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原本她是打算一个都不带的,无非是换个地方自生自灭,但如今…… 简直算得上是拖家带口了! “好吧,既然你心已决,那便随我一同南下。”江雪燃将手中的包裹一提,眸中闪烁着一丝坚定。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会解决了陇南的水患,再将江则疏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第85章 岳昌城 到了傍晚,江雪燃已然收拾好了行装,江抚柳替她备好了马车,只是站在国公府的后门,几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此去一行路上恐多坎坷,你们二人必定要保护好小姐,莫要让她一人冒险。” 江抚柳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沈问澜,实则并不能放心他,就如此跟在江雪燃身侧。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定时的危机,只是这段时间以来,江雪燃与沈问澜确实都是同行,沈问澜也算是她身侧最为趁手的下人。 江抚柳总不能无缘无故,让他留下来。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一次南下我们轻装简行,应当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江雪燃安抚般开口。 【有男主的地方,肯定少不了事端。】 【江雪燃还是太天真了!】 见系统的金字在江抚柳的头顶上一行一行跳动,如同挑衅一般,若是能够抓住系统的实体,江雪燃都想用柳条打它的嘴。 她哪里会不知道,此去一行危机重重,只不过是为了让二姐放心几分,才那么说的,结果她刚安慰了两句,系统便在后面拆台! “好,二姐相信,你必定能带着大哥凯旋归来。” 江抚柳敛去了复杂的情绪,露出一抹浅笑,“去吧。” 都已经答应了江雪燃,让她去陇南一世,即便心中有所担忧,也只能如此了。 江雪燃郑重拜辞了江抚柳,转身轻快地上了马车,江抚柳拉住了一旁的夏袭。 “雪燃很有一番自己的主意,还是你心细,若是她要行什么危险之事,你一定要替我拦住她。” 见江抚柳眼中闪烁着担忧,夏袭连声答应下来。 “放心吧,二小姐,夏袭在三小姐身旁,必定会不顾一切护她周全。” 江雪燃是夏袭在这世上见过最好的人,也是如今她最为亲近之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愿跟随在江雪燃左右。 闻言,江抚柳颔首。 “好,只希望你们真能一路顺遂吧……” 沈问澜站在马车旁,一袭低调的玄衣,江抚柳看向他的眸子之中夹杂着几分复杂,对他,江抚柳自然也没什么好叮嘱的。 “走吧!” 见马车外几人迟迟不动,江雪燃探出个脑袋来,眼尾轻轻翘起。 “二姐,我南下之事恐怕不能暴露于他人,否则让那些有心之人提前做了准备,只怕我们这一行的目的,就要达不成了。” 江抚柳了然颔首,瞧着十分可靠。 “放心吧,学堂那边我会替你称病告假,你去陇南左不过七日,不会有人怀疑的。”江抚柳做事向来周全,江雪燃点点头,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国公府的后门,夏袭和江雪燃都乔装打扮了一番,如今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商贾人家之女。 这一路上确实不能太招摇。 江雪燃心中清楚,只要是沈问澜随行,就必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像是国公府亦或者贺陵川等人,凭借着系统的存在,此时大概已经知晓了他们南下之事。 对于他们,江雪燃倒不是那么防备,毕竟相处了一段时日,也算是彼此间有了些了解。 但那些蛰伏在暗处,她可能未曾见过的攻略者……便更加值得防备了。 “三小姐,您瞧着有些憔悴,去离我们最近的城池,岳昌城的路,大抵还两半个时辰,不然……先睡一会儿吧?” 夏袭替她铺开软枕,隐隐担忧。 打从宫中宴会回来,江雪燃连一身衣裳都未曾来得及换下,夏袭在知晓是大公子出了事之后,也明白过来,这是牵扯到国公府的大事,因此小姐才会如此慌忙赶去陇南,竟懂事得让人心疼。 “不必。” 马车外天色渐晚,因进了山,道路也有些颠簸,江雪燃也有些睡不着,素手拨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窗外的一轮月色。 沈问澜一直在马车外,倒是十分安静。 风穿过竹林,传来飒飒的声响,江雪燃还是第一次坐着马车出如此远门,以他们现在的速度,要想抵达陇南也是在两日后,不晓得,到时候陇南已变成了什么模样。 “小姐,马车外风大,还是仔细些吧。” 夏袭在一旁提醒,江雪燃本就畏寒,如今仍在隆冬,山中的温度本就比平日府中更为料峭,这一路又不能燃火盆,若是病了可就糟了。 江雪燃微微叹气,最终还是放下了帘子。 不知为何,随着夜幕降临,她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总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动手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江雪燃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朱唇——这乌鸦嘴,向来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可不能乱说啊! 她又朝着外面的月亮拜了拜,心中道:无意冒犯,可千万不能灵验啊! 见江雪燃这一系列神神叨叨的动作,夏袭都看得有些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 江雪燃回过神。 眼中划过一丝心虚,随口答道,“这是我们家乡那儿一种神秘的仪式,祈祷我们这一路顺风顺水的。” “你刚才不是说要睡一会儿?睡吧睡吧。” 江雪燃囫囵将这件事搪塞过去,虽然心中有些不解,但夏袭还是被糊弄了过去,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时,才猛然想起—— 不对啊,三小姐不就生在京畿之中吗? 哪儿来的什么……家乡的神秘仪式? 江雪燃自然不知夏袭心中腹诽,她原本以为自己没什么困意,结果甫一闭上了双眼,便是一阵昏昏沉沉。 再度睁开双眼,是夏袭在一旁将她晃醒的。 “小姐,我们到岳昌城了!” 从半梦半醒之间苏醒过来,夏袭水灵灵的双眸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早就听闻,岳昌城是个不夜城,不曾想都已经这个时辰了,街上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岳昌城…… 江雪燃睡得有些混沌,坐起身来,瞧着马车外的一片夜色,果然如同夏袭所说。 算算时辰,此刻差不多该是亥时了,哪怕是在繁盛的京都之中,恐怕也是一片刹寂,然而岳昌城之中仍有灯火燃起。 第86章 你怎么来了? 原本的剧情之中并未提及岳昌城,而江雪燃也并不了解此处,于是揉了一下迷茫的双眼,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被夏袭搀扶下了马车。 “我们先前打听了一番,此处便是岳昌城之中最大的酒楼客栈,小姐,我们先进去吧。” 江雪燃抬眉,瞧着面前的客栈,确实,瞧着便十分气派。 “几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刚迈进客栈,店小二便十分热切地迎了上来,“见几位的衣着,应当是从京城来的吧?” 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店小二,竟有如此眼力,江雪燃不禁有些好奇。 “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是京城来的?” 只不过是一个照面,店小二笑了笑,“您身上的衣裳,乃是京城之中,号称千两金难得一匹锦的锦绣坊所出。若非是从京城来的贵客,约摸着哪怕是家财万贯。也难得一匹呀!” 闻言,江雪燃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这些向来都是二姐或者夏袭来操办的,江雪燃自然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讲究—— 只不过店小二也提醒了她,这衣裳也预示着她非富即贵,行走在外,财不外露才是真。 更何况,怕就怕有人从这一上判断出了她的身份,再招致什么祸端就不好了。 “好眼力。”江雪燃一语带过,“三间上房,再准备些你们店里的特色酒菜送上来。” 她从袖中扔出一块金锞子,“暂住一晚,剩下的便是你的小费了。” “是!我这就带三位上楼,然后准备好酒,好菜!”店小二整个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岳昌城平日也是迎来客往,作为最大的一家客栈里的店小二,他平日也并非没见过出手阔绰的客人。 只是如此阔绰的,倒是第一次见。 “夏袭,你先帮我去做件事。” 江雪燃附到夏袭耳边,夏袭闻言立即点点头。 “小姐在客栈之中稍等,确实是奴婢考虑不周。”说着,夏袭便转身离开了客栈。 沈问澜一直沉默不语,直到上了楼,店小二离开房间,他才放下随身的配剑,检查了一番。 “没有被提前做过手脚,小姐可以放心。” 闻言,江雪燃颔首。 他们今日出来得匆忙,即便真的有人察觉到他们要去陇南,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追上来,更遑论提前做准备。 所以这一点,江雪燃倒不是那么担心。 “按照我们今日的速度,若是顺利,后日午时应当便能抵达陇南。” 比预想之中还要快些。 江雪燃在马车上颠簸了几个时辰,虽然确实睡去了一段路程,但仍觉得整个人都被晃散架了。 这客栈的上房,瞧上去虽不如国公府,但也十分舒适,火盆提前便已经燃着了,一片暖融融的。 江雪燃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转头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余光便瞥见门外闪过了一道身影——似乎原本正趴在门边听他们的对话,见她目光投了过去,才下意识躲避。 虽然这身影的动作很快,但江雪燃还是一眼便捕捉到了,心下不由得一紧。 “沈问澜。” 江雪燃面上不显,但微微有些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沈问澜已经十分了解她了,顺着江雪燃的眸子看向了门边,虽然并未察觉到什么端倪,但也明白了江雪燃慌乱的原因。 “小姐在这里稍候,我去外面看看。” 这才刚出来第一天,便有人在外面盯梢,江雪燃已然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一路上会有多少风风雨雨了。 坐在灯前,江雪燃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不多时,沈问澜从外面推门而入。 “方才的人没有抓到,不过今夜我还是守在这里吧。” 只见坐在烛台后的江雪燃微愣,烛火摇曳映照之下,她面容楚楚,那双杏眼之中的潋滟水光,也随之荡开。 守在这里? 这不太妥吧! 江雪燃还没有做好和男主同室而眠的准备,清了清嗓子,目光有些飘忽。 “这样……不合适吧?” 见江雪燃眸子之中的闪躲,沈问澜面无表情。 “小姐,我是说守在门口。” “……” 闻言,江雪燃一时尴尬得只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想想也是,沈问澜怎会做出如此僭越的举动? 她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正不知如何开口,门前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来者的身形看上去纤细,不像是方才那个店小二,但也不像是去而复返的夏袭 江雪燃与沈问澜对视一眼。 “是谁?” 门外的人嗫嚅了一声,所以没有直接作答,沈问澜挡在门边,与江雪燃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猛地推开了门。 “啊!” 门外的少女惊呼了一声,一双滴溜溜的眸子间,显露出林间小鹿般的无措与惊慌,江雪燃在看清门外之人是谁的时候,也是倏地一愣。 “……五妹?” 怎么会是江采荷? 即便外面站着一个采花大盗、变态狂魔,都比江采荷此刻孤零零背着一个包裹,站在门前来的更加合理,江雪燃只觉得一阵头疼。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与男主回合,奖励……】 【新的支线任务已更新:与男主沈问澜一同南下。】 一阵金光在面前闪过,江雪燃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也是,若不是因为任务,江采荷又怎么会放着好好的国公府不待,转而一路颠簸,追上他们呢? 江采荷一见到沈问澜,便眼泪涟涟,瞧上去十分可怜。 原本她就生得清秀,不似江雪燃和江抚柳那般有攻击性,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那一挂,瞧着柔弱好摆布,又能适时地激起一阵保护欲。 “三姐,问澜哥,我总算是追上你们了!” 沈问澜抱着胳膊,反手将房门关上,而后倚靠在一旁的门边,面色不明。 而听到了江采荷口中对沈问澜的称谓,江雪燃也只觉得一阵肉麻。 “你怎么来了?” 事已至此,江采荷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来,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去门口看着。” 沈问澜倏地启唇,江雪燃也不想将她和攻略者放在一处,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于是点点头。 第87章 凑一桌雀麻? “若是夏袭回来了,先让她过来见我。” 闻言,沈问澜脚步一顿,颔首,无声无息推门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见沈问澜离开,江采荷有些意外于他们之间相处竟如此融洽,不过想起近些时日以来,系统给她通报的,便也不觉得十分奇怪了。 她这位三姐,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有能耐,原剧情之中的炮灰女配,原本早就应该去见阎罗的人,现在非但没有死,反而一跃成为了当朝第一位郡主,坐拥荣华。 就连她这个攻略者也只能望其项背,偷偷在暗地里面搞些小动作。 “三姐,你老实说,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江采荷红着眼眶,哽咽:“若非如此,你又怎么会瞒着大家去陇南?这般危险之事,你便要孤身一人前往,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眼中满满都是担忧,如同一只琉璃盏般易碎,瞧得人好不心疼。 若不是因为,江雪燃能将她的所有任务都看得真切,只怕真要以为,她是因为担心自己和江则疏,才悄悄离家跟上来。 “这其中的变故颇为复杂,只是你擅自离家,跟二姐说了吗?” 江采荷挪开眸子。 她怎么可能告诉国公府的人?若是询问了江抚柳,江抚柳必定不会让出这个家门,因此在收到系统消息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匆匆跟了上来。 贝齿轻咬下唇,江采荷囔喏:“反正我都已经出来了,你们不能把我送回去,若是三姐不让我跟你们一起走,那我便偷偷跟着。” 她原本就生的可怜,如今又红了眼眶,一双眸子就这么定定的盯着自己,像是被遗弃的小兽。 可怜未必是真,但若是不让她跟着,她也是真的会悄悄尾随,到时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江雪燃只怕是良心不安。 都这个时候了,江则疏尚且生死未卜,她又过来凑什么热闹呢! 为了凑四个人打雀牌吗? “你都已经跟着我们行至此处,我还能说什么?”江雪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虽然又填了一桩麻烦,但似乎也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江采荷身负系统,必然能比她更先知道一些隐秘之事,到时候若是遇到了别有用心之人,也能提前防备。 江采荷原本都做好了争辩一番的打算,不曾想江雪燃竟答应得如此痛快,于是转瞬间破涕为笑,环住了江雪燃的腰。 “我就知道,三姐最好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宿主再接再厉!这一次能够一起南下,得到的奖励很丰厚呢!】 见她们一个个过来完成任务,都是有奖励的,江雪燃不禁有些眼红——只有自己,成天吃肥了跑瘦了,兢兢业业为了这一大家子,也只不过是为了勉强存活。 同样都是穿越者,这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一会儿让店小二再开一间上房,今夜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我们还要继续南下。”江雪燃较好的容颜之上,附了一层肃然,“既然你都跟上来了,那我也不妨直说。” “大哥先前给陛下呈上去的折子,并非出自他手,只怕陇南惊变,也不知道大哥现在身在何处。” 这些江采荷一早便已经知道了,但为了不暴露,也只能露出一副讶然的模样。 而江雪燃实则也早就猜到,她知晓一切了,两人一番做作,总算是把戏演成了全套。 “为了不让旁人发现端倪,我们这一次需得乔装打扮一番,直到与大哥汇合……”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夏袭的声音。 “三小姐,五小姐,我来了。” 沈问澜应当是已经将发生的事告诉她了,江雪燃应了一声,只见夏袭手中提着一个篮子走进来。 “幸好我多买了几身衣裳,三小姐过目。” 是的。 方才江雪燃在听了店小二的话之后,便嘱咐夏袭去城中弄些衣裳来,必定不能再如锦绣坊那般惹眼了。 已经这个时间,原本以为会很难弄来,不曾想夏袭动作竟然这么快。 “身上这席衣裳不能再穿了,随着京城带来的东西,也最好不要暴露在人前。” 江雪燃嘱咐着,江采荷表面上顺从地点头,实则已经与系统聊了起来。 【没想到江雪燃居然想得这么周全,你是真的查过了,她没有问题吗?】 见到这一行字,江雪燃心中一紧—— 果不其然,怀疑她如此巨变的人,绝非只有江则疏一人,江采荷近段时日以来,虽少有与她接触,但还是起了疑心。 【宿主,你已经问了我好几次这个问题了!放心吧,她身上绝对没有系统。】 见系统如此笃定,江采荷也只好相信,毕竟她在这剧情之中,唯一的倚靠就是系统的存在,若是连系统都不能信,她也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了。 江雪燃也不禁意外。 这个系统几乎没怎么与她遇见过,江抚柳和江则疏的系统,是与她相处之下,才在系统面前瞒天过海……江采荷的系统又是为何如此笃定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袭瞥了一眼江采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 “方才我上来之时,听闻在我们之后有一家商队来了客栈,除了我们三间包房以外,所有的房间都被订了出去。” 竟来得如此不凑巧吗? 江雪燃微微蹙眉,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好歹还有三间上房,这客栈的上房十分宽敞,要住进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夏袭,你来与我睡吧。” “好!” 也是不出意外,夏袭微微颔首,却见一旁的江采荷面露迟疑。 “三姐……我独自住,有些害怕。” 害怕? 江采荷只不过是看上去柔弱,能够独自一人尾随在他们身后几个时辰,直到岳昌城才现身,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量。 只是作为江采荷的好三姐,江雪燃也只能斟酌了一番,道,“那……让夏袭与你同住?” 闻言,夏袭虽有些拘谨,毕竟她也鲜少见到五小姐,不知道她是怎样的脾气秉性,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第88章 离开国公府 然而,听到让夏袭陪着她,江采荷还是有些迟疑,一双美眸淡淡地偏向了门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而见着她的动作,江雪燃也终于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原来,她是想和男主共处一室啊。 不过想想也是,她此次跟来陇南,就是为了沈问澜,借此机会与他亲近,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思及此处,江雪燃微微叹息,江采荷则是泪光涟涟,抓住了她纤瘦的手指。 “三姐,夏袭瞧着跟我差不多瘦弱,只怕是也保护不了我……不然,便让问澜哥在我房中守着吧?” 想起方才沈问澜主动说要留下,江雪燃简直想一口答应下来,把男主推给江采荷。 却见夏袭不赞同地摇摇头,抢先开了口。 “这可是万万不妥,五小姐怎可与外男同处一室?” 夏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尽力展现着自己的可靠,“奴婢虽不会武功,但自小便在家中劈柴挑水,力气大着呢!” “您放心,我必定能保护您周全!” 闻言,江采荷不免有些尴尬,将要说出口的话也尽数梗在了喉间。 “是……采荷考虑得不周了。” 江采荷微微红着眼眶,垂下的双睫颤抖着,任是让谁瞧见了她这副模样,心中都要不住生出几丝怜悯。 “只是,我真的有些怕……” 江采荷是全然不愧对这张无害单纯的容貌,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便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像是江雪燃,整日顶着一张红颜祸水的脸发呆。 【和男主在一起培养感情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从陇南回去,说不定他就要离开国公府。】 【宿主一定要抓紧这次机会呀!】 沈问澜要离开? 见系统的金字跳跃着,江雪燃转过眸子看向门外,翦眸之中夹杂着一丝复杂。 其实以沈问澜的耳力,只隔了这么远,定然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即使迟迟不开口,也是在等她做决定。 沈问澜眸中闪过若有所思。 江采荷追过来的原因他自然知晓,这些攻略者便是围着他转的,各有各的任务,只怕这一次前来也是为了他。 “虽有些不妥,但你不说我不说,旁人定然也不会知晓。”江雪燃捏定了主意,转而朗声唤沈问澜是名字。 “今夜你便守在五妹房中,保护好她,不得有误。” 沈问澜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不知为何心下有些烦躁,但还是颔首。 不曾想竟如此轻易,江采荷笑容愈发舒心了一些,拉着江雪燃的手撒娇,语气柔软。 “多谢三姐。” 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亲昵,江雪燃哄了她两句,用过了饭菜,便说倦了,想要好好歇息一番。 这倒也并非完全是托词,先是宴会上险象环生,后有这一路的颠簸劳累,江雪燃只觉得自己这一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既如此,采荷不耽搁三姐休息了。” 她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瞥向沈问澜,随后白皙娇嫩的脸颊上泛出几丝红晕。 “问澜哥,今夜……便麻烦你保护我了。” 少女系软柔弱的声音引人遐想,只可惜,沈问澜就是一桩木头。 闻言,他也是只是一言不发,走向一旁的上房,显然与平日的他截然不同,似乎更加缄默了几分。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背影,江雪燃总觉得他有些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瞬,很快便被江雪燃抛之脑后——她是真的累了,如今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好好睡一觉。 否则明日在马车上,还不知有多难受。 “那奴婢先告退了,三小姐好好休息吧。” 夏袭回首,施施然行了一礼,随后退出房间,反手带上了房门。 见几人离开,江雪燃于是就这般没心没肺地匆匆沐浴过一番,和衣上了床。 将沈问澜推给了江采荷,不代表江雪燃是真的不怕。 房间内的烛火并未尽数熄灭,江雪燃将床前的纱帘笼上,原以为躺在床上便能睡去,此刻心中却有些忐忑。 方才房间外一闪而过的人影,究竟是什么人? 正在这疑虑闪过的瞬间,房内的灯火忽然摇曳起来。 这还是初见面不久之时,沈问澜教给她的把戏,借用烛火摇曳,能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屋内的异动,不曾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有人……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江雪燃瞬间睡意全无,咬着牙,瞧着那道身影不断靠近,随后帘子被一把拉开,帘子外的人露出一张鬼面,她原本心中就十分紧张,见状更是大叫一声。 “救命啊!” 不曾想江雪燃反应如此之快,鬼面下意识便要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的匕首已经飞速朝着江雪燃划过来。 “铮——” 瞬息之间,一道飞镖打在了匕首的刀刃上,发出碰撞的铮鸣声,匕首被弹开,江雪燃趁机偏过了头,一口狠狠咬在了鬼面的虎口。 鬼面吃痛:“嘶……” “江雪燃,你没事吧?” 沈问澜快步上前,刚想抓住鬼面,却见他以一个非常奇异的姿势,如同游鱼一般溜走,瞬间跳窗消失在了房间之中。 不由得心中一阵后怕,江雪燃坐在床上,双目失神。 这才第一夜,怎的就如此险象环生? “未曾伤到你吧?” 沈问澜皱着眉头上前,方才未曾细瞧,江雪燃唇角渗出血丝,他伸出手,江雪燃则慌忙避开。 “放心吧,我没事。” 匆匆抹去了唇角的血丝,江雪燃道,“是刚才那人的血,我咬了他一口。” 仔细打量过,江雪燃确实没受什么伤,他来的倒也及时。 “没事就好。” 这声响自然也引得夏袭与江采荷来到房门外,江采荷笼着一层大氅,孤零零立于门前,瞧这十分单薄瘦弱。 “三姐,你没事吧?” 她快步走进房中,拉着江雪燃的手。 【没想到刺客这么快就被吓走了,江雪燃反应很快嘛。】 【沈问澜在我这心不在焉,反而听到了她的声音,便瞬间跑了过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事?】 若不是能够看见江采荷头顶的金字,江雪燃或许还真当她是在担心自己。 第89章 跟系统抢男人? 虽说一早就预料到,攻略者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但此刻还是觉得有些心冷。 江抚柳是真心爱护她,江则疏再不济,也是站在长兄如父的角度,对她倍加关照。 但是江采荷的野心,却绝不允许自己掺和到沈问澜的身侧,给她的攻略增添麻烦。 “沈问澜来得及时,我并未受伤。” 夏袭跟在后面,也是满脸忧思,忙道,“我还是同小姐住在一起吧,若是那人卷土重来,夏袭必定拼命护住小姐!” 江雪燃觉得,那人刚刚吃了憋,现在必定是不敢再来了,于是刚要颔首答应下来,就当是为了夏袭心安。 身旁却忽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今夜我在三小姐房中守着。” 闻言,其他三人都转头看向他,随后异口同声道:“不行!” “……” 沈问澜沉默以对,夏袭头一个开口。 “这可不妥啊!虽说事急从权,但……” 但沈问澜可是喜欢三小姐,怎么能让他们如此共处一室呢!这可是万万不妥! 她后面的话虽然未曾说出来,但江雪燃已经从她紧张而又闪烁的双眸之中,瞧出了她的意思,一时间更加无奈了,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今夜看样子,那个刺客也不会去而复返了。”她转过眸子,看着满面委屈的江采荷。 她可不想跟系统抢男人。 “问澜哥,我也害怕……” 江采荷瞧着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哪怕是江雪燃都觉得于心不忍,更别说是男人了,只怕见到她这副模样,心中都已经酥软了一块。 然而抬眉间,却见沈问澜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身上,那眼神,就像自己是什么抛妻弃子的浪荡子,而他就是被抛弃的良妻…… 这念头闪过的片刻,江雪燃几乎觉得自己是疯魔了,不然缘何能够联想出这般场面。 “若是那杀手,见行刺三姐不成,转而来行刺于我,我也不似三姐这般聪明敏锐,只怕,是要一命呜呼了。” 江采荷的一双柔夷扯着沈问澜的袖子,试图将他的目光也扯回来。 “那人就是为了三小姐而来,你不会有事。” 江雪燃闻言一愣:沈问澜是怎么知道,那人独独是为了她而来? “我守在门外。” 沈问澜收回目光,并未将眼神分给江采荷哪怕一分——她与那些寻常的攻略者也并无差别,他懒得在江采荷的身上浪费时间。 闻言,夏袭似乎也满意了许多。 大公子和二小姐不在,她自然要好好保护小姐,虽然沈问澜是个还不错的人,但他毕竟只不过是一个下人。 即便他已经侥幸脱离了奴籍,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平民百姓,如何能配得上高高在上的郡主呢? “既然如此,奴婢就先回去歇息了……”她看向脸色有些难看的五小姐,随后道,“五小姐若是实在害怕,不如奴婢去陪着您?” “不用了。” 江采荷向来柔弱恬静的声音之中,却多了几分烦躁,不过只是瞬息之间,她便再度开口,“既然三姐和问澜哥都说不会出什么事,那便不用麻烦了。” 不愧是系统精心挑选之下,才得来的宿主,江采荷很快便调整好了心绪。 “我偏要跟来陇南,已经为三姐添了不少麻烦,若是还一意孤行,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江采荷对着江雪燃盈盈一拜,“时间不早了,三姐快歇息吧。” 说罢,她便转身退出了房间,只是临走前瞧向沈问澜的双眼之中还夹杂着些哀怨,匆匆一瞥过后,便离开了这里。 “我会在门口守着,若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叫我。” 沈问澜最后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烛台之上。 还行,不算笨。 看着所有人再度离开,江雪燃才放心换了衣物,在床上躺下来。 其实近些时日,沈问澜已同从前大不相同,被迫搅动这一团风云,也并非江雪燃所愿——只是她有些好奇,究竟为何沈问澜会知道,那人只是朝着她来的? 匆匆一个照面,那人的脸上甚至还覆盖了一层鬼面,江雪燃实在想不通这人是谁。 她在京中似乎也并未的罪过什么其他人,说起来,大概也就是昭阳公主、贺陵川、小公主、沈问澜,以及一些觊觎她如今位置的贵女…… 想到这里,江雪燃不禁有些麻木了。 “看来,还是得罪了不少人。” 江雪燃幽幽叹了一声,感叹自己着实活得有些辛苦。 要想知道沈问澜是如何得知的,其实也简单,无非就是把他给叫到跟前问一问,必定就能得到答案。 “算了。” 思索了片刻,江雪燃还是觉得不要冒险比较好,万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自己又要招惹是非。 沈问澜最近一段时间,看着不像是要杀她的模样,之前系统也说了,下一次的死亡剧情是在中秋,这一次次的化险为夷,正好能够验证这一点。 或许在死亡剧情之前,无论遇到多少危机,最后她都不会因此而死,这是剧情对她的限制,但未尝不算是一种保护。 在一阵混乱的思索之后,江雪燃就这么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是夏袭叫醒了江雪燃。 她面色有些复杂,烧好了热水端着铜盆候在一旁,江雪燃虽还有些没睡醒,但也看出她这表情有些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江雪燃调笑着开口,“谁一大清早就热得我们家小妮子,气得跟个包子似的。” “小姐!” 夏袭撅了一下嘴,将浸湿的热毛巾递给江雪燃,“还不是五小姐,一大早偏偏说,吃不惯岳昌城的早点,带着沈问澜去城中找京城的糕点去了。” 江雪燃微微挑眉,狭长双眼之中却没有多少的意外。 江采荷自然是要想方设法,和沈问澜独处的。 昨夜里她的算盘都已经打好了,却不曾想忽然来了刺客,打断了她的计划。 “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江雪燃擦了擦脸,勾唇,“难道你也想吃,但他们没带上你?” 第90章 替你点灯 “小姐!”夏袭嗫嚅道,“您就是会打趣奴婢,但奴婢才不是那个意思呢!” 五小姐不知为何,瞧着怪怪的,嘴上说着跟上他们是为了大公子,但自从来了,就一心黏在沈问澜的身边。 就连昨日里,三小姐遇刺,也没见五小姐有多么紧张,反而一直央着沈问澜与她同住,这哪里有一点点小姐闺秀的模样? 她虽然平日里,与江采荷交集不多,但此前总是听闻,五小姐是最为懂事的小姐,更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虽不如她们小姐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来得更加响亮,但好歹也是以才闻名,为何…… “好了,沈问澜原本就是一个下人。” 江雪燃说到这里,微微失神,“采荷愿意使唤他,便让他们去吧,难不成我还能管着沈问澜愿意跟谁在一起不成?” 这段时间沈问澜僭越到,她几乎忘记了,沈问澜现在并不是剧情之中那个杀伐果断的黑莲花杀神,而是一个被掣肘之中,不得不左右逢源的沈问澜。 话音落下的片刻,江雪燃转过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采荷和沈问澜已经提着糕点,站在了门边 方才她的话,该不会是都让两人听到了吧? 【好尴尬……我已经开始替江雪燃在心里面点灯了。】 江雪燃:是的,我也看到了。 听到夏袭的话,她还以为江采荷同沈问澜是刚出门,谁能想到他们都已经回来了? “三姐,我们随便买了些糕点,你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江采荷率先打破了沉寂,拎着刚买回来的糕点走到江雪燃的面前,扑鼻的菡萏香气让江雪燃都不由得一刻晃神。 “我方才都尝过了,这家糕点做得很是正宗,姐姐可以尝尝。” 江雪燃轻咳了一声,鸦羽一般的双睫垂落下来,掩饰住眸底的尴尬。 “你尝过肯定是正宗的。” 闻言,江采荷笑意浅浅,又见江雪燃再度启唇,这一次多了些严肃。 “不过往后在这途中,还是不要寻找京中的东西了,若是让有心人瞧见,将我们与京城联想起来,只有坏处。” 至今江雪燃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在暗中害他们国公府。 在这之前,必须要小心谨慎才好。 受了说教,江采荷闷闷地应了一声好,大抵也知晓是自己理亏。 江雪燃并未多说,见沈问澜站在门前并未进来,就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方才他肯定都已经听到了,心中不知为何一阵心虚。 “三小姐,五小姐,我方才叫的饭菜约摸着快要到了,一会儿用完了早膳,便要离开岳昌城。” 夏袭在一旁打破了僵局,江雪燃简直想回去就给她涨月俸。 她连忙接话,“走吧,先下楼。” 沈问澜的眸子如同深秋之中的寒潭,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又冷得彻骨,江雪燃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话,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要解释。 于是两相权衡之下,还是沉默下来。 她不解释了! 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若是沈问澜不爱听,那便偷偷给她记仇好了,反正沈问澜在心里面给她记下的,估计也不止是这么一笔。 可是为何……明明已经想通了,心脏的某处还是觉得有些堵呢? 几人一同下了楼,江采荷在最后面,看着沈问澜与江雪燃瞬间没有了昨日的亲昵,不由得勾了一下唇角。 【原本还在想,要怎么把江雪燃和男主拆开,没想到她自己居然说出了这种话。】 系统有些沉默,看着一些居高不下的数值,没有开口打消自家宿主的积极性。 【总之继续下去吧,如果真的让男主对你生出好感,奖励可是非常可观的,我看好你哦,宿主~】 江雪燃只顾着往前走,自然没有看到这对话,她现在心中乱糟糟一片。 直到用完了凿山,一行人上了马车,还是没有消散心头的怪异。 “问澜哥不一起进马车吗?”江采荷掀开帘子的一角,柔弱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在风中如同一朵摇曳的小白花,“有车夫在,问澜哥不必在外面吹寒风吧?” 倒是体贴。 如今还未出隆冬,一直坐在马车外确实免不了受风吹,江雪燃美眸一挑。 “既然采荷都开口了,你也上来吧?” 闻言,沈问澜则低下头。 “小人也不过是一个家仆,自然不能进去,不必了。” 他声音清冷,此时靠得有些近,江雪燃失神,才发觉他身上的气味已经消散了,从前那股清冽的竹叶香气,已经完全消弭无踪。 想必是听了她的话,也隐藏得更好了。 这是用她的话来堵她呢? 江雪燃不由得有些沉默,心中那阵没由来的烦躁也变得愈发明显。 “问澜哥……” 江采荷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江雪燃直接将帘子给落了下来。 “既然他不上来,那就算了,走吧,我们还急着去救大哥呢。” 见她如此不留情面,江采荷一时间有些呆愣,不过沈问澜现在仍是江雪燃身边的下人,她若是撒撒娇,央求沈问澜给她做些什么,并不算僭越。 但越是插手太多,只怕会被看出端倪。 “姐姐,你对问澜哥会不会太冷漠了一些?怎么说他从前也救过你的性命。” 那她也没少救沈问澜啊。 江雪燃的评价是,少道德绑架。 “他自己说不想上来的,这与我无关。”江雪燃说完,便开始闭目养神,任是江采荷再想说些什么,也无法开口了。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夏袭也只能在一旁识趣地保持沉默。 三小姐和五小姐今日怎么都怪怪的? 她也不知为何,但总觉得自从五小姐跟上来之后,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就连沈问澜也是,往日他虽然也沉默寡言,但断然没有这般…… 看上去冷冷的,似乎心情不太好。 “昨日三姐遇刺,往后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江采荷启唇,打破了僵局,“我们到了下一个城池,还是不要住得太招摇了。” 江雪燃一出手便是一个金锞子,就算是没有将她同永和郡主联系起来,也必然会垂涎。 第91章 冷心冷情 闻言,江雪燃也不禁有些汗颜—— 她只是对这些花销没什么概念,倒也并非是想故意展露出自己这不俗的财力的。 “往后让夏袭管钱吧,若是有什么开销,都让她来决定。”江雪燃将荷包直接丢给了一旁的夏袭,闻言,她愣愣地接着荷包,随后眼眶都红了。 “小姐,这荷包里面……都够奴婢三年的俸禄了。” 除却江雪燃,这世上只怕是没有这么好的小姐了! 先前江扶柳便在江雪燃手中塞了不少金银细软,这些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自然是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财富,但江雪燃始终没有什么实感。 交给夏袭,也免得她再胡乱花销了。 “小姐交给你的,你便好好收着就是,你是我的婢女,自然也要替我分忧。” 见江雪燃如此信任,夏袭忙护好了手中的荷包,一张仍显得稚嫩的脸颊之上,浮现出一丝老练与可靠。 “小姐放心!奴婢定然不会辜负您的重托!” 将荷包珍重地收好,江采荷这回也没什么旁的好说的了,安静坐在一旁。 江雪燃确实很聪明,她之前都是小瞧了自己这个风头无两的三姐。 还以为能够坐到郡主这个位置,全都仰仗着男主在她的身边,如今看来,江雪燃只不过是一个炮灰女配却能活到今日,还是有些头脑的。 就这般在马车上面虚度了一上午,江采荷身娇体弱,因此这般颠簸之下,她的面色也苍白下来。 “进了下个城池,我们歇息一会儿吧。” 江雪燃虽急着见到江则疏,弄清楚事情缘由,但若是再这么赶路下去,只怕路上就会折一个进去。 不曾想江雪燃还会为自己妥协,江采荷原本的敌意也消散了一些。 【系统你不是万能的吗,为什么连一个晕车都没法解决!】 看着一行金字从江采荷的头顶闪过,江雪燃这才想起—— 对啊,系统甚至能够洞悉沈问澜的一切动向,难道不应该是全知全能的吗?为何一个小小的晕车都无法缓和? 【宿主……您是攻略系统,兑换这些屏蔽感官的能力,都是需要男主的好感值的。】 【不是我不想给宿主兑换,而是宿主的数值无法兑换这些……】 【男主对您的好感度目前仍是负数。】 江雪燃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不曾想这些攻略者的生存环境,竟也是如此困难,这么多人都要争抢沈问澜的好感度,只是…… 沈问澜便是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即便江雪燃与他也算是同舟共济过,但江雪燃仍觉得沈问澜就是一个巨大的谜题,亟待人去解开。 “小姐,前面似乎便有个镇子,我们在那里落脚吧?” 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角,夏袭声音之中夹杂着雀跃。 闻言,江雪燃也随之转过目光瞧过去,只见在一片荒芜之中,有一个隐隐的小镇子缀在期间,像极了戏折子之中,会闹山匪的山庄。 江雪燃不自觉心中生出些许抗拒。 “这镇子未免太小了些,附近群山利于隐蔽,恐怕不是良所。” 不等江雪燃开口,马车外便传来了沈问澜的声音。 就连沈问澜都这么说,江雪燃也顾不上什么直觉了,也颔首跟着附和,“我看这镇子也不像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歇脚吧。” 原本夏袭也未曾多想,如今听了沈问澜与江雪燃的话,不禁一阵寒战。 虽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之处,但江采荷还是跟着应和,“那还是算了吧。” 她坐在马车之中,便如同一朵倍受风雨催凌的浇花,用帕子轻轻掩住了苍白的唇瓣,令人十分心疼。 “几位贵人,若是不去这个黄沙镇,只怕晌午过后,才能到下一个城池了。” 马夫此时开口,“我们行车走马,平日里也没少经过这黄沙镇歇脚,虽看着确实渗人了一些,但这村子里面的人都民风淳朴。” “应当不会出什么事的。” 江雪燃此时也生出些迟疑来。 此人乃是京中最为老练的马夫,若论经验,他们加在一起应当也比不过,他既然都说了没事,那应当不会有什么事。 若是拖到了晌午过后,恐怕江采荷也挺不住了。 江雪燃的目光在黄沙镇与江采荷的脸上流连,最终还是微微叹息,道,“既如此,我们便暂去黄沙镇歇脚片刻,快些离去就是了。” “好嘞!” 马夫应了一声,便朝着黄沙镇而去。 离近了些,江雪燃有些不安地看向马车外。 这镇子比想象之中更为破败,不过却有着一座驿站,大抵是因为行商到此多会留下歇脚,这驿站竟是整个镇子之中最为气派之处了。 “店家,要一壶清茶。” 夏袭与沈问澜走在最前,江雪燃扶着江采荷走入驿站默默观察着此处,而马夫则牵着马去一旁歇息了。 舟车劳顿,虽不似江采荷那般痛苦,但江雪燃也并非铁打的,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店小二是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似乎颇有些沉默寡言,闻言只是应了一声,转身进去备茶。 江雪燃皱了一下眉心。 这男子瞧着不像是伶俐的模样,眉眼只见还染着些杀伐之气,不知为何,江雪燃虽只与他打了一个照面,便觉得此人有些危险。 “这人不对劲。” 沈问澜附耳过来,江雪燃因他忽然地靠近而愣怔了片刻,倏地发现他身上仍染着些冷香,不过是因为刻意隐藏之下,而不再馥郁。 原本以为是他总往院子里面的竹林钻,这才染上竹叶的气息,如今想来倒也不是……不知究竟是从何而来。 沈问澜皱着眉心,再想说什么之时,却见江雪燃似乎并未认真听,而是在发呆,一时间眉心皱得更深。 “三小姐?” 今晨听到江雪燃所说,沈问澜确实全都听得清楚,心中也因江雪燃的冷漠,而涌现出几分烦躁。 只是他又有什么好烦躁的呢? 江雪燃向来如此没心没肺,她欣然前来,不过是为了攻略他罢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自然也不奇怪。 第92章 变故突生 但为何不做得滴水不漏些? 在这个念头闪过的刹那,沈问澜一愣,随即整个人都开始散发着冷气。 “三小姐若是不听,那就算了。” 他抽身,江雪燃也终于回过神,却发觉沈问澜不知为何好像忽然生气了,走到一侧不再分给她一丝目光,如同置气般,心中更是一阵莫名。 沈问澜这是跟她生什么气? 实在想不出缘由,但不必沈问澜说,江雪燃也看得出这人的不对劲之处,只觉得自己轻易听信了马夫,当真是将一行人推进了贼窝。 此人看着不像是驿站中人,应当是在他们来之前乔装打扮好的,只是他们原本都未曾打算在这里落脚,因此应当不是为了他们而来的。 “几位客人,茶水到了。” 男人端着一壶茶水走到几人面前,将茶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夏袭还一无所知,将碎银交给男人,“多谢。” 收了银子,男人摇摇头,试探的目光落在沈问澜的身上——其余几人都是女子,而这人看着也是最为内敛之人,想必就是这一伙人的主子了。 “瞧你们的装扮,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而来?” 江雪燃将茶水凑到唇边,却不敢轻易下咽。 明知此人有问题,就算是江雪燃并不懂什么药理,也能猜到这茶水必定有问题。 因为沈问澜也没有喝。 “我们确实是途径此处。”沈问澜不动声色开口,并未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这黄沙镇看着如此荒凉,驿站之中,便只有你一人吗?” 男人一愣,不曾想自己打探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反而又被盘问起来,于是笑了笑。 “这黄沙镇原本就只不过是一群妇孺栖身之处,哪有几个活人?”男人镇定自若,“驿站中平日有我老娘和媳妇帮衬,只是今日她们不在此处。” 这人在说谎。 驿站之中并没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晾晒在挂绳之上的衣物,确实都属于女子,而且男人的话也有漏洞。 若是这黄沙镇之中只有一群老弱妇孺,为何他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也会在此处经营驿站? 江雪燃攥紧了双手,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的忧虑与怀疑。 若是让男人察觉到她已经起疑,她们很有可能会陷入被动之中,毕竟虽然表面上,这驿站之中就只有男人一个人,但是他既然有问题,说不定驿站也有问题。 而这驿站原本的主家,可能已经遇害了。 “几位客人,怎么不喝?” 男人冷冷的声音从头顶想起,江雪燃只觉得后背一冷,转过眸子,才发现江采荷也没有喝,头顶倒是没有金字,只是出于谨慎才选择不喝。 而沈问澜…… 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片刻,沈问澜抽出腰间的长剑,利刃出鞘直指男人的后背,而男人好像后背长了眼睛一般,瞬间错开,在这一来一回之间,男人的马脚已经暴露无疑。 “小心。” 沈问澜护在江雪燃的面前,男人歪着脖子,眼中的冷漠与血腥气也不再遮掩。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你们倒是有点本事。”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驿站里面涌出一群人,见到这些人,江雪燃心下一沉,知道自己之前的乌鸦嘴算是成真了。 这驿站之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怎么办?” 原本以为最多也就藏了几个人,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少说也有十几人,他们之中也就只有沈问澜会武功。 这要如何是好? 江雪燃盯着沈问澜的侧颜,却见他似乎仍是一副沉着的模样,对这些人的出现并不觉得意外。 沈问澜自然不觉得意外,因为他实则第一眼便已经辨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此人正是黄山镇之外有名的山匪,蒋远成。 他前几世也曾与此人打过交道,知晓他虽然一身武艺,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向来不善于权谋一事,他几世以来,都尝试将蒋远成收入麾下,但蒋远成有勇无谋,又如同一头倔驴,几次都早早死了。 没成想这一次,竟这么快就遇见了他。 “既然你们都已经发现了,这黄沙镇,你们想必是出不去了。”蒋远成身边的小弟,将他的砍刀送入他手中。 大刀插入黄沙之中,看着都令人觉得十分笨重,但是在蒋远成的手中,便如同一根普通的木棍,能够随意抡起。 江雪燃的面色都已经变得煞白,伸出手抓着沈问澜的衣袖。 蒋远成看着她这幅柔弱的模样,露出一个畅快的笑,“不过这个小娘子倒是生得靓丽,若是肯跟我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或许我可以不杀你。” 江雪燃瞪大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 我吗? 长得好看还有这种好事? 能活着自然好,但江雪燃还不至于那么没有出息,她可不想放着好好的永和郡主不做,来这山沟沟之中,做什么压寨夫人。 “大胆!她也是你能觊觎的人?” 马夫察觉到了不对,也知道是自己坏了事,否则以江雪燃与沈问澜的谨慎,今日必定不会遇到这群山匪,懊恼不已,已经苍老的身躯如同螳臂当车一般,挡在江雪燃的面前。 闻言,蒋远成嗤笑一声。 “难不成这漂亮小娘子,还是哪个官员的爱妾?这世界上没有我蒋远成得罪不了的人!” 蒋远成? 江雪燃的眼中流露出几分震惊,下意识仰头看向沈问澜的下颌。 她自然记得这么一个人,蒋远成,岂不是沈问澜手中的一枚爱将吗? 虽说死得很早,但早些年随着沈问澜四处征战,蒋远成可以出了不少力,又对沈问澜鞠躬尽瘁…… 江雪燃只知道他似乎确实出身于草寇,但也没想到是黄沙镇的草寇啊! 马夫嗫嚅了一声。 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江雪燃的身份,否则他们去陇南一事,只怕也没有办法保密了,况且堂堂郡主,若是真的被一群山匪给劫走…… 名声也是要受损的啊! 他左右为难之时,便听到沈问澜开口。 第93章 你这人讲不讲诚信! “我们可以给你们金银细软,但你们要放我们过山。” 沈问澜面色平静,给夏袭使了一个眼色。 这小妮子早在变故出现之时,便被吓得不会动弹,此刻总算是回过些许神来,颤颤巍巍将刚刚那个荷包摸出来。 “这……这里面黄金少说也有二十两,你们拿去吧,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蒋远成意外挑眉。 二十两黄金,只怕是黄沙镇附近最富的商贾之家,也不会随身揣着。 虽一开始便看出这一行人的来历不简单,但也没有想到竟如此不简单——他方才还看走了眼,本以为这个男子才是这一行人之中的主事人。 没想到是这个娇俏软弱的小娘子。 “我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蒋远成的目光在江雪燃的脸上游走,越看便越觉得满意。 他在黄沙镇周遭,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一双招子就像是自己生出了小钩一般,丝丝魅意引得人挪不开眼。 “我就想要这个小娘子,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就放其他人过去,如何?” 夏袭都快要被急哭了,转头看着沈问澜,想让他快些想个法子。 她若是弄丢了小姐,只怕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江雪燃则是睁大了双眼,此刻死亡的威胁已然被惊惧与愤怒盖了过去。 不是…… 刚才还说只留下她,现在就变成只要留下她,就把其他人全都给放走?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我才不会留下来给你做什么压寨夫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江雪燃忿忿,瓷白的小脸因怒意而生出一丝薄红,伸出手指着蒋远成。 “你这人讲不讲诚信?” 别说是别人了,就连蒋远成都被她的话给弄了一愣。 什么? 什么诚信? 沈问澜转过眸子,沉沉盯着江雪燃,深邃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无奈。 “我家小姐并非你能得罪之人,如今收下了金子,放我们离去,便不会给你自己招致祸端。” 将江雪燃塞到自己身后,沈问澜再度开口,“就算是你蒋远成不怕死,你寨子之中的其他兄弟,也都如你这般吗?” 蒋远成的面色黑沉下去。 “你这是在威胁我?” 气氛瞬间僵持下去,沈问澜面色不改。 已经和这人相处了几世,他自然对蒋远成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此时不是与他交好的最好时机,但是如何触动他的软肋,没有人比沈问澜更加清楚。 “不是威胁,只是道出事实。” 蒋远成身旁几个小弟都走上前,一副防备的模样,而沈问澜自是岿然不动。 “我们跟着大哥,早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少威胁我们大哥!” “都给我回来。” 蒋远成沉声,几个小弟对视一眼,但都顺从地退了回去,只是之间的气氛仍然剑拔弩张。 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一行人不简单,很有可能并非寻常商贾,而是与上面那些官员扯上了联系,若真是皇亲贵胄,他自然能逞一时痛快。 但…… 这个瘦弱男子说的没错。 他不能不顾自己下面的兄弟们。 他蒋远成确实是两袖清风,无牵无挂,但是下面的兄弟不一样,若是真的因此而连累到他们……他过意不去。 见沈问澜三言两语之间,便引得蒋远成面露迟疑,江雪燃悬着的心终于也放下了不少。 果然是能够将蒋远成这匹野马收入麾下的人,就是不简单,哪怕提前遇见,手中还没有那么多的权势,沈问澜还是能够制住蒋远成。 “如何?” 沈问澜走到夏袭身侧,从她的手中拿过钱袋子,随后从容走到蒋远成的面前,将钱袋子塞进他的手里面。 “……”蒋远成颠了一下手中的钱袋子。 确实,如同夏袭所言,这袋子里面少说也有二十两黄金,这已经够他们寨子一年什么都不做了。 少了出来劫财的风险,自己这群弟兄们,也能活得更安稳一些。 “若是就这么让你们过去,你们转头跟官服告状,过来围剿我们……”蒋远成放慢了声音,眼中带着嗜血的阴冷,“就算是我变成厉鬼,也必定不会放过你们。” “放心,我们不会。” 沈问澜开口,却见蒋远成的目光越过他,落在江雪燃的身上。 “好,我答应你。” 江雪燃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再说了,这个蒋远成大概最后还是会成为沈问澜的人,她不想得罪男主,自然也不能得罪男主身边之人。 见江雪燃答应下来,蒋远成又恢复了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收下金子了。”他将钱袋子揣进怀中,随后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只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不能睡在我的身侧。” 这个时候还要逞一下口舌之快…… 江雪燃有些无语,不过毕竟她并非真正的江雪燃,只是被调侃两句也不会如何。 “走吧。” 江采荷一直躲在马夫身后,闻言,她也点点头,快步上了马车,溜得比谁都快。 谁也不曾想会有如此变故,好在有男主在的地方,必定能够化险为夷。 跟着几人转身,江雪燃才察觉到自己的腿都已经软了,欲哭无泪地小步朝着马车那边挪,下一瞬,便被后面跟上的沈问澜扶住了胳膊。 如此,也总算是走得顺畅了些。 “刚才不是还指着蒋远成的鼻子骂?” 沈问澜的声音轻飘飘从头顶传来,江雪燃嗔怒。 “怎么了,本小姐朝着山匪发个脾气也不行?” 若是原主的性子,只怕早就对着蒋远成喊打喊杀了,江雪燃都收敛了不少。 “没什么。” 沈问澜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些许嘲笑,江雪燃怒瞪了他一眼,随后甩开他的手,“本小姐自己走,用不上你!” 还不是沈问澜自己的人,怪不得能走到一起,原来都是一个路数,一水儿的无赖! 看着少女气冲冲朝着马车走去,背影还有些踉跄,沈问澜不自觉地勾了一下唇角,随后才跟上,轻巧地跃上马车。 “走吧。” 马夫不禁后怕,瞧着那群山匪消失在山中,可惜地摇了摇头。 “这店家母女相依为命,不曾想就这么被山匪给……” 第94章 鸡肋的系统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见不远处走来一对互相搀扶着的母女,老太颤颤巍巍,马夫想要开口提醒,却见两人已经走入驿站。 “糟了!” 马夫心中一惊,却也不敢上前。 方才好不容易才能从那驿站之中离开,如今若是为了他人铤而走险,便是致自己的生死于不顾。 沈问澜转过眸光,架着马车缓缓离开。 “放心吧,她们不会有事的。” 马夫十分不解,不过这一遭,他也看出身侧这个小兄弟,实则身手秉性都是十分不凡,难怪能够跟在三小姐的身旁一同南下。 虽不知他为何会这么说,但好歹也算是一个好结果,若那母女二人真能脱险,也算是好事一桩了。 而不远处被黄沙隐没的驿站之中,母女两个走进驿站,女子见到蒋远成,眸子微亮。 “远成哥,我们回来了!” 蒋远成不动声色地,将下了药的茶水倒进一旁的泔水桶中,随后应了一声,将一条金锞子递给女子。 “这,远成哥,你哪儿来这么多金子?” 女子清丽的面庞闪过一丝欣喜,随后便是担忧,“你们该不会是,抢了……” 蒋远成面不改色,将金子塞进她手中,打断了她的猜疑。 “是方才离开的贵人,出手阔绰,留下的茶水钱。” 闻言,女子立即惊喜接过金子。 “竟还有这样的好人,这金子都够我给老娘治病拿药的了。远成哥,你真是我们一家的福星!” 说着,她便道,“这金子我们不能占了,远成哥,分你一半!” 看着女子的笑颜,蒋远成起身,钱袋子之中还有不少金子,这些便是他专门留给女子二人的,于是轻轻道: “你们今天进城不就是为了给老娘抓药?这金子你们收着,若是我不在,贵人照样回来,这金子你们就安心收着吧。” “我答应了顺子,要保护你们一家,自然……” 他剩下的话并未说出开,但是其中的含义也不言而喻。 …… 另一边,马车离开了黄沙镇,江雪燃挑开帘子,发觉身后果然无人追上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樱唇微启,眸中露出几分后怕。 “往后这样的村子,是必定不能再去了。” 就知道,长成那个样子的,肯定没藏着好人! “这一次都是采荷的错,今后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采荷定然不会再任性了。” 江采荷低眉顺目,见她这幅模样,江雪燃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 原本她也没打算要怪罪江采荷,只是因这凶险而来的一句感叹,没成想江采荷会放在心中,一时间不知要不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随后便见到一道金字浮现。 【这一次遇袭,宿主你表现得太不出彩了,男主的视线全都被吸引走了……】 【你指责我也没有用,刚才那种情况,你什么帮助都没有办法给我,我独自一人,若是上去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江采荷露出一丝微妙的不悦。 系统完全就是一个鸡肋,平日在府中,借着剧情的便利,她确实还能做不少事。 但若是方才她强行出头…… 马车之中过于逼仄,金字晃得江雪燃双眼发涩,只能转开眸子。 江采荷说的确实不错,这个系统的存在,对于他们这些穿越者而言,除了逼迫之外,甚至似乎没什么好处。 原本她还有些不平,若是穿越来能带着系统就好了,如今看来似乎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就这般急匆匆赶了两天的路,江雪燃感觉马车都要坐吐了,终于快要到了陇南的地界。 “前方就是陇南的界碑了!” 走了几日,夏袭见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便止不住的欣喜。 江雪燃闻言,顺着她的指尖看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陇南的界碑就在路边。 “只怕,到了陇南也并非什么值得令人放松的好事。” 她隐隐看到了远处的山庄,一片荒芜,如同那日在黄沙在黄沙镇一般。 但陇南从前可是农耕最为兴盛之处,若不是因为这一场水患,又怎么会落魄成如今这副模样呢? “进了城万事小心,这一段时间,想要从陇南离开之人,应该是不计其数,但想要进入陇南之人必然不多。” 江雪燃面色微沉,“说不定,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马车继续向前,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缓缓走着,闻言,方才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夏袭,觉得后背都一阵凉意。 看样子…… 三小姐似乎说的不错,这么宽敞的官道之上却只有他们一行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活靶子。 “还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要进城。” 沈问澜的声音冷冷,从马车之外响起,“进了城,还要万事小心。” 近几日,沈问澜仍在跟江雪燃冷脸以对,只是江雪燃依着原主的性子,必然是不会轻易道歉的。 除却正事,二人几乎没什么交谈。 “知道了。” 江雪燃懒洋洋应了一声。 既然敢来陇南,江雪燃便一定会万事小心,不给自己惹麻烦,至于沈问澜……要说他心中没有自己的盘算,江雪燃也不会相信。 他这一次来陇南,定然也是有事要做。 不出半个时辰,果然瞧见了不远处的城池,在近日的水患之中,而显得有些破落不堪。 “此处是……陇南?” 江采荷也微微怔然。 她只在系统那里听闻了陇南的水灾,但从前如此兴盛之处,竟会落得这番田地,也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恐怕,这已经是稍有好转的境况了。” 水患最严重之时,饿殍千里。 在作者的笔下,也只不过是一个助兴词,但真到了陇南,江雪燃心中便忍不住生出悲悯。 “如今看来,陇南的水患不然并未好转,不知大哥究竟在何处,又遭遇了什么。” 正在江雪燃思索间,不远处跑来两个官兵。 “你们是何人?此时进城所为何事?” 这两个官兵一脸恶相,虽然脸颊都已经因为饥饿而凹陷下去,瞧着确仍然不似善类。 “我们途径此处,想要在城中借宿几晚。” 江雪燃素手挑开马车的帘子。 第95章 全部拿下! 一张绝艳双眸裸露在马车外,两个官兵看得都有些呆了。 “城中如今一片骚乱,你们还是从别的地方借道而行吧。” 官兵虽被美色迷惑了片刻,但还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恶声恶气道,“谁不知如今陇南城中水患,城主大人忙着治水还不够,你们这些外乡人,就不要过来添乱了。” 城主…… 江雪燃与沈问澜默期间对视一眼,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一刻目光的触碰,便又匆匆转开了眸子。 “听闻前些日子,朝廷不是派了钦差来押送物资?”江雪燃故作不解,“竟不知,陇南还是如此乱象。” 闻言,两个官兵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多了几分警惕。 “钦差?我们可不止你口中所说的什么钦差!” “总之此处不欢迎外乡人,你们速速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光天化日之下,竟能如此对着良民兵戈相向,江雪燃自然看得出,他们刚才提到江则疏之时,眼中微光闪烁。 他们有所隐瞒。 “若是我们今日能到下一个城池,必定不会纠缠几位。” 江雪燃瞧了一眼已晚的天色,面露为难,“听闻,水患之后多有山匪草寇在此劫路,眼看着天色已晚,若是我们执意离开此处,恐怕会遇难。” 说话间,她从夏袭身旁伸出手,夏袭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肉疼地拿出一块金锞子。 若放在之前,能用钱财解决之事,必定算不得什么,但先前将那么一大袋金子给了那伙歹人,她们身上所剩的金子便也不多了。 “两位军爷,可否行个方便?” 如今城中看着也并非不能住人,这二人不让她们进城,是为了隐瞒什么。 “这……” 陇南之中水患已久,若是有了金子,就相当于是捡了一条命, 江雪燃看出,这二人已经心动了,于是忙道,“我们进城也只不过是借住,除此之外不会做些什么。” “麻烦二位军爷了。” 闻言,其中一个官兵总算伸出手,将金锞子攥在手心里面,确认了这金锞子当真是足金,才忍不住笑开了花。 “先说好了,你们可以借宿一阵,但是必须要遵守城中的规矩,城主为了陇南连日以来可谓是夙兴夜寐,若是你们打搅了城主……” “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江雪燃就是过来给他们找麻烦之人,她但笑不语,露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双睫微微垂落,更显得柔弱。 “我们只为借宿躲避山匪,定然不会给城主添什么麻烦!” 两个官兵总算是满意了,随后瞧了瞧周遭,似乎没有旁人,这才招呼着他们从侧门入城。 “我们兄弟自然会给你们安置住处,到离开之前,你们就莫要在城中走动了。”官兵看了一眼面前气派的马车,道,“你们的马车也不能进城,需得徒步。” 看来,城中管制确实严苛,即便是收下了金锞子,也还是要按令行事。 “自然,如何方便,我们便如何。” 她第一个下了马车,这一次倒是没有直接从马车之上一跃而下,而是搭着沈问澜的胳膊,看上去便如同一个普通的柔弱小姐。 她回首,狭长眼尾轻轻荡开。 “小妹,下来吧” 江采荷被颠簸得一脸菜色,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清丽。 见马车之中只有三个女子,个个身姿纤细,随着马车的随从,又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白脸,两个官兵也是愈发的放心了。 就算是这些人别有用心,在城中也定然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从侧门入了城池,江雪燃瞧着面前城池之中的满面疮痍,心中愈发悲凉,随之而来的更有愤慨: 若是江则疏带着那些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成功抵达此处,此刻陇南必定不会变成如此模样,明明都已经带来了生的希望。 究竟是什么人,将江则疏还有朝廷的赈灾粮都带走了? 江雪燃直觉,应当要先见一见这个所谓的城主。 那两个官兵在说出城主的时候,眼中的崇拜不似作假,看样子并非沆瀣一气。 这个城主若非真如他们所言,是一个当真为国为民之人,那就是一个善于伪装的小人,江则疏失踪大抵也与他相关。 “到了。” 思索之间,江雪燃几人被领着拐进了一个院子,虽像是被土匪席卷过一般,破破烂烂,但好歹有个落脚之处。 “城中如今不招待外客,因此即便是客栈也不能收容你们。”官兵警示道,“你们若是随便乱走,惹恼了城主,就算是我们两个也会受到牵连。” 江雪燃柔弱靠在沈问澜的身侧,闻言轻咳两声。 “两位军爷只管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才怪! 只等他们两个一走,江雪燃便会离开这个宅子,去城主府那边探查一番。 但还不等江雪燃思考,一会儿要怎么才能见到城主,倏地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两个官兵的脸色霎时间一白。 一队人马从宅子外面走进来,目光扫过众人。 为首之人大手一挥,厉声道,“将这些外乡人全部拿下!” 江雪燃想过说不准会东窗事发,却也不曾想会如此之快,这些人想必都是城主府中人了,那两个官员如同斗败的公鸡,站在墙边低着头。 “跟着这些人走吧。” 沈问澜低声开口,而江雪燃也正有此意。 无论如何,她肯定都是要先见一见这个城主的,直接被他的人带过去,总比现在逃脱,再想方设法去城主府来得更快。 【男主和江雪燃又开始说小话了,宿主,你能不能学学江雪燃!】 系统嫉妒得发疯,而江采荷这些日子,早就已经对江雪燃和沈问澜的亲昵习以为常。 【我能有什么办法,谁知道沈问澜怎么会对一个百般羞辱他的人这么好。】 她从前的那些示好,此刻就如同笑话般。 被城主府的人拿下,江雪燃和沈问澜并肩被押解在最前面,此时周遭都是人,已经不方便多言了,一切只能到了城主府之后再论。 第96章 成功汇合 “城主,我们已经将擅自入城之人拿下了!” 被推搡着走进城主府,江雪燃观察着城主府之中的布设——瞧着也就是一片大方,并不奢靡,仍在冬日,府中大片的莲池枯萎落魄。 这城主…… 瞧着倒不像是什么贪污行贿之人。 “你们怎么……” 城主大步从正堂走出来,匆匆走到江雪燃的身前,皱着眉心吩咐旁边的人。 “快快将永和郡主解绑!我是让你们将人给请过来,你们就是这么请的?” 这城主竟然拿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江雪燃心中吃了一惊,被身旁几人恭恭敬敬地解开了绳子的束缚。 “郡主心中必定有许多困惑,一会儿见过江兄,想必这些困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城主引着几人入了正堂,下人刚看了茶,只见一人从堂外匆忙走进来,正是江则疏。 “雪燃,采荷。” 没成想,这么轻易便见到了江则疏,江雪燃心中简直是满头雾水,直到江则疏走到她面前,看着金字在他头顶跳来跳去,江雪燃这才确信自己是真的见到了江则疏。 【宿主!太感动了,你的便宜妹妹居然真的千里迢迢来找你了!】 便宜妹妹江雪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雪燃此时完全想不通。 “昨日,我便收到了你二姐的信,所以一早就知晓你们要进城。”江则疏刚正不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裂缝,“简直是胡闹!” “在京中好好的郡主不做,千里迢迢来冒险,如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要如何交代?” 江雪燃垂眸。 “还有采荷,你一向胆小听话,怎么也跟着你三姐胡闹!” 被数落了一番,江雪燃忍不住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则疏怒气消散了一些,开始解释这几日以来的来龙去脉。 他确实带着赈灾粮抵达了陇南,但甫一进城,便遭到了山匪劫粮,好在他带着一队人马逃脱,否则此刻江雪燃便是真的见不到他了。 “如今丢了赈灾粮,还不知如何交代。” 这原本就已经是死罪一条,更何况有人伪造信件,阖宫上下如今都以为江则疏成功将粮草送到,不日便会班师回朝。 若是陛下知晓了真相…… 江雪燃都有些不敢想了。 “不,不对。” 她倏地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之处。 “信件快马加鞭,也要两日能够抵达京都,如若你的粮草当真被山匪所劫,有心之人知晓此事,将消息传回京中便也要两日,才能让人有伪造信件的可乘之机。” “时间对不上!” 这么算算,陛下收到伪造的信件,就是在江则疏丢了粮草的当日。 这古代又没有短信,京中的人是如何在一日之内,便知晓此事的? 江则疏这些日子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听江雪燃一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劫走粮草的并非山匪,而是和伪造信件之人一伙的?” 江雪燃颔首,见江则疏的目光讳莫如深,这才轻咳两声,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失言了——原主哪有这么灵敏清晰的思绪? 但眼下不是推敲这个的时候,国公府恐怕是要大难临头,除非能够及时找到被劫走的粮草,才能将此事糊弄过去。 “粮草被劫之后,我便受慕容城主的救济。” 江则疏也知晓,找回粮草绝非一日之计,转而看向身侧的慕容南。 “鄙人慕容南,有幸与各位京中的贵人同处一屋檐之下,已是三生有幸。” 他看上去十分文雅,不过而立之年,确实是一副老实文人的模样,与江雪燃一开始摄像之中的人大相径庭。 “慕容城主言重了,这些时日还是要多谢您。” 江则疏皱着眉心,“若方才雪燃所说是真的,那这居心叵测之人,只怕早就已经想好了今日将我们逼上绝路。” 他目光扫过站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沈问澜。 几日不见男主,他还是一如既往,并未暴露自己的锋芒,隐没在一边,几乎没有了存在感。 【这件事该不会和男主有关吧?】 瞧见江则疏头顶的金字,江雪燃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错愕。 确实…… 与他们国公府有仇,且有着如此狠毒手段之人,京中都没有多少,要算起来,沈问澜确实算得上其中之一…… 只是江雪燃竟未曾怀疑过他。 【这个,宿主没有解锁权限,当前我不能告知您剧情走向。】 江雪燃麻木。 果不其然,这系统一点用都没有! “几位,不如先在府中休息一晚,这几日鄙人也一直在派手下寻找赈灾粮草的痕迹。”慕容南谦逊开口,“毕竟这关系到我一城百姓的生计,鄙人必定不敢马虎。” 事到如今,就算是干着急也无用。 江雪燃微微叹息,也只能点点头。 “大哥,我来陇南一事,应当没有更多人知晓了吧?” 江则疏摇头。 “只有我与城主知晓。” 闻言,江雪燃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目光深邃,若有所思道,“那些蛰伏在暗中之人,若是一直盯着大哥的动向,此时应当也沉不住气了。 原本江则疏一人,在此处孤立无援,但是现在她也来了,便截然不同了。 一个朝廷命官,一个永和郡主,都绝非容易对付的小角色,若是这些人沉不住气,那就让他们也有了可乘之机。 这一次来陇南,江雪燃势必要找到这批粮草,否则用不上死亡剧情,陛下降罪下来,就算是不死,也必定是要被流放。 江雪燃还没有过够府中的舒坦日子,所以……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沈问澜凝视着江雪燃的侧颜,原本在国公府之中,她还能装聋作哑,糊涂度日,令人分不清真真假假。 但如今这人,早与从前那个蠢笨骄矜的三小姐有着天壤之别。 愚蠢。 演戏都演不明白。 察觉到身侧的视线,江雪燃回过眸子,与沈问澜正对视上,电光火石之间,江雪燃先行败下阵来。 这人怎么不慌不忙的? 江雪燃只怀疑了他片刻,便觉得江则疏应当是想错了。 如今沈问澜逗留在国公府的原因还不得而知,但他绝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第97章 凭空消失 这段时日以来的相处,彼此间也算是多了几分熟悉,江雪燃若是都不能信任自己的判断,只怕在此世也没有什么能信得上的东西了。 “既然还要在城中停留几日,那鄙人便先给两位小姐安置客房。” 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其下的暗潮涌动,慕容南开口打断了几人诡谲的思绪,面上几分歉意,“只是如今陇南城中的破败之景,你们来的时候应当也见到了。” “原本陇南来了贵人,鄙人身为城主,必然是要悉心招待,只是如今……” 江则疏摇摇头。 “城主能收留我们,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我们也算是一个负累,若是找不到粮草,恐怕会连累城主。” 慕容南连连摆手。 “这话言重了,若不是为了我们陇南,江大人也不会来此冒险,毕竟都是为了百姓,鄙人必定会代替城中的百姓铭记着。” 说完这一席话,慕容南便匆匆离开,只余下重新聚首的一行人。 见慕容南离开,江则疏的一张脸便板了起来。 “你南下之事,等到一切风平浪静,回到京中再与你算账。” 江雪燃在来之前,便知晓江则疏定然会因为她南下而生气,但眼下江则疏的困境显然并非他一人可解,幸好自己来了。 这系统也都是花架子,实则没什么用,江雪燃若是不来,他们国公府便是真的危险了! “兄长先下可有什么头绪?赈灾粮草原本被押送得好好的,又如何会被旁人劫走?” 现下这才是最为要紧之事,江则疏正了正神色。 “与我一同押送之人,已经全数被屠戮了,当夜我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第二日一早所有押送官兵尽数消失,粮草也都丢了。” 消失? “并未找到尸身吗?” 这也是江则疏疑惑之处,他们的队伍浩浩汤汤,也有个百余人,若是全都已经命丧于此,尸体应当无处安放才是。 但……全都消失了,随着粮草一同在城中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雪燃微微皱眉。 这么听起来确实十分蹊跷。 除此之外,江则疏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竟还能保住自己这一条性命,来得也很蹊跷。 “如今陇南就如同你们所见,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锁,若是活不下去的,早就已经离开此处,到别处逃灾去了。” 想到京都之中那些可怜的流民,江雪燃垂落眼眸。 “先等一日吧,我相信……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正谈话间,慕容南已安置好了客房,引着几人入内,路过一旁的莲池时,江采荷不住感叹了一番。 “慕容城主府中莲池如此大,到了冬日,便一阵破败,城主不考虑种些别的吗?” 闻言,慕容南眼中生出几分悲伤。 “鄙人故去的内人名唤宋莲,生前最爱的便是莲花,这莲池从前是为她所筑,如今凭栏伤怀,念着故人之情,哪怕冬日荒芜了些,鄙人也不愿拆了这莲池。” 不曾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故事,江采荷微愣,道了声抱歉。 “无妨,鄙人许久未曾与旁人谈及阿莲,今日也算是缘分了。” 江雪燃瞧了一眼一旁破败的莲池,半晌才收回眸光。 客房预备得事无巨细,江雪燃几人安顿下来,慕容南便说不再叨扰,转身离开,江则疏与江采荷也都各自离开,一时间房内便只剩下江雪燃、沈问澜还有夏袭三人。 “小姐,我先去您烧些热水沐浴,您颠簸了几天,今日可要好好歇息一番!” 夏袭福了福身,随后也退出了房间。 只余下沈问澜,还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 江雪燃柳叶般的眉微微挑起,斜睨这沈问澜,其中蕴藏的意味很明显:你怎么还不走? “我想和小姐谈谈。” 不必他开口,江雪燃已经察觉到他想要同自己说些什么了。 “这个慕容城主,有不对劲之处。” 慕容南表面上虽看上去纯良无害,但世上怎会有如此不顾一切心善之人呢?城中如今已一片狼藉,而江则疏作为朝廷的钦差,却弄丢了得之不易的赈灾粮,慕容南不责备也就罢了,居然还如此帮助他们…… 这其中必然有蹊跷之处。 “但是如今我们必须要栖身在此处,慕容南是我们如今唯一能够在城中依靠之人。” 若是被赶了出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慕容南那莲池可能有些蹊跷,待到晚上我们去探查一番。” 闻言,沈问澜颔首,两人一同沉默下来,默契地不再议论关于慕容南之事,若是真的有什么蹊跷之处,也得等到晚上探查过后才能察觉。 晚膳称得上是吃糠咽菜,不过好歹江雪燃并不在意这些,抬眼瞧着夏袭泪眼涟涟地瞧着自己,不禁无奈。 “三小姐在府中,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到了陇南,连一点荤腥都不见。” 江雪燃微微叹息。 “只怕,如今陇南城之中,能过勉强果腹之人,也不过尔尔。” 原本还在因面前一碟素菜而伤怀的夏袭,思及此处,也生出一丝愧疚。 慕容南踏入屋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长衫飘然之间便如同确实只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整日替百姓忧心的好城主。 “不曾想郡主还有如此胸怀,若是能够找到丢失的粮草,陇南的百姓便都有救了。” 见他面中一拼啊有仇,若这粮草失窃真与慕容南相关,他不去唱戏那还真是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不动声色间,江雪燃扒完了碗里的饭。 “慕容城主在此处应当也有着不少实权,能否替我们调查一番,近日来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和人进城吗?” 江则疏开口,慕容南微微愣了片刻,随后颔首。 “自然,不过近来城中人手短缺,想必是不能那么面面俱到,若是一旦有了消息,鄙人会立即前来禀告。” 夜色渐浓,慕容南不知去处,江雪燃与沈问澜对视一眼。 “晚膳似乎吃得有些多了,你随着本小姐去院中走走?” 夏袭不明所以地瞧着两人,刚想开口询问,便见沈问澜自然地扶着江雪燃踏出了房门,不由得一头雾水。 “小姐吃多了?”可是晚膳分明也没什么东西啊…… 第98章 亲上了! 顾不上夏袭的疑惑,二人趁着月色,已明目张胆地走到了莲池边上。 其实江雪燃察觉到此处的不对劲,并非完全是出于对慕容南的猜忌。 而是因为今日一进入到府中,她便嗅到了一阵奇怪的气味,似乎是什么东西腐烂之下,发出的味道。 江雪燃对气味向来还算是敏感,因此怀疑这莲池之下藏了东西。 靠在莲池边,江雪燃目光往水下扫,然而原本莲池就因冬日破板,水亦有些浑浊,再加上此时月夜之下一片朦胧,江雪燃偷偷瞄了半天,却依旧什么都不曾发现。 “奇怪……沈问澜,你过来看看。” 转过眸子,江雪燃拉着沈问澜的领口靠近,不多时正对上他一双深邃眼瞳,才发觉这距离未免有些凑得太近了,于是倏地松手。 “咳咳……”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江雪燃道,“我嗅到这池塘之下,有一股不对劲的味道,你闻闻。” 沈问澜回神,垂下眼眸。 “是尸臭味。” 闻言,江雪燃一惊,却见他似乎全然没有意外的神色,于是反应过来—— “你一早就发觉了?” 沈问澜并未回答,而是抱着胳膊,面色淡然道,“不远处的亭子之中有他的暗线,若是我们稍有轻举妄动,他们定会出来阻止。” 湿漉漉的双眸颤动,江雪燃不安的视线扫过沈问澜所说的亭子,但从一片黑暗之中,她自然什么都没有瞧见。 “你……你确定?” 她问出口的片刻,实则已经信了沈问澜的话,他没有那般的恶趣味,为了欺骗她、吓唬她,便故意编织出这般的谎言。 他们的一举一动,只怕是自从入了城主府,便完全监视在了慕容南的眼中。 这么大的一片莲池,若是只有一具尸体,应当也不会散发出如此令人作呕的尸臭味,而好歹身为现代人,江雪燃更是深谙:这些人应当死去的时间还不长。 否则他们的失身一早就回浮上来,被人发现。 “……这些人想必是随着大哥一同前来的押送官兵。” 虽并未直接将尸体打捞出来,得以一探究竟,但排查之下,想要察觉其下尸体的身份并不难。 怪不得,江则疏说那些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全都找不到踪影,原来是因为他们被杀之后,全都被沉入了池底! 倏地一阵寒风从脚底直冲脑门,慕容南瞧上去就像是一个温和的翩翩君子,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如此视人命为草芥的冷血之人。 那……他们岂不是更危险了吗? “先回去再说。” 沈问澜启唇,唤醒失魂落魄的江雪燃,此刻周遭虽然并无他人,远处的暗线应当也听不到他们所言,但还是回去再说更为保险。 身后,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江雪燃如同惊弓之鸟般回眸,差点没跳起来,随后,便正对上慕容南微微弯着的温和双眸。 “郡主怎么在此处?夜里更深露重,池边更是寒气逼人,郡主可不要着凉了。” 江雪燃如今面对着慕容南,已失了先前时候的从容,眼睫微微颤动。 “只是出来走走,没想到慕容城主也在此处。” 沈问澜静立于江雪燃的身后,如同一个普通的侍卫,自然也并未引得慕容南的注目。 慕容南的眸子在一片寂寥夜色之下,显得愈发冷寂,“只是忽然想起了内子,她过世前最喜欢在此处徘徊,方才一时间错看,还以为郡主……” 说着,他摇了摇头,不禁感慨,“鄙人府中已良久不见外客,一时间恍惚,方才若是惊扰到了郡主,鄙人先行道歉。” 他说起夫人时,眼中的情绪不似作假,但江雪燃已对他没有半分好感,更别说为此而生出多少同情了。 “无妨。”江雪燃信手挥了挥,“本就是打算出来透透气,引得城主伤怀,倒是我的不是了。” “若是城主没什么旁的事,我们便先回去了。” 江雪燃朝着沈问澜使了一个眼色,随后二人便匆匆离开,只剩下慕容南一人独自立在莲池边上,面色也变得愈发诡谲。 “城主。” 隐匿在暗处的影子,此时跳到了他的面前,虽然无声无息,但还是被慕容南所察觉,他回身,面色冰冷。 “刚才他们两个来做了什么?” 江雪燃并非一个能藏住事的人,他一眼便瞧出了这个郡主的不对劲之处,似乎对他的忽然出现多有惧怕。 难不成…… 他目光落在一边的莲池,却见暗线双眸闪躲。 “属下方才见到……这个永和郡主似乎与身旁的侍卫有染,两人形容亲密,似乎还亲到一处去了。” 慕容南:? 他脸上完美无缺的表情,此刻不由得有些龟裂,他想不通。 原以为这两人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之处,前来探查,如此说来,倒是过来,偷情? “只见那郡主一把扯住了身旁侍卫的领子,随后就亲到一处去了。” 若是让江雪燃知晓,她方才的动作被曲解至此,只怕是要一根白绫悬在房梁之上,直接把沈问澜给吊死,还自己一个清白。 回想起先前在信件上,似乎确实看到过,这个永和郡主根本就不堪重任,先前便是盛京之中有名的纨绔,哪怕被封为了郡主,仍与身旁的侍卫牵扯不清。 原本以为是传闻,不曾想是真的。 “你确定,他们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其实在夜色之中,两人遥遥立于此处,暗线并不能完全看清,但回想起那永和郡主惊世骇俗的动作,这两人也并未真的凑到池边,他颔首。 “属下确定。” 慕容城主盯着池塘的双眸讳莫如深。 “只需再过几日,他们找不到粮草,就必须班师回朝,到时候陇南便在我的股掌之间。” 他绝不容许出任何的差错,因此就算这二人并未发现,他也不得不出手了。 慕容南朝着面前跪立的男人招了招手。 “吩咐下去……” 他附耳说着,暗线听完,便匆匆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99章 行刺 而另一侧匆匆回到自己房内的江雪燃,只觉得薄薄胸腔之下,心脏跳得愈发剧烈,似乎要从胸膛之中奔逃一般。 她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平复了几分。 “你刚才的反应太大了,只怕慕容城主已经起了疑心。” 沈问澜跟在后面启唇,江雪燃欲哭无泪。 “本小姐怎么可能不怕?他杀了那么多人,方才若是想在池边直接了结了咱们两个,只怕此刻我们都过了奈何桥了。” 她又不是什么宿主,更不是如同沈问澜这般心思深沉,无论什么都能伪装在自己这副皮囊之下的聪明人。 江雪燃就只不过是想活着而已。 “眼下,即便已经猜到了慕容南的不对之处,只怕我们也无法言说。” 通过他们进城之时,那两个官兵的言行,便能推测出,这陇南城中下至普通百姓,上到官兵小吏,都十分信任他们这个城主。 若是贸然开口戳破了他的假面,说不定被反咬一口,中中这些人也会相信慕容南,而非是他们。 江雪燃脑子转得飞快,很快便明白了沈问澜的意思,一张清秀的小脸儿惨白着。 “照你这么说,我们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见她花容失色,沈问澜沉着摇头。 “原本说不定可行,但历经了今晚,慕容南无论有没有起疑心,都必定会对着你我动手。”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头顶的砖瓦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江雪燃原本就紧绷着神经,在这声响发出的第一刹,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 江雪燃接下来的话还不曾说出口,一双大手便掩住了她的口鼻,于是江雪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呜咽,便在淡淡竹香的掣肘之中沉默了下来。 一双桃花眼缄默地盯着沈问澜,看上去还颇有些乖巧。 “他们要下迷药。” 沈问澜声音很轻,一阵烟雾在眼前弥漫开来,江雪燃原本还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中招,沈问澜便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 不由分说,塞到了她的口中。 “倒下。” 原本这不明不白的两个字,还让江雪燃心生困惑,然而下一瞬,只见沈问澜就在她面前这么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迷烟在那一粒药丸的作用之下果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江雪燃在见到沈问澜倒下去的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装晕啊。 先前装死又装晕,江雪燃自从穿越而来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于是心安理得地把沈问澜当成人肉护垫,径直倒在了他的身上。 “嗯……” 胸腔碰撞之间发出了一声闷哼,但沈问澜还是并未动作,老老实实躺在地上,江雪燃趴在他的胸前,感受到布料之下的温热,不禁有些得意。 这下好了吧?谁让沈问澜屡次欺负她,一声不吭便将她也算在了谋划之内。 任他是什么黑莲花男主,这个闷亏,他也是照样要吃定了。 在他们两个全都倒下之后,房顶上的人脚步也不再那么轻巧,半晌落了下来。 “真是抱歉了,你们两个还是去黄泉底下再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原本以为他们是要把自己转移,没想到是打算直接在这里了结了。 江雪燃可不想给沈问澜当护垫,双标就双标,在杀手这一剑落下来之前,她便径直跳了起来。 来者很明显没有想到,她居然没有昏迷,更没有预测到江雪燃会跳起来,这一剑刺得很偏,剑尖落在了一旁的地板上。 “快起来!人家可是打算杀人灭口,要是再忍的话,就真的在黄泉底下懊悔了!” 江雪燃话音刚落下来的片刻,仍然躺在地上的沈问澜瞬间起身,在来这还没有把剑从地上拔出来之前,便一脚踢在了他的胸口。 “你……你居然会武功?” 显然没有想到自己遇到了一个硬茬子,他还以为今天的任务会非常顺利,没成想,一下子踢到了铁板。 “要是不会武功,岂不是就成了你手中待宰的羔羊?” 江雪燃抱着胳膊,看着被一脚踹得人仰马翻的刺客,第一次觉得沈问澜还是很靠谱的,这个时候保护力一瞬间拉满了。 “说,究竟是谁让你过来刺杀我们?” 沈问澜并未开口,因为他一早就知道此人就是方才亭子里面盯着他们的暗线,应当是担心他们察觉到了不对之处,所以过来杀人灭口。 来人沉着双眸,盯着面前的江雪燃沈问澜二人,心中有些懊恼——若不是因为自己轻敌,又怎会被这二人抓住? “不说话是吧?” 江雪燃一脚踩在他的胸膛,沈问澜皱眉,迅速伸手把她捞了回来,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刺客手中的匕首再一次错开,利刃差一点就划过了江雪燃的脖颈。 沈问澜回首又是一脚,将人直接踩在了脚下。 “啊!” 刺客发出一声惨叫,沈问澜则如同拎着小鸡一般,拎着江雪燃,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你一点武功都没有,到他面前凑什么?” 距离死亡就只不过一线,江雪燃这一次是真的浑身血液都冷了,愣怔在沈问澜的怀抱之中。 湿漉漉的双眸抬起,沈问澜将她放在一旁。 “别再过来了。” 刚刚他那一脚没留力道,刺客口吐鲜血,糖在不远处,这一回他深知:面前这看上去削瘦的男子,武功远远在他之上,他若是真的用了全力,自己只怕是连一点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次,城主算是惹错了人。 “是谁派你来的,说。” 心中虽已有答案,但若是能让此人招供,便多了些底气。 来者冷着脸,正欲咬舌自尽,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郡主殿下,鄙人方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敢问是出了什么事?” 江雪燃心中一惊。 是慕容南? 他怎么也来了? 而方才已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阴曹地府之中的暗线,则松了一口气。 不曾想城主竟亲自来了,这两人……必死无疑! 沈问澜朝着江雪燃摇了摇头,长久以来的默契让江雪燃心下了然强装镇定地开口。 “城主,有刺客!” 第100章 互相阴阳 江雪燃这一嗓子,只怕隔壁多远都能听到,更何况旁边几个房间便住着江则疏等人。 闻言,慕容南的步伐一顿,随即面上也多了些关切。 “什么?在我城主府之中,竟还有人胆敢刺杀当今郡主?” 暗线也知晓,如今江雪燃大张旗鼓之下,旁边的几人必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若是城主再动手,只怕他们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为了城主大计,他也只能慨然赴死。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我的主上是何人的。”暗线冷笑道,“天理昭昭,狗皇帝为君麻木不仁,不理百姓疾苦,只不过装模作样给些赈灾的粮食,便想如此收买人心……” “我们是人,并非刍狗!” 慕容南的目标,竟是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为了针对国公府,结果如今看来,却是指向紫禁城中。 江雪燃微微皱眉,刚想反驳:若他们是为了反抗如今世道的不公,又为何要将赈灾的粮食抢走,让城中的百姓仍然困于灾祸之中呢? 这些上位者,总是觉得自己没错,觉得自己才是能够将光明带给黎明百姓之人,但在这一次次明争暗斗之下,唯一受苦的也是百姓。 但还不能江雪燃开口,只见暗线一咬牙,以一个狰狞的表情,咬舌自戗在了他们的面前。 “小姐勿看。” 沈问澜伸出手,遮住了江雪燃的目光,面前倏地一暗下来,身旁的其他感官也就愈发明显。 实则,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江雪燃见过的血腥场面,远远超过如此。 甚至很多都是沈问澜带来的。 但在这样的庇护之下,江雪燃还是感觉到了几分安心。 “鄙人这就让下人来处理了尸身,今夜扰了郡主殿下的清闲,是鄙人之过。”慕容南歉意道,“鄙人定然会严查,此人究竟是如何入府的,鄙人定会给郡主殿下一个交代!” 听到了这边的声响,江则疏与江采荷也都过来了。 一走进院中,正见到几个仆从端着尸体朝外走,江则疏不由得心中一紧,随即快步走上前去。 “雪燃,你没事吧?” 江雪燃和男主在一处,按理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就连江则疏都未曾发觉,他对江雪燃是真的有几分关切则乱了。 听到江则疏的询问,江雪燃应了一声,“大哥不必担心,我无事……幸好慕容城主来得及时。” 江则疏快步走入院中,这才发现几人都和衣站在屋中,见江雪燃似乎确实未曾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慕容城主,原本那刺客来势汹汹,不曾想慕容城主一出现,就将那刺客吓破了胆子,咬舌自尽了。” 慕容南长袖之下的指尖稍顿。 方才暗线确实有些急切了,不知道江雪燃是暗有所指,还是当真在夸赞他。 慕容南内敛摆手,“绝非是我的功劳,全凭郡主身旁这位武艺高超的小兄弟,一直护着郡主周全。” 武艺高超…… 江则疏夹杂着质疑的眸子落在沈问澜的身上片刻——若是按照剧情发展来算,如今的男主顶多会些武功,但瞧着他这么一副单薄的身板,哪里像是武艺高超的样子? 难道……他隐瞒了系统的监视,一早就武功大成了? 一看江则疏的表情,江雪燃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慕容南这是将注意力往沈问澜的身上引呢! 但是他又不是攻略者,为何要为难沈问澜? 江雪燃自然怎么都猜不到,他们二人在慕容南的眼中,如今是一个大写的“奸情”。 “我的侍卫自然是要护我周全的,城主就不必谦虚了!”江雪燃露出一个浅笑,“时候不早了,慕容城主今日救了我,雪燃感激不尽。” 被江雪燃的话拉回了几分神志,江则疏的目光在两人的身上流连,似乎也察觉到了其中暗暗涌动着的明枪暗炮,掩下心中的思忖。 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刺客,还有朝廷的赈灾粮究竟去了何处,否则就算是男主不动手,皇上也会直接将他赐死。 到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了。 江则疏沉声道: “雪燃没事就好,但这刺客来得很蹊跷,昨日她们进城时应当并未引来谁的注意,不曾想还是让人给钻了漏子。” 他们如今可不就是身在贼窝吗? 江雪燃暗暗腹诽着,开口安抚了江则疏两句,猜想以他的敏锐,定然已经发觉了她方才言语之间的深意。 现在不便多说,也只能由他自己来领会了。 “既然刺客一事今晚给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各自去歇息。”江则疏启唇,“如今粮草还未找到,这几日便多多提防吧。” 瞧见沈问澜与江雪燃形容亲密,江则疏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不过还是道:“沈问澜,多照拂郡主一些,看着她别让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若是郡主出了事,唯你是问!” 江雪燃不禁惊讶——江则疏竟会将她托付给沈问澜? 他不是一向讨厌男主的吗? 【我不过一阵子不在京中,江雪燃和沈问澜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明明只是一行金字,江雪燃却似乎从中瞧出了几分无奈的意味……不过似乎确实,江雪燃自己都没有想过,居然有一日,能和男主有着如此亲密的关系。 但此人惯会伪装。 江雪燃不由得瞥过去一眼,随后垂下了眼眸。 她未必能全然相信沈问澜,正如同从前江抚柳的系统所说,无论与沈问澜有着如何亲密的关系,都绝不能相信他的话,更不能相信他的所谓真心。 这句话一直被江雪燃奉为圭臬,每每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之时,江雪燃都会不禁想起这句话。 不过聪明冷血一些,似乎也没什么错处,为了能够在这个变幻诡谲的时间活下去,她必须要变得更加聪明才行。 江雪燃深吸了一口气,几人都已经重新回到自己的房中,沈问澜抱着剑站在一旁。 “小姐放心歇息,我在。” 江雪燃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挑开床边的薄纱。 “那你守着吧,我睡觉了!” 第101章 合作 说完江雪燃便一骨碌滚进了床榻之中,一点都没有含糊。 第二日清晨,慕容南便给出了所谓的“交代”。 慕容南满面愧疚,“是昨日郡主几人进城时的那两个官兵,回去之后透露了消息,为了给郡主殿下一个交代,鄙人已经着人,将他们二人给处置了。” 原本一清早江雪燃的心情还不错,闻言,瞬间脸色惨白起来。 “你给……处置了?” 江雪燃非常清楚,昨夜的事与他们二人根本就不相干,无论怎么都不会落在他们的身上,结果现在慕容南为了堵她的嘴,竟然就这么轻易处置了两条人命。 “郡主的安危,自然才是最为重要的。”慕容南启唇时,目光冷漠,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露出这副表情,他才有些沉痛地摇摇头。 “鄙人也不曾想……只能说在这乱世之中人心难测,为了郡主的安危,他们二人自然是要处置的。” 江雪燃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 他们二人曾经是那么相信慕容南,昨日进城时,见二人将慕容南当做救命稻草,觉得他一定会拯救陇南的百姓…… 只怕,他们自己都不曾想到,自己最后并未因为水患而丧命,而是死于他们尊敬的好城主之手吧? “郡主?” 慕容南唤了一声,夹杂着几分试探的意味,“怎么失神了,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明显,江雪燃扶住身旁的柱子。 “只是有些感叹,昨日对我温和无害之人,今日便能成为要我性命的冷血杀手。” “如今城中便是如此混乱,郡主不该来的,若是在京城之中,必然不会遇到这么多令人难堪之事。” 是他们的忽然出现,坏了慕容南的好事吧? 江雪燃不禁在心中冷笑。 不想再与这伪善之人多说什么,江雪燃收敛了情绪,转身,“城主的交代,我知晓了,只希望能够早日找到赈灾的粮草,也能尽快结束这些诡谲算计。” 她与长廊转角处的沈问澜正对上视线,随后快步朝着他走去,远离了慕容南这个刽子手。 …… 已然确定了慕容南有问题,江雪燃自然不会再朝着他处浪费时间,和沈问澜回到了房中。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我们如今在慕容南的手中,若是贸然出手,他要想将我们一行人处理了,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雪燃若是来之前,就直达慕容南是这样的人,绝不会带着几人往火坑里面跳! “为今之计……” 沈问澜剩下的话还不曾说出口,凌厉的眸光便越过江雪燃,落在了门前。 “谁?” 门外的人在听到他的声音,并未慌张离开,而是反手推开了房门,大方走了进来——此人竟是江则疏。 江则疏确实在昨夜就察觉到了不对,今日过来,正是为了听听江雪燃和沈问澜的意思。 “大哥?” 江雪燃只诧异了一下,便反应过来。 “慕容南若就是你们所说之人,他必定和京城之中的人有所联系,只要在他的书房找到联络的书信就好。” 江则疏一席话,像是打通了江雪燃的任督二脉,她霎时间双眸一亮。 “有道理啊!” 说着,她便转身看向沈问澜。 他们一行人,不出意外的话,武功最为高强之人,就是男主了,其他人若是去做这件事,说不定当场就被人抓住,到时候他们是有口难辩,还不免打草惊蛇。 这样的赔本买卖,定然是不能做的。 “不过……若是他们的书信并未留下,岂不是白白冒险?” “不会。” 沈问澜与江则疏的声音同时响起,江雪燃挑眉,便听到沈问澜继续道,“慕容南此人心机深沉,若是将信件销毁,万一东窗事发,他就要担下一切罪责。” “但是留着信件,便能说明他是受人只是,也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门道…… 江雪燃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她似乎确实不如江则疏还有沈问澜有天分,但是这样一来,他们想要掌握慕容南的罪证,便也有了一丝希望。 “慕容南应该已经对我们有所防备了,去书房寻找信件一事不能急。”江则疏思忖一番,“今日我会找个时机,支开慕容南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再去。” 闻言,江雪燃也不禁咂然。 只怕这两人这辈子唯一一次合作,便是在这里了吧? 离开了陇南自然还是要针锋相对,但至少此刻,他们还是不得不凑在一起了。 “好。” 两人对视之间,就将这件事给定了下来,江雪燃忽然觉得一阵踏实,似乎有这两人在,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一个被天道所偏爱的世界男主,还有一个是宿主,这两人凑在一起,哪里还需要她来尽心尽力? 这么想着,江雪燃就同自己和解了,一番思索过后,决定去瞧瞧夏袭今天会给自己做些什么好吃的—— 因为察觉到了慕容南有问题,江雪燃便和夏袭说,自己想吃她的手艺,更有些怀念京都的菜肴,于是夏袭便毫不犹豫去借了小厨房。 她甫一走到小厨房,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呼救的声音。 “……夏袭?” 这声音江雪燃再熟悉不过了,她瞬间心中一沉,也顾不上什么安危了,大步上前去,只见一人穿着城主府之中家仆的衣裳,两只手狠狠勒住夏袭的脖子。 在极度缺氧之下,夏袭的脸色已经涨得通红,见到了江雪燃拼尽全力摇头示意她快些离开。 她就算是死了,也决不能让江雪燃出事! “住手,你是何人,为何在城主府之中行凶?” 夏袭眼中渗出了几分泪水。 她不曾想小姐居然会为了自己而涉嫌,更觉得十分愧疚,因为江雪燃的忽然出现,行凶之人也有些心虚,手上的力都松开了许多,夏袭拼命摇着头。 唇齿之间挤出了几个字。 “小姐……快走,不用管我!” 江雪燃当然不可能不顾夏袭性命,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没办法保护春香。 第102章 不愿意! 如今她绝不会再看着夏袭,就这么离开! “不要再过来了,否则我连着你一起杀!”行凶者恶狠狠地开口。 而江雪燃则毫不犹豫地上前,小厨房的位置比较偏僻,即便她刚才的声音比较大,外面的人很有可能也无法注意到这边。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江雪燃就不会让夏袭拜拜,去死。 “你可知道这里是城主府,我是当今的郡主,你若是敢伤害到我身边的人,我必定让你全家陪葬!” 江雪燃曾经没有权势,但如今已经贵至郡主,若是还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人,那岂不是太没有用了? “那又怎么样?你们这些贵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江雪燃原本以为面前的这个人,应该是慕容南的人,想要冲着她和沈问澜下手不成,这才把心思放在了她旁边的人身上。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行凶者似乎没有什么武功,否则也不会用掐脖子这种低劣的手段,而且现在明显面色慌张。 如果不是慕容南的人…… 江雪燃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没必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不是吗?” 她双眸闪烁,潋滟的目光如同一池春水,因乍然温柔下来的神色,而变得没有攻击性。 被这样的目光迷惑了片刻,行凶者的面色忽然变得慌张,似乎也有些摇摆不定。 “我就是想过来拿点粮食,我家里面的人都快要饿死了,朝廷的赈灾粮迟迟不来,我们更不能贸然出城,这样下去我家里面的人真的会饿死的!” 原来是城中的百姓过来偷粮…… 江雪燃心中一阵怜悯。 “你放了我的侍女,我会给你粮食。”江雪燃好言相劝,“把粮食给你之后,我就当今天未曾撞见你,如何?” 行凶者迟疑了一下,却仍然没有放手,“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骗我?若是我把人给放了,你反手便让人把我抓起来,我的家人怎么办?” 夏袭此刻终于没被他一直掐着,拼命咳嗽了几声,才想着为自己家小姐鸣不公。 “我们家小姐自然是说话算话,从前在京中的时候,遇到了你们陇南来的流民,还曾出手相助。” 闻言,行凶者震惊。 “难道你就是永和郡主?” 江雪燃倒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知晓自己的名号。 这回男人彻底松开了夏袭,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家小弟带着父亲去京中逃难,一去便没有了音信,听闻京中那些贵人不愿收置流民,我们一家都已经做好了收到他们死讯的准备。” “不曾想上元节郡主出手相助,让他们有了喘息之力,将信件寄回家中道自己平安。”说到这里,男人已经是老泪纵横,“若是我知道,方才与我对话之人便是永和郡主,定然不会这么为难你们……” 江雪燃也不曾想到,自己无意做的好事,竟然救了夏袭,不由得心中一片感动——看来做好事,还是有回报的嘛。 “不必多说了,快起来吧。”江雪燃将人给扶了起来,随后看向一旁劫后余生的夏袭。 虽然遭遇了无妄之灾,但是他们这些灾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城主府偷粮,恐怕也是无计可施之下的绝望之举。 没想到正被别人给遇见了,慌忙之下,也只能选择杀人灭口了。 “小姐,我这就去收拾一袋粮食出来。” 不必多说,夏袭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去准备粮食,江雪燃微微叹了一口气。 若不是因为如今她自身难保,说不定还能帮助此人更多,能够偷偷将粮食送给他,护送他离开,便已经是目前能给他最好的保护了。 “拿了这些粮食,回去等着吧。” 江雪燃眸光之中多了几分坚毅,“朝廷的赈灾粮食,一定会很快播下来的,大家还没有放弃陇南。” 待到解决了慕容南这个最大的祸害,找到了被他藏起来的粮草,后面的事也就不用担心了,陇南的灾祸尽快过去,他们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男人拿到了粮食再三道歉,便翻墙离开了城主府,江雪燃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揪成一团。 “小姐……” 夏袭泪眼婆娑,“虽然奴婢很感动,但是还请小姐日后以自己为重,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万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这一次是多亏这个行凶者并没有什么坏心,只不过是想要拿粮食回去度日,她们二人才没有遇害,但若真是那种居心叵测的歹徒……恐怕小姐连同她,都已经出事了。 江雪燃攥住了她的手。 “虽然你是奴婢,但是跟在我身边这么久,早已有了感情,我不会轻易放弃我身边的人,你也不能如此轻易就放弃你自己。” 夏袭红着眼眶,最终还是被哄着点了点头。 江雪燃转过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沈问澜已出现在了小厨房的院门前,不知看了多久了。 “你怎么也在?” 抱着胳膊,江雪燃这会儿总算是寻思过来了。 刚才她呼叫的声音也不小,却一直都没有人过来,后来自然是和解了,没必要再搬其他的救兵,因此她也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如今看来,沈问澜恐怕是早就已经到了,见没有出手的必要,便躲在一边看热闹。 还亏江雪燃一阵心惊肉跳! “小姐若是没事,那就先走吧。” 沈问澜瞥了一眼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只不过,你们就不担心那人坏事?” 原本现在的城主府中,便已经是危机四伏,更何况……慕容南就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眼目更是遍布了整个府中。 江雪燃未免太容易相信一个人了。 “我是可以怀疑他,然后把你叫出来,将他杀了永绝后患,但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又与慕容南有何异?”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手中沾满血迹,哪怕这是为了自己存活下来的唯一途径。 江雪燃不愿! “……” 沈问澜眉尾轻翘,似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第103章 无法融入 江雪燃见他这么一副表情,默默地跟在后面,实则也不由得有些心虚——她才不会说自己是忘记了这一茬,也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用这样的姿态来欺骗于她。 看来要论心机深沉,她还是远远比不过男主这朵黑莲花的。 沈问澜自然清楚,江雪燃没有她嘴上说的那么明白,不过今日之事他也懒得戳破了,眼下还是如何对付慕容南更为紧切。 “两个时辰之后,你们将会离府。” 机灵如江雪燃,瞬间就明白了原因——这是大哥给沈问澜腾时间呢,只要在书房里面找到了想要的书信,他们必定能够抓住慕容南的把柄,到时候一切也就好说了。 不过…… “我也要去吗?” 方才忙着救夏袭,究竟是用了什么理由说动慕容城主一同出府,江雪燃现在还不得而知。 “到时候你只需跟着大公子,不会出什么事的。” 即便是慕容城主离开了府中,他也必定会在府中布置暗线,因此所有人都必须跟着离开,沈问澜才能做的不那么畏手畏脚。 “好吧……” 江雪燃原本还以为自己留在府中能够帮衬一二,不过仔细想想,她又不会什么武功,也没有那么精妙的算计,若是真的留下来了,恐怕是拖沈问澜的后腿。 两人谈话之间便回到了正厅,见慕容南也在,江雪燃便立即噤声。 “正好三小姐也回来了。”慕容南浅笑,一副清风霁月的君子做派,若非前一夜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江雪燃只怕真当他是一个好人。 江雪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踏进门槛,面露几分疑惑。 “怎么了?你们这是在等我吗?” 江则疏颔首。 “方才我同城主商量了一番,若是一直待在府中坐以待毙,只怕让敌人拖延了时间。” “于是决定去城郊被劫之处,寻找有没有那群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若是按照原本的计划,确实也该如此,那么多的粮草和官兵,想要一夜之间抹除干净痕迹,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百密也有一疏漏,说不定一会儿去看了,还会找到些意料之外的证据。 “好,那我便跟着你们一起去。” 江采荷紧随其后也要开口。 她已从系统那里得知了今日的计划,留在城主府中,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麻烦,跟着江则疏和江雪燃,无论如何,慕容南也不敢轻举妄动。 “五小姐就不要同去了吧?” 不曾想,一向没什么见解的慕容南却忽然开口,“我们这一行应当轻装简行,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原本带着大公子和郡主殿下,目标便已经有些大了。” 他迟疑了片刻,才笑着摇摇头。 “五小姐不必担心,留在府中,自然会有下人照顾你。” 闻言,江采荷面色有片刻的僵硬。 就是因为有慕容南的这些仆从,到处都是慕容南的爪牙,她才不敢留下! 慕容南见她面色如此,只轻勾了一下唇角,似乎颇有些疑惑。 “怎么了,五小姐?你的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江采荷一只手紧紧绞着帕子,对上江则疏微微沉下来的双眸,也自知,若是她此刻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切计划全都功亏一篑。 而且,江则疏与江雪燃的计划,原本她就不在其中,只不过是系统提前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她才有了那么一丝侥幸,如今也被毫不留情地剥夺了。 “没,没什么。” 江采荷心底一片冰冷,最终也只是随意应了一声,便答应留在城主府之中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人,也是,我就只不过是一个外来者罢了。】 看到这一行金字,江雪燃察觉到江采荷微微冷下来的双眸,不由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呀! 江采荷留在府中或许确实会遭遇一些危险,但是如今要算计他们的人,是掌管着整个陇南的慕容南,若是他有心加害的话,无论是在府中还是随着一同去城郊,所遇到的危险都只多不少。 这也只不过是在权衡之下的计谋。 【宿主需得明白,这个世界对你来说不过是虚幻的,完成任务攻略男主并杀掉他,你就可以完成任务。】 【至于其他的情感,还是不要过量才好。】 江雪燃咬了一下腮帮的软肉,下意识想要反驳系统这些话,江则疏与江抚柳,甚至于她自己,都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但感情只在人心,在这一路上,她又不是没有观察过,江采荷向来将他们这些人,只当做任务之中的目标人物。 这样一来,又如何能生出感情呢? “既然一切都说定了,那一会儿便动身吧。” 慕容南起身,却被江则疏叫住。 “慕容城主且慢。”他也紧随着起身,与慕容南两两对视而立,“此时外面日头正盛,我们若是明目张胆去搜寻证据,只怕是真的要惊动了那些人。” “还是等到黄昏时分,再去也不迟。” 沈问澜即便是武功再高超,要想在城主府里面偷东西,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况且就算是慕容南留下了信件,出于谨慎,也一定会放在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并非是潜入了书房,就能找到书信的。 沈问澜需要一段时间。 黄昏时刻又被称之为“逢魔时刻”,在彼时,人的视物能力也会变得更差,到时候再由沈问澜偷偷潜入书房,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慕容南并未犹豫,答应下来。 “那变两个时辰之后再启程,希望我们能不虚此行。” 说罢,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江雪燃与江则疏对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看向了一边的江采荷。 “五妹不必担忧,我们找到了证据便会回来。”江则疏也敏锐意识到了她有些冷却的神情,只不过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与原主这五妹交集也不多。 江采荷福身,“大哥,我知道了我定会乖乖在府中等着,不坏了你们的大事。” 她语调平平,江雪燃却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置气的意味。 第104章 又丢脸啦!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了慕容南这个麻烦,至于江采荷,给她些时间自然会想明白的。 江雪燃又抛出了一个对她最为有利的钩子:“况且沈问澜也一同留在府中,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大可以去找他。” 然而不想,听到了她的话,一旁长身而立的沈问澜面色又冷了几分,感知到背后嗖嗖的凉风,江雪燃简直是欲哭无泪—— 好了! 这她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无论怎么做都总有不满意的人,感情只有她夹在中间,谁都得罪不了。 那她还不哄了呢! 江雪燃暗暗瞪了沈问澜一眼,眼波流转之间,竟显得有些娇俏。 “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大哥,三姐,你们只管去吧。” 江采荷露出微微浅笑,娇嫩的模样确实令人于心不忍,说罢,便也转身离去。 “若是能够拿到书信,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一大裨益,此事便托付在你身上。” 江则疏这还是第一次要与男主合作,心中其实不住的有些忐忑—— 能够看着国公府出事,对于沈问澜来说,又怎么算不得好事一桩呢?他若是趁此机会什么都不做,只看着国公府自寻死路,江则疏便算是赌错了。 【系统,你说我能相信男主这一次吗?】 方才大哥心中的那些忐忑,江雪燃也都跟着一同看的清清楚楚,一时间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良久以来自然是给予了沈问澜许多信任,也自然知道这一次的赌注压进了整个国公府,全府上下的性命,都维系在他一人之上。 沈问澜…… 会按照计划之中去做吗? 不知面前两人在想些什么,但沈问澜也能察觉到几丝质疑的意味。 也是。 这二人都是系统带来的攻略者,对他又哪有几分信任可讲? 眸子逐渐冷了下来,沈问澜抱着剑,转身便想离开,却忽然听到江雪燃的声音,倒是头一次小心翼翼,怯生生的。 “沈问澜,这一次本小姐可多亏你了,一定要……” 沈问澜目光淡淡,落在她娇嫩欲滴的唇瓣,思忖下,她接下来的话必然是软硬皆施,恩威并济,威胁着自己不得不将书信取出。 然而只见她双睫微颤。 “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愕然。 江雪燃更在心中急得直跺脚——都到了嘱托环节了,自己这张嘴怎么还这么不着调! 她一张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江则疏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抢先一步离开了正厅,不欲再看身后这一对男女。 看来京中传闻自有传闻的深意,这男主究竟怎么回事,还真与原本剧情之中的仇敌对上眼了? 江雪燃此时尴尬得,恨不得在厅中抠出一个地窖,这如同新妇一般腼腆娇羞的模样,更令人说不清道不明了,她蓦然低下了头,在椅子上如同一只鹌鹑般蜷缩。 没有脸了! 这回里子和面子,总算是一次全都丢了个干净。 见她这副模样,沈问澜虽心中费解,但唇角还是不自觉勾出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定不负小姐之重托,平安带着书信归来。” 他倒是并未一次拂了江雪燃的面子,淡淡开口,隐隐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竹叶香气,江雪燃深吸了几口气,总算觉得自己的面子又复活了。 “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江雪燃说完了这句话便一溜烟溜走,不再给自己面子掉地上的机会,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问澜才后知后觉,方才自己那有些不对劲的表情,于是瞬间收敛了唇角的笑意。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沈问澜冷下神情,紧跟在后面离开。 …… 两个时辰稍纵而逝,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江雪燃也随着车马一同到了城主府前,江则疏已经在和慕容南交谈了。 也难怪会被系统选中,即便是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况之下,江则疏依然能够保持冷静,甚至与即将要害他们的人谈笑风生,江雪燃不由得心中微微讶然,随后跟了上去。 “今日若是生了什么风波,郡主殿下还是躲在马车之中,鄙人随行的侍卫自然会保护殿下。” 慕容南仍然一副全然为她考虑的模样,江雪燃微微颔首,这个时候自然也不会给江则疏拖什么后腿。 “城主大人想的就是周全,希望我们今日能有所收获吧。” 寒暄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几人自然先行上了马车,江则疏与江雪燃交换过目光,都已经做好了今日生变的准备,彼时暮色四合。 自从来到了陇南,江雪燃几乎就没有出来过,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街边,看得出这里原本也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地界,但是如今街上寂寥到,连一个耗子都没有。 是啊,连百姓都已经饿得快要啃树皮,哪里还有老鼠生存的空间? “郡主眼中良多悲悯,大抵也是希望,我们能够快一点找到那些粮草吧。” 慕容南开口,江雪燃这才微微转过神来。 “我只恨那些,明明目睹了百姓疾苦,却还是为了一己之私,置所有百姓性命于不顾之人。”江雪燃目光锐利,“若是让我抓到了此人,哪怕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慕容南闻言却是一副神色淡然的模样,似乎江雪燃口中说的人全然不是他自己,甚至跟着附和了两句。 “郡主说的是,待我们抓到了那群人,势必要将他们带到圣上面前,以待圣裁。” 皇上? 江雪燃目前对这位九五至尊,也并没有什么好感,若非他不作为,在朝中的威信也极低,如今又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况且先前慕容南的暗信已经说的十分清楚—— 慕容南就是因为信不过当今圣上,或者早有不满,才会做出劫粮草之事,归根到底还是要怪在皇帝身上。 “一会儿到了城郊,只怕天色也晚了,不知道谁还能不能找到证物。”慕容南启唇,“只怕留给国公府的时间也不多了。” 第一百零五章惦记 确实是不多了,但这麻烦归根结底,还是慕容南导致的。 江雪燃没有什么好脾气与他再多纠缠,只希望沈问澜那边能够顺利找到书信作为证物,当务之急还是用这些书信来威胁慕容南,将被克扣的那些粮草全都交出来。 给百姓应了急,成功完成了此次南下的嘱托,才好说其他。 否则国公府要被牵扯其中。 而另一边,在大批人马离开过后,沈问澜在院中算准了时间,也穿上了夜行衣潜入慕容南的院子。 作为府主,慕容南院子就在府邸正中,他们自从来到城主府之后,也只去过一次。 先前沈问澜便想过去探查一番地形,但是越到慕容南的庭院,周围的暗信也就越多,为了避免他提前得知自己要做什么,沈问澜也只能先按捺着不动。 轻巧跃上了屋檐,沈问澜已经许久没有暗暗窥查什么了,累世以来的经验,让他对敌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因此自然用不上如此偷鸡摸狗。 “今日城主嘱托之事,务必要做的漂亮。” 刚藏匿在院子的屋檐之上,沈问澜便陡然听到了这么一声,他身子隐匿下去,盯着下面的两人对话。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只刺杀永和郡主吗,为何不杀了那个钦差?” 说话之人沉默了片刻,“听闻她先前对陇南的流民颇有照顾,倒不像是朝廷之中那些伪善之人,城主为何要先杀了她?” 另一个声音轻嗤了一声。 “京中哪有人是好的?我看你就是被那些传闻给迷了心窍,要做城主的人,第一条便是要听话,让你杀谁只管去就是了!” 闻言,另一个人也只好领命离开。 沈问澜微微皱了一下眉心。 算算时间,若是他顺利找到书信过后,再去通知江雪燃,自然也是来得及的,但若是这边被拖延,亦或者江雪燃那边提前返还…… 便很有可能会出事。 江雪燃必然不会知道这些杀手是朝着她去的,更何况,她周围全都是慕容南的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只怕不知道哪支暗箭伤人。 皱了一下眉心,沈问澜还是趁着无人时,偷偷潜入了书房之内。 进了这个庭院才发现,这边所有的布局都是经过改造的,若是正常人的书房必定不会在卧房后,像是被人精心隐藏过。 “有暗室……” 在察觉到布局经过改动之后,沈问澜第一个便想到了暗室,若是真有暗室的存在,那么那些重要的书信应该也都放在暗室之中。 书房之中的烛火并未熄灭,随着他的身形明灭,沈问澜眸子微动,随后动作愈发放轻了。 慕容南的房间如同他一向的风格,桥上却并不冷静,反而十分雅致,任是谁在看到他这个人的时候都不曾想到,其后竟然还隐藏着那般雄心壮志。 沈问澜几世以来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说明即便苦心孤诣地谋划了多年,慕容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就算是没有他们,也仍旧会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这是他走不出的困局。 只不过……沈问澜有些想不明白,从前这粮草一局并非如此,是皇帝身边的另一文臣凭借自己的巧舌,在陇南破了此局。 这一次,似乎变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沈问澜收敛了内心冗杂的思绪,随后在书房之中摸索起来,若是有暗室便一定有机关,只是慕容南这房间之中陈设过于繁复,一时间他也看不出来机关究竟在何处。 摸索了片刻,沈问澜收敛的目光站在书房,开始思索。 他的时间不多,若是在这边耽搁了,江雪燃这条小命只怕就是不保了,那他来找这书信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这个念头闪过的片刻,沈问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心。 江雪燃什么时候在他的心里面有这么重的地位了?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竟也开始有了这诸多犹豫不决。 另一边,江雪燃自然还不知道,要她小命的刺客已经在路上了。 若是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在心里面哇哇大叫,怎么什么样的倒霉事都能轮到她身上,明明这一次运送粮草的人是江则疏,她倒是被波及了个彻底! 然而现在,江雪燃还什么都不知情,趴在城郊那片被劫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 “那么多的人和粮草,若是要被运走的话,怎么可能会不留下车辙呢?” 江雪燃抱着胳膊,实则也十分的不解,就算是这些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这么多车辙连夜抹干净吧。 “我记得那日,似乎下了雨。” 江则疏实际上也不怎么记着当初的事了,毕竟那天晚上一切发生的过于蹊跷,而在这之前他们都以为,粮草能够被成功运送进城,所以根本就没有细加思索。 “若是下了雨,得是当地非常了解气候之人,才能提前推测出吧?”江雪燃意有所指,“城主可知道你这陇南,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吗?” 慕容南面色不改。 “郡主殿下说笑了,陇南多都是以农业起家,自然多得是庄家汉,能观察出天色何时落雨,只怕城中能够抓出一大把。” 江雪燃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眸光一闪,瞧见了草丛里面的一个金属物件。 她伸出素手,将这个物件拨了出来,在看到这个东西的刹那,江雪燃便已经认了出来。 这就是城主府侍卫的腰牌! 江则疏还站在不远处,但是并未留心这边的动静,江雪燃刚想开口,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的嘴牢牢捂住。 “郡主,您真的是好眼力啊。” 没想到竟然在此刻,慕容南便敢下手,江雪燃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是这看起来文雅之人,实际上力气却非常大,江雪燃在他的掣肘之中,甚至动不了一丝一毫。 傍晚时,众人的视线确实十分模糊,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情况下,江则疏明明站的不远,却未曾看出这边的争执。 “原本打算回去的路上就结果了你,但是郡主……您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第105章 惦记 确实是不多了,但这麻烦归根结底,还是慕容南导致的。 江雪燃没有什么好脾气与他再多纠缠,只希望沈问澜那边能够顺利找到书信作为证物,当务之急还是用这些书信来威胁慕容南,将被克扣的那些粮草全都交出来。 给百姓应了急,成功完成了此次南下的嘱托,才好说其他。 否则国公府要被牵扯其中。 而另一边,在大批人马离开过后,沈问澜在院中算准了时间,也穿上了夜行衣潜入慕容南的院子。 作为府主,慕容南院子就在府邸正中,他们自从来到城主府之后,也只去过一次。 先前沈问澜便想过去探查一番地形,但是越到慕容南的庭院,周围的暗信也就越多,为了避免他提前得知自己要做什么,沈问澜也只能先按捺着不动。 轻巧跃上了屋檐,沈问澜已经许久没有暗暗窥查什么了,累世以来的经验,让他对敌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了如指掌。 因此自然用不上如此偷鸡摸狗。 “今日城主嘱托之事,务必要做的漂亮。” 刚藏匿在院子的屋檐之上,沈问澜便陡然听到了这么一声,他身子隐匿下去,盯着下面的两人对话。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只刺杀永和郡主吗,为何不杀了那个钦差?” 说话之人沉默了片刻,“听闻她先前对陇南的流民颇有照顾,倒不像是朝廷之中那些伪善之人,城主为何要先杀了她?” 另一个声音轻嗤了一声。 “京中哪有人是好的?我看你就是被那些传闻给迷了心窍,要做城主的人,第一条便是要听话,让你杀谁只管去就是了!” 闻言,另一个人也只好领命离开。 沈问澜微微皱了一下眉心。 算算时间,若是他顺利找到书信过后,再去通知江雪燃,自然也是来得及的,但若是这边被拖延,亦或者江雪燃那边提前返还…… 便很有可能会出事。 江雪燃必然不会知道这些杀手是朝着她去的,更何况,她周围全都是慕容南的人,若是真的打起来了,只怕不知道哪支暗箭伤人。 皱了一下眉心,沈问澜还是趁着无人时,偷偷潜入了书房之内。 进了这个庭院才发现,这边所有的布局都是经过改造的,若是正常人的书房必定不会在卧房后,像是被人精心隐藏过。 “有暗室……” 在察觉到布局经过改动之后,沈问澜第一个便想到了暗室,若是真有暗室的存在,那么那些重要的书信应该也都放在暗室之中。 书房之中的烛火并未熄灭,随着他的身形明灭,沈问澜眸子微动,随后动作愈发放轻了。 慕容南的房间如同他一向的风格,桥上却并不冷静,反而十分雅致,任是谁在看到他这个人的时候都不曾想到,其后竟然还隐藏着那般雄心壮志。 沈问澜几世以来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说明即便苦心孤诣地谋划了多年,慕容南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做成,就算是没有他们,也仍旧会被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这是他走不出的困局。 只不过……沈问澜有些想不明白,从前这粮草一局并非如此,是皇帝身边的另一文臣凭借自己的巧舌,在陇南破了此局。 这一次,似乎变得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沈问澜收敛了内心冗杂的思绪,随后在书房之中摸索起来,若是有暗室便一定有机关,只是慕容南这房间之中陈设过于繁复,一时间他也看不出来机关究竟在何处。 摸索了片刻,沈问澜收敛的目光站在书房,开始思索。 他的时间不多,若是在这边耽搁了,江雪燃这条小命只怕就是不保了,那他来找这书信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这个念头闪过的片刻,沈问澜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心。 江雪燃什么时候在他的心里面有这么重的地位了?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竟也开始有了这诸多犹豫不决。 另一边,江雪燃自然还不知道,要她小命的刺客已经在路上了。 若是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在心里面哇哇大叫,怎么什么样的倒霉事都能轮到她身上,明明这一次运送粮草的人是江则疏,她倒是被波及了个彻底! 然而现在,江雪燃还什么都不知情,趴在城郊那片被劫的地方,仔细地观察着。 “那么多的人和粮草,若是要被运走的话,怎么可能会不留下车辙呢?” 江雪燃抱着胳膊,实则也十分的不解,就算是这些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把这么多车辙连夜抹干净吧。 “我记得那日,似乎下了雨。” 江则疏实际上也不怎么记着当初的事了,毕竟那天晚上一切发生的过于蹊跷,而在这之前他们都以为,粮草能够被成功运送进城,所以根本就没有细加思索。 “若是下了雨,得是当地非常了解气候之人,才能提前推测出吧?”江雪燃意有所指,“城主可知道你这陇南,有这样的奇人异士吗?” 慕容南面色不改。 “郡主殿下说笑了,陇南多都是以农业起家,自然多得是庄家汉,能观察出天色何时落雨,只怕城中能够抓出一大把。” 江雪燃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眸光一闪,瞧见了草丛里面的一个金属物件。 她伸出素手,将这个物件拨了出来,在看到这个东西的刹那,江雪燃便已经认了出来。 这就是城主府侍卫的腰牌! 江则疏还站在不远处,但是并未留心这边的动静,江雪燃刚想开口,旁边忽然伸出了一只手,将她的嘴牢牢捂住。 “郡主,您真的是好眼力啊。” 没想到竟然在此刻,慕容南便敢下手,江雪燃拼命的想要挣扎,可是这看起来文雅之人,实际上力气却非常大,江雪燃在他的掣肘之中,甚至动不了一丝一毫。 傍晚时,众人的视线确实十分模糊,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情况下,江则疏明明站的不远,却未曾看出这边的争执。 “原本打算回去的路上就结果了你,但是郡主……您实在是太能折腾了。” 第106章 拿到书信 慕容南似乎一早便有所准备,下手的动作并未留情,江雪燃根本就不会武功,在他的掣肘之下,也动不了分毫。 很快,一阵馥郁的香气在慕容南手心之中蔓延开来,江雪燃之前已经中过一次招,自然嗅得出来这是迷药的味道。 不行…… 若是就这么被带走的话,只怕待到江则疏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死于非命了! 江雪燃拼命地挣扎着,但很快身上的气力便都消失无踪,她彻底闭上了双眼,手中那块金属腰牌,也随之落在了地上。 慕容南双眸冰冷。 怪就怪在江雪燃虽表面上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总是莫名之中给他几分危机感,为了铲平自己道路上的一切阻碍,他也只能将江雪燃提前送至阴曹地府了。 他朝着不远处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都是慕容南手底下的暗信,家丁立即会意,走到这边来将已经昏倒的江雪燃拖入了芦苇荡之中,待到几人离开之后直接斩杀。 江则疏在另一旁,还在观察着周围的蛛丝马迹,忽然见到一侧的慕容南疾步匆匆,走了过来,眉心也紧紧皱着。 “不好了,江公子,郡主殿下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若是江雪燃还醒着,必定要怒斥一句厚颜无耻,但是此刻她是说不出什么来了。 江则疏在场中第一个要质疑的人,自然是慕容南,毕竟先前就对他有所怀疑,他们这一行来之前,江雪燃便猜到了他会对他们几人动手。 但此刻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见江则疏一瞬间的迟疑,慕容南面上焦急,“鄙人方才似乎看到了几道黑影,从那边官道上面穿过去了!” 他说得非常笃定,一刹那江则疏也就信了几分——若是慕容南想要动手,必定定会挑一个无人的时间,或许在回去的路上,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很明显并非一个好时机。 思及此处,江则疏震声。 “先把三妹救回来要紧,慕容城主,你们先在这边探查着,我去救三妹!” 若是把人给弄没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孰轻孰重,江则疏还是知道的,若江雪燃还是从前的那个炮灰女配江雪燃,或许在迟疑之下,江则疏不会选择她。 但如今早就有所不同了。 慕容南在昏暗的暮色之下,轻轻挑了一下眉梢。 倒是不曾想到,这小郡主在江则疏心目中还有着如此地位,即便已经猜到了他有问题,江则疏却还是选择听信了他的话,去寻找江雪燃的下落。 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他方才指的那个方向完全是相反的,江则疏就算是拼尽了全力也不会找到江雪燃,而到时候,他的人恐怕早就已经将江雪燃给结果了。 慕容南欣然地站在原处,瞧着江则疏火急火燎朝着官道那边跑去,眸底一片冷色也逐渐蔓延开来,再也不加修饰,如同磅礴的野心一般坦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城主府那边,可有什么异动吗?” 听到了城主的话,身旁几人都面面相觑,随后摇摇头。 “目前还未接到那边的消息,想必是城主多虑了,我们留在府中的兄弟还有那么多,那个侍卫恐怕也就有点三脚猫功夫。” 慕容南皱着眉心。 一向清慕的他,面上显露出几分暴戾,“若是那人真有这么简单,先前我们就不会折一个影卫在里面。” “现在回府!” 若府中影卫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并不是沈问澜没有偷偷潜入书房,而是因为他的动作很轻,没有人察觉到! 如果藏在暗室之中的那些书信,真的被沈问澜等人发现……这欺君罔上的罪名,他可是万万担不起的。 “是!” 慕容南最后撇了一眼江则疏离开的方向。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一切应该都已经结束了,单单一个江则疏,他自然没什么好怕的,随便囚禁在府中,等到皇帝降罪下来,再将人归还到京中。 一切都尘埃落定。 陇南百姓唯一的救世主只能是他,到时候他就能从陇南开始,直接北上征服皇都,到时候让这里变一片天。 …… 沈问澜在一番敲打之后,终于发现书架旁的一只锦盒,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快步走上前去,但动作却很轻,甚至并未让烛火摇曳,飞速的摸索到了那个锦盒,沈问澜将锦盒机关打开,发觉里面躺着一只隐隐有些褪了色的荷花簪子。 或许是因为旧时的工艺,也可能是被人常常在手中摩挲,这簪子瞧上去已经颇为破旧,珐琅的彩色略有些失真,不像是会出现在这个城主府之中的事物。 这应当……是慕容南已逝的亡妻留下来的东西。 沈问澜自然还记得先前慕容南提起过此人,瞧上去似乎颇为爱护自己的亡妻,因此将爱物作为开启至关重要的暗室的钥匙,似乎也理所应当。 将簪子紧紧攥在手中,沈问澜又是一番摸索,终于找到了暗室大门的孔洞。 “咔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沈问澜将簪子插了进去,果不其然严丝合缝,随着这一声响动,两边的书架也退开来,露出了一条细小的路,直通一个幽暗的小房间。 “找到了。” 沈问澜侧身走入暗室,随后书架也应声合上,闻声,他皱了一下眉心,但在心中计算着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是先找的书信要紧。 他快步走上前,借着一丝微弱的烛火,走入了暗室之中。 这暗室比预想之中的还要大些,如同外面书房一般摆设,沈问澜仔细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他与京中之人私联的书信,匆匆看过了一面,沈问澜便可以确信—— 这些书信若是呈到了陛下面前,慕容南应该就算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只是更没有想到的是,与他合谋之人,竟然昭阳公主。 “是徐妾阳想要害国公府?” 沈问澜喃喃低语,随后将这些信件全都揣入了怀中,开始寻找出去的路。 他自然十分清楚,拿到了这些书信,也就代表着要与慕容南彻底撕破脸皮。 第107章 曝尸荒野 但是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便是江雪燃。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走到何处了,若慕容南的人已经动手…… 沈问澜目光逐渐冰冷。 他摸索到了书柜旁,然而这里并未有什么机关,寻找了片刻,却忽然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转动了一下。 难道是离开的机关? 沈问澜走向一旁的架子,见果然墙中转出一个小洞,然而他摸过去,却只摸到一个玉瓶。 刚将玉瓶攥在手中,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隔了一面书柜,沈问澜能够将外面之人的声音听的清清楚楚,那人挪步到柜前,随后驻足了片刻。 半晌,传来一声轻笑。 “沈侍卫,里面的人是你吧?” 慕容南有些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他已经看到了锦盒,必定能够猜到,暗室已经有人进过了,此时此刻也只有可能是沈问澜了。 他们竟回来的如此快? 沈问澜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心——算算时间,他们去城郊一个来回,只怕也要用上半个时辰,再加上搜寻证据的时间,无论怎么说也要两个时辰。 但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沈侍卫,你是一个聪明人,不应在国公府那样的地方屈才。”慕容南声音雍容,带着几分获胜者的不紧不慢。 “若是你考虑一下,留在此处做鄙人的影卫,或许鄙人能够留你一条生路。” 见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沈问澜也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 “留在国公府是屈才,留在你身边,等着掉脑袋?” 沈问澜声音微沉,目光扫过慕容南身后,“江雪燃呢?” 见他少有的紧张,之前影卫所见到的,果然并非弄虚作假。 这侍卫与郡主之间的情谊……还当真令人感动。 慕容南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愈发阴沉。 “此刻,那位小郡主应当已经曝尸荒野,这陇南如今饿狼最多,都经历了水患,只怕一个个都等着填饱肚子。” 他放肆地笑起来,“真可怜啊,这小郡主若是留在京中,还能享受几天最后的风光,可是如今只能在那芦苇荡中,尸骨尽寒。” 闻言,沈问澜不由得呼吸一窒,随后攥紧了双手。 “她死了……你动的手?” 听到了沈问澜的问询,慕容南却忽然收了话柄,冷笑道,“沈侍卫还不如好好想一想,现在应当如何与鄙人谈条件,让鄙人放你出去?” “……” 沈问澜被困在这暗室之中,一时间也无法出去探查真伪,但是,江雪燃并非一个愚笨之人。 她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他不相信。 沈问澜倏地想起了方才那只玉瓶,垂眸,将玉瓶的盖子打开,只见其中装满了不明的粉末,他眉心微微皱了一下,随后灵机一动。 这里面的东西该不会是……骨灰吧? “怎么样?沈侍卫想好了吧,不如与鄙人同盟,鄙人看得出你也不是什么简单之人,寻常的侍卫又怎会有如此身手?” 他接下来的话卡在了喉咙之中。 因为沈问澜冷淡的声音响起。 “确实想好了要如何与你商谈。” “用令夫人的骨灰,如何?” 慕容南沉默了良久,再度开口之时,声音犹如在世森罗。 “你若是敢动她,鄙人必定会让你尸骨无存。” 闻言,沈问澜将手里面的玉瓶轻轻抛起又落下,稳稳落在手中,他双眸如同寒潭一般愈发冷凝。 “现在是我在跟你谈条件,你自然可以选择让我尸骨无存,但是我也可以选择让你的夫人尸骨无存。” “用我的一条命,换令夫人,其中的利害,慕容城主应当能够算的明白吧?” 没想到最终还被反过来威胁了一番,慕容南原本将夫人的骨灰藏得隐秘,不曾想会被沈问澜误打误撞之中寻到了,他面色铁青。 “好,我放你出来,但是你不要动她!” 明明是已死之人,却仍能牵动着活在这世上之人的心弦。 沈问澜一手攥着玉瓶,一手攥着发簪,想必这也都是慕容南夫人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物件了。 “沈侍卫还请退后。” 东西就攥在手中,沈问澜知晓他必定不敢再动什么手脚,于是顺从地后退了半步,凝视着自己面前的暗门。 只见两旁的书柜朝着里面散开,暗室之外的灯光也泄了进来,沈问澜不由得觑了觑双眼,只见慕容南神情紧张,立于不远处。 “好了,我已经将你放出来了,还请将你手中的东西归还。” 沈问澜并没有交还的意思,慕容南盯着他,面色愈发阴沉,似乎能够滴出水来。 “沈侍卫,未免有些言而无信了。” “相比于慕容城主,还是略逊一筹。”沈问澜自然不会让慕容南太痛快,见他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上前,沈问澜目光清浅。 “承蒙慕容城主欣赏,应该知晓我武功不低,不知道城主靠近之时,是你能先夺得这玉瓶,还是我,能先将它摔在地上?”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但偏偏最重要的把柄就在沈问澜手中,哪怕是心中再过痛恨,慕容南也只能乖乖听他的,咬紧牙关再度开口。 “那你还想怎样,一并说出来就是了。” 慕容南的目光紧紧随着沈问澜的手,一刻都不敢分开,生怕下一秒玉瓶就会落在地上砸的粉碎。 沈问澜冷声,“告诉我,你把江雪燃扔到了什么地方。” 他绝不相信那个祸害会如此丢了性命,更何况江雪燃还有系统,即便是再无用,也不会死在那荒郊野岭之中。 见他神情紧绷,就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张,慕容南嗤笑,但还是将芦苇荡的位置告诉给了沈问澜。 “若是你欺骗于我,今日就算还给你这个破瓶子,来日也有将它挫骨扬灰之日。” 沈问澜眸底闪过淡淡的警告。 此刻慕容南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过激的话来刺激沈问澜,自然保证他所说尽数属实。 只因慕容南心中根本不觉得,江雪燃还能活下来。 都莫说他的手下,必定会了结江雪燃性命,即便只是把她扔在了城郊,她也必定无法一个人活着回来。 “护着你的宝贝玉瓶吧。” 沈问澜信手将怀中的玉瓶抛了出去。 第108章 小姐很厉害 他只觉得慕容南十分可悲,这般守着一个死人,甚至都没顾得上询问书信一事,确实荒谬可笑。 但正合他意。 沈问澜迅速闪身离开,慕容南瘫坐在地上,捧着手中的玉瓶,见玉瓶没有受到什么损害,一向清俊之人,不顾形象地摩挲着,随后宝贝地揣进了怀中。 “阿莲……阿莲。” 男人痴痴地抱着玉瓶,“你没事就好。” …… 沈问澜寻着慕容南所说的方向追去。 他虽平安离开了城主府,但是待到慕容南全然反应过来之后,必定会派他手下的人过来追寻,只怕如今陇南便没有什么安生之地了。 必须要尽快找到江雪燃,然后去一个周全的安身之所。 “江雪燃?” 夜晚的陇南说不出的湿冷,该是江雪燃最厌恶的气候,她这人一向娇气又矫情,若是被扔在芦苇荡里一夜,只怕要哭鼻子。 江雪燃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的模样近在眼前,沈问澜寻人的脚步也不自觉快了些。 然而夜晚的芦苇荡一片寂静,不似有人在此处,沈问澜越是找,心中便越是一片冰冷,慕容南此前的话似乎回荡在耳边。 江雪燃…… 莫不是真的出事了吧? “江雪燃?” 黑夜之中奔袭的青年紧锁着眉心,仍旧不忘唤着江雪燃的名字,偶尔月华映照之下蓦然亮起的侧颜,便足以令多少人一眼难忘。 倏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声。 沈问澜顿住了脚步。 “什么人?” 甫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江雪燃简直快要落泪,连忙扯开了嗓子喊沈问澜的名字。 “沈问澜,我在这儿呢!” 即便她自以为歇斯底里,但实则饥寒交集之下,她的声音微弱得不像话,距离稍有些远,沈问澜霎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然而听她大声小气地又喊了几声,沈问澜才发觉这并非错觉,于是循着声音找到了一个兽坑。 只见失踪已久的江雪燃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发梢间沾满了泥土,站在坑里,双眸湿漉漉地盯着他。 随后便是一撇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果然一副娇气的模样:“沈问澜,你怎么来的这么迟,本小姐都饿了!” 这一切,还要从半个时辰之前说起。 江雪燃虽失去了意识,但很快便又清醒过来——这还多亏了她自己的谨慎,一早便察觉到慕容南要对他们下手。 先前他就有给人下迷药的前科,江雪燃自然是要谨慎提防,于是过来路上便趁他们不注意,吞了一颗解药,迷药虽短时间起了作用,但还是被解了些药性。 慕容南他们前脚甫一离开,江雪燃便好转了许多,于是趁着那几人不注意时,偷偷从原地溜走了。 只可惜,她刚跑了不远,正在心中暗自窃喜之时,便一头栽下了这个兽坑。 多亏这兽坑是闲置不用的,若是里面放了什么机关,只怕此刻她已经被捅成刺猬了。 沈问澜将江雪燃从兽坑之中拉了出来,临走之时瞧着还白净细嫩的小脸,此刻已经脏成了一只狸花猫,唯独一双眼眸还亮晶晶的,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求夸的意味。 “这次多亏我谨慎吧?否则你就算是赶过来,也见不到本小姐。” 不知究竟有什么好夸的,沈问澜就觉得心跳平稳了些许,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颔首。 “小姐很厉害。” 江雪燃原本也只不过是想痛快一下自己这张嘴,却不曾想如此幼稚的话,沈问澜竟也真能夸的出口,一时间呆愣愣地与他对视,半晌才后知后觉,挪开了眼眸。 她颤抖的双睫,如同即将奔离的蝶翼,在潋滟着水光的眸子之上翩飞。 沈问澜的目光迟迟没有离开,江雪燃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彼此之间的尴尬气氛。 “你是如何知道我出事的?还有……大哥他们在何处?” 过来的路上,甚至做好了给江雪燃收尸的打算,沈问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如今细细思索之下,才再度开口。 “慕容南应当是让大公子去别处寻你了,只是,五小姐如今还在城主府中。” 什么? 江雪燃万万没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江采荷那系统分明就是一个草包,顶不上什么用,他们这边都已经东窗事发了,慕容南怎么可能放过江采荷? 即便和江采荷算不上亲昵,江雪燃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身处火坑之中。 “我们回去一趟,把采荷接上了再离开!” 见江雪燃有些急切,沈问澜不急不徐按住她削瘦的肩膀,掏出了从暗室之中拿到的信件。 “信件已经到手,慕容南掀不起什么风浪,五小姐想必不会有事。” 慕容南如今最大的把柄就握在他们手中,生死全系在一念之间,怎么会有人不贪图片刻喘息呢?江采荷也是他现在最后的希望,所以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 见沈问澜胸有成竹,江雪燃心中的急切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一阵寒风卷席而来,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这夜里湿冷,况且她又是摔进兽坑,身上处处伤口疼得都有些麻木了,沈问澜见状,将信件妥帖收好,随后江雪燃便脚下一空。 “沈问澜,你要对本小姐做什么!” 一瞬间的失重让江雪燃惊呼出声,只是下一瞬便被青年稳妥抱在了怀中,隔着衣裳热意渗透过来,江雪燃老实地盯着他的下颌线。 又被黑莲花男主救了一次。 似乎每一次都是如此,江雪燃从未奢求过,他却一次次有如神兵天降。 “先去找个地方落脚,我来的路上似乎看到了一个城隍庙,今夜便在那里将就一晚。” 江雪燃自知,不应如此相信沈问澜,他留在国公府中,乃至于如今出手相救,必定都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但被沈问澜牢牢拖在双臂间,她还是被这阵温热迷惑了瞬息。 江雪燃垂眸,悄悄晃了一下纤细的小腿。 第109章 信任 虽然动作很柔缓,但还是被沈问澜轻易捕捉。 或许是因为今日的月光温和,也或许是因为连日来的紧张终于化为乌有,沈问澜默许了她短暂的愉悦,抱着她来到了城隍庙前。 “今夜只怕就要在此处过夜了。” 江雪燃估计还未曾如此屈就过,但若是连夜回到城中,慕容南的属下必定早已在城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他们回去。 沈问澜先前可没少得罪他,用已逝之人来威胁,慕容南只怕是更加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江雪燃倒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毕竟此前她都已经做好了,在那兽坑之中度过一夜的准备,如今至少还有沈问澜在身侧,她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她晃着脚,沈问澜见她如此得意放松的模样,心头一阵痒意,随后佯装皱了皱眉。 “老实点。” 江雪燃于是垂下眼眸,也心虚的不再动了。 城隍庙瞧上去非常破败,蜘蛛网遍布庙中,混杂着烈烈的风声穿过前堂,哪怕是闹鬼都不奇怪。 原本进来之前,江雪燃还觉得没什么,但如今是真的生出了几分胆怯。 沈问澜将她放下来,刚打算去附近找些稻草,给他们二人铺出一块地方来歇息,就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扯着自己。 一转过头,才发觉是江雪燃,一只手拽着他的衣衫,抬眸怯生生望着他,月光透过破败的院墙,映在她的眸子之中。 “沈问澜,本小姐害怕。” 她眼巴巴地盯着沈问澜,在他面前自然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方才一个人逃走,胆子倒是大得很。 这城隍庙似乎确实被废弃了许久,身娇肉贵的国公府三小姐适应不来也是应当的,沈问澜垂眸,“那三小姐同我一起去抱稻草?” 若是一个人留在此处,江雪燃恐怕要将自己吓死,虽说外面寒风逼人,但江雪燃还是点了点头。 “本小姐同你一起去。” 沈问澜曾无数次在野外荒原之中逃生,早已深谙此道,轻松找到了稻草,点燃了篝火,给二人铺好了住处,终于安定下来。 “三小姐不必担忧,我们明日便会离开此处。”沈问澜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瞧了一眼城隍庙外的天色。 今夜城中必定是兵荒马乱,他们眼下的境地,也就顾不上江采荷和江则疏了——不过二人都身负系统,即便是在外面一夜,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 反观江雪燃,笨得厉害。 篝火的暖意驱散了寒冷与畏惧,更何况身旁还有沈问澜,江雪燃并非孤身一人。 “你刚才说已经拿到了书信,可否给我看看?” 如今的境地确实有些狼狈,不过能够如此顺利拿到紧要的证据,也出乎了江雪燃的意料。 闻言,沈问澜掏出那几封书信,递到江雪燃面前,她展开书信看了几眼,越看越是心惊。 为何昭阳公主要如此针对国公府?在剧情之中压根儿就没有此事,况且江雪燃先前心中甚至怀疑过贺陵川,都不曾怀疑是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这是想要谋反,并非简简单单针对我国公府。” 将书信收起来,递给沈问澜,江雪燃微微抿着薄唇,“走到这一步,公主殿下实属糊涂。” 但无论如何,昭阳公主也都走不了回头路了。 此次在陇南屡次逢难,背后的原因也都出自于她,江雪燃自然不会给昭阳公主开脱,只觉得她为了一个早已被顶替了芯子的贺陵川,根本就不至于如此。 “回到京都之后,必须快马加鞭将信件送到陛下面前,否则以陛下与昭阳公主的情义,说不准会轻信昭阳公主的话。” 江雪燃眼底多了几分郑重,“这些信件你务必藏好,若是重新落回到了慕容南手中,我们最后的把柄便也没了。” 实则,这些与沈问澜似乎都没什么关系,跟与他所要做的事背道而驰。 但是与江雪燃对视的片刻,他似乎看清了江雪燃投来目光之中,裹挟着的信任,灼烫得他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 “……是。” 一阵寒风吹过,江雪燃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并未发觉到沈问澜一瞬间的迟疑,她抱紧了双臂,试图将温度融入自己的身体。 但仍是无济于事。 毕竟在兽坑之中吹了一夜的冷风,江雪燃浑身上下几乎都已经冷透了,唯一的热度还是从方才沈问澜的怀抱之中掇取来的。 篝火在寒风的吹袭之下明灭,沈问澜看出江雪燃又觉得冷了,她一向畏寒,今日又受了颠簸,只是宁可自己蜷缩着也不说,不知哪儿来的倔性。 他抬手,将最外面的一层袍子脱了,在江雪燃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盖在了她的头顶。 “三小姐先在庙中烤火,我出去打探一下四周是否安全。” 见沈问澜背影逐渐远去,那层清幽的竹叶香透过袍子,混入江雪燃的鼻息之中,江雪燃倒是一点都没客气,将他的袍子从脑袋上扒拉下来,给自己盖好了。 反正沈问澜有的是武功在身,又不怕冷,她自然是心安理得。 “这人虽然黑莲花,但还是挺周全的……” 靠近在篝火旁,江雪燃浑身僵硬下来的血液,终于也跟着回转了不少。 方才一阵逃命,要说真是一点都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被沈问澜找到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某一处确实为之触动。 她抱着双膝,桃花般的眸子垂下。 “还真是,怪令人讨厌的。” …… 沈问澜走出城隍庙,观察了一下旁边,这边似乎确实鲜有人来往,且慕容南一时半刻应当也想不到,他们会藏身于此处。 他离开之时看得很真切,慕容南心中已经笃定,江雪燃早早死在了他的人手中,此刻若是知晓江雪燃竟然逃脱了,必定会被气个半死,而暴怒之下的人最易失去判断。 沈问澜确认了附近应该没有什么凶险之处,于是转过身便打算回到城隍庙中,倏地,余光处有什么东西穿了过去,他警惕地皱紧了眉心。 随后追了上去。 第110章 太不对劲了! 原本以为沈问澜出去也就一阵,不曾想竟然去了这么久,江雪燃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没底,动了动缓和了的四肢,站起身来,想要去城隍庙外查看一番。 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江雪燃顿时如同惊弓之鸟,瘦弱的身躯一骨碌藏入了城隍庙的香火台下面,也顾不上头顶的蜘蛛网了。 江雪燃不禁有些头疼。 怎么沈问澜还没回来? 走入城隍庙之人顿了顿脚步,似乎察觉到了这边有人,径直走了过来,随后在不远的地方停住,江雪燃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脑海中也闪过了无数种可能。 然而下一秒,香火台的帘子被掀开,沈问澜面无表情地与江雪燃对视。 就这么点胆量。 江雪燃见是沈问澜,又见他目中一层戏谑的意味,气焰瞬间嚣张起来,手脚并用地从台子下面爬了出来。 “怎么是你回来了,回来怎么都没个声音?” 江雪燃越说越觉得委屈,方才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红着眼眶声音越来越大,“你说出去探查一番,结果就没影儿了,一回来便吓本小姐,你就是故意的!” 见她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沈问澜没有多言,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竟是一只剥完皮的兔子。 见江雪燃瞬间哽住,沈问澜道,“回来之前看到一只兔子,便逮回来给你烤着吃。” 闻言,江雪燃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自从出来之后,她便什么都没有吃了,几个小时未进油盐,还一阵奔袭,怎么可能会不饿? 沈问澜见她面色变化了几番,随后轻咳一声,显然想要将刚才的事就这么翻篇儿,于是有些忍俊不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眸底也弥漫开一片笑意。 他将兔子提的高了些,语气中颇为惋惜。 “看来小姐并不想吃,我还是现在把兔子扔出去吧。倒是我,不该做如此多余之事,让小姐受了如此大的惊吓……” 江雪燃见他当真转身便要走,江雪燃连忙扯住他的袖子。 别扭了一下,她薄唇微抿,双睫眨了眨。 “既然都打了,哪里还有扔出去的道理,本小姐就让你将功赎罪,好好烤兔子。” 已经示了弱,江雪燃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若是沈问澜再推脱一句,她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再吃他一口,但似乎拿定了这一点,沈问澜没有再故意逗她,转身去将处理好的兔子放在火上烤了。 在野外,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逃离一切,还是第一次为别人烤食物。 江雪燃一开始还别扭着不愿意靠近,慢慢的也嗅到了烤兔子发出的香气,在野外也没有什么佐料,不知道沈问澜是怎么将兔子烤得这么香的。 最终还是不争气地凑了过去。 垂涎欲滴地盯着篝火上面烤着的兔子,江雪燃也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多少有些失了大小姐的面子,但是在饥饿面前,这面子还是不要也罢。 “兔子还要一会儿,三小姐稍等片刻。” 沈问澜转过眸子,一时间二人凑得有些近了,篝火蒸腾着热意,江雪燃不自觉与他对上目光,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火焰跳跃声中,越来越近。 细细凝视着沈问澜这张脸,确实生得漂亮极了,江雪燃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的睫毛,竟比她还要长,翘着,遮挡住了其下所有的阴沉算计,倒也真当得起黑莲花一词。 如同在淤泥诡谲之中,盛开了一朵不败的花。 江雪燃清咳了一声,仓皇之中错开了视线,总觉得方才他们两个对视之间似乎有些暧昧,但是这怎么可能? 沈问澜对她,恐怕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还能从哪个罅隙,之中生出一丝暧昧? 倒是她自己…… 这段时间一来,总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江雪燃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在胸膛下一阵一阵,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江雪燃默默收回了手。 长相如同沈问澜这般妖孽的,又将自己的所有阴霾,尽数藏好,定然是招人喜欢的。 但她可没那么容易被骗。 不知江雪燃在心中的一阵暗流涌动,沈问澜瞧这兔子似乎烤得差不多了,将一个兔腿撕下来,递到了一旁。 “三小姐,能吃了。” 江雪燃迅速接过,却不想炽热的温度,烫得她指尖一缩,却又不肯将手中的兔肉轻易放下,于是边吹边吃痛,看上去有些狼狈。 沈问澜就这么看着她,半晌才想起收敛—— 总不能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让江雪燃看到了,又要大呼小叫一番。 “……” 二人缓缓吃完了一只兔子。 因为水灾,就连一只兔子都是骨瘦如柴,算不上肥美,但也足够让人饱餐一顿了,不知道沈问澜在兔子的五脏之中塞入了什么香叶,一点都不腥,火候正好。 “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去寻找大公子,汇合之后,去与慕容南对峙。” 江雪燃闻言一顿,“可是我们只有三个人,夏袭与采荷都被留在了城主府之中,能有胜算吗?” “出来之前,我与大公子商议好,若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他便去陇南其他州县的知府,调兵。” 此举无疑是将弄丢粮草一事暴露给他人,恐怕过几日消息便会传回到京中,但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对抗慕容南的办法了。 江雪燃心下微微一惊,倒是不曾想他们两个提前还商议了这个,江则疏若是真的照做,就是相信了沈问澜定然能够拿出书信,才敢如此冒险。 当真是将全家维系在了沈问澜一人身上。 好在…… 并未赌输。 “不过大公子是否会按照计划所定,去其他州府求助,还尚不得知。” 沈问澜说得十分轻巧,起身将兔子的残骸收拾了,“三小姐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 如今江雪燃五味杂陈,哪里还能睡得着? 但是她也知晓,沈问澜说的不错,若是今夜不能养精蓄锐,明日还不知道面对什么,于是匆匆平躺在了稻草上,闭上了双眼。 第111章 也就一般啦 原本以为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很难入睡,不曾想在火焰微微的声响之中,很快便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沈问澜就抱着剑守在一侧,还在睡着。 江雪燃轻轻起身,原本想着不吵醒他,未也曾想刚一动作,沈问澜便睁开了双眼。 如同坚冰一般的双眸,先是闪过了一丝警惕,在触及到江雪燃的时候,才融化开来,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 “三小姐醒了?” 明明先醒过来的人是自己,如今却好像是沈问澜一般,他神色清明起身,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我们应当可以去城外,与大公子汇合了。” 这才是当前的要紧事,江雪燃颔首,跟着沈问澜朝着庙门迈了一步,只觉得浑身像是要散了架,虽然睡在稻草上,但五脏六腑还是在不断提出抗议。 似乎察觉到了,沈问澜步伐慢了许多,迁就的意味不言而喻。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江雪燃自然没什么要逞强的,跟在他身后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着,到了城外提前约定好的地点,果然见到了江则疏。 “三妹!” 江则疏沉了一夜的心,总算在见到江雪燃平安无事之时,落回到了肺腑之中,他快步上前攥住了江雪燃的手,仔细打量一番。 “放心吧大哥,我没受什么伤。” 也就是在跌落到兽坑之中,身上有些淤青和擦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还不如在稻草上面睡了一夜的杀伤力来得大些。 见江雪燃还活蹦乱跳在眼前,江则疏微微叹了一口气。 【呜呜,江雪燃没事,真是太好了!】 也不知道系统跟着激动什么,江雪燃见到跳跃着的金字,也觉得有些想念——至少有了它,就能提前预知一部分剧情了。 【还好提前用积分解锁了后续剧情,知道男主并没有骗我们,不然这一局还真不知道要怎么破。】 江雪燃见状,柳叶般的眉头微微挑起。 怪不得江则疏这么轻易就选择了与男主合作,而并未怀疑他的话,原来是因为提前就得知了剧情,所以敢信任沈问澜。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皆大欢喜。 “州府的官兵此刻已经在城主府外,信件拿到了吗?”江则疏越过江雪燃,朝着沈问澜投去目光,这眼神之中,也混着几分复杂。 沈问澜颔首,将信件递给江则疏,他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件,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心情也放松了些许。 “有这证据在手,至少能保国公府上下性命无虞了。” 单单是能保下国公府还不够,江雪燃更想找回那些粮草,如若不然,恐怕陇南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因此而丧命。 江雪燃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但一切还要看今日与慕容南对峙,能有什么样的结果。 一行人回到城中,寒风萧萧,破败的陇南城如同一只巨兽,风雪欲来,江雪燃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跟在沈问澜的身侧,试图用他来遮挡风雪。 一路到了城主府门前,都十分顺畅,倒是让江雪燃有些意外。 只见层层人马已经包围了城主府,为首之人一见到江则疏,便快步走了过来,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钦差大人,可找到了慕容城主私扣粮草的证据?”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州县小官,此刻顶着砍脑袋的罪名,算得上十足的冒险,江则疏迟迟未到,他都已经想好自己人头落地之时,将会是多么凄凉。 “这些信件请大人过目。” 江则疏示意沈问澜将信件拿出来,男子读完了信,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哆嗦,颤颤巍巍将信件还了回来,这才低下头。 “已经十分明晰了,还请钦差大人进去搜查。” 城主府的门大敞四开,只不过先前没有证据,也不便让他人进去搜查,一行人走进庭院,一阵蔓延开来的尸臭味,便钻进了所有人的鼻腔。 “可能要麻烦大人打捞一番了,这莲池下面,不知埋葬着多少尸体。” 知府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应了两声,目光忍不住朝着四向里面瞧着,也不敢想这平静的湖面之下,会藏着如何的污垢。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声响,江雪燃恍然间抬起头,看了过去,只见慕容南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出来,手边还有绑着的夏袭和江采荷。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狈,但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江雪燃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这样都被殿下给走脱了,郡主殿下,您是真的出乎了鄙人的预料。”慕容南面色有些阴沉,不过也是,都到了这个境地,他也没什么好伪装的了。 江雪燃谦的低下头摆了摆手。 “其实也就一般,不用这么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几道目光同时投在了她的身上,一瞬间沈问澜眼底的嫌弃疾驰而过,被江雪燃轻易捕捉,她倒是适应度良好。 慕容南面色扭曲了片刻,但是心中知晓,江则疏要想能请得动州府的官兵,这些人必定都已经看过了那些信件,他也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将那些信全部销毁,说不定会考虑放这个丫鬟还有五小姐一命。” 江采荷被绑着,满脸的慌张无助,而夏袭朝着江雪燃疯狂的摇头,似乎希望她带着证据,快些远走高飞。 怎么就这么傻呢? 江雪燃心中一紧,但并未表露出来,只是面色如常地盯着慕容南,她知晓此刻自己反应得越是激烈,也就代表着二人在她心中的地位越高。 不能让慕容南自以为抓住了很重要的权柄。 “你们的聪明未免有些碍眼了,鄙人的大业,兜兜转转竟也只能夭折。”慕容南说到这里的时候,面容一刻的扭曲,似乎也没有想到,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冷漠。 “信件,必须销毁!” 江雪燃看着江则疏的侧颜,青筋在他头顶跳跃,显然也是在隐忍着不敢发作。 “信件不可能销毁,若是你执意如此,便只能在你的罪名之上再添两笔。”江则疏声音冰冷,“若是你现在放了人质,或许还能考虑留你们全尸!” 第112章 拿下! 这样说来似乎有些冷酷,全然不顾人质的性命,但江雪燃心中清楚,此刻的柔情只会助长慕容南的嚣张气焰,只是江采荷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原本就狼狈不堪的双目之中,也变得愈发灰暗。 眼下没有解释的时机,也只能等把她们救回来之后,再论其他了。 “城主府之外,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算是你再挣扎,最终也必定不能逃去一死。” 州府大人也在一旁振声道,“若是现在教出粮草和人质,说不定在陛下面前还能美言几句,保全你的九族。” 慕容南目光逐渐冷了下去,他既然有着谋划的胆量,自然也不会被这三言两语给吓退。 “那又如何?至少鄙人临死之前还能有人给我垫背,黄泉路上也算是不孤单了。” 不成想他一点都没被迷惑,江雪燃心中一紧,正想着如何要把两个人质救出来,忽然余光瞥见沈问澜朝前迈了一步。 慕容南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觑着眼,遮挡住了平静眼眸之中的无限恨意——若不是因为他,又怎么可能会陷入到如此被动的境地之中? “慕容城主,还没有看过那个玉瓶吗?” 闻言,其他几人面上都弥漫开一丝诧异,显然不知道沈问澜忽然开口说的究竟是什么,然而慕容南瞧上去却似乎有些神情紧张。 沈问澜不动声色,从怀中摸出了另一个瓷瓶,在他掏出瓷瓶的片刻,慕容南所有的表情尽数演变为被戏耍过后的薄怒。 “看样子,慕容城主应当猜到了。”他漫不经心地抛着手中的瓷瓶,“令夫人的尊体,我只怕又要借用一次了。” 在离开密室之前,沈问澜便料到后面还会有凶险,于是偷偷在密室之中调转了玉瓶里面的骨灰,这个瓷瓶也是慕容南密室之中的物件儿,因此在看到瓶子的那一刻,慕容南便知晓他并不是在吓唬自己。 相处于同样的境地,慕容南这一次比上一次冷静多了。 他既然知道自己的慌张,就相当于把权柄放在沈问澜手中,他无非是想要谈条件,损害了瓷瓶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好处。 “若想谈,自然可以。”慕容南双目紧紧锁在瓷瓶,“把瓶子还给我,一切都好说,若是你们敢伤害她,我必定让你们活不出陇南!” 不曾,这么一个小小的瓷瓶有着这么大的作用,江雪燃不由得叹为观止,也听明白了他们两个的意思,这瓷瓶这种大概装的是宋莲的骨灰。 慕容南口中句句都是谎话,连府邸之中并未拆掉的莲池,如今也堪比乱葬场,里边不知道故去了多少亡魂,这还能称得上是自己爱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他早已经扭曲了,或许连当初的那个宋莲都已经认不出了,故作深情,江雪燃心中自然生不出一点怜悯。 “先把她们两个人给放了。” 江雪燃站出来,与沈问澜并肩而立,慕容南也知道这个要求是最基本的,必然没得商量,于是朝着影卫使了个眼色,把人给放了 夏袭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死里逃生,回到江雪燃生病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明明前一天,在城主府中还是一派和谐,今日便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光景。 “采荷,你没事吧?” 江则疏打量着江采荷。 她似乎生得格外恬静一些,平时不怎么跟他走动,也不如江雪燃那般与剧情的主线息息相关,若说是感情,确实是没有的。 不过毕竟也是原身的妹妹,不可能弃之不顾。 “我没事,多谢大哥关心。”江采荷轻咬了一下薄唇,水光涟涟的双眸瞧上去十分可怜,任是谁都能看得出来她在逞强,虽然此刻确实受了生死威胁,但也仍没有忘记任务—— 她看向沈问澜,“多亏了问澜哥,若不是因为提前拿到了瓷瓶,只怕这一次我是要性命不保了。” 江雪燃心中生出了一丝微妙的烦躁,但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弄清楚这情绪的来源,于是也只能强行压下。 “没事了就好。”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和她寒暄,慕容南面色有些阴沉,“就算是今日,你们把我给抓走了又如何?那些粮草我是绝对不会归还的,你们想都不用想。”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 “就算是你们拿到了那些书信又能怎么样呢?最终还是要被治一个,看管不利的罪名。” 江雪燃闻言,心中一紧,实际上也知道,他说的并不错。 本来南下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江则疏仗着自己有系统,以为知晓了一切,所以才接下来这一重担,又什么时候能想到,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呢? 谁都知道陇南现在的灾情岌岌可危,失去了那些粮草,也就意味着城中有无数的百姓会因此而丧命,即便是有这些书信证明,是有人在其中故意作祟,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相信你也看不到那一天。” 谋逆的罪名扣在了脑袋上,一切自然不必多说,被带到了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慕容南还能不能活到第二天晚上都不一定。 江则疏面色冰冷,看似全然不在意的模样,一时间还真的就把慕容南给唬住了,担心他还有其他的后路,一切只不过是他自己自作多情。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他把那些粮草藏得十分隐蔽,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给找到,而现在陇南附近,也绝没有其他的粮草可以征用过来,给江则疏及时应急。 若不是因为江雪燃能够看到头顶的金字,只怕也会相信江则疏会有办法,看他言之凿凿,心里面却已经慌成了一团,江雪燃自然也不会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她若是攻略者就好了,说不定这时候还能管上点用,可是这粮草要从什么地方凑? 陇南那么多的百姓,难道当真,要成为这么一场权力倾轧之中的牺牲品吗? “还不把慕容南拿下!” 官兵闻言如梦初醒,将慕容南押着,送出了城主府。 第113章 又一阴谋 州府大人也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汗流浃背地转过头来,弯下了腰,恭恭敬敬道,“钦差大人,如今这个叛臣贼子已经拿下,还请容小人多嘴一句。” 江则疏垂下眼眸,瞧上去秽乱不惊。 “说。” “若是此刻回京,只怕国公府上下必然免不了一阵牵连,若是能够几日之内筹集物资,将这个空缺给补上,说不定可行。” 这自然是谁都能知道的道理,但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呢? 江雪燃走上前,盈盈将州府大人拜下来的小臂抬起。 “大人此言……莫不是有办法?” 他不然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闻言,州府大人也没有想到,自己心里面的这些小算盘,会被江雪燃听见,他有些腼腆地笑了。 “下官确实有些法子,我认识些江南的行商,这段时间以来听闻了陇南的灾情,都想着来这边发一笔财。” 州府大人搓了搓手,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便是在发灾疫的不良之财,但是江雪燃与江则疏如今走投无路,放在眼前的一条生路便是如此,即便是不想走,也非走不可。 江雪燃与江则疏对视了一眼,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两人心中抱着同样的感觉—— 那就是不可轻信。 这些行商若真是抱着发财的想法而来,必定会猛抬物价,到时候即便是买下所需数额的粮草,国公府也会跟着伤筋动骨。 原本南下是为了讨赏,为国公府再添功勋,若是如此反而得不偿失。 况且,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偏偏让这些人手中有还并未售出的粮草? “州府大人确实给我们指了一条明路,只是毕竟兹事体大,我们还要商量一番。”江则疏有些冷淡地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莲池。 平静的水面之下,隐藏着不知多少客死他乡的尸首,饶是他全然不属于这个世界,心中却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忍。 “另外,把莲池之中的那些尸首全都清点出来吧,至少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 “是,一切都听大人的。” 江雪燃昨夜受了惊吓,又一路奔波,江采荷在城主府的境况自然也不必多说,江则疏见着两人的倦容,还是决定先在城中休整一晚,再论其他事。 来到了城中的客栈,确实如同慕容南所说的一般无二,现在的陇南百姓已经几乎不做营生了,多在家中惶惶度日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心思赚银子? 州府大人将他们安置在城中客栈,但并未说明他们的身份,毕竟如今陇南的百姓还在等着朝廷的赈灾粮,若是让他们知道城主做了些什么,唯一的指望也消失不见,恐怕更会引起骚扰。 “几位贵客既然是周府大人引荐,小人必定会尽心服侍。” 将几人带到客房之中,店掌柜也是满面的愁色,江则疏将一个金锞子递了过去,见状,店主人眼睛都盯直了,半晌握在手中,却还是悠悠叹了一口气。 “若是放在往常,遇见您这样的贵客,自然是要欢心雀跃一番,但如今这金疙瘩还比不上面疙瘩,也不知朝廷的赈灾粮究竟任何时能到。” 江雪燃闻言微微皱眉。 “除了朝廷的人之外,就没有其他离得远些的商贾,到此出来行商吗?” 她甫一开口,江则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赈灾粮的数量不小,若真的是行商带来的,他们毕竟早已经做好了,会大赚特赚的准备,因此才敢带这么多,从江南到陇南,走水路也要两日的时间,若是货物烂在手中,只怕是要赔得血本无归。 因此,若真要走商,必定也是有前人捞到了金子,后人才敢纷纷效仿。 掌柜却一愣,苦笑着摇头。 “水灾这么严重,有谁会来我们这小地方行商,恐怕一个个都担心灾民疯抢,商人重利,唯恐亏了银子,有了损失,一个个都对陇南的灾情袖手旁观。” “若是真有行商,小人即便是散尽家财,也不会忍饥挨饿啊!” 江雪燃若有所思,温和地露出一抹笑。 “多谢掌柜的解惑。” 回到了房间之中,几人将房门一关,江则疏面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什么行商之人,根本都是假的,这些人是早就得了消息,刻意想来赚我们一笔罢了。” 沈问澜站在一侧不言不语,国公府眼下的难关,就并非是他所能解了,难道那些书信也算是仁至义尽,也算是为了取得他们信任的一环。 江雪燃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目光犀利。 “说不定他们手中,便是朝廷的赈灾粮。” 此话一出,几人都不约而同的望过来。 江则疏蹙眉,想到了这个可能,他微微沉默。 “三妹如此说,可有什么依据?” 江雪燃十分诚实地摇头,她所言也不过是出于猜测与直觉,毕竟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呢? 见状,江则疏沉吟片刻,虽也觉得有一定可能,但无凭无据,即便真的是如此,他也无法去与那些行商对峙,还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才行。 “此事我会调查,你们来到陇南,所做之事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一段时日便待在客栈之中,不要乱跑。” 江则疏也明白此次是他拖大,但不知为何,一项全知全能的系统,自打来到了陇南之后,似乎便不如在男主身边时那么灵验了,也使得他处处捉襟见肘。 已经躲过了杀头的罪,江雪燃自认就是一条咸鱼,什么赈灾粮、国公府,凡是阴谋诡计,她都全然不想掺和,于是伸了一个懒腰,微红的眼睑生出几滴泪水,瞧上去楚楚可怜。 “我是真有些倦了,若是没旁的事,我想先回去睡了。” 江雪燃眼巴巴盯着江则疏,只等他一声令下,自己这个没什么用的三妹,便可以回到松软的床上面躺着。 然而江则疏蹙眉道,“你先等一下。” 随后转身看向另一侧的江采荷,眉眼温和,“五妹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第114章 回京 不是! 为什么这也要区别对待! 江雪燃愤愤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江则疏,其中的意味十分明显,江采荷反倒想留下,但也品出了江则疏言语之间的深意,于是只好离开。 “大公子三小姐,我也先去给三小姐煮姜汤了,昨夜小姐在外面吹了一夜的风,原本身子便不伶俐,还是谨慎些为妙。” 陇南看样子连郎中都没有,若是生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江雪燃面色不怎么好看,确实疲倦,闻言有些感动,扯着夏袭的衣摆。 “还是你最好,夏袭,本小姐真是太爱你了!” 被她这大胆的表白,说得羞红了脸,夏袭垂下眼眸,抿着唇角,快步走出了房门。 房间内一时间只剩下江则疏、江雪燃还有沈问澜。 “大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 沈问澜在与不在都一样,江雪燃反正使唤不动男主,若是不想让他在,这得罪的人的话,也不该是由自己说出来。 却见,江则疏视线落在了沈问澜身上。 “此次多亏了你,回去之后若想要什么封赏,只管去和管家提。” 沈问澜自然不在意那些封赏,但还是潜着眸子,低声应了下来。 “若你刚才的猜测是真的,只怕州府大人,提早变已经与慕容南有了联系。”江则疏面色冷峻,“此刻确实平静,但怕也只是一时的。” 江雪燃险些忘了,原本那些粮草应该握在慕容南手中,如此说来,州府大人很有可能也是长公主的人! “这一次不能正面与他交锋,我让你留下来,是因为还有着另外的打算。”江则疏瞥了沈问澜一眼,“我希望你们速速回京,将书信呈递给陛下,省得节外生枝。” 江雪燃心中一惊。 “就这么回去?那国公府还有你还要怎么办?” 听到她的话,江则疏心中竟罕见的生出了一丝欣慰——不曾想大祸临头,江雪燃竟还能顾得上他的安慰,从前在京中他对待江雪燃也称得上苛刻,甚至因为她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产生了几丝怀疑。 “我不会出事,你们且放心回去吧,陇南的一切有我……” 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江雪燃眼巴巴伸出了白嫩的手心,一时间,江则疏哽住,不解。 “这是……做什么?” 江雪燃如实将之前被打劫之事告知,垂眸如同做错了事的孩童,“我们只怕是没有回去的盘缠了。” 原本还要说些感人肺腑的话,如今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江则疏灰溜溜地给了她银子,这才让江雪燃在财迷的欣喜之中,捧着钱袋子走出了房间,一时间人去楼空,还怪荒凉的。 剩下的话终究是被咽了下去。 目睹了全程的沈问澜跟在江雪燃身后,如同暗夜之中的一条影子。 “此次回京速度一定要快,我们骑马回去吧。” 江雪燃在前面忽然开口。 沈问澜方才一时间竟真觉得她没心没肺,并未感觉到事急从权的紧迫,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在江则疏面前未曾表现出来。 “你能行吗?” 沈问澜自然没什么问题,快马加鞭回到京城也只不过是一日的路程,只是江雪燃先前骑着马,受到了惊吓,若想与他一同骑马回京…… 不太可能。 “我没问题!” 大抵是因为在沈问澜眼中瞧出了几分轻视的意味,江雪燃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别看不起本小姐,柳冰河在课上教的那些,我都记着呢。” 也确实危急,江雪燃顾不上其他了。 二人秘密离开城池,并未让他人发现。 纵是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会提前离开陇南,况且沈问澜也一直留心着城中,并未发现有小尾巴跟在后面,这才放心离开。 一出了陇南城,二人便轻装快马,江雪燃说的时候虽是一片雄心壮志,但最终还是与沈问澜同骑一马。 “若是小姐不行,我们还是租马车吧。” 沈问澜目光平静,如同未曾被风吹皱的湖水。 但江雪燃坚持骑马,最终也只能作罢。 反正若是她实在无法坚持,自然会在下一处城中置办马车,江雪燃表面上是个一身刺的刺猬,实则与麻团无异,都是一片软绵绵。 但沈问澜倒是未曾想,江雪燃真的如此和他骑行了一天,夜色深时,距离皇城也不过是咫尺之遥。 “店小二,两间上房。” 沈问澜面无表情地搀扶着江雪燃走入客栈,引来几分奇异的窥伺,一个个仿若见到了什么稀奇事,随后便相视一笑,窃窃私语起来。 江雪燃被叮得脸色越来越黑。 她固然是走路一瘸一拐,但那也是因为在马上颠簸了一整日! “还不快点儿扶着本小姐上楼?” 故意去解释,似乎反而颜面无光,江雪燃只想快些回到皇城,顶着郡主的身份,可没人敢耻笑她。 到了房中,沈问澜将随身的佩剑递给江雪燃。 “入了城便有小尾巴跟在后面,今夜只怕要小心。” 他开口时,语气古井无波,似乎完全未曾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么可怕。 江雪燃原本还在疑心,为何要将佩剑给自己,闻言,立即如同得到了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抱住了佩剑。 “那你怎么刚才不告诉我?” 沈问澜总是这么一副,即便房倒屋塌,他自岿然不动的模样,江雪燃倏地想起了先前在去陇南的路上,遇到的那个刺客。 她竟渐渐的忘了此事。 “是公主的人。” 见江雪燃似乎还想追问,沈问澜淡淡开口,随后起身。 “我会在暗处保护三小姐,今夜万事小心。” 说完,他便转身如同一无所知般,离开了房间。 江雪燃哪里还能镇定下来? 她可是非常宝贝自己这条小命,更不想国公府全部的希冀,都葬身在她的手中,坐在床上只觉得浑身冷了个彻底。 半晌,传来了敲门声。 “谁?” 江雪燃声音微微颤抖,外面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小姐,是方才那位公子点的饭菜!” 闻言,江雪燃也知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将剑塞到被褥下面,起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