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时明月》 第1章 南楼 “我自罗扇轻摇椅,看尽长街……” 窗外夜风习习,车马流水一样不缺,临近年末,街市越是热闹,家家户户挂起了泛着幽幽红光的大红灯笼,倒是应了车马公子与佳人的景。 “姑娘怎么不吟了?想来后半句应是极好”。 冬巳倾身添茶,两指轻捻,葱白皓腕似若无骨,一手扶袖,紫玉小壶更是应景。细细看来,不觉想起六年前巳时,卧在冰雪草席间的她,还是手生冻疮,满目青紫伤痕。 斜睨了眼,仍旧轻摇白玉作柄的扇子,面对询问,装作不知。 “姑娘?姑娘可在听?” “无别事” 起身就走,罗纱拂过火盆,似着未着。 冬巳捡起落在火盆边的扇子细细吹了吹,抬头便是离去时落下的一袭背影。许是望的出神,旁人叫她也不觉。 “冬巳,你看看,你尽心待四夕姑娘,可她呢?却只当你是个暖脚的下人,别说心里,就是眼里,可曾给你留了一点点位置。” 旁边久不出声的粉衫姑娘凑过来扯了扯冬巳的衣袖,提醒她可以站起来了。 “别的姑娘,不说品行如何,就是对待自己的贴身丫鬟,那也是没的说,衣服头饰尽是紧着自己的丫鬟用,从不大声呵斥……” “四夕姑娘挺好的。” 冬巳打断她。 “好什么好,不能她救了你,你就做牛做马一辈子吧!你看看艾莲姑娘,前些天刚扶了她的丫鬟作了艾莲阁的新倌,按理说丫鬟过了十四,主子也该作打算了,可你都十五了,四夕姑娘也没想着扶你,要我看,她就是想一人独占这四夕阁……” “别说了” 冬巳猛一用力,扯出了粉衫姑娘手中的衣袖,起身走了出去,言语间似是冰冷又似不甘。 大越南楼以楼中十二阁闻名,分别为四夕阁,艾莲阁,冬雪阁,梅娘阁,灿灿阁,无语阁,红莲阁等,每阁均以当时阁中花魁作名,每三年更名,各阁花魁各习得一门技艺,代代相传。 四夕阁便是琵琶,阁主四夕更是以琴技名满大越,艳压其他阁主,成为十二阁之首。 “冬巳,你还记得这样的雪夜么?” 盯着窗外许久,幽然出声。 “姑娘说过,正是六年前这样的雪夜捡了奴婢回来,不过当时奴婢年纪尚小,记不大清了。” “当时,你满身青紫,裹在一张席子里,不过好在还有一丝气息,我便叫人将你救了回来,那时,是我第一次救人。转眼,你这么大了,我还未问过你,将来,你想作什么?” 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手中的小扇缓慢摇动,赶走了一些冬日室内的燥热。 “姑娘,奴婢……” 迟疑了一会儿,冬巳抬头,眼中些许迷茫,又带着坚定。 “奴婢想照顾姑娘。” “照顾我,那我若是待在这儿一辈子,你便也是要待在这儿了?南楼的姑娘过了十六要么赶出去,要么便留下来,以笑侍他人。” 冬巳跪坐在地上,低头一语不发,手中罗扇轻垂,似是迟疑,又似在沉默中作了决定。 “可我从没教过你一丝技艺,若是你留下了,要如何?” “姑娘,……姑娘其实我,我会弹琴,早在姑娘练习时,我就偷偷……对不起姑娘,请你罚我。” 这回倒不迟疑,冬巳扔了扇子,以膝行步,拉住垂在椅边的衣袖,又不住磕头。 “不用,这倒是不用,学了便学了,不过是一门吃饭的手艺而已。” 伸手,便用扇子抵住了冬巳的发髻,不再让她磕下去。 “除了平日偷学,我还请艾莲姑娘教过我,姑娘待我甚好,我却……” 眼看眼泪又要出来...... “虽说艾莲阁只弹胡琴,不过听说艾莲姑娘的古琴也是不错。” “艾莲姑娘听说我要学古琴,高兴的不得了,说这古琴技艺总算没荒废。” 转过头看了看,冬巳正忙着抹眼泪,不见责怪,眼中便多了欣喜和讨好。 “艾莲也是个可怜人,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没落了,便被夫婿卖给了塞外胡人,历经多年,才被楼主带了回来,可惜,也只能整日弹着胡琴。” “楼中一直有关于艾莲姑娘的传言,我原以为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 “真真假假,真亦是,假亦是。至于你,我还要去找她谈一谈。” “找谁?” “莫问。” 冷冰冰抛下一句便起身走了,弄的冬巳一头雾水,多年来,曾在姑娘嘴里听到过多次“她”,却从没说过她是谁。 翌日晌午 “姑娘,……姑娘可问了?” “……冬巳,你若是愿意,我替你找个好人家,保你一生无忧” 听到冬巳发问,手中的小扇停了停,似是在考虑如何作答,又似漫不经意。 “姑娘,我知姑娘为我好,但是出了南楼的女子,有几个能嫁个好人家,为人作妾,还会被嫌,与其这样,不如一辈子潇潇洒洒待在这南楼。” “南楼?南楼再好,也不如昔日之万一。” 话毕,正好小风入窗,轻纱撩过面颊,像极了,像极了那日窗外桃花映人面时。 那时,她还不过十六,刚招了驸马,…… 似是想到了什么,眉头紧蹙,下一瞬,又轻轻叹了口气。 ...... 第2章 泰安公主 玉和四年,宋皇后终于诞下一女,皇帝大喜,封为泰安公主,小字秋月,寓意国泰民安,举国欢庆,大赦天下。 时间一晃而过,玉和十六年。 “公主,公主万万不可,公主还未及笄,总要顾些女儿家面子,不要整日去瞧那相府公子,昨日,昨日公主还因擅自出宫,害的老奴被皇上一顿责罚,你看,这挨的板子还未消下去呢!” 话毕,一旁跪着,头发花白了大半的老奴才颤颤巍巍的掀开了衣襟子,昨日挨的板子的确还未消,背上有几道隐约的青印子。 一旁跪着的小奴才们神色一惊,努力回想昨日皇帝是否真打了魏公公板子。 “罢了罢了,看在你年老体弱的份儿上,今儿就不出宫了,怕是你挨不过那二十板子。” 好事被扰,公主自然心情不爽,满脸都是不耐,拂袖一挥,转身便走。 “等明儿,定要好好去看看那小公子。” “哎呀!哎呀公主,使不得,使不得呀,老奴再挨板子怕是没法儿伺候公主了。” 一众奴才从刚才成功的喜悦里还未回过神,便又吃了一记惊雷般愣在了原地。 “怕什么,不能伺候了,换个奴才就是了。” 这下子,惊的刚要起身的魏公公又跪了下去。 “公主,公主,就不可怜老奴一下么?” 阴柔尖细的声音透着点点儿凄惨,仍是拦不住公主明天要出宫的心。 “魏公公?这真是皇上打的?亲自打的?” 见公主走远了,一旁的小奴才面色有疑的指着魏公公背上的青印子。 “打什么打,咱家这身子,再打不得散架喽,再说了,皇上最疼的可就是咱家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责打咱家了?” “那,那这个……” “这是今早让小桌子给咱家抹的灰,你瞧你们一个个的,长的倒是眉清目秀,有什么用啊?不还是一脑子浆糊,不知变通,哼!!!哎呀!不过,话说回来这灰抹的还是少了,不然公主也不会执意明天要出去了。” “哎呀!发什么愣神啊!都跟上啊!不然公主又闯出祸来,你们有几个屁股够挨板子的?” 魏公公自言自语够了也就招呼着众奴才们跟了上去。 ...... “魏公公,你过来” 皇帝满脸不悦,手里似拿了个什么物件,招呼跪在旁边的魏公公过来。 “奴才在” “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这,这不是公主的碧玉凤凰簪子吗?” “你还认得” 皇帝口气略重,将那支簪子扔在了面前摊开的折子上。 “奴才,奴才有罪。” “昨日,你怎么看的公主,竟翘了课去相府看张相的小公子,还赠了人家一支簪子,丢人!!!女儿家是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但也不该如此轻浮,日日上那张相府,成何体统!!!”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魏公公嘴唇哆嗦,不住磕头。但看皇帝,倒也没有降罪,只是盯着簪子一脸愤愤不平。 “这丫头,父皇给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这簪子还是朕专门命人寻了好匠人打造的好簪子,多用心,你看看这玉,这可是上好的南阳玉,配这纯金的凤凰,它不好看吗?说送人就送人。” “是,皇上说的是,打今儿起,奴才定要寸步不离的看着公主,哪怕是拼了奴才这条老命......” “罢了罢了,我的公主我了解,就算拼了你这条老命,她该跑还是跑,” 皇帝转头打量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魏公公,心有不忍,毕竟是打小陪在身边的老奴才了。 “也真是难为了你,这样,你去镇抚司挑两个能干的锦衣卫过来,让他们看着公主。” “哎,谢皇上,奴才这就去找两个能干的过来。” 话未说完,魏公公一溜儿起身就跑,腿不酸了,腰也直了。 锦衣卫平时以不近人情着称,这又是皇帝亲下的谕旨,这下子,就算是公主,怕是也只能乖乖听话喽!!! ...... 镇扶司 “魏公公,皇上?当真是这么说?” 段鸿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面容相当愉悦的魏公公。 “真真儿的,天子之意,谁敢假传。哎呀!我说段同知,你就麻溜儿的挑两个送过来,需得孔武有力,震的住公主的。” “这……魏公公看挑哪个好?” 段鸿压低了声音凑近魏公公,眼睛却盯着眼前排作整排的人。 “这可一个个都是心怀抱负之人,哪个肯作公主的裙后臣。” “这我可管不着,我就等着收人了,段同知,还望你麻溜儿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旁人,心情甚好的魏公公一路哼着小曲儿,打着摆子走了。 镇扶司后院内...... “你们可是有谁仰慕公主许久的?今日有个机会” “……”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挺拔有力的众少年们面面相觑,互相传递着眼中的无语,方才魏公公一走他们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倒是省了段鸿再介绍的力气...... “怎么?都不说话,害羞?” “……” “没事儿,既然你们害羞不肯开口,那我就替你们作主了吧!” “同知,属下只想跟着同知为我泱泱大国尽绵薄之力。” “同知,属下亦是。” “同知,属下亦是。” ...... 洪声如钟,院中的少年转瞬跪倒一大片。 “……公主……虽说是刁蛮了些。但也是我玉和国数一数二的佳女子。你们为何不愿啊?” 段鸿面色拧巴,神色古怪的看着面前这一群沉默的少年。 “……” “都不说话,好哇!李佥事!” “在,在,属下在。” 突然一声暴喝,惊的一旁的李林抖了一抖。 “你……” “属下已有家室,陪伴公主实在不妥,还望同知再作考虑。” 李林速度奇快,不等段鸿看过来便跪在了地上...... “……怕什么,起来,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这镇扶司里尚未婚配又体貌具佳的都找过来了吗?” 伸手扶起单膝着地的李林,段鸿面带忧愁的问,声音也温和了许多。 “都到了,总共三十二位,不过说起未婚的,倒是还有一位。” “哪个?” 段鸿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面上带喜,眼睛里也出了光彩。 “大前年招进来的陆仵作,虽说年纪是大了点儿,不过好在为人实诚又尽心,样貌嘛……也还行。” “你说的是那个三十有五的老光棍?” “哎?唉,也不要这样说嘛,别人听到容易影响交情。” “哼,什么为人实诚尽心,不过是个一心只知验尸的老东西罢了,也就我还看的起他,和他作朋友。” 段鸿轻哼一声,眼中带起些许无语之色。 “那……不如在场三十二人由同知定夺,或者可抽签,谁抽到便由谁去。” “嗯,这倒是个好法子。这事儿交给你办。” “属下遵命。” 见事情解决,段鸿眉头一舒,便扬着袖子去喝茶了。 第3章 入宫为奴 次日。 院子里摆好了临时搭好的棚子和一只用于抽签的竹篓,篓中放好了三十二个大小一致的叠的方正的纸张。 “同知,万事俱备,只待抽签。” “好,开始,我倒要看看是哪两个倒霉蛋子。” 段鸿坐在竹编的摇椅里,手捧一壶凉茶,一脸惬意,好不自在。 “来,抽签开始,一人一张,抽完就走,买定离手啊!” 一刻钟过去。抽签完毕。 “好,大家都打开手里的纸张,让同知看看是哪两个倒霉蛋子。” 一时间,底下议论纷纷,大多是如释重负的轻叹,若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两声不可思议的惊呼,还有……压抑又吃惊的幸灾乐祸声。 “是谁,举起手来。” 人群中慢慢举起了一只颤巍巍的手。 “还有呢?还有一个呢?” “大人,是段亦,看。” 旁边有人一脸兴奋的举起了段亦的手,凑近一看,那手中的纸上果然写着“中”,其他人则是白纸一张。 “嘿呀!同知快看,抽到的是您的倒霉兄弟和……” 一时口快,察觉到同知脸色复杂,便赶紧住了嘴。 “嗯……容我想想” 段鸿脸色带着凝重,不忍,貌似还有那么一点点欣慰…… 段府。 “父亲可对此事是何看法?” “嗯,这也是天意,我们段家世代为锦衣卫效力,亦儿是我老年得子,我和你娘倒是希望他能做个文官,平平安安一生。” “可是小弟从小就想成为锦衣卫,要是我不顾他的心意,派他去了,难免他会记恨我这个大哥。” “鸿儿,辛苦你了,亦儿调皮,难为你这个大哥了。” “父亲放心,小弟我去说便是。” 看到父亲头发斑白,就连声音也带着几分苍老,段鸿心中亦是不忍,只好将这个坑害自己亲兄弟的活儿揽了下来。于是,看着公主这件苦差事便成了前锦衣卫指挥使小儿子段亦与翰林公子周止末的新活儿。至于何时回到锦衣卫……未可知。 不日,魏公公听说差人已定,便兴冲冲顶着正午时分的大太阳,亲自将人接了回去。至于公主,也是睡醒了午觉,发现眼前多了两个身着飞鱼服的男子,才知自己被变相的禁了足。 “难不成本公主连这点儿信誉都没有,非得是派两个不大不小的小太监监视着我吗?” 说话间,一个琳琅的器件儿碎了。 “不行,本公主要去见父皇。我倒是要父皇给个说法。砰。” 又一件儿壁身金襄梅的四角圆脸的花盆儿碎了。 “公主,皇上说了,接下来要生一个月的病,谁也不见。” 魏公公又是抖着身子苦着脸跪在地上,颤巍巍的一片一片捡地上的花瓶渣子。尖细阴柔的声音带了颤音,显得倒是……让人有些心疼。 “公主呀!这两个都是锦衣卫上好的苗子,刚劲有力身板子好,就连相貌也是说一不二,可不比那张相家的小白公子差呀!!!” “哼,就凭他们,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也敢说是雷厉风行的锦衣卫,也真不怕丢了锦衣卫的脸,我看就是两个小太监,啪!” 角落里一件通体透白的梅瓶……倒下了。 “公主,公主这是嫌弃太监了?想当年净身入宫,少说也有四十载,公主可是老奴一把屎一把尿看着长大的,可如今,人老了,便被说成是不中用的老太监,罢了罢了!咱家明天就收拾收拾滚回老家去,免得碍了公主的眼。” 三两滴老泪,正好落在皱纹横生的手背上,惹得公主心头一紧。段亦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魏公公,不禁心里生出了一个词……梨花带雨。 “好了好了,下去吧!我也没说太监不好,听你的,下去歇歇吧!再哭坏了身子。” 似是被魏公公的哭声打动了,公主的声音也软了下来,面上不忍的挥挥手。 看公主一时心软,魏公公忙抹着眼角几滴生泪,面容似笑非笑的退了出去。 “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 魏公公一走,公主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斜睨着段亦二人道。 ...... 但见眼前身形挺拔的少年身影却纹丝不动...... 殿里静的出奇,她的话似乎是如倚着门脚进来的风般没有一丝涟漪。大家这会子好像都成了大忙人,角落里擦桌子的侍人,逗花弄草的宫女,以及眼前纹丝不动如石塑的锦衣卫,皆似没有听到公主的话,只是眼角都出奇一致的斜瞟着同一个方向。 “大胆。” 愤怒之下,揭衣而起,顺带着撕下了榻上的一层轻纱。 “狗奴才,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我让你们出去。”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擦桌子弄花的侍者们纷纷扔下手边事物,轻轻一拜,便躬身退了出去,速度之快,看来也不是独今日一份。 “狗奴才,我说的是你们。” 公主玉手微颤,火气越发大了起来,指着面前黑衣而立的两堵,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再看段亦和周止末,经历了这种种,他们只是眉头更皱了些,似是不想看到这恼人的场景,便一扭头转了过去,只留下了两个黑漆漆的背影。 “我......好哇!看来锦衣卫真是如传闻所说,如此冷漠。 我,我打死你们,狗奴才......” 说话间,便有拳头落在了他们二人背上,此时,便是作为锦衣卫也不免吃惊。 素闻公主刁蛮,不曾想也是如此彪悍...... 二人吃惊之余,不由悄悄换了个眼神。 但身后之人仿似拳头不过瘾,便又上了脚,后面踢够了便换个面儿接着踢打,忍痛之余,段亦皱着眉看着眼前人心想。 原来女子打人也是会痛的...... 再看周止末,也是一样的神情,虽闭着眼,但嘴角眼角均流露着无奈和疑惑。 ...... 第4章 不能殿前失仪 终于,身后不再传来拳脚声,又听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送客”声,二人心里一松,立即麻溜的出了门。 “原来……是会痛的。” 出了门,周止末一面揉了揉胸,一面皱着眉说。语气不无疑惑和委屈。 “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女子这样子打人。” 看周止末的样子,段亦也不禁揉了揉胸,一脸凝重。 “记得去年七夕佳节时,圣上给公主的赐词仿佛是蕙质兰心?” 此话一出,两人不约而同互视一眼,气氛安静,不由让人相起一句诗词……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二日 锦衣卫挨打之事便传遍了宫内,描绘此事的正是公主的宫中人。 “什么?你说公主打人?” 正在批阅奏章的皇帝听到魏公公如是说,不觉一惊,脸上的皱纹顿时扭成了一坨。 “圣上息怒,公主,公主并非有心,只是!……只是一气之下动了手。” “并非有心?昨日我听有人议论此事,还以为是哪个宫女所为,想不到……” “圣上息怒。” “平日,娇纵一些也就算了,想不到如今都会打人了,公主颜面难道不顾了吗?真是,真是丢朕的脸,魏忠定,你去,去把她给我叫过来,朕倒要看看,朕的女儿真是这么刁蛮无礼么?哼” “圣上息怒,公主昨日虽打了人,但是也伤到了自己,自昨日不吃不喝躺了整整一天了。” “不吃不喝?真的一口也没吃么?” 听到她不吃不喝,皇帝不由放缓了语气,眉宇间的怒气也渐渐消了下去,倒是浮上了一层担忧。 “是啊!圣上,公主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看她这样折磨自己,老奴也心疼啊!……” 话未说完,魏公公便抬手作抹泪状。 “罢罢罢,朕就这么一个女儿,忠定你随朕去看看她。” ...... 等到了朝阳殿,听到宫女议论,公主果真如魏公公所说,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皇帝顿时连眉间最后一丝怀疑也没有了,满脸只剩下了心疼。 “听说今日御膳房做了珍珠荷子鸡,味道更胜往常,煞是好吃,不知秋月对今日膳食有何评价,朕特意来看看。” 皇帝一面说一面走近,探长了脖颈留意面向里侧躺着的女儿。 “秋月,可有评价?” 一连问了两声,也不见秋月有何反应,仍是面向里睡着,似是睡熟了般。环顾周边立着的侍人,见他们面色稍不自然,皇帝便猜出了她是在装睡。 “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秋月睡了,唉!疲乏一天,想见见女儿也不行,那朕还是回去了吧!改日再来。” 说罢,便转身装作要走。 “小莲子,是谁来了么?” 秋月似是幽幽转醒,翻了个身抬头问身边立着的小莲子。 “公主,是皇上来看你了。” “哦,原来是父皇来了。” 彼时声音里仍带着丝丝少女赌气的意味。 “女儿醒啦?厨房里炖了你最爱的珍珠荷子鸡,我让忠定去传过来,你起来洗洗脸吃点儿?” 看圣上如此温声劝慰,秋月仍瘪着嘴并未答话,但也并未拒绝,魏忠定眼现惊喜,忙转身去传膳。 “父皇不是生病了吗?” “生病?哦!对,是生病了。” 皇帝面色一顿,忙以拳掩唇假意咳嗽了几声。 “父皇啊!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加上朝中繁忙,就没有过来看秋月,秋月可生父皇气了?” “没有,女儿哪敢生您的气。” 不出一言,声音一梗,便有几滴珠泪落下来,伴着憔悴发白的脸色,不觉让人心疼。 “秋月莫哭,你一哭,父皇也想哭了。” 本来是想作安慰,不料,听到此话的秋月却更加委屈,眼泪便像连着的珠儿一般扑簌簌落下来。 “父皇说心疼我,可是一转身就招了两个锦衣卫看管着我,锦衣卫素来都是与罪大恶极的人打交道,父皇让锦衣卫看着我,莫不是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秋月莫要这样想,朕的女儿怎么能与罪大恶极的人比,朕的女儿是天下最可爱最好的女儿。” “我不信,父皇面上一套骗我,私下里又是一套,我不信,我好想母后。” 说罢!不待皇上回答便兀自哭了起来,委委屈屈,大有叫闻着伤心,听着流泪之意。 “女儿,女儿不哭,是父皇的错,父皇不该叫锦衣卫看着你,这就将他们撤走,秋月莫要伤心了。” 哀声的哭音不禁也让皇帝眼里有了珠光,心下不忍,便让身边的侍人转告给门外立着的锦衣卫,可以回去了。 见撤走了锦衣卫,公主心情大好,当着皇帝的面吃完了半只荷子鸡,连面色都变得红润了许多。皇帝见此,也不觉面现喜色,只有魏公公叹气摇了摇头,心中暗诽,这个傻皇帝,又被骗了。 跟着公主不过一天就被赶了回来,此事不禁成为了镇扶司饭后趣点,不过大家取笑归取笑,还是要正经道一声恭喜,毕竟对段亦和周止末来说总是摆脱了麻烦,好事一桩。不过这好事儿也没有持续多久,五天后,皇帝又召他们入宫,听说是公主翻张相家的院墙摔断了腿...... 这次皇帝倒是彻底硬下了心,不再理会公主的哀求,说什么也要召回锦衣卫。 ...... 再见公主,甚是有趣,她拄着拐,正满头大汗的练习行走,不过这也并不能妨碍她发脾气。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这身飞鱼服仿佛如针一般,刚跨进门内,便遭到了公主的嫌弃。 看她如此模样仍要发火,段亦不禁觉得世上竟有妇人如此刁蛮。 “不可理喻。” 周止末眼角斜瞥,小声低估。 对于此话,段亦深感认同,只是不好多说,也只是淡淡的皱眉看了一眼正在发火的身影。 ...... 接下来的日子,便如针扎般难熬,由于腿脚不便,于是折磨段亦周止末二人,便成了公主唯一的乐趣,公主的面孔也在段亦和周止末的眼里一天天邪恶了起来。 ...... “今日阳光甚好,微风拂面之下,让本公主甚是想与歌舞做伴。” 公主眼神微挑,轻飘飘扫过立着的段亦和周止末。 段亦心头一跳,说不出为什么,但总感觉气氛紧张了几分。 “老奴这就为咱家公主安排,正好,前儿个宫里新进了一批西域舞女,听说那舞姿可是惊为天人,连圣上看了都说好。” 魏公公一翘兰花指,转身就走。 “等等。我说了要让女人跳吗?” “那!公主,这是?莫非打算自己跳?” 魏公公一脸疑惑。 “放肆,本公主就不算女人了?本公主是想让他们跳。” 挥手一抬,手里的拐杖便指到了段亦和周止末身上。 “额……公主,身为臣子,凡有官品者,皆要洁身自好,不可殿前失仪” 魏公公稍一委身,挡住了段亦二人,放低了声音对公主道。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说话不能作数了?” “没有没有,公主说的话自然是作数的,只是……” 魏公公一惊,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动作惊慌,但在段亦看来,不论怎么讲,魏公公脸上的神态都谈不上惶恐,更多的是从容,甚至带着一丝丝的……稳了!!! “算了算了,你跟我父皇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知道时时刻刻管着我。” 公主不耐烦袖子一挥,这才算是放过了段亦和周止末。 第5章 双双被罚 “公主总算是作了件人……” “不过,不能跳舞,舞个剑总是行吧?” 周止末心里一松,刚压着嘴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传音,不过“事”字还未说完,公主就又出了幺蛾子。 “这……这倒是可以。” 魏公公稍一顿,毫不犹豫的说道。声音一如往常般尖细。 听到这话,段亦不禁眉头一皱,看看周止末,也是如此。 坊间传言,锦衣卫的刀出了鞘,可是要见血的,虽说实况不如传言般严厉,但绣春刀总是不可以用来舞剑的。 “愣着干什么?父皇不是让你们听我差遣么?舞个剑就这么为难了?” 见段亦二人站着不动,公主本在嗑瓜子的手立马拍上了放着点心的小桌子,可怜了颜色精致的糕点,未被品尝,就散落一地。 “公主,锦衣卫的刀只为公事出。” 段亦抱拳行礼,动作却并未大动,更别说是以刀舞剑。 “狗奴才,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本公主踹死你们” 果然,段亦话未完,公主已经暴怒,掀了旁边仅剩的一盘子小点心,打算抬脚踹人,只不过……用来踹人的是打着绷带的脚。 “啊~” 事情不出所料,公主的腿伤次日便加重了。 “说说怎么回事?” 皇帝脸色凝重,盯着仍是梨花带雨的公主。 “父皇,都怪他们,他们……” “魏公公,朕让你来说。” 许是皇帝脸上表情太过严厉,魏公公被惊的抖了一下,公主也抽抽搭搭住了声。 “圣上,公主,公主今日是淘了些,不过也怪老奴,是老奴没有及时提醒段公子与周公子,才惹着了公主。” “段亦,你说” 皇帝并未理会还在跪着的魏公公,反而看向了立着的段亦。 “臣知罪。” 段亦单漆跪地,以刀作柄。 “嗯!行了行了,朕可不想听你们互揽罪责,起来吧!”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皇帝,忽的伸手揉了揉眉头,一脸无奈。 “公主任性,叫你们看住,往后再出什么事,一并照罚。行了,朕乏了,先去休息了。” 说完,皇帝便起身就走,也没看一脸震惊,尤带泪花的公主。 “这,就没了?……父皇变了,父皇以前都是最疼我的。” 许是被父皇的态度终于惊到了,秋月一时只呆呆的望着门口,一滴泪挂在脸上,将落不落,稍显滑稽。 公主受了伤,还是因为打人受了伤,那么被打的那个人就有了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段亦这个月的月钱没有了,惩罚措施是段鸿亲自宣布的。 “作为锦衣卫,没有完美的完成任务,属实给我们镇抚司丢人,这个月的月钱就别要了。” “……” “啊!真狠啊!自家亲兄弟都下手。” “就是啊!同知还是人吗?” “这也不是亦兄弟的错啊!要罚也是罚公主。” “嘘!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这个月月钱不想要了?” 一时间,底下私语纷飞,各种复杂的眼神儿都齐齐飘向段同知。 段同知眉头一皱,缓缓开口。 “段亦,去一下后堂,你嫂嫂找你” “是” 对于月钱,段亦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他还有个贤惠又温柔的嫂嫂。 “亦儿,来来来,过来嫂嫂这里,嫂嫂有话对你说。” “嫂嫂你说。” 段亦一面坐下,一面看嫂嫂在袖子里掏着什么。 “这儿是一点零碎银子,你哥哥说你这个月被扣了月钱,特地嘱咐我的。” “谢谢嫂嫂。” 段亦也不作推辞,顺手拿了就塞在腰间,动作娴熟,可见,这样的事不是一回两回了。 “若是不够,你尽管给嫂嫂说就是。” “嗯,好,劳烦嫂嫂了” “哪里的话,一家人,况且亦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用这样客气。” “亦儿知道了嫂嫂。” “好了,嫂嫂知道你们忙,去忙吧!” 说起嫂嫂,段亦四岁那年便有了如今的嫂嫂,那年,嫂嫂正好十六,初为人妇,也不算作大人,但偏偏嫂嫂是个及尽温柔又喜孩子之人,于是,段亦便在嫂嫂的看护下,一路长到了十六。 “段亦兄,今日感觉如何呀?若是往后喝酒钱不够了,尽管对哥们讲一声便是。” 见段亦回来,凑在一起的兄弟立马吆喝了起来,颠了颠手里刚发的月钱。 见此,段亦不禁默默拿出了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也在手里颠了颠。 “……” “嘿,怎么忘了这回事儿。”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大家纷纷语气不甘的转回身喝起了茶。 “就是,有份好差事,不如有个好嫂嫂啊!” “那可不” 段亦出声附和。 “啧,亦兄你这就……过分了啊!” 锦衣卫,素以无情严厉出名,突然有人因被公主追打而扣月钱的事,倒是取笑了好久,以至于多年后,兄弟相聚,有人提及,大家仍能举杯大笑。 至于公主的名声,自此,也便是更下了一层楼。 此事过后,或许是受了重创的缘故,公主生了场大病,也安稳了许多,再见,便是一月之后了。 “公主大病初愈,皇上宣段公子与周公子前去照料。” 一日,桃花开的正好,大家都觉得日子有点儿无聊时,魏公公就又来了。 “公主病好了?” 周止末不禁皱起眉头,灵魂发问。 “不禁病好了,腿也好了,以后呀,二位可要谨慎些,莫要惹公主生气了。” 魏公公一甩掉在肩头的桃花瓣,指着段亦和周止末说道。 “怎么样,好日子又要来了,心情如何?” 不待魏公公走远,便有同僚飞奔过来搭着周止末的肩膀,幸灾乐祸的笑。 “看来镇抚司还是太闲了。” 周止末仰天长叹了一声,表情忧伤。段亦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地面。 第6章 挨了两耳光 再见公主,是个大晴天,段亦如往常般着飞鱼服,配绣春刀,走过层层宫门,向公主所在西殿走去。 后宫,兵器本为违禁之物,但于锦衣卫而言,万事皆有例外,这例外就是,锦衣卫,可以带刀游走于皇宫每一寸土地,无人限制。 本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再由于公主喜爱桃花,去往西殿的路上,桃树便愈走愈多,一路不停有桃花花瓣纷纷扬扬洒落肩头。 跨进西殿偏门,院子中并无其他人影,再往后院走,便隐隐有古筝之声传出。段亦素来不懂女儿家音律之事,可此时也竟觉得如身处一处曾无人至的桃花林,手边是潺潺流水,头顶是清脆鸟鸣,一时间,夏日的焦热也减去了几分。 “是什么人?竟敢偷听公主练琴?” 段亦正听得入神,突然被远处的呵斥声惊了一跳。 “原来是锦衣卫段公子,段公子好教养啊!进公主殿却都不知会人通传。” 段亦还未说话,远处便又出声,抬头,正疾步走来的是一绿衣女子,扎双髻,年龄约莫十二三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妙龄。 “可惜了可惜了。”周止末突然出现在段亦身后,一面拍着肩头的桃花,一面啧啧叹息。 “周公子什么意思?” 绿衣女子闻言不觉一愣,面上现出疑惑之色。 “他是说姑娘你,本该活泼善良的年纪,却学的如此刁蛮。” 段亦突然出声,冷静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道。 “哎呀!老兄,你怎么连心底的话都说出来了” 周止末一惊,语气里尽是不可置信,但面上却写着大大的赞赏之意。 “你,你说我刁蛮?我从小陪伴公主一起长大,你说我刁蛮?” 绿衣女子哆哆嗦嗦指着段亦与周止末,瞪大双眼。 “姑娘,姑娘请指对方向,莫要伤及无辜。” 段亦侧走几步,抬起左手指向段亦的方向。 “公主,公主,有人说你刁蛮。” 绿衣女子并未理会周止末,一面转身一面大声嚎啕着向院中一棵百年老桃树跑去。 这时,段亦才看清,那老桃树后面,隐隐飘出一段翻飞的衣袂,天青色,隐在桃树中,可察可不察。 听了绿衣女子的呼唤,公主这才自老桃树后缓缓走出,步履轻盈优雅,着月白色中衣,披天青色广袖薄纱长衫,一头乌发随意散着,未做梳妆,映在老桃树下,别有一番憔悴美人的姿态。 眼前的景象让段亦恍惚中有种,这是个极尽温柔贤淑的,隔壁待字闺中女子。 “公主,您只着中衣,还未梳妆,不能出来见周公子段公子啊!” 魏公公一脸焦急,从树后追出,手里拖着一件黑色为底,银线作绣的披风,正欲搭在公主肩头上。 “那就砍了。” “砍?砍什么?” 魏公公准备搭衣服的手一滞,脸色迷茫的看着公主。 “将他们砍了不就没人看得见了吗?” 公主一把扯过魏公公手里的披风扔在地上,转身薅了把头发,一脸不耐的说道,语气……十分粗鲁。 “公主,这……这不妥,虽说周公子与段公子……” “那就掌嘴。” 不待魏公公说完,公主一指段亦周止末,示意身边的小桌子小凳子快去掌嘴。动作……仍然十分粗鲁,丝毫没有大家闺秀之姿态。 果然,美好都是一瞬间的。 “这……公主,奴才不敢,他们,他们可都是带了绣春刀的锦衣卫。” 小桌子畏畏缩缩,小声凑在公主身边,一脸愁容。 “不敢?看来只好本公主亲自动手了,锦衣卫又如何?” 不待说完,公主一掀披风,就准备上去揍人,可是,刚迈开腿,或许是由于腿脚没好利索的缘故,就一脚踩在了拖在地上的长衫上,接下来,便听得身后一阵惊呼。 “公主,小心” “公主,公……” 不过,惊呼声也并没持续多久,就在大家发现公主稳稳当当的躺在了段亦怀里的时刻,惊呼声就停止了,换之,则是如被突然点穴一般的僵直动作。 段亦也没反应过来,总之,等他发现时,他就以单膝跪地的姿态,接住了即将匍匐在地的公主……或许是……多年的锦衣卫历练,造就了今日不知不觉的神出鬼没? “登徒子。啪” 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公主就反应了过来,随之,便有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哎呀呀!还愣着干什么?” 魏公公又是一声惊呼,立马上前,将段亦怀里的公主扯了出来,霎时,便有一群衣着鲜艳的婢女拥着公主远去。 “段公子受委屈了。” 魏公公上前扶起仍单漆着地的段亦,眉间有一分的愧疚,两分的尴尬,以及……七分勉强的笑。 “原来,是因为腿脚不便。” 段亦没有理会魏公公,而是盯着老桃树,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段公子说啥?老奴耳背,没听清。” “没什么。” 不再理会魏公公,段亦与周止末转身便走了。 今日,挨了耳刮子,自然是不用去“照料”公主了,一个耳刮子换得一日清闲,倒也不错,如果旁人不知的话…… “你放心,我周止末就是个树洞,只会听,不会说。” 周止末举手,瞪着眼睛发誓。 “当真?此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我们兄弟之情可就断了。” “嘿!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放心放心,我周止末心比金坚,嘴比心坚,绝对不会说出去。” “好,那我可就信了。” 得到保证的段亦不觉舒了口气,提步往段府走去,只是……脸上隐隐有点儿疼。 “亦儿回来啦!刚好赶上晚饭,亦儿……快来吃” 刚到前厅,嫂嫂便看到了,就招呼段亦吃饭,只是,等段亦走近了,嫂嫂的眼神便有了些奇怪。 不光是嫂嫂,还有旁人,在看到段亦时,明明很开心,但等段亦走近了,却都有了些奇怪的神色。 “亦儿,若是有了难事,可对嫂嫂讲” 终于,在段亦心怀疑惑时,是嫂嫂先开了口。 “难事?什么难事?” “亦儿,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你给你爹讲,大不了,你爹养着你。” “母亲可否说明白些?” 对于大家倍至的关怀,段亦更是一头雾水,不禁一脸疑惑。 “二叔,你的脸。” 刚满七岁的小侄儿怯怯的指指段亦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上,隐隐约约有着一个巴掌印。 “亦儿,莫不是有人打了你?镇扶司敢打你的……莫不是你兄长段鸿?” 第7章 耳光之后再入宫 嫂嫂边说边猜测,掌印主人还未落实,嫂嫂便已气红了双颊,怒气冲冲的放下了筷子,念叨着要等段鸿回来问个清楚,替段亦做主。 “嫂嫂莫气,这个印子只是办公事时一不小心所为。” 段亦知是大家起了误会,便赶紧解释,同时摸了摸脸,心中犯了嘀咕:到底是何种女子,有如此大的手劲儿。 这边,晚饭过后,大家都早早歇下了,只有嫂嫂还在翘首以盼未归来的段鸿。 “夫君,今日亦儿被人扇了巴掌,夫君可知是谁?” “有这等事?” “真真儿的,亦儿回来时,脸颊上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掌印子,看力道,必是一粗莽大汉所为。” “这等事,我怎么会不知?近日亦儿并不在镇扶司,他与翰林公子周止末一同去了宫中看照公主,宫中可是会有谁打他?莫非……是公主?” “胡说,女儿家怎会有如此力道。你还是明天问清楚了再说给我听罢!” “夫人说的是。” 次日晚,段鸿回来了,只不过不同往日回来的那般晚,晚饭刚端上桌,他便踏着夕阳进了大厅。 “今日,我要给大家说一件事,保证大家听了饭都不想吃。” “什么事?” 看段鸿如此兴奋,双眼放光,大家也都不知不觉放下了刚拿起的筷子。 “你们猜亦儿脸上的巴掌印子是谁打的?” “谁?” “嗯~大家好好猜一猜,猜中了有奖。” 完全不顾大家焦虑的样子,段鸿扶了扶并不存在的胡子,故意卖关子道。 “哎呀!快说,你要急死人了。啪!” 嫂嫂一掌拍在了段鸿肩头,焦急得看着他。 “好好好,我说,我说” 段鸿似是被吓到了一般,赶忙开口。 “那掌印子还真是公主打的。” “啊?有这等事?” “没想到吧!今日镇扶司一早都传开了,说是昨日亦儿抱住了公主,还是单膝跪地,当时,公主也不过是只着了一件薄衫,亦儿又抱着人家不撒手,这才招来了一巴掌。” “……这……这属实该打” 嫂嫂一时愣住,支吾半天,才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儿出息了,终于知道与女子亲近了,想昨年,我给亦儿介绍了马夫人家侄女,外甥女以及刘夫人家小女儿,竟无一人如亦儿的眼,你母亲还担心亦儿是不是有断袖之癖,这下可好了。” “好好好,这就好,看来该给亦儿相一门亲事了,我今天就去问问左相夫人,她家大女儿该有十六了,貌可倾城,知书达礼,温柔贤惠,配得上我家亦儿。” 不待说完,段母便神采奕奕,打算起身前往左相府。 “母亲莫要着急,我们该先问问亦儿的想法,看是喜温柔贤惠的还是英气好动的,若是英气好动的,我看王将军家女儿也不错,正好,我与王夫人相熟,可由我去说。” 嫂嫂也开始跃跃欲试,一脸神采。仿佛明日就能立马办齐一场婚礼。 “你们先莫要着急,这事还需得跟亦儿商量。” 最终,还是大哥段鸿出声才阻止了母亲与嫂嫂的计划。 此事一出,第二日,镇扶司便也传的沸沸扬扬,听闻段亦抱了公主,又惨遭扇巴掌,大家同情之余不禁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兄弟,牛。” 路过的锦衣卫挤眉弄眼。 “牛是挺牛的,不过这巴掌印子也是有点儿狠……确定是公主打的?而不是公主身边的公公打的?” “我亲眼所见,是公主打的” 周止末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举起左手。 “这……原来女子手劲,也……不是特别小,辛苦你了段兄。” 张正象征性拍了拍段亦肩膀,一脸同情。 面对同僚揶揄,段亦也只能微笑面对了,毕竟,他的确是抱了公主,还挨了巴掌,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让出宫,那便走遍皇宫。 段亦再次收到消息是在一日早朝时分,魏公公亲自来传的口谕,说是皇帝顶不住了,快快宣段公子与周公子进宫。 自从段亦与周止末开始“照料”公主开始,基本是脱离了起的比鸡早办公事的日子,魏公公说公主需得睡够十二个时辰才能起床,按宫中作息,那便是巳时之前,段亦不用进宫。可今日却出了奇,这才辰时,魏公公就来宣段亦进宫,而且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段公子,可利索些,皇上等着呢!” “公公可知皇上一早召我所谓何事?” “哎呀!段公子,路上说话很是不便,公子进宫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魏公公也未再多说,看他焦急的样子,不好多问,段亦只好作罢。 “哎呀!你可算来了。朕等你等的心焦。” 一跨进偏殿,皇上便过来拉住了段亦,或是由于辰起过早的缘故,皇上看起来些微凌乱,龙袍一角还折在腰带里。 “秋月真是叫朕宠坏了,无法无天了现在,朕也管不了,倒是你在这段时日,她安分了不少,你快去看看,让她安静下来,魏公公,快带路带路。” 不待说完,皇帝便焦急的朝一旁立着的魏公公挥挥手,顺带薅了把本就不太茂盛的头发。这让段亦莫名觉得有点儿眼熟,可是却又想不起。 等进了西殿,看到一地零碎的家具与瓷器,以及秋月乱糟糟的头发,段亦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皇帝的动作看起来如此眼熟。 “公主,哎呦我的公主,别砸了,段公子都到了,哎呦呦,别砸了别砸了,快放下来,那件儿可是东胡进贡的稀世琉璃弯月壶,世上仅此一件儿呀!” “是吗?” 公主听此,冷冷说道,“啪!”下一秒,玉壶便碎了。 “公主啊,皇上不让你出宫骑马是因为你腿脚还有伤未好啊!改日,改日,老奴一定劝皇上放你出宫,想骑多久骑多久,哎呀!段公子,你快劝劝呐!” 魏公公急了,便有些无与伦比,一面着急心疼那些金银玉器,一面叫着段亦赶紧上前。 “哼,你叫这个登徒子来有何用,我今日出宫是出定了。” 又是冷冷一哼,公主斜睨一眼立着的段亦,丝毫不为所动。 “段公子,快呀!” 第8章 闯下祸事 这边,段亦还不知要如何应对,就又被魏公公狠狠推了一把,踩在碎了的瓷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你对本公主砸碎的瓶子有意见?这里的一切都是本公主的,本公主想砸几件砸几件,干你何事,哼” 不待段亦张嘴,公主便将矛头转向了他。 “公主。” 段亦看看衣袍凌乱,正捏着一件红底白梅瓶准备砸的秋月,实在不知如何劝解,只能干巴巴的叫了一声公主。却不料,声音一出,便立马有只瓶子朝他飞了过来,凭多年习武经验,段亦下意识的一挡。 “哎呦” 魏公公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鼻子流出了两股红色液体。 看到此情此景,段亦甚是烦躁,便使用凌波微步上前,果然,这次公主没有来得及扔东西就被段亦轻松擒住了手腕。 “登徒子,你干什么,还不放开本公主。” 公主一面挣扎,一面抬腿,准备踢正在对面的段亦。无奈之下,段亦只好快速转身到了公主身后,将公主双手交错拉着固定在了身前。 “哎,使不得使不得,段公子,公主乃万金之躯,不可如此鲁莽,你快放开。” 在婢女搀扶下还未从地上爬起的魏公公着急大喊,两只鼻孔里仍然在往外流血,什么也顾不得的魏公公随手一抹,就想扑过来扯段亦。段亦眉头一皱,一个侧身,魏公公便扑着公主的裙子倒了下去,鼻血在粉色的衣袍上划出一道靓丽的风景。 一时间,殿里安静了下来。随后,公主,便瞪大了双眼,发出了愤怒的尖叫,抬脚便踩了一脚身后的段亦。 冷不防被踩,段亦闷哼了一声,但手却并未松开丝毫,实在痛了,段亦便抬手,打晕了怀里不停挣扎的人。 这下子,真的安静了下来,就连魏公公也呆呆的看着他不做声。 过了好久。 “段公子,你,你把公主放到床上,快逃命罢,这里老奴顶着,公主看在老奴伺候了她十几年的份儿上,不会让老奴死的太惨的,段公子,你走吧!” 段亦一时也有点儿懵,处理公事多年,直接了当习惯了,却忘了现如今靠在他怀里的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掌上明珠...... “这……魏公公……多谢。” 此时,再说什么也是多余,段亦便只道了声谢,将公主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走。 出了宫门,段亦没有如往常一样再去镇扶司,而是直接回了段府。府中众人此时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到段亦回来,便亲切的招呼他吃晚饭。 看着其乐融融的饭桌,段亦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闷头吃了几口饭,便借故又去了镇扶司,这会儿是晚饭时分,大哥应该还在镇扶司。 镇扶司一向开饭较晚,段亦刚踏进大门,就又赶上了开饭,兄弟们太过热情,不忍拒绝,段亦便又和大伙儿一起吃了碗饭。 “段兄今日为何吃的如此少,莫不是转了性,学那唱戏曲儿的,注重起身材来了?” 看段亦吃的心不在焉,旁边的饭友捅了捅他打趣道。 “原本在家吃了饭,此时过来是找同知说事。” 段亦看着吃的正香的饭友,静默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饭后,趁着大家伙儿消食的空档,段亦去找了大哥,此刻,大哥正在与仵作商讨前几日命案蹊跷之处,见了段亦,也只是指指身侧的凳子。 “你找我何事?” 终于,大哥商讨完公事,这才转身看着段亦。 “大哥,我有事要与你说。” “何事?没银子了?” “大哥,我以后尽不了孝了,父亲与母亲,还麻烦你照料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发生了何事?” 段鸿喝了口茶,不解的看着段亦。 “我今日下午打了公主,怕是,怕是……” “噗……你说什么?你打了公主?” 段鸿猛的吐出嘴里刚喝进去的茶叶,不可置信的瞪着双眼。 “对,今日公主无理取闹,砸碎了许多价值连城的瓷器。” “就算砸了价值连城的瓷器,你也不能打公主啊!砸的又不是我们家的钱。” 将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段鸿摆正身子,眉头皱的成了八字。 “大哥,你听我说,公主砸了瓷器,皇上让我去看看,想法子让公主冷静下来,但是公主并不听劝,不停发疯。我脑子一乱,没反应过来就将她打晕了。” “你,你这……” 一时气急,段鸿涨红了脸指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段亦竟不知说什么,只不停的说你你你。 “你这是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可是会杀头的,若说不好,会株连九族。” “所以,我先来找大哥商议,此事是我做的,理应由我一人承担,万不能连累父亲母亲,还有嫂嫂侄儿,连累我段家五十余口人。” “事已至此,责怪你也太晚了些,不过这事还需与父亲母亲商议,今晚你就先去祠堂面壁思过罢,哼” 一甩袖子,段鸿气的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也不再理会段亦,转身就走了。 翌日,晨光初升。 门突然打开,跪的正困的段亦被惊了一下,转头,就看到段老爷子,老夫人,大哥段鸿,嫂嫂以及满脸困意的侄儿,还有一大票满脸严肃的家奴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段亦。 “亦儿,你的事,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了,你这就起来梳洗随我进宫面圣” 先出声的是段老爷子,似乎是一夜未睡,面容较之前苍老了十岁般。 “亦儿,你先随你父亲进宫,这件事非同小可,或许皇上会念在你父亲开国臣的份儿上饶了咱们家,到了皇上面前,你定要态度诚恳认错,切不可马虎。” 再出声的便是段夫人,一双眼仍然肿着,语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母亲父亲,亦儿遵命。” 段亦仍跪着。 第9章 进宫请罪 皇宫内 “皇上,段大人求见。” “哦?段老头子,许久未见了,这一大早的,快宣。” “皇上” 段老爷子快步入内,刚见到皇上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皇上,臣老年得子,臣……” “爱卿,朕知道你晚年得子,可宝贝的很。” “是臣的错。” “爱卿?” 皇上笑容凝固,一脸疑惑。 “臣教子无方,望皇上罚臣。” “爱卿,有事可起来慢慢说,何必一大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朕这吃着早膳呢!” 皇上见段老爷子涕泪同流,不禁疑惑的皱了皱眉对身边立着的内侍说道。 “赐坐,让段大人同朕用膳。” “皇上,臣羞愧,无颜坐,还望皇上能轻饶臣。” 段老爷子推开要来扶他的内侍的手,接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面伏于地。 “爱卿这一大早的,把朕都搞晕了,什么教子无方你的错,依我看,爱卿你倒是非常教子有方。” “皇,皇上?” 听到此话,段老爷子不禁一愣,抬头看看正自疑惑的皇上道。 “皇上……今日可听到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爱卿可说来听听。” “啊!那就好那就好。” “爱卿说什么?朕没听清,爱卿你说话大声点儿。” “啊!无事无事。” “无事?那爱卿刚才说教子无方是?” “老臣,老臣未能把亦儿培养成国之栋材,老臣惭愧,老臣,老臣教子无方。” 说完,段老爷子默默抹了把额头。 “原来爱卿是为这事。” 听到此话,皇上不禁放下筷子大笑了几声。“爱卿年老,都如此为我着想,朕十分感动,不过爱卿说的教子无方,朕可不同意,昨日,段亦去了以后,公主再无哭闹,可是解了朕心头一大事,说来,段亦该赏。” “额……这,这” 段老爷子又偷偷抹了把额头,尬笑之时不忘斜暼了眼段亦。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爱卿还说教子无方。” “有方,有方。” “那爱卿可还有事?” “无事无事。” “无事爱卿可以退下了,朕也要上朝了。” “老臣告退。” ....... “亦儿,到底怎么回事,公主不会被你打晕了还没醒吧?” 绕过乾呈殿拐角,段老爷子就迫不及待拉住了段亦,一脸严肃的追问。 “不知道。” 段亦皱着眉头略有迷茫。 不知结果,就只能暂时回镇扶司,但这一日也注定不能专注于公事,只能惶惶。 下午时分,段亦终于等来了从皇宫来的消息,只不过不是皇上的御召,而是来自公主西殿的内侍福如。 “公主召段亦段公子进宫,周公子今日可不必去了。” 福如轻轻抬手拦住还在叹长气撩衣袍准备出门的周止末。 “那……段兄可保重了。” 周止末手搭上段亦肩膀,语气沉重,充满了浓浓的担忧,如若忽略他眼中的幸灾乐祸,可还算是个称职的兄弟。段亦盯着周止末的脸看了会儿,也重重叹了口气,才跨出门随福如而去。 此次进宫,必没有好果子吃,这点段亦早就做好了打算,不管是公主昏睡刚醒,还是有其它打算,都不能算是好消息。 不过,昨日下手,也并未重到可以让人昏睡一整天,对此,段亦还是有信心的,至于其它,就只能进宫再作打算了。 “段公子,待会儿进宫以后,段公子还要冷静行事,万不可像昨日般鲁莽,福如祝公子好运了。” 西殿门外,福如稍躬着身子,凑近了段亦说了这么句话,明明是作提醒的善意,但在段亦听来,更像是公主提前给的下马威。 福如说完便走了,段亦则在门口站了会儿才抬步走进。 西殿较宫中其他殿来说,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听闻宋皇后在世时,便住在此处,因皇后喜静,西殿进门便是一处带了桃林的院子,院子里桃树三三两两,偶有两三条青石路穿梭其中,正值桃花盛开时分,院子里纷纷扬扬落满了娇嫩的桃花瓣,青石路掩映其中,不明去向。 段亦一路走,一路隐隐观察,仿佛这葱葱桃花林中随时会斜穿出来一两个要人性命的刺客。 一路走,花瓣不停洒在段亦肩头,倒更像是争相来调戏他的。 也顾不得拂去她们,段亦只是一面走,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一副锦衣卫的作风,与这氛围格格不入。 终于,在走了两三分钟后,段亦看到了侧卧在廊亭下的公主,这次她倒是着了件不大常见的黑衫,也是未做粉黛,乌发高束,远远看去,竟有几分不甚相熟的英气。 “来了?九儿赐坐。” 公主并未抬头,但确是像早已知道他来了般示意脚边跪坐的粉衣女子。 “段公子请。” 粉衣女子站起身,对着段亦竟面带微笑作出请的姿势,这让段亦着实吓了一跳,以往进公主西殿,公主身边的奴才婢女可从不给段亦和周止末好脸色,仿佛他们是公主西殿莫大的仇人般。 既然赐了坐,段亦也没必要站着,便就顺着婢女指的方向,随手拉过一个精小木椅坐了下来。 “段公子,今日倒是没有带佩刀。” 公主慵懒抬头,瞥了一眼段亦腰间,便又低下了头把玩手中一枚落下来的桃花瓣。 “公主……昨日……是下官鲁莽,还……希望未伤及公主。” “哦?如此说,段公子意识到自己错了?” “下官鲁莽,以下犯上,还望公主责罚。” 段亦一撩衣摆,左膝着地,右手扶于右膝之上,头微低,一副标准的锦衣卫领罚姿态。 “以下犯上,不光你该罚,就连段家也该罚,段公子说是不是?” 公主声音沉沉,与往日比,倒像是换了个人般,话遂一出口,段亦便心里咯噔了一声。 “对公主大不敬,下官该死。”段亦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望公主不要牵连段府。” “那我非要牵连呢?” “……” 第10章 死侍 自小,段亦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此时面对公主刻意为难,段亦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但段亦心中了然,公主未禀报皇上,而是直接召他前来,定不是为了治他死罪,或者将段府满门抄斩。 “段公子?段大人?为何不说话了?那段公子不说话,便是要我说了,既然段公子不想牵连段家,那就答应我一件事,从此,昨日之事既往不咎。” 公主重新捻起衣襟上的花瓣,见段亦并不说话,便十分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若要我放过段家,那段公子可要拿东西来换。” “何物?” 段亦抬头问道。 “你,我要你段亦成为我泰安公主的死侍,从此明面上是镇扶司锦衣卫,但私下里却是我公主殿的死侍,真正的只听命于我一人。” 听此,段亦猛的抬头,不可思议的盯着面前面容轻松的妙龄少女。 “锦衣卫从始至终只听命于皇上,前朝没有锦衣卫听命于他人的例子,后朝更不会有。” 段亦眼神复杂的盯着公主,语气冰冷。 “前朝没有,不代表后朝没有,更何况……段公子这是要置段家众多人口于不顾吗?” 公主也同样冰冷的盯着他,一丝不错。 “好了好了,段公子果然是忠于我父皇的好臣子,不过,我今日叫你来,可不是听你表忠义的,我是来叫你做选择题的,既然段公子不愿,那便算了,我也不强人所难,福如,送客,九儿,你去告诉我父皇,就说公主意欲上吊自尽,怎么拦都拦不住。” 公主起身,搓了搓被花瓣染的微微发红的指尖,向旁边一棵十分壮实的老树走去。 随着公主的身影,段亦这才看到,旁边的老树上挂了一段有手指粗细的麻绳,在树影中晃晃悠悠。 公主施施然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走向老树,此时,九儿已端来了一个长脚木凳等在树下。 眼看公主踏上木凳,福如也已经走到了大门口,即将消失在门口处,段亦大喊一声“慢着”,随即脚一点地,贴着地面飞起,转瞬便来到老树下,一脚踢翻了木凳子,一伸手,拦腰接住了把麻绳往头上套的公主。 “咳咳咳,咳咳咳。” 公主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咳嗽了起来,惊的正在回头望的福如赶紧跑了过来。 “你够了,段公子,九儿一把推开段亦,抢回他怀里的公主,紧张的拍着公主的背。” “咳咳咳,咳咳咳。” “我答应你。” 段亦看着咳嗽的公主,表情冰冷。 “咳咳咳,咳咳,段公子想好了?咳咳。” 咳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稳住了心神,公主这才又声音沙哑的继续说道。 “段公子既然选了当我的死侍,那么段公子要怎么保证呢?毕竟,你们锦衣卫杀人不眨眼,说话不算数可是出了名的。” “公主要我如何保证?” “我要你以段家五十口人命担保,以后你不会背叛我,誓死忠心于我。” “……好。” 段亦看着公主,沉默半晌,只简短的说了句好。 作为锦衣卫,听命于皇帝,是每个锦衣卫的使命职责,若要中途易主与他人,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即使此人是皇上最爱的公主。 此刻,迫于无奈,段亦只好答应,但同时却心中隐隐不安。 “看,段公子,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为了与你的飞鱼服看起来相配,我特意穿了身黑衣服,不过,段公子看着不大开心的样子,约莫是累了,那段公子就回去歇着罢,正好本公主也乏了。” “这段公子真是个粗人,公主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人,被他这么一拽,倒是勒的差点儿真上吊了,你看,这脖子都勒出印子了。” 段亦一走,九儿便开启了吐槽模式,对着段亦离开的门口狠狠瞪了一眼。 “呦!还真是。” 福如凑近一看,果真,公主的脖子上有条隐隐的勒痕,如白玉般的皮肤下,像是有血丝要渗出来。 “今日总算办成了件大事儿,从小,我就想养几个死侍,但父皇从不允许我接触此类之事,今日总算,有了第一个死侍,若母亲有死侍,也不会……” 公主似并不在乎脖子上的伤,反而是兴奋,但谈到宋皇后时,眼里的光又淡了下去。 玉和八年,一日午时,宋皇后正在午休之时,突然被瓷器破碎声吵醒,正欲问发生了何事,就被闯进来的黑衣人用瓷器碎片割了喉。宋皇后素来不爱婢女近身伺候,平时便都将他们支走,于是,等这日,内侍婢女带着外出玩耍的泰安公主回来时,便看到了倒在床上的宋皇后,血湮没了大半的被子,宋皇后倒在血泊里,失去光彩的眼睛里似乎仍然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 “公主,公主该上药了。” 九儿轻轻推推公主提醒她。 “哦。” 公主也只是应了一声,便由着福如和九儿给自己上药,神情有些许恍惚,似乎是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回了镇扶司,段鸿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拉着段亦坐下,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亦儿,父亲说今日公主召你进宫了,公主可有说什么?” “……兄长放心,公主答应了我,不会降罪于我们段家。” “如此轻易!!!怎会如此轻易?公主是否提了什么条件?” 段鸿似是不相信般,喃喃自语。 “并无。” “那公主可有说什么?” “并无” 段亦坐姿端正,脸上神情并无异样,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反倒是叫段鸿急得抓心挠肺。 “亦儿,若是有事,你尽可以给大哥说,不必憋在心里。” 段鸿仍不放弃,身体前倾,紧皱眉头盯着段亦。 “无事,大哥过于担心了,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管,便走了出去,留下段鸿一脸疑惑。 自与他立下了誓约,公主对他的态度反而温和了许多,不似往日般厌他,反而动不动召他进宫,不禁让周止末一度有些眼红。 “你给公主下了什么迷魂汤?” 周止末端着饭碗蹲在段亦旁边,边往嘴里塞饭边说话,撑的两个腮帮子,一边大一边小,嘴角隐隐有快飞出来的米饭粒子。看的段亦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躲。 “快说啊?怎么她突然变得这么喜你,相比之下显得我更惹人讨厌了。” 见段亦不说话,周止末连珠炮似的发问,嘴角的饭粒子终于还是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段亦拿着筷子的食指上。 第11章 死侍之爬树摸鸟看公子 “有自知之明就好。” 段亦皱眉瞪了眼周止末,伸手拿掉了饭粒子。 “虽说公主也挺惹人厌,不过凭什么我就该被讨厌,你却讨人喜欢啊?我不服~” 周止末干脆放下了碗大声嚷嚷,大有要挑战段亦的姿态。 “嘘~” 段亦漫不经心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好好好,不问了不问了,活该我被讨厌。” 见段亦并不搭理,周止末赌气般端起碗就走,不过走了几步就又折了回来。 “那总能说说公主总召你进宫干啥吧!莫不是公主不喜张相家小公子转而喜欢你了?” “无非就是翻墙打鸟之事。” 说到这里,段亦禁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确实没错,公主每次召他进宫,不是翻墙就是要他把树上的鸟窝拿下来数一数有几颗鸟蛋,这不,魏公公又来了。 “段公子,公主说明日让你早点儿进宫。” “知道了魏公公。” “那段公子,没事的话咱家先回去了,我和公主明日一早等着段公子。” “公公慢走。” 次日一早,天还未曙光,段亦便收拾妥了,趁着宫门刚开就进了宫。 “来了来了,公主,段公子来了”。 九儿扒着寝殿大门,看段亦远远穿过层层桃树走了近来,一身暗色飞鱼服,身姿挺拔,不紧不慢,颇有几分画中人之感。 “段公子这么看起来也不错。” 九儿面色一红,扒着门框扭了扭,尽显少女娇羞。 听到九儿这么说,还在穿鞋的公主也不由得凑过来跟着一起看。 “嗯~,倒像是那么回事儿,不过跟张公子比起来,可差远了。” 公主甩了一下身前并不存在的头发。 “公主可准备好了?” 段亦看了看天边即将冒出头的晨光问道。 “好了好了,你看我今日衣着可妥当。” 素日锦衣华服看惯了,今日换了一身内侍专有的墨色束冠服,乌发尽数拢起,衣量得体,看着倒有些新奇,尤其是往段亦身边一站,更显得公主秀而娇。 不过段亦不甚惊讶,今日公主着扮已是本月第七回,只不过前些日子,衣服颜色略有不同而已。 一切妥当,便乘着晨光微微出发了,此次并未带九儿,就只有段亦与公主二人。 “嗯,不带九儿,果然快了许多。” 翻上墙头,公主拍拍手说道。 说是翻墙,实则是段亦施以轻功,将她带上墙头,这也就是未带上九儿的原因。上次段亦来回几次,才将公主与九儿顺利带到目的地,来回多费时辰,于是,就生生错过了每日百官入朝的盛况。今日,自然是不能带上九儿了。 只有公主一人,便轻松了许多,不消多久,段亦便将人带到了乾呈殿龙角处,此处望去,入朝百官可一览无余,又隐在暗处,不至于叫人发现。 “快看看张公子在哪儿?” 公主伸长脖颈张望,一副怀春少女模样。 “东门处红冠第二人便是。” 朝臣阶制,大有不同,高位者着黑冠,低位者着红冠,此时,相府小公子不过入朝为官第一年,自然是以红冠居之。 “看到了看到了。” 公主眼睛一亮,伸出手臂指着那个红冠的方向,身体前倾,惹得段亦不由得伸出手臂挡在她身前,以防掉落,而公主却自然而然的扶了上去。 抬眼望去,黑冠者在前,红冠者在后,在一众年老肃穆的朝臣中,相府小公子红唇乌发,面若冠玉,体态挺拔有力,自然是亮眼,不消多费时间就可以找到。 “哎!张公子真是人间富贵花,别的女子哪能配的上他。” 公主愉快的叹了口气,眼睛依然发光。 “不过尔尔。” 段亦斜睨了眼矮他大半头的公主,语气略有不屑。 “哼,张公子哪是你们这些粗人可比的。” 似乎是听了段亦的话有些生气,公主便转头瞪了一眼段亦。 察觉到公主的敌意,段亦也未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收回了伸出的手臂,转而双手交叠抱于胸前,晨光打在飞鱼服上,有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等到下朝,便又过了一个时辰,常人不动站立一个时辰,早就腿酸了,更何况是立于屋顶的常人。这不,公主已经摊开双腿坐在了一处稍平的地方。再看段亦,仍是稳稳立着,连位置都不曾改变一下,不愧是锦衣卫出身。 “公主何必如此执着,想看张公子,明日再来便好,何苦从上朝再等到下朝。” “七日才来一回,需得好好看,认真看,不然就又要等七日以后了。” 公主仍是专注的看着百官路,等着他们从里面出来。 “为何不明日再来?” 段亦有些不解,想来便来,为何要等到七日之后。 “美好的事物不可贪心,七日有一次便够了,若是天天来看,指不定哪一天我就厌烦了翻这层层红墙,厌烦了等这几个时辰。” 说话间,百官下朝,日已高悬,这时再翻墙,也不妥,便慢悠悠沿着宫道走了回去。 西殿位于深宫偏西,远离乾呈殿,所以,等他们慢悠悠走回去,便离下朝已过去了约莫一刻钟时间。 在日光未出时分,带公主飞跃层层宫墙,这是段亦自与公主立约以来做的最多的事,其次便是爬树摸鸟。 下午时分,段亦又进宫了,这么一来,周止末倒轻松了许多,不用天天进宫。 “段侍卫,你说莲池左边的那棵树上的鸟窝里有几只鸟?” 公主捏着一把南瓜子,靠在铺了雪白狐狸毛的躺椅里,姿态慵懒闲适。 “七只。” 段亦看着远处随口说道。 “我们来打个赌,我赌五只,若是段侍卫输了,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公主从椅子里跳起来,转到了段亦的面前,手里的南瓜子落了几颗在地上。 “好。” 事已至此,段亦清楚知道,不管他答不答应公主打赌,结局都会是他输她一个条件,所以,段亦便心不在焉的顺着她说下去。 “好,非常好,段公子,请” 公主伸出手臂指着莲池边的那棵树,于是下一秒,段亦便飞身而去,转眼已左手攀到了树,右手拿到了鸟窝,再飞身而来,墨色的衣袍在风中翻飞,猎猎作响。 第12章 偷偷出宫 “公主请看。” 段亦将右手托到公主眼前。 “一,二,三,四……怎么是四颗鸟蛋,少了一颗,段公子莫不是你提前作了手脚?” 许是没有猜对,公主看着有些生气。 “若是我作了手脚,我怎会猜不对。” 段亦并不理会公主皱起的眉,淡淡说道。 “段公子好有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我赢了。” “此话怎讲?” “四颗鸟蛋,我猜的五颗,段公子猜的七颗,谁的更近一些?” “早知如此。” 早猜到了结局,段亦也不作惊讶,仍然是淡淡的说了句。倒是公主,听段亦如是说,本来皱起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了。 “段公子何意?这是在指责本公主无理取闹了?” “公主误会。” “误会,哼,别说些有的没的了,你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了,后日傍晚,来西殿。” 习惯了,段亦也不作多问,让来,来便是了,这输赢在作下誓约的那一刻,便也不重要了。 等到了后日黄昏时入宫,段亦还想着,离宫门关闭时分不过只有三刻而已,也翻不了几座宫墙,忍忍便又到了出宫时刻。 不料,这才踏入西殿大门,就看到了一身黑金色夜行衣装扮的公主,正负手立于老桃树下,背影颇有几分翩翩玉公子的味道。 此情此景,不禁让段亦心头一跳,隐隐觉得今天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 “段公子来的正好,看我今日这身衣服比起你的飞鱼服如何?” 公主摊开双手问道。 明明是黑色修身夜行衣,却又以金线为底,绣了隐隐约约的纹路,细看竟是一条蛇蜿蜒盘旋于衣间。 “公主何意?” 段亦皱眉盯着她。 “这宫中待久了,便想出去走走。” “公主擅自出宫非同小可,更何况是与锦衣卫在夜间出行。” “这又如何,我想出便出。” 公主丝毫不理会段亦抗拒的表情,甩了甩袖子,一脸孤傲。 “那公主想出便出去吧!下官先回去了。” 段亦知道此事重大,决不能按照公主心意行事,便也转身就走。 “段亦,你站住。” 段亦并不理会。 “你可是答应了作本公主死侍,听命于我,岂能反悔?” “我是答应了公主,但我更答应了皇上,替他看住你。” “段家五十口人命,你不想要了?” 此话一出,段亦的动作立马就慢了下来,转身眼神阴鹜的盯着她。 “段亦,且不说你前些日子打了我,近来你可是没少帮着我隐瞒我父皇,昨日,可是我们第七次翻墙去看张公子,若说出去了,你这就是欺君之罪了,段公子,你可想好了。” 似乎是料定段亦没辙,公主反而转身坐了下来,面带微笑的捏起了茶杯。 站立良久,段亦轻轻出了口气,也不在看她,转身就往宫门方向走去。 见此,公主忙起身急走几步追上了段亦。 “段公子,夜色已浓,不如,我们翻墙出去如何?” 闻言,段亦也不作答,只是又轻轻的皱起了眉头。 “不好么……啊!” 话未说完,便被一股力量推着,转眼视野开阔,竟已越过两三座红墙。转头,是段亦坚毅而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的左手臂被段亦紧紧的握在手里。 “城墙有高手把守,轻易,不会放人出去。” 躲过几番夜间巡逻的侍卫,他们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关卡—城墙。 城墙是皇宫最为关键的一道防守,于是,城墙的防守也最为严格,往往,这里隐藏着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国家最厉害的高手。 段亦隐在阴影处,观察着几处宫灯亮起的地方,仔细的观察着每一处地方。 “段侍卫,你行不行?” “嗯?” 被打断思考的段亦转头迷惑的看着公主。 “我说你行不行?能不能从这儿出去?” 公主压低了声音,指指高耸的城墙,微弱的灯光打在她露在阴影外的半张脸上,皮肤上细碎的绒毛清晰可见,眼里少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倒多了些少女的懵懂与好奇。 段亦定定的看了会儿,伸出手将她扯回阴影深处,这才说道。 “不行。” “不行?那我们怎么出去?” 依然是刻意压低的声音,透露着做贼般的心虚。 “走出去。” 段亦指了指不远处的宫门,天色已晚,宫门处尽是晚间采购归来的内侍与宫女,正排着长队等着一一查验完好入宫。 “不会被发现么?毕竟我可是我父皇唯一的女儿,谁人不识?” “正因为你是皇上唯一的公主,所以他们才不会想到此时你会出现在宫门处。” “喔!有道理,那咱们走吧!” 说完便扯了段亦的袖子,自己顺便往段亦的阴影处躲了躲。 “段大人,此时才出宫啊?” “嗯” “您旁边的是……?” “公主身边的,随我回去取些东西,明日一早就回来。” “喔!段大人真是命好,能被公主青睐,是不可多得的福气啊!兄弟我何时才能有这个机会。” 听到此话,段亦淡淡的瞥了一眼正值夜班的侍卫,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相较于进宫的查验,出宫的查验简单许多,不多时,便已查验完毕出了宫门。 “今日甚好,我原以为出宫要难上许多,没想到,这就出来了” 对于公主想去哪儿,段亦没打算过问,毕竟问了也是白问,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她的安全而已。 出了皇城不远,便开始有农户推着木制小车出来贩售应时的农家小吃。 “这是什么?公主伸出两手,捏起一只烤红薯问道。” “公子,这是烤红薯,公子肯定是大户人家少爷,没见过也是应该的。” 卖红薯的大娘一脸慈祥的看着她。 “那要一只。” 大娘便用油纸包了一只刚出炉的,递了过来。 ““……来,你替本公主拿着。”” 公主伸手摸了一下油纸便快速的收了回来,转头皱着眉头对段亦扬了扬下巴。 一瞬间大娘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复杂,直直的盯着她,眼里的神色渐渐的由惊讶变为了复杂。 “这,这是你胞弟吧!可怜的孩子,好好照顾他,免得他受人欺负,你娘该伤心了。” 第13章 误入烟花之地 大娘看着公主去了另一个小摊子,便拉住段亦,凑过来悄悄说道。 “大婶这是何意?” 段亦不解。 “唉,打娘胎里就傻的孩子倒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么俊的,倒是第一回见,可惜了可惜了,不然我家还有三个女儿,做个妾都是可以的。” “你们在说什么?” 见段亦与大娘凑在一处盯着她,公主返回来不禁好奇问道。 “大娘是看你俊俏,想把女儿与你作妾。” 双手抱胸,嘴角微含一丝笑意,这会儿倒是轮到段亦看戏了。 “作什么妾,咱们女人就该堂堂正正的作正妻,真是没出息。” 听闻此话,公主几步走过来拉了段亦就走,同时还不忘念念有词。 “离这种人远点,有女儿尽想着给人作妾,能是什么好人。” 周围听到的,便都停了下来,或讶异,或皱眉。甚至还有一带孩子的妇人指着公主教育她的女儿。 “媛媛,看到了吗?这种男子定是不负责任的泼皮无赖,日后定不能嫁这样的。” 再一路走,便都是各种摆着小玩意的摊子了,有卖手工做的布艺小老虎的,还有卖女子发钗的。 此时,离出宫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了,段亦的怀里也抱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吃食,有的只吃了一两口便被放下了,有的竟只是拆开了包装,丝毫未动。 “段亦,你觉得这个如何?” 公主拿起一支淡粉色芙蓉花样式的簪子问道。 “不怎么样。” “那这支呢?” 又拿起了旁边深蓝色那支。 “不好。” “那么……这支呢?” 这会儿是一支吊了银色水滴坠子的。 段亦看了看,并没说话,而是直接上前拿了一支红的有些发黑的样式简单的木簪子插到了公主束起的发髻上。 “样式简单了些,不过既然你挑了,那便可以吧!” 公主抬手取下簪子,一脸嫌弃的看了看,摇了摇头,又抬手插了上去。 不多时,一条小吃街便走到了尽头,再走便是一些热闹异常的烟花之地了。 “公主,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段亦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穿着暴露动作招摇的女子,转身挡在她身前道。 “这会儿宫门早关了,想回也回不去了,不如……” “公主若是想回,我自然是有办法。” 段亦晃了晃身子,挡住准备继续往前走的她。 “这么晚了,进宫只有翻墙,你不是说宫墙有高手把守,轻易进不去吗?” 公主抬头,仰着脸,双手成环胸状看着段亦。 “轻易不可,但想去总有法子。” 段亦低头,同样看着她。 “骗我?我就不。” 说完,便一把拨开段亦,直直朝着前面的酒楼走了过去,说是酒楼,不过做的却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 “公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段亦手里尽是一些吃食与玩意,此时跟在公主后面,苦苦劝说的段样子倒像是个操心到极点的老父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是我父皇的,那便就是我的,我的地盘我为何不能去。” 不待段亦再次讲话,她便在门口一黄衣女子的招呼下进了酒楼。 “二位公子今日来想玩些什么花样。” 进了门,一位扑着浓妆的女子立马迎了过来,约莫是三十岁的样子,一双眼睛十分世故的上下打量着两人。 “今日又来了好些姑娘,贵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我这儿都有,文艺的,温柔贤淑的?性感娇媚的……”说到这儿,她又凑近了些,顿了顿,贴着公主的耳朵,神色暧昧的说道“清倌儿也有。” 或许是靠的近了,脂粉味便浓了起来,混合着各种花香,实在过于浓重了。 段亦不动声色后退了几步,躲开了略微让人头晕的脂粉味,反观公主,她不仅不介意,反而更是凑近了几分,嗅了嗅女子垂在胸前的头发。 “好香。” “哎呀!公子讨厌~” 女子见此,娇笑着用手帕捂住了脸,顺便捶了一下对方的胸口。 本是男儿打扮,被叫做公子,她也不解释,只是也伸出手摸了摸女子的脸颊,说了句“嗯~手感略粗糙。” 听到此话,刚才还一脸娇羞媚态十足的女子当下便愣住了,或许是从未听过如此粗鲁无礼的话,不过,毕竟是常年周旋于众人之间的,只消一会儿,便又恢复了笑脸,神色如常的说了句讨厌,仍然顺带捶了她的胸口。 “把你们这儿会谈情写诗的都叫上来,人多才有趣。” 她也不啰嗦,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便吩咐了身边的女子,语气是一往如常般的命令,或许还带着些娇纵惯了的嚣张。 “唉呀!公子可真会为难人,会吟诗作对的,我们这儿可没有,不过会弹琴的倒是有几个。” 说完,便转身吩咐了几个面色不善的伙计,去叫了会弹琴的姑娘过来,足足有十几个。 “公主,我们可没带这么多钱,况且刚才,你买了许多东西,剩下的不多了。” 段亦皱眉,悄悄将她拉至一侧,挡着她轻声说道。 “没钱啊~那……你不是武功挺好的嘛。” “……公主。” 明白了公主的意图,段亦脸色便黑了一层。 “锦衣卫规矩森严,从不伤害无辜之人。” “谁叫你伤害了,你轻功好,咱们一跑,指定没人追的上。” “……” 于是,今晚,便发生了段亦十几年人生中最为壮观的一幕,十几个茵茵燕燕的女子,围着一个黑色衣袍,长相俊秀的公子,弹琴喂酒,气氛好不快活。 此时,只有段亦一人提了木脚凳,坐在较远的开着的窗边,脸色不善,拳头紧紧的握着。 席间,或许是气氛过于火热,又或者是嫌弹琴的女子技艺太过普通,她便一把夺过古琴,自顾自弹了起来。段亦听过她的琴声,造诣或许是高的,因为连他这个丝毫不懂琴之人,也觉得尤为天籁之音。 果然,十指一动,便引得了众女子的欢呼,若说此前的赞美是出于溜须拍马,并不走心,那这会儿便是实打实的羡慕与崇拜了。此前她们眼中是违心的讨好,现在,更多的是吃惊。 第14章 青楼一宿 “公子好琴技,这可叫我们姐妹如何有脸再去碰琴。” 一女子许是喝多了酒,醉态微显,双手撑着面颊道。不过再看她,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泛红,眼神迷离,虽着男妆,确是一副小女儿神态。 “怕是周夫子,也不过如此了。” 又有一红衣女子说道。 周子慧,人称周夫子,以精湛的琴技闻名于世,曾有许多人一掷千金只为听他演奏一曲,也曾有人掏空了心思想拜他为师,不过传闻他只收天赋禀然之人为徒,至今,也不过一个弟子。 “周子惠那个老头子平时太严了,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还是你们好,呵呵呵呵!!” 似乎是真的醉了,她琴前的身姿开始轻微的摇晃,似是下一秒就要从椅子上跌下来,不过,房间里的琴声却从未间断,依然流畅自如。 “够了,你们出去吧!” 终于不堪其扰,段亦站起来朝着这些茵茵燕燕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出去了。 “公子,倒是冷落了你,公子不会生气吧!” 这时,有女子终于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段亦,便娇笑着摇摇晃晃扑了过来,下一秒就要倒在段亦身上。 “出去!!” 一记眼刀飞去,酒意立马醒了大半,姑娘们愣了一瞬,便气冲冲的提着裙摆跨了出去,走时还不忘给段亦一个白眼,似乎在责怪面前这位冷俏公子的不解风情。 “公主?” 段亦走过去推了推尤在抚琴的她。 “都走了啊!走了就走了吧!走了好,走了我们就不用给钱了。” 此时,公主已醉意迷离,红着脸颊仰头看着段亦傻笑,下一秒便往段亦身上倒过去。 “公主?公主?” 段亦推了推,然而怀里的人只是哼了哼气,便又睡过去了。 ...... 窗外传来隐隐约约吵架骂街的声音,屋内天光大亮,不觉扰人清梦。 “太吵了,九儿,去把窗关上。” 公主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反手去拉被子将脸盖起来,然而,被子纹丝不动,又继续使力,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谁抢我被子?” 语音里充满了清晨起床的沙哑和迷惑。 “啊!天呀!这是何人?” 待看清压被子的人后简短的发出了一声并不尖利的尖叫。 床外侧,段亦黑色衣袍,闭目躺在床边,神色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安静。 听到尖叫,段亦睁开眼,或许是由于晚睡的缘故,眼下略有微青,神色中充满了被吵醒的疲惫。 “放肆,你敢睡本公主的床?” 待反应过来,接着的便是公主的暴怒了,就连床前的纱帐也在愤怒中被扯了下来。 “公主,冷静。” 段亦一个激灵,翻身两手抓住了公主挥过来的双手,身子则刻意远离着。 “身为臣子,却趁我睡着之时躺在我的床上,你这是以下犯上,来人,九儿,福如,给我拖出去打他二十杖。” “公主,你可看清了,这不是宫里。” 段亦忙空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宫里?” 此时,看着眼前凌乱的玫红帐子以及俗不可耐的绿色被面,公主终于睡意全无,彻底清醒了过来。 “昨夜,公主醉酒了,睡着睡着总是会翻到床下,臣无奈之下才躺到公主外侧,以防公主再次落下。” 段亦见她恢复了理智,便也放开了她,恭敬的退后了几步,转身背了过去。 “此时已快卯时将尽,公主需快点收拾,辰时之前,我们必须入宫。” “哦,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只……只是觉得头晕脑胀……” 说着,许是由于昨夜醉酒,双腿无力,公主一个趔趄,扑倒了段亦脚边的凳子。 “公主小心。” 段亦也被惊了一下,赶紧弯腰将她扶到了椅子上。 “腿,腿没力,手也没力。” 公主沙哑着嗓子,神色难受的瘫在椅子里。 段亦看着她,顿了顿便轻轻伸出手替她理了理皱起的衣摆,系好了松松垮垮的腰带。看了看,又转身到背后,替她拢了拢稍有歪斜的发髻。 “公主,该走了。” 段亦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将她托了起来。 “为何,为何嗓子如此痛,本公主的声音……” 公主摇摇晃晃,走的颇为吃力,脑子里还在想着昨天出宫之后的事。 “前夜醉酒,第二日便会头痛声哑,等回宫休息一日便会好了。” 段亦伸手开门回道。 楼下尽是清晨刚起的,有人衣衫凌乱,有人光着膀子,还有的,怀里仍搂着衣着暴露女子,似是不甘心花了钱,想着在离去见老婆前,还要占一把便宜。 “你们怎的如此粗鲁,有伤风俗。” 即使公主自从昨夜就在这里,但如此画面还是过于奔放,从小深宫长大的她,自然是接受不了。 听到此话的光膀汉子,顿时一抖擞,推开了怀里女子便怒着双眼,竖起手臂,准备冲过来。 “同是来这儿消遣的破烂货,你有何脸面说我伤风败俗,你也不过是个文邹邹装模作样的小白脸。” “放肆,你说谁是小白脸,信不信本公主叫人罚你板子。” 听到这话,段亦赶紧握紧了扶着公主的双手,顺便转身挡住了前面欲冲过来理论的汉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段亦低头说道。 “等等,这位公子昨晚叫了我们十二个姑娘,还尽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这银子可还没付给我呢!” 不待段亦转身,右侧里又绕出来一个手持团扇的女子,身姿妩媚,扇半遮面。定睛一看,正是昨天晚上接待他们的女子。 “两位公子莫不是想当这吃霸王餐的人罢?那可得好好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人。” 说话间,齐刷刷出来了七八个穿粗布衣衫的壮汉将他们团团围住。 段亦心惊,知道此时并不是打斗的好时刻,便放软了语气对着领头的女子说道。 “今日银钱不够,来日定当补上,还请老板娘行个方便。” “方便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如何保证来日定会补上?” “不如,不如将这把匕首压在这儿如何,改日我一定赎回。” 段亦自腰间掏出一把似弯月的小刀置于桌子上。 第15章 背上轻功 “也行,看这匕首如此精致,定是公子所爱之物,既然这样,公子五日内来我满月楼赎回即可。” 似是看段亦气质凛然,态度诚恳,不像是个欠钱不还的泼皮无赖,为首的女子犹豫间便答应了段亦。 “谢……” “谢什么谢,如此好物,怎可是这帮庸俗之人可以把玩的?” 段亦谢字未说完,便被身后久不出声的公主打断,一时间,场内刚轻松下来的气氛便又剑拔弩张了起来,甚至更胜刚才。 “什么?庸俗?你说我庸俗?来人,今日的钱也不要了,给我往死里打。” 满月楼老板娘柳眉倒竖,双手叉腰,全然不见刚才温柔妩媚姿态。 众所周知,满月楼老板娘喜好收揽会琴棋书画的女子,平日最恨人说她庸俗。这不,这偏偏是戳了人家的短处。 万般无奈,段亦只好将公主一推,迎上了使着粗木棍砸过来的粗壮汉子。 毕竟是平常人家出来的,哪里是锦衣卫的对手,不消几回,七八个人便齐刷刷躺了一地,呻吟在大厅中此起彼伏。 “老板娘,今日多有得罪,来日定当来还银钱。告辞。” 也不再看地上躺着的七八人,段亦稍一抱拳,便转身揽起公主快速离去,走的过急,临出门时,依稀听到有人说“果然不错吧!昨晚他们就是睡在一张床上,想不到我今日竟然见到了传说中有断袖之癖的男子” 段亦急走的脚步不禁一个趔趄,带的怀里的公主也差点摔倒。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公主皱着眉不满的看了一眼段亦。 “已过辰时,再晚该下朝了。” “对,下朝之后父皇通常会去看我。” 说到这儿,公主一脸惊慌,原本散漫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些。可惜,由于宿醉无力,加上上次腿伤并未完全恢复,即使加快了脚步,也只是快了一点。 “段侍卫,这儿离宫门还有多远?” “走过去,大概要一柱香时间。” “如此远,下朝之前怎能赶到宫里,你,蹲下来。” 公主停下来,对着段亦指挥。 “你想让我背你?” 不需说出口,段亦便猜到了她的意图,一时间,眉头就又皱成了一团。 “我母亲说,男子不可轻易背别的女子。” “什么家规,哪个祖宗规定的?真是好无道理。快,你轻功好,背着我飞过去,定能在下朝之前到宫里。” 也不管段亦是否愿意,公主走到他身后就将双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段亦定定的站着,也不说背,也不说不背,就只是站着,倒像个置气的孩子一般,过了许久,段亦还是低下了身子背起了她。 要用到轻功,便只能挑常人不常走的路了。段亦纵身一跃,背着公主跳上房顶,径直朝着宫门而去。 不多时,便已到了,段亦放下他,又替她理了理头发,这才走在前面,向宫门走去。 此时尚早,出宫采购的内侍宫女还未出发,朝臣又在上朝,于是宫门除了打呵欠的值守,便再没人了。 “段大人,今日这么早入宫可是公主又召你了?呦!这还有个公主殿的公公在啊!” 当班的值守正对着段亦说话,一扭头,便看到了两手空空低着头躲在段亦身后的小太监,眼里顿时有了些疑惑。 “公主身边的公公,还劳烦段大人亲自送回来,段大人可真是……真是良善体贴。” “……” 不知作何解释,段亦只匆匆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带着身后的小太监往前走去,只是,身后的值守,在看到小太监虚浮的步伐时,眼里的疑惑便变成了复杂,接着又变成了惊讶,再接着便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段公子……好兴致。” 值守朝着段亦的背影比了个大拇指。 正在赶路的段亦突然又是一个趔趄,顿了顿,又接着赶路,毕竟,上朝的百官就快要下朝了,此时可不能被撞见。 宫内道路蜿蜒曲折,小小一段距离,竟也走了大半个时辰,等到了公主西殿,那边便也传来了皇上驾到的通传。 “快,公主快将衣服换下来。” 九儿忙拉扯着她身上的衣服,忙乱中竟忘了段亦还在。 见此情景,段亦不觉脸一红,急忙走了出去。 不待衣服整理好,皇上便跨了进来。 “父皇早。” “不早了,这朝都上完了……我儿嗓子怎哑了,来人,宣太医。” 皇上眉头一皱,几步走了过来。 “好浓的酒味,是谁饮了酒?” 稍一靠近,公主身上的酒味便被闻到了。 “回,回皇上,是我,昨夜,昨夜由于太过思念父母亲,便饮了些酒。” 九儿眼光虚晃,磕磕巴巴说道。 “嗯,你跟随公主多年未回,想是家中也该思念了,那便让公主放你回去,看看家人也好。” 皇帝稍加思索,便对着公主和九儿说道。 “谢父皇,不过儿臣嗓子并无大碍,休息一晚便好了,不用劳烦那些太医再跑一趟了,好让他们有时间多陪陪家人。” 不待九儿谢恩,公主便着急的对着皇上说道,声音依旧沙哑。 “看来我儿真的长大了,竟晓得体己他人了。” 皇上伸出手,满眼宠溺的摸了摸公主的头,又转身对段亦道。 “段亦,你功劳不小,自你入宫开始,公主便安分了许多,也不再惹出那些让朕头疼的事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皇上过奖,臣……不过是尽了做臣的本分,无需赏赐。” 段亦愣了一下,继而回道,不过声音却透露着隐约的犹豫。 “不愧是段老头子的儿子,好,今日朕欠你一个情分,哪日你想要了,便给朕说就是了。” 终于,在众人的煎熬中,皇帝施施然离开了。 “天啊!公主,我快要吓死了。” 九儿拉着公主的手,依稀间,衣服下摆轻微的抖动。 “真是胆小,难道我还能让我父皇砍了你不成?快伺候我洗漱。” “公主,宫外好玩吗?下次我和九儿也想去。” 福如也慢慢吞吞蹭过来,嬉皮笑脸的用头蹭了蹭公主的肩膀。 “好玩是好玩,不过我倒是记不得后面的事了,只依稀记得买了许多民间的小玩意儿,后来进了一家酒楼,见到了许多有趣的女子,再者,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公主敲敲头,满脸痛苦的回忆。 第16章 太子之议 “酒楼?女子?什么酒楼?” 福如疑惑的看看公主,再看看段亦。 “咳!嗯~不过是个平常吃饭喝茶的地方,许是店家饭菜过于好吃,来的妇人不少。” 段亦咳了一下,神色些许不自然的看着窗外。 “喔!那下次公主记得带上我和九儿,我们也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样的酒楼竟能得到公主垂青。” 福如摇头晃脑,一脸娇憨样子,可见平日公主待他们不错。 由于昨夜二人并未睡好,今日也不必段亦再跟着了,于是便早早出了宫。 出宫时,日头已快爬到正中位置了,阳光刺眼,以至于在后来的日子里,段亦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刺眼的光。 ...... 玉和十九年 在过去的两年里,朝中发生了诸多变化,唯一不变的便是皇帝膝下仍然无子,宫中也只有泰安一位公主。 泰安公主也早在一年前,与张相府定下了亲约,她终于,要嫁给她心心念念的张小公子了。 不过近来几次上朝,皇帝几次三番提携夸奖刚从边疆撤回的严将军,且提到他中年丧妻之事,似是有意与张相府退婚,将公主下嫁于严将军。 “父皇,你近来几次问起严将军续娶之事是为何意?” 显然,公主也听说了朝堂之事,便在皇帝下朝来探望她时问起。 “女儿……父皇没有皇子,父皇没能给你生个哥哥护你一世平安,便想着给你找个靠得住的夫君。” 皇帝摸了摸她的头,眼中尽是处理朝事之后的疲乏,鬓角的白发也连成了一片。 “那女儿便不嫁了,一直陪着你。” 公主跪坐在地上的软垫里,将头枕在皇帝的膝上,眼神里有着不同于两年前的成熟稳重。 “我知你并不想嫁给严赋,严赋他丧妻不久,且已中年,你嫁于他属实是委屈了,但严赋为人忠厚正直,且在边关这许多年,兵力雄厚,可以靠的住。” “父皇,原来你是看中他手中的兵权,才想嫁我与他。” 公主眼中隐隐带泪,抬头望着皇帝,神色可怜。 “女儿,父皇何尝不想给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但大势所趋,目前也只有将你嫁与他,我才能放心。严赋宠妻且忠心,婚后你将会是严府唯一的女主人,也正是因此我才放心将边疆兵权交给他这么多年。” “女儿不嫁,女儿能自己护好自己。” 公主起身,赌气般的走了出去。 “唉,父皇也是没办法,女儿你好好想一想,留给父皇的时间不多了。” 公主心思,自两年前便全朝皆知,两年以来,自定了亲,公主就愈加对张公子上心,只不过反倒是张小公子,始终对公主不冷不热,每次见面都以臣子身份自居,敬重有加。 ...... 此日,朝堂上,百官又齐齐上奏,商讨立太子之事。 “皇上,宫中久无太子,不利于江山社稷安宁,还请皇上早早思虑立太子之事。” “张相言之有理,请皇上思虑。” “请皇上思虑。” 一时间,朝臣纷纷站了出来。 见此,皇帝终是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背不知不觉弯了几分。 “众位爱卿,可有人选?” 立太子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几年以前,便有朝臣提议立太子,被皇帝以年纪尚轻推了过去,想着几年的时间,后宫总会有所出,但几年以来,别说皇子,就连公主,都是没有一个。现如今,皇帝终于是认了命,年纪不再,一夜之间,老态尽显。 “依臣之见,皇上无所出,太子当立皇室宗亲为好。” 首先发言的依然是张相。 “张相所言极是,依臣看,先帝胞兄詹王之孙就不错。” 御史大夫紧接着张相说道。 “詹王之孙?不行,谁都可以,唯他不可以。” 提到詹王之孙,皇帝瞬间怒气大盛,就连旁边的绿植也抚倒了。 “詹王之孙攀越虽说是少年时期曾轻浮过公主,但当时年纪尚小不懂事,且攀越在施洲做洲令期间,将施洲管理的井井有条,百姓生活安康富裕,凡是施洲百姓,无一不夸赞他,皇上可撇去芥蒂,立为太子。” “不行。” 似是张相之言刺激到了皇帝,愤怒之下,他脸色通红,就连指着张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少年尚且如此,青年能又如何出息,那个攀越,轻浮了公主,不知悔,还曾想让朕将公主嫁与他,做他的春秋大梦。” 听到此言,朝臣皆是一愣,印象中,皇帝从未说过如此粗鲁的话语,此番看来,当真是被攀越气的不轻。 “皇上当以江山社稷为重,立明君啊!不应以个人私情毁掉大好江山,求皇上三思。” “求皇上三思。” 一时间,随着张相跪倒在地,朝臣纷纷跪了下来,以头磕地,以示决心。 “你,你们……” 看着跪倒的黑压压的一片,皇帝不禁被气的抖着手说不出话来。 “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 过了良久,皇帝终于似泄气般坐了下去,面色灰白。 “你们别劝朕了,朕心中已有人选,这么多年,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朕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寒了众位爱卿的心,但今日,众位爱卿可是寒了朕的心,朕多年无所出,老来得子,就一个公主,她是朕的心头肉,是朕的命啊!但是今日你们却坚持立一个对她心念不善的人为太子,你们,你们寒了朕的心,朕如何放的下,如何能将江山交给一个这样的人,朕如何能放心朕的秋月在这样的统治下生活,朕想得不过是朕百年后,朕的秋月可以幸福美满的生活,朕想得不过是给这江山找一个合适的君主罢了!你们,你们何苦为难朕,朕只不过是个父亲罢了!” 言语动情处,皇帝不禁眼含泪光,声音沙哑的对着底下的臣子,用近似恳求的语气,来求得他们的宽容。 众臣子低着头,匍匐在地上,谁也不敢抬头,窥见天子落泪是大罪,谁也不敢说话。良久,张相轻轻的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似无奈,又似不甘心。 “既然如此,皇上就请自行决定吧!” 第17章 中秋宫宴 “朕已有人选,他是朕想了千日千夜才做了决定的,他定是个好君主,朕要立先太后的侄子平容为太子,朕知道你们又要说他是外氏族人,但朕真的想不出了,若是我皇家有合适的,也不至于立外氏,今日立太子之事就这样决定了,尔等,可以退下了。” 说完,也不再询问朝臣意见,皇帝起身,由魏公公扶着颤颤巍巍的向内殿走去,这一次的决定仿佛是抽走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瞬间从一个帝王变成了一个气力不足的老人。 朝臣也便纷纷低着身子,退出了这恢宏却寂静的大殿,谁也没再抬起头看一眼。 数日来,因为立太子之事,皇帝始终闷闷不乐,每日下朝,都要来西殿与公主坐一坐,段亦不用跟着伺候了,倒也乐的清闲。 “这几日,朝臣们屡屡催我立太子,而且立詹王之孙攀越,你可还记得他?” 这日,皇帝又来了。 “记得,十岁那年,他曾冒犯过我,还想求娶女儿,不过后来被父皇赶出了上京,令此生不得再入京。” 秋月想了想,时间过去太久,已记不太清了。 “所以我便拒绝了他们改立平容为太子,你小时与他关系不错,且他人温良忠厚,父皇相信他定能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保你一世无忧。” “父皇……” 秋月心疼的看着面前近来苍老了不少的老人,心头弥漫着一股难过的情绪。 “五日后就是中秋,朕打算在此日,趁众亲王进宫之时,宣布立太子之事……不过朕还是想让你嫁给严赋,朕前日找严赋说过此事,严赋向朕保证过,若你嫁与他,定好好待你,护你,敬你。” 皇帝捏着秋月的手拍了拍,眼里尽是对她的希望。 “不,嫁给严将军是能保我一世无忧,但我不快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女儿要嫁的人只有张小公子” “你何苦不听父皇一句劝,父皇也是为你好……罢了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父皇也只好答应了。” 看秋月如此执着,皇帝叹了口气,多年来,只有此一女,也只能顺着她的意了。 五日后,中秋佳际,朝中重臣,各洲亲王皆纷纷携亲眷入宫赴宫宴,其中,张相小公子张彬,翰林公子周止末,以及锦衣卫都督之子段亦段鸿皆在其中。 御花园中,皇上位于上首,三位妃子分别位于左右两侧,公主与妃子同坐,各朝臣亲王则坐于下首。 “公主今日真美。” 九儿跪坐在公主身后,手中捧着银制酒壶,趁着添酒之际,悄悄附在公主耳后说了一句。 “真的嘛?你快看看张小公子有没有在看这边。” 秋月羞涩低头,用手轻扶垂在耳畔的珍珠流苏,一改往日大大咧咧,样式简便风格,今日,是特意换了朱砂红的繁复宫装,画了近些日子来宫外女子流行的妆容,再以五十颗洁白无瑕的小珍珠作了流苏冠子,更衬得面若芙蓉,一颦一笑间,尽是女儿家的娇羞与妩媚,惹得入宫来的年轻公子频频偷看,同龄女子嫉妒。 段亦就坐在公主对面下侧,见她今日举止优雅有礼,神态矜持,全然不复往日嚣张跋扈之态,新奇之下,也便多看了几回。 众客入坐,歌舞也便一齐上了,一时间,众人谈笑,歌舞升平,好不快活。待酒过三巡,皇帝面上微醺,神色开心道。 “中秋佳际,能与众爱卿同乐,是朕今日之福分,趁着大家高兴,朕宣布一件好事,来,忠定。” 皇帝朝立在后侧的魏公公招了招手。魏公公便转身离去,不多时,又捧着一卷明黄色帛布走了回来。 众人见此,心中了然,神色各异,或惊讶,胸有成竹,再者,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皇帝诏曰,宫中久无太子,不利于江山社稷稳定,念此,决意立先太后一氏,平容公子为太子,望江山繁荣,社稷稳定。众臣接诏。” “臣~接诏。” 众臣纷纷走出座位,下跪接旨。 “既然今日如此欢乐,朕就再宣布一件好事。” 不待众人起身,皇帝就又道。 “朕与张相定亲已有一年之多,如今,公主与令郎也该完婚了,不如今日张相就选个日子罢!” “臣~” “慢……” 张相甫一开口,便被张小公子张彬开口打断。 “臣认为,对于臣和公主的亲事,做决定的应当是臣。” 张彬放下酒杯站起来,行了一礼,举手投足间,年纪虽轻,但却语气沉稳。 “好,你说的对,不愧是张相之子,那便由你来挑日子。” 见此,皇帝不禁拍了面前的矮几,哈哈大笑道。 “臣与公主的亲事,自始至终,皇上与家父都没有问过臣的意见,若要臣说,臣不喜今日这门亲事,臣已心上有人了,还望皇上恩准臣退婚。” 说完,全场哑然。 公主爱慕张相小公子但却得不到回应之事,众人皆知,但任谁也没有想到,公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退婚。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私语纷纷,眼色在不经意间都暼向公主。 段亦也吃了一惊,忙看向公主,只见她仍正襟危坐着,一只手还握着面前的酒杯,珍珠流苏微微在耳边晃荡,嘴巴微张,眼里充满了不能置信,仿佛被退婚的是别人,她只是一个暂时接受不了现实的看客。只不过,眼里微微的泪光最终还是印证了她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放肆,朕的女儿何时轮得到你来挑剔。” 皇上拍桌而起,掀翻了面前的矮几,顿时瓜果咕噜噜滚了一地。有几个甚至滚到了段亦的脚边。 魏公公见此,连忙小跑过来吩咐九儿扶公主回西殿休息,自己也扶了公主的手臂。 “慢。” 不待公主起身,又有一声音道。 “相府不要公主,我可不嫌弃,不如……皇上将公主许给我,我定好生照料,顺带着帮你照料这天下,如何?” 众人听此言,皆惊,转头看去,只见一小厮自詹王身后走出,虽穿着詹王府下人的灰布衣裳,但眉眼举止间却气宇轩昂。 第18章 宫变 “放肆,詹王,这是何意?” 皇帝盛怒,指着詹王,拖在地上的紫金色衣角微微抖动。 “时隔多年,皇上应该是认不出了,那便由臣弟来帮皇上回忆一下,八年以前,我孙曾求娶公主……” “攀越?你好大的胆子。” 詹王未说完,皇帝便认出了眼前这个负手立着的年轻男子,一时间怒意更甚。 “皇祖先莫要生气,多年不见,咱们祖孙该好好叙旧才是,且我求娶公主的诚意如此,皇祖更不应该怪罪于我。” “一派胡言,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且慢,皇祖,侄孙儿还未说完,这多年来,侄孙虽妻妾成群,但侄孙始终留了个侧位给公主,这般诚意,皇祖觉得如何?” 不似皇帝的盛怒,攀越反倒一脸笑意盈盈的看着皇帝及众臣,态度傲慢至极,但看朝臣,却都各怀鬼胎,对攀越的无礼视若不见。 “来人来人,咳咳~” 皇帝看久无士兵前来,愤怒之下不禁抽出了旁边摆放的配剑,准备刺死这个他眼中的贼子,便咳出一口血来,人也倒在了地上。 “皇上,皇上。” 魏公公急忙放开公主扑过去,去扶倒在地上的皇帝。 “来人,怎还不来人,看我皇祖都倒下了。” 攀越模仿着刚才皇帝气急败坏的模样,语气里却尽是调戏和嘲弄。 “皇祖啊皇祖,今日你莫怪我狠心,不说八年前,就是前几日,你若是立我为太子,将秋月嫁于我,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可惜啊可惜,我在施洲苦苦等来的却是你要立平容为太子,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哈哈哈,八年前,是你下旨驱我出京,今生不得再回,今日,却也是你将我放回来。” “胡说,胡说,朕没有放你回来。” 似是不甘心,皇帝躺在魏公公怀里气若游丝的说道。 “若不是你心急立太子,岂会允许各亲王趁佳节回京,若不是你,我又怎会乔装成书童一同入京,是你,是你亲自断送了你的江山,我和祖父等了八年啊,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哈哈哈。” 攀越边说边放声大笑,直至眼里笑出了眼泪,四肢发抖才停下来。 “来人,皇帝驾崩,有遗诏传位于詹王之孙攀越。” 张相站起来,对着众人宣布。 “张相你竟如此大胆,你就不怕……” 魏公公仰头看着他说道。 “怕?我有何怕,怕是你魏公公还不知道,这城里城外现在都是詹王的人了,这还得多谢我们的皇上定下众人入宫不得携带武器的规定,我们的计划才能如此容易,你说是吧!严将军?” 张相转而面向严赋,只见他眼神深沉,眉头紧锁。 “严将军忙于政事,多日未回府,令郎可是十分记挂,今日,我便替你接过来了。” 略一抬手示意,便有人押着一位年纪不足十岁的男童自假山后绕出。 “你……张相,我素日与你无愁,你何苦为难我儿。” 严赋边关征战多年,身边始终只有一子,平日心疼的很,这会儿见有人拿刀抵着他,眼中便满是焦急。 “今日就直说了吧!若是严将军肯归顺于我,令郎与将军必定平安无事,而且日后,高官厚禄,决不辜负你,若是你今日铁了心要向圣上表忠心,那就别怪我老头子手下不留情了,想你严将军的十万大军一时半刻也赶不回来,哼!” 严赋看着身形瘦弱的儿子,又看看地上几乎神志不醒的皇上,一时间,情绪交杂,难以决定。 严家世代为将,忠心耿耿,想不到到了严赋这儿,却要在背叛与被杀之间抉择。 ...... 自张彬退婚那刻开始,段亦的袖子便被段老爷紧紧的握在手里,时间久了,袖口便被捏的皱起了一大片。 段亦觉得像是看了场戏一般,一时让人分不清眼前的场景是真是假。秋月也一样,从刚才开始,她的姿势便再没变过,仿佛人偶般,表情也未曾变,想必,她也未分清这戏里戏外。 这场景并未持续多久,因为不久御花园外就传来了浓重而整齐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令人寒颤的肃杀之气。 “哈哈哈,到了到了,终于到了,我的好皇祖,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吗?来人,呈上我给皇祖的礼物。” 攀越声毕,便有身着带血铠甲的士兵捧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过来,匣子里,是一段雪白的白绫。 此时,秋月才似突然醒了过来一般,越过小桌子冲了出去,精准的抓住了那段白绫,速度之快,令旁边训练有素的士兵也未反应过来。 她抓住了白绫,使劲的撕扯,然而那白绫,却纹丝不动,她又向旁边看去,看到了士兵腰间的配剑,然而这次,不等她拿到剑,便有人将她踹倒了。 “哎~你大胆,她可是朕未来的侍妾。” 攀越拦住了欲再踹她一脚的士兵,可是脸上却是无尽的嘲弄和不屑。 此时,她仍保持着刚才被踹倒的姿势匍匐在地上,段亦终于看到有一滴泪从她的眼角,顺着她高挺秀气的鼻梁滴在了面前染了血的地面上。 “亦儿,不可乱动。” 段老爷子附在段亦耳边似劝告又似警告的这么说了一句,仿佛是察觉到了段亦眼里的不忍和吃惊。 事已至此,攀越也不再多说,稍一示意,便有两个士兵拿了白绫朝着已昏迷不醒的皇帝走了过去。 “不~” 秋月如发了疯般,爬起来冲向拿白绫的士兵,随即,便有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抓住了她,任她眼睁睁看着她的父皇在白绫的慢慢收紧中,脸色发青,渐渐失去生息。 “父皇,父皇,你这个贼子,你会有报应的……” 鬓钗皆乱,衣服也凌乱不堪,她不停的哭喊诅咒着面前站着的攀越,但攀越,却不为所动,仍是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出并不精彩的戏曲般。 “送她回她的寝殿,找人看好她。其余的人一并杀了。” 攀越转身,看都不看其他匍匐在地上的宫人,便毫不在意的下了杀令。 第19章 逃生 “公主,公主,老奴惭愧,老奴没有照顾好你,来世,来世再给公主当牛做马啊公主!” “公主……” 魏公公和九儿哭喊着,眼里写满了诀别的不舍,可不待他们挣脱跑到公主身边,便被身后的利剑刺穿了胸膛,血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了出来,吞噬了还未说完的话。 “你会有报应的,你会有报应的。” 不知是眼里溅了血滴,还是泪中有血,她的眼泪便成了淡淡的红色,顺着脸颊一滴滴落在衣服和地上,声音也因为哭喊而变得沙哑。 “亦儿,不能动,千万不能动。” 段老爷子再次出声,握住段亦衣襟的手更是紧了紧。 “带走。” 终于,应是听烦了相同的诅咒,攀越不耐的挥了挥手,便有士兵拖着她向后宫的方向走去。 “段亦。” 慌乱中,她回头,眼中充满了血泪,眼神迷离,他看到她的嘴唇微动,虽然无声,但他认得,她叫的,是他的名字。 “噗通!” 还未来的及反应,段亦便飞了出去,下一秒,他们便双双落入了御花园中的荷塘。 玉和十九年,宫中大变,皇帝驾崩,有诏传位于詹王孙攀越,攀越登基,改国号为大越。张彬为相国师。 御花园荷塘自修成起,便一直流水潺潺,鱼虾活跃,从不见源头,却也从不变死水。玉和十一年,有刺客失足落于其中,后经打捞,却并未发现刺客身影。 当时段老爷子还是锦衣卫指挥使,追寻刺客之事正好由锦衣卫负责,于是段亦便躲在书房书桌下听到了此事。自那时起,段亦便怀疑御花园中的荷塘藏有暗道。 果然,这日落水,当游至荷塘深处时,便隐隐感到暗流涌动,段亦拖着公主顺着暗流找去,不消一会,便在一颗礁石后找到了一个容一人爬过的孔洞。借着水力,一路游动,不到三五分钟,眼前便开阔了起来。 洞中水流湍急,饶是作为锦衣卫的段亦,也被呛了好几口水,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 段亦将她拖上岸放平,此时,她衣衫尽湿,面色苍白,毫无防备的躺在地上,双手随意的摆在身体两侧,全然不似往日的盛气凌人。 “公主,公主?” 段亦轻轻的拍拍她的脸颊企图唤醒她,但她却没有一丝反应,若不是还有微弱的脉搏,段亦只会以为面前的是一具死尸。 又唤了几次,仍没有反应。 “公主,得罪了。” 段亦说完,便伸手捏了她的鼻子,往她的口中送气,又以按压胸腔的方式,连续了好几次,她才吐出一口水,有了些微的气息。 人是有了气息,但却仍然昏迷着,呼唤时,毫无反应,只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公主,我们须得赶紧离开这儿,得罪了。” 段亦脱下身上的黑色外衣,罩住她因湿水而曲线清晰的身体将她抱了起来。 再看周围,上了岸才发现,他们并未出城,目前所处的,只不过是宫墙外不远处的一条河边。 宫中失了人,以锦衣卫的速度,不消一柱香,便能找到这里,所以不能多作停留,段亦抱着她,快速向城门走去。 然而,还未到城门口,便远远看到兵马交集,凡是出去的人都被一一查验才能放行。无奈之下,段亦便转身绕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当务之急,找个藏身之处才是要紧。 辗转几处,均有兵马搜查,然而公主却却迟迟未醒,由于怀里抱了人,段亦行进的速度并不能太快,眼看天色已晚,不得已,段亦只好敲了较偏僻处,一户郎中家的门。 “你们找谁?” 开门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一脸警惕的看着抱了人的段亦。 “大娘,可否行个方便,这位姑娘生了急病,我们又是乡下来投亲的,一时无处可去,大娘能否收留我们一晚?” “进来吧!” 妇人看到气息微弱的秋月,便打消了疑虑,让开了身。 “我们家掌柜的接了活儿,今夜出诊去了,不过这些年耳濡目染,我也是能瞧些小病,若是不嫌弃,我先替这位姑娘瞧瞧吧!” 妇人倒是十分客气,嘴上说着莫要嫌弃,但手却已经搭上了秋月的手腕。 “这位姑娘是落了水么?” “是,我们本是来寻亲,不小心落了水。” “寻亲?” 妇人看看秋月身上模样精致的宫装,虽破了好几处凌乱了些,但看的出来,绝不是穷苦人家该穿的衣服。再看看段亦,一身墨色修身的飞鱼服,虽然光线已暗,但还是能看到其中交织的银线。 “大娘,我们寻亲路上遭贼人打劫,这才落的此下场。” 段亦看妇人心生怀疑,便又解释了一句。 “哦,原来如此,我还寻思你们看着也不像穷人家的,原来是遭了打劫。” “不知大娘家里可有多余的寻常衣服,我们糟了惦记,不敢再穿这样的衣服了。” 段亦一边打量屋中摆设,一边问正在问脉的妇人。 “这倒是有,我家掌柜的身量与你差不多,这位姑娘正好也可以穿我的衣服。” 说完,妇人便去拿了两套灰色的粗布衣裳过来,其上,还有几块颜色明显的补丁,不过,衣服虽看着粗糙,但却洗的干干净净。 “凑合穿吧!不要嫌弃,想必你们也一天没吃饭了,我去做点儿晚饭,再顺便熬点儿姜汤,等这位姑娘醒了,你喂给她喝便是了。” 妇人替秋月换了衣裳,就去做饭了,只剩段亦,以及昏迷的公主。 “公主?公主?” 段亦探了探她的脸颊,深秋天气,夜已微凉,又落了水,可是她的脸颊却出奇的烫,泛着微微的红晕。 “公主可否听得见我说话?” 段亦又试了试,可是面前的人,仍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第20章 失声 无奈,段亦只好出门去找了毛巾和冷水,不停的用冷毛巾擦拭她的脖颈和面部。 如此反复,直至吃过饭,她的温度才稍降了些,但人却还是没醒。 “落了水受了寒,姑娘家,怕是明天要大病一场,你可得好生照料才是。” 妇人又过来看了看,探探她的脉搏,交代了段亦几句便掩了门去休息。 屋中陈设简陋,多是木头粗制的桌椅,坐上去会发出声响,床更是只有一张,经秋月一躺,便没剩下多少空间。段亦只好搬了一张矮脚的凳子,坐在床边打瞌睡,眼一闭,再睁开时,天边便有些微微的曙光,门外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吵闹声和兵器触碰声。 听到这声音,段亦猛然就清醒了,悄无声息的踱至床边,果然,远处的火光和交谈声清晰了很多。 “公主,该走了。” 秋月仍在昏迷,段亦也不管她是否回应,一把抱了她就走,等翻过后院走了约有半盏茶功夫,那声音才彻底消失,许是因为梦中被惊醒的缘故,段亦竟出了身冷汗。再看怀里的她,并没有比段亦好多少,唇色苍白,毫无反应。 天色未亮,这么抱着人走,终究不是办法,况且怀里的人还在发着高烧,眼下之际,最好是找家有正经郎中的药馆。 再走了半刻,天边终于开始亮了起来,粗略一算,也走了大约有两三里地,由于长时间抱着人,绕是常年习武的段亦也不禁有些吃不消,手臂开始泛酸发麻,好在这时,终于走回了京城最繁华地带,药馆随处可见,而且都陆续开始开门做生意。 经过一夜的搜查,早起的人们大都没睡好,带着困意的抱怨,骂着毫不相干的自宫里逃走的人。搜查过后,城中反而安全了许多,再加上两人现在穿着毫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倒像是乡下进城来的穷亲戚。因此,在走入一家药馆时,受了些白眼,直到段亦自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才被称呼了声“爷”。 “姑娘是受了风寒,要受些苦了,不过不打紧,来了我们医馆,保管不出两天,便又生龙活虎了。” 药馆的郎中耍宝似的对段亦说。 “不过,这姑娘不像是干粗活儿的,你瞧瞧这肌肤,吹弹可破。” 说着,郎中便伸了根食指,打算去触碰她的脸。 “好好治你的病就是。” 段亦挡住了他即将伸过去的手,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郎中。 “医者看病,有肌肤接触实属正常,这位公子可不必这么紧张,不过你这娘子属实娇美过人。” 说完,郎中又再次伸手去摸。 “观面相即可。” 段亦这次握住了他的手腕,手中稍稍加了些力,语气不善的看着他。 “哎呦呦,你这公子,年纪轻轻,力气倒挺大,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位娇娘子。” 郎中白了一眼段亦,略带不满的说道,不过这次倒是不再伸手了。 夜晚搜查过后,白天城中安静了许多,除了能听到药馆中来来往往的人热切讨论昨晚之事外,没有士兵再来搜查。 但就算如此,段亦仍不敢放松下来,除了偶尔看看她的情况之外,其余的便就是盯着窗外了。 又躺了一天,喂了些药水,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她悠悠转醒了。段亦还是听到身后有动静才回了头,只看到她挣扎着要爬起来,但由于一天未吃东西,又尚在病中,便还未爬起来就又倒了下去。 “公主,可想吃些东西?” 段亦见此,走过去一手扶了她,小声问道。 “公主?” 见她张了张嘴,却并未发出声音,段亦皱了皱眉,又唤了一声。 她捏了捏自己的嗓子,努力想咳嗽一声,但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公主莫急,或许是睡了太久的缘故。” 段亦见此,心里咯噔一声,但表面不动声色。 她仿佛是没听到段亦一般,只顾捏着脖子作无声的咳嗽。 段亦扶着她的背,凑近了看,才发现,不过两三天,她却瘦的面颊凹陷了下去,完全不似前几日少女独有的面色圆润。 尝试了好几次,却仍发不出声音,情急之下,她伸手去够旁边小桌上的水杯。 “公主,我给你拿。” 段亦替她取了水杯,还未递过去,便被她夺了过去,长时间的昏迷,让她甚至没有力气拿稳手里份量不大的小小水杯,段亦只好替她托着,看她饮尽了杯中的水。 “公主还要吗?” 不及段亦伸手接过,她便心急的将杯子往旁边一扔,清脆的碰撞声顷刻便出现在了沉寂又有些闷热的屋里。但她好似没听见般,仍双手扶颈,努力的咳嗽出声。 过了许久,屋里仍是安静的出奇,她好似突然注意到了正俯视她的段亦般,慢慢的转过来平视着段亦胸前的衣服。 “公主,许是睡了太久,待会儿,曹郎中回来了,替你瞧一瞧便好了。” 段亦俯下身子。 她的眼光似乎是在盯着他,但却空洞而没有焦点,与其说是盯着段亦,倒不如说她看到的,是段亦身后的空气。 突然猛的,她伸手抓住段亦胸前的衣襟,眼露惊慌,有晶莹的东西渐渐的从她眼底泛了上来。 此前,段亦从未在她的眼里看到过这种惊慌和无助,这一下,反而教他无措。 “公主,你等等,曹郎中这会儿该是回来了。” 似乎是不敢正视般,段亦躲开了她的目光,起身转向门口。 不消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曹郎中。 “听闻……听……听闻你发不出声了?” 曹郎中气都没喘匀,便打开药箱子,边说道。 “莫急,让我瞧瞧,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突然失子又落了水,性急失声是常有的事。” 曹郎中话一出口,段亦便咳嗽了一声,脸上泛起了些许不自然的神色。 “你跟你夫君感情好,孩子总会有的,无需这般焦虑,更无需跳水求死。” 曹郎中只顾低头絮絮叨叨,并未留意观察身边的两人。 这会儿,她倒是冷静了下来,听到这话,慢慢的转头看向段亦。 “咳咳,郎中,快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段亦咳了咳,微微转身,侧对着另外两人。 第21章 城中养病 “这位娘子,内生郁结,又患高热。最近一段时日,恐怕是不能发声了,不过,尽力医治,还是有望恢复如初。” 曹郎中把完脉,眼光幽幽的盯着秋月。 “不过这医治费用可不低,看你们夫妇二人,也并非有钱人,若想继续医治……可……” 说着,曹郎中便又伸手摸向了秋月的脸。 段亦见此,也不说话,就只是握了他的手臂,速度极快的向后一拧。 “哎呦呦,老夫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快放手。” 曹郎中面色痛苦的抚摸着右手手腕,稀疏的小胡子一抖一抖。段亦只是冷漠的看着。 若说这曹郎中,也不算是个坏郎中,只不过爱贪小便宜,逗逗年轻女子过过嘴瘾罢了。 吃了段亦这一拧,曹郎中灰溜溜的捂着手腕手腕出去了,出去前还不忘白了一眼站的跟柱子似的段亦。 接下来这几日,过的倒是平静,城中偶尔有成群的官兵走过,但并无人来查这些不起眼的小药馆子。 转眼三日已过,这三日,段亦做的最多的便是守在炉火前,看着黑色药罐子里炖着的各种药材。 这一日,天气晴朗,一丝云也没有,曹郎中过来找了正熬药的段亦。 “你家小娘子,这几日不吃不喝,这怕是身体要垮。” 段亦蹙蹙眉,并未说话。 没错,自从她醒过来,除了治病的药石,她粒米未进,这日,倒是连药也不吃了,就是呆呆的躺着床上看窗外。 “你倒是说话呀,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你不心疼我可心疼了,几天未吃东西,眼见着人都瘦了一圈,真是叫人可惜。” 曹郎中的小胡子又开始一抖一抖。 “啪!” 段亦也没说话,只把扇火的蒲扇往地上一扔。这几日,他并不是没劝过,只是他好生相劝,她视若无物,仿佛他是空气一般。 日已西斜,又到了开饭时间,段亦端着一碗药和一碗粥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姐,吃药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段亦私下里改口称她为小姐。 仍是没有反应,甚至连脸都不曾转一下。 “这碗药和粥必须要吃,曹郎中说了,若是不吃药,会有永远失声的可能性。” 段亦将托盘放下来,舀了一勺粥送到了她嘴边。 “公主这粥,必须要吃。” 段亦压低了声音,乍一听,带着丝丝威胁的味道。 “啪!” “公主!!!!” 勺子被拍到了地上,碎成了几截。段亦只好再去厨房拿了一只勺子。 临时出逃,并没有准备多少银钱,这几日用的,还是段亦随身带的一点碎银子,转眼便已不剩多少,今日又要赔一支勺子的钱了。段亦掏出怀里所剩不多的几两钱,默默的看了看手里的新勺子。 等回了屋里,粥还是原封不动,她仍然平躺着,眼神失神的透过窗口,看向远处。 段亦走过去,这次不由分说,利索的伸手将她揽了起来,她一惊,貌似是并未想到她的死侍会如此粗鲁的待她,愣了一瞬,便挣扎起来,段亦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挣扎。挣扎了许久,也不见挣脱,于是,便一口咬在了段亦扶在她肩上的手。 “你……” 段亦也是吃了一惊,想不到骄傲如她,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她,竟然会无计可施到动口咬人。 没想到会被咬,段亦突然之间就生了闷气,也不挣脱,便顺力一压,将她压在自己的怀里,她的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吃。” 段亦又舀了一勺粥,也不管她愿不愿意,捏着她的脸颊就灌了进去。 就这样连着灌了好几勺才停下来。 “啪!” 她趁着他停下来的空档,挣脱了他手臂的桎梏,一把挥手打翻了粥碗,也打翻了段亦最后的耐心。 “你……” 段亦再次伸手握住她右手手腕,一把将她拉至身前,由于一时气愤,便用力了些。正准备发火,却突然对上她的眼睛,惊慌里带着无助和恐慌,记忆中,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的样子,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 “……对不起。” 段亦见她眼中有泪的盯着他,像盯着一只面目可憎的怪兽般,心里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于是便慢慢的,放开了手,她便又迅速退到了床角,蜷缩着身子,警惕的看他,活像一只没有刺的刺猬。 道歉的事儿,也并不常做,所以说了句对不起,段亦便不知如何说下去,站了良久,最后还是一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又碎了一只碗,怀中的银钱更少了,少的段亦只能看着路边热热闹闹的酒摊子,往日这时,若是路过此地,段亦定是会和镇扶司的兄弟们要上几两牛肉,几坛酒,喝够了再回家。 一路走,不时有官兵走过,段亦怕被人认出来,只好挑着暗处走。路过一家糕点铺,段亦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又挑出来二两,去买了白玉糕。 “哎!小公子,你家娘子今日可是一如既往的不听话,这粥倒是喝了半碗,不过药仍是没喝,这样下去,可莫怪老夫医术不精。” 刚踏进后院,曹郎中便呼和着段亦,让她去看看屋里的“小娘子”。 段亦进了屋,这次,她倒是转过来看了他,只一眼,便挣扎的要爬起来,看她吃力,段亦便快走几步,伸了手打算扶她,没成想,还未伸过去,便被一把推开了。这倒是叫段亦一愣,愣了会儿,又想起怀里还揣着白玉糕,就又伸手递过去了。 结果,当然是又被无情的推开了,气氛一时尴尬,就连身后观戏的曹郎中也忍不住捂住脸出去了。 “……这家的白玉糕很好吃,总还是要吃点儿东西。” 虽说是哄着人,但是语气,总像是审犯人般,冷冰冰的。许是做久了锦衣卫的缘故。 ...... 今日一大早,街上便有些不同寻常,来往的官兵突然多了起来,步伐也快了许多。 第22章 出城 “哎呀,这今日才听说,宫中逃了一位公主,说是她不满皇帝赐婚,便连同身边的一位锦衣卫将皇帝给杀了,这锦衣卫听说还是都指挥使段大人的小公子,现在指挥府为了赎罪,正在缉拿这位小段公子。你们说这八卦听着得不得劲。是不是小娘子的病也好了许多?” 曹郎中买菜回来,还未放下菜篮子,便嗑着一把瓜子,踱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讲他路上听到之事。 “哦,对了,城里贴了张告示,说是要抓惹了风寒的一男一女,这今日……” 曹郎中丝毫未发现段亦二人异常的面色,自顾自说了许久,说到风寒,便像又记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段亦,再看看床上风寒未好的小娘子。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菜未买齐。” 曹郎中面色异常,急急的说了一句,便急急忙忙又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又回头打量了一眼段亦。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当下,段亦便粗略收拾了东西,一把抱起秋月出了门,路过后门,看到曹郎中停着的马车,又看了看怀中忘了穿鞋的秋月,略一思索,便转头牵了过来。 马车不算新,甚至有几块地方露着风,车内也灰尘颇多,还有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凌乱的放着。 段亦将她放入车中,转身准备出去赶车,却不想,怀中的人并没有打算放手的意思,两只手仍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教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不过很快,段亦就从她的面色中看出了原由。 “公主,你先放手。” 段亦扯过身边的包袱,从里面找出前几日换下的黑底绣了金红丝线的外袍铺在了车中。 “坐吧!我们要抓紧离开。” 二人走后不久,曹郎中便带着一批官兵冲进了后院,其中还夹杂着几个面色凝重的锦衣卫。 段鸿,也在其中。 “人呢?” 段鸿摸了摸床上的被子。 “人,人刚还在这儿呢!这怎么眨眼就不见了,官大人,我可没有撒谎,这几日,那一男一女确实是住在我这儿,那女的还说曾落过水的。” 曹郎中似乎是被屋里肃重的气氛吓到了般,说话便都不利索了。 “被子还是温的,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追。” 命令一下,站着的人都鱼贯而出,分成两路,向两边追去。 既已被发现行踪,城中是万不能再待,出城便迫在眉睫。 驱车至城门口,把守的官兵较前几日相比,只多不少,虽说两人已换了寻常衣服,但如今凡是出城的,必定会遭严查,尤其是一男一女出行。 段亦将车隐在暗处,观察了许久,将包袱里的衣服尽数拿了出来。 “公主,如今出城非寻常时候可比,公主需将这些衣服塞到腹部,伪装成快要临盆的妇人。” 说完等了许久,只见她并未有所动作,仍是低头抱着双膝,蜷缩在一处稍微干净的角落里。 “公主,今日不可任性,你若是自己不动手,那我便冒犯了。” 段亦不像是吓唬,说着便动手去掀她的衣服。 ““啪!”” 意料之中的,只碰到了衣角,便挨了一巴掌。她紧紧的抓着衣服,眼神警惕的看着段亦。 “那公主自己将衣服塞进去叭!” 段亦也并未吃惊,只是将衣服放下就退了出去。今日挨打,并不吃惊,不过挨女人的打,倒是头一回。 过了一会儿。 “公主好了吗?” 并无人回应,段亦又稍稍等了会儿,转身掀了帘子进去。 她靠在车壁上,面前的衣服鼓起来一大坨,只是衣服凹凸不平,就算是毫无经验之人,也可一眼看出,这并非是个有孕的妇人。 段亦默默打量了一会儿,便伸手过去替她拉扯衣服,试图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有孕女子。 或许是知道自己手艺拙劣,这次她倒是没有拒绝段亦,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为自己整理衣服。 “好了,你只需靠着,侧脸对里即可,若是有人问起,你无需理他,待会儿会有人过来牵着车马,你只管坐着就是,我会远远跟着。” 说完,段亦又左右看了看,似乎觉得哪里不妥,想了想,伸手拿掉了她头上一支青色的玉簪子,乌黑的长发便一下子散了下来,扑簌簌落在两人的衣服上。 段亦又翻过自己的衣襟,撕了一块灰色发白的布条,替她将头发尽数拢起,在脑后盘了个已婚女子的发髻出来。由于从未替女子盘过发,段亦的成果十分糟糕,发髻松散,有些头发还未拢起,散在脸侧,将脸遮去一半。不过,手法虽然堪堪,但这模样却倒正是符合了一个有孕失夫的小妇人形象,凌乱中带着颓废。 收拾好一切,段亦又将她的手抬起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嘱咐好她有孕女子的坐姿便下了车,直向路边一对挑了担子买菜的年老夫妇走去。 夫妇年龄约莫四十一二,男人还瘸了一条腿,衣服破旧,面前的地上摆了一只鸡笼和一篮子蔫巴的青菜。 “若是你们替我送个人,我便买了这些东西。” 段亦蹲下来,边翻菜篮子边压低了声音道。 “老爷可当真?” 瘸腿的男子和旁边的妇人相视一看,转过头,惊讶的盯着段亦。 “当真。” 段亦继续道。 “可我们这些菜自早晨便挑来卖了,一直没人买,现在都蔫了,老爷确定要吗?” 妇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段亦,一再确认。 “嗯,不过你们得听我安排” 段亦自怀里掏出仅剩的银子递了过去。 “谢谢老爷,老爷真是好人,什么事儿您尽管说,我和老婆子保证办的妥妥的。” 对于段亦来说,这点儿钱并不算什么,但对这对普通的老夫妇来说,这些钱便是一个月口粮了,因此,他们十分感谢段亦。 接下来,便是出城的事宜了,段亦让妇人坐进马车内陪着秋月,瘸腿的男子,便让他在外驾车,遇到盘查的,就说是儿子去世不久,快要临盆的儿媳悲伤过度,动了胎气,进城来看,直到现在才出城回家。 段亦则远远的跟着,挑了装鸡的笼子和菜篮,顺便往脸上抹了把灰,再佝偻着身子,全然不似锦衣卫的意气风发。 到了城门口,果然,马车被拦了下来,一个满脸肃杀之气的兵士不待驾车的男子解释,便一把掀开了帘子,还准备去拉扯车中人时,被拦了下来。 第23章 暮色渐起 “官爷,车中是我苦命的儿媳,快要临盆了,前几日,我儿子因病走了,这不,动了胎气,才进城来看。” 瘸腿男人拉着士兵的手臂,神色苍老,头发花白。 “过往车辆必须得检查。” 士兵收了手,但语气却没有一丝同情。 “官爷,我儿媳不便,我可以出来,求官爷通融。” 妇人挣扎着准备从马车里爬出来。 “算了,走吧走吧!想宫中要抓的也不是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 士兵看了看车内头发凌乱,肚子大的出奇的妇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谢官爷,谢官爷” 老夫妇谢过士兵便就驾了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 这边段亦挑着散发着浓浓鸡屎味的担子,还不经检查,便被面前的士兵嫌弃的推开了,让赶紧走。 一路出了城,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距离,直至人迹稀疏,段亦才喊住了马车。 “哎呀,真是吓死我老婆子了。” “对呀对呀!吓得我一动不敢动,公子爷不喊我,都不敢停车。” 车中的老妇人跳下马车,用手擦了擦额头,长嘘了口气。 段亦见此,忙道了谢,把担子还了回去才驾车离开。 段鸿带人在城中找了一天,直至傍晚,曹郎中才来说是自己的马车不见了,定是被那对贼人偷了去。段鸿一听不禁狠狠的瞪了一眼曹郎中,又叫他回去等着,这才立马召集散落在城中各处的人手奔向城门口,到了城门口一问,果然有辆挂了蓝色布帘子的马车,在白天时就出去了。 此时,距离段亦出城已过去约莫五六个小时。 出了城,一路走,人迹越来越稀疏,等到了暮色渐起,便一户人家也没了。 看来今夜便要在野外凑合一晚了。 已至秋日,夜间凉了许多,这破马车,怕是抵不住夜间的寒气,何况,她还在病中,更是不能着凉。 段亦将马车停至一处小树林,打算去拾些柴火,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充饥的野果子。 “公主,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回。” 临走前,段亦对着马车说了声,见马车并没什么响动,便转身走了。 林子虽小,但一路走走停停,还是费了些时间,等回到马车边,已过去了约莫一刻钟。 “公主可以下车来坐会儿,虽然没有食物可吃,不过烤烤火总是不错。” 段亦掀开帘子对她说道。 闻言,秋月终于从双臂间抬头看着段亦,眼神里有着些许迷茫和担忧。 段亦从马车内拿出衣服铺在地上,又将她抱了下来,开始架树枝生火。 “明日,前方应该会有镇子,到时我再去为你买双鞋。” 段亦暼了眼她踩在地上,只穿了袜子的脚,心中不免觉得有些悲凉,作为一国公主,她何曾体会过这种没鞋穿的落魄日子,更不用说被人追杀。 自从她失语,段亦觉得自己像是时常自言自语般,有时说着,不免觉得可笑,便住了嘴,也不再多说。 秋日的夜间,又湿又冷,即使生了火,还是不免让人觉得后背发凉,作为锦衣卫,段亦倒是习惯了这种与夜为伴的日子,但对于她来说,却是头一次。 “你若是冷了,可以靠着我。” 段亦看她实在瑟瑟发抖,内心不忍。又捡了根树枝挑了挑火,看着她神色沉稳的说道。 她抱着腿蜷缩在火边,听到段亦如是说,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他,眼神里说不出带了什么,便又低下头去烤火。 不被理睬,段亦也并不恼,这多日来,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日子还少吗? 夜过三更,林子雾气更重了些,段亦稍一打盹,就又醒了,转头去看,见她靠在树干上,蜷缩成一团,微微发抖,而火柴堆已燃过大半,只剩下些零星的树枝还未燃尽。 自从那日起,她吃的便极少,人也一天天瘦下去,现在看来竟像个未发育成熟的小孩子,缩在一起小小一团,面色苍白而憔悴,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她曾是一个骄傲的公主。 段亦看了良久,见她实在冷的厉害,便移了过去,替她挡住林子深处吹来的风。 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仍是一片漆黑,远处隐隐有马蹄着地的声音,段亦一惊,心中已升起不祥,便急忙低头,打算叫醒她。 她仍睡着,趴在段亦的怀里,身上盖着他的披风,这会儿,倒睡的正香。 “公主,醒醒,有人来了。” 段亦压低了声音,摇摇她的肩膀,但仍维持着刚才睡觉的姿势并没有起来。 “有人来了,我们得马上走。” 她被叫醒,从段亦的怀里爬起来,手撑着他的胸,满脸困倦的揉了揉眼睛,似乎是没听到段亦说了什么。 段亦只好将她扶了起来靠坐在树边,而自己则去马车边,动作轻巧的将马赶起来,赶往另一个方向。 此时,她已彻底清醒,正眼中疑惑的盯着他看。 “马车目标过大,很容易被追踪,让它向相反的方向去,反而有利于我们逃走。” 段亦折回来,一边动作麻溜的收拾着东西,一边解释道。 收拾完毕,段亦走到她前方蹲下来,示意她爬到他的背上来。 但身后迟迟没有动静。 “公主,我背你,这样走的更快一些。” 段亦侧过脸,看着她。 下一秒,她便轻轻伏在了段亦背上,双手伸过他的脖颈缠绕在一起,头发顺着她的动作垂下来,扫过段亦的面部。 “……那我们便走了。” 段亦被这柔软的触感扰乱了心神,不禁愣了一下,但语气里却丝毫也听不出。 车马向西南而去,段亦则挑了向东的小路。 夜色漆黑,此时约莫是午夜过了不久。一人在这林中小路上行走便是不易了,更何况背了人,好几次,段亦都脚下打滑,差点儿滚下山坡,好在反应机敏,腾出了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树枝才不至于滚落。 背上的人或许也是被这暗夜和滑坡吓到了,抱着他的手心微微出汗。 再走,身后的马蹄声渐渐没了,天色也开始现出曙光,但入目的却还是一片荒野,丝毫不见半户人家。 第24章 暮色渐起(二) 直至走到日头高斜,段亦双臂泛酸,肚中空空如也。 “公主,我们先在这儿休息片刻,我去找找附近的水源,顺便看看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段亦将她放在树下,自己则去周边寻找。临走之前,见她盯着他,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若是有野物靠近你,你就用它敲树干,我会马上回来。” 走了几步,段亦又折回来,捡起旁边一根手臂粗壮的树枝交给她,特意嘱咐过才又离开。 天空无云,日头渐渐升到了正中,正是一天中最疲乏的时刻。周围除了微微的风吹动草木的声音,便安静的像是世间无人一般。 寂静最是摧毁人心,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知是因为太阳照射的缘故还是什么,她的眼里渐渐开始出现焦虑和不安,额头上也有豆大的汗珠渗出来,眼神不停的看着远处。 段亦还没有回来,又等了将近一刻钟,日头已开始偏向西方,远处仍是安静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这时,她倒是好了很多,也不再出冷汗,只是眼里突然失去了光彩,倒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般,毫无精神的闭目靠在树干上。 段亦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即使他走近了,她也没发觉,仍是闭着眼,面色憔悴,身上的衣服显得十分宽大,又泛着爬山越岭的风尘与痕迹。 段亦也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假寐,便走过去蹲在她眼前,静静看了片刻,伸手替她拿掉了发边掉落的一片枯叶。 她随着段亦的动作,慢慢的睁开了眼,睁眼的片刻,有东西自她眼角轻轻的滑落。 这倒是叫段亦一怔,突然不知所措,停了很久,才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底,将她扶了起来。 “我捉了只兔子,花的时间久了些。” 段亦一边架柴火,一边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她,彼时,她的眼里仍然有未干的泪,神色朦胧的看着他忙碌。 天气大热,又并未找到水源,然而两人从昨天开始便水米未进,此时,已喉头发干。段亦将兔子杀了,仰头喝了几口血,又给她递了过去。 然而,她看到血肉模糊的兔子时,就已面露惊恐,连连后退,更别说是喝一口兔子血了。 “要想活下去,就得喝。” 段亦丝毫不心软,欺身上前。 她见状,准备爬起来逃开,却又被段亦一把按了下去。 “你闭着眼,只需张口就行。” 段亦欺身将她压在树干上,一只手捏住她的面颊,一只手则将流血的兔子凑近了她。 经过几番挣扎,终于还是喝进了几口血,不过衣服上也全都是血迹。 段亦一放手,她便倒在一边干呕,血水在她的脸颊及脖颈上蔓延成一片,和她雪白的肤色对比,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见状,他扯了衣襟伸过去,准备替她擦掉脸上的血迹,不料,刚一靠近,就被她猛的扑上来掐住了脖子,他并无防备,一时竟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你……” 见她眼中发狠,拼了命般的掐着他,他本打算假意求饶,不过一开口,倒是没憋住先笑了起来。 笑了半晌,正好她也是掐累了,便又退回去缩在了树下。 “看,多喝几口总没坏事,不然你哪有力气掐我 段亦也不起来,仍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以手肘撑地屈膝半仰卧着,面色带笑间倒像极了调戏良家女儿的风流浪子。 闻言,她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 喝过了血,接下来便是吃肉了。段亦将兔子扒了,架了柴火。 不经修饰烤熟的兔肉,并不是想象中好吃,入口的不全是肉的香味,还有让人难以忍受的腥味。 “你试试?” 段亦刚一伸手,就被打翻,颜色焦黄的兔腿便落到了土里,沾染了灰尘。 似乎是早有所料,段亦并没惊讶,停在空中的手不一会儿就又去捡了地上的肉。 “人一辈子,总会有没饭吃的时候,这时候,就不应该浪费。” 他吹吹灰尘,毫不嫌弃的吃了下去。 许是被段亦让人充满食欲的吃相诱惑到了,又或者是经过几天的饥饿,终于有了一个爆发点。她开始犹犹豫豫的伸手,接过了段亦递过来的兔肉。 看到此处,段亦也不觉得有点儿好笑,此时的她,俨然一个饿久了的孩子,眼神里倒映着的,全是面前的兔肉,以及小心翼翼的探索,甚至段亦还看到了她小小的吞了下口水,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对了,曾在街巷里看到过的流浪儿,眼中就是这种神情。 一有此想法,段亦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救助孤儿的大侠,尽自己所能,喂饱了她们,但又一想到堂堂公主竟也有此种吃相,便不禁笑出了声。 她吃的正香,听闻此声,立马住了嘴,抬头眼神凶恶的盯着他。 “吃完我们赶紧上路,或许天黑前能赶到前方的镇上。” 段亦岔开话题,但其实前方有没有镇子,他并不知道,这样说只是为了给两人一点希望。 吃过饭,已近下午时分,此时日头虽已西斜,但阳光却还是毒辣。 段亦扯了披风将她罩起来,重又背着她向日头西斜的方向走去。 果然,不出所料,走了半日,也不曾见有一个村子,夜色渐渐深了起来,荒郊野外,当下最要紧的便是找个住处。 “今晚,我们就歇在这里。” 没有遇到村子,不过好在终于是看到了一处小湖,晚上再打些野味,两人倒也不至于挨饿。 “你先等在这儿,我去去就回。” 段亦放下她,便准备去附近看一看。但没走两步,衣服却被拉住了。回头,见他的衣襟紧紧的握在她的手里,而她,神色紧张的看着他,眼中似有所虑。 想了想,段亦又折回去,将杂草往她身边掩了掩。 “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说完,她放开了手,转过身抱着膝,也不再看他。 段亦没敢走远,就在附近转悠,顺便竖起耳朵倾听着湖边的动静。 第25章 锦衣夜行 今夜,她倒是没有再拒绝段亦的野味,反而吃的津津有味,段亦看着她吃,不禁有了一种饲养小动物的感觉,心中升起了一种隐隐的成就感。 湖边有风,段亦照常是挪过去替她挡住了自湖面而来的冷风,她也没有拒绝,闭眼假装不知情的接受了他的好意。 自然,第二日醒来时又是前一天的姿势,她身上盖着她的披风,卧在他的怀里,由于前几日颇多劳累,今日,段亦倒是失了警惕心,睡的熟了些,等醒来已是阳光高照。 段亦起身,她还在熟睡,他便小心翼翼的替她盖好了披风,去了湖边洗漱。 一直如此,早上相拥醒来,晚上一起吃打来的野味,日子便过去了五六日,段亦觉得像是眨了下眼般,快的让人恍惚,仿佛此生要过的便是这种日子了。 到了第七日,两人已多日未洗澡,段亦倒还忍得,只是她的面色明显出现了不耐烦,时常看着自己发光蹭亮的衣服皱眉。 到了日中时分,两人赶到了另一处湖边,此时正是一天中最为暖和的时刻,段亦去远处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和稻草,用它们在浅水处边围了一个圈,又去搬了些不大不小的石头铺在水底,等水清澈了,一个简单的洗澡处便有了。 “你去吧!这儿我给你看着,不会有人过来,衣服也替你拿过去了,若是有事,你拍一声水面即可” 段亦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干枯的狗尾巴草。 她光脚踩在地上,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眼神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偷鸡摸狗的浪荡子。 摆在湖边的衣服,还是那日自宫中穿出来的,只不过,宫装太过招摇,不利于他们隐蔽,于是段亦便将宫装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裁了裁,去掉了多余的修饰,只剩下一层简单的布料,远远看去,倒像是一件样式简单的粉色衣裙。 任是段亦与她相处了两年,见过她无数的样子,但当她以一身淡淡粉色衣裙,长发及腰的浴后模样出现时,段亦还是被震惊了一下,仿佛他从未认识她一般,仿佛她从不是什么公主,而是荒野里出现的,一个衣装淡然的窈窕女子。 愣了许久,直至她走近,段亦才反应了过来,当即便面色红了一瞬,不过片刻之后又隐去了。 作为一个习惯了风餐露宿的武者,段亦并不需要遮挡,避过她,便到湖中快速的洗了个澡。 之前的衣服着实是穿了太久,于是段亦便仍穿了那身墨色的飞鱼服,去掉了帽子,倒也不是太过惹人注意。 洗完澡休息了片刻,吃过午饭,便又上路了,阳光照下来打在两人身上,粉色与墨色相撞,看起来,倒是有种莫名的和谐。 傍晚时分,终于他们终于走出了一望无际的荒野,周围开始出现高低起伏的山丘,越是往前走,山越是高,这就意味着他们面临的危险又多了一些,毕竟山中多野兽虫蚁,运气不好时,更是会遇上成群结队的狼群。 段亦紧了紧背上裹着她的披风,不禁加快了脚步,要在夜色来临之际找到一处隐蔽之处以防野兽攻击。 然而,让段亦没想到的是,他们先迎来的并不是山中的野兽,而是换了夜行衣的锦衣卫。 锦衣夜行,那就意味着此行的目的不是查案,而是杀人。 大约有五六个蒙了面,一身黑衣的人将段亦二人团团围住,即使蒙了面,但段亦仍一眼认出,他们便是往日一起当值的兄弟,不过看来他们兵分多路,所以今日面对的才是几个而已。 “段亦,时至今日,你还执迷不悟,你若跟我们回去,最多是断了你的仕途,永世不得入朝为官而已,但今日,你若是不回去,休怪兄弟们不念往日情分了。” 为首的男子将绣春刀缓缓立在身前,周遭气氛突然变得冷冽。 “我知我犯下大错,但还望兄弟们告知我家中如何。”段亦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提出了多日来心中所思。 “指挥府一切安好,但皇上令指挥府半月内将你们二人捉拿归案,可既往不咎。”为首男子回道。 段亦听完不禁陷入了沉思,当日他并未想着要不顾段家安危与朝廷作对,但当看到她回头唤他那一刻,他竟不经反应便拐了人跳入了湖中。 “段亦,难不成你真要为区区一个亡国公主丢了性命,丢了我们兄弟之情,丢了指挥府的安危吗?” 为首男子见他不说话,便大声斥责道。 “顾兄,为时已晚,我们段家五十多口人命交给你们了,段亦在此谢过,若有来世,定当为牛作马报答。” “亦兄,你又不喜欢这公主,曾经你还说过她粗鲁又野蛮,怎得今日就非得为她丢了性命,我们知你一时冲动,但此时还不算晚,你跟我们回去,兄弟们定当保你性命无忧。” 见段亦执着,身后的黑衣人不禁纷纷开始劝解。 “皇上?你们说的是哪个皇上?为人臣子,你们的忠心就不过如此吗?” 秋月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在场的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不过段亦则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她,竟然能说话了。 “形势所迫而已,如今即已亡国,先帝膝下无子,我们反抗也是徒然。不如就顺应民生,能让这天下百姓活的开心的便是好皇帝。” 为首男子眼神灼灼,盯着秋月,说话间似有动作。 段亦则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将她挡在身后。 一时间,气氛安静,剑拔弩张。 “段亦,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动手杀了她,今日便算了了。” 绣春刀出,战事一触即发,段亦面临着最后的机会,便沉默不再说话。 下一秒,对面的人便冲了过来,他们手持长刀,而段亦却只有手中一柄不长不短的匕首,相比之下,已处下风,只能勉强抵挡,好在他们出招也并不是为了取段亦性命,只是将他拖住,打算趁其不备将两人分开。 第26章 公主中镖 五六人围攻,段亦尽量面向劲敌,把她护在身后。 缠斗了约半盏茶功夫,仍是维持着目前的僵局,谁也没有将对方伤了一丝一毫。段亦知道,同为锦衣卫,对面五人的武功并不比他差,如此缠斗片刻有余,并未伤他,便是念着往日兄弟之情了,其次,怕是在等人了。 锦衣卫赶路速度,段亦心中了然,不消片刻,怕是所有锦衣卫都要集中在这儿,所以,当务之急便是找个法子脱身,好在此时是在山中,地形有利。 打不过就只好用苦肉计,段亦心一横,干脆豁了出去,一把匕首,完全不要命的打法,倒是叫其他人手忙脚乱,一面防着被他刺伤,一面又防着不伤到他,就这样,又几个来回,对面五人倒是被打的节节败退,这时,段亦趁其心神凌乱之际,将匕首作为飞刀掷了过去,而自己则趁机揽了秋月飞身而去。 在镇扶司时,基本每人都有一项长处,段亦的便是轻功了得,即使是镇扶司同僚,也未必追的上他。 见段亦逃走,一人甩手便从袖口掷出一枚飞镖,飞镖极速而去,顷刻间,便射中了还未来得及转身的秋月。 “无需追了,他若不妥协,我们追上又能奈何!!” 其他人还想追,却被为首男子挡了下来。 “那接下来我们?” 又有一蒙面男子看着为首男子问道。 “等同知。” 为首男子看着段亦去的方向,只淡淡说了一句。 山中小路众多且绕,一时竟不知该选哪条,好在途中林子不少,倒是方便隐藏。 “你怎么样?” 段亦停下来,看她面色苍白,再一看,胸口竟扎了一支幽幽发光的十字形镖,镖身已大半没入胸口,鲜血顺着镖身的孔隙流下来,不断的滴在衣服上,走过的路面,也零零散散滴了不少。 随着段亦问完,她便身形一软,倒了下去,段亦急忙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如此情景,再有人追踪,继续逃跑已不太可能,现在唯一之计便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段亦来到一处断崖,仔细搜查,果然半崖中有不少山洞,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所幸山崖不高,不然段亦还真不能保证两人完好无损。 崖中山洞,多是古人为墓穴打造,任他们也不会想到段亦会来此处躲避。 进了山洞,段亦急走几步,挑了块平整的地面,将披风铺了才将她轻轻放倒。此时,她已神志不清,唤了好几声,也毫无反应。 段亦按住伤口,仔细观察暗镖,镖为镇扶司一人独有,平时他总是喜欢涂些各种各样的毒药上去,倒并不置人于死地,只是无药可解,增加中镖人的痛苦而已,记得当时段亦问起毒药之事时,他说涂毒只是为了个人爱好,并不伤人性命,只是今日这镖,不知是什么毒。 伤口正中左胸,镖不拔出,血便止不住,段亦略一思考,便打算解了她的腰带,恰巧此时,她悠悠转醒。 “你干什么?” 失了太多的血,导致她神色虚弱,就连拉住段亦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你中了暗镖,若是不拔出来,会血流不止,而且这镖有毒,必须及时处理。” 段亦并不停下来,拨开她的手就继续解她的衣服。 “可,可我是女子,男,男女授受不亲。” 听到此处,段亦动作停了下来,想想也是,她不过是个未婚嫁的女子,他如此光明正大的脱她的衣服,确实是不合适了些。 “不过,我去哪里找个女子给你治伤?” 段亦定定的看着她,看了会儿,又心一横开始解衣服,这次她倒是没再阻拦,只是表情看起来异常痛苦。 要想拔出镖,需得割开皮肉,才能将镖完整拿出,但身边并无治疗的针药,只有一把未经消毒的匕首,也不知她忍不忍得住这切肤之痛。 “一会儿会有些痛,你需得忍忍。” 段亦绕到她的身后,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又将她的头发撩至一边,然后将她左侧的衣服拉了下去,衣服滑落,皮肤白皙的香肩和修长的脖颈便露了出来,段亦稳住心神,不敢多看,就又轻轻割断了左侧心衣的细带子,轻轻拉扯将伤口露了出来。 镖身没入大半,血流不止,且伤口发黑,段亦猜的不错,这镖上果然有毒,至于是什么毒,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按照使镖之人的性子,这毒不会太狠,最多是拖慢伤口愈合,平白增加人的痛苦。 段亦心中了然,下一步便是割开皮肉了,他伸出一只手将她紧紧的环在怀中,另一只手则用匕首压着伤口一点点划开。 “啊~~” 随着段亦下刀,怀中,她立刻便被巨大的疼痛从昏迷的边缘拉了过来,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豆大的汗珠也立时从额头滑落。她紧紧的咬着段亦塞进她嘴中的衣襟,浑身都在发抖。 划开皮肤,这并不是结束,接下来,仍是要承受暗镖被生生拔出来的巨大痛楚。使力前,段亦更是紧了紧抱住她的手臂,以保证她不能乱动,治疗顺利进行。 这次,段亦停了停,就在她以为痛苦快要结束时,瞬间用力,将镖拔了出来。她疼得松了口,下一秒却又一口咬在了段亦是横在她面前的手腕上。 “嘶~” 痛苦一瞬间从她的身上传递到了段亦的身上,让他不禁仰头倒吸一口气,再看时,手腕上赫然出现几个渗血的牙印子。 入镇扶司多年,这点儿疼段亦还是忍的了的,不过,疼归疼,处理伤口的事一刻也不能耽搁,晚一分,毒药便侵入肌肤深一分。 环顾四周,山洞中光秃一片,并未发现草药之类,更别说是清水,此时,追踪而来的锦衣卫或许正在外面搜捕二人,出去寻找水源更是无望,思考良久,段亦面色为难的看着几近昏迷的她,默默的道了声“对不住” 段亦将她轻轻放倒,又思索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大决定一般,俯下身去,渐渐覆在了她胸前。无清水清洗伤口,为今之计,只有将伤口的残留毒药吸出来。 第27章 天色渐凉 连续吐了好几口残血,伤口的颜色才恢复正常了些,段亦又将衣服内襟撕了一大片下来,作为包扎伤口的布条。 忙碌半天,终于一切收拾妥当,段亦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却不料,突然挨了一巴掌。 “登,登徒子。” 她气血虚亏,并无多少力气,就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但就算如此,她还是没有忘了给段亦一巴掌。 “你?你醒着?” 原以为她昏过去了,不料她只是处于昏迷的边缘,这下,刚才所发生的,岂不是被她尽收眼底。段亦面上一热,又挨了她一巴掌,顿时觉得自己真像个采花的登徒子。 “我,我是……” 他企图解释,话到嘴边却又看到她露出的香肩和脖颈,便又立马上去替她拉好了衣服,系紧了腰带。 接下来几天,二人便待在山洞里,既然锦衣卫在追踪,那待在原地不动比连夜赶路要更安全些。 不过,自被刺伤以来,她仿佛性情大变,连日来,都没有给过段亦一个好脸色,段亦以为是他轻薄了她才致如此,于是便心怀愧疚,任劳任怨,也不再过去搭话惹她生气。 这日,临近晚间,段亦又用茅草掩了洞口,直至看不出痕迹才离去寻找食物与水,回来时,她仍是靠坐在角落里,离那口破旧的棺材远远的,段亦知道,他不在时,她是怕与这陌生的棺材相处,但几日来,她从未说过,他便也未问。 “今日伤口如何了?” 段亦坐过去,将食物与水递给她后,又要去解她的衣服。 “段公子,你未娶我未嫁,你动不动就解我衣服不好吧?” 她转过来,淡淡的看着她,眼中不带任何情感。 “……可伤口……” “你无需再管我。” 她打断段亦的辩解,表情冷漠,看着她如此冰冷的表情,段亦不知作何反应,愣了良久便罢休了,多日来一直敷以清热解毒的草药,且看她神色正常,无任何不适的反应,想来伤口也该是愈合的差不多了吧! 想到此,段亦也不再多问伤口之事,毕竟孤男寡女,还是要避嫌才是,问多了,显得自己倒真像个登徒子。 几日来,气温颇高,加上是山洞中,所以夜间并不冷,二人便离得远了些,只是今日,气温骤降,还未入夜,便感到寒气逼人,就连段亦,也觉得身上发凉,回头看她,她也并未好多少,正裹着披风瑟瑟发抖,面色青白。 “不如,我过来替你挡住洞口吹来的风,这样可暖和些。” 段亦看她实在冷的很,便开口说道。 “管好你自己。” 她抬头抛过来一个白眼,将段亦的好心硬生生堵了回去,见状,他只好默默的收了声,靠在山壁上闭目小寐。 次日清晨,许是连日劳累,所以当阳光打进山洞时,二人才惊醒,醒时发现他们又睡在一处,身上盖着披风。原来是昨夜,她入睡以后,段亦看她梦中说冷,心中实在不忍,便悄悄的躺过去拥住了她,用披风将二人盖住,这才熬过了一夜。 “登徒子。” 她醒来看到此情此景,瞪了段亦良久,便冒出这么一句。段亦摸摸脸,只好默默的认了。 深秋的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在此处已待了太久,再待下去,怕是二人连这冬夜都熬不过去,而且,锦衣卫似乎已掌握了二人打算,于是,段亦便立即决定放弃去长庆国,转而向北,北方是北周国,虽说国力不如长庆,但素来与大越有仇,在北周,应是能护二人平安。 转向北周,没走多久,倒是极难得的遇到了一个镇子,虽说并不繁华,但也足够二人好好修整一番。镇中有一客栈,来往之人算是整个镇子最密集之处。 “我们并无银钱。” 二人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段亦无奈的说道,但略一转眼,看到不远处有个卖乐器的小摊子,便计从心来。 “你琴技不一般,若是弹琴卖艺,想是能挣一笔。” 段亦指着摊子上一把古琴说道,眉目间尽是想到主意的兴奋。 “哼!当初夫子教我琴艺时便说过,琴是弹给知音之人听,这些丝毫不懂音律的庸俗之人,弹给他们听便是浪费” 她虽说的是旁人,但却转过来白了一眼段亦,看都没看那些乐器一眼,便否定了他的主意。 段亦皱眉,觉得都眼下这种境况了,竟还如此高傲,让人不可思议,最后想来想去,不得已,只好挑了一个看起来身家富裕的男子,擦肩走过时拿了他腰间的银钱袋子,并在心中默默的道了声“对不住。” 袋子颇沉,想来银钱不少,应是足够二人接下来的花销了。 进了客栈,要了间上好的房间,又向小二要了洗浴的热水,段亦便又出去了。连日来,都是同一套衣服,且被血污污染的不成样子,也是时候该换身衣服了。 出了客栈不远,就有一家买衣服的铺子,进了铺子,段亦先是给自己挑了一件黑色修身,样式简单的衣服后,才去了女子衣服区,相比男衣区的沉闷,女子的衣服让人像是误入了一处鲜花齐开之地,颜色样式之多,叫段亦一时间挑花了眼,竟不知如何选择,最后挑来挑去,看到一件青蓝色的,段亦突然记起那天她故意欺负他时也是穿的差不多的衣服,便一伸手将它拿了下来,去柜台结了帐。 “公子真有眼光,这件蓝色的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样式,想必公子定是买给心上人的。” 铺子老板笑的谄媚,一边装叠衣服,一边同段亦搭话。 “嗯。” 段亦无心多说,随便应了一声。 回到客栈,小二正好送来了木桶和热水,段亦则将衣服放在房间里就去门外守着了。 镇子不大,这客栈正好处在镇中心,他们要得是最顶层的房间,站在房顶,正好可以将整个镇子尽收眼底,这也是段亦选择这间房的目的。虽然他们临时换了方向,但最多只能拖延短短数日,以锦衣卫的速度,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们在这里,所以,需得时时谨慎才行。 第28章 多日冷战 在房顶吹了许久的风,将镇子观察了个遍,这时才听到脚下房门打开的声音。段亦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落在她的眼前。顿时,眼里便出现了一大片青色,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这青色怡人 在宫变以前,段亦曾看过她无数种样子,作为皇上唯一的女儿,更是不缺锦衣华服,但段亦从未觉得有哪一件衣服如今日般适合她。适才只是挑了青色,此时细看,这件衣服以青色为底,外面又罩了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轻纱,丝带束腰,更是显她身材曼妙,乌发长垂,段亦似乎有点儿理解了世人所说的绝世佳人是为何容。果然铺子老板说的没错,这件衣服最是能衬托女子的美丽...... “你瞧什么?” 段亦看的入神,一时忘了,被这么一说,突然才反应过来,顿时,面色便觉得有些发烫。 “……老板说的没错,这衣服是挺好看。” 纵使被戳破,但从容总要维持,段亦强自镇定,稳了心神,转述了铺子老板的话。 进门拿了衣服,段亦又喊了小二来收拾了房间,这才去了楼下的众客澡堂洗了澡。等转身上楼时,又记起了什么,便又转身出了客栈。 刚才观察小镇地形时,段亦顺便记住了药铺位置所在,这会儿便趁着天色尚早,去了趟药铺,买了许多药带在身上,有治外伤的,有清热解毒的,还有消除疤痕的。 回了客栈,已过晚饭时间,她也是吃过了小二送来的晚饭,这会儿闭着眼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熟了还是醒着。 “你先别睡,等我给你看一看伤口再睡。” 段亦将门插好,拨亮了桌上的灯盏,轻轻的走到床边道。 她似乎是睡熟了般,对于段亦的话无半点反应,仍是闭着眼躺着,但眼睛却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见此,段亦便清楚她没睡,也不再废话,转身将桌上治疗外伤的药粉拿了出来,坐到床边便开始解她的腰带。 “你干什么?” 她突然睁眼,眼里隐隐带着怒气,抓住了他的手。 “我已好几日都未曾替你瞧过伤口,怕是余毒未清,今日特地去买了药来。” 段亦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用你如此好心。” 不解释还可,一解释她便更生气了,一把甩开段亦的手,将他推下了床。情况如此恶劣,段亦也就停下了手,尽数将药石放进包袱里收好。 前几日明明气氛缓和了许多,但为何自被追杀那日起,就又像是敌人一般,段亦靠坐在桌子边,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又不好上床去睡,只好手撑着头打盹。 第二日一早,段亦就去镇上挑了一匹看起来十分健硕的马,此地距北周还有几百里路程,若是靠两人一路步行,怕是要走到猴年马月,并且接下来山路颇多,马车也不宜出行,只好两人共乘马匹。拴了马,又去买了好些干粮和水,段亦这才回到了客栈。 一切就绪,接下来就是准备出发了,临出门前,客栈前面走过一个戴了面纱的女子,段亦扭头看了一会儿,便停马让她先看着东西,自己则转身去了一家买女子用品的铺子。 “再往后,便越来越接近北方,风沙也会越来越大,这个你戴着。” 段亦拿出一顶白色纱面的帷帽伸手替她戴了上去,另外,他还买了两具黑色厚实的披风,冬日即将来临,在到达北周之前,他要保证两人能安全度过这里的每一夜。 段亦侧身,见她面目被遮的严严实实,便扶她上了马,自己则牵着马绳往前走,直至出了镇,这才翻身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 前方多沙漠,自从出了小镇,便再没遇到一户人家,这两三日,两人白天赶路,晚上随便找个能挡风的沙丘凑合一晚,几日下来,劳累不堪,也未曾说话。其实,路途中段亦多次搭话,只不过每次都被她冷冰冰的挡了回去,言语如刺,让段亦多次心生郁闷。 这日 行路已有一段距离了,又时值午时,两人便打算歇一歇。沙漠不比草原温度怡人,总是早上冷的发抖,到了中午,却又开始热了起来。段亦拿出干粮和水先是递给了她。 “这几日,你又没吃多少东西,这样下去,不等到北周,身体便会拖垮,这烧饼是不比宫中的山珍海味,但总是能充饥,你最好还是……” “能充饥又能怎样?我不想吃便不吃……段公子,我知你多日来一直后悔,那日,也只是一时不忍救了我才使你如此下场,抛弃你的大好前程,你大可不必如此,现在走还来得及,或者将我杀了回去邀功更好。” 她伸手打掉段亦递过来的烧饼,言辞犀利的将他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你何必这么说?” 这几日吃了不少闭门羹,心中本就郁闷,被这么一说,顿时段亦也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也扔掉了手里的剩下的半个烧饼。 “你怎如此说,我好心好意救你,这几日更是被不停追杀,怎么你还倒反咬一口?” “好意?不过是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可怜!那日我是听见了,你背地里说我坏话,救我根本不是你的初衷,想必这一路上肯定是悔青了肠子。” 看到段亦反驳,她怒意更盛,一把掀掉了自己的帷帽站了起来,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姿态。 “你执意如此想?” 段亦也站起来面对着她。 “不错,你现在可以走了,不必再假惺惺。” 她一指远处,让段亦走,自己则跑去放包袱的地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出来,拿了便走。 “你当真如此?好,那我们二人便从此分道扬镳罢!” 看她远去,段亦又气冲冲的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以泄心头之恨,这才罢休,转身去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走了两步,又折回去将马牵了。这马,反正留着她也不会骑,倒不如自己骑。段亦上马一夹马肚,便向相反方向疾驰而去,吹的披风猎猎作响。 第29章 黄沙初吻 沙漠的天,总是风沙肆虐,连日来都不曾歇过,这半日,看着倒是越发严重。段亦骑马跑了半日,怒意渐渐的熄了,身下的马匹似乎也感觉到了一般,步子也渐渐慢了下来。 抬头看天,这不过才下午时分,扬起的黄沙就将天空遮了大半,倒是让人分不清现在几时几分。 段亦勒停马,抬头皱眉看了一会儿,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无边无际的沙漠中,还能有什么结果,更别说是遇上了沙尘暴。 当即,勒转马头,段亦驾着马向来时的方向快速奔去。 ...... 而沙漠中,明月独独挺胸抬头走了半日,多次想回头,但总觉得回头会被人耻笑,于是便一直这样在沙漠里走了许久,直到鞋里都是沙子,这才停下来准备脱鞋倒沙,在弯腰之际,余光一瞥,身后貌似空空,再转身回头看,果然,身后出了漫无边际的大漠黄沙,别无其他。 一时间,她的神情一怔,眼睛不断在四周搜索,但搜索了好久,除了她自己,还是没看到任何其他物件,顿时,便慌了起来。此时,她的眼里已不复刚才的骄傲和怒意,剩下的全都是惊慌和焦急,原来,他真的只是可怜她...... ...... 越往前走,风沙越大,渐渐的分不清到底何方才是她该去的方向,裹挟在风中的石子不断打在脸上,叫人生疼。她扯起披风遮住脸,努力想把砂石挡在这层薄薄的衣服之外,可还是不断的有风沙灌进来打在脸上。 一个没站稳,她被风吹的一个趔趄倒了下去,顺着沙坡滚到了一处沙坑处,跌的满脸都是沙子和灰。以往,她何曾如此狼狈过,别说落的满身沙石,就连沙漠也不曾见过。这会儿倒是看着,叫人莫名心酸。 ...... “父皇......” 她幽幽的念叨了一句,随即,眼泪便涌了出来。想起往日种种,又想起父皇惨死,身边亲近之人皆被杀尽,今日,自己竟也要命丧这黄沙之中。 越想越悲凉,她不禁开始由最初的默默掉泪变为放声大哭,呜呜咽咽,像个被人抛弃无助的孩子般,在风沙中哭泣。但随即,头顶的风沙却突然停了下来,风声也被隔在了一臂之外。 ...... 段亦找了一路,风沙越来越大,吹的人睁不开眼,一个女子,想是走不了多远,但一路找来,却丝毫不见人影。就在段亦以为自己跑错了方向时,却看到风沙中隐隐有一丝青色。驱马向前。等近了才看到她满脸泪水和沙土,头发凌乱的靠在沙堆里。看到她如此模样,段亦心中突然一痛,来不及多想,便翻身下马,拉起披风,将她罩在怀里。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风沙才渐渐停歇,他掀开披风,抖去衣服上的沙尘,看见的便是她脏兮兮的脸,以及泪水朦胧的双眼。 段亦伸手,替她轻轻擦去了脸上沾着的灰尘,两眼相望,一时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捡起了地上的帷帽替她戴上。 “我回来时见你丢了帷帽,特意给你送过来。” 段亦边整理包袱边说了一句,似是在解释什么,但却又极其漫不经心。 她也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垂了双眼,神色悲伤,不知在想什么。 风沙已停,天色已黑,放眼望去,尽是漫漫黄沙,不见一户人家,今夜,也是像昨日一般,只能睡在这黄沙之中了。 段亦特意挑了一处背风的沙堆,她不禁风吹又怕寒,也只能这样来减少夜间入侵的寒风了。入睡前,二人并不靠近,中间隔了两个包袱。段亦闭着眼,心中毫无睡意,但看她却面目安详,似睡熟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突然听到她痛苦压抑的呜咽声,段亦立时惊醒,转身去看,才发现她面色痛苦,手捂着胸口,额头密密一层细汗。 “你怎么了?” 段亦扶起她,细细观察。 “我,我痛。” 她显然已痛了太久,此时有些口齿不清。段亦将她放倒,解开她的衣服查看,发现伤口青肿,有瘀血流出,这么多日子过去,该是结痂了,但却仍然流着血水,于是,段亦便记起了下在镖上的毒。那日,吸出来的只是一部分毒血,并未彻底清除暗镖所带之毒,而且,这些天来,她也未曾让他瞧过伤口,他便以为她的伤早痊愈了,不想,今日却复发了。 段亦取出包中带的烈酒,按了她道“这酒倒上去,会有些痛。”接着,便往她的伤口处慢慢倾倒烈酒。 烈酒消毒是剧痛,不过她倒是没有叫出来,只不过是紧紧的咬着唇,眼泪在眼中打转,要落不落。直至段亦又上了清热解毒的药粉,将伤口包扎了,她才松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沙堆上大口喘气。 替她拉好衣服,又将包袱拿开,段亦轻轻侧躺下来,把自己的披风拉过去将两人罩住。风沙过后,月色格外明朗,衬得她的眼神也清亮无比,正幽幽的盯着段亦。段亦目光扫视了一圈她的面部,眼睛微肿发亮,像是仍然含着泪,嘴唇也是红肿的,刚才定是疼的不轻,细看,竟有一道小小的血口。段亦抬手轻轻的抚上那道血口,触感温柔细腻,不禁让人恍惚,恍惚的连这夜色都变得燥热了起来。本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如此情景,怎能不心动,于是,越挨越近,下一秒,便亲了上去。 果然,如同想象中一般,她的唇温暖柔软,瞬间便教段亦心旷神怡,理智不再。她也并未拒绝,而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双手绕过了他的脖颈,而他则伸手下探,搂住了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两人都是第一次,谁也不懂,便在辗转厮磨中慢慢品尝,享受这不可多得的人间初情。 次日醒来,正值太阳升起半轮,阳光倾斜着从远处铺过来,洒在两人头顶。昨夜风沙过后,气温骤降,但相拥而眠的两人却并不觉得冷。 第30章 是我夫人 “段亦,你以前当真讨厌我?” 她从他怀里抬头,带着晨起的倦意。 “也并非全部如此,以前是觉得你嚣张跋扈,不可理喻,但那天看到你回头喊我,我却没有一丝犹豫,就是不想让你落到他们手里。” 段亦低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原来我以前如此惹人讨厌,以后我定要改一改。” 她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但是,自那日被追杀以后,你为何突然不理我了?” 段亦又似突然记起一般,伸出一指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还不是听他们说你救我只是一时冲动,于是心里便……” “以后我定一生都护着你。” 段亦摩挲着她的脸,眼里尽是心疼。 ...... 此时,距离北周仍是遥远,二人已在沙漠盘桓了好多天,所带的干粮和酒水已所剩不多,眼下,需得尽快走出沙漠。 “距上次碰面已十日有余,按说,锦衣卫不该到现在都没发现我们临时换了方向,但是这几日,却一直迟迟无动静。” 骑马跑了一日,傍晚时两人跑累了也就下来慢慢牵着马边走边聊。 “沙漠如此之大,说不定他们是真没发现我们的踪迹。” 她拉着他的手,面容里全是希冀。 “若真是如此就甚好,只是怕只怕,他们在等什么人。” 段亦面色凝重,即使目前风平浪静,还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第二日,行至傍晚时分,终于走出了沙漠的边界,周围开始出现了零星的村庄和住户。 “今日总算可以吃顿饱饭了,说不定还可以洗个热水澡。” 走出沙漠,她面容欣喜的拉着段亦的胳膊,段亦低头看了看她磨得破了一边的鞋子,好笑的让她上马,他则牵着走。 “今日,就挑这家怎么样?” 沙漠边界的住户,大都是贫苦人家,房子多是土坯堆砌而成,自然,房中摆设卫生也只是称得上朴素简陋。秋月从小在宫中长大,吃喝用住,皆是最上等,今日这境况,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于是一路挑挑拣拣,等到了晚饭时分才找到了住处。段亦也由着她的性子,跟着她慢慢一家家转悠,直到挑到满意的便可。 “今日晚饭吃的怎么样?” 晚饭过后,段亦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她。 “比干粮好一些。” 她苦着脸,神色勉强,段亦见她这样,也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你们是新婚夫妇吧?” 进来的大娘看看段亦又看看秋月。 “不,我们……” “对对对,我们是新婚夫妇。” 段亦刚准备解释,便被她扑上来捂住嘴,抢了先。 “唉,怪不得,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同行,特意准备了两个房间。” 当娘似遗憾的叹了口气。 “别家女子都羞涩矜持,你倒是……” 段亦看大娘走了,转过头调笑秋月。 “从刚开始进来时,这大娘她女儿就盯着你不放,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想什么,想抢我的人,门儿都没有。” 秋月过去快速的关上了门。 “哦,还有,我胸口刚才吃饭就隐隐发痒,这会儿更痒了,你快看一下,像是有虫子在爬。” 她呲啦一下将左边的衣服扒下肩头,伸长了脖子凑到段亦跟前。 “你……” 段亦瞄了眼她露出的火红的心衣,像是眼睛被刺激到了一般,立马闭上了。随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的看了看窗外,将她拉到身后。 “这农户家,都是一个院子,窗户并无帘子遮挡,当心窗外有人会看到你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段亦停了下来,又别开了眼。 “喔~~那你为什么要别开眼,前几日,扒我衣服挡都挡不住,现在反而……” “前几日是前几日,当时你伤势严重,我别无他法,现在你总该矜持些。” “自己夫人还要矜持些吗?” “你何时是我夫人了?” “刚刚我们可是当着大娘面说的,我就是你夫人。” “……” 两人一顿小吵,段亦落了下风,只好看着她自称夫人。 考虑到明日要早起,于是洗漱完便早早上床休息,照例,段亦躺床外,她睡在里侧。 “你睡了?” 按理说,白天赶路劳累,晚上更易入睡才是,可是段亦躺了许久,却越来越清醒,转头看她,她闭着眼,睡颜安静,长发如墨般散开来,头微微靠着他的肩膀。月光洒进来,更衬得她皮肤如玉,肤如凝脂,可偏偏唇却红润又小巧。凝视良久,段亦轻轻凑上去,啄了她的脸颊,又凝视良久,啄了啄她夜色中微微发亮的唇。 “你偷亲我。” 突然出声,吓得段亦一个激灵,原来她并没有睡,看段亦叫她,便假寐,看他如何反应。 “你,你没睡!!” 被人发现心思,段亦的脸腾一下便着了起来,还好夜色掩映,并不叫人看出来。 “我还以为你有多累,头刚挨枕便睡……” 段亦岔开话题,企图尽快让这令人尴尬的气氛散去,不料,话还未说完,便被她扑上来亲住,头发从两侧垂下来,扫过段亦面颊,刚刚好将二人罩在其中。 第二日一大早,段亦就醒了,出门喂好了马又折回来喊她,偏偏大娘非常热心,拉着自己的女儿将段亦挡在了门口,手里捧着油纸包好了的热包子。 “小伙子,这是萱萱给你连夜发了面蒸的包子,你快尝尝合不合口。” 她将女儿推至身前,而萱萱则羞涩的低着头,满脸红云,仿佛一个被揭开盖头的新嫁娘。 “不用了,不用了大娘,我们借宿本就是叨扰了,怎还好意思多拿你们的东西。” 段亦连忙推辞了。 “这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客气什么?” 大娘笑着假意白了一眼段亦。 “一家人?” 秋月许久不出声,一出声却将段亦吓了一跳。 “还是夫人先吃,也不好辜负了大娘的好意。” 段亦伸手拿过了一个包子,递了过去,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表情。 “夫人,小心烫。” 还未待秋月伸手接过,段亦又闪躲了一下,避开她的手,亲自往她口中送。 “此去是为我夫人娘家报喜,我夫人跟我嫁到南方,如今又有了喜,该是去向岳丈大人报喜的时候了。” 第31章 去北周 见三人不说话,神色怪异的盯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本正经,神色严肃的说出了后面的话,好让这热情的大娘死心。 果然,段亦话刚出口,萱萱便霎时白了脸色,刚才的娇羞仿若是梦般不见了颜色。大娘的神色也变了几变。 “我家就一个女儿,只要萱萱喜欢……做小也是可以的。” 大娘还不死心,停顿了半晌,心一横,打起了作妾的主意。 “等等,就一个女儿,还不好好爱护,说什么作小的话,哪里有这样做爹娘的,此生要嫁,就该嫁一个两情相悦,互守一生的,何必如此轻贱自己。” 秋月语气不善,这些年虽在深宫,但骂人的话却没少学,若是出去骂街,也定当不甘下风。对于这些,段亦早已熟悉了,所以就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远处的万里长空,当做没听见。 “况且,我们要去的地方,及其遥远,是一个只有春天的地方,那里只许一夫一妻,娶妾可是要被杀头的” 若说前面还是一本正经,后面则开始胡诌了,但神情却还是一本正经,若不是了解,段亦恐怕都要被骗了。 “大娘,我夫人说的没错,那里只许一夫一妻,绝无可能有妾。” 段亦捏了捏他的手,也开始配合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 见此,场面终于可以说是回天乏术,大娘憋了好久的气,一口便吐了出来,就连胸脯都塌了下去,神色顿时跟干了三天活儿没吃饭一样灰白。 “我娘打扰你们了,公子抱歉。” 萱萱的面色又红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却不是羞涩,而是被拒绝的难堪。匆匆道过了歉,就拉着大娘快速进了屋子关上了门,速度快的,连包子也忘了要回去。 “夫人,走吧!” 段亦率先上了马,转头面色带笑的看着她伸出了手。 “这可是你说的,此生我只有你,你只有我。” 这会儿倒轮到她娇羞了,不过她虽娇羞,却直勾勾的盯着段亦,眼里还带着隐隐赤裸裸的威胁。 段亦见她“如此”娇羞,心里觉得好笑,又弯腰一揽将她揽上了马,揽进了怀里。 “以后,我们就生活在北周吗?” 路途无聊,她便靠在他的臂弯里打着瞌睡这样问。 “以后,我当个打铁匠,你当个打铁匠的娘子,白天挣点儿钱,晚上买肉回来给你吃。” “可是我还要穿绫罗绸缎,怕你打铁的速度赶不上我花钱的速度。” “没事,赶不上,我就去偷。”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想起那天在那个小镇时,段亦偷钱的样子,虽然做贼心虚,但腰杆子却还是挺的直直的。 段亦走后约莫两天的样子,又有一波人赶到了这里,一身黑衣绣着金线,就算连日赶路也还是一丝不苟,尤其是他们的面容,明明都是大好年纪的青年人,但却个个满面杀气,竟比这刚入冬的空气还冷。 “谁见了一男一女,说出来有赏”,一男子声如洪钟,站出来拿着一大把银子说道。 “哎呀!我见了我见了,前几日,他们说是夫妻,还住在我家里。” 大娘从人群中跳出来,盯着银子的眼睛幽幽发光,随后便指了他们骑马而去的方向,并说是个只有春天的地方。 “不知廉耻,丢我段府的人。” 说话之人,正是段鸿,初时追踪,他选了西南方而去,这几日才又追了过来。此时,他也满脸杀气,周遭气氛冰冷一片,看了眼正要拿钱的大妈,便将她的手冻在了原地。 “我们走。” 段鸿示意给钱,随后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身后众人也快速策马追上,扬起一大片灰尘久久不散。 又连续多日赶路,终于在今日,离北周的路程只剩一日有余,两人也早已疲惫不堪,尤其是她,从未经历过如此长途的骑马,更是疲劳,此时,双腿疼痛不堪,已无法坐在马上。 “等翻过前面的峡谷,便是北周境内了,剩下的多是山路,陡而峭,不如就此放了它。” 段亦狠狠拍了马屁股,看它扬长而去。 “正好,我一刻也忍受不了了。” 秋月揉揉微微打颤的双腿,眼下有浓浓的青黑。赶路这几日,多是睡在山洞中,又凉又硬,她几日也没睡好了。 “那今日,我们便先休息吧,等明日再赶路,明日傍晚正好赶到北周。” 段亦摸摸她的背,像在哄小孩子般,明明他与她同年生。 “嗯嗯,明日你背我。” 她向后倒去,无赖般倒在他怀里。 “好,我背你,以后你不想走路时,我便是你的马儿。” 他看着她笑,语气里尽是宠溺。原来,世人说的果然是真的,爱慕一个女子时,便会不自觉的笑出来。就连一向冷冽的锦衣卫,也逃不出这真香的定律。 才过午时,此时尚早,两人便找了山洞,铺好了“床铺”,打算好好的修整一番。 “你不饿?” 两人靠在背后的茅草上,段亦自怀中拿出所剩不多的干粮,经过五六天的时间,此时又干又硬。 “不想吃。” 她看了看,嫌弃的推了回去。 “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段亦将干粮往旁边一放,准备等睡醒了再去打一只野味回来烤了吃。 “到了北周,我们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安家落户呢?我的父皇……” 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肩上,想以后的日子,想到宫中巨变时,神色不禁悲伤了起来。 此情此景,段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亲人被杀,自己又在被追杀中,此时再谈报仇雪恨,显然不可能,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她拥进怀里,默默的陪着她,护着她,护她余生安宁。 “等以后,我们就做一对寻常百姓,你做我的夫人,我做你的夫君,安安稳稳度日。” 他低下头亲亲她的眉眼,声音小而温柔,周遭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好,以后我要多生几个孩子,多几个才不会孤独,才能相互照应。” 第32章 春日在前,相去千里(一) 本来是悲伤的气氛,却突然说到了生孩子,段亦哭笑不得,只想骂她不知羞。 “你亲我。” 她突然翻身坐在段亦怀中,双臂绕成一圈,将他包围在其中。段亦正打算开口骂她,结果下一秒她便亲了过来。从前,都是段亦主动去亲她,今日她倒是主动了一回,难能可见,惊的段亦一时忘了要干什么。或许是出于对方毫无动作的不满,她放开段亦,皱着眉盯着他,但盯了不到一会儿,便又凑了过去,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段亦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惨叫。 “你咬我?” 他推开她,手摸了摸脖子,一个牙印子清晰的出现在了他喉结的地方。 面对质问,她毫无愧疚,而是颇有成就感的看着他,一脸得意。既然如此,段亦也不再客气了,猛的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亲了上去。这次,丝毫不似前两次怕伤到她般小心翼翼,他将她的双手剪在头顶,狠狠的攻城掠地,她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一般,唇角溢出一声隐隐约约的惊呼,但在此时听来,更像是不经意的娇吟。段亦听到,突然想起她虽大胆,但终究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不禁动作放轻了许多。 “你怕不怕?” 亲了许久,段亦放开她,头抵着她的额头问,声音沙哑而压抑。 “不怕。” 她微微喘息着,面色粉红,眼神迷离,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段亦也不再顾忌,低头,沿着她雪白的脖颈一路亲下去,直亲到胸前,才腾出一只手解开了她的腰带,将她一侧的衣服拉了下去,心衣立时便露了出来,颜色鲜红,往上看是她光滑而曲线饱满的雪白肌肤。段亦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肌肤,伸手解开了她后腰的束缚。洞外,天气仿佛又冷了些,但洞内,却是一副春日景象,气氛热烈......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过去了两三个时辰,此时,已夕阳西斜。 “你饿不饿?等会儿我去打只野兔子来烤了吃。” 她靠在他怀里,秀发凌乱的铺在他半敞开的胸襟间,而两人的衣服也同样凌乱。 “饿了。” 她娇憨的鼓着脸,脸上还有未散去的红云。 段亦起身,先是仔仔细细的替她收拾好了衣服,理顺了头发,这才整理自己。 寒风凛冽,大有一副深冬到来的样子,洞外似突然降温了般,冻的人浑身发抖,就连天色也比往常黑的早了些。 “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段亦拢了拢她的披风,又捡了些柴火将火升起来,这才出去打野兔。 山洞外不远处便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林子,由于冬天的的缘故,树叶掉的纷纷扬扬,不过兔子倒是没看到几只,无奈段亦只好抓了几只鸽子,烤一烤,总是可以充饥。 “秋月?” 还未走近,他便开始唤她,准备将那只最小的鸽子挑出来让她养着,不过,回应他的却是悠长的回声与呼呼的风声,往日,她早该跑出来了,今日却…… 瞬间,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段亦紧走几步进了山洞。洞内,火堆乱作一团,火也早已熄灭。段亦伸手探了探柴火的温度,还好,不算太凉,应是没走多远,出了山洞,一路追赶,果然,不到一里地便追上了。 “大哥。” 远远的,段亦便喊了一声,果然最前方,身着紫红色飞鱼服的人身体一顿,随后缓缓的转过了身。 “你还有脸叫我大哥。” 段鸿脸色阴沉,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 “大哥,公主呢?” 段亦并未理会他的质问,仍是神色着急的在人群中搜寻着秋月的段身影。 “找到她时便杀了,省的麻烦。” 说到杀人,他身边的那群锦衣卫和他一般,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杀掉的只是一条鱼般。 “你真将她杀了?还是在骗我,大哥?” 见段亦接二连三发问,他们也不再作答,右边立着的锦衣卫在段鸿的示意下,让开了一条道,而她就侧卧在他们中间,脸上沾着灰尘,衣服凌乱,神志不醒。 “秋月?” 段亦想冲过去将她扶起来,但是没走几步,却被迎面而来的锦衣卫拦腰抱住,当即按在了地上。 “你们将她怎么了?她怎么了,秋月?” 锦衣卫多年,段亦从未如此失态,想不到今日被人按在地上,却还是担心一个女子担心的要死。 “亦儿,你怎么如此糊涂?皇帝无子,任谁都知道后果,可你偏偏还要逆天而行,值得吗?” 段鸿看他这个样子,不禁怒从中来,蹲下身狠狠的拽着他的衣领质问。 “大哥,求你放过她,求你放过我们。我保证泰安公主自今日起不会再有,有的只是一个平凡女子。大哥。” 段亦苦苦挣扎,挣脱一只手拽着段鸿的衣袖。 “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我告诉你,不管在何时,她都不会是平常女子,她只会是前朝余孽。” “大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下手,这可是你一贯作风?” 见祈求丝毫不起作用,段亦加大了手中的力,眼中隐隐渗出血丝。 “作为锦衣卫,当知你该抓得人,不能以性别作分别,枉我教你十多年,如今你却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了。” 说完,也不再理会他,段鸿转过了身,负手而立,其余人则将段亦托起来,找出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绳子,准备将他绑了。 说时迟那时快,段亦手腕一转,反握住了旁边昔日同僚的手,又猛的一低头,便趁二人不备,绕到了他们身后,抽出了他们腰间的绣春刀。 “亦儿,你如此大胆,绣春刀出意味着什么?今日你竟对同僚拔刀。” 众人惊呼,段鸿立时转过身来,看见面前的一幕,不禁吃了一惊。 “大哥,今日当是我犯下了滔天大错,对不住,对不起各位同僚,我段亦本没想如此,但若不这样做,如何能护她离开。” 说完,他紧了紧手里的刀,被当做人质的同僚,脖颈立刻出现了一道血印。 “秋月,秋月,你醒醒,你醒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秋月……” 段亦一边架着刀,拉着人质挪动,一边喊着地上尚在昏睡的她。好在不多一会儿,她便醒了过来。 第33章 春日在前,相去千里(二) 段鸿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拖着人质往北周境内的方向而去。 “跟紧他们,今日势必要带他们二人回去……”段鸿对面前着了黑色夜行衣的人说道,但随即又想起什么,叫了他回来。 “不可……伤了他们。” 沉吟良久,段鸿又吩咐了一次,这次眼中倒是少了些狠戾,多了一些担忧与无奈。 ...... “待会儿你抓紧我,切不可与我走散,等过了前面的峡谷,就是北周境内,他们便奈何不得我们。” 距离峡谷的这段路,如此漫长,由于段亦拖着人质,只能边走边退,这短短一段路程,竟也走了一个时辰,直到月色高悬,跟着他们的人显得隐隐绰绰。 入了冬的北方,即使是初冬,也冷的要命,段亦浑身紧张,只顾盯着面前夜色中的人影,以防被偷袭,无暇顾及秋月,只能让她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如此才能放心。 “亦儿,你跟我回去吧!你放心,父亲和皇上有约,不会伤你性命,只是无望再入朝为官,但做个平平淡淡的商人,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何尝不是好事,亦儿,你听大哥的话。” 退至崖边,段鸿见他一意孤行,于是便打起了苦情牌,开始放软语气哀求他。 “亦儿,母亲和你嫂嫂还在家中等你,她们为你物色了一个好女子,若是你见了,定会喜欢。” 段鸿话刚出口,段亦便感觉身后拉着他衣襟的手一紧,或许是今夜太冷,崖边风大的缘故,他能感觉到身后,她微微发抖,呼吸声中也尽是紧张,从小,便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今日,她定是被吓坏了。 “大哥,今日,我只想带她走。” 段亦声中全是坚定,丝毫不被诱惑。 “亦儿,你可想过,你一走了之,我们段家五十口人会因你而丧命吗?你真要如此狠心,抛下段家五十口人,你可想过,今日若是不带她回去,我们段家会有什么后果?” 段亦沉默了,他想过,这一个多月来,他每天都在想,但他也抛不下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被侮辱。段家朝中权势不小,又掌握着宫中命脉锦衣卫,想这位新帝也不会将段家怎样,但她,如今孤身一人,追杀她的,是整个大越最为厉害,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若是今日他转身回了段府,那明日迎接她的必定是不堪想象的羞辱。 “大哥,她已是我夫人,今日我不可能抛弃她......” ...... 周围静了很久,就在大家以为段亦被劝的心思动了之时,他却反而坚定的对众人宣布,他们二人已是夫妇的事,众人皆是一愣,面色变化莫测。 “糊涂。” 段鸿目眦欲裂,盯着段亦只气的骂了一句糊涂。 崖边风愈来愈大,此时,慢慢飘起了雨丝,或许是知道段亦一意孤行,绝无反悔可能,众人也不再劝说,只是气氛静的可怕。 段亦转过身看她。披风在逃跑时不知丢到了哪里,此时,她衣衫单薄,额前流下来不少碎发,尽被雨水打湿,冷冰冰的贴在脸颊两侧,不知是吓得还是冻的,面色连着唇色一片惨白,眼神紧紧的盯着段亦,就连段亦也说不上来,此刻她眼里的到底是害怕还是期待。 “你要是想走,你走吧!” 她突然开口,发出的声音混在雨水里,被拉的绵软无力,听得段亦打了个激灵,仔细看去,她的眼里,竟然带着一种解脱前的轻松。 “你在说什么?我说过要护你一生的。” 段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时竟忘了身后还站着大批时时紧紧盯着他们的人。 段鸿已站了许久,看曾经以为长不大的段亦,神色难辨,终于在看到段亦一时大意后,抬手摸了摸腰间的绣春刀。 立时,两边的人迅速让开,一个手执弓箭的人出现在了段鸿身后。“咻”一声,一支羽箭破空而去。 射箭之人是镇扶司专职弓箭手,多年来,除了绣春刀,用的最多的便是弓箭,技艺娴熟,又有深厚内力加持,此一箭,速度之快,力道之强,世上无几人可挡。 于是,当箭带着冷风擦过段亦耳边时,他还未来得及伸出手,这箭,便一击即中,插在了她的左肩处,顺带着发出空气与皮肉撕裂的声音。 “不……” 段亦嘶吼一声,伸手去抓,却只堪堪抓住她手腕间一只红绳,而她则被巨大的冲力推的向后翻去,直至一脚踩空。 “秋月~” 段亦扑过去试图将她从崖边拉回,可这时却被人拉住了衣襟,是段鸿,他轻功了得,此时,也是他飞身前来扯住了段亦的披风,于是,一瞬间,他便看着她衣袂翻飞,从崖边快速的落了下去,她的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可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抓住。 这崖,过了就是北周,右边是通往北周境内的生路,可她,却偏偏掉入了深不见底的左崖。 风越来越大,吹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段鸿紧紧的握着手里不多的衣角,而段亦却在其他人扑上来之前,一把扯开了披风。 “亦儿~” 段鸿由于惯力向后仰去,眼里呈现出巨大无比的恐慌,一只手还向前抓去。可惜,段亦早已跃入了左崖,顷刻间,不见了身影。 “亦儿~快,快去找他,快去。” 段鸿被吓得慌了神,反应过来便忙指示身边的锦衣卫下去救人。 搜寻良久,众人才返回来,面色不忍,语气犹豫。 “报同知,左崖……无路可寻......” ...... 第34章 大越南楼 大越十年 近年来,大越上京城中越发繁华,六年前,城中出现了南楼十二阁,十二主,各阁主皆擅长一乐技,技艺出众,容姿倾城,其中,尤以四夕阁着名,传言称,四夕阁主只接两种人,一是达官显贵,二是知音之人。有游客慕名而来,只为见四夕一面,但往往却是进不了四夕阁的门。 “姑娘,姑娘?” 冬巳见她发呆,连着轻轻唤了几声,她才突然反应过来,像是梦中惊醒般从摇椅中抬起身子,四周看了看,又泄气似的靠了回去。 “我近来总是做梦,这是为什么?” “姑娘做的什么样的梦,可说来听听。” “……总是做一些……像是以前发生过的,却又很遥远的事。” 她眼里的光暗了暗,神色略微痛苦的闭上了眼。 “姑娘应该是想家了罢!” 冬巳替她捏捏腿,轻声说道。 “家?这儿不是我的家吗?……这儿就是我的家。” 她突然提高声音,似情绪失控的念叨了一句,冬巳被吓了一跳。虽然自从服侍四夕开始,她待她宽松,从未责罚过她,但她还是容易受惊的性子,动不动就被吓一跳。 “姑娘,我认真考虑过,在这南楼待了这么几年,见惯了人情冷暖,我反而不想嫁一个寻常人,替他洗衣做饭,若是被抛弃了,我还能去哪儿?我倒是想像姑娘一样,做个像姑娘一样的女子。” 冬巳抬头,小小年纪,眼里却折射出与之不符的老成,也不知将她收养回来这许多年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去找她说说,她曾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她都随你意。” “姑娘,你说的她,到底是谁?” 曾在她口中多次听到她,可冬巳却从来不知道她是谁,为何如此关心她。 四夕看了眼她,也不再说话,起身开了门便出去了。 “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这许久不来了,莫非是那个丫头出了什么事?” 南楼后院少有人去,但环境却清幽安静,四夕推开其中一间房子的门,跨了进去。 “对,我今日是来同你说说冬巳的事,我按你意愿问了她的意思,但她却不想,只想做个南楼的姑娘,这许多年,把她带在我身边,也不知是害了她,还是帮了她。” 她坐下来,动作娴熟的拨了拨锅炉里的火。 “你还是这样畏寒,这么多年了。” 火炉边,一个衣着朴素简单,但却眉目间略有英气的妇人摸了摸她的手,语气中带了些疼惜。 “那你还要替她寻个好人家吗?” 四夕搓了搓手,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确实她执意如此,那便由她吧!反正我这个娘亲当的,这么多年,也没认过她,无权过多干涉她的决定。” 妇人沉吟半晌,叹了口气。 九年前,四夕的伤病还未好,每隔几日,都要去城外的张郎中家瞧一瞧,那日瞧完病,正打算返回,却听到隐隐有女孩子的哭声,下车查看时,发现冬巳当时卧在雪堆后面,身上脸上都是冻伤,人也已神志不清,只断断续续的小声抽噎。虽然平时也见过血腥残忍的场面,但对面一个即将冻死的女孩子,她还是没忍住将她捡了回来,当时正值冬季巳时,于是给她取名冬巳,此时,她不过七岁而已。后来,又有一日,她出城去瞧病,遇见了一个满身脏污的妇人,大冬天的,脸上竟还有道可怖的伤疤,正在往外在渗着血水,她于心不忍,于是又捡了回来,后来养好了伤才知道,她本是和丈夫带着女儿出来做生意,但途中丈夫看上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便打算休了她,她不同意,他便将她打伤了,还将她们母子二人赶了出来,后来途中又遭遇了山匪,自此,两人便失了联系。 听到这里,四夕想起前些日子捡的小女孩,连忙带了她去看,但可惜的是,女孩子受了刺激,已记不得多少事情了,况且,她目前面容如此,见了她,只是吓得她哭了一场,哪里还记得这个面容可怖的妇人是她的娘亲,于是,她便也没再提,只是默默的每日去看一看冬巳,如此。坚持了九年,坚持到了她来找她商量给她寻户好人家。 在这九年里,她也是发挥了生意上的天赋,逐渐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花楼,做成了一个大越上京城的名楼,并且更名为“南楼”,所以,她便是这南楼里的主人了。 “你若是想,那便可以。” 她回来时,冬巳还跪坐在摇椅前发愣,听到她这么说,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 这几日,大越城中突然多了很多异地的商客,到了大越,自然是会听说南楼的名声,也便自然,慕名前来见一见四夕阁主的人多了又多,四夕不堪其扰,不过冬巳倒是很高兴的替她张罗,哪些人该见,哪些人不该见,一一罗列出来,再一一剔除,直到后来余下的,便是言谈举止,都颇为有礼之人,不过这几日连续见下来,就算客人彬彬有礼,四夕也疲惫不堪。 这日,听说是来了几个他国的将军,嚷嚷着非要见四夕一面,不然就砸了这南楼,无奈,冬巳只好将他们也列进了见客名单,时间则在晚饭时分 “姑娘,房中立了屏风,姑娘待会儿进去了,就只管坐在屏风后抚琴即可。” 冬巳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轻声的嘱咐她,这样看起来,她倒像是个年长许多的长辈,而四夕则是个十五待字闺中的娇小姐。 “嗯。” 她看她唠叨,也不嫌烦,淡淡的应了一声。这许多年来,每每她都是这样唠叨,早已习惯了,要是哪一日不听,反倒是有些不安。 待一切收拾好,便也到了晚饭时间,由于今日来的听说是大越与北周谈判的将军,于是,冬巳给她的妆扮便费了些时间。 初一推开门,一股酒气夹杂着粗犷嘈杂的交谈就冲了过来,尽管气氛融洽,但是却仍带着一种久经战场之人专有的肃杀之气。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年,早已远离了兵刃厮杀,但当感受到时,却还是忍不住全身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怀中抱琴,与冬巳一同进去转入屏风后,眼角只稍稍暼了一眼,在场的大约有七八个,其中有三个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灰棕色服装,肩头与两袖,以及腰间,均镶了硬质皮革,看起来就是一副久经战场的样子,剩下几个,倒是穿着寻常衣服,至于面容,她也是略微一扫,并没看清。 第35章 屏风之后是故音 看来几人喝酒有一阵子了,即使她进去,也没几人注意到她,没注意到,倒更好。她架好了琴,抬手轻抚,顷刻,便有悠悠琴声传了出去,屏风外的几人听到琴声,皆是一愣,继而,话题便转到了她身上。 “姑娘果然好琴技,早有耳闻,不想今日听来,尤为惊艳。” 说话的,是一个声音温润的男子,听起来不像是经常舞刀弄枪的人。 “谢公子夸奖,姑娘的琴技在大越说是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冬巳立在一边,语气十分客气,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非常嚣张,连四夕听着,也内心稍有不忍。 “哈哈哈,姑娘倒是十分自信,不过就目前看来,姑娘的琴技,只能说娴熟而已,并不是惊为天人。” 言罢!场内众人都发出了笑声,这笑声并不恶意,仅是带着微微的调笑与酒意,但只有一人,却始终未笑,眼神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屏风。 “你若不信,我们姑娘就只好让你信了。” 冬巳像一只兴趣高昂的斗鸡般,非要与屏风外的人一决高下。看她这样,四夕倒觉得这里有趣了许多,便也随着她的意,换了首《铮铮》,此曲是当年夫子为边关征战的将士所写,正好今日听曲人是几位将军,甚是应景。 《铮铮》不似先前弹的曲子那般柔和悠然。刚一出手,便是一声清脆的啸声,像是一支刺破了平和日子的利箭钉在了战士的铠甲上,同时,如风般清扫了屏风外刚才还嘈乱的杂音。第二声,则是发现敌人时打响的锣鼓声,再往后,是紧张的摩擦刀枪声,接着是两军作战声,声声入耳,旗鼓震震,闭上眼,便是厮杀的战场,鼻间隐隐约约,竟能嗅到皮肉被割开的血腥。 一曲弹毕,屏风外竟没了声音,良久,才想起了参差不齐的拍掌声。这曲《铮铮》,因为特殊的原因,所以她鲜少弹给旁人听,就连跟了她多年的冬巳,也未曾听过,这会儿冬巳看她的眼神,像极了打量陌生人的样子。 “姑娘不愧是南楼十二阁之首,今日之音,可称是我们这些粗人的荣幸。” 这次说话的是身穿棕色衣服的络腮胡,此时,他眼里毫不掩饰对屏风后的好奇与欣赏,再看其他人,方才讲话的文质彬彬的男子,这会儿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中,闭着眼,皱着眉,想来定是勾出了他战场厮杀的痛楚回忆。 “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前来,与兄弟些共饮酒言欢?” 毕竟是男子,说来说去,不过还是想看看这屏风后到底是不是传说中惊世佳人,这不,话题一引到这儿,众人便起哄了,嚷嚷着撤掉屏风。于是无奈,冬巳只能喊来两个打杂的伙夫,将屏风撤了出去。 屏风移开,她端坐琴前,一双素手还搭在古琴两侧,一身火红的薄纱映的香肩影影绰绰,姿态随意慵懒,看到他们,便闲闲展颜一笑,透出半分闲散,半分妩媚。 此时,坐于桌前的众位“粗人”,皆眼中一亮,恍神了半天。 “四夕姑娘真不愧是头牌,今日这银子,爷花的值。” 一黑色便服中年男子,手一拍桌,眼神紧紧的盯着她,眼里的光渐渐不怀好意起来。 “哎~鲁兄不可对姑娘如此无礼。” 文质彬彬男转头温声斥责黑衣男后,又回头对着她道 “姑娘莫怪,我这兄弟平时无礼惯了,竟把姑娘比作那些寻常青楼女子,姑娘莫怪莫怪。” 看似道歉,可言语里却仍是将她比作青楼女子,四夕听在耳中,神色如常。这些年里,本就身在青楼,听过不少污秽话语,也习惯了。 “哎?唐琣兄今日怎的不说话,如此沉默,难道是因为我大越女人不够味道?” 一行人起哄够了,终于把注意力分散到了旁边端坐着,一直未曾言语的男子身上。此时,被提及的男子正沉着眉,幽幽的盯着眼前被称作头牌的女子,眼神深不见底。 见他们突然转移话题,四夕便也顺着他们的眼光往旁边看去。正被众人注视的男子冠发高束,眼神暗沉,且脸颊上有道疤,放在这众人里,也勉强算是年轻英俊。不过,这些年来,见的风流俏公子实在太多,这样的人,在她眼里,倒也不值得多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她看到时,却令她神色大变,脸上的笑渐渐僵了下去,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和恍惚。 “姑娘?姑娘?” 冬巳看她愣怔好久,不禁一脸好奇,轻轻出声提醒,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看着两人,不明所以。 “咦,莫非姑娘认识唐将军?” 实在是二人气氛怪异,其他人不禁好奇了起来。 “不认识。” 冬巳前走几步,挡在她的面前。 “各位将军,今日,我家姑娘累了,要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招待大家。” 冬巳跟她多年,只她一个眼神,她便懂了,此刻看她神色恍惚,面色发白,便替她推了接下来的酒席,将她送回了房。 “姑娘,你今日是怎么了?” “……冬巳,我,我遇见了一位……故人。” 她身体微微发抖,声色沙哑,眼中竟有微微珠光。 “这么多年,还从未听姑娘说起过这位故人,要不明日,我安排姑娘见一见他?” “不……不,……他,他现在可走了?” 她语序不清,手仍在微微的颤抖着。 “走了,刚走,走时还听到他们一起的,说他今日过于怪异……” “我累了,我要休息。” 她急忙打断冬巳,像是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般,着急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脸。 冬巳看她这样,也就不再多说,起身替她关了门便出去了。 这边,他们一行人出了南楼往城东驿站而去。 “唐兄,今日你从听曲开始,便一直不对劲,可是对我大越的待客之道有何不满?” 文质彬彬的男子搂住他的肩膀,作神色作关怀的样子。 “……并无,只是……这位姑娘让我想起一位曾相熟的女子。” 第36章 此去北周 “哦?看来唐兄对我大越女子颇为满意,这样如何,明日我就叫人去将那花魁买来,让你带回北周府中。” “不可,谢谢良兄好意。” 他转头道谢。 “既然如此,那看来唐兄对这次协作事宜是有主意了,还请唐兄回去向北周皇帝多多美言,好让我们两国联手,一举拿下西浓国,事成之后,靖州就是你们的了。” 确实如此,此次来大越,确是为两国事宜而来,不过,自十年前,他便改名换姓,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这些年里,最初是不停的找她后来又听说段府五十多口人,家奴被悉数杀尽,段家人被流放至陇南地带,他便又开始了找他们,至今,找的他都要忘了自己到底在找谁,却没想到,会在青楼看到她。起初,她进来时,他并未注意,可当琴声响起时,他便有所注意,直到后来弹到《铮铮》,此曲是周夫子成名作,难度极高,周夫子在世时,也只传了一人,那就是他关门弟子玉和泰安公主,因此,他也曾在她练习时听过一二。 唐琣沉默良久,一时间竟忘了周围的人与物,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当时,她骄傲如此,从不肯轻易将琴技展示于人,但今日,却在这烟柳之地,将绝世好曲弹给一群丝毫不懂音律之人,被言语侵扰,也只是听之任之,还要卖笑三分。 “你们先回去吧!多谢各位将军今日款待,唐某……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辞别众人,唐琣一个人绕着上京城又走了许久,直到再次路过南楼,站了许久,此时,夜深人静,已过三更,就连南楼外,也一片安宁。他飞身跃上顶楼,俯视了一圈才记起,他只是见了她,并不知晓她住哪间房。 房内,她定定的坐在梳妆镜前,镜中人妆容精致,发型一丝不苟,可唯独神色少了些光彩,面容恍惚。 “应该……有十年了。” 这些年来,她鲜少记时间,今日仔细回想,往事模糊不堪,竟像是做了一个晕乎乎的梦般。 “是已有十年。” 身后突然出现低沉的男声,惊的她手一抖,打掉了面前的镜子,镜子落地,声音清脆,瞬间便成了一堆碎片,她没看身后,反而急忙低头拂袖去捡。 “别捡了,碎了买一个就是” 手突然被抓住,她像是触电般,愣在当地。 “你可还认得我?” 看她不出声,他忍不住将她拉了起来,看着她问道。 “认得。” 她抬头,神色慌张,眼有微微泪光,竟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 他则是神色深沉的看了她半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只好按着她坐了下来,转身又倒了杯桌上的,早已凉透的茶。 “那日掉下山崖,便不见了你,后来多方打听,也未曾有半分消息。” 他神色不惊,慢慢悠悠的说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只是眼里却不是别人的情感。 她盯着面前的茶杯出神,似在听,又似没有听。 “你若是愿意,我为你赎身。” 看她不说话,他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她仍是盯着杯子出神,没有回答一句。 “三日后,我回北周,你若是愿意,我来接你。” 他起身关门,又循着原路一路返回。刚才,正想着夜深人静,她定是休息了,不想,飞身跃起时,竟看到有一屋子亮着,窗前隐隐约约坐了一个女子。他身手轻巧的开了门进去,果真是她,正坐在镜子前发呆,就连身后有人也未曾发现。 第二日 “姑娘,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昨日看你脸色不好,今天不在多休息会儿吗?” 一大早,冬巳推门进去,就看她坐在地上,脸色无神,像是一整夜都没睡的样子。 “姑娘,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能否说给冬巳听听。” 冬巳上前,将她拉起来,又推着她坐在床边,这才神色担忧的询问。 “冬巳,我,我想离开这里了。” “离开,为何离开,这里不好吗?” 看她这样说,冬巳不禁有些好奇,不过一日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个人……他邀我跟他走。” 她突然一笑,像是解脱般松了口气。 “是,是昨日让姑娘神色大变的那人么?姑娘,你可要想好,咱们南楼出去的人,多是做不了正妻,到时委屈的还是姑娘。” “我没想做什么正妻,只是有个我找了很久的人,他突然出现了,还邀我跟他走……我就想跟着他,住山洞,睡草堆,食野兔,我只是想这样跟着他。” 冬巳看她面带微微笑意,似在回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些年,见到的不是她一个人独处冷漠的样子,便是约见客人时,闲散不达眼底的笑,现如今这样子,倒是从未见过。冬巳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担忧,但看她眼中带着期待,便也不好再多问,只是由着她自说自话,絮絮叨叨。 “那姑娘便去吧!只是……若是以后过的不随意了,记得给我来信。” 冬巳看她良久,知道她心意已决,也只能随她心意。 三日,眨眼便过去了,这三日,冬巳还想着替她收拾些细软衣物什么,但她倒好,一件也不带。 “冬巳,我想抛弃这十年来所有的一切,这些东西,一件都不想带走。” 今日日光大好,许久不出城了,城外生机盎然,她少见的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衫,是极为普通的样式,又戴了一顶白色的帷帽,将夏日的凉风都遮在了薄纱外。 旁边是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前面则是那天所见的穿了棕色皮革护甲衣服的三个男子,一个络腮胡,一个十分粗壮,剩下一个冠发高束,身姿挺拔,侧脸有一道不大不小的疤,冬巳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扶着她上了马车。 “望你来日与有心人长相厮守,若是不随意,那我便来接你。” “今日以后,我会时时期盼见你,但也期盼不见你。” 她伸手摸了摸冬巳额前凌乱的碎发,明明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可是照顾她的却是她。 车马渐行渐远,她向后看了看,冬巳依然站着,隔的远了,竟有些陌生,回头,前方是高大的背影,后方则是旧人的眼神。 第37章 初到北周、唐夫人 北周二十三年 宫中设宴,是北周皇帝为镇北将军唐琣,常将军苏伶,以及燕王爷归来而设的接风宴,参宴大臣均为朝臣及夫人,不过镇北将军府中却只来了将军唐琣一人,问原因,据说是唐琣此次从大越带回来一名女子,其夫人赌气,不愿与其同桌,所以便没来。 六月二十九那日,将军府中本是张灯结彩,设了宴席等将军回来接风,可等来的却是一辆马车和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据府中偷偷看过的下人说,那女子婀娜小蛮,潘鬓沈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一看就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那日,将军还亲自扶着那女子下了马车,气的本来迎接的将军夫人掀翻了家中所有备好的饭菜。 朝中无聊,酒席更是无趣,各位夫人倒是巴不得多些打发时间的趣事,这不,只不过一日而已,唐将军的风流韵事便传了开来,各人说来,表情各有不同,夫人多为将军夫人打抱不平,朝臣多为将军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纷纷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竟惹得一向不为女色所动的唐琣不顾侯国将军府颜面,亲自将人接了回来。 席间多谈笑,但镇北将军却独自饮酒,面对同僚敬酒,也是略微表示,并不豪饮,像是心中有事,不过,也实属正常,此时正该是府中夫人闹脾气的时候。 “夫人,今日外面甚是暖和,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五日,前几日,府中管家突然领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说是将军吩咐的,给她当贴身伺候的婢女,十二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好年纪,这不,这会儿小翠正眼中放光的看看她,又看看外面开的正好的芙蓉花。 “……嗯,好,我们就到前面的花园走走。” 她略微沉吟。来府中已五日,自她从马车上下来,便一路进了这西侧的稍偏的院子,再没出去过,见过的人也只有管家和小翠而已,今日正好趁着天色大好,出去走走。 “夫人,你看这芙蓉,跟你好像啊!” 小翠跑来跑去,一口一个夫人,听在耳中,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隐约记起十年前,他也曾这么唤过她。 “小翠,你以前是在这里当差吗?可知这院中有些什么人?” 她轻轻抚了抚芙蓉花的花尖,心情不觉大好。 “夫人,我是前几日才来,当时还是管家来我们家中,说是每月给我十两银子,让我去照顾一位贵人。” “前几日才来?还是管家找的你……” 听到这里,她不觉手一顿。 “对,以前将军救过我母亲,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他,本来只要管饭就成,但是将军偏偏要给我银子,这可比我爹爹都挣得多了,将军真是个好人。” 小翠跑过来,给她一支折下来的芙蓉,眼里尽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单纯。 听小翠这么说,她突觉心中一跳,看着眼前的芙蓉,竟有些晕。 “这芙蓉开的这样好,为什么要将它折下来?” 正出神,背后突然出现一道十分沉稳的女声,惊了她一跳,手中的花不禁落了下去。 “你是?” 她转身,面前站了位衣着华贵得体,身姿挺拔的女子,梳着妇人髻,面容中隐隐透着一股女子不该有的英气,身后则跟了七八个婢女侍从,个个面容阴沉,似是与她有仇般盯着她。 “大胆!连我们夫人都不认识,哪里来的野狐媚子。” 不待面前的女子说话,一着红黑相间衣服的婢女便出声呵斥,仔细看去,她腰间竟还配了把雕有蛇纹的长剑。 “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说话的,是那位被称作夫人的女子,她面容沉静的看着她,不像身后侍从般怒气满面,但也默许了呵斥她的婢女。 “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入我们的院子” 她还未作答,小翠倒是急了,紧走几步挡在她面前,像是一只小刺猬般微微张开双臂。 “放肆,竟敢这么对我们夫人说话,给我掌她嘴。” 红黑衣婢女上前就要抬手打,这时却被拉住了。 “青卓,早说过这里不比父亲府中,不要如此粗鲁。” 女子转过身,虽是责备,但语气中却听不出半分责备的意味。 “听闻你是大越来的,昨日一来便来了西园,这里荒芜且偏僻,想必你还不知道我是谁,镇北将军唐琣,是我夫君,我父亲是侯国将军,三年前,我嫁到这镇北将军府中,平日夫君很少在家,一切都是我在操持……” 女子待人说话颇为有礼,但言辞间却是不容别人置疑,虽在同她讲话,但却更像是在训导一个无知的下人般。 来北周的旅途足足有一月,这一月里,她曾认真想过。今非昔比,他已不是十年前一身墨色飞鱼服的锦衣卫,这十年,成为北周大将军,若是娶了妻……也不足为奇!她只想跟着他,没想当他的正妻,但是当他的正妻站在她面前,介绍他们如何相识,如何操持这个家时,她还是止不住微微发抖,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体面。 “说了这么久,若是你还有什么不懂得地方,那便让青卓教你。” 女子说了许久,又一转头对身侧红黑衣女子说到“青卓,明日你便跟着她。” 她说的是跟着,并不是照料,常人一听,便可明白了,就连天真单纯的小翠,这时也躲在身后偷偷拉着她衣角轻轻拽她。 “不必了,谢夫人好意,我有小翠就可以了。” 她低头,声音轻柔低沉,微微曲膝伏腰,目光盯着地面,并不打算与她有过多交集。 “不知好歹,夫人好意,岂容你拒绝,真是乡野女子,不知家教。” 红黑衣女子似是异常气愤,立马一步上前,似是要动手的样子。 “青卓,我们走。” 被称作夫人的女子一伸手拦住她,一脸冷漠,眼睛斜斜看了眼她,便一甩袖子走了,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婢女侍从,立时转身追去,临走,还不忘瞪她一眼,于是,瞬间她们二人便收到了许多个白眼。 “夫人,这,这可怎么办才好,今日我们好像招了个大敌。” 小翠神色忧伤的看着她,手还紧紧的捏着她的衣角。 见此情景,她反而突然噗嗤一笑,伸出手理了理小翠的头发。 “我们不去招她们,她们也不好总来找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 “以后要改改称呼,别叫我夫人了。” “……好,那,那我叫你什么?” 小翠虽十二三岁,但人却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刚才一幕,任她年少无知,也该知道这是外室碰到正妻了,再叫夫人,听了只会让人取笑。 “随你吧!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那我叫你姐姐行吗?” “行。” 从小,她便孤身一人,从未有过兄弟姐妹,自然也没人叫过她姐姐,今日听人叫她,倒是有种别样的感觉。 晚饭时间,小翠跑出去安排饭食,不过不大会儿便又跑了回来,手里空空如也,连杯茶也不见。 “姐姐,我去了厨房,遇到将军,说让我们今晚和大家一起吃饭,待会儿将军过来接我们。” “是吗?” 来这里五日,除了第一日,她再也没见他来过西园,想到今日一起吃饭,她反而有些微微慌乱。 “今日是个大日子,我来替你梳妆,就梳个近日小姐们都爱的样式,将军见了,肯定很喜欢。” 小翠瞧上去,倒是比她更开心,一时鞍前马后的为她挑选衣物和妆容。不过最后,她也只是选了件平常人家穿的,样式极为普通的淡色服饰。今日吃饭,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人,最好不要过于张扬。 第38章 同席 她所住的是西园,平时听说过是个颇为偏僻的园子,她还想着偏僻一点也不见得是坏事,但今日一看,倒确实是……真的偏僻。将军没有来接他们,来的是一个清清秀秀的侍从,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侍从像是不熟悉的样子,带着他们绕来绕去,绕了大概有两盏茶的功夫,才绕到了平日吃饭的前厅。 正是晚饭时间,前厅人来人往,颇是热闹,相比之下,西园确实是过于偏僻安静了。 领她们的侍从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其他来往的,都像是没看到她们一般,只顾做着上菜的事。 “姐姐,这可怎么办?” 小翠拉着她的袖子,怯生生的躲在她的身后,像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一般。 “还能怎么办?只不过是吃个晚饭而已。” 她站了会儿,毕竟是第一次吃饭,没人叫她,也不好随意入坐,于是便去了前厅边上的水池子旁走一走。 “将军,夫人,饭菜已备好。” 她正坐在水池边出神,忽听有婢女唤将军,转头便看到他们从前厅侧面走了过来。今日他穿了一件月白色圆领长衫,胸前用银线绣了不知名的图案,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山,再仔细看去却又不是,腰间系了根墨色的腰带,与月白长衫搭配,别有一番风味。头发则是用玉色发冠束起,加上整个人身姿挺拔,看起来倒是英气十足。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打量,他突然转头向水池边看了过来,惊的她向后一仰,差点儿跌进水池,还是小翠伸手扶住了她。 “到了便过来吧!坐在水池边干什么?” 突然有人出声,她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她今日见过的将军夫人,她一身淡蓝色束腰服饰,略施粉黛,配以金色发钗,庄重而又不隆重,看起来,与他很是相配。而且……她还挽着她的手臂,正像是一对饭后出来散步的寻常夫妻。 她缓缓站起身,也不知说什么,想了想,便稍稍低敛了眉目,远远的微微一福身。 “入坐吧!再晚,饭菜就凉了。” 说完,他们便向饭桌走去,她也只好跟着,路过时抬头,发现他正看着她,许是夜色过浓,她一时竟没看出来他眼里的,到底是什么神色?只是觉得过于浓重。 席间,坐于上首的,自然是他们,其次,便是管家和府中身份较高,年龄偏大的一些家丁,而她则被安排在下首左侧的位置,距离他,隔了管家和两个不认识的老仆人 “今日算是为将军接风,也欢迎西姑娘来我们将军府做客,我们府中这些仆人,都是我从我父亲府中带来的,于我如亲人一般,今日一同落座,还望西姑娘不要介意。” 她叫她西姑娘,既然如此,她肯定也知道了她从南楼中来,虽然言语是客气,但神色间却像是对着空气说话,眼里丝毫没有她。 这么多年,她一向不慌张,但此时,竟一时结语,不知道说什么,倒像是个初次来亲戚家的小孩子般,微微局促。小翠此时也皱着巴掌大的小脸,一脸担心的站在她身后,面前这景象,任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该知道了,今日这饭局,不过是当家主母给的一场下马威。 “这就开饭吧!大家今日都说一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正发呆,身边人都开始纷纷动筷,急得小翠忙拿起筷子替她夹菜。 “莫不是西姑娘没有手,非得要这个小丫头帮你夹菜?” 小翠一惊,手里的筷子便抖了一下,一块颜色青翠的青菜,落在了光滑的桌面上。她抬头看去,她正坐在主位上,手里的筷子规矩的放在青瓷碟边,眼神严肃逼人,正紧紧的盯着她。 “小翠,我自己来。” 她往后推了推小翠,对她微微一示意。 “这儿没有什么其他事,你可以下去了。” 这次她没有在看着她,而是眼神严肃的看着小翠。 “小翠,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来找你。” 她抬头看去,旁边的一众仆人,皆都坐着,神色严肃,或盯着小翠,或盯着她,只有小翠,惴惴不安的站在她身后,而他,则闲闲的将筷子搭在盘子边,不紧不慢的嚼着一口菜,神色探究的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一个不认识的熟人般。 “小翠刚来,不知府中规矩,夫人莫怪。” 她轻轻捏了捏小翠的手,声音沉稳。 “西姑娘这是在教我如何训导府中的下人了?” “是我越矩了。” 看她沉沉的神色从小翠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她只好低头,看着眼前盘中的菜色。 “知道越矩就好,免得下次还如此不知规矩。” 这次出声的,是她身边一个年龄颇大的老仆人,虽是仆人,却衣着光鲜,发丝精致,一看就知不是寻常的仆人。 “妩娘是我奶娘,从我父亲府中带来的,平日说话就重了些,还望西姑娘不要心生芥蒂才好。” 这时,她倒是面上带了微微笑,一边夹了菜递到老仆人的盘子里,一边对着众人说话,招呼大家吃菜。 小翠走后,席间反而欢快了许多,大家欢声笑语,说尽了今日的趣事,只有她,像是一面镜子般,映衬着大家,看她们讨论什么菜色好吃,看她给他夹菜。 她只顾吃菜,一时忘了,竟吃了不少,等到饭席结束,才觉胃隐隐作痛。 “姐姐,路这么绕,是谁送你回来的?” “是管家。” 她一面解衣服,一面回答她,解了一半,又像是记起什么般看向小翠。 “今夜的晚饭你是在哪里吃的?” “我,我没吃。” 小翠瘪了瘪嘴,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 “没人叫你吃饭吗?” “没有,出了前厅我便在水池边等你,管家过来看了我,说路绕,就送了我回来,也没问我吃没吃?” “你先等着。” 她反手又将衣服穿了回去,出了门。 第39章 西园日子 西园路绕,饶是她仔细记了路,此刻走着走着也不知走到了哪里,竟来到了一面墙边,墙是青砖白灰铺就而成,上面还竖了磨的尖锐的石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会有的。 “别动。” 她转身欲走,步子还没迈出去,却被不知名的力量瞬间按在了地上,脸颊重重的瞌在石子路上,一时头晕脑胀,半天爬不起来。 “发生何事?” “府中有女贼闯入,快去报告将军。” 接着她便听到树叶簌簌,有人飞身而去,而她,仍然被按在地上。 约莫过了半盏茶工夫,终于她听到了一个略沉的脚步声,随即她便被拎了起来。 “你如何在这儿?” 她仍是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人几乎站都站不稳,发髻垂了下来,就连簪子也掉了一只在地上。 “你听得见吗?” 见她站不稳,他伸长了手揽着她的后背,将她半抱在怀中。 “我,我刚摔了一跤。” 这时她终于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黑衣蒙面侍卫,长长的出了口气。 “你说怎么回事?” 他转向黑衣侍卫,神色严肃。 “将军,属下眼拙,将姑娘认做了贼女,还望将军处罚。” 虽说着处罚,但这侍卫却没有一丝惧怕,略一弓身抱拳,声如洪钟,听得唐琣顿时双眉紧皱,身体一震。就连她也被吓了一跳。 “我一直教你说话小声,你如此,还怎么做暗卫。” “是,将军教训的是,属下以后不敢了。” 看唐琣皱眉,黑衣侍卫这才放低了声音,一脸懊悔。 “若是听得进去,也不用说这么多遍了。” 看他认错,唐琣一脸嫌弃摆了摆手,说了句罢了就再没看他,反而过来低头打量她。 几日不见的夫妻,见了面还会稍带羞涩,更何况是多年未见的旧人,这一打量,尴尬之意就差溢出表面了,亏的她咬牙忍住,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干什么?” 他看了看她,接过暗卫递过来的簪子,伸手将她散落的长发挽了起来,动作熟练,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完全不像是一个长年习武之人该有的习惯。 “我饿了。” 她弱弱出声,盯着他看,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细微的光,这柔弱的样子,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嚣张跋扈的公主该有的。 “好,你先回去,待会我让管家送些吃的过来,吴河,你送她回西园。” 原来,刚才将她按倒之人叫吴河,也正是因为如此,日后,吴河便也成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一个人。 回到西园不多时,管家便端了餐食过来,主要是一些清淡的小菜和素粥,不过小翠却吃得津津有味。听她讲,在她们这样的农户家里,即使是这样的清粥,也很难得,多的却是野菜窝头,勉强果腹。 小翠的话似乎勾起了一些记忆,一些熟悉的场景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也曾有过这样一段食不果腹的日子,不过这些过往的记忆太痛苦,想起便会觉得身边色彩皆无,了无生念。不过如今还好,终究是找到了段亦,这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信仰了。 “夜深了,莫要贪吃,免得积食。” 看小翠快要吃完了两大碗粥,她莫名觉得可爱,不禁出言提醒。 “好,将军果然没骗我,跟着姐姐有饭吃。”说话间,小翠便努力干掉了碗底最后一点粥。 接下来的日子,西园仿佛是被人遗忘了般,除了来送菜的管家,再也无旁人来,不过说来也奇怪,西园偏僻又远,管家大可吩咐一个小丫头过来送饭,可他偏偏每次都是自己来,末了,还要记下她和小翠明日想吃的菜品,问他,也不多说。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翠在管家的喂养下,日渐变的胖乎起来,脸盘子比刚来时大了一圈。 “咦!夫人为啥最近不来找茬啦?” 小翠拨弄着窗边一盆长势甚好的兰花,突发奇想。 “没人找茬岂不好?” “好是好,就是过于无聊了,最近也不让出去,院子里的草都被我拔完了。” 确实,最近脚刚迈出院子门,吴河就不知突然从哪里跳出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说是将军特意吩咐了,最近不太平,禁止出入园子......怪不得,近日没人来西园,日子难得的清净。 再看看西园,院子里干净整洁,不复刚来时的杂草丛生,就连经风吹日晒变得摇摇欲坠的竹椅,也被小翠翻新,静静的躺在梧桐树下,这样一看,倒是别有任他风雨飘摇,我自清风拂面的味道,只不过,她来这儿并不是为了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纠结了几天,终于鼓起了勇气,站在院子里唤了一声吴河,吴河便迅速的出现在了她身后。 “你,......你平日都是藏在哪里,为什么不从前门进来......” “哼,姑娘有话快说,我吴某人可并非什么清闲之人。” 吴河并不友善,黑着一张脸,活像是威风凛凛的关二爷。 “晚饭,我想邀将军共同进食。” 吴河听后,并未说什么话,转身又消失了。近日这园子附近总能看到吴河,这么一个有血性的人,让他成天守着西园,想必是极为不甘的,但她说的事,吴河却是一件也没落下。 管家送来了晚饭,比往日要丰盛许多,但直到饭菜冷了,也未见有人来。 “姐姐,我刚去问了,她们说晚膳素来都是将军与夫人一起用的,府上人人皆知。” 小翠急匆匆进来,额头流着微微的汗水,不知是因急跑还是其他。 “嗯,我知道了,快吃饭吧!委屈你了,饭菜都凉了。” 西园内并无小厨房,因而饭菜只能趁热吃,如今已过了晚饭时间,饭菜早已凉透,无一丝热气,吃着也少了味。 大约亥时,有人在屋外咳嗽了一声,她便知道是他来了。 “吴河整天不说一句话,晚上倒咳嗽起来了。” 小翠嘟嘟囔囔着,困意漫漫,她便让她早睡,掖了被角就出去了。 第40章 夜话 夜色很清澈,他穿了一身黑衣,脸色微微发亮,但还是很难看清他的表情,或者说他面无表情。 两个人相顾无言,站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都在打量对方,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若是缺什么,尽管告诉吴河。” 终于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沉稳,与十年前大为不同。 “十年,......我,变了吗?” 十分好奇,在他眼里,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公主一如从前,只是......往后不能再如此称呼......”他顿了顿。似乎有所顾虑。 “公主可为自己取个闺名。” “好,你为我取一个罢。”她心中一怔,茫然不知所措,却也怀有一丝希冀。 “那......昭昭如何,有光明之意,可......” “好”她迫不及待的打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心剧烈的跳动。 “这样便好......” 夜风习习,两人再无话,就这么相对站立,树叶扑簌簌落在她的肩发上。 “往后,有需要的告诉吴河一声,他自会替你准备好。” 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肩和发,挥去短暂驻留的落叶,声音温和,面容在夜色里晦暗不明。 许久以来,她都急切的寻找他,但如今距离他这么近,她反而感觉恍惚心慌,一时有些站不稳,眼前的他,与多年前重叠,但又充斥着一股不知名的,陌生得味道。 回到屋内,见小翠还睁着眼睛滴溜溜得盯着她。 “姐姐,将军跟你说什么啦!我一点都没听着!” “你想听什么?”莞尔一笑,她掀起被角轻轻的躺下去。 “姐姐和将军什么时候成亲呀?娘告诉过我,一个好女子,是一定会和别人成亲的,到时候我为姐姐梳一个漂亮的新娘发髻。” 小翠的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敲在了她心里,敲的蒙尘的记忆四散飞溅,久久震荡不安。 十年前,若是想与他成亲,易如反掌,可如今隔了十年,她再也不是泰安公主,就连玉和国也不复存在,现在她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从当红青楼里带出来的女子,北周国人尽知,怎么可能再嫁给一个朝堂有功的大将军。已不奢求能与他夫妇相称,余生若是能待在他身旁,也算是了此心愿。 “姐姐,你怎么啦?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翠儿,你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叫我昭昭。” “昭昭?这是姐姐的名字吗?” “对,是我的名字,以后会伴我一生的名字” 昭昭如日月,一切皆朗朗。 “夫君,我有话要与你说” 唐琣轻悄悄进屋,正准备躺下,却看到旁边的人忽的一声坐了起来。 “这么晚了,适才夫君去哪里了?” 夫人问话,气势汹汹,一时间竟让唐琣哑言。 “当日成婚之时,夫君曾向父亲许下诺言,此生只我一人卧于枕畔,如今才不过数年,夫君已然带了旁人回来,还是青楼女子,夫君这是将我脸面置于何处。” “夫人莫气,先前就曾对夫人说过,只是故人之女,家破人亡,如今终于寻见,只好带了回来,夫人海涵,让她安稳终生。” 唐琣坐起来,微微抱拳,神色中带了有隐隐的急切之色。 “饶是夫君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不是,夫君可别忘了你走到今日这一步,我父亲可是倾力相助” “是我不对,但夫人放心,岳丈之言,唐琣牢记在心,岳丈之恩,唐琣更不敢忘。” 说完,身边的人也不说话,定定的望了唐琣片刻便径直躺了下去,背对唐琣,一言不发,看此情形,唐琣也只好掀被躺下。 当年左崖一别,段亦受了重伤,五脏六腑皆受重创,又多日苦寻公主不得,这才辗转去了北周,于落魄之时,遇到了出征的侯国将军朱信,这才捡回一命,后又随朱信南征北战,为其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入了朱信的眼,这才受到举荐提拔,被北周皇帝熟识,有了今日镇北将军的荣光,而这一切全都因于朱信,也就是他的岳丈大人的赏识,还在三年前将掌上独女嫁于他,这份恩情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更何况在嫁女之日,朱信就要他发誓,此生只娶一妻,不再纳妾,如今将公主......不,昭昭留在身边属实不妥,有违当日誓言,可即使这样,他也势必要留下,护她一生安稳...... 翻来覆去,夜已深沉,唐琣仍无睡意,从大越归来已一月有余,如今上梁城内人尽皆知,再藏怕是无济于事,只是他的岳丈大人朱信却一反常态,至今未登门质问,唐琣倒也想不出来,若真是岳丈大人来质问,该如何应对才好,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如今的夫人,自娶她入门,至今已有三年,夫人热情,将整个府中照料得当,两人又相敬如宾,也曾传为佳话,如今府中突然多了女子,想必她的内心也多有怨愤...... 想到此,唐琣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内侧身形模糊的人影,淡淡叹气道了句“夫人,对你不起。” 听到唐琣这么说,旁边的人也微微睁开眼望向了他,一口气憋在胸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第二日起床,唐琣眼下发青,竟是一夜也未怎么睡好,再看夫人,也是脸色发白,眼神无光,两人相对而坐,各执一碗米粥。 草草吃了几口,唐琣便放下碗筷起身,见夫人并未抬头,脸色也不好,嘱咐了身边立着的老婆子照顾好夫人,便出门离去。 今日如往常一般,唐琣要去城郊军营视察练兵,虽说如今正值盛世,天下太平,但军要乃国家大事,一日不可松懈。行至后宅前门,路过荷塘,唐琣停了下来,微微侧目看向左侧一条年久无人修缮的石子小路,与其它洒扫过,仍带着大片水渍的干净平整的青石板阔道相比,这条小路长满杂草,石子凌乱不平,像是许久无人走过,通向荒芜之地般略显凄凉,与这将军府格格不入。 在这府中住了三年,府中竟还有这样一条路,从前他整日忙于军事,府中均由夫人打理,竟从未仔细留意过这府中的一草一木,倒是今日突然驻足,才发现这条路如此荒凉。 第41章 不能多求 唐琣站了片刻,似在犹豫,却又一抬脚,踏上了这条石子小路,转过荷塘,又路过一个久未打理的竹林,这才看到西园紧闭的园门,西园四周围墙较高,又有杂草掩映,站在园外并不能一窥园内究竟。 唐琣走近,园内似乎无人般静悄悄,推开门,相比园外的凌乱,园内倒是整齐有序。 西园构造简单,不像他住的无量堂,耳房厢房客厅齐备,西园进门入眼便是一排三个房间。且处处透露着年久失修的凌乱,其中左边最大一间便做了昭昭的卧室,紧接着是小翠的房间,其次一间堆满杂物,好在小翠勤快,这院子屋子虽破旧,倒也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并从院外移植了好些花草,种在院墙边,配着院里的青石板,别有一番风味。 推门进入,院中无人,倒是卧室门大开着,唐琣本是习武之人,走路无半点声响,等进了屋她们也未发现,只在屏风后笑闹。 这间屋子结构也简单,进门左侧立了块屏风,屏风后几步便是卧榻,窗边放着一张矮几,这便是平时吃饭兼写字看书的地方。进门右侧罩了帘子,内里放了洗漱用具及一张浴桶,平时洗澡沐浴都在这里。 唐琣环视一圈,他从未踏足这间屋子,只知它偏远,于她而言,或许能少诸多烦扰,今日一看,竟是如此简陋,不免心生愧疚。 而这时屏风后笑闹戛然而止,唐琣转身,正好看到四夕从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许是因为动作大,她身后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圈轻微的弧度,落在了胸前,今日她穿了一件样式宽松普通的粉色衣衫,腰间系了手指粗细的白色腰带,将松松垮垮的衣服收紧,倒是多了一副慵懒舒适之气。 美人如山雨后第一缕阳光,唐琣一时看呆,直到她说了句“你来啦”,这才缓过神。 “我适才路过,便进来走走。” 唐琣一时语塞,赶紧将目光移至屏风的花鸟图案上。 “将军来啦,将军喝茶。” 小翠说着便倒了碗茶递到了昭昭手里。 “喝杯茶吧,今日外面天热” 一双皓腕,于宽大的衣袖间半隐半藏,轻轻托着一只藏青色瓷杯送至唐琣胸前。 “这院子过于简陋,生活多有不便,不如明日我让管家在内院寻个清幽安静的院子......” 唐琣喝了口茶,转眼看了一圈屋子说道。 “不用了,虽有不便,但胜在安静,这里也无人来打扰,于我来说便是世外桃源了,多谢将军好意。” 四夕接过喝完水的杯子,微微屈膝一拜,算是谢过唐琣好意。 唐琣看到她拜他,忙伸手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 “公主不必如此” 唐琣压低声音,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细细看去还带了一丝不可置信的味道。一别十年,十年前她还是骄傲任性,高高在上的公主,如何今日会变得如此卑微,何时,她需向旁人行礼了? “真的不用,迁入内院,定会徒生事端,这里虽不便,但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很喜欢这里。” “那好吧,生活所需,公......你及时告诉我” 唐琣见她不愿,也不再强求。 由于军中还有要事需处理,吩咐了吴河照看好西园便匆匆离去了。 “姐姐一直想留将军吃饭,今日怎么不说,我看将军高兴,姐姐要是说了,将军肯定会答应。” 唐琣前脚刚走,小翠便凑了上来,一脸兴奋,拉着她的袖子,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昭昭看了看她脸上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伸出手指戳了戳。 “不可,将军是有家室之人,晚饭是与他的娘子一起享用” “嗯......将军有娘子,那......姐姐怎么办?” 说着声音低了下来,小翠看上去似是比她还委屈。 “我与将军是故人,将军于我也是救命恩人,此生能得他庇佑,已是我的福气,不能再求其它,不然反而叫将军为难。” 顿了顿,低低的又添了句 “怕是已经叫将军为难了” 今日的晚饭是简单的小米粥,夏日炎热,两人也没什么胃口,就着管家送过来的清凉小菜对付了几口,顺便听小翠絮叨些在府里打听到的针线琐事。 这几日,屋内待着闷热,加上西园偏远,每日并无消暑冰块使用,趁夕阳西下,暑热不浓,二人便要出去走走,绕着西园,看花花草草,竹林吹风,反而感觉要比屋中凉快许多。 唐琣自那日之后几日也未曾来过西园,昭昭表面平静,倒是小翠,天天踮着脚朝竹林张望,不时的把吴河喊出来追问一下将军去哪里了? 吴河还是一副黑面无情的样子,但架不住小翠挂在胳膊上问,只好冷着脸抱着手臂。 “将军这几日忙于军中事务,宿在军营中未曾回府” “将军没回来呀,我就说这几日怎么不来看姐姐呢,将军明明很喜欢姐姐,可比喜欢夫人多......” “莫要胡说” 小翠话还没说完,就被吴河一把捂住了嘴,四下观察了一圈,这才压低声音说道 “别看这将军府似偌大无人,实则处处是眼线,夫人的,还有老将军的。将军的人全都在城外军营里,你可别乱说话,当心害了你的好姐姐。” “唔......” 小翠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抬头看着还在四处张望的吴河。 见四下真的无人,吴河这才将视线收回到小翠身上,小翠身量不高,堪堪够得上吴河肩头,被吴河一手攀肩,一手捂嘴,一张小脸也就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脸憋得通红,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吴河。 “对不住” 吴河一时不知怎的,脸突然就红了,赶紧将手拿开。 “呼~” 小翠被憋了太久,一口气没上来,眼前发黑竟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哎?” 还是吴河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扶住了。 “你?怎么了” 将人捉住了,吴河微红的脸色中带着一丝丝疑惑。 “可能是没吃饱” 第42章 二十鞭 “是吗?” 看小翠揉了揉肚子,吴河明显怀疑。 “这几日天气太热,我和姐姐都吃不下。” 吴河想了想,也是,近日确实过于热了,胃口不佳也实属正常。 “胃口不佳......或许也是好事,但我瞧着你好似比刚来时胖了。” 吴河转过身,玩弄着手里一片竹叶子,语气难得轻快。 “胖了好啊,我娘说女人胖了旺家” “是吗?” 吴河的脸上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看小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我会转告将军,等将军空了定是会来西园看一看,这会需得去一趟军营,我先送你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小翠想去哪里,便押着她出竹林往西园去。 吴河并不一定是时刻待在西园盯着她们,没别的事,他也会去军营,向唐琣汇报西园的现状成了他每日必做功课。 “将军,最近天热,小翠说胃口不好,两人都吃不下,而且,西园面向西,无冰块供应,属实是热了些。 “知道了,你去吧,看顾好西园。” 唐琣并未多说,似是若有所思,当晚回府便叫来了管家,吩咐每日往西园送消暑冰块。 自从有了冰块,西园便好受很多,可惜,内院的冰块并不是那么容易消受的,尤其是女主人管家的府宅。 送冰没几日,小翠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将军与夫人不和,据说两人在房中大吵大闹,甚至一度摔坏了好几个名贵的玉瓷。 小翠兴致勃勃,但听在四夕耳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前日子好时,她从未有过这种直觉,但时至今日,却开始慢慢地有了这种感觉。 果然,等到了午饭时刻,送饭的管家没来,来得却是内院夫人身边的女子,也就是上次叫嚣着要掌嘴小翠的女子---青卓。 “夫人叫你去问话,这会儿便跟我走。” 青卓怒目而视,腰背直挺,头发高高束起,并不似寻常女子半披着发,腰间那把蛇纹剑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鞘朝她刺过来。 “小翠,你就不要跟我去了吧,今日你就呆在西园哪里都不要去,把剩下的手帕绣完。” 小翠是个闲不住的,看她两手空空,便要给她绣手帕,一朵菊花绣了七八天了还未绣好。 “好,那我等姐姐早些回来” 小翠看得出来,今日似乎是不太平的,只能乖乖听话,留在西园,等吴河回来了让吴河去叫将军回来。 ...... “请吧” 一路从西园出来,弯弯绕绕,进了内院,又绕了许久,才到了将军与夫人住的辉月堂,虽只是将军府内院的一方院子,但辉月堂的精致可见一般,进了石狮雕花的乌青色院门,入眼便是一方流水潺潺的活水小塘,水中穿梭着颜色鲜艳的鱼儿,左侧是一方小巧的石桥,右侧是蜿蜒曲折的回廊,伴着流水蜿蜒在侧,院中绿植皆都精心养护打理,往前就是将军与夫人的住处所在,正屋门洞大开,还未走到便闻到从中散发而来的幽香,似木又似水,让人心下平静。 走至房前,青卓便停住了。 “你跪在这里等,等夫人叫你” 说完大步进了卧房中。 跪下?她可没有跪拜别人的道理,有生之年,她只跪过她的父皇,父皇?似是什么要冲出牢笼般,心中狂跳,她赶紧疾走几步,行至栏杆前,木质地板在她的脚下发出轻微的响声,这地板本就是由水中石柱凌空撑起,这会儿扶栏向下看去,水面幽绿,仿佛下一秒便要把人吞没。 “谁让你到处乱看了?这将军府可不是你一个贱女子能到处观看的。” 青卓已经出来了,一脸怒气的扶着腰间的蛇纹剑。 看她如此震怒,昭四夕也未同她多说,便转身走了进去。 “昭昭拜见夫人” 朝着屏风后侧躺在榻上的人影微微屈膝便算是行礼了。 房中设置简单大气,并无多余颜色,花草瓷器倒是有一些,其次便是幽香阵阵,似有清风抚堂而过。 “四夕姑娘为何改叫昭昭了,是何意?” 等了好一会,屏风后的人才起身抚发走了出来,手上还握着一本书,早听闻将军夫人管家有方,这手中的果然是账本! 转出屏风,便又在几步远的茶桌前坐下,眼神自始至终也未看面前的四夕一眼。 “摆脱过去,未来需得有希望,适才改名昭昭” “希望?你的希望是来插足我与夫君吗?你的希望是毁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幸福,这就是你的希望吗?” 愤怒,终于从冷漠的裂缝中得以挣脱,那本账本也随着她的怒气被狠狠的扔在了桌上。 四夕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刷白,尽管经过多年,她早已将事务看淡,但今日她要将唐琣夫人立于何地,又将自己,立于何地...... “不要以为将军对你偏爱,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穿行于这府里,这府里的女主人是我不是你,今日,我倒要看看将军怎么选择,青卓,拉她出去打二十鞭,在太阳下跪至将军回来。” 许是过于愤怒,夫人的神色竟也有一丝狰狞,不再维持往日的仁慈与高雅,眼神中泛着微不可查晶亮液体,那本账册,连带着桌上精致的茶具,被猛然掀翻在地,发出不小的声响,瞬时便涌进来了一大帮丫头婆子,为首的青卓更是怒目圆睁,上来一把四夕拖了出去。 青卓常年习武,力气异于常人,别说是普通女子,就怕是男子来了也未必经受得住这一推,加上地面洒了水,四夕便在这力道之下狠狠滑倒在地。 “贱人,你跪在这里受刑吧。” 还未待昭昭爬起,便又被青卓拖住胳膊拖到了太阳底下,一脚踢在了膝窝处,痛感从腿上传来,疼得她单手撑地,想爬起却起不来。 旁边的人挤成一堆,脸上都带着不屑与嘲笑,自上而下的看着她,还有人快速的递上一支用水浸湿了的牛皮做的鞭子。 “像你这等贱女子,怕是吃惯了苦头,这皮鞭我可得好好使使。” 青卓嘴角咧开冷笑,随即一甩手,皮鞭便展开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重重的落在了她的左肩之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第43章 二十鞭(二) “啊!” 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四夕不由自主的惨叫了一声,随即跌倒在地,血顺着被皮鞭撕裂的衣袖迅速渗了出来,疼痛让她的身体轻轻发抖。 旁边的下人面面相觑,脸上不再是奚落,而是惊恐,这鞭子本来就是青卓向夫人请示,特意做出来专门惩处犯了事的下人,今日这鞭子落在了她身上,明日说不定也会落到他们身上,犯事,犯何事,还不是青卓姑娘说了算...... “怎么,这才第一鞭就受不住了?呵!还有十九鞭,今日你便好好享受吧!” 说完又是一鞭,这鞭比第一鞭更重,听在耳朵里,叫人头皮发麻,旁观的下人,脸色惊恐的纷纷走开了,现在宽阔的地板上,只有躺着不断呻吟的四夕和神色狰狞手握滴血长鞭的青卓。 第二鞭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后背,痛感还未消失,第三鞭就又落了下来,打在了腰侧,血迹顺着背部一路蔓延到腰,夏日衣服本就轻薄,三鞭下去,已破烂不堪。 “夫人,这贱人才三鞭就受不住晕了过去。” 不知何时,将军夫人出现在了门后,她的脸色刷白,扶着门框的手紧紧的掐住,眼里竟还泛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泪光。 “若不是你来我府上逼我,何苦至此,我今日也不能伤你分毫,青卓,剩下的也不要打了,就让她在太阳底下等将军回来” “夫人,不如我趁早打死了扔到乱葬岗去,也好一劳永逸。” “够了” “夫人,你不要怕,青卓来替你做,将军回来了青卓来背将军的怒气,什么惩罚也与夫人无关。” “不要再说了,你下去吧,将门关上。” 青卓见夫人面现怒气,只好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夫人不忍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四夕,狠下心将房门重重的关上了。 日落西山,吴河还没有回来,倒是唐琣提前回来了。 辉月堂外,丫鬟婆子聚了一大堆,都扒着门往里看,备受尊敬的夫人与狐媚惑主侍妾相争,可是一出不容错过的好戏。 烈日炎炎,晒了这么久,身上的血渍早已干涸,狰狞的伤口发干,但颜色依旧血红,浑身伤痕的美人侧卧在地,人事不省,秀发沾染着血渍披散在地上,有种花开残败的美意。 唐琣初到辉月堂外,见围了一大堆人,也不进去,就在门外叽叽喳喳。 “何事,你们怎都聚到这里?” 突然地出声,将丫鬟婆子们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见唐琣,神色慌张,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唐琣也没再理她们,抬脚进入辉月堂,身后丫鬟婆子脸上便又换了一种神色,不再是惊慌,而是看戏的好神色。 “这是?......” 走着走着,越发觉得不对,院里安静的出奇,就连平时要出来迎他的夫人,今日也并未出来。 转过小石桥,竟有一抹紫衣横卧在地,唐琣心里咯噔一声,慌忙几步上去。 她侧卧在地,脸颊挨着滚烫的地面,即使太阳毒辣的晒着,也脸色发白,毫无血色,夏日穿的清薄紫衣,沾满了血渍,破烂不堪,背部白皙的皮肤裸露在太阳底下。 “公主......” 唐琣心中惊呼,立马将地上的人一把揽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面颊带血带灰的躺在他怀里,这一幕,让唐琣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在大越,还是北周。 “夫君打算抱她到几时?” 将军夫人不知何时倚在门边,开口冷冷问道,眼里没了之前的悲哀神色,反倒是透出隐隐的杀意。 “夫人?” 唐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声音不觉提高,双手仍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人。 “是你将她打成这样的?” “是我又如何?” “夫人我早与你说过,她只是我故人之女,在这府中只保她衣食无忧,夫人你为何这般残忍,区区一个小女子都容纳不了,今日将她伤成这样?” 唐琣不似往日温和或严肃,面目怒气满容,言语中全是责备隐忍。 “好啊唐琣,你往日伪装的真好,今日算是露出真面目了吧,这样的唐将军我还是第一次见,托了她的福” 将军夫人突然失力般倚靠在门框上,豆大的泪珠扑簌簌落下,没了盛气凌人,反倒是多了丝可怜。 “当日我父亲将我嫁你时......你说你唐琣今世定会以命护我,不让我受半分委屈,这才不过三年而已,你,你唐将军便对我弃如敝履,看我一眼都嫌烦,更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对我怒目相向,枉我对你一片痴心,唐琣,你还有良心吗?” 面对夫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唐琣一时呆愣原地,当日嫁娶时,的确这样承诺过,今日将公主带回,确实对不住夫人,但......公主是他倾尽全力才找回的,不护她,难道要任她在烟花之地,任人欺凌吗? 唐琣抬头眼里流露出不忍与惭愧,意踌躇,一狠心,抱起怀里的人就向外院走去。 “唐琣,唐琣,你不准走,今日你踏出这院子,我便让父亲禀告圣上与你和离,唐琣,唐琣你站住,不准走......” 唐琣抱着人大踏步离开,任由身后的夫人大声哭喊。 行至西园,小翠与吴河迎过来,吴河一看这情势,便立马飞身去请医者,小翠顿时也慌了,哭着跟在唐琣身后,一路哼哼唧唧的进了西园。 “小翠,你去烧点热水来,她的伤口需要清理。” 小翠听了立马又哭哭啼啼的跑去找热水,西园并无锅灶,无法烧水,小翠只好往内院跑,之前都是管家对她们多加关照,现下,也只能去找管家,跑到半路,远远看到一个人带着两个小仆,,小翠擦了把脸,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管家,跟在左右的两人一人端着冒热气的热水,另一人拿了若干的雪白巾帕,管家怀中还抱了好些瓶瓶罐罐的药,细细看去竟还有一瓶酒。 “王叔,我我我......” “我知道了,走吧!” 还未等小翠说完,管家便向她晃了晃了怀里的药,示意他早已知道了此事。 第44章 处理伤口 一行人,急匆匆向西园赶去,只是管家的脚似乎是跛了,走不快,急的小翠使劲扯着他走。 “将军,老奴带来了军中治伤的狠药,还有消毒的酒,将军,老奴失职,将军责罚老奴吧!” “王叔莫慌,今日之事也非你能阻拦,不怪你。” “除了小翠,你们都出去吧!” 唐琣眼睛盯着四夕衣服血渍混为一体的伤口,担忧不已。 “小翠,你把她的衣服脱下来。” 唐琣站直身体转过身。 “将军,我我,这怎么能脱得下来,衣服都粘到伤口里了,我怕我手劲太大了,会弄疼姐姐。” 小翠一双眼睛哭得红肿,还在抽泣,手哆哆嗦嗦着不敢下手。 “罢了,我来吧。” 唐琣叹口气,转身面向床里,神色复杂的看着伤口,这些年,他大小征战,没少受过伤,军中弟兄受了伤,他也会帮忙处理,伤员喊疼,他也只是叫忍着,手下动作毫不心软,但现在,他面对一个受了伤的娇弱女子,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怕她叫疼,更怕她疼得哭出声来。 “将军,医者到了。” 吴河站在屋外高声喊道,一个背着医匣,喘着粗气的老头出现在屏风后。 “她今日受了鞭伤,又跪在高温下两三个时辰,鞭是浸了水的牛皮鞭,你治好她,不可留疤......” 唐琣一把将人扯了进来,指着床上的人说道。 “将军莫急,先,先让老夫喘口气。” 唐琣这才注意到医者满脸通红,气喘不均,定是被吴河拉着跑了几公里,才能这么短的时间赶到西园。 “留疤定是要留,老夫只能尽力了,这姑娘伤的如此之重,加之烈日下暴晒,怕是会有高温之症,当前之急是先降温,后疗伤。” 高温之症,唐琣当然了解,治军多年,每每夏日,定有不少将士因高温昏厥,甚至为此丧命者也有。 “吴河,你去内院拿碎冰来,越多越好。” 吴河听令,便嗖地一声飞了出去,小翠本想跟着,奈何一转眼就不见了吴河身影,只好作罢。 不消一会功夫,吴河便一手一只冰桶的飞了回来。 几人手忙脚乱将浴桶内倒满了水,和着碎冰,让屋内的温度也降了一丝下去。 唐琣立马抱了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四夕,轻轻放入浴桶内,现下,就等着人醒过来,再作后续治疗。 水面长发漂浮,美人脸色惨白仰靠在浴桶边,唐琣盯着看了一会,似在思考什么,遂一伸手,将她的头发悉数捞起捏在手心里。 “咳咳......” 半天不出声的医者突然发出两声干咳,唐琣扭头看去,见老医者和吴河均有些脸红不知所措,唐琣疑惑,一低头便看到了水中半露的香肩和若隐若现的酥胸,加之美人后仰,修长的脖颈一览无余,场面一时有些香艳,与现场本来紧张的气氛冲撞,弥漫开了一股诡异的气氛。 唐琣一时慌张,赶紧将她因水冲撞而松散的衣衫拉紧,想了想,又将手里的湿发重新铺进水里,这下,长发在水面散开,宛如一朵黑色的莲花浮在水面,想是什么也看不到了。 许久,待浴桶中的碎冰化的差不多了,桶中的人才悠悠转醒,发出因冰水刺激而伤口疼痛的微弱呻吟声。 唐琣伸手探了下她的额温,已降下去不少,此时医者也说足够了,唐琣便又将她从桶里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让她卧趴在床上。 “吴河,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你先出去吧。” 待吴河出去了,医者也退到了屏风后,唐琣才开始动手剥离伤口处的衣服。 “疼......” 床上的人微微颤抖,听上去虚弱无比。 “我尽量轻些,你需得忍忍才行。” 唐琣一面安慰她,一边动手,不多时,便将她的衣衫退至后腰,三条蜿蜒的伤口出现在背部,有一条竟还蔓延至了腰侧,鞭痕所过之处,皮肉翻飞,,甚是狰狞,小翠看了一眼便吓的大声哭了出来。 “你先出去,叫你时再进来” 小翠也不过是个毛丫头,见到这些场面自然是受不住,唐琣便让她出去了。 唐琣拉过被子遮了又遮,堪堪将伤口露出,其余部分遮的严严实实,这才将 医者喊了进来。 “这这这,怎伤的如此之重?这不留疤是不可能了,将命保住就算不错了。” 医者面色惊慌,慌忙在药匣中翻找。 “对了,可有备酒,这伤口需得先消毒才行。 “大夫尽管放心医治,这里有酒与上好的伤药。” “那行,你先将她按住了。” 医者转身拿出酒,唐琣见状也赶忙将人按住。 “啊~,好疼,我好疼......” 酒刚一倒下去,四夕便发出痛苦的哭声,双手不停用力想摆脱擒住她双手的人。 “你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 唐琣面上尽是不忍之色,眼珠泛红,双手更是我的青筋暴起。 “将军,伤口皮肉外翻,不缝合不行,但现下最好的麻药也只是令病人昏迷,疼痛并不能全部丧失。 医者面露难色,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为难的看着唐琣。 “劳烦大夫上心,尽快将伤口缝合。” 唐琣面色阴沉。 医者也不再多说,立马拿出药丸让她服下,并拿出了一根带有颜色略微透明细线的针。 “还请将军继续按住。 这银针唐琣见过无数次,军中伤者众多,医者医者不及,唐琣便会拿起这针替伤者缝合伤口,本是平常见惯之事,但是现在唐琣却不忍直视。 “老夫开始了,将军按住了。” 细针穿过,霎时便有密密麻麻的痛楚传来,本是已经昏睡过去的四夕立时被疼醒过来,开始迷迷糊糊的叫疼反抗。 医者见状,麻药如此经不起折腾,手下的动作便又加快了些。 缝合不及三分之一,麻药药效已过,人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段,段亦,你放开我,疼,好疼,我好疼。” 唐琣闻言手一哆嗦,看向她,只见她也正挣扎着看他,大汗淋漓,鬓发汗湿,眼泪和着汗滴一起落在他的袖口,灼烧烫人。 第45章 还你三鞭 许是疼痛让她思维混乱,竟不停的叫着段亦,听得唐琣心中如千蚁过境,竟也开始隐隐疼痛。 “段亦,我,我对不起你,害你颠沛流离,陪,陪着我,一起吃苦,你回去吧,不用管我,死,死便死了,我父皇肯定还在等着我回去,还有,还有我母后,终于能团聚了......” 唐琣听她神志不清,竟将以前的事也说了出来,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认真听着她低低的呜咽,诉说乱七八糟的往事。 听到“父皇”二字,医者的手一抖,就算是再无知的庶人,也该知道眼前这位身份不凡,今日听到如此大秘事,今日这将军府怕是出不去了,于是额头的汗珠落得更频繁了。 三盏茶功夫已过,这伤口终于是缝合了,医者未来得及将针线放回去,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唐琣面前。 “将军饶命,小人家有老母,还有七八个儿女,小人死了,他们便也活不下去了,小人今日什么也没听到,这就自割舌头,剩几年苟活为老母养老送终,养大了儿女们,小人便也该死了。” 唐琣手一伸拦住了医者正拿刀往嘴里放的手,将他扶了起来。 “不必自虑,今日只是故友迷糊了胡说之词,医者听了,不可让他人知晓便可。” “谢谢将军,小民谢谢将军不杀之恩。” 医者听了,忙不迭磕头,老泪纵横,双腿软的差点爬不起来。 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医者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颤颤巍巍的被吴河送回去了。 伤口事小,高温之症事大,往后几日,恐有后患,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 “王叔,你的腿脚是怎么回事?” 方才就注意到管家似腿脚受伤,行动不便,这会儿送走了医者,才寻得出空来询问。 “今日,今日午饭前一刻,老奴正要给姑娘送饭,不料青卓姑娘突然冲进厨房,打伤了我,并将老奴关了起来,直到将军回来后老奴才趁人不注意跑了出来”。 管家说的支支吾吾,愣是半点儿没敢提将军夫人,只提了青卓。 “吴河,你跟我走” 唐琣听完,面色阴沉,大步向内院走去,吴河紧紧跟着,两人的背影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晚饭过了有一会了,辉月堂的丫鬟才端着一盘盘并未动过的精致菜肴撤了出来,唐琣看了一眼正站在房间门口指挥下人的青卓,身后的吴河便几步走过去,一脚将还在颐指气使的青卓踹的滑了出去。 “何人胆敢......” 青卓正要开口大骂,一抬头,看到唐琣,便住了嘴,只是忿忿的拍了拍衣服准备爬起来,神色间颇有不满。 “给我跪着,谁叫你起来了?” 吴河又是一脚,刚起身的青卓便又被踹的倒在了地上。 “你去,把今日打人的牛皮鞭子拿来。” 唐琣冷冷的说道,青卓的神色顿时一惊。 “今日也不多打,就三鞭,吴河你来执鞭。” “是,将军。” 吴河应声答道,转身拿过了老仆妇手里的牛皮鞭,皮鞭上隐隐看的出来已经干涸的血迹,走到荷塘边将鞭子浸了下去,再提起来顺势就是一鞭,狠狠的抽在了青卓的左侧肩膀上。 吴河本是男子,又是习武之人,就算这鞭没用尽全力,落到人身上,也是没几人能受得住。 只见鞭子落下,伴随着凄厉惨叫声,青卓倒在地上翻滚一圈,左肩的衣服迅速渗出血色。 “吴河,你竟敢打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即使血流如注,青卓还挣扎着爬起,一手按住自己的佩剑准备将其拔出,大有与眼前人决一死战之势。 见此情形,吴河毫不手软,冷哼一声,咬紧后槽牙,使尽全力又是一鞭。 伴随着沉闷的落鞭声,青卓手里的剑还未拔出,便直挺挺倒下,鞭痕从左眼一路蔓延到了前胸。 “啊,我的眼,我的眼,夫人,救我......” 此时不复之前的跋扈,青卓捂着左眼,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一时叫人看的心惊胆战,那柄未能出鞘的长剑此时却是随着青卓的翻滚从剑鞘中掉落了出来,静静的躺在地上,全无杀意。 “够了。” 将军夫人出现在门口,紧紧盯着唐琣,看的出来她怒气未消,还在等她的夫君给她一个解释,只不过唐琣侧身而站,并不看她,脸色冰冷,只是冷冷扔出一句“无故伤人者,必要施以惩戒才能公平人心”,便转身离去。 吴河将鞭子一扔,哼了一声,便也跟了上去。 今日这两鞭,算是小施惩戒,但也足够这不长眼的婢女吃上一壶了。 青卓还在嚎叫,脸面被血色覆盖,看着甚是渗人,不过到底是自小习武之人,哪怕伤得这样重,也还是撑的住没晕过去。 夫人袖口里的拳头都捏白了,还是没忍住,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下来。 自嫁给唐琣,两人相敬如宾,府中未有妾室,不说夫君体贴入微,倒也算一对佳偶,唐夫人更是被一众世家夫人羡慕极了,生活顺遂,哪受过今日这般委屈,夫君为了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如此责罚她的贴身婢女,这不是狠狠的打她的脸么? “去传医者来,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出去乱说,一律乱棍打死。” 到底是管家的女主人,即使怒急,不消一会便冷静下来,脸上隐隐显出决绝之色来。 今日夫君竟为了一个外女如此打她脸面,这女子怕是留不得了。当即便遣了心腹婆子去了侯国将军府。 “夫人,姑娘伤的颇重,尤其是左眼,怕是......保不住了。” 医者看了看手上浸满血的棉布,重重的叹了口气。 “为防感染发炎,还需取出这只左眼才好,若夫人无异,草民便动手了” 听见此话,本在榻上忍痛躺着的青卓立时掀翻了身旁伺候的两个小丫鬟跳了起来,随即又噗通一声跪下,膝行至夫人身边,捉住了她的裙角。 “夫人,不能摘,婢子跟随夫人多年,更是受老将军提拔保护夫人,夫人看在多年情分上保住婢子的眼睛吧,婢子,婢子以后定拼尽全力为夫人铲除不顺眼的人......” 青卓声泪俱下,左眼本已凝固的血痂重又涌出血来,脸色也煞白不已,全无刚才执鞭时的威风,看着竟楚楚可怜,惹得身旁一众小丫鬟皆生出泪意,夫人更是不忍。 “你从小跟了我,我早已拿你当做亲姐妹看待,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已派人去父亲府上告知此事,父亲定会为你我做主,不会白白让你失了这只眼......” 请的医者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医中能手,若他说保不住,那便是真的保不住了,夫人未待说完,眼泪便又落了下来,双手更是捧着青卓的脸,多有珍惜,更多的却是狠厉。 唐琣自辉月堂回来,便定定的守在西园,一双眸子里喜怒不辨,神情肃穆,便是吴河也很少见自家将军这个样子,印象中,只有上阵杀敌时他才会有这副隐忍的样子。 守了一夜也不见床上的人醒来,唐琣竟不知不觉靠在倚窗的书桌上睡了过去。 “老爷,老爷醒醒” 还是小翠轻轻叫醒了唐琣,脸色焦急。 “姐姐一夜未醒,这会儿发起高烧了。” 一时睡意全无,唐琣快走几步来到床边撩起纱帐,纱帐里光线略暗,美人俯卧着,满头青丝,倾泄如墨,好似一副出自名手的美人图,但苍白的脸色中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也毫无血气。 唐琣伸手抚上美人的面颊,才惊觉她浑身高热,迟迟未醒,怕是因高热昏厥过去了。 一时情急,立时转身向外面正窝在梧桐树下的吴河急声吼道:“吴河,快去叫军医逐施来。 第46章 高温之症 逐施是军中军医,随唐琣征战多年,对诸如外伤、高热等症,有常人不能及之研究,颇有建树。 军中常有高热不治而亡之士,此高热来势汹汹,不能小觑。 “小翠,你去找管家拿些碎冰来。” 唐琣略一思考,又将佩剑交给小翠。 “若有人阻拦你,便杀了他就好,不用害怕。” 小翠本在踌躇不决,见到将军佩剑,浑身一震,像是得了尚方宝剑般,立时挺直了小身板,雄赳赳的朝着园外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烧的通红人事不省的四夕和万年处事不惊的唐琣,想到昨日她缝了针,不知现在伤口恢复的如何,唐琣便想掀了床上人的衣服查看,只是手伸到一半却突然顿住,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军营,床上躺的更不是军中皮糙肉厚没皮没脸的男儿,这样贸然掀人家衣服怕是不妥,但.....两人也并非不相熟,十年前也曾...... 不知想到了什么,唐琣眸色变得深了些,神情略微不自然,但手上却不停动作,十分快速的撩起了四夕的里衣下摆,无物遮挡,几条清晰的鞭痕便露了出来,鞭痕所过之处,皮肤被细细的桑根线缝合起来,狰狞可怖的痕迹几乎爬满了整个背部,甚至向腰侧蜿蜒而去。 战场拼杀多年,见惯了杀人流血,唐琣早已心坚如铁,将生死置之度外,今日看到这些伤痕,却心中隐隐的泛起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疼痛来,不禁伸手轻轻触摸这些伤痕,眼中带了淡淡的不忍和哀伤...... “将军,军医已到,是否现在就为夕姑娘诊治?” 唐琣一怔,迅速出手将四夕的衣服翻了下来整理好,这才让人进来。 吴河催的急,这一路走来,愣是让逐施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别说救人了,就是自己,差点也过去了。 “将,将军,冰块,冰块......” 逐施气息不匀,这一句话到底是没说明白,不过唐琣见惯了这类事宜,不待他说完便吩咐吴河去找小翠了。 不多时,小翠便领着人回来了,两个小厮拎了满满两大桶碎冰。 “将军,请将病人放入冰水内,老夫再配合施以针灸之术,让寒气沿筋脉扩散,不多时,人便能醒过来,这温也能降下去了。 说着逐施便打开医药匣,摆好银针,唐琣也连忙将人轻轻抱起放进已经加了碎冰浴桶内。 尚在病中,本就只着了里衣,这一入水,轻飘飘的衣摆便浮了起来,霎时大片粉嫩的肌肤也若隐若现,加上乌发入水,半遮半掩,苍白的脸色中透着粉嫩红晕,看的唐琣头皮霎时一紧,赶紧将脸转向一边。 “咳,咳咳。” 原来不止是唐琣心慌意乱,就连逐施这个老棒槌也脸红得很,看见唐琣转头,老脸通红,低头朝向一边咳个不停。 吴河这次倒是聪明了许多,早就站在三尺之外,头也是扭向一边。 “其他人出去......小翠你留下......” 唐琣一时无语,吴河往出走,小翠竟也跟着往出跑,怪不得当时买小翠做丫鬟时,那王家大婶说这丫头当不了大府丫鬟,当时不明就里,今日才明白原来是......不太聪明...... “如此老夫便要开始施针了,施针需在双臂、颈部、胸口及头面部下针,这位小姑娘麻烦你为你家主子整理衣着方便老夫下针。” “整理衣着?要,要把衣服全部脱掉吗?” 小翠心下一惊,咬着手不知所措,男子本就与女子授受不亲,这还要把衣服当着他们面全部脱掉,将军倒还好,反正迟早是姐姐夫君,看也就看了,但这位医者......老是老了点,但也不能看人家姑娘脱衣服啊...... 唐琣心口一窒,面色复杂的看着小翠,见她迟迟不动,便自己动起手来,将四夕的袖口都撸了上去,再将胸口的衣服压紧,拨开乌发露出颈部...... “啊,原来不是要脱光衣服啊......” 小翠面色一红,急忙上手帮忙。 “咳咳,小翠姑娘单纯良善,不懂行针之道,倒也不怪你......” 逐施又转图对唐琣道 “将军眼光奇特,不知是在哪里买的丫鬟,真是聪慧过人。” 这下小翠倒是听懂了逐施在骂她,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细细捻入肌肤,头面部胸口都扎满了银针,看她受这般苦楚,唐琣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好在效果不错,不消一会,水中人便发出了细微又沙哑的呻吟。 “醒了醒了,姐姐醒了。” 小翠一双杏子眼满含热泪,激动的上蹿下跳。 “你如何,哪里不舒服?” “痛......” 太过虚弱,四夕声若蚊呢,唐琣听不真切,只好弯腰将耳朵凑了过去。 甫一靠近,女子气息轻柔喷洒在耳朵处,细腻撩人,唐琣一时思绪混乱,脸竟跟着灼热起来,就连耳朵尖都微不可察的染上一丝红晕。 “好疼,好疼......” 唐琣这下子算是听清了,她的叫疼声一下子将他从无边无际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看她面露痛色,唐琣的心也不自觉慌乱起来。 “军医,她说疼......” 逐施仍在扎针,一脸镇定,全然入定般,似是未听到女子叫疼,直到唐琣盯了他许久,才喟叹出声。 “唉,将军也不能因为是女子就如此慌张,高热带来的四肢酸疼,口干舌燥,军中常见啊......” 这老匹夫...... 唐琣一时无语......在军中时,任由逐施放浪惯了,如今出了军营,还这般老不正经,没个正形...... “好,人也醒了,该拔针了,还清将军按着点,莫要乱动才是。 往日军中男子施针,便脱衣大喇喇一坐,任由军医行针,丝毫不喊痛,更有甚者全身上下扎的如刺猬一般,唐琣并未觉得扎针有何苦痛,今日细细观察,但见银针深入肌肤数寸,即使拔出,也留有明显针眼,并有细小的血珠渗出,周围肌肤不可避免的红了大片。 唐琣双眉之间紧紧皱起,眸中蓄满了不可言说的复杂和隐痛,这针仿佛是扎在他心上一样让他疼痛难忍。 注视了片刻,不禁出手,用拇指轻轻的抹掉了她额间沁出的血珠。 血珠殷红,但唇色却苍白如纸,整个人透露着病态的娇弱。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苦?明明是尊贵的皇家贵女...... 对于过去,唐琣并不想回忆,当年他一人连累整个家族,如今虽然家人未找到,倒也在北周日渐安稳,派出去探寻大哥他们的人,也陆陆续续有消息送回来,假以时日,人能找回,他好歹也能在北周护住他们。 但今日看着她,脑中却不断浮现以前她锦衣华服,骄傲任性的样子,如今在这将军府,在狭小破旧的西园,倒真是委屈了她。 想到此,一股无能颓败的无奈感涌上心头,一时叫唐琣眉头皱的更紧。 施针完毕,逐施早已退了出去,唐琣也赶紧用薄毯将人裹了抱到了床上去。 逐施毕竟是军医,虽然行为浪荡,但到底是医术高超,这会儿,烧已经退下去了,又开了几副药便随吴河离开了。 换了干爽的衣服,小翠便去守着梧桐树下的药罐子熬药,这会子,屋子里又剩下了两个人,四夕刚刚迷迷糊糊醒了会,喊了几句疼,这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第47章 除疤良药 见她脸上额上的针眼明显,耳鬓碎发湿漉漉,唐琣又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沿着湿发抚上了额头脸颊。 她的脸颊竟还是一如十年前,白嫩饱满,丝毫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眼睛却像是带着心事,眉间满满的冷漠疏离,这十年,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子的日子,竟流落到了那种地方。那日,若不是他偶然去了,不知道她还要在那里待到何时。 唐琣眸中泛着心疼,布满硬茧的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生的甚是好看,小巧饱满 ,像是要开未开的花朵般欲说还休,想让人一亲芳泽...... 不知不觉,唐琣的身体拉近了许多,双臂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圈禁其中,眼中燃烧着不知不觉的炽火,越靠越近,眼看就要...... “将军,你你你......” 小翠端着一碟糕点,出现在了屏风旁,满脸通红的看着唐琣,手足无措,言语混乱,就是不知道退出去...... 唐琣也被小翠惊的心跳个不停,但面上还要假装风轻云淡,他可是阅历无数的大将军,杀人都不曾眨眼,今日......小场面,稳住...... 真是禽兽,她还病着,怎起了这样的心思......唐琣面露愧色,心中暗骂自己不是人,就匆匆走了出去。 “吴河,我军中还有事,你在这里好生盯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将军。” 吴河抱拳,一脸郑重,之前之事是他疏忽,今日万不可再重蹈覆辙。 以前嫌弃这差事对他而言是大材小用,现如今,吴河一心扑在西园,势必要守好四夕......和小翠。 这苦差事,倒也不错,吴河看了看端着糕点的小翠,肚子中应时的咕噜一叫。 “呐,一起吃吧,本来是给将军的,可将军走了,只好便宜你了,这可是我昨日托管家买回来的福香斋的青豆果子,可好吃了......” 看小翠一边说一边鼓鼓囊囊的往嘴里塞,吴河也忍不住拿了块果子吃起来,忙了一上午,临近饭点,自然也是饿了,不过,这果子还真不错,香甜可口,清香怡人。 “小翠,你多大啦?” 吴河看她像只小仓鼠般可爱,不禁想摸摸他的头。 “过了年就十四了,娘说到时候要给我寻个好人家......” “哦?”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吴河突然心中一紧,连手中的果子也不那么香了...... “可是我还不想嫁人,我想跟着姐姐和将军。” “你喜欢将军?” 吴河不觉又是心中一紧。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将军是姐姐的,更何况将军还有夫人,唉......” “哦,那就好......” “好,好什么?将军都有夫人了,你还好......”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总之将军的事你不用操心就对了。” “原来你是嫌我啰嗦,哼。” 不待吴河解释,小翠怒睁着小圆眼,一把将吴河手中的半块果子抢了过去塞进去口中,气哄哄的转身就走,走出去半天了,吴河还能听到她嘟嘟囔囔的骂自己:这么好的果子,不给你吃...... 真是,吴河被气笑了,怎么连人吃剩的也要吃...... ...... 昏睡几日,唐琣前前后后来过好几次,也不见人醒来,又将逐施请过来,诊脉后才说只是高热所致,并女子体虚,现下已无大碍,不出一两日便可醒来。 军中都是治伤保命的猛药,且军中男儿不惧留疤,是以逐施并无治理瘢痕的好药,让吴河送走逐施,略加思考,唐琣便出了府东去。 城外东郊,有一野医,据说有治疗烫伤且不留疤的方子,想来外伤应是一样,可以一试。 只是...... 唐琣看着手中方熬好,漆黑一团并散发恶臭的黏糊液体,不禁皱眉,想来这野医是徒有虚名罢了,这膏药看着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公子且慢” 野医拦住唐琣动作,动作之间并无慌张,倒是看着唐琣一脸淡定,仿若早已料到唐琣会将这团乌漆麻黑的臭东西扔出去。 “我这药膏,乃曾祖父所传良方,虽是颜色味道骇人,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公子不妨一试,也不枉公子走这一遭,况且,制这药膏需费些时日,公子今日错过,明日可就没有了......” 听到野医这样说,唐琣冷峻的眉眼才有所缓和,略一思考便将膏药揣进了怀中,丢下一锭银子上马而去。 “老爷回来了” 唐琣还未到西园,小翠便一瞬跳了起来,下一瞬,果然唐琣推门而入。 咦?吴河心下茫然,他怎没听到将军回来,反而小翠先是察觉? 莫非小翠属狗?想到这里,吴河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老爷,这是?” 看到唐琣手上散发恶臭的纸包,小翠面上疑惑,皱着鼻子. “这是治疗外伤的良药,你去将姑娘将背上伤痕用这药膏一一涂抹,再寻个罐子来将剩下的药膏安置好。” 往小翠怀里一推,唐琣便立马退了几步。 忍受这药膏一路,终是将它给抛了出去,唐琣面上一松。 “这么臭,不会是毒药吧?” 小翠忍住干呕,捏着鼻子嫌弃的说道。 “倒也不是,你快去吧。” 见无可奈何,小翠只好捏着鼻子进去给四夕上药。 属实是这药太臭,但姐姐的身子更是重要,思来想去,小翠寻了一方帕子掩住了口鼻,这才打开纸包,将药给四夕细细的抹了一遍。 方才是粉色疤痕,这会儿却是黑色疤痕散发着臭味,就算是美人,也遭不住这么糟蹋呀...... 小翠不禁心中打鼓,对唐琣也不放心起来。 ..... 昏睡了四五天,四夕醒了只觉头昏脑涨,四肢酸软,方一出声,门外便冲进来几个人。 “姐姐姐姐你醒啦!” 小翠风风火火冲进来,刚一接近床榻,便身子一滞,留在了距床榻三四步远的地方......再看唐琣也是,远远的看着,并不近身,更甚者,吴河只在屏风后探出个头来,并抬手捂鼻...... 四夕面色看着几人动作,面上疑惑,略一想,神色微异道: “小翠,我躺了几日?” “大概有快五日了。” 第48章 大病初醒 小翠屏气回答,一张小脸憋的通红。 听及此,四夕神色一滞,再微微用力嗅了口气,随即面色惨白,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整个人微微发抖,被角更是被她捏成一团......房中像是山雨欲来,气氛紧张。 “都出去,给我出去......” 终于,眼泪决堤,四夕崩溃着大叫他们出去,病中才醒,本该气势十足的呵斥却带着沙哑无力,听在众人耳中却变成了软绵的委屈。 本就是病容憔悴,再这么一哭,梨花带雨,唐琣只觉心脏被捏住了一般。 几步上前,扶住四夕的双肩,瞬时回忆涌来,眼前人的俏容与十年前的重重叠叠,唐琣一时恍惚,似是分不清今夕何夕,十年前,她也曾于他怀中这样泪流满面,唐琣最是看不得她哭。 “公......昭昭,莫哭,我在......” “出去,离我远点......” 怀中人仍是在不停抗拒,唐琣看着她崩溃的面容似是突然明白了症结所在。 她曾贵为公主,天家娇宠,最是重仪容,今日闻到这膏药味道,怕是误会自己在昏迷时便溺到床榻之上了。 “你听我说,我去寻了膏药来治你背上的伤,已让小翠为你上药,只是这膏药味道难闻无比,散发恶臭,你且需忍一忍......” 唐琣将人按在怀中,抚着她的发轻声安抚,四夕这才安静下来,满脸挂着泪珠未来得及擦去,愣愣的看着眼前人,似是在思考他刚才说的话。 唐琣看她这样,不禁心头一软,面上浮出暖色,继而将她推离自己的胸膛,扶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双眼柔声说道:“在你昏迷的日子里,小翠每天为你擦洗身体,勤换衣物,绝不会有损你仪容的事发生,你可安心......” 见四夕仍是呆呆的盯着他,唐琣伸手轻轻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珠。 “你信我,我可曾何时骗过你?” “那我信你.....” 四夕终于恢复一点神思,声音暗哑软糯的说道,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童,脸上的神情还是怔怔的。 唐琣看她这样,知晓她是病中虚弱,需要休息,便扶着她侧躺下,为她拉上了薄被,许是因为刚才大哭消耗精力太多,不消一会,四夕便睡了过去。 方才事发,小翠就被吴河强拉着退了出去,这会站在院中,小翠还气哼哼的盯着吴河,推着他的手。 “房中有将军在,不需要你,你站在这里便好。” “你你你,你莫拉我,姐姐需要照顾,我要进去.....” 这姑娘,真是......这么没眼力见,不知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吴河心中默默吐槽,手上却是没松力,紧紧的攥着小翠的手腕。 ...... 辉月堂内,饭菜摆了一桌,却未有人动筷,将军夫人唐夫人坐在桌边白着一张脸,青卓带了护住左眼的眼罩,倒是看着比以前凶了几分,但是整个人却透着病容。 “夫人,将军这几日都宿在西园。” 青卓弯腰对唐夫人说,唯一的好眼中透出隐隐的恨意。 “自成婚以来,夫君从不会这般待我,如今为了一个贱籍女子,竟与我变得如此生分......” 唐夫人一双手捏的骨节发白,脸上却仍是冷冷清清。 “过几日便是父亲的寿辰,寿宴便在我们府中办,也好让我表表孝心,青卓你伤重未愈,这件事便交给心悠来办。” 顿了顿又道。 “是我没护住你,青卓你不要怨我,你自父亲府中随我陪嫁来次,你的这份情我会记住,往后我会尽力弥补......” 唐夫人拍了拍青卓的手,眼中有隐隐泪意,毕竟是自小陪着长大的,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今日看到青卓苍白着一张脸,唐夫人心疼中夹杂着愧疚,一时险些又落下泪来。 再过不到半月时间,便是侯国将军五十五寿辰,侯国将军一向不喜铺张,今年却是起了大办寿宴的心思,以侯国将军今日在朝中地位,怕是朝中大半人都要来贺寿,届时,少不了推杯换盏,人情往来。 辉月堂过来的小丫鬟恭恭敬敬站在西园门外,看到唐琣便福身告知了此事,唐琣听后,神色凝重,许久才悠悠向着屋内望了一眼,吩咐吴河看顾好西园便向内院辉月堂而去。 此时唐夫人正坐在桌前愣怔发呆,猛然听到小丫鬟高声说道将军用饭否?身子顿时一顿,这辉月堂他可是有五日都未踏足了,今日过来必是来问她寿宴之事,想到此,唐夫人眼神带了些许冷意,但还是站起来掸了掸衣服,难道这狐媚子真的就这么好,值得他与侯国将军府翻脸,值得他不顾这几年的夫妻情谊,非要护着那狐媚子。 “夫人......” 唐琣进屋便看到桌子上未动丝毫的饭食,再看看唐夫人消瘦了一圈的脸庞,心中不由泛起丝丝愧疚与不自在。 “夫人还未用饭,正好我也腹中饿了,不如一起用些饭食。” 唐琣坐下来捉了筷子就要吃。 “老爷,饭菜凉了,待奴婢热了再吃。” 立着的小丫鬟手脚勤快的撤走了桌上的饭菜,着人送去了小厨房。 唐琣见此,只好放下了筷子,看着神情冷漠,侧对他而站的唐夫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夫人......” 唐琣本想说几句软话来打破这冰冷氛围,但一句夫人出口,却没了下文,憋了许久。 “夫人,一日三餐还是要按时吃些,不然对身体康健无益。” 本来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但是唐琣的关心却反倒让唐夫人一时忍不住泪如雨下,甚至颤抖着几欲跌倒,唐琣见状赶紧将人扶了过来坐下,静静的抚着背安慰,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开口。 “夫人,是我对不住你,你打我骂我都好,但愿你出了这口恶气,吃口热饭,保重身体......” 此时此刻,唐琣只觉心情复杂,与唐夫人携手三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夫人将府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劳苦功高,唐琣哪里还能狠下心质问一句寿宴之事,更何况,将人带回府中,本就理亏...... 第49章 与唐夫人和好 想到此处,唐琣只觉心头沉重,四夕家破国亡,在外流离多年,如今找到人,他必是要护她一生周全,可家中妻,却也不得辜负...... 越想心头越沉,唐琣再不敢往下想,便赶紧盛了碗新热好的粥递到了唐夫人面前。 “夫人喝粥吧。” 唐琣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只能让唐夫人捶几下胸口消消气,这会看唐夫人止住了眼泪,不禁心头松了口气。 “夫人,这道菜不错,怎之前没吃到过?” 唐琣指着一道油亮的芦笋烧白玉,没话找话。 “许是夫君许久未回来吃饭,忘了辉月堂的饭食是何种味道了吧!” 唐夫人哼了一声,白了一眼正在夹菜的唐琣。 “......” 许久再未说话,唐琣倒是夹了不少菜到唐夫人的碗中。 吃完饭,唐夫人便去洗漱,用饭时辰晚,这会儿也到了该就寝时分了,自浴房洗漱出来,见唐琣仍坐在桌边,手中捧着一本不知什么书,看的入神。 “夫君该就寝了。” 见唐琣没有要走的意思,唐夫人心中别扭非常,这几日冷战,也不见他过来一次,今日倒是知道过来了,虽说以前唐琣常常居宿军中不归家,但那毕竟是正常当差值守,可今日就不同了,今日他们之间是横了个狐媚子,虽知唐琣不是那水性杨花的人,但唐夫人心中不免还是憋了一口气,说话间语气冷淡不少。 唐琣见状,便放下书立起来,等唐夫人上床躺在内侧,唐琣才在外侧躺下来。 房中灯烛熄灭,屋中透着淡淡的清冷月色,两个人俱无睡意,唐夫人闭眼假寐等唐琣开口,却久久不见动静,直到她抬眼看去,才发现唐琣睁眼盯着屋顶,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幽深晦暗,仿若一潭死水般沉静,不知在想什么。 夫妻多年,唐琣如何不知此时唐夫人心中所想,唐夫人出身武家,虽有大家闺秀的知礼端庄,但到底是从小少了娘亲的教诲,品性单纯多一些,并没有寻常女儿家的弯弯绕绕,平日生气,也不过是唐琣多哄两句便好。 这会儿,她看似假寐,但实则是等着唐琣主动开口。 “夫人......” “我不知如何与你说......” 唐琣开口犹豫,眼睛仍直直的盯着床顶的粉色帐幔,这帐幔是唐夫人亲自布置,唐琣虽不喜粉色,但仍是由着她按心中喜好来布置他们的寝房,唐夫人一向为此骄傲。 “夫君与我隔阂多日,有话但说无妨。” 唐夫人心中隐隐不安,怕唐琣说出什么来,紧紧的攥着被角。 “我与夫人成亲多年,夫人也是我在北周唯一的亲人,有些事我想对夫人坦诚,但此时又不是合适的时机,我知夫人多日睡不好吃不下,心中怨怼,但我又不能如夫人所愿......” 唐琣声音低沉,透着隐隐的伤感。 听到此,唐夫人不禁一手撑着床榻侧坐了起来。 唐琣一向沉稳,情绪内敛,不喜形于色,今日一反常态,倒叫唐夫人心中一沉。 那个叫四夕的,必是与夫君渊源极深,才让他如今什么也不顾及,只想留她在身边。 “我以为你今日是来哄我的,不成想你是来往我心上扎刀子的,夫君不就是想说你与她情深义重么,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是不识趣的,我这就为你们腾位置,成全你们比翼之心......” 话未说完,唐夫人已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几度哽咽,挣扎着翻身下床,连鞋子也不穿就要开门出去。 “夫人夫人......” “我并无此意......” 唐琣迅速下床,将正欲开门的唐夫人拉住,奈何唐夫人挣扎不安,唐琣只好将人一把捆在怀里抱起来。 “夫人,为夫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更是在我落魄时给予我唐琣温暖,夫人于我便是亲人家人,救命恩人......” 唐琣急得语无伦次,好在唐夫人听到这些话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任由唐琣静静的抱着她,只默默抽泣,其抽泣之声听在人耳中,大有让人闻者伤心,听着落泪之意,唐琣自是顶不住这样的柔弱攻势,只好轻言细语的将人抱到了床上。 哄了许久,才终于止住,唐夫人带着沙哑娇糯的声音说出一句。 “夫君,我们多年还未有孩儿......” 听到此话,唐琣也明白了,他与唐夫人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唐琣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唐夫人却始终热衷于调理身体以便早日怀上孩儿。 今夜,必是他与夫人和好的重要一夜,想到此,唐琣叹了口气,便一把拉上了被子,将二人罩在其中。 ...... 一番努力过后,唐琣略感气力不足,且心下堵塞,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完全没有疏解之后的通畅感,反倒是心中憋闷难受。 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好轻轻起身穿衣,到院中练功。 院中月色莹白清冷,倒叫人头脑清明,唐琣遥遥望了一眼西园的方向,目中露出些许痛苦神色,随即闭目,深吸一口气转身练起功来。 第二日一早,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只见夫人面带桃花,仿佛一夜之间长回了前几日消瘦下去的肉,将军倒是一如既往的不知所踪。 不过唐夫人早习惯了,唐琣一向需早起练兵。 “神了......” 丫鬟们会心一笑。 可见夫妻恩爱是会让人如获新生。 “我就知道夫人才是这院儿里的主人,将军的心头爱,那狐媚子不过是仗着长了一副好皮囊,引得将军多看了一眼罢了。” 几个洒扫丫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神色明媚。 接下来几日,唐琣都宿在辉月堂,唐夫人又恢复了往日神采,也懒得再去西园找麻烦。 “夫君不过是一时被迷了眼,不过这青楼出来的低贱东西,终归是上不了台面,夫君这不是回到辉月堂了嘛” 唐夫人坐在桌前,一面看内院婆子交上来的寿宴采买清单,一面轻轻说到,眉眼间是遮掩不住的轻松,也不乏对四夕的轻蔑。 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自是看不上出自青楼的人...... 第50章 假寐 “你将这道明宴醋鱼去掉,再添两道拔丝地瓜与红烧狮子头,父亲素不喜吃些带酸的。” 说着唐夫人将单子交给了候在一旁的婆子,拿过丫鬟备好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夫君也该回来了我去吩咐厨房给夫君做些爱吃的。” 今日下值,唐琣骑马一路慢走,思绪飘零,终于在夕阳落下时回到了府上。 他已有五六日未去过西园,想来她的伤应该是大好了,不过不知那治疗疤痕的膏药效果如何,若是效果不佳,他还得接着再为她寻药,她从小金贵,这疤痕也不应留下,只是如今,他似乎不应该去西园...... 思及此,唐琣只觉心头憋闷,身体不由自主的想往西园去,但理智却告诉他,如今做事需低调,不该为四夕树敌...... “老爷回来了。” 慧月堂门口值守的小丫鬟高声说道,唐夫人顿时站起来,往门口迎去,立在旁边的青卓,则快速退出。 唐琣不喜青卓,唐夫人便让青卓在唐琣在时,躲出辉月堂,只有唐琣不在时,才会召青卓来议事。 自上次受伤,青卓的左眼算是彻底坏了,现下只能用一方青色的布自左耳上方绕到脑后,遮住被缝住的左眼。 这几日,伤还未全好,青卓脸上透着一股子苍白,性格也大变,沉默了许多,一个人时,那只好的眼里会透出满满阴鸷。 唐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说了好些宽慰她的话,赏赐了些衣服珠宝钗环,倒也不见她穿戴。 “夫君,今日定是辛苦了,我吩咐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色,夫君快来洗洗手用餐吧” 唐夫人捉了唐琣的手,轻轻的为他擦洗手上的污渍,恩爱场景让一众小丫鬟红了脸。 唐琣倒是坦然自若,成亲以来,唐夫人便是经常这样为他洗手,刚开始,唐琣略感不适,久了便也习惯了。 唐琣看着夫人带笑的面容及轻柔的动作,心中不禁暗暗愧疚起来。成亲三年有余,唐琣多是军中忙碌不着家,府中皆由唐夫人打理,从未埋怨唐琣的不周之处,倒是对唐琣多有爱护包容。 想到此,唐琣只觉心中不忍,皱着眉闭上眼睛等待擦洗完毕。 吃了饭,唐琣看书,唐夫人则在旁绣着一些幼儿用品,肚兜,虎帽等物,三年来,唐夫人盼子心切,早早的便开始准备这些东西,唐琣早习以为常。 窗外月光清冷,唐琣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旁边的唐夫人睡得香甜,看得出来,最近这些时日,唐夫人甚是满意唐琣的陪伴。 唐琣看了眼唐夫人,轻轻掀被起床,穿上外衣,轻手轻脚的出门。 将军府里,即使是夜深,也有守夜的丫鬟婆子,外院更是有唐琣的暗卫值守,要说做到不为人知恐怕有些难,但是做到避开这些丫鬟婆子而不被察觉,对于唐琣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只见他摇身避开几个在廊柱下打瞌睡的丫鬟,轻身一跃,便跳上了屋顶,再几个飞跃便到了西园,进了西园,唐琣迎着月光注视四夕所在的屋子许久,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手脚之轻,丝毫未惊动床上睡着的两人。 四夕一向是与小翠睡在一起,这会之只见小翠四仰八叉的睡在床里侧,四夕则睡在床外侧,面对屏风,静静的侧躺着,一张睡颜安静唯美,青丝洒在枕边,更像是洒在唐琣心里,顿时一颗心便莫名其妙的柔软下来。 唐琣静静的看着,平日肃杀之气淡去,眉间渐渐舒展。 看眼前人安心甜睡,不自觉的渐渐靠近,轻轻伸手抚了抚她落在枕边的乌发。 就这样看了有半炷香的时间,唐琣像是想起什么般眉间又皱了起来。 她一直这样侧睡,怕是因背上伤痛,多日来,她一直遭受伤痛折磨,而他却一直辉月堂不曾来看过她,当真不是人...... 唐琣心中暗骂自己,却又伸手,轻而又轻的拂过四夕的脸颊,随即又恋恋不舍的帮她掖了掖身上的薄被才起身轻轻离去。 开门,便见吴河立在院子里。 见到唐琣,吴河便上前行拜见礼,随机汇报了四夕的伤势。 近些日子,他多有关注四夕与小翠二人,更是时不时追问四夕的伤势,就怕自家将军询问,吴河心知自家将军虽人在辉月堂,但这心,必是在西园的四夕姑娘身上,因此,对四夕的伤格外上心。 “将军,四夕姑娘的伤近日大好,未有其他症状发生,背上的伤也开始长出新肉,伤口发痒,是以白天黑夜格外难熬,常常入睡困难......” 对于此答复,唐琣心下满意,但又觉得怪异......这个吴河,倒是对她的伤......挺上心...... 不过...... 唐琣心中一顿。 入睡困难?那方才......她...... 想到这里,唐琣转身疑惑的看向窗户,一双眸子似是能穿透窗户纸似的,不禁让立在窗内偷看的四夕心中一紧。 吴河说的没错,她确是难以入睡,背上新肉发痒难耐,又不能伸手抓挠,只能闭目静静的忍着,却不想看到了有人进入了房间,刚开始她还略微紧张,但转念一想,西园有吴河看守,旁人应是进不来才是,那现下,只能是唐琣了...... 于边便闭眼假寐。 虽闭着眼,但身上像是有千斤重,压的她呼吸紧张,又觉脸上的触感,一颗心更是跳了起来,眼看就要装不下去,恰好此时唐琣起身离开。 “呼” 四夕呼出一口气。 “真是像被贼人惦记了一般心慌。” 四夕大口大口喘气,轻轻的叹了声。 本想躺下接着睡,但四夕实在好奇,院中隐隐有压抑的交谈声,使得她不由自主的起身,扒窗偷看。 正看着,不知吴河说了什么,夜色中唐琣突然猛的转过身紧紧的盯向这边,四夕一时大气也不敢喘,看着唐琣大步迈步向房中走来,立时紧张的几步跳回了床上倒下假寐。 吱呀一声,门开了,唐琣几步绕过屏风来到床前,看着枕头上不复先前齐整的青丝,不禁噗嗤一声轻笑出声。 第51章 月下上药 “你好好休息,我明日来为你送治疗伤口发痒的新药。” 说罢,唐琣便眉目轻挑,带上门走了出去。 直到唐琣消失不见,四夕这才将憋在心中的一口气长长呼出,顿觉脸面发热,身上出了一身汗。 唐琣第二日并没有来,也未送来新药,究其原因嘛......就是逐施还未研究出新药。 ...... “将军,这再如何着急,老夫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研究出这新药,这药需是研究调配多日,再多次试验才可算成功呀。” 逐施忙的一脸通红,嘴上抱怨,手上却并未停下。 “哦?” 唐琣双手抱胸,一脸玩味的斜睨着逐施。 “竟还有军医制不出的新药,嗯......看来军医也不过是如此嘛,那既然这样,我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唐琣转身欲走,只是目光却还是斜斜的盯着后方。 “将军说的什么话,这天下,还能有谁比老夫的药更厉害,将军且给我三日,我定能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逐施鼻孔出着粗气,愤愤的盯着唐琣。 “好,有军医保证,这事便妥了。” 唐琣大笑几声,动作豪放的拍了拍逐施的肩膀。 逐施本是乌朗山中一野医,奈何医术出名,且制的一手好药,且药劲凶猛,十分适合军中伤重的军士们,唐琣这才三顾茅庐,将人请了出来,拜为军中的军医。 逐施品性单纯,平日最是受不得激将法,若有人激他,便是这难破天的事,他也能办到,故此,唐琣才出言激他。 若非城中没有治伤口发痒的好药,只是这药大都是只止痒而不治其根本,更无其他效果可言。 经逐施研制而成的药,必非凡品,唐琣自是更放心些。 ...... 三日过后,唐琣如约来找逐施,只见他一副风轻云淡,胸有成竹的样子,便心下了然,这药,必是成了。 “军医,结果如何?” “谢将军信任,这药,经我连日研制,又在多位军士身上试药,药效大成,这一小瓶谓之神药也不夸张。” 逐施伸手抚须,满目得意,斜睨唐琣,眼中得意神色,就连唐琣看了也不禁摇头。 “果然不错,军医真乃神医也,天下再无第二人。” 唐琣将药凑近鼻尖细闻,一股栀子花香袭来,其中隐隐夹杂苦干药味,形成了一种十分特别的味道,闻之,便让人心下安宁。 逐施果真是神医,唐琣心中腹诽。 不仅有得一手好医术,这心思也是细腻非常,知道这药必是唐琣为那位姑娘所求,竟还添了花香进去,以中和药的苦干味。 ...... 见唐琣细嗅,逐施脸上一红。 “这药是我将众多草药熬干,取其中精华,反复如此,才得出了这一小瓶,效果非常,但味道闻之苦涩,所以加了花香而已......” 见逐施解释,唐琣大笑着再三感谢,并许诺以百两白银,才拿着药离去。 夜间,唐夫人睡熟了,唐琣才起身,如上次一般,几个轻跃就到了西园,轻轻推门进去,却见四夕坐在书桌前,月光洒在面上,肤色惨淡,神情怔怔,手里握着羊毫 ,却并未下笔,只任墨汁自笔尖滴下,在铺的平整的白纸上随意流淌。 “你怎还不睡。” 唐琣轻轻出声,惊的四夕肩膀晃动了一下。 “小翠都睡了,灯也未点,你还练字,眼睛怎么受得了。” 见四夕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并未说话,心中紧的难受,定是伤口痒的说不着,她才练字以分散注意力。 唐琣将轻轻她拉了起来,掏出了怀里的净白小瓷瓶。 “这是我让军中军医为你研制的伤药,可止伤口愈合之痒,还能淡化疤痕,目前,尚只有这一小罐,你先用着。” 说完唐琣准备出去,好让小翠为她上药,却不料刚一转身便被拉住了袖子。 “小翠睡了,我不好再打扰她。” 四夕幽幽的看着他,眸光深沉似水。 唐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两人也有过肌肤之亲,唐琣并未对此事有什么介意,只是,这大半夜,要他为一个春光半露的女子上药,且这女子还是他多年前的心上人,唐琣怕自己实在是没这份定力。 且疤痕涉及侧腰及肩膀,上药必是要全脱了上衣才行,这......唐琣略一想象,这怕不是春光半露,这是春光全露...... 思索片刻,见四夕仍幽幽的盯着他。 不上药也不行,今夜她必是又睡不好了。 “这......” 唐琣正在思考该如何,却见四夕一转身,将领口往开一扯,这衣服便顺着肌肤滑下去...... 唐琣只觉一时气血上头,面上发烫,呼吸也不由自主的乱了。 “你坐下,我快快为你上药。” 唐琣也坐在榻上,四夕背对月光,显得皮肤莹白如玉,肩背娇细挺直,看的唐琣呼吸一窒,不敢大肆出气,生怕自己冲撞了面前仿若来自天宫的美人。 唐琣抬手,轻轻将四夕的长发撩至肩膀两侧,露出大片背部,背部之上,横亘几条颇为狰狞的疤痕。 “怎么,这疤痕是不是很丑,吓到你了吧。” 四夕淡淡出口,声音冷漠,听不出喜怒。 这几日,小翠便是让这疤痕吓到了,女子以无疤为美,现下这么大的疤痕,放在闺阁女子身上,怕是这一辈子便也嫁不出去了。虽说四夕不在乎嫁娶,但这疤到底让她心中烦闷,也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当日的屈辱。 唐琣听她如此说,心中作痛。 “我常年在军中,行军打仗,身上满是伤痕,这点儿小伤还吓不到我,更何况有了军医的神药,相信不久,便能恢复如初了。” 唐琣轻声安慰,手上挑了药膏,轻轻往她背上抹去。 月光清冷,两人再无话,直到唐琣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给背上伤口上完药,动作微歇,目光瞄到蜿蜒至她腰侧的伤痕,凉下去的面上不觉又烧起来。 暗暗深吸几口气,略一镇定,挑了药膏俯身往她腰侧抹去,长发堪堪挡住胸前春光,若隐若现,唐琣丝毫不敢抬头,只能极力稳住呼吸上完了药。 第52章 嫌隙已解 现下只剩左肩至锁骨的一处了,唐琣在心中长叹了口气,不过上个药而已,竟如遭受了一遍酷刑,这会,已有满身汗意了。 唐琣绕至她前方,只撩开了一点发丝,便看到了肩头的伤处。 四夕相比十年前,身高有所增长,但与唐琣相比,还是低了大半个头。 唐琣低头看了看四夕清冷的面颊,见她目光空空盯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凑近了她的肩膀处,挑出一方药膏迅速上了药。 她的肩膀瘦俏,骨架娇小,连日来受伤病磋磨,更是消瘦,是以唐琣只能手下轻之又轻,生怕弄疼了她。 “好了,这药膏你拿着,明日开始,让小翠每日为你上药......” 上完了药,唐琣立时侧身放下手上的瓷瓶,捞起地上掉落的寝衣,轻轻的为她披上。 如今已渐渐入秋,夜里不免有丝丝凉意,只这一会儿,四夕的皮肤便冰冰凉凉,唐琣虽说下手轻,但还是感觉到了指尖的凉意。 “还有这里。” 猝不及防,四夕转过身撩开了胸前遮挡的长发,指着一处疤痕丑陋的陈年箭伤,目光幽幽的盯着唐琣。 箭伤处理的过于粗糙,是以恢复的并不好,伤口处凹凸不平,看得出处理箭伤之人并无什么经验。 唐琣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心思全在那处箭伤上,丝毫没注意到面前大泄的美好春光。 “这伤是谁为你处理的?” “是芜娘,当日我落下山崖,是芜娘救了我,后来又随着她去了南楼,苟延存活,直到再次看到了你。” 四夕声音沙哑无力,带了些许感伤,听得唐琣也心中难受。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并如此娇弱的天家贵女,这十年,不知是吃了怎样的苦,才熬到了今日。 唐琣心中一时悔恨,只怨自己没有护好她,如今又叫她受了这样的折磨和羞辱。 “自分别,我苦苦寻你,如今你我相遇,以后我定护你安生。” 千言万语,到了口边,却只冒出这一句,分别多年,两人都有些生疏。 唐琣紧皱眉头,疼惜的摸了摸四夕的长发,看她眼中泪意朦胧,心中不忍,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身体熟悉的触感,让十年前的记忆突然被揭开,一时两人都痛苦不堪,四夕更是在唐琣的怀中低低哭出声,唐琣眼中发红,心中紧的难受,只能紧紧的将四夕抱住。 “我们以后还会分开吗?” 四夕抬头询问,娇媚的面容梨花带雨,一双眸子更是含情脉脉的盯着唐琣。 唐琣见此情形,一时心中柔软一片,紧了紧双臂,让怀里的人更贴近自己。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低声呢喃,唐琣看着怀中的美人,心中情动,稍一低头,便触碰到了她饱满诱人的唇。 多年相思不得的压抑似是在这一刻释放,唐琣吻的深情又用力,四夕一双玉臂勾着他的脖子,也热情回应。 窗外有夜中值守的暗卫,房内还有呼呼大睡的小翠,但二人却像是忘却了身周环境,沉浸在这个离别多年的吻里,忘我深情,中途四夕腿发软,唐琣便一把将人抱了坐在榻上继续。 一吻罢,二人额头抵着额头,唐琣将四夕环抱在腿上,两人都微微喘着粗气,享受着这平静又美好的一刻。 直到这一刻,气氛微冷,唐琣才注意到,四夕的衣服不知何时滑落了下去,长发也披在肩后,无物遮挡的胸前春光一片大好,在月光下泛着莹白,更显肤如凝脂。 见唐琣目光幽幽盯着,四夕低头一看,自己上半身未着寸缕,仅仅靠贴在唐琣怀里,才不至于春光大露,一时心中羞怯,不知如何是好。 唐琣看怀中人突然害羞,轻轻一笑,伸手拿起了榻上的外衣为她披上。 两人虽早有夫妻之实,但毕竟只有那一回,还是在多年前,现下这样,着实叫人脸红心跳不适应。 四夕伸手拢住外衣,从他怀里跳开,唐琣则起身走到她身后轻轻的为他整理秀发。 不知为何,一面对四夕,唐琣倒是多了一些平时从来没有的细心柔情。 “这会背上还痒吗?” 唐琣低下头,在月色下,竟然在四夕脸上看出了一丝娇红,心中一动,又伸手将人抱进怀中,细细摸索她的长发。 “不痒了,其实睡不好倒也不能全怪伤口发痒......” 四夕并未说完,其实这些日睡不好,还因为她心中不宁,之前想着远远看一眼他就好,现下却不知怎的,时时想见他,他好几日不来,她便心绪万千,想的多了,心中竟生了些幽怨。 许是因为生了病的缘故,四夕心中默默念叨。 夜已深,两人并没有太多时间相处,唐琣将四夕抱上床盖好被子哄睡,便离去了。 看她不再为伤口发痒难受,唐琣心下轻松了许多。 小翠到唐琣离去,竟还是呼呼大睡,丝毫未醒,可见睡眠之好。 ...... 近几日,府里因为寿宴将近,一时忙忙碌碌,喜气洋洋,唐琣也在府里待的时间多了些,看府中女眷都渐渐穿上了秋装,这才想起,北周气候寒凉的早,一日中温差大,四夕来时怕是只带了些夏日的衣装,这才将吴河叫了过来,让他去外面成衣铺子里挑几件女子秋装送去西园。 吴河挠挠头,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又被叫住。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唐琣上下打量吴河的穿着,见他穿着甚是粗糙,毫无美感,便心生嫌弃。 想必这样粗糙的人是挑不出什么好看的衣服,唐琣还是决定自己去。 到了外面的衣裳铺子里,唐琣看着花花绿绿,粉的蓝的,红的橙的,一时眼花缭乱,顿觉头疼。 一件件挑过去,费了不少时间,最终,唐琣让店家将刚才看中的几件拿了出来,让小厮举到胸前,一一仔细对比,敲定了一套天青色交领长衣,配有同色腰带;一件烟灰粉抹胸长裙,外带一件颜色稍浅对襟短衫;还有一件稍厚重双层藏青色交领长裙加长衫,三套衣服,有色彩稍为明亮的,也有颜色肃重的,不至于太过花哨。 第53章 寿宴(一) 唐琣明白,如今他二人已不是青雉少年少女,在他们这个年纪,孩子都有入学堂读书的了。 选好衣服,唐琣想了想,叫了吴河来。 “你将这几件衣服送去西园。” “将军何不自己去?” 吴河疑惑的看了眼唐琣,见他神色无常,更是疑惑。 “你如今话可是真多了。” 唐琣神色奇怪的看了眼吴河,大约是和小翠这丫头一起待久了,吴河也变得话多起来。 自前几日两人夜中密话,打破了那层生疏的障碍,如今唐琣反倒别扭起来,不去西园时,异常想去,去了时,却又只是远远看一眼便罢,从不进屋。 这让铁石头吴河心中万分不解。 ......难道恋爱了的男子皆是如此吗? ...... 西园中,四夕将吴河送来的衣服一件件铺开在床,慢慢摸索衣服的纹路,面上虽是波澜不惊,但眼里到底是藏不住喜欢。 “他怎不自己来送?” 四夕摸够了便转头询问吴河,见吴河一脸茫然,又自言自语道。 “大约是忙吧。” 吃罢晚饭,唐琣看唐夫人灯下绣花,便借口与同僚喝酒谈事出府而去。 出了府,一路向西,直至绕至西园外侧,唐琣才轻身一跃,跃过墙头,翻上了屋顶,再几个飞跃便到了西园。 西园虽偏,但到底是将军府,各个角落把守的暗卫不少,只是这些暗卫都是唐琣一手培养,看见了自家将军在自己府中如此行为,心中暗惊,但到底是装作没看见。 唐琣立在墙头,太阳堪堪将落,最后一抹余晖洒在梧桐树下,四夕便穿着抹胸粉色长裙,欢喜的转圈打量着自己。 本来以为世上男子皆粗糙,就对唐琣送来的衣服也并未抱有期待,不曾想,这件抹胸长裙,穿到四夕身上是如此惊艳。 衣袖宽大,将她的玉臂笼罩其中,更显娇弱,锁骨下方的肌肤,本就白皙,被夕阳一照,镀上了一层金光,梧桐树叶纷纷扰扰,落在她的肩头和发里,这场景,着实过于美,竟像是仙女下凡。 唐琣看着眼前的景象,眉眼间不自觉的浮起笑来,身心放松,就连空气中也像是花香暗袭,一时令人舒适不已。 吴河见状,急忙拉住小翠躲出了西园。 “你要一直这么偷看么?” 四夕看着站在墙头的唐琣,不禁失笑出声,笑声轻盈,宛若银铃。 “咳咳” 本想偷偷看一看,但眼前光景实在美好,唐琣便忘了隐身,就这么呆呆站在墙头。 四夕突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略一回想,心知少年时的段亦,便是常常这么站在墙头望她,只是当时两人似乎不怎么对付。 “衣服很衬你......” 唐琣跃下墙头走近四夕,轻轻的拿掉落在她肩发的枯叶,眼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四夕只觉得,自己仿若被吸进了他的眼里。 “这件衣服很衬你” 唐琣又轻声嘀喃了一遍,双手扶着她的肩头,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四夕,嘴角上扬,耳尖发红,神色略显痴迷。 在南楼十年,四夕最是清楚男人的眼神,看他这样子,不禁失笑调侃。 “你这样色咪咪的盯着我做什么?” “咳咳” 发现不妥,唐琣立即松开手,侧转身,手握拳抵唇轻咳,强装镇定以缓解尴尬,但耳朵尖的粉色却一路蔓延至了面上。 这一刻,时光仿佛倒流,二人像是再次回到了十年前无忧无虑的日子般快活。 ...... 只是时光飞逝,终是让人感慨。 夕阳西下,唐琣难得的陪着四夕用了些便饭,许是身边人不同,一些清粥小菜,也让人食髓知味,深陷其中。 再过三日,就是侯国将军寿辰,这几日,唐夫人忙着操办寿宴之事,对唐琣和西园甚少关注。 说到底,在唐夫人眼里,四夕不过是一个青楼出来的低贱女子,而唐琣不仅是这将军府的主人,还是她父亲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也不是一个低贱女子能攀上的,终归是她的,谁也夺不走。 如此低贱的女子,不如就趁着此次寿宴打发了便是。 唐夫人心中如是想,不由得浑身充满了劲,亏的她前些日还庸人自扰,忧伤了些时日。 侯国将军一向不喜过寿,往年也未曾大办过,如今要在镇北将军府大办,因此,唐琣也没少花心思,专门遣人去寻奇门暗器。 侯国将军生平别无所爱,唯独视兵马暗器为大好。 终是在寿宴前两日,派出去的人陆续赶了回来,带回来的兵器五花八门,唐琣看着甚是新奇,研究了半日,敲定了一方宝剑作为寿礼,宝剑通体赤红,方一出鞘,便叫围观之人惊呼出声,个个眼中现出惊讶之色。 唐琣以剑舞之,宝剑所过之处,带起一片赤色光影,以剑斩物,如削铁如泥,剑风凌厉,处处透着杀气。 一军士喜爱此剑,想要触摸,却不想被剑锋伤了手,滴了几滴血出来,却不见血滴在地上,众人细看,只见血甫一滴到剑上,便被剑吸收干净,剑身仿佛是因为吸了人血而微微发亮。 “将军,此物甚邪,贪噬人血,怕是不祥......” 一旁围观的军士有人见此情形,不觉心生害怕,眼中不安。 唐琣倒仍是一脸欣赏。战场吃人,缺的就是这嗜血宝剑,方才能震慑敌心。 “无妨,剑本无错,成事在人,这绝世好剑,侯国将军定是可以压制,为我们所用。” 听见这话,一众人长舒一口气,想想,确是此理,侯国将军勇冠三军,征战多年,此宝剑为他所用定是最合适不过。 一番下来,众人再无异议,唐琣着人将宝剑安置好,便去了军营练兵,近些时日,他老是心中烦躁,便在军中待的时间也久了些。 寿宴 一大早,将军府便热闹了起来,虽无人上门,但门庭洞开,洒扫的仆人来来往往,将军府在这样的日子里似是也焕然一新。 唐琣与唐夫人一大早便换了新衣,梳洗整齐,正襟危坐于外院前厅中,只等下人通报,便出去迎接侯国将军。 第54章 寿宴(二) “将军、夫人,老将军到了。” 小厮面带喜色一路小跑。 府上久未有喜事,是以今日,各个小厮丫鬟也换了新衣,一脸喜色,只期盼着能沾沾今日的喜气。 唐琣立即携唐夫人前往正门迎接侯国将军。 一辆藏青色两驾马车缓缓驶近,唐夫人面露喜色,急忙迎上去。 “老爷到了。” 驾车的小厮恭敬的掀开车帷,对车内人说道。 车内人轻轻嗯了一声,便探出身准备下车。 “父亲,多日不见,孩儿想您了。” 唐夫人上前伸手扶住侯国将军的手臂,声音娇甜,多了些女儿家的撒娇味道。 “素素我儿,近来安好?” 侯国将军面容慈祥的看着唐夫人,眼神中尽是宠爱,往日战场历练出来的杀气,在女儿面前荡然无存,哪里还有什么冷血大将军的影子,有得,只是一个慈爱的父亲。 “近日来,我与夫君为父亲寿宴操劳不少,夫君还专门去寻了一柄宝剑来作为父亲寿礼,想来父亲必是喜欢。” “哦?” 听说唐琣特意准备了寿礼,侯国将军面上并无欣慰之意,反倒是眼角冷冷一瞥唐夫人身后的唐琣,肃杀之气又重新回来了。 “我儿辛苦了。” 侯国将军慈爱的抚了抚唐夫人的头发,却并未提及唐琣。 此时,已有客人陆陆续续上门,门房小厮一一通传,账房一一记下客人送来的寿礼,又有小厮将客人带至前厅,唐琣与夫人便在前厅迎客。 一番寒暄,上茶让座,侯国将军与客人谈笑风生。 转眼间,客人便已到齐,寿宴也正式开始,席间,贺寿之词绵绵不断,各种奇珍异宝,贵重礼品被捧了上来。 侯国将军是当今朝中重臣,想巴结之人,自是不少,朝中好友也有不少,当然,更是不乏昔日关系冰冷,想借此机会冰释前嫌之人,因此,奉承之话没少说,老将军也一一应下。 席间气氛正热,唐琣着人取来宝剑,奉与席前。 “今日是父亲寿辰,我特去寻了这方宝剑作父亲寿礼,这宝剑通体赤红,削铁如泥,还请父亲为宝剑赐名,以祝父亲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 唐琣揖手,声音沉稳洪亮,唱完祝词,却不见席上人有所反应。 侯国将军像是老僧入定般并未理睬唐琣,而是端起面前酒杯轻啄,神色肃穆。 见这一幕,一时间席间眼神纷飞,呼吸可闻,气氛异常尴尬。 沉默良久,竟无人开口打破当前场面,唐琣抬头,见侯国将军也不看他,心中竟也不慌,略一甩袖,打开装宝剑的紫檀木匣,将宝剑取出捧在双手中。 “父亲不若看一眼这宝剑,实乃人间罕见。” 宝剑甫一亮相,席上便有三三两两之人发出惊呼,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侯国将军余光一瞟,心下震惊,不由得起身几步接过宝剑,仔细端详起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老夫征战沙场三十余年,见过的奇珍异宝无数,可从未遇到过此等绝世好剑,此剑只看一眼,我便知它嗜血,剑性必骄。” 侯国将军不复刚才冷漠,神色抖擞,言语间尽是对宝剑的爱惜欣赏之色。 “琣儿,此等好剑你何处寻的?” “父亲,此剑是我派人去往乌孙之南所寻,早就听闻那地方盛产奇珍,且乌孙之人善战,孩儿想必是能寻的好剑为父亲贺寿,是以今日才有了这宝剑。” 唐琣揖手作答,身姿恭敬。 “好,好,好,辛苦我儿。” “宝剑还未取名,依我看便叫嗜血剑如何?” 侯国将军此言一出,立即赢得周围一片叫好声不断。 “好剑配英雄,这剑看来是与大将军有缘啊!” 刑部士郎高声举杯。 “嗜血剑,剑如其名,大将军好主意......” 大理寺卿随之附和,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站起举杯,场面好不热闹。 唐琣退至一边入席,跟着众人喝光了杯中的酒,神色却无什么喜色,仍旧绷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看的一旁的唐夫人不禁眉头一皱,给了唐琣一记暗肘。 “今日是父亲大喜之日,夫君为何板着脸?” 唐夫人稍稍朝唐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 “夫人,此剑能得父亲欢心,我心中甚是高兴,并无它意。” 唐琣也压低了声音,一口闷掉了杯中丫鬟新添上的酒。 唐夫人看他这样子,想想平日唐琣不悲不喜的木头样子,叹了口气,还好今日她喜事绕身,唐琣坏不了她的好心情,就随他吧。 不再搭理唐琣,唐夫人一心关注侯国将军那边的事情,面上洋溢着轻松喜悦。 酒席过半,众人推杯换盏,皆有醉意,场面一派祥和。 “听闻镇北将军前些日子新得了一个美姬,倾国倾城,美颜大方,今日这大喜日子,怎么不叫出来吃杯酒,好让大家伙看看,到底是何绝色?” 不知是哪个没有眼色的,在人群中说了一声,声音倒也不大,但却真真切切听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场面霎时冷静下来,刚才还在推杯换盏的,一时皆停了下来,悄悄斜着眼,竖起耳朵观察席上的动静。 侯国将军面色铁青,神色严肃的扫视了一圈众人,随即开口。 “那便去将她叫上来,老夫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人,竟让我儿不远千里带回来。” 侯国将军一口一个“我儿”,却丝毫没想着给唐琣面子,反倒是冷冷的瞥了一眼唐琣。 再看唐夫人,此时她倒不肘击唐琣了,面色沉静,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那里,显然是早已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 不多时,便有人到了西园,细看,这人却是多日不曾露面的青卓,面带黑色眼罩,只剩独眼露在外面,看着煞是骇人。 “老将军请姑娘前去前厅赴宴,姑娘走吧!” 声音冷冷,无丝毫感情,小翠甚至看到了她那只独眼里射出的骇人目光。 四夕愣了一瞬,眉头皱了皱,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所穿的月色便衣,起身去了房中更衣,平日无事不出西园,四夕一直是这样的随意装扮,今日是侯国将军寿宴,请她去必不是什么好事,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第55章 寿宴上的羞辱 随即便换了那身天青色交领长衣,发髻也重新挽了,发间只插一玉色素簪,便出门跟着青卓欲走,忽又想起什么,转身对小翠道。 “翠儿,你就不必去了,留在西园等我回来。” 说罢,便转身离去。 小翠一改平日单纯神色,面上发愁,急得原地踱步,却又不知道找谁。 “大将军,人到了。” 青卓拱手一拜,随即让出身后的四夕。 “嘶......” 席间一片倒吸凉气声。 美人乌发半挽,一袭天青色长衣衬得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头上一根素簪更是有如点睛之妙,注添灵气;莲步轻移间,腰若无骨,袅袅婷婷,仿若从山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 众人一时惊诧失语,只觉得连身边的空气都清新了些。 “小女子拜见将军。” 四夕微微屈膝行礼。 “嗬......”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心中暗道此女子非人间所有,美丽非常人所及,眼睛不由自主的在四夕和唐琣以及唐夫人身上流转。 嗬,怪不得一向洁身自好的镇北将军,不顾侯国将军的颜面,将人带了回来,这要是在场任何一位,怕也是会金屋藏娇。 唐夫人虽说是面容清秀,但比起眼前这位,到底是差了许多。 众人心中一时暗暗腹诽,同时眼睛却在贪婪的打量着四夕。 唐琣自四夕刚进来,便神色复杂的盯着她,面上更是有些许担忧之色,这会不等侯国将军回答,便几步走出来挡在四夕面前。 “父亲,这位姑娘是我故人之女,孤苦伶仃,我曾受故人之托,要照抚与她......” “你让开,让她答话。” 未等唐琣说完,侯国将军便冷冷开口打断了唐琣。 四夕见状,心下了然,来时只觉得是鸿门宴,果然不错。 略错开几步上前,重又盈盈一拜。 “小女子朝朝,见过大将军。” “你是大越人,来我北周,有何目的?” 侯国将军一开口,唐琣心中一沉。 “莫非是想以色侍人好打探我国军情?” 不等四夕开口,便给她扣上了一顶细作的帽子。 “父亲,她......” 唐琣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侯国将军抬手一挥打断。 “来人,将这低贱的细作拉下去乱棍打死。” 侯国将军震怒,抬手重重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碗筷掉落一地,威严的声音让人心中微微发颤。 立时青卓便带着几个辉月堂的小厮上来拉扯,险些将四夕拉扯摔倒。 “住手。” 唐琣转头对几个小厮低声吼道,面色肃沉。 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面面相觑。 “这嗜血剑还未知其威力,那便正好,就用她来献祭此剑。” 见唐琣护住四夕,侯国将军震怒,大手一挥,嗜血剑出鞘,侯国将军手握嗜血剑,一步步逼近,浑身现出腾腾杀意,叫席上人心中惊跳个不停,更有女眷惊叫出声。 毕竟是沙场征战多年之人,现下有了杀意,便叫这初秋的空气都冷了几分,让人不禁打了寒颤。 四夕这些年经历生死,早已没有了当初的胆小惊惧,只是唐琣势必会护她,这样看来,唐琣的处境竟比她还难。 想到此处,四夕心中难过,轻轻侧头向唐琣看去。 唐琣神色冷静,一双眸子幽暗不辨喜怒,但垂在身侧的双拳却紧紧的握起来,看着侯国将军一步步靠近。 “父亲。” 见侯国将军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唐琣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撩开下摆,重重的跪在地上,双膝触底,发出沉闷的落地声,听在四夕耳中,犹如千斤重锤砸在心头,让她头晕目眩不止,脚底不自觉的蹒跚了几步,加上伤病初愈,气血不足,一时眼前发黑,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乌发如瀑般垂落下来,遮住几分苍白的面色,看着倒是让人心生几分怜惜。 众人看她这般,直道是女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坏了罢。 “不过区区几日,我儿便被迷惑成这般,这妖女,更是留不得了。” 侯国将军挥剑,剑风扫过,四夕的一缕头发被斩断滑落于地上,剑尖堪堪停在四夕修长的脖颈处,划出一道细细的伤痕,鲜红的血便顺着白皙的肌肤流下来,蜿蜒至胸前的衣服上。 “大将军......” 唐琣跪在原地未动,声音却比之前冷硬了几分,面上青筋炸起,眼神死死的盯着侯国将军。 侯国将军对唐琣有恩,是以唐琣入军以来,称呼其为大将军,言语之间,敬爱有加,成亲后更是称呼父亲,敬爱更甚,以长辈之礼待之,从不忤逆。 今日唐琣一反常态,竟神色冰冷坚决,叫侯国将军心中也略微震惊不适。 “琣儿,你当真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当众让为父难堪。” 侯国将军压低声音,眼中泛红。他只有素素一个女儿,自她成亲,便将唐琣当做亲儿子对待,却不想今日父子竟要反目成仇,心中一时难过起来。 “父亲,求父亲放她一马,儿子日后定为父亲出生入死,倾尽全力对素素好。” 唐琣见他这样,心中也不禁软了几分,遂也压低声音恳求,姿态卑微。 “你......好好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作对,我将宝贝女儿嫁与你,如今倒是有了把柄在你手上......” 侯国将军怒极反笑,盯着唐琣,眼中渗出几分恨意来。 培养信任多年的心腹,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侯国将军心下一横,竟生了将两人斩于剑下之意。 只是剑还未抬起...... “父亲。” 唐夫人惊呼出声,知父莫若女,只一眼,唐夫人便知父亲起了杀心,心中不禁后怕起来,起身疾步走到了几人身边。 “父亲莫要动怒,这女子不过是夫君的故人之子,在府上算是客人,我与夫君感情甚好,且腹中孩儿已一月有余,本想着今日告知父亲,也好让父亲高兴高兴,今日是父亲大喜,父亲快坐下来再喝几杯。” 唐夫人语气急切,面上笑意体面,眼中却尽是恳求,手也紧紧的扶着侯国将军手臂,生怕嗜血剑一不小心就落在了唐琣头上。 第56章 唐夫人有孕 看着女儿如此恳求,侯国将军心中一酸,立时手臂软了下来。 “我儿,你方才说什么?” “父亲,你要当祖父啦!” 唐夫人眼含热泪的望着侯国将军,刚才的害怕担忧已被喜悦冲淡。 再看侯国将军,饱经沧桑的脸上,现出罕有的,不同往日的慈祥。 “便罢,便罢,你起来吧!如今素素有了孩儿,你以后更要珍重于她,小心照顾,若是有什么差错,我定当不轻饶你。” 侯国将军瞥了一眼唐琣,淡淡的说,随即拉着唐夫人向上座走去。 “诸位同僚,我朱信今日大喜,朱家有后,在此与诸位同乐。” 侯国将军端起酒杯敬向众人,随机一口干了杯中酒,举手投足之间肆意洒脱不已。 ...... 见场面气氛略有缓和,唐琣向后方微微示意,立即有人过来将四夕送出前厅。 众人一面举杯道喜,一面余光微瞟,观察着这边的动静,见美人被静悄悄送出去了,心下不禁惋惜......这热闹还没看够呢,怎么就散了。 尤其是这美人儿,当真是便宜唐琣了...... ...... 四夕走后,唐琣又陪着众人喝了许久,接受同僚一 一道喜,仿佛先前的事情不曾发生般,众人也都心下了然,面上却都装成没事人。 到了下午夕阳西斜,寿宴的客人才一一散去,侯国将军叮嘱了唐琣好生照料女儿素素,才醉意大发,被下人送回府上去。 经这一遭,唐琣也喝了不少酒,虽说唐琣酒量不错,但也经不住车轮战般的敬酒。 现下也头晕脑胀,摇摇晃晃,眼前的人影都开始重叠起来。 唐夫人指使着身边丫鬟,将唐琣扶到辉月堂去,可偏偏唐琣却挣扎着往外走。 “夫君,夫君,这么晚了,你就不想陪陪我们的孩儿吗?” 唐夫人看着唐琣即使喝醉了,也不忘去西园,一时悲上心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我昨日觉得身体不适,叫来医者检查了才知有孕,想着今日给夫君一个惊喜的......” 唐夫人越说越哽咽,一时情难自抑,倒在唐琣身上痛哭起来。 此时唐琣的酒也醒了大半,看着倒在自己身上哭泣的唐夫人,神色复杂,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痛苦神色。 ...... 西园中,四夕也并未好到哪里去。 小翠看着满身是血的四夕,惊慌的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还好吴河处理伤口经验十足,指挥着小翠动作迅速的包扎了伤口。 “发生何事了呀,姐姐被伤成这样,明明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小翠哭的满脸鼻涕,看的吴河面现嫌弃,手上却还是扯过小翠腰间的帕子替她擦了擦。 “今日老将军也来了,还有许多朝中官员,四夕姑娘被叫去,想必是吃了不少苦,能活着回来就已是万幸,将军......将军定是拼了全力才护住的。” 吴河面有所思,安慰似的拍了拍小翠的肩膀。 二人心中焦急,没有注意,小翠距离极近的贴着吴河,加之体量娇小,竟差整个人窝在怀里,吴河还捏着帕子为他擦泪。 “姐姐,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如我去做些简单的清粥小菜来填填肚子吧。” 小翠说着让四夕填肚子,手却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肚皮。 “你们吃吧,我不饿。” 四夕声音低沉无力,面色憔悴,眼睛也并无什么光彩,面向上躺在榻上发呆。 “还是要吃些,吃些才能有力气把将军抢过来......” 小翠说的一脸严肃认真,就差自己动手去抢人,惊的吴河一把捂了嘴将人拖了出去。 “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你当真是该改改口无遮拦这个毛病。” 小翠吃的圆润,吴河将人拦腰拖出来,着实费了些力,此时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用不争气的眼神看着小翠。 “啊?” 小翠不明就里,一脸纠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吴河看她这样,一时只恨不争气。 “这样,少说话,多吃饭,当你想谈论关于别人的事时,你就吃点心。” 吴河语重心长...... “还吃呀,我都这样了,来时娘亲叫我少吃,说女子长胖了不好嫁。” 小翠神色忧伤的捏了捏自己颇为圆润的腰腹。 ...... “没事,你娘骗你的,这样就很好。” 吴河拉着小翠的胳膊转了一圈,整体打量了下说到,心中不禁暗暗冒出一句话“屁股大好生养” 呸呸呸,吴河想给自己两拳,想的都是些什么不该想的。 ...... 昨晚唐夫人哭了半夜,眼睛红肿,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胎像不稳,连夜叫了医者来瞧,唐琣自然是守着唐夫人到天明。 次日一早,唐夫人幽幽转醒,看到唐琣还在,不由得心中轻松了许多。 她本想着借父亲寿辰,将自己夫君带回来的女子赶出府去,却不想父亲差点当场杀了她。 唐夫人虽是将门之后,从小习得一二武艺,但从未做过杀人这档子事,昨日看父亲提剑,便心慌失措,后又怕父亲伤了唐琣,才急急出声阻止,还好肚子里有了这个孩子,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今日醒来只觉得心慌,这下夫君知道她设局杀他中意女子,该不知如何恨她。 想到这里,唐夫人不由得又落下泪来,她钟爱唐琣,只想一人独有他的爱,并未想将他推远啊! 伺候的丫鬟看夫人哭成这个样子,忙将一旁闭眼睡着的唐琣推醒。 “老爷老爷。夫人伤心不已,老爷你快哄哄吧,这胎还不稳当呢!” 唐琣睁眼,一双眸子里布满红血丝,心中烦乱,一夜未睡,刚阖上眼却又被叫醒。 “夫人......” 唐琣起身走至桌旁,看唐夫人脸色煞白,双眼红肿,碗里的安胎药一口未喝,不由得眉间突突跳。 想不到他唐琣有朝一日,竟也会为后宅之事烦心不已。 “夫人,先喝点粥,空腹喝药伤身。” 唐琣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轻轻吹凉送至唐夫人嘴边。 “夫君,你不会怪我嘛,我没想着害四夕姑娘性命,我只是想将她赶出去......” 唐夫人见唐琣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得哭的更甚,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唐琣。 “我并未怪你,听话,吃了这粥再吃药,你无需多想,只乖乖照顾好腹中的孩儿便好。” 唐琣疲惫的看着唐夫人,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愧疚。 第57章 两人隔阂 这孩儿,也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觉,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儿,自十年前一别,他的生命中仿佛也只剩下了寻找家人和四夕这个念头,就连如今的妻子,也是顺水推舟,为了在北周站稳脚跟才娶,如今段府之事终于有些眉目,四夕也已找到,他只觉得心中安稳,却没想到此时却有了这个孩儿。 竟然在北周,他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人。 越想心中越是诧异,不安连带着一股喜悦自他心底升起,就连唐琣都弄不清现下自己的内心变化,一时又想到四夕昨日受了伤,心中又隐痛急躁起来。 哄着唐夫人吃完药睡下,唐琣这才出门直往西园奔去。 西园仍旧如往常一样静谧,四夕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也不知吴河小翠都去了哪里。 唐琣急走几步,一把推开房门,绕过屏风,便见四夕一身素白,穿着寝衣坐在桌边,手里提着沾满了墨汁的毛笔,却并未动笔,桌上铺着的白纸上滴了一滩墨汁。 才过一夜,四夕像是突然消瘦了许多,寝衣宽大的罩在身上,空空荡荡,显得整个人娇弱不堪。 长发披散着,挡住了面部,唐琣看不清她是何表情,站了良久,也不见她有所动静。 唐琣几欲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只好走过去,抬手将她的长发轻轻撩至耳后。 四夕眼神发直,呆呆的盯着面前的墨渍,嘴唇苍白发干,憔悴不已。 “我心中烦乱,本想着练字缓一缓,可是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不用转头去看,四夕便知道身边的人是谁,他的身上一直有股很幽远的味道,四夕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反正嗅起来冷清,让人安定,不知道别人是否也能闻到,还是.....只有她能闻到...... “让我看看你的伤。” 唐琣手轻轻扶上四夕的脸,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她细腻白皙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白色布带,其中有血渗出来,颜色鲜红醒目,看的唐琣心中一疼。 “怎么回事?吴河没有给你上药包扎吗?怎么还在流血?” 唐琣急急的取下了伤口的布带查看,只见伤口并未结痂愈合,仍是在汩汩往外渗血。 “怎么会这样?” 唐琣急忙将四夕揽进怀里,掏出止血药撒上去,再用力按住伤口。 “有些疼,你忍一忍。” 四夕却像是并未听见唐琣的话一般,任由他抱着自己,过了许久,才幽幽的吐出一句话 “她怀孕了是吗?” 唐琣按着伤口的手一抖,不知道说什么,并未答话。 “你都有孩儿了。” “或许,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四夕一句接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唐琣却听得心中绞痛,她的发丝落在他的手臂上,冰凉渗人,可明明才是初秋。 “我......” 唐琣想说些什么,一张口,却思绪烦乱,语不成句。 “你有孩儿,我为你高兴......” 四夕面无表情的说完,便推开他爬起来,捡起了地上掉落的毛笔,继续练字。 唐琣看着她的背影和略显凌乱的长发,只觉两人之间像是突然竖起了一道隐形的高墙,将他们远远的隔开。 看了许久,唐琣见她不为所动,知她是不想看见自己,只好起身离去。 走出西园,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小翠和吴河,二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问了才知,四夕从昨日早上就食水未进,熬到现在,竟什么也不肯吃。 “姐姐说她吃不下,我想着去买些可口的点心来,说不定她看了就想吃了,吃些甜食也能让她心情好些。” 小翠一脸认真,吴河也点头附和,唐琣转头远远看了一眼西园,不知她是否还坐在窗前,叮嘱小翠照顾好四夕,让吴河有异常及时向他汇报后,便去了军营。 军营将士不明所以,只看唐琣疯狂练剑,折磨自己,便心下了然,自家将军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心中苦闷,难以疏解,才这般如此。 练了一整日,汗水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累的实在动不了时才躺在校场里睡了过去,直至月已中天,才爬起身回了将军府。 唐夫人还未睡,许是因为怀了孩儿的缘故,整个人看着怏怏的,并无什么精神,见唐琣不回来,愣是等在这里。 “夫人,军中军务繁忙,不用等我。” 看唐夫人这个样子,唐琣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愧疚,忙匆匆洗漱。 “夫君不回来,我心中老是不安。” 唐夫人可怜巴巴的望着唐琣,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夫君嘴上说着不生气,但这么晚回来大抵还是心里生了芥蒂。 想到此处,委屈涌上心头,唐夫人不由得又开始泪眼朦胧,身子也瑟瑟发抖,站立不稳。 “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 唐琣见状,扔下擦脸的帕子,几步走过来将唐夫人扶到了床上。 “夫人如今最重要的是自己与腹中孩儿的安危,千万莫要忧思过重。” 唐琣知道唐夫人今日这般是为何。 唐夫人从小长在闺阁之中,接受的便是女子以夫为天的教育,如今定是怕唐琣对她心生怨恨,才忧思的吃不下睡不着。 看着唐夫人喝了安胎药躺下,唐琣才起身,正欲往外走,不料唐夫人一睁眼将他喊住。 “夫君去哪里?” 辉月堂人多,虽说唐夫人一时体弱,但好在照顾的丫鬟婆子众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西园却不同,只有四夕与小翠,吴河还是男子,多有不便,唐琣一整天,脑子里想的都是四夕,想的心烦意乱,头隐隐作痛。 “我还有事,去去就回。” 唐琣又折回身给唐夫人掖了掖被子,哄了几句。 “夫君莫走,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夫君不在,我只觉心慌,睡不好。” 唐夫人可怜楚楚,唐琣看她这样子,只好脱鞋上床陪她躺着。 本想着小眯一会,却不想由于昨晚一夜未睡,白日又操练过度,太过疲劳,竟直接睡了过去。 第58章 唐琣重伤 西园中,四夕这会儿躺下了,今日还是粒米未进,只喝了些小翠煮的梨汤。 “姐姐,你心中难过可与我说说。” 小翠见四夕今日如此反常,想着昨日定是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问了几遍,四夕闭口不言,就知她是不想说。 “将军也不再过来看看......” 小翠嘟囔着,言语间满满的怨气,四夕听见了,神色略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将头偏向一边。 第二日清晨唐琣猛然惊醒,发觉天光大亮,下床急急忙忙穿鞋......四夕昨日粒米未进,昨夜想着再去看看,却不想一时不注意睡着了,也不知今日好些了没...... “夫君莫着急,我看夫君睡得香,便没有吵醒你,这会儿早饭都准备好了,夫君不如过来吃了早饭再去军营吧。” 唐夫人今日倒是看着精神了很多,看唐琣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也放下了,如今最重要的是腹中孩儿,有了这个孩儿,相必唐琣定是会对这个家有更多留恋,这么一想,唐夫人不禁倍感轻松起来,早饭也吃的多了一些。 ...... “将军,门外有侯国将军府的小厮来传话,说是老将军有要事相商,让将军现下过去一趟。” 早饭还未用完,便有丫鬟来通报,唐琣心头一滞,西园又是去不成了,也不知她怎样了。 今日侯国将军叫他,唐琣心下了然,必是有关四夕的事,那日大庭广众的刻意刁难,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侯国将军为人执着冷酷,爱女如掌上珍宝,想必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四夕,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老爷,唐将军到了。” 身边伺候的小厮对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侯国将军轻声提醒,唐琣则撩起衣摆,跪在他身前的青石砖地面上。 侯国将军五感过人,不会发觉不了有外人进来,眼下假寐,为难之意实在明显。 “下去。” 侯国将军挥手屏退下人,这才睁开眼冷冷的看向唐琣。 “你如今是翅膀硬了。” “孩儿不敢。” 面对侯国将军的责难,唐琣跪的笔挺,眼神微微低着看向地面。 “哼,不敢,如今将来历不明的女人带回家了还说不敢,为了一个女子,忤逆于我,这叫不敢?” 侯国将军声音陡然增大,震的房梁上的灰扑簌簌落下来几颗。 “孩儿对父亲之心,日月可鉴,必不敢有半点忤逆父亲的心思,父亲息怒。” “当日我看你一个叫花子瘦骨伶仃,可怜你,才将你收入麾下,提拔你当上镇北将军,不嫌弃你家中无双亲,见你忠诚可靠,才将女儿嫁你,嫁你当日,你如何跟我保证的。” 娶亲当日的事,唐琣历历在目,确实是承诺今生只有唐夫人一人,如今将四夕带回,已是违背了誓言,现下面对岳父质问,一时语塞。 再如何辩驳,也不过是苍白无力,旁人又如何能懂四夕与他之间的牵绊。 见唐琣沉默,侯国将军更是气的拿起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正中唐琣额角,立时,鲜血便顺着面部流下来,糊住了右眼。 “怎么,你这是何意,不说话?你是反悔了?如今你要纳妾?还要纳一个青楼出来的?我看你是疯了不成。” “我将宝贝女儿托付于你,如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早知今日,还不日一剑杀了你。” “不知死活的逆子,坏我大计,眼看这朝廷你我父子二人独占一半,你却生出这档子事来,要与我生出嫌隙。” “你没有心,素素肚子里的孩儿莫非不是你的亲骨肉,你这么对她。” ...... 侯国将军越骂越起劲,将心中能想到的话全都骂了一遍,这才舒坦了些。 骂完过后,稍作镇定。 “行了,起来吧,你自己去外面领五十鞭,剩下的事情我心中有数,你与素素好好过日子,若是再负素素,我定饶不了你。” 说着说着,最后一句不由得声音又提了上去,听在人耳中,威胁之意甚浓。 “谢父亲。” 唐琣起身退了出去。 院中早已有人准备好了浸了水的薄毯和两三倍粗细的牛皮鞭。 唐琣刚到院中,便有人上前脱下唐琣的上衣,押着他跪下,再将薄毯披在了他身上。 薄毯浸水,待会儿施鞭时才不至于皮开肉绽净是皮外伤,才是实打实的鞭鞭到骨,叫人刻骨铭心。 施鞭的都是侯国将军身边心腹,武艺高,力气大,这五十鞭下去,唐琣已是站不起来,汗湿了全身,却不见丁点血迹,只有背上红成一片。 唐琣咬牙撑着站起来,周围一片人都是冷眼旁观,也没有个上前扶一把的。 唐琣身边的小厮见唐琣出来了,慌忙赶上来将唐琣扶到了马上,只见唐琣脸色发白,整个人冷汗莹莹,下一刻,便吐出一口血来,小厮慌的立刻赶着马往府里赶。 “快,快去叫军医来......” 唐夫人听着丫鬟汇报,还在想着唐琣怎的上午刚出去,眼下还不到午饭时刻便回来了,以为是唐琣心系自己腹中孩儿,不由得喜笑颜开的赶出去迎接。 刚出辉月堂,便见小厮背着唐琣急奔而来,唐琣已人事不省,面上还留着未干涸的血迹。 唐夫人一惊,险些晕了过去,丫鬟扶着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随后仔细检查了唐琣,全身无外伤,唐琣向来身体强健,哪怕受了伤,也不至于此,眼下看来,应是内伤,这伤,一般人是无法,只得让小厮奔到军营将逐施叫了过来。 “军医你快着些,再晚怕是将军不行了。” 小厮一路拉着逐施飞奔至辉月堂,跑的逐施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 “将军怎的受了如此重的内伤?” 逐施探了探唐琣的脉象,神色凝重,唐琣武力高强,怕是整个北周也没几个人能能将他伤成这个样子,眼下他受了如此重内伤,可身体却完好无损,不像是打斗过的样子,出于好奇,逐施便问出了心中疑惑。 唐夫人正在忙着给唐琣擦汗,一双眸子泪眼迷蒙,听到这话也好奇的看向了唐琣的随行小厮。 “将军......” 小厮不知为何,一时目光躲闪,竟不敢看向唐夫人。 “说。” 唐夫人将眼中泪意一擦,声色俱厉,将身边的小厮吓得抖了一抖。 “将军出门时老将军派人来请,说是有事相商,到了府门口有人将我拦住了,所以小人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的瞟了几眼唐夫人,逐施一眼便看明白了,平日,这位老将军对自家将军多有期待,且十分严厉,今日这杰作怕不是别人,正是老将军,至于为何...... 第59章 内伤严重 逐施看了眼西园的方向,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家将军一向清心寡欲,洁身自好,只是这回不知怎的对一个女子上了心,虽说这女子颜色甚佳。 ...... 听完小厮所说,唐夫人一时愣住了,不久便掩面呜呜哭了几声,看样子,也是知道了其中大概。 “你们都出去吧,老夫这就为将军治疗,你们在这里,会让老夫分心......” 逐施从药匣中拿出一个布包,展开是一排银针,正要下手,又看了眼梨花带泪的唐夫人,心下不忍,便出口安慰了几句。 “夫人稍安勿躁,将军虽说重伤,但只要老夫在,性命无虞,但请夫人放心,去门口喝碗茶再进来。” 唐夫人听到这话,心下不由一松,眼看着又要晕倒,丫鬟婆子便赶紧将她扶去了门口,搬了太师椅过来,又倒了茶水。 逐施拿出银针,在唐琣的胸前扎了几处,又将他扶了起来,这才看到唐琣背上的红痕,这会已经开始现出青紫色来,心中不禁发麻,老将军好手段,又保全了自己的体面,又为自己的女儿出了口恶气,关键这种刑罚多用来对待细作叛徒,可让他们重伤不治,磋磨多日身亡,如今竟是用到了自家将军身上。 具体不知内伤如何,看唐琣昏迷不醒,便知这伤轻不了。 往日这伤放在别人身上,那是要死人的,只是今日他逐施在,必叫自家将军相安无事。 逐施在背上重穴扎满了银针,用以释放这股憋在胸腔中的内力,又拿出军中研制的药,给唐琣服了下去,过了一刻,唐琣才幽幽转醒,只是浑身疼痛,虚弱不堪,只能趴着。 “将军今日重伤,一月内不可下床走动,需静养,让重伤的五脏六腑归位修养,更不可逞强练武。” 逐施见唐琣醒了,这才擦了满头的汗,重穴施针,考验的是医者的能力与耐力,相当耗费精力,这不,逐施看着竟比唐琣好不了多少,满脸大汗,面色胀红。 ...... “夫人,将军已然醒过来了,只是这内伤更重静养,往后每日要将布巾用冷水浸湿敷于将军背上,每日敷两个时辰即可,这药也是要每日熬煮,定时喂于将军喝,且重伤之人一月不能下床......” 逐施见唐夫人进来了,便对她又强调静养,生怕唐琣没过几天便下床练武。 “谢谢军医,我定当好好照顾夫君。” 见唐琣醒来,唐夫人一时不胜感激,遣人取了五十两银子出来作为谢礼,又再三道谢才放逐施离去。 ...... “夫君......” 一语未出,唐夫人便哽咽着扑上去抱住唐琣,听见唐琣痛呼一声才急忙去看他的背,只见背上一片青紫红肿,唐夫人不禁又心疼得呜咽起来,她一向对唐琣敬爱有加,自是不想看唐琣痛楚。 “夫人,我无大碍,只是,终是对不住夫人......” 唐琣虚弱无力的闭上眼睛,堪堪安慰了几句唐夫人便又昏睡了过去。 ...... 这一睡,便睡了好多天,昏昏沉沉,唐琣只觉身体烧热,醒来已经过去了五六天,唐夫人也陪了五六天,这时憔悴不已,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唐琣浑身酸疼,竟一丝也动不了,口干舌燥,喉中冒火,稍一挣扎,唐夫人便醒了过来。 “夫君,夫君你醒了。” 唐夫人激动,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 “水,水。” 几日水米未进,唐琣嗓子哑的一塌糊涂,这几日,唐夫人见撬不开他的嘴,便用帕子沾了水给他擦嘴,但到底是作用微小,唐琣的嘴唇还是裂开了许多细小的口子,这会一说话,血珠子便慢慢的往外渗。 唐夫人见状,着急忙慌的倒了水,只是自己这几日过于憔悴,又怀着孕,手臂无甚力气,扶了几次,也没把唐琣扶起来。 “夫人,去叫个小厮进来。” 唐琣口干舌燥,只想喝水,奈何浑身无力,好在马上就有小厮进来伺候他喝水。 ...... 一口水进了肚子,唐琣仿佛重新活了过来,这几日还真是关门鬼走了一遭啊。 逐施日日都来施针放血,但唐琣背上的淤青却是越来越紫,丝毫不见起色,反倒有加重之势,看的唐夫人焦急不已,心中暗暗埋怨父亲下手太重。 到今日,背上已然紫黑一片,逐施却不急,前几日的瘀血已经放过了,现下只是重伤过后的皮肤青紫,还需好好修养,相比之下,唐琣内里的伤才是当务之急。 把着脉,逐施脸色沉重,自家将军休息五六日,脉象并没有好多少,虚浮无力,脉象紊乱,内伤之因,眼下只有加重药效,伴以足够的休养才是正解。 “将军一月不可下床,三月不可动武,更不能催动内力,每日按时服药,如此才可能恢复,不若则会落下终生隐疾” 唐夫人一听,双眼一翻就要晕过去,旁边眼尖手快的婆子一把将她捞起来扶坐在了太师椅上。 “军医,夫君伤的这么重么?” 没说几句,唐夫人又是泪眼朦胧,近日来,怀孕不适,加上唐琣受伤,叫唐夫人好一阵操心,眼见着整个人都快速的消瘦憔悴下来,更别说有孕妇的孕相了,腰身看着竟比以前还细了些,一众丫鬟婆子都知此胎不易,生怕落了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将军虽没有外伤,但施刑之人内力过强,加上用的都是侵了水的薄毯和牛皮鞭,所以外表看着完好无损,但五脏六腑已是重伤,在军营中这是专门用来惩治奸细重犯的钝刑,会叫人慢慢受够折磨死去......” 是以,唐琣保住命就已很不错了。 唐夫人虽从小长于武将世家,但对这些刑法却不甚了解,今日听逐施这么说,心中一角竟隐隐抽疼了起来,差点又要晕过去。 竟不想父亲是动了杀心,想要将唐琣置于死地。 一阵后怕,待逐施施针完毕将人送走后,唐夫人立马带了婆子丫鬟上了马车去了侯国将军府。 ...... “老爷老爷,小姐回来啦。” 十五六岁的门房小厮声音轻快,人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第60章 王魏议亲 这一声,像是冬日的一声春雷,将整个将军府都惊醒了一般。 自女儿嫁出去,侯国将军便言语少了很多,许多时候都是在书房,又或者在太师椅中喝茶晒太阳,极少与人往来。这府中也没个女眷,自夫人过后,他也并未再娶,也未纳妾,因此朱素素嫁出去后,府中便没了女眷,冷清至极。 如今女儿回来,真是令老将军精神一振。 “快,让小姐到书房来。” 侯国将军朱信提着狼毫,迫不及待的疾步出来迎接自己的宝贝女儿。 “素素,快来看,爹爹这几个字练得尚可吧!” 朱信一脸喜色,拉着朱素素进了书房。 朱素素从小练得一手好字,反观朱信,因常年在军中舞刀弄枪上阵杀敌,字便写的十分差强人意,没少遭朱素素嘲笑。 “爹爹这字,还是和以前一样,虽霸道有余,但韧性不足,观之少了筋骨。” 朱素素将朱信写了一半的宣纸提起来细细观摩,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 “素素我儿,近日怎的消瘦了这许多?” 朱信方才光顾着开心,现下冷静下来,才发现朱素素面色苍白,眼下青黑,全然不似孕妇的福相,只觉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才短短几日消瘦成了这副样子。 “莫不是唐琣这逆子,将气撒到了你身上?” 朱信略一思考便不由得怒火攻心,敢慢待他的宝贝女儿,他定饶不了唐琣。 “爹爹,爹爹稍安勿躁。” 朱素素一把拉住转身便要走的朱信,一脸的无奈,因太过用力,握的指尖发白,手臂轻抖。 “还不是爹爹惹的祸事。” 朱素素看朱信这样,心中便软了下来,一时不忍责备,她这爹爹,性情中人,可受遍屈辱,唯独看不得她受一丝委屈。 “爹爹怎么让人将我夫君打成那样,这几日差点熬不过来,你女儿我差点就要守寡了。” 朱素素此时身虚气弱,白着一张脸坐在椅子里,责怪的话语听起来没有丝毫力道,反倒听得朱信心疼不已。 “不惩治唐琣,怕是将我宝贝素素不放在心中,至今那个野女子还住在府中,成何体统,是欺我朱信的女儿没人撑腰了吗?......” 说到唐琣,朱信一改怜惜心疼的神情,变得严厉起来。 “唉,将那女子带回府中是他不对,但以我对夫君的了解,想必是有什么过深的牵挂才让他不惜忤逆父亲,但女儿观察了几个月,夫君与那女子相处的倒还算守礼,也并未生了要纳她之心,若是可以,女儿倒是想给她找户好人家将她嫁出去,以斩断她和夫君的联系,倒也不算亏待了她。” “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听说她是从青楼里带出来的妓子,北周无人不知,去哪寻一个不在乎她身世的男子来配她。” 朱信抚摸着灰白的短须,略微摇了摇头,觉得此事堪比登天。 “爹爹,军中有没有失了双亲,家中独自一人又贫寒的军士,想必这样的男子应该忧心难于娶妻,不会太在乎妻子的出身。” “素素......这法子倒是可行。” 朱信略微沉思后点头,似是已经有了人选。 “我麾下倒是有这么一人,改日我将他叫来问问,若是愿意,不日便能将那野女子打发出去。” 经这么一商量,朱素素立时心下一松,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西园那女子,虽说夫君还没有要纳她的意思,但看着两人总有些情分在,更别说那女子实在长的妩媚惑人,偏偏又动不得,放在府中一日,她朱素素便要提着心过一日,仿若一个定时炸弹,如若能早早打发出去了,哪怕赔上些嫁妆,她也是甘心的。 ...... 最为烦心的事情有了着落,朱素素一时心头轻松,连夫君唐琣被自己父亲重伤之事也忘却脑后,回府的步伐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目送宝贝女儿朱素素走远,朱信随即便派了身边的小厮去往军营寻了军中司马王魏,叫他明日过来,说是侯国将军有事要交代于他。 司马王魏本是军中一小将,平日面见朱信机会不多,不想朱信竟还记得他,听说朱信有事交代,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好,第二日早早起床净面剃须,收拾妥当后才出发去了侯国将军府。 ...... “去,将他叫进来。” 朱信适时才洗漱完毕,坐在了饭桌前准备享用丰盛的早餐,此时王魏在府前已经站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见到有小厮出来,王魏急忙又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装,确保无褶皱衣着得体才跟着小厮进了侯国将军府。 “属下拜见侯国大将军。” 进了前厅,王魏远远便双膝触地,对面前这位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行了跪拜之礼。 “起来吧,听说你早早就到了,嗯,是个知礼的孩子。” 朱信淡淡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只觉无甚印象。 “唯恐大将军有急事,不敢耽搁。” 王魏起身仍旧站的远远的,肩背紧绷,看的出来他此时紧张无措,但面上却仍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还没用过早饭吧,过来一起吃点。” 朱信抬起手中的筷子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属下,属下不饿,属下已吃过了早饭......” 能被朱信接见,已是大幸之事,哪里还敢犯上同进早餐,更何况是大将军的对面的位子,这位子能坐的可没有几个人...... 王魏一时心中慌张,瞥着那个空位,紧张的话语不畅,脸上头上隐隐的竟快要冒出汗来。 “叫你坐就坐。” 朱信的语气高了一分,威压十足,吓得王魏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属下遵命。” 王魏走过去,早有小厮为他拉开了太师椅,王魏只得坐下,只是浑身紧绷,看着非常不自在。 “还未成亲吧?” 朱信夹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语气和缓了不少。 “还未,家中双亲早亡,属下十一岁便到了军中,无人替属下操劳亲事,便一直这么耽搁了下来。” 小厮夹菜到了盘中,王魏只得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那你这亲事便由老夫做主如何?” 朱信停下筷子,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擦了擦手,抬眼看向王魏。 王魏听到这话,一时愣怔,等反应过来,才受宠若惊的猛然起身上前了一步跪在了地上。 “属下是这世间一孤独小儿,有大将军为属下操心,是属下祖上阴荫德,是属下福分。” 说着,便邦邦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面色通红一片。 第61章 栗子糕 “那好,你先回去准备,不日我便着人将她送去你家中。” 看王魏如此识相,朱信面带满意的点点头,招手差人送王魏出去。 走出将军府,王魏只觉得头昏脑胀,直至走出二里地才长出了一口气,头脑中清明才稍微回来了些。 再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形,王魏突然惊叫了一声,只觉得不可思议,仿若是做了一场美梦般。 “爹,娘,儿子出息了,今日大将军竟然为儿子说了亲事,儿子何德何能,全靠爹娘在天之灵保佑......” 王魏扑通一声跪倒,惊起一片黄土飞扬,望着家乡的方向,王魏已是泪流满面。 离别家乡多年,如今已是十九岁少年郎,别人在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几个,他却苦于无人说亲,更是蹉跎于军中,眼看后生希望渺茫,却不想人人崇拜的大将军竟亲自为自己说亲,这叫王魏怎能不感激。 “儿子以后定忠于大将军,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报今日大将军说亲之恩。” “哦,对了,儿子以后还要好好对自己的妻子儿女,不叫他们吃半点苦。” 王魏絮絮叨叨说着报恩,突然面色一红,似是想起了什么,随即又说着善待妻儿,似是已经娶到了大将军所指那女子一般。 “害,我在发什么颠,八字还没一撇呢。” 王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模样有些好笑,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往军营的方向而去。 ...... 唐夫人回到府中时,唐琣正挣扎着下床,说躺了几日,筋骨僵硬,说什么也要下床活动活动。小丫鬟拦不住,急得直跺脚,见到唐夫人回来,才松了口气,好好的状告了唐琣一番。 唐夫人听完,怒从心头起,几步走到床前看着唐琣,眼神几欲冒火,唐琣只得拖着残破的身子又躺回了床上。 眼下确实不宜起床走动,只是...... 唐琣看了眼西园的方向,心中着急,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他这几日由于受伤与西园断了联系,才是真是恨不得飞过去瞧瞧。 唐夫人忙着倒水,倒是没看到唐琣方才的动作,一心一眼里都是替唐琣担忧。 “夫君真是不听话,这才几日,军医说了要躺足一月才好,夫君这是要急死我与孩儿嘛?” 唐夫人娇嗔着给唐琣喂了些水,又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了肚子上,此时有孕一月有余,唐夫人腹部平坦,丝毫不见孕相,但唐夫人还是经常将手放在腹部感受着来之不易的孩儿。 唐琣感受着手下的温度,一想到这里有一个属于他的生命即将诞生,心中不由得微微震荡起来。 “夫君,你好好歇着,养好了身子才能迎接我们的孩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将我们一家三口分开了。” 唐夫人看着唐琣面上的出神,知他是被自己腹中孩儿震到了。 虎毒尚不食子,只等孩儿出生,夫君定是满心满眼只有自己与孩儿了,管她什么狐媚子,以后再也没人拆散他们一家三口了。 唐夫人将头轻轻枕在唐琣身上,不由得轻笑出声,以后的幸福日子仿似就在眼前了。 ...... 西园中这几日平静无比,莫说人,就连苍蝇都没有几只,秋日到底是来了,晨起凉意渐浓。 “姐姐,将军怎么还不来呀?......” “咳咳......” 小翠嘟着嘴,刚开口说了一句便被吴河一声轻咳打断。 “你打断我说话干什么?” ...... 小翠心有不满,转头瞪着吴河。 “将军孩儿都有了,怕是忘,呜......” 吴河无语,见这没眼力见的丫头还继续说着不停,只得一把将人拦腰抱住,捂了嘴拖了出去。 直拖到院里梧桐树后,才稍微松了松捂着的手,低头贴近小翠的耳边小声说道。 “傻翠翠,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可知?” “唔,唔唔,唔唔唔” 小翠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听得一阵唔唔声。 哪怕没说出声吴河也知道小翠要说些什么,叹了声气,吴河又开始循循善诱。 “傻翠翠,平时要捡些别人爱听的说,说出来让人伤心的话最好忍在心里别说,知道了吗?” 吴河边说,边紧了紧抱着小翠腰的手,就像是一个正在训导犯错小孩的大人般。 只不过这犯错小孩实在是执着了些。 小翠靠在吴河怀里,挣扎不得,嘴里却仍在呜呜着,吴河听了便知她这是又要反驳自己,一时无奈,手也不敢松,就这样抱着她。 只是吴河比小翠高了一个头,此时低头看到她的侧脸,红嘟嘟,圆嘟嘟,像是一颗粉嫩透亮的桃子,看着便......便想让人亲一口。 手心里的触感也是软软的,少女娇嫩的身体也软软的...... 看着看着,吴河只觉心头柔软,一时心猿意马,竟将嘴唇凑过去轻轻触了触那粉嫩的桃子面。 “嗯?唔唔唔......” 小翠一双眼睛立时瞪大了,只唔个不停,手脚胡乱挣扎起来。 吴河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向来都是以君子自居,想不到......想不到今日竟菲薄了女子。 吴河一时面色绯红,只是这手更是不敢放开了,放开了小翠定是会飞奔出去告状。 他的名声就要败坏了...... “翠翠,你先冷静,我不是故意的。” “唔唔唔......” “你先答应我冷静下来我就放开你......” 吴河见小翠安静了这才接着说。 “方,方才我不是故意的,翠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你瞪着我是什么意思,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吴河看着小翠一时拿不准她的意思。 “哦,好好好,我放开,你先不要出声。” 吴河这才意识到小翠还被自己紧紧的捂着,哪能出声说话,连忙放开了手。 “你你你,登徒子,我娘说随便调戏女子的男子就是登徒子......” 小翠立时跳开,面红耳赤的指着吴河。 吴河见状,飞快出手将人扯回来重新捂住。 “好翠翠,说好的不出声嘛,这样北街的栗子糕十分好吃,你要答应我不出声,我就去给你买来。” 第62章 暗中相看 吴河小声诱惑,小翠听到栗子糕,立时眼睛瞪大了,双手立马捂在吴河的手上点了点头,表示成交。 见状吴河笑了,才放开了双手。 这今日的梧桐树,金中带赤,可真是不错...... 吴河笑了...... 不同于这两人,四夕坐在窗前,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面前放着一碗粥,还是中午的粥,仍是一口没动。 这几日,小翠劝了又劝,四夕吃的还是不多,背上的伤倒是好了大半,结痂褪去,现下只留几道淡粉色的痕迹。 听着小翠整日在耳边碎碎念,四夕心中并不是不在乎,只是现下想到唐琣,便心乱如麻,头晕目眩,加上几日未好好吃东西,眼下消瘦苍白,无气力出去走动,便整日待在房中,所幸西园较为偏僻,内院的欢喜气氛也并未传到这里,叫吴河松了口气。 再看小翠,却是傻傻的吃着栗子糕,一时满足的不行。 “姐姐,将军不来,不如我们去找他吧!” 见吴河出去了,小翠带着满嘴的栗子糕渣靠近四夕,小声的说道,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似星河般闪闪发光。 四夕看着她的眼睛,怔怔的伸出手摸了摸。 “会来的早晚要来,不来的再去寻也没意义了。” 四夕声音沙哑无力,一双眸子里黯然无光,一身白色衣裙衬得人越是憔悴,看的小翠心疼不已,不禁对唐琣生了些怨怼。 “看来我娘说得对,世界男人没几个好的。” 小翠狠狠的咬着栗子糕,饶是没说出名字来,四夕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我来北周的时候,有人劝我,说男人不一定能靠住,让我三思,当时只想着再遇到了他,定是舍不得放开了,便来了,今日看来,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四夕笑容越发苦涩,看小翠吃的香甜,只觉喉头发苦。 小翠不知道四夕过往,看四夕姐姐这般,心中不禁也发起苦来。 “可我不来这一生也放不下了,没他,只觉命如草芥,今生再无人无事让我牵挂开心。” 说着,四夕眼眶泛红,几滴泪珠快速落下,隐入衣衫。 小翠丢下栗子糕,将头靠在四夕肩头,不禁也落起泪来。 吴河进来看到这一幕,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将小翠抓了出去。 ...... 又过了几日,辉月堂突然派了丫鬟来,还送来两套新衣,一些胭脂,说是后日有客人到访,让四夕准备准备。 四夕一脸茫然,但心中却隐隐不安,一股烦乱缠绕着。 这客,到底是谁的客?唐夫人,亦或是......唐琣......也不好说。 ...... 一早,唐夫人便差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替四夕梳妆打扮。 送过来的那两套衣服不是很合身,略微宽大了些,四夕挑了一套颜色淡些的穿上,丫鬟要给她绾发,也被四夕拒绝,只让小翠简简单单梳了个松散一些的发饰,头上并未坠什么饰品,就连口脂也未涂。 唐夫人来叫,大约不是什么好事,能低调便低调,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收拾好了,四夕起身跟着辉月堂的小丫鬟离开西园往前厅而去,小翠便留在了西园等着。 北周位置更靠近北方,一入秋,花草树木便开始逐渐凋零低凋落,但一路走去,将军府却十分干净整洁,不见一丝落叶。 府中来来往往的洒扫下人,各个都面带喜色。 在西园久了,却不知外面的世界是这么热闹,只不过这喜事却与她无关。 四夕心头微微发涩,只得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夫人,四夕姑娘到了。” 不多时,便到了前厅,迈步进去,正中间坐着侯国将军朱信,下方左侧坐着唐夫人,右侧却是一个面生的男子。 见四夕进来了,王魏只觉眼前一亮,青衣白裙,乌发长垂,身形娇弱柔美,眉目竟如画中人一般,美的不可方物,未施粉黛倒是更增添了几分清冷与娇弱。 只是这美人自进来打量了一番在座众人之后,便眉目低垂,略微福一福身,并未开口说话。 王魏心中惊叹,一双眼睛更是长在了四夕身上一般,平日自诩君子,却不想今日竟如此失态。 见四夕久久未开口说话,王魏心中便暗暗焦急起来,莫非是位患有口疾的哑女,如若不然,这等美人怎能落到他的身上。 ...... 自四夕进来朱信淡淡的瞥了一眼,便转过头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喝起茶来,杯中的热气掩住了他眉间的不屑与轻视。 唐夫人看着四夕,一时脸上尴尬,稍微踌躇之后才对着王魏介绍起来。 “王司马,这是我府中的姑娘,唤作朝朝。” “朝朝姑娘,这是我父亲军中司马王魏。” 四夕心中疑惑,全然不懂今日这场子是为何,但还是朝王魏微微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见四夕对他行礼,王伟猛然站起来,一张脸红的不成样子,动作十分拘谨的朝四夕拱手作礼。 “见过四夕姑娘。” 唐夫人喝着茶观察着二人,见王魏神情如此,便舒心一笑。 “朝朝姑娘身子骨弱,快扶姑娘下去歇着。” 唐夫人一招手,便有小丫鬟过来扶了四夕送她出去。 四夕心中甚是疑惑,唐夫人一向不待见自己,为何今日却将她叫来,而且......唐琣并不在这里。 想到唐琣,四夕不由得又心烦意乱起来,一双修眉微蹙,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只想赶紧回到西园躺下才好。 “王司马,你看如何?” 唐夫人唤丫鬟给王魏添了茶,一面慢悠悠观察着他的神色,这才满意一笑,开口问道。 “十,十分好。” 王魏本还盯着四夕离开的方向,猛然听得有人问他,立时慌的站了起来拱着手作答。 “只是,如此美丽的女子.....我王魏怕是亏待了她。” 王魏恭恭敬敬,想到四夕,再看看自己,一股自卑涌上心头,只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如有仙人之姿的女子。 “何必自谦,既招你来,那你便是配她有余,如无异议,那此女子便是你的了,五日后,我差人将她送去你家中。” 第63章 亲事已定 朱信放下茶杯,眉目间依然是万年不变的肃穆威严,开口,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谢,谢大将军,属下无以为报,以后定当为大将军出生入死,誓死追随。” 眼看事成,王魏面上发喜,激动的咚一声跪了下来,又对着朱信磕了几个响头,发了几个誓,才千恩万谢的离去。 厅里,唐夫人扶着肚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面上绽开一个笑容。 “谢谢爹爹,爹爹今日可是帮了大忙了,女儿都不知如何感谢您了。” 朱素素娇笑着拉着朱信的胳膊撒娇,一面差人赶紧去安排中午的饭食。 “我儿不必如此,此事能尽快解决,为父心中也是轻快不少,不必再看我儿受苦。” 朱信一改威严神色,十分宠溺的看着朱素素,自己这个女儿可是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从小宠着疼着,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下来才行。 午饭时,由于唐琣重伤不能走动,朱素素与朱信便在前厅里用饭,并差人热好了一份饭菜送去辉月堂着丫鬟伺候着吃了。 出了唐府大门,王魏喜形于色,一路走一路对着路人嗤嗤一笑,招的好几个妇道人家骂他登徒子。 “爹,娘,儿子出息了,儿子不仅得到了大将军青睐,儿子还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简直,简直貌若天仙,儿子说出来,爹娘莫要不信,等过了门,儿子带新妇去祭拜你们。” 王魏一时笑,一时哭,路人都只当他疯了,一时离得远远的,免得被疯子误伤。 “对了,儿子得赶紧去置办一个小院儿,好用来办喜事。” 想到自己自从军以来便住在军中,还未有个属于自己的院子,新妇婚后总不能跟自己住在军中吧。 王魏一急,便加快脚程往军中赶去。 这些年的军饷全都存在自己床下的暗格子里,少说也有百十两,买个小院子总该够了吧。 想到这里,王魏不禁喜滋滋羞涩一笑。 随军漂泊多年,这下总算要有一个家,一个漂亮媳妇了,想想便让王魏心头一暖,脚下的步伐不由得更快了。 回到军中,王魏拿出自己的存钱数了数,三百二十两,这些钱,可是这么多年来攒下来的军饷,因为舍不得花钱,还落了个铁公鸡的名号,今日这些钱总算是有了个花得其所的地方。 想到刚才见过的女子,王魏一时笑得脸都僵了,身旁练兵回来的兄弟看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打趣起来。 “呦,咋,这是思春啦,看着一脸发春的笑。” “呦,这是有心上人啦,拿钱干嘛?送给心上人啊小心遭人骗了,这年头骗子多。” “看你说的,哪个年头骗子不多,尤其是美貌的骗子哈哈哈。” ...... 一时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言,直将王魏调笑成了大红脸。 “才不是呢,她才不是骗子,她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听众人这样说,王魏一时情急,红着脸辩驳,看他认真样儿,周围顿时噤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莫名,倒不像开始那般逗趣。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兄弟的成功却让人更为揪心...... 这周围的可都是单身的汉子...... 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被众兄弟用这样的眼神看待,王魏只觉浑身飘飘欲仙,愈发得劲。 “众位兄弟就等着吃喜酒吧,我未来娘子可是如仙女一般的人物,到时候份子钱准备的厚点,可不要眼红。” 说完王魏傲娇的瞪了众人一眼,才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去了城中找心仪的院子。 这边四夕回到西园中,只觉得头越发的晕了,今日侯国将军与唐夫人的行为叫她实在不解,想了一路也没想通是为何,干脆不想了,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晚饭是吴河上街买来的炒三鲜,白玉豆腐,清炖乳鸽,还有一盅银耳汤。 前些日子,唐琣怕几人吃不好,便给了吴河许多银两,到今日也还剩下大半。 四夕撑着喝了一碗银耳汤,吃了几口菜,便吃不下了,这几日未好好吃东西,反倒是越来越没胃口了。 不过小翠吃的倒是欢快,不论是四夕夹的,还是吴河夹的菜,都照单全收,并且自己也夹了不少。 不多时,这些饭菜便一扫而光,小翠撑着肚子,只觉得要爆炸。 “今日饭菜太好吃了,嗝~” “那日不好吃,你不是顿顿吃这么多?” 吴河放下筷子,笑着捏了一把小翠圆嘟嘟的脸,笑容之间,透露着自己都未可知的宠溺。 小翠刚来时,还瘦弱不堪,这不过几个月,便日渐圆润,好在四夕和吴河都宠着她,知她是自小饿惯了看不得浪费粮食,便顿顿都要把饭菜吃光。 看小翠吃饭,大概是西园最快乐的事,看的四夕也不由得心头轻快了些,暂时忘却了烦心事。 晚饭后,吴河带着小翠出去散步了,四夕由于虚弱则继续在屋里歇着,这也是吴河怕小翠又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才硬拉她出去散步的理由。 四周静谧,秋叶落下的声音在西园中格外响亮 ,许是由于西园偏僻,没有外物干扰的原因。 四夕记得刚来时,也有一片叶子落在了她的肩上,还是唐琣帮她拿下来的,可如今,唐琣像是消失了一般,这西园像是从来没有过他的影子,一切都静的让人暗生孤寂。 可明明前不久,他还天天日落后来西园,怎的突然就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如若不是行动不便,唐琣不会如此...... 想着,四夕心中越发焦躁,毓秀的额角也微微渗出香汗来,想要见唐琣的想法也愈发强烈。 如此下去,唐琣没来,自己便要思念成疾了。 猛然起身,四夕大力的挥了一下衣袖便往辉月堂而去,行动间带着些许隐隐怒意。 既然他躲着不来,那她便去寻他。 都寻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了。 只是辉月堂处在内院中,西园在外院角落处,两者之间路绕而远,这不一会儿,四夕便晕头转向,体力不支,只好坐在一处花坛处歇息片刻。 第64章 被拒 凭着上次的记忆,绕来绕去,终是看到了辉月堂,只是还未走近,就有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夫人与将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感情,这个狐媚子又来干什么?小丫鬟心中默默腹诽,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斜眼盯着四夕。 “我找唐琣,麻烦姑娘通传一下。” 见小丫鬟这样,四夕也不生气,淡淡向她微笑示意。 “我们将军也是什么狐媚子都能见的?如今什么人都找上门来。” 小丫鬟愤愤的挥了挥手里拎着的茶壶,水溅出来打湿了四夕的裙角,四夕见问不出什么,也不生气,只是越过小丫鬟往辉月堂而去。 见状,刚才的拎茶壶丫鬟喊了一声“站住”,霎时便有四五个婆子围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家伙,扫把,笤帚,且个个都气势汹汹的盯着四夕。 看到这情形,四夕不免心里一慌,什么兵刃相接,追杀她都经历过,可今日却叫她犯了难,现下是要如何,要和一群丫鬟婆子打架吗?她从小便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即使落难后,也没有落魄到要和人打架争夺的地步,这打架,她不会,也狠不下心去殴打别人,当然,更可能的是她根本打不过。 四夕看了看自己握紧的双手,这双手白嫩无瑕,修长细软,似乎是给不了别人什么伤害。 无奈,只得闭眼冷静,听了一会这几个丫鬟婆子的各种谩骂,才和缓开口。 “我与各位姑娘夫人并无怨仇,尽是只是想去找一下唐将军而已,还希望各位行个方便,放我过去。” “呸,你个骚狐狸精,还文绉绉的,怪不要脸的。” 一个暴躁胖丫鬟上前狠狠在四夕肩头推了一把。 一时间天翻地转,等四夕反应过来,自己便伏在了地上,长发纷纷垂落在了刚刚洒扫过的水渍里,就连衣服也被打湿半片,狼狈不堪。 周围一时静的出奇,看着倒在地上,狼狈却更添一番娇弱风情的美人,不由得纷纷睁大了眼,失了声。 真是怪不得男人都爱狐媚子,这狐媚子看着还真是......让人怜惜...... 一旁的中年婆子,盯着地上的四夕,暗暗腹诽,手上忍不住的想过去将人扶起来安慰一番,只是这里离辉月堂不远,若是叫夫人看见了,这吃饭的家伙怕是就没了...... “狐媚子装这副可怜样子给谁看,我们可不是男人,别想着迷惑我们......” 方才推人的胖丫鬟开口道,只是那叉着腰的双手放了下来,声音也不复刚才霸道,眼中隐隐看着竟还有点莫名的心虚。 四夕头晕目眩了一会,只是还未爬起来,便见丫鬟们让开了道,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这会正用高高在上又饱含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 这娇弱模样真是.....怪不得夫君受了她的蛊惑...... 唐夫人看着还倒在地上的美人,心间起火。 “你来干什么?” 四夕站起来稳了稳身形,衣服上的污渍不禁让她眉头微皱,看在唐夫人眼里,不禁又是一番波澜,只因这美人扶风,柳眉微蹙的清冷模样,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 “我来找唐琣,我有些事想要问他。” 四夕也不生气,看着唐夫人微笑示意,亲和姿态十足。 只是看在唐夫人眼里,又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四夕的笑容显得挑衅味道十足,随即唐夫人甩了袖子,将脸转向一旁。 “朝朝姑娘,唐琣是我夫君,你一未出嫁女子这样称呼我夫君不妥吧。” “不妥之处还请夫人包涵,只是我有要事,还请夫人代为通传。” “夫君不在府中,临走前交代府中一切由我做主,朝朝姑娘,不论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但如今已不是当年,有些事无法挽回,我夫君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就抛下我们母子,有些话,夫君不好直说,如今避而不见,想必朝朝姑娘已是明白了吧,还请朝朝姑娘自重,不要再骚扰我们一家三口。” 唐夫人语气冰冷,出口的言语像是利刃般刺向四夕,直教她头晕目眩,险些再次跌在地上,晃了几晃才站稳,面色已然是惨白一片。 她不信,不信唐琣会如此绝情,眼下竟见她一面都不肯。 可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千里迢迢带她回来。 不,唐琣绝不会如此薄情。 “不,唐琣不会如此,夫人请让我见他一面。” 四夕双手抓住唐夫人的手臂,面白如纸,摇摇欲坠,眼中隐隐有泪光泛滥,看的周围一众丫鬟婆子心有不忍。 “如此不自重,当女儿家颜面在何处,非要我夫君亲自出来说些羞辱你的话,才肯死心吗?” 唐夫人狠狠甩开四夕拉着的双手,双目冒火的盯着四夕,而四夕的脑中则空白一片。 原来这些天的避而不见竟是因为他想彻底与她断绝,可怜她还苦苦等着他来,却不想等来的是羞辱...... 四夕转身,顿时浑身像是被人抽了骨架一般软弱无力,一滴泪随之滑入青丝,多年活着的信念支撑在这一刻摇摇欲坠,随时都要倒塌。 下一刻,只觉眼前一暗,四夕便失去了知觉,额头触地,一股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 唐夫人也吃了一惊,不想四夕竟对自己的夫君用情如此之深,这更加坚定了她要早早将她打发出去的念头。 “将她送回西园。” 唐夫人愣怔了一阵,便叫了身边的丫鬟。 “夫人,何不趁此机会料理了这狐媚子,以绝后患。” 一婆子靠近唐夫人,低声说道,言语之间尽是狠辣。 唐夫人转头看着这面目狠辣的婆子,面上出现一丝松动,这的确是个好机会,料理了她,再也没人会来打扰她与夫君,只是...... 接着唐夫人面上突然出现一丝恐慌,那日,唐琣为了她,不顾体面当众忤逆自己父亲的情景历历在目,若是今日自己真的暗中料理了四夕,日后怕是真要与夫君决裂...... 第65章 唐琣失踪 “不,送她回去,将她平安送到西园中,谁也不得阻拦。” 唐夫人面目顿时变得威严起来,将刚才提议的婆子吓得险些腿软坐到了地上。 方才推倒四夕的胖丫鬟背了四夕,匆匆离去,将四夕送到了西园。 小翠与吴河正遛食回来,还以为四夕与平日一般在屋中坐着,却不料突然见到这一幕,四夕满头是血的伏在丫鬟背上人事不省,顿时吓傻了,待反应过来急忙将人接过来抱到了屋中。 检查了伤势,上药包扎好之后,二人才算是出了一口气。 将军特地让他来看顾西园,若是知道他玩忽职守让四夕姑娘受伤,还不得扒他一层皮,吴河擦擦汗,心中发虚。 反观小翠则是哭天抢地,这大晚上的,吴河只好捂住了她的嘴,以免扰民......虽然这周围也无民可扰。 “别哭了傻翠翠,四夕姑娘只是不小心跌倒瞌晕了,上了药便无大碍了,你莫要伤心了。” 吴河轻轻的擦了擦小翠脸上的泪。 “都怪我,以后我再也不丢下姐姐一个人出去了。” “好好好” 吴河笑了笑,有些微不可察的宠溺。 近来七八日,吴河并未去军中,是以并不知道自家将军消息,今日四夕出去,定是去找将军了,可却是晕倒被人背回来。 吴河心下疑惑,便跃出西园向辉月堂而去。 但见辉月堂灯火明亮,院里院外皆有人值守,不好靠近,且听屋中隐隐有女人的笑闹声,便作罢了,还是明日去军营看看再说。 几个飞跃回了西园,还未靠近,便听见房中哭声一团,吴河心头一滞,害,这屋不进也罢,一个飞跃,跳上了屋顶躺着看月。 屋中,四夕正躺在小翠怀里,梨花带泪,好不叫人心疼。 床边小几上,还放着两瓶子酒。 看着四夕哭,小翠一时眼泪也止不住,直哭的眼睛红肿。 “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为何还将我带回这里。” “也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来,他有夫人,如今还有了孩儿,我却一无所有......” 四夕回想往起一幕幕,悲从中来,眼泪泛滥不止,反手就拿起桌上的酒瓶又喝了一大口,直呛得咳个不停。 小翠看着四夕这个样子,不禁也拿起酒杯灌了一口。 “不会的,将军,嗝~~将军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不知怎样安慰,小翠只反复说着这一句,晚饭还没彻底消化,撑得打出嗝来。 二人又抱头痛哭了许久,喝了半坛子酒,直到深夜才昏昏睡去。 第二日,吴河一早去了军营,可见过的都说镇北将军已经几日未来军中了。 吴河返回府中,径直去了辉月堂,却被拦住了去路。 不过由于吴河是唐琣身边近卫,辉月堂的丫鬟婆子倒是没有过多为难,而是急匆匆的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唐夫人便出来了,仍是体面威严的当家夫人做派。 不过见到吴河,倒是稍微客气了几分。 “将军近日心中烦扰,拒不见客,想必你应是能明白将军心意吧!” 唐夫人淡淡的看着吴河,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等着吴河开口。 “属下不明白夫人何意,属下只是有要事禀报将军,还请夫人通传一声。” 吴河并不看唐夫人,木着脸抱拳说道,一副铁了心要进辉月堂的样子。 “你是将军近卫,怎会不知将军心意,眼下将军正心烦此事才拒而不见,让我代为料理此事,还请吴都尉不要插手。” “对了,无都尉若无其他事,便回军中吧,西园的事莫要再管了。” 见吴河不接招,唐夫人一改和气态度,面上霎时变得冰冷起来,说完便不再理睬吴河回了辉月堂,顺便叫人关上了辉月堂的大门。 吴河吃了瘪,但心中却觉得事有蹊跷。 以他对自家将军的了解,自家将军绝不是这样有始无终之人,况且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自家将军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由此看来,这绝不是将军的意思。 只是眼下,将军既不去军营又拒绝见客,属实蹊跷得很。 想到这里,吴河便决定晚上再来,以他的身手,潜入辉月堂绝不是什么问题。 唐夫人回到房中,看唐琣还在沉睡,便招手叫来青卓吩咐道。 “院内再多加些人手,你叫上其他三个,你们好歹有些武功在身,这样更稳妥一些,势必不要让将军受伤的消息传出去。” 唐琣被自己的岳父如此重伤,传出去本就是丑闻,若是引起唐琣部下不满,更是麻烦,是以刚开始,唐夫人便将知道此事的下人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守口如瓶, 如若有人传消息出去,当下便拉出去乱棍打死。 因此,军中也不知唐琣受伤之事,就连逐施也装作不知。 等到入夜众人都睡了,吴河从西园出来,一路行,只是刚跃上墙头,便发现辉月堂灯火通明,院子里多了不少值守的人,一个二个,都像是不睡觉般盯着四周,唐夫人更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见状,吴河只得作罢,等明日再想法子进去。 ...... 西园中,四夕与小翠二人昨日宿醉,直到现在也无精打采,看着面前精致的饭菜,全无胃口,撑着桌边发呆。 看她们这个样子,吴河心中郁闷,直叹女子娇弱,这点儿酒,平日他都是用来漱口的,还能教人喝醉? 小翠看了眼饭菜,又看了眼正大快朵颐的吴河,直觉的吃不完浪费,可胃里却在翻涌。 四夕则是撑着面颊,侧头看着窗外,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肩上,一副慵懒的模样,眸子里也是懒懒的,如一潭死水般寂静。 ...... 转眼又是几日过去,唐琣已有十多日未来过了,四夕虽平日看着极为平静,但心中早已是骇浪滔天,这日子是数了一天又一天,却迟迟等不到唐琣的身影,加上唐夫人的那些话,四夕心中也不禁开始不安起来,或许这十年,真的是物是人非,她与唐琣不过是几个月情分,怎能抵得过他与朱素素三年的夫妻之情,更何况,朱素素的肚子里还有了他的亲骨肉...... 第66章 木头开花 这些陈年旧事,本不想提起,但今日不知为何,全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四夕才突然意识到,今日的她,配不上唐琣了,她不再是矜贵的公主,她只是个青楼里捡出来的,低贱女子,而唐琣是一国将守,正堪重用,前途光明,她有何资格再与他比肩,怕是做妾,她也没有资格了。 眼前的唐琣似乎是越来越远了,泪眼朦胧间四夕急忙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浓浓的无力感瞬间包围过来,四夕心头憋闷,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而后,伏在膝盖上低声呜咽了起来,直哭的裙子湿了一大片,浑身无力,倒在地上起不来。 房中早已无人,早在哭时,吴河便将小翠拉了出去,这会儿正压在梧桐树后捂着她的嘴看她哭。 心中憋闷太久,哭出来反而是好的。 这会儿哭过了,四夕才觉得心头畅快了许多。 十年未见,自己便一腔热血的跟他来了这里,如今竟还幻想着他能抛妻弃子,这便是世上最大的笑话...... 想着,便觉得自己可笑至极,四夕不由得躺在地上放声大笑了出来,笑中带泪,看着着实凄惨。 西园本就静谧,这一笑,吓得树后的吴河与小翠皆愣怔了起来。 好一会儿,小翠才挣扎着要回去看看。 “傻小翠,你莫要出去,这会儿让四夕姑娘一个人静一静才是最好的。” 吴河紧紧将小翠挤在树后,按住她不让她出去,但奈何小翠力气不小,眼看着就要按不住,吴河心头冒火,便低头亲了上去。 ...... 一时间,周围静的可怕,小翠也忘记了挣扎,只愣愣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吴河。 吴河心一横,闭上眼睛......反正亲都亲了......那就多亲一会。 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 哭够了,也笑够了躺够了,四夕翻身爬起来,哭的太久,大脑缺氧,导致手脚无力,缓了好一会才站稳。 此时不复刚才的哀伤,心中豁达了许多,只想好好睡一觉,万事,等天亮了再说。 梧桐树后,吴河气喘吁吁,一时差点失控,小翠则在他怀中委委屈屈的低声落泪,此时再也不敢大声了。 “翠翠,不如你嫁给我吧!” 吴河声音暗哑,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小姑娘,真想再亲一亲,只是看她又如此委屈的样子,心中愧疚又心疼,直骂自己不是人。 “你,你欺负我,还想我嫁给你,休想,你个登徒子。” 小翠一把推开吴河,抹了眼泪就跑了出去。 后面几天,小翠时时躲着吴河,见了便狠狠的跺着脚剜他一眼,只是这面色,看着,竟红的娇羞。 四夕还是一如往常的坐在窗前发呆,唐琣还是没有来过,慢慢的,她便相信了唐夫人所说,人都是会变得,她不怪他,纲常伦理,没有几个人能打破。 只是,这世上又只她一人了,冷了,饿了,只有她自己知道。 接下来,该往何处去,总不能一直赖在这府里吧,这终归是别人的地盘。 四夕想着,心中隐隐觉得该走了,但总归又不想说出来,便容忍自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 直到五天后,唐夫人又派人来西园请四夕过去。 “夫人请你过去喝茶。” 来的还是那个小丫鬟,斜眼看着四夕,口气一如既往的跋扈,看这样子,若不是被指派过来,她能立马飞出西园去。 四夕不动声色,起来理了理衣裙,便准备跟着。 小翠赶紧起身跟上,毕竟上次姐姐回来时头破血流的,这次可得看紧点儿。 “我们夫人只叫了她,可没叫你。” 嚣张小丫鬟拦住小翠的去路,言语轻蔑,真当府里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去自如。 “你......” 小翠一时恼怒,正想开骂,可又想了想才温声说道。 “姐姐行个方便吧,我只远远跟着,保证不出声。” 嚣张小丫鬟没说话,只斜了眼小翠哼了一声,便转头走了。 小翠气的跺脚,却无可奈何,毕竟这府里不是她们的地盘,人家说不让去,她还真去不了。 还是那个前厅,唐夫人坐在上座,见四夕来了,便神色淡淡的指了指左下手的位子。 四夕坐下,便有丫鬟过来奉茶。 “朝朝姑娘尝尝,这是我前些日子刚得的上好的雨前龙井。” 唐夫人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并不看着四夕,仿佛在跟眼前的空气说话。 四夕不知她所意,上次请她来便是莫名其妙一通,今日又叫她过来,也不说事,只让她喝茶。 “怎么不喝,朝朝姑娘这是看不上我府里的茶?” 见四夕一动不动,唐夫人目光在四夕与她手中的茶杯之间来回流转,大有四夕不喝便一直盯下去的样子。 见状,四夕只好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不愧是上好龙井,唐夫人没有骗她,甫一掀开,便有一股茶香袭来,入口,更是微苦中带着丝丝甘甜。 不过现在并不是赏茶的时候。 “好茶,谢夫人款待。” 四夕放下茶盏,也直直的看向唐夫人,意在询问她到底有何事。 “呵呵......” 见四夕喝了,唐夫人突然如释重负般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也变得鲜明轻松起来。 “那我便直说了吧。” “朝朝姑娘来我府上也有些时日了罢,便是作为客人,也不宜长住,眼下府中要添丁,夫君便想着给朝朝姑娘寻个好亲事,早早将你嫁出去,也算全了夫君一片心意,当然,既是从我将军府出嫁,那我也会添些嫁妆,不会让你过于寒酸,这也是夫君的意思......” “够了......” 方才说到要寻亲事,四夕便握紧了拳头,这会更是怒意横生,将茶盏打到了地上。 想不到这唐夫人竟是生了这般念头,怪不得上次带了人来,怕是那个男子便是要她嫁的人了罢。 唐夫人本在喝茶,听到茶盏摔碎的声音,愣是惊的手里的茶盏也打翻了,茶水泼了一身。 在这府里,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她,哪怕是长到这么大,也从未有人敢摔她的面子。 第67章 王魏成亲 唐夫人直气的指甲都握进了手心里,但毕竟是大家闺秀,端着惯了,又不好发作,只得狠狠的盯着四夕。 “这怕是唐夫人的意思吧。” 四夕也不甘示弱,直勾勾的盯着她。 唐琣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二人情分尽了,唐琣也不会将她这样草草的推出去。 “朝朝姑娘,你别不知好歹,吃硬不吃软,夫君不好与你说,便托我打发你,你非要这么死皮赖脸吗?自轻自贱,上赶着去骚扰有妇之夫。” 唐夫人气的脸色通红,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面子了,什么难听的话都一股子说了出来。 四夕撑着桌子并未回她,不是词穷,而是此时头有些发晕,早知今日是出来吵架的,她便多吃些早饭,也不至于现在头晕无力,落人下风。 “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唐夫人指着厅外一些眼生的婆子丫鬟,还有一个黑沉木箱子。 四夕只觉得此时摇摇欲坠,挣扎着看了一眼,原来今日套子早都下好了,就等着她上套了,只怕刚才那茶水里也下了东西吧! 好,既然这样,那她便赌一赌,若是唐琣不来寻她,那便一刀两断,今后他生子贺寿,福禄高官,寿终正寝,便再也与她无关了,若是唐琣能来寻了她,那她定不负他的情意,哪怕上刀山,她也要和他在一起...... 有了决断,四夕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便眼前一黑软绵绵的往地上倒去,长发铺了一地。 唐夫人看四夕晕过去,也松了口气,招手示意站着的婆子们赶紧进来,该装扮的都装扮上,该带走的,也都赶紧带走。 外面站着的婆子们将四夕扶进了偏厅,为她略施粉黛,画了朱唇,再换上红衣盖上盖头,一路背出去塞进了侧门旁的一顶青色小轿里。 “起轿~” 轿子旁一戴着红色绒花的婆子看都安置妥了,便低低的喊了一声,这便算是出嫁了。 也没有吹吹打打,只有两个轿夫,三个婆子便组成了一支送亲队伍,抬着人静悄悄的往城东头快速走去。 ...... 王魏经过好几天的相看,终于在城东相中了一处小院,简简单单,朴素却又规整,是个温馨的地方。 经过布置,小院里挂上了红绸,几个红灯笼,便算是布置好了,又请了几个邻居大婶操刀做了两三桌席面,十几个军中的好兄弟前来,算作一场简单的婚宴,现下只等新娘子到了,便可开始。 ...... 不一会儿轿子晃晃悠悠从巷子里过来了,众人翘首以待,王魏上前掀开轿帘,将人从轿子里抱出来,直接进了新房。 众人从被风吹起的盖头一角,得以窥见新娘的面容,霎时目惊口呆,没想到平日波澜不惊的老实人王魏,竟能娶到这么一个美娇娘,惊讶之余,心中又微微发酸,在场的这些汉子们,皆是多年老光棍,因常年在军中,皆都耽误了。 “王司马,你......你竟背着兄弟伙们找到了这么一个美娇娘,不够义气啊你......” 王魏将四夕安置在了房中,见四夕全无动静,只当她是太累睡着了,轻掩了门退出去。 院里兄弟伙见他出来了,才终于反应过来,酸溜溜的打趣他。 “这,嘿嘿嘿......” 王魏挠了挠头,脸色霎时害羞通红,但神色却是骄傲的说道。 “多亏了大将军牵线,我娘子应是大将军身边的丫鬟吧,年龄到了,便被放出来与我成亲。” “大将军......” 一时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想到新娘出自大户人家,便都眼神怪怪的。 “我说兄弟,你可别是捡了别人不要的。” 李铁子拍着王魏肩膀,凑近了小声说道,声音虽小,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么漂亮的姑娘,大户人家会让她当丫鬟吗?我看定是府里的小妾犯了什么错,被人家发买了......” 王魏愣住了,面色由红变白,之前并未细想,只觉得自己幸运,得到了这么好看的娘子,现下被这么一说,只觉得背上冒冷汗...... “铁子你瞎说什么呢!” 赵虎看气氛不对,一掌将李铁子拍开,对众人使了使眼色,众人反应过来赶紧将李铁子推到了人群外围,接着七嘴八舌的安慰起王魏来。 “兄弟,你别听他瞎说,这铁子瞎说八道呢,他是嫉妒你得了这么好的媳妇。” “就是就是,大将军牵线的绝对错不了,咱们大将军那是什么人,一言九鼎,视女色为无物的人......” “咱们军中汉子,得了这么个美娇娘,偷着乐吧你,怎么还嫌弃人家,你不要我可要啊~” ...... 王魏啊王魏,得如此美人已是你幸,哪还有资格挑挑拣拣...... 听了众人的安慰,王魏的脸色这才好了点,心中暗暗自嘲了一句,开始劝大家喝酒。 不管怎么说,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 一群人吃吃喝喝,高声祝酒,好不自在,直喝到月上树梢头,这才作罢散去。 ...... 四夕迷迷糊糊中只听吵吵闹闹,睁眼环顾四周是陌生的房间,自己则躺在挂了红绸,铺了红色喜被的床上,房间四周的墙上还贴了几副“喜”字。 四夕这才想起,今日是她的“大喜”,可惜四肢依旧软弱无力,方才扯掉盖头,已经用尽了全部气力,这会儿丝毫爬不起来,只得静静的躺着。 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觉得烦躁,便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眼看太阳落山,西园最后的一丝光散去,小翠彻底坐不住了,吴河也觉得不对,上次被唐夫人请过去,也就个把时辰,现在一天了都不见人影。 不对,绝对有问题...... 吴河让小翠去辉月堂前大声吵嚷要人,自己则绕去了后面。 “出来,你们给我出来,把我姐姐还......” 小翠还未靠近辉月堂,便有眼尖的婆子一把扑上来,捂住了小翠的嘴。 唐夫人听到外头吵闹,隐隐猜到几分,便安抚唐琣婆子丫鬟们打架,自己则快步走出去准备解决吵闹之人。 第68章 唐琣来了 一时间,辉月堂出去帮忙的,亦或是吃瓜,想着看热闹的,都凑去了门口,这正好方便了吴河,顺着院墙跳进去,几步便摸到了唐琣房中,将房中仅剩的小丫鬟敲晕后就见到了唐琣。此时唐琣脸色苍白,侧躺在厚厚的被褥中,一看就是重伤未愈的模样。 吴河走近了,一时话到嘴边却又不知怎么说出来。 “将,将军。” “吴河,近来西园可好?” 唐琣吃力坐起来,并未发现吴河脸上不自在的神色。 “西园......” 吴河一脸愧色,踌躇着,唐琣一看便知西园定是不平安,急忙问道。 “西园发生了何事,四夕可还好?” 噗通,吴河重重跪下。 “将军恕罪,属下该死,没看好四夕姑娘,今日一早夫人将四夕姑娘请走了,到现在未归。” 吴河未敢抬头看唐琣,一口气将事情说清了,跪着等责罚。 “什么?” 唐琣一时情急,顾不得重伤未好,便掀开被子下地,不料床上躺了多日,浑身无力,差点一个踉跄扑在地上,好在吴河及时扶住了。 “人呢?人去哪里了?” “属下不知,现下只有夫人才知四夕姑娘去向。” 吴河看了眼院外,还在吵闹。 唐琣心中一凉,上次四夕被鞭打,险些丢了性命,这次消失一天,怕是凶多吉少。 恰在此时,唐夫人进来了,院子外婆子已经将小翠绑了押往柴房,只等天亮了便出去招人牙子发卖,除去眼中钉,唐夫人心中轻松,不想进门便看到这一幕。 吴河跪在地上,唐琣双眼通红,一双拳头捏的死紧,浑身都在发抖。 唐夫人双腿一软,叫这场景吓得向后倒去,后头的婆子赶紧上前扶住。 瞒不住了...... 唐夫人此时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说,人在哪里?” 唐琣几步过来抓着唐夫人手臂道,言辞犀利冷漠,直叫唐夫人心惊。 唐夫人觉得,唐琣眼中的,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哪里还是他的夫人,眼泪便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人在哪里?” 唐琣又问了一遍,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急得唐夫人身后的婆子赶紧将事情说了出来,唐琣这才放手,任由唐夫人滑到地上也不管不顾,出门牵了马,便直奔城东而去。 这婆子看唐琣走了,赶忙撸起唐夫人的袖子,只见两只胳膊上,都被捏出来淤痕,婆子心惊,自家老爷何时这么对待过夫人,幸好今日她一起跟着去了的,不然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一路疾驰,等到了城东,亮灯的也没几家,所以挂着红灯笼一派喜庆气氛的,唐琣便一眼认出来了。 下马踹门。 王魏此时正伏在四夕身上,好事被扰,不由得心头怒气冲冲,正要看是哪个龟孙坏他好事,一转眼便看到了唐琣。 此时唐琣如罗刹般,周身气氛冷的可怕,上前一脚将还没反应过来的王魏踹翻,伸手将四夕被扯的四凌八落的衣服拢住,然后将人抱了起来出了门。 四夕浑身酸软,毫无拒绝之力,只能看着王魏扯自己的衣服,本来心生绝望,眼泪流干,不料唐琣来的及时,她心中一时感激感动,在唐琣怀里哭的哽咽起来。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唐琣抱着四夕,刚才怒气正盛没有察觉,此时冷静下来只觉得胸腔中翻涌,疼痛不已,口中隐隐有血腥气。 “你这些时日去哪里了?你不管我了吗?” 四夕心中委屈,质问唐琣,哭声弱弱,听得唐琣心中也痛起来。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还未说完,唐琣头晕眼花,身子一软,二人都跌倒了地上,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唐琣才觉体力稍稍恢复,但四夕却仍是手软脚软,毫无力气。 唐琣起身抱起四夕继续向前走去,走了好一会,才看到街边还有一家小医馆,此时正准备关门。 “掌柜,可否看看......这位姑娘的病症。” 唐琣上前,关门的是个五十有余的老掌柜,见二人落魄,便叹了口气,将人放了进来。 “这位姑娘无碍,只是中了迷药,歇息到明日便好了,倒是你,怕是受过重伤吧!” 掌柜把脉后看着唐琣,眼神上下探索,似是在找唐琣身上的伤处。 拉过唐琣的手为他诊脉。 “你们这些年轻人,如此不珍惜身体。” 诊脉过后,掌柜似是有些生气,瞪了唐琣一眼,便拿出银针为唐琣扎了几针,唐琣这才觉得胸中憋闷疼痛减轻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今日你们就住在我这小医馆吧,我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如此伤重,何不挑个其他日子成婚......” 掌柜看到四夕身上的喜服,以为二人今日成婚,转头又看到唐琣身上月牙白色常服,一时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对着二人看了又看,才十分凝重的开口。 “莫不是你去抢了人家新娘子?” ...... 唐琣一时无语,还真叫他说对了。 四夕也不知作何解释,气氛沉静的异常尴尬。 “罢了罢了,看你们实在是郎才女貌,为爱冲动一回也不妨事,既然抢了那就以后珍之爱之敬之,不要辜负你们二人今日的落魄才好。” 掌柜反复打量,又摇头叹气,真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奔放自由,自己要是有这个勇气,当年的许家小姐也不能叫别人娶回家不是...... 老掌柜絮叨许久,又为二人熬了药才关门进了后院,唐琣和四夕则在医馆隔出来的床上凑合一晚。 之前没有细看,这会静下来了,唐琣才发现,穿红嫁衣的四夕看起来格外不一样,温柔中带着娴静,额前凌乱的碎发更添一丝闲适风情,这才真真是宛若仙子下凡。 唐琣看久了,四夕反而变得局促起来,又伸手拉了拉身上有些破的红衣。 “你不休息吗?” 四夕实在叫唐琣看的无所适从,才指着床铺问他。 “哦,那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唐琣反应过来,略显尴尬的咳了一声。 待二人吹灯躺下,听着唐琣沉重不畅的呼吸声,四夕想起方才掌柜说重伤之事,便开口问唐琣。 “你重伤是怎么回事。” 唐琣翻了个身,侧睡着看向四夕,眼睛在黑暗中隐隐发亮。 第69章 夜宿心事 “不碍事,不小心在军中受的伤,已好了大半。” “那......这些日你不来西园也是因为受伤么?” 说到这个话题,四夕声音不觉暗淡下去。 “是,军医说要静养,我便一直躺着,不曾下床。” “那今日这门亲事呢?是你的意思吗?” 虽说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四夕还是想要问个明白才能安心。 “不,不是。” 唐琣立时声音提高了些,急得撑起身来才又说道。 “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你,怎舍得将你嫁给别人呢,今日之事......你只当是个误会吧。” 说到这门亲事,唐琣不由得想到唐夫人,心中烦闷,伸手捏起了额角。 “我就知你肯定不会这样对我。” 四夕轻轻一笑,唐琣依稀听出了当年她还是公主时的傲娇味道。 唐琣伸手,轻轻抚了抚四夕额角的头发,心中发软,温声道。 “你叫我往东,我便不往西,以后你到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我的公主殿下。” 听到唐琣这么说,四夕有点愣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酸涩,扑过去抱住了唐琣,直扑的唐琣闷哼一声。 此时重伤未愈,这么扑......有些不妥...... “你既这么说,那我以后便天涯海角跟着你,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以后谁也不会把我们分开了。” 四夕抱得死紧,唐琣直觉要窒息,但脸上却是宠溺的笑着,也伸手回抱住了四夕。 夜色深沉,两人互相抱着,就这么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晨光熹微,才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 原来是吴河带着人找了过来。 昨夜唐琣走了后,吴河便也带了两个人去了城东,但到时只看见了在院子里坐着,一脸痴相的王魏,问,竟什么都问不出来,带人一路寻找,夜深人静又不好大声喧哗,便耽搁到了现在也没找到。 直到唐琣从小医馆出来,吴河才如释重负,疲倦的神色中满是愧疚,向唐琣下跪请罪。 “走吧,确是你失职,今日先记着,以后将功赎罪。” 唐琣并未深究,如此说,吴河反而好受了很多。 回到府中,一进门便有婆子来寻唐琣,说是唐夫人昨夜胎动,让将军去看看。 将四夕送回西园安顿好,唐琣起身又去了辉月堂。 一夜过去,唐琣脸色越发惨白,身形隐隐不稳,进了辉月堂便捞了把太师椅坐下,也不说话,淡淡的看着床上养胎的唐夫人。 唐夫人昨夜胎动,现在经过医治,已无大碍,这会见唐琣直勾勾的看着,话也不说,心里不由得越发心虚起来,两只手紧紧的绞着,绞了一会,又想起自己当家夫人的身份,立时挺直了腰,面庞含泪,委屈又理直气壮的迎接唐琣的怒意。 唐琣冷眼看着唐夫人哭的梨花带雨,隐隐不耐,胸中又痛。 “大夫怎么说?” 唐琣转向门口立着的婆子,冷声问道。 “回姑爷,夫人吃了大夫开的药,这会儿好多了,只是望以后姑爷小心着些,不要惹夫人生气。” 这婆子竟是个不怕的,面对唐琣,身形一转,侧对着,没好气的回话。 “是谁教你这么回话的?” 唐琣立时声音冷了几分,眼神也带上了杀气。 “我自侯国将军府出来时便是这样。” 这倔婆子梗着脖子,丝毫不畏惧唐琣。 “所以你将我府上的人亲自送去给别人,这也是大将军府中调教出来的?” 听到这话,倔婆子面色才有了一闪而过的惧色。 “看来这府中真是该好好管一管了,吴河。” 唐琣一声怒喝。 吴河早在辉月堂外候着,这会儿几步便跨了进来。 “去将这害人婆子拖出去棍打二十,再卖出府去。” 唐夫人看唐琣这般,腰杆早已不复刚才硬朗,又是惊慌,又是怕,成亲多年,她从未见过唐琣这般动了杀心的样子,今日,真是将她吓到了。 吴河力气大,硬生生将这倔婆子拖了一只脚,直拖到辉月堂外,不顾倔婆子的叫骂,押在凳子上,命左右人开打。 霎时,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这婆子竟还在断断续续的叫着老将军不会饶过你们之类的话,不过很快二十棍打完,便没了声响,倔婆子奄奄一息的趴在凳子上,背上血肉模糊一片,再也没有力气叫骂。 吴河挥挥手,让早就候在一旁的人牙子赶紧上前将人带走,免得污了将军府的地。 唐夫人此时脸色已煞白如纸,这婆子是她从侯国将军府陪嫁带出来的,算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如今,唐琣说处置就处置,打的半死后发卖,这哪里是打一个婆子,明明打的是她的脸面,可偏偏她方才听这惨叫,一声求情竟也说不出来。 唐琣听外面终于安静了,又看唐夫人吓得满头汗,才站起了身,对着站在院子的管家道。 “西园荒僻,多有不便,你去将朗月轩收拾出来,将人接过来。” 管家领命,忙安排人去收拾打扫。 朗月轩是内院除辉月堂之外的第二好院子,只可惜这府中只有一个女主子,便一直空着,如今需得好好打扫一番,才能入住。 唐夫人的脸色白了又白,心里明白,自己这一招不仅没解决掉四夕,反而将唐琣越推越远,失了人心,原本对四夕的那一点子怜悯,也消失殆尽。 哭了许久,唐夫人冷静下来,擦干眼泪,又喝了丫鬟递上的热茶,整了仪容。 得知唐琣去了书房,便咬咬牙往书房而去,现下不是耍脾气冷战的时候,需得去找唐琣将话说开,才能保住二人多年的夫妻感情。 进了书房,唐琣伏在书桌上,待走近了,唐夫人才发现唐琣衣袖嘴角皆沾着血,人已昏迷不醒。 “来人,快来人,快去叫军医。” 唐夫人方寸大乱,虽说前一秒还恨着唐琣,但这会却被担心慌乱冲散了。 吴河冲进来时,也吓了一跳,昨日就知将军重伤却不想竟伤成这样。 将唐琣抱起放到床上,忙催人去叫逐施。 不多时逐施便来了,提着药匣子跑的一身汗,看到唐琣的样子,脸色凝重了起来。 “早就说过要休养一月不可下床,这,这为何又......” 第70章 搬去朗月轩 逐施只觉得无语,他医术虽高,奈何病人不听话啊! “这重鞭之伤,外表看似无碍,但内里五脏六腑已乱,将军何必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逐施摇了摇头,无奈的拿出银针,准备再次施针,释放内里积疾,复五脏六腑之位。 吴河一听便明白了,能对自家将军施以重鞭的,怕是只有侯国将军了,这些年来,侯国将军对自家将军异常严苛,如今竟是直接上了重鞭之刑,丝毫不顾自家将军脸面。 吴河神色不满的看了眼唐夫人,随即又盯着逐施扎针,这府里真是无人可信了,望眼都是侯国将军府的人,他以后可得仔细盯着。 扎针完毕,唐琣仍未醒过来,逐施留了药,再次嘱咐让病人卧床休息一月才离去。 吴河则去看了四夕与小翠,她们二人已收拾衣物搬去了朗月轩,另外,管家又买了几个丫鬟分到了朗月轩,这会儿正站在院儿里训话。 朗月轩不同于西园的简陋,面积大了许多,两边的厢房也多了不少,浴房小厨房一应俱全,主屋更是精致,相比西园,简直如进了天堂一般,直看的小翠眼花缭乱,一脸兴奋,完全忘了昨日四夕失踪的不快只顾着满院子的跑,院子里的荷塘也叫她查看了一遭。 “姐姐,姐姐,咱们的好日子来啦!” 小翠跑进正屋,四夕正坐在香炉前,香炉里燃着百合香,满屋子都一股清香之气。 “小心些,不要摔倒了。” 多日郁闷解开,四夕只觉心头清明,心情也好了很多,不禁面上微微带笑。 “姐姐,这院子也太好了吧,果然将军心里还是有姐姐的。” “听说今日那个婆子惨状,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哼。” 小翠叉腰,一副神气的样子,看的四夕心中莞尔。 “什么婆子,我怎么没听说?” 四夕刚回来便去了西园休息,倒是没听说这遭事情。 “就是将军把那个惹事的婆子打的皮开肉绽,后面还给卖了出去,听说将军还责骂了夫人,这下子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们了。” “是吗?......” 四夕沉默,这事定是叫唐琣为难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 自搬入朗月轩,每日吃食也不用府中送了,饭菜质量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也有了月银,院子中又添了好些新买的丫鬟伺候,但由于在内院,吴河反而不好经常来,只是偶尔借着公务才来一次,每次来,手中总会带着城中一些城中甜品铺子的糕点,惹得小翠不复之前对吴河的嫌弃,反而日日都期待他来。 倒是唐琣,这些日子从未来过,像是又消失了一般,四夕只当他是有事在忙,并不去辉月堂寻他,直到后来吴河说漏嘴,才知唐琣重伤未愈,正在养伤。 这听得四夕心中很是惆怅,唐琣因自己受伤,自己反而不能前去探望,日子便过的有些煎熬。 ...... 唐夫人冷静了些日子,在一个午后驾车去了侯国将军府上。 “父亲。” 不待门房通报,唐夫人便长驱直入,去了朱信的书房,一见面便哽咽着哭了出来,将近日的遭遇说了一遍。 看着女儿如此这般委屈,近日更是消瘦了一圈,朱信勃然大怒,檀木的书桌一掌竟被拍出了裂纹。 “逆子,竟为了一个妓子如此待我儿......” “父亲,这狐媚子留不得了,我本来对她还心有怜悯,但夫君这样子为她不顾我与孩儿,甚至连自己的身子也不要了,我就知这女子不能再留了。” “这些日子我吃不下,睡不着,肚里孩儿差点不保,还求父亲想个法子,将她给打发出去,这将军府容不下她......” 朱素素哭的肝肠寸断,连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看的朱信心疼不已,直呼看错了唐琣。 “我儿莫哭,为父定要除去这妓子为我儿解心头之恨。” 朱信拍着朱素素的背,脸色阴鸷,敢伤他掌上明珠,他势必要为女儿铲除这根心头刺。 “只是,父亲......” 朱素素停下哭声,拿着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一通,红着眼睛欲言又止。 “我儿你说。” 朱信怜爱的摸了摸朱素素的头。 “父亲能不能悄悄的处理了她,对夫君网开一面,您上次打的夫君实在严重,夫君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 朱素素抽了抽鼻子,想到唐琣的伤,对父亲略显埋怨。 “逆子,伤成这样竟还能去将那人找回来,早知如此,当日,我该多打几鞭。” 朱信灰眉倒竖,不由得又狠狠的捶了桌子。 “父亲.....” 朱素素一声娇嗔,眼泪又冒了出来。 “好好好,我儿不哭。” 一看朱素素流泪,朱信的心便软了下来。 “那,那父亲想个法子,叫夫君这次就算知道也不能挽回,并且不能迁怒于夫君。” 朱素素抓着父亲的袖子,略有期待的看着他。 “好,我儿先安心,为父定帮你拔除眼中钉。” 见状,朱素素转泪为笑,心中终于松快了,连日来的疲乏也烟消云散,只觉身轻如燕,当下便回了府,再晚,怕唐琣醒来发现她不在,又生间隙。 ...... 说来也巧,唐夫人前脚刚走,王魏便又来了。 王魏这些天,如痴傻了一般,向军中告了假,整日在家中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睡醒了便接着喝。 那日劫走他娘子的,他看的分明,是军中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这还叫他如何再去抢回来,为了这位娘子,他拿出多年积蓄买了院子,虽只看了一眼,但她的容貌却深深的印在了王魏心中,本以为能娶上这么好看的娘子是他修了八辈子的福分,没想到这福分却如昙花一现。 想到这里,王魏心中实在憋闷,眼泪不由得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几日,都快将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 不,自己与娘子已经拜了堂,纵使他是镇北将军,抢人妻就不该。 王魏在水缸中胡乱洗了把脸,红着眼睛向侯国将军府而去。 第71章 文官弹劾 夺妻之仇,他必须得报。 “大将军,府外有个自称王魏的求见。” 身边小厮弯腰凑近向着正闭眼假寐的朱信说道。 朱信睁开眼,皱着眉想了一瞬,便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小厮将人带进来。 “大将军。” 王魏一进来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不修边幅,几日不见,年轻轻的小伙子竟老了十岁一般。 “求大将军为我做主,我娘子叫人劫走了。” 王魏哭着将那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仔细之处,直哽咽的说不出话,听得朱信眉头皱起,神色不耐,偏偏这门亲事还是他介绍的,所以也就硬着头皮听完了。 “大将军,属下这一生爹年都没了,要是刚娶的娘子也没了,属下......也不活了啊啊啊......” 王魏说完,看朱信只是皱着眉头不作其他反应,心中不由得更是难过,若是大将军不管这事,那他怕是投告无门,这貌美的天仙娘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朱信方才便听说了此事,这会只觉得王魏聒噪不堪。 “大将军,大将军为属下做主啊!!!” 王魏跪扑过来抱住朱信的腿,眼泪鼻涕一股脑儿抹了上去。 “行了行了,你先回去,这事我定给你个交代。” 小厮上前赶紧拉开王魏,将人推搡着赶了出去。 ...... “大将军,属下有一计。” 王魏一走,方才立在旁边没出声的秦子周弯腰低声说道。 “哦?说来听听。” 朱信瞥他一眼,不复刚才的烦闷模样,略显兴趣。 “大将军不若找文官弹劾镇北将军强抢人妻......” “什么馊主意。” 没等秦子周说完,朱信便呵斥了一声,若弹劾唐琣,那他宝贝女儿素素岂不是要受牵连,更何况,素素特地嘱咐莫要伤了唐琣...... “将军耐心听我说完......” 秦子周并不慌乱,继续说道。 “当今圣上爱美人,若是有人弹劾,必会心中好奇,能让一向不占美色的镇北将军动手抢的美人到底有多美,若是再有机会,圣上见到了这位美人,怕是镇北将军再如何努力,也留不住这美人了,到时候大将军再为镇北将军说几句好话,圣上一向看重大将军,镇北将军可保。” 秦子周一口气说完,默默的观察着朱信脸色。 朱信略一思考,便喜笑颜开,拍手称赞。 “好好好,真乃妙计,你小儿,真不枉我栽培你一场,来人,赏。” 朱信大手一挥,让人端上来一盘银锭子。 “将军......” 秦子周看了眼银锭子,身形未动,眼中似有犹豫,该说不说。 “怎么,你小儿还嫌银子少了?” 朱信看他这样子,哈哈大笑。 “子周不敢,只是,子周心不在银钱,只是......” 秦子周犹豫间,猛地跪下磕头道。 “只是还望将军收回银钱,能在军中提携子周一二。” “原来如此,你小子,我早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想干这伺候我的活,起来吧,这银子你收下,往后军中我也会提携提携你。” 朱信一把将人拉起来,十分欣赏眼前这个少年。 “谢大将军,谢大将军。” 秦子周心下激动,连声感谢。 他本是军中一无名小卒,因为聪明勤快,才被分配到了大将军身边做近侍,眼看别人一个二个高升,眼红的要死,但今日,终究是叫他逮到了机会,往后这青云路啊,总算是要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打定了主意,朱信立马安排人去将消息散到了朝中那几个惯常喷人的文官耳中。 第二日早朝,便如愿听到了文官对于唐琣的弹劾,言辞可谓十分激烈,听得朱信心头都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虚。 满朝文武甚是好奇这惑人的狐媚子到底是何种倾国之姿,竟引得不近女色的镇北将军不惜干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 皇帝坐于朝堂上,看群臣交头接耳,心中也不禁好奇,很想看一看到底是何种倾国姿色。 见目的达成,朱信努力压下隐隐上翘的嘴角,装出一副怒急不成器的样子,着急回去质问。 皇帝也是派了近侍去唐琣府上传口谕,让唐琣明日来早朝。 唐琣现担任京城驻军军营管事,负责每日巡查军营,操练士兵,本不用天天去早朝,听到口谕,略微沉思,但第二日还是强忍着爬起去早朝,所幸内伤已好了大半,参加早朝不成问题。 ...... 第二日,唐琣早早起床去了宫门等候,到时,也有不少人已经等在宫门口,只等宫门一开,便鱼贯而入。 见唐琣来了,众人眼色均有古怪,未等唐琣站定,便有人交头接耳,唐琣心中好奇,但也没多问,站直身姿,在曦光中,一身红色朝服,挺立如竹。 直到天色大亮,人都到齐了,才有人挤过来同唐琣说话,来人是从三品的通政使司通政使常青云,与唐琣交好。 见唐琣一脸无知,常青云叹气摇头,一边走,一边凑近唐琣,小声说了昨日朝堂唐琣被弹劾之事。 “当真?” 唐琣吃了一惊,没想到竟会因为此事被弹劾,微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之前吴河就去调查过,要娶四夕之人乃是军中司马王魏,现下怕只是王魏心中有怨,托了人弹劾。 不过这倒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听青云所说,朝堂大家,似乎对四夕关注有些过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自古红颜多事扰,更何况四夕的容颜是何种绝色,别人不知,唐琣还不知吗?若是叫圣上知道了,怕是...... 唐琣心中一惊,皇帝插手,他无论再如何努力,便再也保不住四夕了。 “唐兄这位妾室,当真是千古绝色,叫唐兄如此欲罢不能?” ...... 常青云看唐琣低着头沉思,似有心事,便凑过来打趣道。 唐琣无语的斜了他一眼,继续思索待会该如何措辞,才能大事化小。 饶是宫道漫长,但今日,唐琣却觉得仍走的不够。 “众臣觐见~” 随着太和殿门大开,面皮白净、声音细长的小太监高唱,众人鱼贯而入,在大殿两边一字排开,文臣靠左,武官靠右,齐齐跪拜,三呼万岁,只等皇上开口。 第72章 误会已解 “爱卿平身。” 皇帝威严的声音自大殿上方传来。 众臣一 一请奏要事,皇帝一 一商议定夺,待日上三竿,要事商议的差不多,朝中一时安静了下来,殿中呼吸可闻,众人眼色来往。 “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司谏陈卢站出来,神色严肃,皇帝却是微不可察的提了下嘴角。 等的就是你,若说今日要事,唐琣之事排第一,皇帝暗暗腹诽。 “爱卿所言何事?” “臣想问问镇北将军昨日被弹劾之事,镇北将军身居二品要职,何故为了一女子,做出伤我国风化之事,如此这般,还如何驭下。” 陈卢这老匹夫,平日专盯着各个臣子,哪怕内宅之事也不放过,今日怕是要揪着唐琣不放了。 “爱卿所言极是,那唐将军不如好好解释一番,不然不能平众。” 皇帝面色和煦的看着唐琣,似是要将他一眼看穿。 “禀圣上,此乃臣内宅家事,一场误会,现下已解决。” 唐琣低眉低目,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哦?什么误会?说来听听。” 皇帝显然是不想放过唐琣,挑眉继续说道。 “臣一故人之女,家中双亲双亡时,托臣代为照顾,然臣妻不知其中内情,好心说亲,这才造成了误会,臣为不负故人所托,这才做出如此鲁莽之事,还望圣上责罚。” 唐琣翻袖下跪,一脸诚恳。 “哦?不是爱卿舍不得真绝色才如此吗?” 皇帝仍然没打算放过唐琣。 “故人之女并非传言中所说,只是稍有姿色,谈不上绝色。” 撒个谎没什么吧!!!唐琣仍是一脸诚恳的跪着。 “可民间都传言镇北将军带回一绝色女子,莫非民间是空穴来风?” 皇帝调整了坐姿,撑着头看唐琣,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 “民间传言,皆是饭后茶余之谈,都是为了消遣,不可全信。” ...... 看唐琣也是一副熬到底的死样子,皇帝顿时兴趣全无。 “如此,那镇北将军便罚俸三月以示惩戒,无事退朝。” 司谏还想说什么,无奈皇帝已经屁股一抬,不见人影,只得作罢。 众臣退朝,纷纷出宫往家赶,这会儿回去,还赶得上午饭,今日艳闻真是耽误了太多时间。 唐琣面色不变,心中却轻松许多,还好圣上没有一直问下去,四夕总算是保住了。 回到府中,日正中,但现下已是深秋,竟觉不到一丝热气,只觉秋高气爽,是个踏青的好时节。 辉月堂准备了菜饭,这几日,唐琣与唐夫人并未说几句话,都是唐夫人凑上来神色小心的同唐琣说,说来说去也不知说什么,今日也是,两人沉默着,也就唐夫人说了几句哪个菜好吃,是唐琣爱吃的。 气氛沉默的可怕,连伺候着的婆子丫鬟也大气不敢出。 “夫君今日上朝是为何事?皇上可有为难夫君?” 唐夫人夹了青笋到唐琣碗里,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无事,只是被司谏弹劾了一遍。” 唐琣微微一怔,感觉唐夫人对今日早朝似乎有些过于关心。 “夫君因何事被弹劾?” 唐夫人心中一跳,隐隐猜出了缘由。 “此事与你无关,你顾好自己与孩儿即可。” 唐琣见唐夫人还想问,声音冷了一些。 唐夫人感受到唐琣的疏远,眼中顿时有了些水意,委屈涌上心头,一口饭噎的不上不下。 “夫君可来摸摸我们的孩儿,现在已快四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该踢人了。” 唐夫人急忙岔开话题,这些日子冷战已够多,唐夫人不想再与唐琣生嫌隙。 听到孩儿,唐琣眼中一暖,看向唐夫人小腹,四个月,已经显怀,看着唐夫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唐琣越发觉得心有所依,不禁伸手轻轻扶上了唐夫人的肚子。 “嗯,这些日子辛苦夫人了,夫人日后要多吃些饭,多休息,照顾好孩儿。” 唐夫人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一点没有孕妇该有的福相,显得过于清冷瘦弱,唐琣心中也觉得愧疚,毕竟这些日子府中生了不少事,全是唐夫人在打理,而且还要照顾自己,属实是过于累了。 唐夫人听到这些,一时面上热络起来。 已有多日,唐琣没有这般关心过自己了,让唐夫人心中激动不已。 吃过饭,唐琣让唐夫人歇着,自己要出去走走,转身来了朗月轩。 四夕正闭眼歪在院子里秋千架上,晒着秋日暖阳,好不惬意,直到唐琣走近,一大片阴影笼罩,她才觉不对,睁开眼便看到唐琣正低头看着自己,面上带笑,眼里似乎像是十年前的少年般纯净。 “你来啦!” 四夕起身,笑着拉他坐下,盯着唐琣看了一会儿,直看的唐琣耳朵都发红才转开目光靠在了他肩膀上。 唐琣则将人拉到前面来,抱进怀中,好多日了,两人都不曾如此亲近过,面色都微微发红,不敢看向对方。 这美好的一幕像是画布一般,在秋风中摇曳,躲在暗处的小翠看着,不由得嘴巴咧到了耳根,看着看着,心中突然没来由闷闷的。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是得眼红病了?看不得别人幸福?” 小翠抓了抓自己的心窝子,感觉这里异常不舒服。 “呀,对了,很久没吃 栗子糕了,怪不得不得劲。” 如茅塞顿开,小翠欢天喜地的去找吴河买栗子糕来吃。 “我看吴河对小翠倒还挺不错。” 四夕看着小翠消失在门口的衣角,略带调笑。 “倒不如......还真是便宜了吴河这小子。” 唐琣哈哈哈大笑,惹得四夕也笑起来,两个人笑作一团。 ...... “什么,夫君竟与她如此好,反而衬得我像个后来的。” 唐夫人下午就派了婆子悄悄跟着唐琣,见进了朗月轩,又偷听了半日,见里面笑声盎然,一片春意,才对着朗月轩的门口啐了一口,回去禀报了唐夫人。 唐夫人一手紧紧的扶着肚子,一手掐着桌角,直掐的指甲发白,不能相信夫君竟与这女子感情如此之好,从前西园偏远她不曾看到也就算了,如今在这内院里,那嬉笑声都要传到辉月堂了,叫她如何能忍。 第73章 年关将近 成婚三年多,唐琣何时这样开怀过,不过是每日相敬如宾,这样看来,娶她倒像是个公务,勉强凑合着完成,再把她供在家里,每日烧香即可,她开不开心,快不快乐哪里重要...... ...... “夫人,夫人当心身子。” 见唐夫人伏在桌上哭的不能自已,来汇报的婆子顿时慌了,这要是因为此事夫人流了孩子,她有几个脑袋担待。 “夫人,莫要在哭了,等孩子生下来,看那狐媚子拿什么和您争,这有了孩子,老爷的心必然就回来了。” 婆子一边说,一边使眼色,让旁边的小丫鬟去叫大夫来,看来这保胎药不能停,方才那话只是为了安慰夫人,看老爷对那位的宠爱,说不定这府里要换女主人了都不好说。 唐夫人又抽泣了一会,觉得婆子说的有道理,再想想唐琣听到孩儿的神情,心中更加坚定了。 亲孩儿都在自己肚中了,还怕困不住夫君吗? 到底狐媚子只是一时的,自己只要等便可,父亲肯定也会帮自己。 唐夫人捏了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这府中到底是自己当家的...... ......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的,竟不知不觉过了快三个月,到了深冬。 北周向北,一到了冬天便草木凋零,到处光秃秃一片,好在下了几场雪,放眼望去,倒显得也没那么无趣。 如今搬到了内院,一切都方便了许多,冬制的衣服袄子,朗月轩里的人每人都得了几套。 四夕穿着嫩黄加厚深衣,外面又套了碎花袄子,再披上厚实披风,围上狐狸毛围脖,在朗月轩的厚雪中与小翠等一众小丫鬟玩的不亦乐乎。 大越位处南方,气候宜人,花草树木四季常青,到了冬天,到处也还是绿油油的一片,四夕从未见过下雪,如今见了雪,高兴的忘乎所以。 唐琣进门便看到这一幕,雪球四飞,大家笑着尖叫着躲避。 唐琣走到四夕身后,待到四夕后退着撞在他的怀中,才将人一把打横抱起好好的转了几圈。 四夕直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将手里剩下的雪团塞进了唐琣衣领中。 唐琣被冰的打了个激灵,但手还是没有放开,作势要将四夕丢出去,吓得四夕抱紧了他求饶。 “求求这位爷,饶了小女子吧,小女子知错了。” “是吗?这位姑娘为何看着这般没有诚意。” 唐琣也装作一本正经,随即有雪球从远处飞来,唐琣才抱着人躲进了屋中。 “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唐琣将人放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何事?” 看他这样,四夕心中没来由一紧,也坐端正了看着他。 “前日我派出去的人终于找到了我家人,此时应该在路上了,再过两三月,便可抵达北周。” 唐琣蹲身在四夕面前,紧紧的握着四夕的手,面上热切激动。 “那,那正好。” 本应该替他开心,但此时四夕只觉得心中发紧,心跳过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唐琣见状,赶紧替她拍了拍背。 “你不要紧张,我父亲母亲不会怪你的,段府本就身为臣子,为君死,也是臣子的职责,当年换作任何一个人,在那样的关头,都会奋不顾身去救你。” ...... 四夕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她心知唐琣这般说辞只是为了宽慰她,是她害的段府家破人亡,如何能不怪她,就算段府的人不怪她,她也无法面对他们。 缓了好一会,吃过晚饭,见四夕无异,唐琣这才回去处理白天遗留的公务。 许久不曾这样了,四夕摸着自己的面颊,仿佛又回到了三月以前吃不下,睡不着的日子。 最近几月,衣食无忧,唐琣也每日来朗月轩探望,使得四夕心中无忧,一度圆润了许多。 美人丰腴,更有一番风情。 只是自得知唐琣父母即将到来,四夕便又开始吃不下睡不着。 距离年关不足二十天。 近些时日,唐琣又去早朝,只因大雪封城,无法练兵,闲着无事,唐琣便日日去早朝。 年关将近,朝中氛围也轻松了许多,皇帝甚至在早朝中谈起了除夕当日要宴请群臣,要天子与臣子同乐。 “爱卿们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皇帝斜斜倚靠在龙椅上,姿态轻松。 见自家皇帝这个样子,众臣子也习惯了,毕竟只要心系天下苍生,别说坐没坐样,就算好色一些也无妨的...... “皇宴当日可带夫人否?” 一旁立着的礼部尚书弱弱发问,顿时引来了一阵嘲笑。 “就知道你个老东西爱妻如宝,朕宴请诸位及夫人一同享乐。” 皇帝笑了一声,礼部尚书顿时喜笑颜开,这么好的皇宴,自家夫人不来那多无趣。 “圣上宴请,不知当日有什么节目?” 礼部司站出来说到,要是圣上需要节目,他这个主管礼乐的人就要早点准备了。 “爱卿言之有理,那宴席当日,便安排一些歌舞助兴。” 皇帝姿势未变。 “今年西域进攻了一批胡姬,善胡舞。” 礼部司又说道。 “哦?听着貌似有趣,给众爱卿安排上。” 皇帝眼里闪闪发光,但嘴里还是说着给众爱卿安排,听说胡姬歌舞俱佳,那身材样貌必然也是一绝...... “还有教坊司最近出了一曲新舞,听闻十分鼓舞人心。” 主簿又站出来说道。 “哦?安排。” 教坊司盛产美女,想必这一批定是顶级的......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出谋划策,生怕自己的点子想的慢了,被别人躲了宠。 “皇上,听闻镇北将军府有一美人,名为朝朝,此女容貌倾城,舞姿妖娆妩媚,夺人心魄,怕是圣上后宫也无几人能比。” 司谏陈卢面容谄媚,笑意却很冷,说话时还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唐琣,又继续说道。 “镇北将军真是不仗义,有如此舞女,却不献出来替圣上解忧。” 陈卢一边说还一边摇着头,一副不遇良人的喟叹样。 “哦?果真如此?爱卿?” 皇上霎时端正了坐姿,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双膝上,只是身姿略微前倾,眼中的光芒快要将众人的眼闪瞎。 第74章 新衣 唐琣心头一紧,眉头微微皱起,好半天才答到。 “民间传闻不可信,朝朝并不善舞。” “镇北将军没有否认,看来不善舞是真,容姿倾城也是真。” 又有不知道那位长舌的,站在人堆里高声说道。 “若不是容姿倾城,镇北将军怎会干出抢亲的如此大不雅之事。” “莫不是唐将军故意藏着美人,怕圣上看见。” 底下突然多了许多人,藏在人群里发声,唐琣不好大肆张望,也没看清说话的是谁,只得沉默。 当下情况,明显是有人串通起来搞事,若说主谋,怕是他这位“好岳父”。 唐琣抬眉看去,朱信站在人群正前方,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模样。 如今话都叫他们说了,唐琣多说无益,只会惹怒圣心,加重事态严重情况。 “既然如此,爱卿就让这位美人来献舞一曲,好让众爱卿也见见这绝世美人罢。” “无事退朝。” 皇帝说完就走,留下一地大臣兴奋讨论歌舞,唐琣只觉得头昏脑胀,心头烦扰不堪。 回到府中,唐夫人迎出来,一改往日忧郁之色,反而满面喜气。 “夫君,今日做了你最爱的菜色,夫君多吃些,近日都瘦了许多。” 唐夫人言笑晏晏的给唐琣夹着菜。 “府中有什么喜事吗?夫人这般开心。” 唐琣看她这样开心,心中不禁微微疑惑,但自己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哦,那个,没,没什么事,就是想着年关将近,给夫君做几身衣裳,所以这就开心了些。” 唐夫人眼神闪躲,笑容细看,竟有些不自在。 看她这样说,唐琣也没再追问,只是想到年底皇宴,心中烦闷,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 “快,快让人将库房中的好料子都拿过来。” 唐琣方一出去,唐夫人便迫不及待的指使下人,脸上是比方才更明艳的笑意。 原来,唐琣回来之前,便有侯国将军府的小厮骑马赶来,说了朝堂上皇宴之事,唐夫人听得心中激动不已,早知父亲定不会撒手不管,但没想到父亲竟如此决绝,这下,料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这个朗月轩的了。 唐夫人挑了几匹颜色沉稳又大气的,又给唐琣挑了两匹颜色略淡些的,然后略一思考,将布匹中的颜色鲜丽的挑了出来。 “去将这几匹鲜丽的送去朗月轩挑,挑完了再着绣娘去量尺寸,赶几身衣服出来。” 唐夫人与唐琣自不必说,府中绣娘自是有他们的身量尺寸,但四夕却从未在府上做过衣服,之前送去的冬衣,还是她们挑剩下的。 如今皇宴,定是不能再马虎了,尤其是朗月轩的,一定要做几身合身又显风韵的,这样才能在皇宴中被看中。 唐夫人这般想着,不由得常舒了口气。 以前平淡幸福的日子又要回来了...... 四夕正坐在塌上看书,院外忽然传来吵嚷声,小翠进来说了,才知是府中绣娘来量尺寸,顺便送来好些漂亮布匹,说是年关将至,给每人做几身衣裳。 四夕看着这些属实是漂亮的布匹,心中疑惑,唐夫人一向不待见她们,怎会如此好心,尤其是这么漂亮的,为何不自己留着...... 小翠不知其中门道,拿着一匹颜色鲜艳的云锦在身上比来比去,十分高兴。 “姐姐,这匹要是剩下布料了能不能也给我做一身儿呀。” “这云锦十分珍贵,寸锦寸金,多是皇家及贵族穿......” 四夕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十分漂亮的云锦,却开心不起来,云锦珍贵,这唯一一匹怕也是皇家赏的,唐夫人自己不留着,竟给他们送过来,这其中必定是藏着什么不为人她们知的缘由...... 剩下几匹,虽说没有云锦珍贵,但也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起的,且各个颜色鲜亮,也不适平日所穿......唐夫人到底是何目的,难道又是像上次一样,偷偷将自己给嫁出去?若真是如此,这次怕还是个富贵人家,不然怎舍得这珍贵布匹来衬托她。 胡思乱想间,绣娘已经量完了尺寸,带着布匹出去了。 小翠见不给她量,便知这是不舍得给自己了,不由得撅起了嘴。 “真是小气,都送过来了,竟一点布头子也不舍得,不过。” 小翠话锋一转,认真了起来。 “她们给姐姐做这么好看的衣服是要带姐姐去参加什么宴会么?” 四夕没说什么,但无疑的是,小翠说对了,能舍得如此大手笔,这宴会怕不是一般的。 不过唐琣如今也是一国将军了,想必没有几个人敢当面抢人。 过了七日,府中绣娘便送来了做好的两套衣裳,一件便是那鹅黄云锦做的,深衣直裾,样式略微端庄一些,另一套是桃红色曲裾深衣,要说云锦做的端庄,那这件桃红的,便带着些轻佻,简单的桃红色打底,白色打边,样式十分修身,内里竟容不下多余的衣服。 四夕穿上,周遭的小丫鬟们一个二个竟看直了眼,举手投足间没有多余动作,却风情满满,迈步摇曳生姿,纵使头上没有发饰,脸上没有粉黛,也勾人心魄,说一句绝色倾城也不过分。 四夕努力端正姿态,却还是免不了被丫鬟们围着直夸好美,一个二个都想穿上试一试,可惜四夕身量苗条,一时间,竟无人能再套上去。 试完了一套,小翠马上又将那件鹅黄色的按在了四夕身上,一众小丫鬟们,大有四夕不试不罢休的架势。 无奈,四夕只得又换上了手中这件。 鹅黄色最是衬人,色泽鲜亮,一穿上,竟将四夕眼中那一抹淡淡的忧愁也抹去了,明艳动人又端庄,仿佛树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让人忍不住采摘下来。 周遭的小丫鬟们又看直了眼。 见过美得不可方物的,但一套衣服就一种风情的美人竟从未见过。 这不,丫鬟们又叫嚷着要试一试,这件略宽松些,说不定勉强勉强,还是可以套上的。 第75章 宫宴(一) 果然,有个个子矮些又瘦弱的套上去了,不过倒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般,处处不和谐。 众人默然...... “果然不是衣裳衬人,而是美人衬好裳,相得益彰。” 平日里喜欢读几句诗词的丫鬟,摇头晃脑的说出了大家的疑惑,众丫鬟们这才一哄而散,房中只留下了四夕和小翠。 “姐姐真是美,穿上这两件衣服,肯定要迷花将军的眼。” 小翠半天没说话,惊呆于四夕的美貌,这会才反应过来,神色兴奋的拉着四夕蹦蹦跳跳。 “美则美矣,只是不知这美的背后是什么代价。” 热闹过去,愁绪又拢上四夕眉头,唐夫人如此花心思,怕这背后,不是什么好惹的。 辉月堂中,唐琣和唐夫人也收到了绣娘送来的衣服,唐夫人一件墨绿色直裾深衣,一件浅紫色直裾深衣,样式皆端庄大气,唐琣也是一套墨绿色的,一套深紫色的。 这样看来竟与唐夫人气韵相合,俨然一对璧人。 “夫人......” 唐琣看着新衣,脸上神色微沉,他从未说出皇宴之事,可自己夫人却准备好了参加宴会的新衣...... “夫君放心,那日父亲府上的小厮来过,恰好说起皇宴之事,我想着夫君公务繁忙,定是忘了,所以这才提前准备着。” 唐夫人抢先说道。 “而且朗月轩那边,我也吩咐绣娘做了几套,这会也送过去了。” 唐夫人低头,面上带着得体笑意替唐琣整理衣服,但细看,笑容却略微带着些僵硬。 到这里,唐琣也不必多问了,这段时间,前前后后的事,不用说,也能知道定是唐夫人与侯国将军所为。 唐琣心中突然生出怒意。 这是第一次,唐琣对对自己有提拔之恩的侯国将军朱信产生了怒意,但低头看到唐夫人挺着已有七月的大肚子,到底不忍责备,只是推开唐夫人的手便走了出去。 距皇宴还有四日,这几日,事务繁忙,唐琣没有腾出时间再去朗月轩,只是叫人带话,让四夕好好吃饭睡觉,不要多想,其他事有他解决。 四夕听了,知道唐琣意指何事,便听他的,放下心来好好休息。 终于到了除夕这一日,一大早宫里便忙碌不堪,清除宫道上的积雪,以便各朝臣们入宫,宫门外陆陆续续停满了马车,各家夫人丫鬟均打扮靓丽得体,互相寒暄,好不热闹。 早上出发时,侯国将军朱信便早早来到了唐琣府上,美其名曰一家人一起进宫,但实则带了三四个壮实的婆子,等朱信拘着唐琣聊天,这些婆子们便径直去了朗月轩。 “你们是什么人?” 四个婆子神色蛮横,一把推开上前阻拦的小丫鬟,大踏步进了正屋中。 “你们是谁,怎么没通报就进来了。” 小翠看着这些婆子面色不善,叉着腰挡在四夕面前。 不料这些婆子一声不吭,上来就掀翻了小翠,再将四夕按在了桌面上。 “姑娘若是乖乖听话,我们下手也会轻些,若是不听,那就只好吃些苦头了。 一体型壮实,满脸横肉的婆子提溜着四夕的手臂,将人提了起来,推到梳妆台前,其他婆子也紧跟着打开了背上的包袱,摆出里面的瓶瓶罐罐,所有上妆物品一应俱全。 “真怪不得是跟人私奔来的不值钱狐媚子,连这些女人的玩意儿也没有几个。” “哼,也就图一时新鲜,谁舍得给狐媚子花钱。” ...... 几个婆子盯着四夕梳妆桌上少的可怜的上妆用品,满脸不不屑,压在四夕肩上的手也暗暗用力。 四夕吃痛,挣扎想从她们手里脱出来,奈何几个婆子力气实在太大,稍微一动,便被压的更重。 旁边的小翠更是被一个婆子踩在脚下,好一会儿也没爬起来。 “好,我听话便是,你不要伤了她们。” 见状如此,四夕干脆不挣扎了,淡淡的看着面前的婆子。 “呃......” 这些婆子本已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这会见四夕如此淡定,且神色镇定,眼里肃冷,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按着的双手也有些发软......娘哎,这眼神,怕不是得罪了大户人家老爷的爱妾......又转念一想,反正她们是大将军请来的,而且怎么也能算是个远方亲戚,不怕,一个狐媚子而已...... “来,上妆。” 为首的婆子不再看四夕,但声音却小了许多,不复之前跋扈,其他婆子见状,也放开了地上的小翠,转而围在四夕身边忙活了起来。 好一阵忙活之后,上好了妆面,又拉着四夕换了鹅黄色云锦新衣。 婆子们这才凑在一起打量起面前的美人来。 “怪,怪不得这些老爷们会喜欢狐......” “哎,不能胡说。” 一个胆子略小的婆子看着四夕眼中惊艳,话说了一半,便被另一个婆子捂了嘴。 这捂嘴的婆子心说,如此绝色,人间少见,就算是个贱妾,那也是个受宠的,可不能得罪了,手上用力捂着,眼睛又向着其他几个婆子乱瞟。 其他几个顿时也明白了,畏畏缩缩的,不敢看四夕。 四夕看她们这样子,也不再理睬,自顾自坐下来对着镜子,镜中人面如桃花,云鬓微挽,神色清冷,却是人间好颜色,让人一时难以移开眼。 “姑娘,婆子们得罪了,走吧。” 为首的婆子上前略略躬身对四夕说道。 四夕也不问,便径直起身跟着走。 小翠忙拿起厚实的披风给四夕披上,又想跟着,却被挡了下来。 唐琣本想着等到了宫中说四夕病体不舒,结果却没想到朱信竟手段阴狠的多。 朗月轩的瘦小丫鬟们也奈何不了这些婆子,只得瑟瑟发抖看着自家姑娘被人强迫,有聪明伶俐的去找唐琣通风报信,到了辉月堂,不仅没进去,还被狠狠甩了几个耳光,险些打晕走不回朗月轩。 到了府门,唐夫人看到四夕一惊,早知这狐媚子漂亮,却没想到今日能如此光艳照人,叫她一个女子也不禁心晃了一晃。 再看唐琣,自四夕出来,他便定定的看着,眼中既有惊艳之色,又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心疼。 第76章 宫宴(二) 方才朱信来时,他便感觉到了不对,想不到朱信竟直接派人将四夕带了出来,而唐夫人则眼神躲避,强撑笑容与朱信寒暄。 四夕渐渐走近,唐琣的拳头也慢慢捏紧了,捏了一会儿又突然松开来。 “夫君出发吧,免得耽误了时间。” 唐夫人过来挡在唐琣面前,面上还是得体的笑容,一派当家主母贤惠模样。 唐琣伸手将唐夫人扶上马车,转头又欲伸手扶四夕时,朱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斜瞥了唐琣一眼,便长袖一挥上了最前方的马车。 “你与素素同乘一辆。” 马车里,朱信的声音传了出来,威严霸道不容反驳。 随即两个婆子便看似搀扶,实则强押着四夕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唐琣见情况如此,也只能作罢。 随即,三辆马车同时出发。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宫门处。 众人下车,朱信走在最前方,唐琣与唐夫人走在第二,四夕则和两个婆子走在最后,这婆子是又换了一批,手下的力丝毫不松,暗暗推着四夕前行。 唐琣看向四夕,轻轻点头,以示安慰,此处宫门,需得注意仪态规矩,不能随意走动。 唐琣边走,眼角余光中却倒映着四夕的一举一动,他很久没看到这样的四夕了,但同时心中又觉酸涩,想必她不喜欢今日的场面,但因为自己,却被迫参加。 四夕看着前方唐琣挺直的背影,淡淡一笑,此生,能离他这么近,便也足够了。 一行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过长长的宫道,终于来到蓬莱殿,此时,殿中陆陆续续已经到了许多朝臣及官夫人。 侯国将军朱信官职较高,是以他的坐席在皇帝左下方第一个,唐琣与唐夫人则在左边第三个,皇宴中只预留了朝臣与其夫人的席位,所以四夕并没有位置,只能在唐琣与唐夫人身后的坐垫上跪坐下来。 再过了半刻,众臣到齐,只等皇帝到来,这皇宴便算是真正开始了。 “那位女子莫不就是那位?” 方才只顾着入席,忙乱间没有注意,这会儿静下来,殿中便想起了窃窃私语,四夕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探究目光。 今日皇宴是她没想到的,多日疑惑终于在进入殿中才解开,无非就是天子宴请众臣,可带家眷。 是以四夕也放松了下来,只低头盯着面前的地砖,唐琣高大的身影也将她罩在其中,替她挡住了一大半目光。 “圣上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伴随着一抹明黄色进入了殿中,众臣起身相迎,皇帝挥挥手,示意不必多礼。 众臣这才盘腿坐下,官夫人则是跪坐在其夫君身旁。 “各位爱卿有礼,今日乃除夕盛日,朕宴请爱卿们与朕同乐,与天下同乐。” 皇帝端起面前矮几上的酒杯,说完便一口饮尽,殿中响起整齐划一的祝贺声,接下来,便有十名舞姬自左右两侧角落进入,立在宴席后侧的乐师也及时奏乐。 一时间,美人舞姿优雅,乐声阵阵,席上三三两两,推杯换盏,场面好不热闹。 四夕始终跪坐在唐琣身后微微低着头,并不去观看场面热闹,只等这热闹散尽了,她便跟着唐琣回家。 只是席中人却不如她所愿。 歌舞过半,此时场上一支胡炫舞结束之余,便有人借着酒劲高声叫嚷。 “镇北将军家那个貌似天仙的舞姬呢?” “哦?若不是爱卿提醒,朕当真是要忘了,既如此,镇北将军便让你府上的美人出来一舞,也让大家开开眼。” 皇帝酒过三巡,此时面容微有醉意,眯着眼睛盯着唐琣的方向。 自唐琣进殿时,皇帝便看了几眼,只觉得左下方有一抹纤细鹅黄身影,只是众人遮挡,看的并不真切,就连美人貌,也未曾看清。 这会再看去,只见那美人已经抬起了头,正与唐琣凑在一起说些什么。 “莫要惊慌,你潦草弹奏一曲便可。” 唐琣微微向后倾身,凑近四夕说道。 今日之事,他还未曾与她说过,本想借病帮四夕推辞,却被朱信强行至此,路上两人分乘,进入宫中,又宫规森严,更不好说,便是这会儿,唐琣也不知怎样对她说,让她在众人面前舞一曲之事。 虽说如今落魄,但曾几何时,她却是高高坐在那里的,只需看别人舞乐,何需她去取悦别人..... 话说至一半,唐琣闭嘴不再言语,只是看向四夕的眼里透着些不易察觉的哀伤和不舍。 “对不起......” 听他这样说,四夕也明白过来,淡淡一笑,轻轻伸手握了握唐琣撑在膝上的手,便跟着身边的婆子去换装。 才明白,原来那两套新衣是为今日所做,看今日这模样,唐琣必定也是想尽办法阻拦,只是圣意不可违,哪怕为了唐琣,她也要体面的应付下去。 若说初闻惊慌,那现在四夕已心如止水,前半生作为局外人见了太多这样的场面,如今作为局中人反而不慌。 去偏殿换了桃红色曲裾深衣,便有小宫女引着从侧门进入。 方一进入,大殿上的目光便齐刷刷的照射过来,有惊艳的,也有愤恨的,只是四夕顾不了这么多,她在人群中搜寻,只看到唐琣,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民女参见圣上。” 四夕盈盈一拜,走动间,风姿绰约,看的一众官夫人咬碎了银牙,而殿上的男子们则都盯着四夕,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桃红色衣装,本就修身,内里再多穿不下一件,四夕内里便只穿了中衣,寒冬腊月,饶是殿中烧了火盆,但穿的如此单薄,还是感受到了寒冷入体,四夕冻得脸色微微发白,更显娇弱又清冷。 “果真如民间所说,镇北将军金屋藏娇。” 皇帝自四夕进来,便直勾勾的盯着,在酒精作用下神色迷醉,这会儿更是按耐不住想走下去亲自扶美人起身。 只是还未动作,便被坐于他旁边的皇后轻轻按住了。 “民女舞艺不精,倒是琴艺尚可。” 第77章 舞姿惊艳 四夕微低着头道,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情绪,看在众人眼中,却只叹冰山美人。 “无妨,美人便舞一曲吧。” 皇帝手一挥,示意乐师奏乐。 几个乐师面面相觑片刻,便弹奏起了民间广泛流传的《春日乐》,本就是嬉戏之曲,节奏轻松明快简单,随便一曲舞蹈也可相配无疑。 四夕略思索一会,便轻退两步,莲步轻移,合着乐声跳起了《踏春》 ,这是女子踏春时,有舞师路过,见少女嬉戏,姿态明媚,心有所感所作,舞蹈动作虽简单,但一举一动间却能表现出少女春天嬉戏时的欢快明媚,多年过去,四夕忘却了许多舞蹈,现下能跳完整的也只有《踏春》这一曲舞。 殿外风声呼啸,殿内暖意融融,乐声与舞步相合,竟像是依附共生般契合,四夕四肢柔软,舞动间,桃红色曲裾衣裙翻飞,更显身材曲线柔美,整个人宛如被红粉笼罩,风情满满,一时间众人仿佛像是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初春一般,微风徐徐,花草初露头,含羞带怯,使人恍惚置身于清旷的河边草地上般舒适。 一曲舞毕,大殿之中掌声雷动。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声好。 “竟比方才的胡炫舞更精彩,来人,赏~” 随即,有公公端了一盘银锭子过来放在了唐琣面前,满面笑容的对唐琣说恭喜,唐琣微微点头,随手拿起一个银锭子塞进公公袖口中,公公这才笑着离去。 周遭同僚纷纷满面意味不明的笑着向唐琣举杯示意,唐琣一 一回敬,但面上却看不出自家府上人被皇帝欣赏的喜悦,只神色淡漠,紧抿嘴角。 唐夫人倒是很开心,对向她道恭喜的官夫人,满面得体笑容,转头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局面,是她做梦也想要的,想到以后府上再没有四夕,唐夫人只觉身心舒畅,既夫君说她是故友之女,那今日这后路也不算亏待了她。 四夕谢恩,施施然走回唐琣身后跪坐下来,面上同样是淡漠,今日这宴,别人或许还可看个热闹,图个开心,但对她和唐琣来说或许不是什么好事。 方才跳舞时,便感受到了上座不一样的目光,四夕只当没看到,漠着脸跳完了,这曲舞并非完美,其中动作还错了好几处,但引起的反响却不一般。 这会儿,四夕只顾低着头,将自己埋在唐琣宽大的背影里。 唐琣也脱下外衣,转身披到了四夕身上,他也注意到了这舞衣单薄,哪怕殿中温暖,也实在不堪用。 伸手过去,唐琣自身后悄悄抓住了四夕的手,包在手中。 吃喝了一下午,冬日天黑的早,宴会刚好也散了,唐琣扶了唐夫人站起身来,正欲回府,这时一个小太监悄悄走了过来。 “将军留步,请姑娘到内殿一叙。” 小太监看着四夕,虽没有明说,但眼中却实实在在的说着恭喜。 唐琣神色阴鸷,咬紧后槽牙,定定的看了小太监片刻,转身往后殿走去,着实吓了唐夫人一跳,险些坐倒在地,还是四夕一把扶住了。 唐夫人挣脱四夕,快步追向唐琣,四夕愣怔一会,反应过来也紧走几步追上唐琣,挡在他面前。 “无妨,我去看看,你等在这里。” 四夕脱下唐琣的外衣替唐琣披上,笑容淡然。 “好,我等你一盏茶时间,若是不出来我便进去了。” 唐琣面上余怒未消,怒气间带着对四夕的担忧。 唐夫人站在一旁,看唐琣与四夕言语往来,心中极度不适,又觉腹中翻涌 ,一手拽着唐琣,一手扶着肚子,深呼吸了几次才稳住。 “夫君,我腹中不适......” 唐夫人靠在唐琣怀里,欲分散唐琣的注意力。 “夫君,不若我们还是早点回府吧,久了我担心我们孩儿要闹。” 唐夫人拉了唐琣的手放在自己高高耸起的肚皮上。 唐夫人怀孕已七月有余,现下正是容易疲累时候,这会儿确实脸上透露出浓浓疲态。 “你过来将夫人先行送出宫去。” 唐琣拿下唐夫人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双手,转头对一旁的婆子说道。 “夫君......” 唐夫人泫然欲泣,看着唐琣全然不敢相信。 “你让我一个人出宫回府,就不怕我与孩儿遇到危险吗?” 殿外天色昏暗,参宴众人已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太监宫女们收拾着残局。 唐琣看了眼天色,这么晚了让唐夫人独自回去确实不妥。 “那,夫人,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唐琣拉起四夕的手,不顾身后唐夫人的呼叫,径直去向内殿。 ...... 内殿中,皇帝正在靠坐在座椅上,看着殿门口进来二人相牵的手,脸色倏地冷了下来,脸上因酒而染上的醉意也消失殆尽。 “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唐琣拉着四夕跪下行跪拜大礼。 方才的变化,唐琣也注意到了,只是假装没看到般微垂目光,跪的笔直,脸上也无任何一丝表情。 ...... 过了许久,殿内安静如斯,落针可闻,皇帝却还不叫二人起来。 唐琣也当做不知其中奥秘,便这般静静地跪着。 直到四夕膝盖酸痛,身形微晃,皇帝才嗤笑出声。 “看朕真是喝醉了,竟忘了让爱卿起来。” 皇帝上前虚扶了一把唐琣,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笑意。 “镇北将军府中出来的,果然非凡人。” 不待唐琣谢恩,皇帝又转头看向四夕,扶住了四夕的双臂,将人实实在在扶了起来,不似刚才扶唐琣般敷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四夕,大有将旁边的唐琣当做摆设的样子。 “圣上,天色已晚,微臣夫人怀孕身子重,需早点回家休养。” 唐琣看皇帝如此对待四夕,面有不满,开口打断道。 “哦?既然如此,爱卿与夫人先回去吧。” 丝毫不提让四夕回去的事。 “来人,将朕给朝朝姑娘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皇帝大手一挥,便有一个小太监端了方盘过来,里面是一套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头面。 第78章 唐夫人胎像不稳 四夕不动声色,将自己的双臂从皇帝手中挣脱出来,又看了一眼盘中之物,复又跪下谢恩。 “谢皇上赏赐,只是民女平日不喜穿戴这些,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民女有罪,还请皇上收回,以免让宝珠蒙尘,实在可惜。” “哎~朝朝姑娘哪里的话,比起朝朝姑娘的美貌,这些都是俗物,尽管收着便是。” 皇帝复又坐下,有小太监给唐琣和四夕也搬了椅子,只是唐琣心中焦急,只想离宫回府,实在静坐不了。 “皇上,天色已晚......” “那你便即刻回府,留下朝朝姑娘与朕叙话。” 唐琣还未说完,皇帝面上一冷,语气不耐的打断了他。 “皇上......” 唐琣大惊,撩起衣摆上前重重的跪在四夕与皇帝中间。 “你这是何为?” 此时皇帝也不作什么君臣相爱和谐的假象,怒气冲冲的看着唐琣,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殿中氛围尴尬,一旁的小太监,头低的更低了,生怕一不小心便做了那出气筒。 “夫君,我久等夫君不归,便擅自闯了进来,还望皇上恕罪。” 唐夫人本在殿外支棱着耳朵观察内殿情况,听到皇上动怒,这才礼仪也不顾了,着急忙慌的推开宫女进入殿中。 只是毕竟月份大了,今日又劳累一天,这才几步路,唐夫人便满头沁出汗来,呼吸也不甚顺畅,只觉一颗心跳的,马上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夫君莽撞,若是言语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看在我夫君为国征战的份上饶我夫君一次。” 唐夫人疾走几步,重重的跪在唐琣旁边,不顾膝盖和肚子突然传来的刺痛,开口为唐琣求情,眼中也是落下滚滚泪珠,直看的人心中不忍。 皇上被这一跪吓了一跳,早就听闻唐琣夫人多年不孕,终于怀子,珍贵如斯,若是这一跪出了事情,那侯国将军朱信这个勇猛无敌的老匹夫怕是要砸了自己这一亩三分殿。 “请起,夫人快快请起,小云子,快,快赐座。” 皇帝不复方才冷漠,神色慌乱,急忙将唐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又观察了一番,觉得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暗暗抬袖擦了擦额头吓出的汗。 “皇上不饶恕我夫君,臣妇不敢坐。” 唐夫人泪流满面,近乎恳求的看着皇帝,一手捂上了微微作痛的肚子。 皇帝看她如此动作,只当是方才跪出的问题,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我与爱卿说笑,爱卿战马功劳,劳苦功高,怎会有什么问题,夫人尽管放心坐。” 唐夫人这才止住泪,又要跪拜谢恩,被皇帝强按着坐在了椅子上。 “行了行了,今日天气已晚,你夫人身子重,属实不适合再开玩笑,爱卿还是带着一应家眷回去吧!” 皇帝无奈的摆摆手,脸上像失了宝物般痛心不已,那套红宝石头面到底还是没送出去。 听到这话,四夕也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跟着唐琣唐夫人退了出去。 出了宫门,唐琣眼底的猩红才淡了些,但整个人还是散发着一股生人未近的可怕气息,方才若不是唐夫人及时进来,怕是真要与皇帝动了怒气,生了嫌隙。 唐夫人只觉的自己快要被这马车里的气息冻死了,浑身微微发抖,腹痛也越发明显,忍不住痛哼出声。 “我,我肚子痛......” 唐夫人猛的抓住四夕的袖子,吓了四夕一跳,再看唐夫人,已是面色惨白一片,眼看着要晕倒...... 再看唐夫人身下,竟渐渐渗出红色来。 “快,快驾车回府。” 四夕惊慌出声,引得唐琣也转头看来,看到这一幕,顿时不淡定了,一把将唐夫人抱到怀中,大声催促车夫驾车快些。 一路颠簸,等到了府上,唐夫人已几近晕厥,虽说这一路被唐琣抱着,但到底受了不少颠簸,身下的血染红了衣裙以及唐琣的下衣前摆。 唐琣抱着唐夫人一路飞奔进了辉月堂,府中专门为唐夫人准备的保胎大夫也被丫鬟拉着到了辉月堂,一时之间,辉月堂喊叫声,惊呼声乱成一片。 四夕坐在辉月堂外大口喘气,她本就身体娇弱,现下跟着唐琣一路跑来,只觉口干舌燥,心咚咚跳个不停,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行走。 看着辉月堂忙乱,再看自己身周冷清,四夕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人,不论忙乱还是热闹,都与她无关......但是唐琣,却是这故事中紧要一环...... 回到朗月轩,小翠正在门口张望,看到四夕过来,笑容满面蹦蹦跳跳的迎过来。 “姐姐今日辛苦啦,屋中热了饭菜,备了热水。” 这样的笑容,一瞬间将四夕的孤独驱逐了大半,即使这里不属于自己,但起码还有小翠在身边。 跪坐了一天,四夕并未吃什么,看到饭菜,才觉腹中饥饿不堪,这会不禁狼吞虎咽起来。 “姐姐慢点吃,都是你爱吃的,我就知道姐姐一定没吃饱,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 四夕摸了把脸,冷冰冰的,可这不及心中冰凉,在车里,看到唐琣那样焦急的抱着唐夫人,旁若无人,四夕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为妻子揪心的丈夫模样,这丈夫是唐琣,可妻子却不是她...... 心中酸涩,就连吃进去的饭菜也毫无味道。 仿佛有道无形的墙突然插在了四夕面前,阻挡着她奔向唐琣。 十年物是人非,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来这里。 四夕崩溃大哭,全无形象,直至哭累了才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今日,今日真是太累了。” 四夕喃喃自语,不知是睡梦中话,还是清醒时言...... ...... 血水端了一盆又一盆,众人手忙脚乱,总算是保住了唐夫人的胎。 唐琣身上沾了血的外衣还未来得及换,想起四夕,又匆匆往朗月轩去,行至一半,又想起什么,折返回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又去了朗月轩。 小翠陪着四夕哭累了,见她好不容易睡着,便没有打扰,悄悄撤了饭菜,吹了蜡烛,去了院里守着。 第79章 小翠好事将近 唐琣进门看见的便是这黑灯瞎火一幕,轻步进了屋中,只见桌上伏着一个人,在月色照映下身形单薄,看着叫人心生疼惜。 唐琣叫了两声,也不见四夕醒来,便动手,轻轻将人抱回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借着月光,唐琣在床前站了许久,看四夕酣睡,心头温暖,竟舍不得走。 又看了好一会,唐琣干脆轻掀被角,轻轻合衣躺在了四夕身边。 已有很久,他们没有这样肩并而卧了。 十年来,辗转多地找不到四夕,唐琣心如死灰,后来又娶了妻,唐琣便觉得自己一生就这样了吧,那便与妻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可是,还是叫他再次遇到了四夕,那一瞬间,他的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狂喜不已,大半夜睡不着,在她的闺房外反复徘徊,生怕她认不出自己,自知带她回来并非是四夕好去处,他不想扰她安宁,但最终还是没能拧过自己的心,将她带了回来,想着保持距离,保她一生无虞,可还是忍不住悄悄接近...... 唐琣眼中涌出热泪,一颗心跳动不已,侧身抱住了熟睡中的四夕。 四夕被惊醒,忙伸手去推,却听到唐琣闷闷的说“是我”。 听见他的声音,一瞬间方才的酸涩涌上心头,四夕反手紧紧抱住唐琣,两人相拥,无声相泣。 “你爱我吗?” 四夕抬头泪眼朦胧中,唐琣也正低头看着她。 “只要这里还在跳动,那我便会一直爱着你。” 唐琣笑着将四夕的手按在怀中,感受澎湃的心跳。 “我也是,心跳不止,爱你不息。” 四夕也将唐琣的手拉近胸口,贴在自己的心中位置。 唐琣看她如此认真样子,低头亲了亲四夕的脸颊。 两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再无进一步动作,相拥一夜。 ...... 唐夫人经过这次,也不敢再乱走动,只是每日待在屋中保胎,大夫说过这胎不易,要想足月,需得仔细照顾。 听了这话,唐夫人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只一心想着腹中孩儿,日日足不出户,不为外物忧思,哪怕婆子说唐琣在朗月轩宿了一夜,唐夫人也只是面色白了几白,不作反应。 这日,有太监来到了唐琣府前,说是皇上口谕,不日便要来府上微服私访。 唐琣接旨,面上神色肃穆。 自那日之后,他便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如今要来府上做客,定不是好事。 “我有事要与你家姑娘商议,你们先出去。” 唐琣进了朗月轩,立即赶走了一帮子围在四夕身边的小丫鬟,对着四夕,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 看他样子,四夕轻笑出声,起身拉他坐下。 “我有一事与你商议,但是......” 唐琣欲言又止,神色竟少见的扭捏,甚至面色也微微发红。 “......罢了罢了,下次再说。” 又扭捏了一会,脸色红的更甚,唐琣还是没说出话来,不堪四夕烦扰,便红着脸走了。 “听不到真相,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 四夕坐在桌边拿着一本书念叨,小翠则坐在桌边坐着女红。 这个时代,女子皆以女红出色为荣,但可惜,四夕从小娇纵跋扈惯了,这女红就没学过。 “将军看着怪怪的,倒像是......” “倒像是什么?” “倒像是男子求取心爱女子的害羞样。” 小翠略一思索 ,更加肯定的说道。 “嗯,绝对没错。” “是吗?” 四夕怀疑的盯着小翠。 “肯定就是,那天吴河就是这个样子” “吴河什么样子?” 四夕不依不饶,小翠傻傻不知自己已经败露。 “就是吴河那天向我......” “吴河向你求亲了?” 虽然小翠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但四夕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没有没有。” 小翠隔着手掌声音模糊。 “你不是说吴河为什么要向你求亲,而是否认吴河求亲,你们......你们在一起啦?” 敏锐的四夕再次掌握了问题重点。 “哎呀,不和你说了。” 小翠起身就要跑,可惜被四夕死死的抱住了,偏偏小翠不敢过分挣扎,就怕自己这胖体格子伤了近日伤病连连的四夕。 是的,自从宫里回来,四夕又连着生了几场风寒,今日将将好转。 “哎呀,姐姐你松手,我,我告诉你好了。” 小翠妥协,红着脸坐下来将前些日子吴河追着她求她嫁给他的事说了。 “反正,反正吴河第一次求亲就是这个样子。” 小翠梗着脖子,直言自己没错。 “看来我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四夕抬手敲着桌子,心情明媚。 “哎呀,我还没说嫁给他。” 小翠急得跳脚。 “还没说?哦,那就是想说但还没来的及。” 四夕促狭的看着面前的单纯小姑娘,心中直叹年少美好,要是唐琣这么问了,自己一定一口答应要嫁给他。 “......” 被人看破心意,小翠也不再狡辩了,只红着脸绞着手里的小草帕子。 别人都钟情于花,小翠却钟情于路边不知名小草,是以给自己绣了这样的帕子。 “吴河不错 ,将军身边的人可靠,等将军下次来了,我给你说一说,让你早早嫁出去,人生苦短,得和相爱之人好好厮守才是。” “不不不,我想守着姐姐。” 小翠这会不复方才模样,一脸认真。 “小傻子,每个人都只能做别人一段路程的陪客,人世间,注定是要分离的,不必为了我而耽误你心仪之人。” 四夕摸摸小翠软乎乎的发顶,眼中柔软。 后半生,她于这世上亲人没有了,但小翠却像是来补偿她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可我舍不得你。”小翠扑倒在四夕膝上,泪水像开了闸一样涌出来。 “所以让你嫁给吴河,这样还能住在府里,我们天天在一起。” “哦?” 小翠恍然大悟,立马收起眼泪跑了出去。 “我去找吴河商量婚事......” 只留下一串声音。 四夕面上惊讶,本想撮合吴河与小翠,没想到还没出手,这就成了。 那,便只能好好准备小翠的 嫁妆了。 第80章 微服私访 皇上来时正是下午时分,唐琣最近几日也是在府中,毕竟唐夫人胎象不稳,日日都得有人看顾着些。 “微臣参见圣上。” 唐琣迎到府门,正巧皇帝一身月白常服下了马车。 当今天子年轻气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长身玉立,看去倒是有玉树临风之姿。 “朕今日微服出宫,爱卿不必这般客气,只当我是知己好友上门探望即可。” 皇帝上前扶起唐琣,一脸亲和,丝毫看不出那日醉酒后的愠态。 “朕今日上门主要是探望唐夫人,听闻唐夫人宫中受惊,胎象不稳,朕心中有愧。” 上帝拉着唐琣坐在前厅中,又一个眼神示意,旁边跟着的小太监便赶紧奉上了几个铺着明黄色绸缎的木盘,木盘里是几套颜色品相皆都是上品的珠宝首饰。 唐琣眼睛一扫,发现那日的红宝石头面也在其中,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却升腾起了怒气。 “圣上言重,内子只是略微不适,劳烦皇上操心,只是内子一向不喜装扮,恐白费圣上一片心意,臣还请圣上收回。” 皇上微服私访,唐琣便也没恪守规矩,并没下跪谢恩,而是站着微躬身敛目道。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微变,只一瞬 ,便又恢复了笑脸。 “爱卿哪里的话,还跟朕这般客气,来,将这些送去唐夫人屋中让唐夫人好好挑挑。” 略一停顿,又接着说道。 “这套送到朝朝姑娘的院里去,这头面与朝朝姑娘有缘,朕一看便知是她的,旁人留不住。” 唐琣面色黑了又黑,无奈圣意不可违,只沉默着。 旁边立着的小厮见自家老爷默许了,便开心的带着端着赏赐的公公往内院而去,分别送到了辉月堂与朗月轩。 唐夫人本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见??宫 里的赏赐,急忙掀被子下床,被小太监拦住。 “夫人您快快躺好,皇上本就是担心您的身子,这才赏了好些东西。” 小太监满脸堆笑,一脸谄媚,眼睛却看着托盘中造型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金丝镯子。 唐夫人听他这般说,便也不再强求下床,只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婆子。 婆子会意,拿起金丝镯子塞进了太监袖中。 “公公辛苦。” 太监得了镯子,笑容愈发灿烂,连连说了好些吉祥的话才退了出去。 唐夫人看着这些赏赐,一时心头复杂,说不清到底是喜悦还是忧愁。 距皇宴过去也不过七八日光景,皇上此番过来,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朗月轩。 将四夕送出去,本就是本意,如今 看到这些赏赐,唐夫人自然是再高兴不过,只是...... “崔妈妈,若是夫君与我离了心该怎么办?” 唐夫人一脸忧愁,看着旁边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娘,自己本与夫君琴瑟想和,但如今却是因为一个四夕渐渐生出嫌隙,皇上赏的越多,这嫌隙就越大,等来日,就算四夕走了,怕夫君也是彻底与自己离了心,到底得不偿失...... “催妈妈,若不如干脆将那朗月轩的收了房,也好让府中安宁,起码夫君来人不会对我新生怨恨。” 说着,唐夫人抬手捂住双眼,又哽咽着哭了出来。 临近生产,情绪越是波动,唐夫人竟是生了妥协的心。 崔妈妈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虽心中气恼却到底不忍怜惜起来。 “夫人,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走到这一步,怕是由不得咱们了,倒不如夫人放宽心,静静等着生产,等真的生了,还怕老爷不巴巴赶着上来亲近自己的孩儿。” 崔妈妈压低声音,拿起帕子擦去唐夫人脸上的泪,又将她的被子拢了拢。 “真的吗?会好吗?” 唐夫人眼角还挂着余泪,一双眼里惊慌失措,看着让人心中不忍。 “夫人信老奴的,老奴是过来人。” 崔妈妈又将自己年轻时如何靠生了几个孩子拢住夫君心的故事说了一遍,这才 哄住唐夫人乖乖睡下。 朗月轩中,四夕正与小丫鬟们坐在葡萄藤下的秋千架上热闹,门口却突然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 四夕抬眼看去,一个中等身材,面皮白净的小太监,正往这里看来。 “公公何事?” 府中怎会突然出现太监? 四夕站起来,心中疑惑却也往前走了几步。 “朝朝姑娘,奴才是奉皇上之命来给您送首饰的。” 小太监认出了人群中等四夕,立马谄媚的笑着上前,将手里的托盘呈上,心中却在腹诽:这位日后说不定是个得宠的,千万不能得罪了,又看四夕容姿惊艳 ,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脸上的笑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四夕看着面前的“旧物”红宝石头面,实在是笑不出来。 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八日,这套红宝石头面还是被送了过来 ,可见圣意不一般,实在是叫人心中打鼓。 “公公......” 四夕蹙眉看着盘中之物,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一会才想起问唐琣去处。 “唐将军正在前厅陪着圣上用餐。” 小太监低着头,余光却在仔细观察着四夕的神色,看四夕神色愁苦,心中不解,若是别的女人,怕是欢天喜地的谢恩了,这位怎么还看着恼了...... “小翠,你将 它拿进去放好,若是哪一日没饭吃了,正好可以拿出来换银子。” 听到是唐琣默许送过来,四夕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无名火,神色不耐烦的转过身。 “哎呦姑奶奶,这可......” 小太监惊慌失措,急得欲要扑上来捂四夕的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这可不敢乱说呀,皇帝爷赏赐的东西,谁敢卖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说着急得要哭出来。 四夕见状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托盘道。 “既然这样,那你将它拿回去。” “姑奶奶,算我求您了,拿回去小人这脑袋怕是保不住了,呜呜呜......” 小太监本也年龄不大,被这么一吓,快要哭出来。 “那看在你的面子上留下了,你回去吧。” 看小太监这副样子,四夕也不忍再为难他,这小太监聪明伶俐,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那时自己宫里的小太监好像都是这般样子,时常耍嘴皮子逗她开心,只是后来...... 第81章 愿意为妾 四夕笑了一会面上又冷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十分悲戚。 小太监出了朗月轩作势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直呼姑奶奶不好伺候,脚步迈的飞快,回了前厅。 唐琣正陪着皇上用饭,看皇帝吃的大快朵颐,心中不爽。 “爱卿,你府上的饭菜,味道竟是这般好,看来朕以后要多来了。 ...... 唐琣无语,看着面前几盘中规中矩,甚至谈的上清淡的菜,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拿起布菜的筷子夹了些青菜放到皇帝的碗碟中。 “那皇上便多吃些。” “好,爱卿如此盛情邀请,朕以后定当常来吃饭,爱卿府上的饭菜真是甚对朕胃口,以后吃不着也该睡不着了。” 唐琣再次无语,只得又拿起筷子夹了几根味道淡的似乎是忘了放盐的炒萝卜丝,放到了皇帝面前。 “去将做饭的厨娘找来随皇上入宫伺候。” 唐琣面无表情的对身后的小厮说道。 小厮不知其中缘由,只觉气氛不对,赶紧脚下抹油溜走了。 “哎,爱卿如此大方,心爱之物都可赠与朕,朕实在感激......” 皇上面上始终亲和,眼中有算计的精光一闪而过,只是话未说完就被唐琣堵住了。 “这厨娘不符我口味,皇上喜欢,放心带走即可。” 今日,唐琣专门挑了一个厨艺不精而被贬去烧火的烧火丫头掌厨,做了几道“无盐无味”的菜肴,想不到,这也能让皇帝胃口大开...... 司马昭之心,实在是路人皆知。 ...... 那烧火丫头战战兢兢站了一会,皇帝到底是走了,只是在走之前夸饭菜好吃,要改日再来。 送走了皇帝,唐琣盯着厨娘看了一会,吓得厨娘双腿都软了,却只听唐琣说“以后便留在厨房烧菜吧” 唐夫人睡了一觉醒来,唐琣正在床前眼色沉沉的盯着她,盯了好一会,为唐夫人掖了被子,嘱咐好好休息便走了,又吓得唐夫人一身汗,见唐琣确实没有责怪之心,才放下心来。 在树下待了良久,思来想去,唐琣往朗月轩而去,这件事不能再拖,拖久了反而容易再生事端。 于是,唐琣径直来到朗月轩找四夕。 “我有事与你说。” 本来已经想好如何说,但一开口,唐琣的脸还是红透了。 这事本来不好开口啊,唐琣心中快要崩溃,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你愿意做妾吗?” 唐琣十分羞耻,目光躲闪,就连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的,十分没有力道。 “啊......” 四夕也怔住了。 原本以为碍于他们尴尬的身份,这辈子只能远远看着了,但没想到今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给你吗?” 四夕还是不敢相信,想了想继续说道。 “给你的话我愿意。” 这下,四夕的一张俊脸也红了个彻底,只看着唐琣不说话。 “那,那好,那我今早安排。” 唐琣没想到四夕这么快答应了,而且四夕看着没有一点委屈的样子。 “只是,今日我如此提出来,实在是委屈你了,但若是不这样,你也看到了,皇上......” 脸上的红渐渐褪下去,唐琣面色一变,认真又严肃的抓着四夕的双臂看着她道。 “我不想你到别的男子身边去,我只想护着你。” “好不容易到你身边,哪怕能远远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 四夕眼角垂泪,看着唐琣目光深情。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朝思暮想,寻觅了十年才找到的呀,如何舍得再次离开他。 “妾不妾的,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好,那我们尽快,只要你成了唐府的姨娘,皇上哪怕再不舍,也不会将你抢走。” 说罢,唐琣将四夕一把抱入怀中,紧紧的相拥着,生怕松了一份力气四夕便会飞走般,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从前他太过墨守成规,现在他愿意打破世间规矩常伦,只求将四夕留在身边。 唐夫人知道唐琣决定时,还是晚饭后,唐琣坐在床前与她说的。 彼时,唐琣脸色平静,多日来的阴沉也消失不见,又恢复成了那个以前温和有礼的唐琣。 唐夫人一反常态,只是双手捂脸擦脸,低声哭了好一会,才抬头擦干眼泪,神色决绝的对唐琣说。 “既如此,看来我与夫君缘分已尽,那夫君便给我一纸休书罢,放我回去,这孩儿从此是朱家的孩儿,与你无关。” “素素。” 唐琣怒上心头,气急攻心,忍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夫人,我有苦衷不便说与你听,夫人何必苦苦相逼,你腹中孩儿也是我的孩儿,我唐琣定不会不管他,夫人为我操持家府,生育孩儿,我定也不会弃夫人于不顾,夫人又何必......” “什么苦衷,你的苦衷就是违背你的誓言,纳个妾进来吗?” 唐夫人也不依不饶,坐起身子死死看着唐琣,倔强又决绝。 “夫人,你......” 唐琣一时又气又急,但看唐夫人身怀六甲又如此动怒,才忍了又忍,转身出去。 近些时日来,两人已争吵多次,唐琣没有气馁,但唐夫人也从不服软。 “催妈妈,你去告诉父亲一声,让父亲协助皇上快些得手。” 唐夫人擦干眼泪,显出狠厉来。 出了辉月堂,唐琣走至朗月轩门前,正欲进去却又停住,他不知如何对四夕说这件事情,四夕那样期待,他怎忍心打碎她的希冀。 站了许久,唐琣还是转身离开了,院里欢声笑语,他实在不忍心打扰她们,这十年,这样的欢快四夕甚少拥有过,他怎舍得再打扰她的欢快。 朱信听了崔妈妈言语,大动肝火,一张梨花木桌子都要拍烂,连夜去了唐琣府上。 “唐琣呢,去叫人找他回来。” 朱信进了辉月堂,发现只有躺在床上保胎的女儿,见了他泪水跟开了闸一样,朱信怒火更甚,当即踢碎了两张太师椅,等唐琣从前院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父亲。” “逆子,我好心栽培你,你却这样对我女儿。” 朱信上前一掌拍在唐琣胸口,直拍的唐琣退了几步靠在门上,嘴角也溢出几丝血色来。 “来人,将鞭子取来交于老将军。” 第82章 夜长梦多 唐琣丝毫不示弱,侧头对门口道,上前几步一撩衣摆重重的跪在朱信面前。 唐夫人见此,彻底吓傻,片刻后才哭喊着从床上爬下来挡在了二人中间。 “素素你让开,我今日就打死他。” 朱信挥起鞭子作势要打,却被朱素素扑上来抱住手臂。 “爹爹,不要打了,他内伤还没全好,再打真的要将夫君打死了。 唐夫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朱信看的心窝子直疼,一阵拉扯后,丢下鞭子抱起了自己的女儿。 饶是铁血硬汉,这会儿看到女儿这般也忍不住,朱信眼角垂下几滴老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唐琣有错,甘愿受罚。” 唐琣上前扶着朱信与朱素素坐下,神色坚定。 “只是唐琣今生欠债难还,若要放下,后半生不安,还望岳父大人与素素能成全唐琣,下辈子唐琣当牛做马,还岳父与素素的情意。” 说着,唐琣重重磕了几个头,又看向朱素素道。 “此孩儿是你我奢求多年才得来的,还望夫人看在孩儿面上保重身体。” “夫君起来吧。” 朱素素眼角余泪,过来拉唐琣起身。 闹成今日这场面是她实在没想到的,傍晚时分说的都是些气话,倒也没想着真与唐琣分开。 这一大家人今日这模样不要叫别人看了笑话去。 “父亲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煮碗面给父亲吃。”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朱素素擦干眼泪,脸上又带了得体的笑,若不是眼睛红肿,竟让人怀疑刚才一幕是不是真的发生。 朱信摆摆手,不吃了,今日本来是为了替女儿讨回公道,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心软女儿,唉...... “罢了罢了,你们的事自己解决吧。” 朱信一脸沧桑,不再回头,由小厮搀扶着离去。 吵闹了几个时辰,院子里的下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唐夫人也累了,撑着大肚子上床去睡,临睡前看着还坐着的唐琣心中又是一酸。 两个人,终究还是生出了隔阂...... 辉月堂闹了这么许久,饶是隔了这么远的朗月轩也听到了一些。 四夕仰躺在榻上,手中的书散乱着,也无心去拾起来。 辉月堂的争吵,她想也不用想是因她而起,本想安安静静度日,可最终还是逃不掉这些世俗。 ...... 皇帝再来时是五日后了,这次他借着自己近日食欲不振,甚是想念唐琣府中饭菜而来。 唐夫人撑着七个月的身子,多有不便,但还是和唐琣一起招待了皇上,仍然是那个做菜无盐的厨娘。 吃到途中,皇帝眼中神色流转,看着唐琣但笑不语。 “皇上何故如此看着微臣。” 唐琣放下碗筷,做出恭敬的样子。 “今日微服出访,那朕便是爱卿的朋友,与朋友一家吃顿便饭......如此,朝朝姑娘不必避嫌,一起叫过来吧。” 唐琣正欲拿起碗筷的手一顿,心中了然,即使皇宴过去多日,但皇帝对四夕的心思却一日日加重,大有不得手不罢休之态。 看来纳四夕进府的事还是越早越好,以免夜长梦多,多生事端。 “皇上,爱妾身体不适,卧床休息。” 唐琣低头夹菜,似是随意一说,但听在皇帝耳中却变了味道。 只见皇帝重重将碗筷放下,开口不悦道。 “朕只说吃顿便饭,爱卿便这般戒备,爱卿眼里可还有朕。” 后一句话音量陡然加大,直吓得唐夫人身子发抖,面如土色。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得罪了皇帝,不止是唐琣,这一府的人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夫君,夫君说笑了,朝朝姑娘好好的在府里住着呢,平日都是座上宾招待着,只是今日染了些风寒而已。” 唐夫人笑容得体,起身微微福神,又转头对身边的丫鬟道。 “去将朝朝姑娘请来。” 唐夫人并不看唐琣,平日都是她迁就他,今日她倒是要做一回主。 丫鬟得了令,很快去了朗月轩。 四夕只听说有贵人要见她,心下纳闷,到了前厅,便看到了一身月白锦缎衣衫,腰间佩玉,贵气不凡的男子,再细看,便认出了正是那日皇宴见过的皇帝。 皇宴那日只光线昏暗时见过,今日光线明亮了,加上皇上微服出访,她差点没认出来,回想了一阵,才盈盈一拜。 “民女见过皇上。” “朝朝姑娘快起身。” 前一秒还阴郁不堪的皇帝,这会儿见了四夕,霎时脸上温和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四夕,扶了四夕的双臂扶她起来。 “不知皇上找民女何事?” 四夕不动声色,挣脱双臂,退了几步,目光微微放低,姿态恭敬有礼。 “朕今日路过,想起唐将军府上饭菜味道实在叫人回味,恰好朕这些日子胃口不佳,便留下来用饭,想必朝朝姑娘还未用饭,不如就留下来一起用些吧。” 皇帝不甚在意四夕退的那几步,神采奕奕的盯着四夕,丝毫不理会旁边神色不佳的唐琣。 “哦,对了,爱卿的家人也该到了吧!” 皇帝似是突然想起,转头看了眼唐琣。 “谢皇上挂心,微臣父母已入北周境内,不日便可到达。” 唐琣面上变了一变,复又拱手道。 当初唐琣初到北周不久,因缘际会,在朱信推荐下得到北周皇帝赏识,曾答应唐琣帮助暗中寻找,但今日突然提起,却有些意思不明。 “与家人重逢不易,唐将军,珍惜吧!” 丢下这句话,皇帝便转身潇洒离去,唐夫人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皇上并未放弃,虽说此事有碍夫君感情,但到底,唐夫人还是想让四夕离开为好。 “夫君,我身子困乏,先回去休息了。” 也不管唐琣心事重重,唐夫人在婆子的搀扶下,直直离去。 四夕想上前安慰,但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到底是不知道该如何问,在唐琣家人这件事上,四夕身份尴尬,若说是她害得唐琣家破人亡,流落至此,也不无道理,现在两人均改名换姓,再见唐琣家人,又不知道是如何一番景象。 不过这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没出十日,段府人便到了京城,唐琣面上平静,但四夕能看到他握在袖子里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第83章 家人相聚 三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下,帘子一掀开,露出一张饱含风霜的妇人脸来。 “母亲。” 唐琣几步迎上前,眼中含泪,将妇人扶下马车。 额头的青筋和绷紧的面容,无一不显示着他的紧张和在乎。 “亦儿~” 妇人刚下马车喊了一声,便抱着唐琣哭的撕心裂肺,全然不见曾经优雅沉稳的贵妇模样。 见状,其他几人也是满含热泪,一家人抱在一处,哭作一堆。 唐夫人今日特意打扮一番,面上带笑,一改往日病气模样,这会儿看着他们哭作一处,不由也愣住了,踌躇了好一会才上前扶了段老夫人。 “儿媳朱素素拜见母亲。” “亦儿,这是?......” 看到突然出现自称儿媳的女人,段老妇人一时也愣住了,顾不得擦面上的泪,便拉着唐琣询问。 唐琣忍住心头酸楚,拉过朱素素一一介绍,众人这才清楚,原来这是素未谋面的儿媳。 “一路舟车劳顿,父亲母亲大哥大嫂定是累了,赶紧回府歇息罢。” 赶路许久,纵使有千言万语,但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唐琣能看到母亲脸上与年龄不相仿的苍老,父亲脸上的病气疲惫,只想着赶紧叫他们休息好。 “走吧走吧,快进去罢,赶了一路,真的有些累了。” 段老夫人这会儿,脸上才有了些许放松。 但一转头,却看到了唐琣身后的女子,一时神情微怔。 “亦儿......” 段老太爷显然也看到了,眼中惊诧,愣在原地。 “父亲母亲,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 唐琣侧身将四夕挡在身后。 唐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吃惊,原以为四夕只是夫君看着可怜才救的孤女,但看段老夫人与老太爷的反应,却像是早就认识般不同。 “府中已经备好了饭菜。” 唐夫人也上前几步,将四夕遮挡严实,微笑着将他们请进去。 吃过饭,众人又洗漱收拾一番,这才坐下来。 四夕则回了朗月轩,他们一家人相聚,自己再留在这里就不合适了。 “亦儿,刚才那位是......” “嫂嫂,此事来日再说。” 不待段夫人说完,唐琣便开口打断。 段老夫人与老太爷对视了一眼,心中明了,自己的儿媳,怕是还不知晓那位的身份。 段夫人看如此,便也不再提起, “父亲母亲,大哥嫂先聊,我去催下人泡些茶水进来。” 唐夫人看他们一家人似乎有话说,自己在不方便,便借着由头出去了。 “亦儿,这下可以说了吧” 段夫人再次开口,眼中满是担忧,毕竟带一个前朝的公主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这公主还是让他们落魄至此的罪魁祸首。 “想必大哥给你们说过,自那日落崖,我便与公主分开了,直到半年前,一次机缘巧合,我才再次遇到公主,这才将她带了回来。” 唐琣说完,一时间,屋中安静如斯,众人交换眼神,思考良久,段老妇人才再次开口。 “亦儿,你夫人并不知道她身份吧。” “嗯” 唐琣点了点头。 “那你这般将公主带进府中,可......” 接下来的话,段老妇人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心中都明了。 在来的路上便早早听护送的侍卫说了,段亦如今改名唐琣,为北周皇帝重用,还娶了侯国将军之女,可......如此高门显贵之女,怎么会容得夫君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段老夫人不禁为唐琣担忧。 “母亲不用管这些,儿子心中有数.....” 唐琣低低说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 “父亲母亲这些年都住在何处,可......艰辛。” “这些年虽说不如以前,但好歹有故交照顾一二,也还过得去,只是你母亲担心你,生了不少病。” 段老太爷说着摇头叹了口气,似是对往日的无奈无法诉说。 “你大哥回来说你落了崖,找也找不到,我还以为你死了,这些年夜夜做梦,都是你叫着好疼,娘的心都要碎了......” 段老妇人说着又哽咽起来,扶着心口,哭的不能自已。 “母亲,母亲莫要哭了,再伤了身体。” 进来便看到这一幕,唐夫人赶紧上前捏了帕子替段老夫人擦泪,好声安慰着。 方才进门,她便听到了什么落了崖,段老妇人又叫自己夫君亦儿,唐夫人便知道唐琣定然是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是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心里难免有些不好受,但还是作出一副贴心的样子仔细安慰着众人。 有唐夫人在,大家也都闭了嘴不再多说,扯了些闲话家常也都去睡了,漂流了这么些年,今日到了唐琣府上,才真正算是睡了个好觉。 “夫君,能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唐夫人看着躺在旁边闭目假寐的唐琣,口气略带了些小心,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总觉得不是小事,不知其中事,总觉得心头沉重不安。 唐琣略一沉思开口道。 “这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夫人不必知道,免得对腹中孩儿不好。” “都是一家人,夫君还要避着我。” 唐夫人听他这般说,有些赌气,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唐琣。 唐琣默默看了一眼,只替她拉上来被子,月份大了属实不易,他也该包容些。 第二日,大家早早都醒了,围在一起热闹哄哄的吃早饭。 四夕在朗月轩也听到了,喝着碗里的粥,索然无味。 吃过早饭,唐琣来了朗月轩,见到四夕,一脸愧疚。 “对不起。” 唐琣拉着四夕坐下,看她面容清冷,十分心疼。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好,要不是我,你和家人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四夕垂下脸,心中难受。 “不,当日救你是我的决定,这也是我该承担的,与你没关系,你不用觉得愧疚,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奋不顾身救你于危难中。” 看唐琣如此深情,四夕心中反而更是酸楚。 纵使心性再如何强大,也再难面对段府人,更何况要以什么身份,前朝公主,还是唐琣新纳的小妾...... 第84章 赏梅宴 不如,就这样躲着不见,反而大家都好。 “等再过两日,父亲母亲适应了,我便去给他们说,早点办了我们两个的婚事。” 唐琣抱着四夕,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长发,闲适淡然,十分美好,只是这样的美好却很短暂。 没过多久,辉月堂便派了小丫鬟过来,说是段老夫人寻唐琣说话。 唐琣又安慰了几句四夕,便匆匆离去。 “世事不可改变,不如早日尽欢。” 看着唐琣离去的背影,四夕长叹一声,喊了小翠进来练习刺绣。 自上次小翠主动去寻了吴河,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吴河家中只有孤母,小翠又是又是寻常市井人家,门当户对,没有过多礼节,商议三月成婚。 如今已经十一月了,距离成婚也就不到四个月,小翠自己的嫁衣喜被这些,都还没有着落,小翠不急,四夕反倒是怕她成亲匆忙,天天催着她修嫁衣枕头。 “唉呀,真是难啊,我娘怎么就绣的这么好,偏偏我不会。” 小翠撅着个嘴,拿着绣花针,在同枕头较劲,手里的绣品看不出成品样子...... “你认真点儿,这个样子怎么拿出来成亲。” 四夕看着小翠的作品,无语至极,但偏偏自己也对女工一窍不通,帮不上任何忙,更别说指点了。 “那干脆到时候......” “到时候要怎么样,难不成你不穿嫁衣出嫁。” 嫁衣喜被,素来都是女子自己准备,衣料铺中也没有售卖,若是不做,也就只能素衣出嫁了......成何体统。 小翠刺绣,四夕便摸出一个话本子,这还是前日小翠去找吴河顺路给自己买的,今日正好拿出来瞧瞧。 接下来几天,为了避免遇见唐琣的家人,四夕便一直待在在朗月轩没出门,正憋闷的慌,辉月堂却派人来传话。 “夫人让我告诉你,后日靖王府上有赏梅宴,你准备准备一起过去。” “你什么态度。” 四夕还未说话,小翠见这丫鬟态度轻慢,便举着扫把追了过去,吓得小丫鬟落荒而逃,一边逃还一边骂“蛮子,都是蛮子”。 于是小翠追的更快了,直吓得小丫鬟跑掉了一只鞋才作罢。 四夕看着好笑,等笑够了又想起赏梅宴来。 她一个与人无交,整日窝在府上不出去的人,为何有人会邀请她赴宴,若说是唐夫人好心带她出门散心,那倒是更不可能了。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四夕往榻上一躺,重新又拿起了话本子。 后日一早,唐夫人穿戴整齐便派了丫鬟来接四夕,彼时,四夕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小丫鬟打雪仗,玩的正不亦乐乎,就听到门口传来婆子斥责的声音。 “胡闹,府中竟这般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四夕看去,是辉月堂一向不苟言笑的崔妈妈。 “崔妈妈何事?” 四夕拍了拍身上的雪,心情不错的看向她。 “夫人前日便说了要带姑娘去王府赴宴,为何姑娘还没有装扮。” 崔妈妈看着四夕散着的头发,眼中十分不悦,心道什么东西,还要夫人等她。 “这赏花宴我原本也没打算去,崔妈妈回去回话吧。” “这赏花宴可由不得你去不去。” 崔妈妈说着,眼风向后一瞟,门后立马冒出两个健壮的婆子,作势要来抓四夕。 “慢着。要去总得说明缘由吧。” 四夕看着这两个婆子,自知不是对手,就算加上院里这几个瘦鸡般的小丫鬟,也仍旧不是对手,便不再无谓抵抗。 “王妃下了帖子,特意邀请夫人带上姑娘赴宴,姑娘不要不知好歹,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妈妈冷冷的看着四夕,正欲再次动手。 “既然是我的福分,那我就去看看吧。” 四夕听她这么说,不禁觉得好笑,前半生里,日日有王公贵女邀请她赏花春游,她最烦这些,从没去过,但现在却逃不脱了。 “小翠,帮我梳妆换衣。” 去便去,今日看来非去不可,若是自己一味抵抗,只会让唐琣为难,去又何妨。 四夕换了一套藏青色的衣裳,披了厚实的围脖狐狸毛披风,简单的梳了发髻,便素着脸去了辉月堂。 还未靠近辉月堂,门口的婆子看见了,便远远斜了一眼四夕的方向,然后进去了,等到四夕近前,唐夫人正好出来站定,定定的打量着四夕。 藏青色略显老气,穿在四夕身上却更衬面容肤白,气质沉静如水,白色的狐狸毛围脖,在这沉静中平添一丝娇贵,相得益彰。 唐夫人看着眼前景象,只觉得在这凛冽冬日,心头突然蹿上一股热火,烧的人不知如何迈脚。 再细看,四夕竟素颜朝天,发无配饰...... 唐夫人心头更是憋闷,一抖披风,不再看四夕,径直向吉祥苑走去。 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便是住在这院子里,此时正在屋中喝茶,见唐夫人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素素,你身子不方便,不用来回跑......” 段老夫人急忙上前,可在看见唐夫人身后的人时却愣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与唐夫人寒暄过后,看着斜前方,踌躇犹豫,欲言又止,神色也颇为尴尬,细看,竟还有些谨慎小心。 段老太爷上前来拉了段老夫人一把,将她推了回去,面目镇定,似是看不见四夕。 唐夫人看着二人这般,心中疑惑,转头打量四夕,又不好多问,便说明缘由,带着四夕离去。 到了王府,一路都有人领路的小厮带着,弯弯绕绕,来到王府后院,偌大一片梅花园便豁然出现,园中已到了好些王公贵女夫人,看到唐夫人,都三三两两过来说话,看见唐夫人身后跟着一个气质沉静,不施粉黛却貌似天仙的女子,便知这怕是镇北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只是不知这么久了,唐夫人这当家主母位子,还做的安心不...... 众人都是名门夫人小姐,礼数自然也不必多说,心中虽然揶揄好奇,但面上仍旧是和和气气的照顾着。 第85章 梅园偶遇皇帝 唐夫人看眼色,便心知肚明众人想的是什么,心中羞愧,但面上还是装作得体的笑着,一一招呼来说话的人。 不久,唐夫人感觉累了,便寻了暖房休息去了,没好气的让四夕自己逛一逛,莫要丢人。 四夕也不应话,自己逛正好,这梅园梅花开的正盛,红艳艳一片,凌驾于厚厚的白雪中,别有一番风情,看看便觉得赏心悦目,通体舒畅。 一路走,不时有贵女的眼神投射过来,四夕觉得眼神若是有杀伤力,自己怕是已经死了一万遍,实在是这些眼光过于不友好。 那便往人少的地方走一走,四夕坦然,往偏僻之处走去。 走了许久,周围清冷,已看不到几个人,四夕便坐在两棵梅树中间的秋千上,闭着眼随着秋千轻轻晃动,感受清冷的雪香与梅花香气绕作一处。 “朝朝姑娘好雅兴。” 四夕正沉浸其中,有人突然出声,惊的四夕轻微一颤。 “没吓到朝朝姑娘吧,原谅朕唐突,看到美人如画,实在忍不住开口惊扰姑娘。” 来人正是当今皇帝,只是今日这后院,全是妇人女子,皇帝怎会突然出现? 四夕心中好奇,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盈盈一拜。 “见朝朝姑娘第一眼,朕就觉得与姑娘有缘,你看今日这不就又遇到了。” 皇帝也不客气,上前一撩披风,坐在了秋千上,并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四夕也坐下。 “谢皇上,民女站着就好。” 四夕低头,目光停留在身前的雪上,语气平淡如水。 可皇帝听了,竟也不恼四夕的冷淡,只微微笑着岔开了话题。 “朝朝姑娘家在哪里?家中双亲健在否?” “民女是孤女,家人遭贼人所害。” 谈起家人,四夕并不伤感,这么多年过去,往事皆已成烟,脑中也已模糊。 “朕说到了你的痛处,朕道歉。” 皇帝眼中悲悯的看着四夕,声音更柔和了一些。 “皇上不用这般,民女已经记不得了。” “记不得好,往日暗沉不可追,但来日之路尤可光明灿烂......” 皇帝突然画风一转,略微肃穆的问四夕道。 “事已既此,那嘲朝姑娘打算以后怎么办?” “民女只想平淡度过此生,不被打扰。” 听出来皇帝言语中的试探,四夕面上不作声,但却委婉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朝朝姑娘,朕心仪你已久。” 皇帝突然站起来,走近四夕,欲拉她的手,眼睛在四夕脸上打转,似是想瞧出她的想法。 “民女惶恐。” 四夕低头跪倒在地继续说道。 “民女非寻常未出阁女子,已是别人妾室。” “哦?唐琣何时纳妾,朕怎么不知道?” 皇帝闻言,神色瞬间冰冷,就连地面上的雪仿佛也冷了三分。 四夕心中隐隐担忧,作出惶恐模样,将身子深深伏在地上,背上的乌黑长发纷纷滑落于白雪之上。 气氛沉默片刻,皇帝上前弯腰将四夕扶了起来,并帮她将发上沾染的雪粒仔细拍去。 “朕不在乎,以前是,那以后便不是他的妾了,朕为你改名换姓,以后你就是朕的爱妃,享尽天下富贵......” 四夕听的心中发紧,看来今日的赏梅宴怕不只是这么简单。 见四夕不说话,皇帝复又开口温声说道。 “以后朕来疼爱你,弥补你以前受得苦楚,这天下再也无人欺辱你,朕为你报仇雪恨,将杀害你家人的贼子千刀万剐......” “皇上,民女不配,民女身世污浊,会伤天子威仪。” 四夕挣开束缚,复又重重跪倒在地,诚恳说道。 “民女十四那年家破人亡,迫于无奈流落青楼十年,已非完璧,实在惶恐,还请皇上放民女离去。” 四夕拿出自己的老姑娘身份,想必皇宫后院大好年纪的莺莺燕燕众多,皇上自然是不会纳一个二十五岁有余的非完璧老姑娘进宫。 果然,说完这句,气氛短暂的沉默了,可当四夕松了口气时,皇帝再度开口。 “朕不在乎,朕欣赏的就是你这种坚韧品性的女子。” 皇帝大笑几声,上前一把将四夕拉起抱进怀中,不容拒绝。 被猛然一拉,四夕惊讶之余直视龙颜。 这张脸上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自信,以及天子不容拒绝的威严,四夕方才的话似乎是没造成任何影响。 一时忘了挣扎。 “爱妃看朕看的入了迷。” 皇帝呵呵一笑,将四夕的思绪拉了回来,连忙用力去推,奈何抱住自己的双臂实在结实有力,用力推,反而抱的更紧。 “皇上,民女不愿意。” 无奈之下,四夕只好说出心中所想,委婉不得,只好直接一些。 “不愿意?为何不愿意?” 听到此话,皇帝脸色一冷,不复刚才的慈眉善目与温和。 天子威严,最是容不得人践踏,四夕这话,正好戳到了要点。 “民女只想平淡过完此生,不喜纷扰,若是进宫,必是要面对皇上众多嫔妾,是以民女不愿意。” “那朕告诉众人,不许打扰你。” 皇帝仍阴沉着脸,盯着四夕神色。 “皇上,民女,民女不喜欢您......” 至此,四夕词穷,只好闭上眼一狠心说出最后杀手锏。 四周安静的可怕,雪花落下的声音与四夕的心跳声竟变成了这四周最嘈杂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皇帝猛然松手,四夕毫无防备,一下子跌落在雪上。 “不喜欢朕,那你喜欢谁,唐琣?还真是深情。” 皇帝背对四夕,声音冷漠嘲讽。 方才四夕根本没提到唐琣,唯恐会让唐琣失去君心,可最终,话题还是落到了唐琣的身上。 四夕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着皇帝的背影,不知道如何再说下去。 “皇上民女出来已久,民女告退。” 说着四夕转身就走,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看似美丽,但却充满杀机的地方。 “啊~” 不待四夕走出几步,皇帝突然上前,将四夕打横抱起,往旁边的院子走去。四夕受惊,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第86章 答应入宫 “皇上,皇上你放民女下来。” 四夕挣扎,却被皇帝紧紧的束缚住了身体。 “再挣扎,朕便杀了唐琣的父母一家。” 皇帝阴恻恻一笑,继续说道。 “唐琣与家人重逢不易,若是朕因你迁怒于他们,要了他们的性命,你猜唐琣还会不会再对你心生爱意。” “唐琣,朕得留着,但唐的父母兄嫂朕一个不会放过,尤其是那个还未出生的婴儿。” 说着,皇帝停下来,看着怀中不再挣扎,神情悲怆,泪流满目的四夕,语气复又温和下来。 “你若答应朕入宫,朕便不动他们,保他们一世富贵无虞,如何?” 四夕心中悲凉不已,十年前便是因为她,唐琣才家破人亡,现在好不容易与家人再次相逢,若是因为她失去性命......四夕不敢再想下去了,就算唐琣不恨她,她也不会原谅自己如此伤害唐琣...... “呵呵,朝朝这是同意了?” 皇帝看四夕不再拒绝,心情大好,抱着四夕一路往院中走去。 “皇上......” 唐琣远远看见皇帝抱着四夕,心中大惊,惊呼出声。 昨日皇帝便传密旨让唐琣去三十里远的星原县调查前太子太傅全家被灭门惨案,只是这案子早已定性,不知皇上为何又突然提起,唐琣疑惑,但还是去了,等今日快马加鞭回来,才知唐夫人带着四夕去了王府赴宴。 四夕平日与人结交不广,为何靖王妃会邀请四夕? 唐琣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往王府而来,到了王府寻到唐夫人才知四夕一人去了园中赏花。 唐琣一急,直接去园中寻找,不料却看到了这一幕。 “皇上,臣查明太子太傅灭门惨案与当年结案无异,无需再查。” 唐琣上前几步单膝跪地行礼,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好,如此便好,爱卿累了,不如快去休息吧。” 皇帝放下四夕,虚扶了一把唐琣。 唐琣不再言语,只是看向脸色发白,眼角余泪的四夕。 “家中妾室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微臣这就将她带回去。” 唐琣一面说着,一面动手去拉四夕,只是想不到皇帝却也伸手揽住了四夕的腰。 “哎?爱卿莫要乱说,朝朝并非你的妾室,这样传出去,岂不是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皇帝看着唐琣微微一笑,露出势在必得姿态。 “皇上......” 唐琣大惊,他不在的这一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为何四夕竟如此顺从不反抗。 “好了,今日也不早了,朝朝快些回去休息吧,朕再好好看看这园中美景。” 气氛异常沉默,皇帝却心情大好,放开四夕,背起双手转头欣赏起风景来。 唐琣心中怒火四起,但却深藏心底,袖子里的双手也捏的骨节发白。 看他们离去,皇帝淡淡一笑,势在必得,今日虽说四夕最后未答应入宫为妃,但是态度已然松软,再给她几日便可,就不信她不来。 唐夫人在暖房中待了半日,这会身心疲惫,身子沉重不已,正想着歇息,唐琣却进来了。 房中尽是些深门女眷,见到唐琣直直进来,也不避讳,不由的心生不悦,纷纷转头避开。也有人捏了帕子挡在面容前。 “唐夫人真是叫人好生羡慕,这才过半日便急吼吼的来接唐夫人了。” 靖王妃雍容华贵,端坐于上座,看到唐琣闯进来也不恼,反而带着微笑打趣。 “多有冒犯,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内子身子重了,还得回去喝药。” 唐琣躬身行礼,同时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面上不动声色,起身向靖王妃告辞,但心中却隐隐不安,这些日子,好不容易与夫君关系缓和了些,现在却...... 看唐琣携家人离去,靖王妃起身去了内室。 内室中皇帝正斜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水。 “皇兄,今日这个人我可是替你得罪了,你说要怎么谢我。” 靖王妃也坐下,看着皇帝微微一笑,略有些调皮模样。 靖王本是异姓王爷,娶了当朝皇帝的同胞妹妹秀容公主,与当今圣上关系一直不差,是以今日靖王妃才听从皇帝哥哥之言,举办了这个赏梅宴,特意邀请了唐夫人与四夕。 “等朕抱得美人归,必好好赏你。” 皇帝笑着拍了一下秀容公主的头。 “唉,哥哥得了她,可要对人家好点呀,女子不易,听说这位还是个家破人亡的孤女。” 秀容公主面色带上了些悲悯,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 皇帝心情大好,起身理了理衣服走了出去。 三人沉默一路,待回到府中,唐琣叫四夕先回朗月轩,自己则拉着唐夫人进了书房。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赏梅宴皇上也会来。” 唐琣看着眼前的唐夫人,只觉怒火中烧。 “夫君,我并不知。” 唐夫人扶着肚子侧对着唐琣,面色有些冷漠。 “......” 唐琣盯着唐夫人看了一会,闭上眼,拳头紧紧的抵在书桌上,仿佛要将书桌戳出一个洞来。 “回去吧,好好歇着,我去看看父亲母亲。” 终究是不忍质问什么,唐琣叫了丫鬟送唐夫人回去,自己则去了吉祥苑。 “亦儿,快来快来,看看衡儿与婉儿写字。” 段夫人热情的招呼着唐琣。 段衡与段婉是段夫人流放期间所生,现在也才不过六七岁。 流放这些年,因条件不好,所以便耽误了孩子的读书之事,两个孩子现在七岁了,写的字也还歪歪扭扭,如同三岁小儿写的一般。 不过段夫人看着倒是很高兴。 “字写的丑不要紧,我们慢慢赶上便是。” 段夫人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满脸慈爱。 经此一遭,其实她早已不再强求孩子能高中皇榜,只求能一家人安安心心的活着便可。 看到可爱的侄儿,唐琣心中也柔软了不少,这些年他亏欠家人太多,如今看到他们平安喜乐,心中便有了些许慰藉。 “亦儿,你......” 段老夫人踌躇着,似有话要对唐琣说。 “母亲你说。” 这里只有家人,唐琣也不再避讳。 “你将公主作何打算?” 段老夫人眼中满是担忧,拉着唐琣的手一遍遍摩挲。 第87章 难言之苦 “爹娘,大哥大嫂。我正好也有事要与你们说。” 唐琣拉了椅子坐下,将自己与四夕的打算说了一遍。 “什么?你要公主作你的妾室......” 段老夫人惊呼出声,大家全都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虽说前朝覆灭,但公主始终是公主,作人妾室,她怎会甘愿,莫说她,就连我与你父亲也是不答应的。” “母亲,当今皇上见过她,并有意接她入宫,眼下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保住她。” 唐琣还不知梅花园中的对话,急着斩断皇帝的心思。 “那,那公主是何意,若是她愿意,入宫为妃倒也不算辱没了公主。” 段老夫人再次发问。 “我与公主情投意合,早已是夫妻,还望 爹娘兄嫂成全。'' 唐琣跪下重重磕了一头。 一时间,屋中又静了下来,许久,唐琣大嫂才接着开口。 “那你夫人她可答应,听说她是侯国将军的独女,想必是......” 说到此处,唐琣沉默下来,众人一看,也都心中明了,不禁替唐琣担忧,若是这二人想在一起,怕是......难如登天。 只是当局者迷,唐琣看不清其中艰难,一心如此。 段老太爷轻轻摇了摇头,旁人也都闭了嘴,不再多说。 唐琣自小心性坚韧,看中的事情便不会放手,任旁人说的再多也无用,更何况两人同生共死,经历如此之多,劝他们分开,实在于心不忍,只能任由事态发展了。 这边唐琣不好受,朗月轩中四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一回来,便瘫在榻上,红肿着一双眼睛发呆,就连晚饭也没吃。 小翠看不下去,端着一碗粥进来。 “姐姐,吃些吧,你看你出去一趟,憔悴不少。” “食之无味,不如不吃。” 四夕神情恹恹,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去找她们算账。” “是,是有人欺负我了。” “谁,我去打的她满地找牙。” 小翠气愤非常,当即开始撸袖子。 “是皇上......” 四夕说完,便掩面低泣。 这一生好不容易找到唐琣,如今却不能相守,四夕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浓浓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听说是皇上,小翠也愣住了,瞪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皇上......皇上怎么会欺负人呢?” “你别管了,好好准备你的婚事,此生能与相爱之人相守......真是件不易之事......” 说完,四夕忽而笑了起来,眼角仍挂着余泪,放声大笑,仿佛疯魔了一般,直吓得小翠不知所措。 唐琣方进入朗月轩,便听到四夕的笑声,还以为又是和小丫鬟在笑闹,但听久了,却觉得不对劲。 唐琣几步迈进屋中,便看见四夕伏在榻上,泪流满面,发丝凌乱,如疯魔了般放声大笑。 “朝朝。” 唐琣几步上前将四夕揽入怀中紧紧拥住。 直至片刻后,四夕才安静下来,可是一张脸却惨白一片,嘴唇也无甚血色,意识混沌。 “快去叫大夫来。” 唐琣吓了一跳,心中焦急不已,连忙将人抱到了床上。 大夫来诊过脉后,略一沉思,便提笔写了个方子。 “老爷不必惊慌,姑娘只是伤心过度,才至深思一时混乱,吃两副安神药,休息几日便可。” 听说没事,唐琣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守在床边直至天明,四夕还未醒,唐琣只好换了装赶去军营,今日军中还有要事处理,耽误不得。 等晚上下了值回来,唐琣直奔朗月轩。 未问清昨日王府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心中不安。 此时四夕正躺在床上,见唐琣进来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又转过了头。 “你如何了?” 唐琣坐在床边,握住四夕的手,关切问道。 “谢将军挂心,朝朝安好。” 四夕神情冷漠,对待唐琣,俨然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你......” 唐琣一时无语,仔细瞧着她面容,似是要看出些什么来。 “将军在看什么。” 四夕转过头来与唐琣对视,眼神冰冷的可怕。 “昨日在王府,皇上对你说了什么?” “皇上,呵呵,皇上问我愿不愿意入宫为妃,我答应了。” 说着,四夕又再次笑了起来,形容妩媚。 “你冷静点。” 看她这个样子,唐琣生怕她又像昨日般晕死过去,直握着四夕双肩,逼她看着自己。 “你莫要骗我,我知皇上对你有意,但我不松手,他奈何不了我们。” 唐琣深吸一口气,方才四夕说她同意了,他心中也吃了一惊,但反应过来一想,便知是皇上定是威胁了四夕,要说拿什么威胁,那定然是自己的性命,但唐琣笃定,皇上绝不会要自己的性命,自己是镇守皇城镇北将军,手中握有三十万兵马,要是皇帝没有糊涂,定不会如此逼迫唐琣。 “我没有骗你,我自小是生在皇宫,吃不得苦,入宫能保我荣华富贵,我为何不去。” 想了一天,四夕心如死灰,不管是皇上只是恐吓,还是认真的,她都不敢赌,她不能拿唐琣家人的性命去赌,倘若是十年前,她或许还有勇气用尽全身力气一搏,但现在她没有了,只想看着心爱之人好好活着,下半生子孙满堂,喜悦无忧。 唐琣猛然起身,带翻了椅子,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莫要如此任性,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说出来,我能解决。” 唐琣看她这个样子,心中实在着急,往日的沉稳也不剩多少。 “能进宫做皇妃,是女子平生愿望,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想呢?” 四夕眼中带了嘲讽,冷冷的看着唐琣。 “唐将军今日若是不为难我,说不定日后我成了贵妃,还能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帮你一把。” “到时候,前朝坐拥三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和后宫宠妃强强联合,说不定这天下都是我们得了,那时候,要什么没有,若是将军还想与我苟合,我便成全将军......” 第88章 二人成亲 看着四夕不停的说下去,唐琣的神色渐渐变冷,眼前的四夕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姿态妩媚,神色极尽嘲讽的斜睨着他,这一切,让唐琣感到陌生无比。 “哦,我知道了,将军不舍的我,是因为还没得到我吧,哈哈哈,不,不对,将军早在十年前就得到了,在那个山洞里,那时,情到深处,将军还说我美......” “够了......” 眼见四夕越说越离谱,唐琣脸色阴沉,退后几步。 而四夕则媚笑着从床上爬下来,身姿轻盈,开始动手一件件的剥离自己的衣服,举手投足之间,风情诱人。 “将军不若试试我,当时在南楼,我可是令诸多男人不能自已......” 眨眼间,四夕已把自己剥了个精光,在昏暗的烛光下,美人青丝如瀑,曲线玲珑,美得晃人眼睛,在距离唐琣不过一掌远,抬头媚眼如丝的看着他笑。 “你是谁?” 唐琣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神色幽暗。 “我是你的妾呀,日后的皇妃。” 四夕轻笑一声,拉起唐琣的手放在了心口处。 “不,你不是。” 面对这旖旎风情,唐琣豪不动情,只觉心头发冷,推开四夕大步走了出去。 唐琣走后,四夕的神色不复刚才诱惑,渐渐冷了下来,又浮上些许悲悯。 “我竟到了这般地步,怪不得他认不出来了。” 两行清泪缓慢流下,四夕捡起衣服,一件件穿了回去。 今晚这夜,真是异常的冷...... ...... 接下来几日,唐琣都泡在军营中,甚少回家,但却让吴河采买了一应成婚物品,五六个绣娘日夜赶制新娘嫁衣。 唐夫人听说此事,没在哭闹,只紧紧捏紧了拳头,思虑了片刻,让崔妈妈拿着一封信往后门去了。 嫁衣送到朗月轩时,四夕愣住了,看着样式简单却精致的新娘嫁衣,眼眶发红,沉默了许久。 “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成亲。” 唐琣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将四夕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有我在,你不要怕。” 扔下这句话。唐琣转身离去,只留下四夕独自在房中。 心突然绞痛,四夕抱着嫁衣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流下,苍白的脸上却缓缓绽开了笑。 “我对不起你。” 四夕虚弱的说道。 “昨日我不该那样对你,若是明日真能嫁给你,以后定要好好过日子。” 说完四夕将脸埋入嫁衣中,眼角的泪水慢慢浸湿了一片衣角。 第二日一早,众人早早就醒了,朗月轩的丫鬟们一片喜气洋洋,忙着挂红绸和灯笼,布置新房。 四夕看着这样一派景象,心中不禁也安宁起来,乖巧坐着任人梳头抹面。 但是吉祥苑中却愁云惨淡。 昨日,唐琣就告知了他们,今日要和四夕成婚,段老夫人段老太爷沉默不语,心事重重,怕一开口便有事要发生。 “你去辉月堂了没?” 段老太爷侧头问段老夫人。 “没有,我不知以何颜面去,素素又大着肚子......” 段老夫人说着摇了摇头,沧桑的脸上满是心事。 “这事,该怎么办,劝小弟好像不合适,不劝更不合适......” 段夫人跟着说道,也是一派愁云模样。 若是劝唐琣作罢,则辜负了儿子多年情意与坚持,若是不劝,儿媳还大着肚子,儿子便纳妾算什么样子,更何况用的还是娶妻规制...... 一时间,段家人陷入两难,个个坐立难安,直到唐琣进来。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今日只我们府中人在一起吃顿饭便算作我们二人成亲了。” 唐琣进来坐下,一张脸上看不出喜怒。 “亦儿......” 段老夫人踌躇开口。 “素素那边.....你去了么?” “母亲......” 唐琣陷入沉默,唐夫人那边,唐琣今日还未去过,也不知怎样说,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儿...... 心头烦乱,唐琣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不再去想其他事,目光坚定的走了出去,径直去了辉月堂。 “夫人......” 唐琣站在门口,看唐夫人正在绣婴儿所用的鞋袜之物。 “你是来请我喝你的喜酒吗?那你走吧,我不喝。” 唐夫人神情自若,目光专注的盯着面前婴儿的小衣服上。 “夫人,过了今日我来赎罪。” 唐琣声音低沉,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了出去。 唐夫人望了片刻唐琣的身影,又低头将手里的一个纸团打开。 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我儿勿忧” 唐夫人讽刺一笑,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中。 纸团是早上侯国将军府上一个小厮送来的,看到这字,唐夫人便知唐琣的打算要落空,心头瞬间轻松了许多。 日头升上三竿,总算是备好了一切,四夕的新娘妆也完成了,正静静坐在房中等唐琣过来。 “姐姐,来了来了” 小翠从院外跑过来,十分开心。 四夕坐直了身子,心跳加快,不禁微微紧张起来。 唐琣穿着新郎官喜服,发丝齐整,肩宽腰细,身材挺拔,面色如水,四夕看不出他的心中在想什么,但是想到昨日自己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做了那样的事,心中不禁局促起来,面上也浮上一丝绯红,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今日的唐琣的确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走吧,随我去拜见父母。” 唐琣伸出手来,背着光站着,身材投下的一片阴影正好罩在四夕身上。 四夕将手轻轻放在唐琣手中,随即感到一股大力拉自己起身扑在了唐琣怀里,而唐琣则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的揽住四夕的腰肢,双目紧锁在她脸上。 盯了一会儿,直盯的四夕呼吸不畅,面色绯红,才放手拉着她往吉祥苑而去。 大红的新娘服下衣摆包裹在双腿上略紧,四夕只能急急的迈着小碎步,唐琣眼光一扫,随即放缓步子,牵着四夕一步一步,走过了大半个内院。 吉祥苑中,一众人坐立难安,面上均无喜色,看到唐琣牵着四夕进来,一时面色为难,神色复杂......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我带公主来拜见你们。” 唐琣走近,面对着一众人从容撩衣跪下,四夕也随着唐琣跪在他身侧。 第89章 圣旨 “公主万万不可。” 段老太爷上前欲扶起四夕,面色带了几分惶恐。 “我叫朝朝,世上已无公主,父亲不必如此。” 四夕并未起来,反而接过旁边婆子递过来的茶水敬上。 段老太爷见此,叹着气对剩下的众人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坦然坐下,接过四夕的茶一饮而尽。 段老夫人也接过四夕的茶喝了一口,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子,面色略微羞愧的开口道。 “家道中落,如今我也只有这一只略微能拿的出手的镯子,朝朝你不要嫌弃母亲。” 随即,段老夫人握住四夕的手,将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 四夕摸着镯子,眼中盈泪,对着段老夫人叫了一声“母亲”。 “好孩子,快起来吧。” 段老夫人眼中有了些许心疼,将四夕拉了起来。 “见过大哥,见过嫂嫂。” 四夕又转头对段老爷与段夫人一一行礼。 “弟妹不必客气。” 段夫人也拿出一只银钗戴在了四夕的头上。 “礼薄,弟妹不要嫌弃。” 段夫人脸上羞赧,捏着四夕的手搓了搓。 这支银簪子的确不是什么好物,哪怕寻常人家也能戴的起,但如今段夫人能拿得出手的却只有这一支了。 “嫂嫂送的千金不换,朝朝珍惜还来不及。” 四夕感激的看着段夫人,让她的心中的羞赧略微好了些。 “亦儿,你既娶了公主,便好好待她,不可太过随意。” 拜见众人完毕,唐琣又在家人的见证下,与四夕拜了天地,这才带着四夕离开。 临走,段老太爷语重心长的嘱咐了唐琣一番才放两人离去。 看着二人背影,段老夫人泪光点点,但又带着一丝纠结。 “有生之年能看到亦儿拜堂娶妻生子,此生无憾了。” “母亲,亦儿以娶妻之礼待她,那辉月堂那边......” 段夫人小声说道,听的众人脸上都为难了起来。 段老太爷道。 “前朝虽废,但万不能以纳妾之礼娶公主,我段府不能做如此没有人伦之事。” 段鸿也跟着点点头,神色沉重。 “背正妻受儿新妻之礼,此事大错,但又不能负了亦儿十年心意,不能以妾礼纳公主,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去一趟辉月堂,亲自代段家给素素赔罪......” 段老夫人步履蹒跚,两面为难。 “母亲,还是我去吧。” 段夫人拉住段老夫人。 “不,我去,此事的我去才能显诚意,珠儿你照顾好孩子们。 说罢,段老夫人推开段夫人的手往辉月堂而去。 深知此事别无办法的段老太爷与段亦兄长段鸿,则满面愁容的坐在椅子上叹气......母亲说的对,此事两难全,也唯有此般...... 唐琣牵着四夕回了朗月轩,卸下她的珠钗云鬓,早就侯在一旁的小翠端上了合卺酒。 “你昨日说的那些我全都不信,你也不要信,无论什么人胁迫你,你只要站在我身后便可,过了今日再也不会有人能将你抢走......” 唐琣为四夕倒了一杯酒,淡淡的笑着。 直到现在四夕才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情绪表达,为他的话语安慰,心也跟着轻松下来。 辉月堂中,段老夫人一脸歉疚。 “素素,我儿对不起你,我来代他赔罪了。” “母亲不要这般。” 唐夫人将段老夫人扶在椅子上坐下,才再次开口。 “这是我与唐琣二人之事,母亲不用代他道歉,更何况男子三妻四妾倒也正常,我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至于产生怨恨,母亲不必担忧......” 听着朱素素如此说,段老夫人心中更是愧疚,坐立难安,又嘱咐了一番照顾好身子之类的话才离去。 “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段老夫人刚走,唐夫人脸色便冷了下来,看着外面的日头喃喃自语。 说罢不久,外面便有小厮跑过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唐夫人好整以暇,让人直接去了朗月轩找唐琣。 “谢谢你,其实昨日那些话......” “将军将军,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有口谕,要府中所有人,包括......包括朝朝姑娘一起去听旨。” 小厮站在院外,听的里面正要喝交杯酒的二人一愣。 四夕要说的话瞬间咽了下去,一颗心又莫名跳个不停,其实......其实她想说,昨日的话都是骗人的,什么荣华富贵,都比不上唐琣,再比如,这十年里她从未被唐琣以外的男人碰过...... 唐琣的脸色一时阴暗的不行,带着四夕去听旨。 到府门,唐夫人已经到了,吉祥苑的众人也都候在了门口,只等唐琣与四夕到了。 看着缓步而来,身上仍穿着喜服的二人,唐夫人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看了许久,只觉得头晕眼花,眼中不禁有泪水沁出来。 “镇北将军,皇上有口谕。” 传旨的公公前一秒皮笑肉不笑,眯着眸子打量前来的二人,下一刻却一改恭谨的样子,挺直了腰背,神色不屑的传达起了旨意。 “朕与镇北将军府中贵客朝朝姑娘一见如故,柔情时有约,已为朕妇,朝朝姑娘即刻进宫,伴圣驾左右......” “镇北将军,皇上就是这么个旨意,恭喜将军了......” 圣旨甫一宣读完毕,宣旨太监瞬间恢复了刚才的样子,仿佛刚才趾高气扬的不是他一般。 唐琣面色阴沉的盯着宣旨太监,许久才发问出声。 “皇上何时与她一见如故?” “您,您这就为难奴才了,您该去问圣上啊。” 许是被唐琣气势所吓,太监立时面色心虚,又瞟了一眼唐琣身后的唐夫人与段府众人。 “皇上说与朝朝姑娘有约,您看,您也不要为难我一个奴才了,毕竟这里还跪着将军的双亲兄嫂以及夫人呢,更何况夫人这肚子里的金贵着呢,万一不小心生不下来就不好了不是......” 听到这话,唐琣霎时起身,出手捏住了眼前太监的脖子,目眦欲裂,直捏的太监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谁叫你说的这话?” 唐琣手下又加了几分力,眼看着太监快不行了,这时反应过来的四夕才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第90章 真相 无奈唐琣手臂力气太大,四夕使足了力气也拉不开,眼看着太监翻起来白眼,惊慌之下,四夕抬起手扇了唐琣一巴掌。 “啪。” ......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巴掌惊住了,段老夫人更是眼角挂着泪倒在了儿子段鸿身上。 唐夫人则捂着肚子大口呼吸着,撑在地上面色痛苦。 “咳咳咳......” 被放开的太监脸色紫红,咳个不停。 “还请公公宽限一天,明日一早,我便入宫。” 四夕神色恢复平静,对着太监说道。 被掐的太监一时咳得说不出话,只挥挥手便被一群小太监拥着跑了出去,生怕留久了自己交待在这里。 看着太监走了,四夕才起身拉过唐琣,看着他微微愣怔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难过,喉头发梗。 “今日也算夫妻一场了,不枉我们想念这么久,还请将军放我离去。” “走?走去哪里?你何时与他柔情蜜意,成为他妇?” 反应过来的唐琣,一把握住四夕的双臂,眼睛红成一片。 “说啊。” 唐琣再次大声吼道。 四夕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说不出话,只双目擎泪看着他。 “我道你是被人所迫,没想到你真是为了宫里的荣华富贵,你道宫里的娘娘就那么好当。” 唐琣用力一甩,四夕便重重跌在了地上,顿时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般疼痛。 “求将军不要阻我荣华富贵。” 四夕忍住压下喉头的哽咽,挣扎着爬起深深一拜。 “好啊,好啊,你要去,我偏不让你去。” “来人,来人,将她带回去关起来。” 唐琣长袖一挥,形状疯魔,声音沙哑,眸子猩红水意,盯着四夕,恨不得生吞了她般。 众人心惊肉跳,段老夫人与段夫人更是哭着扑上来按住唐琣,段老太爷与段鸿也是面色紧拧,好一阵规劝。 事情终于平静下来,唐夫人面色惨白如纸,额发汗水尽湿,被婆子丫鬟架回了辉月堂保胎,唐琣被段鸿压着去了吉祥苑,而四夕则被小翠扶着,走到半路,四夕双腿发软,浑身已无力气,由小翠半抱半拖,终于回了朗月轩。 “姐姐你怎么这么说?” 小翠倒了杯茶递到四夕唇边,眼里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姐姐与将军情投意合,眼看着就要在一起了。” “我今天彻底伤透了他的心。” 四夕眼神茫然,两行泪水划过面颊,轻轻抚摸着身上的大红嫁衣,眼中全是不舍。 “真是伤了他的心,浪费了这件嫁衣。” “可是没办法了......” 说罢,四夕扑倒在被子里,低低的呜咽声从被子里传来...... 这边唐夫人回了辉月堂,也大哭了一场,她到底是低估了自己夫君对那个女人的情意,想不到一向沉稳的唐琣,竟能做出如此疯狂之事,险些将来传旨的公公掐死,这可是大逆不道,说不好一家人都要为此丧命...... 吉祥苑中,段鸿正作势要打死唐琣,段老太爷坐在椅子上叹气,对于这个儿子他从小娇惯,舍不得动手,都是段鸿这个大哥代为教育......段老夫人和段夫人则紧紧拉着段鸿,不让他手中的棍子落在唐琣身上。 “你真是昏了头,自小对你娇惯,你看看你都做出了什么事,今日竟然伤了圣前的公公,这些太监最为记仇,你莫不是嫌活的长了,看看父亲母亲,就因为你十年前冲动行事,我们至今才又重逢,如今你又要为了她将我们一家人害得杀头吗?这里是北周不是大越,父亲可再没有能救一家人的过命交情了......” 段鸿红着一双眼,直到将心中的愤怒骂了个干净才坐下来喝了口茶。 唐琣跪在地上,也不知听进去了,目视前方,神色愣怔,自进了吉祥苑就再没换过姿势。 “亦儿,亦儿你起来吧,你大哥只是一时气急了才打你两下,你不要与他置气。” 段老夫人眼含泪花,心疼的上前拉唐琣起来,可唐琣却还是一动不动。 段鸿看他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好受起来,面色愧疚了些......莫不是刚才那两棍他真的打重了? “行了,你起来吧,今日公主说的那些话你也不要当真,公主自幼享尽了荣华富贵,怎会为了宫里一个贵人身份就这般说,多半是骗你的,你去找找他吧。” 段鸿实在看不过眼,一把将唐琣拉了起来。 “还有,父亲母亲,咱们也要商量商量,亦儿如今叫唐琣,咱们也该改个姓,免得叫那狗皇帝发现咱们从发配地逃了,平白生出事端。” 听见此话,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相互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他们昨日就在商量此事,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连祖宗的姓都丢了,实在是百年后无颜再见老祖宗。 段鸿看出了二人想法,连忙安慰了一番,改姓这事便这么敲定了。 “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今日是我冲动了。” 经过刚才段鸿那一番话,唐琣终于是有了些反应,早上确实是冲动了些,这会儿冷静下来,头脑便清明了很多,想想四夕的反应,确实是不对...... 唐琣起身走出吉祥苑,直往辉月堂而去。 唐夫人正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养胎,早上那一遭,实在吓得不轻,腹中也不舒适起来。 见唐琣进来,唐夫人神情淡漠扭过了头。 “夫人” 唐琣走近床前一撩衣摆,径直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 唐夫人吓了一跳,连忙推开被子准备下床,却被唐琣按在了床上。 “夫人,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吗?我告诉你,她是大越前朝的泰安公主......” 唐夫人一听,霎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琣。 “我本是锦衣卫段亦,宫变那日将公主救了下来,一路逃亡后来分散,直至半年前才再次遇到,我的家人被那逆贼皇帝记恨,发配到了荒蛮之地,一待就是十年......” 唐夫人越听,越发觉得震惊,不由得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第91章 洞房之夜 “还有一事,旁人知之甚少,那就是我在逃亡途中,与公主暗生情愫,结成了夫妻,所以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我都不能抛弃她,夫人是我的妻子,我的家人,我会摒除艰难万险保护照顾夫人,但公主也是,我不能因为自己来了北周就不与她相认,我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人了......” 说着唐琣眼中有泪沁出,唐夫人更是哭的一塌糊涂。 “原来我以为朝朝姑娘是破坏我们的人,没想到我才是破坏了你们的人。” 唐夫人越发哭的不能自已,许久才开口道。 “既如此,我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只是夫君为何不早说。” “夫人,我们身份特殊,未免招来麻烦便没有多说,今日来是求夫人救救她。” “夫君......” 唐夫人欲言又止,此事已成定局,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唐琣。 “我现在就去父亲的府上求求父亲,或许父亲还有办法。” 唐夫人挣扎起身,唐琣生怕她不小心摔倒也紧紧的扶她起来。 “我与夫人一同去。” ..... 屋外,青卓听到二人要出来赶忙一隐身形,钻进了旁边的房间中,刚才她路过,没想到正巧将房中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 唐琣嘱咐人套车,自己扶着唐夫人上了马车往侯国将军府而去。 到了将军府,不待通传,得知父亲在书房,唐夫人便急急拉着唐琣往书房走。 见到唐琣进来,朱信将脸一冷,哼了一声。 “父亲,女儿有事求父亲。” 不待朱信开口说话,唐夫人拉着唐琣跪下。 “父亲,朝朝姑娘原来是夫君的原配妻子,求父亲救救她,让她留在府里吧。” “什么?” 朱信大惊,看着女儿朱素素满脸泪水,却又不得不信。 “逆子,你有原配妻子为何不早说,早说我便不将素素嫁给你。” 朱信满脸怒气,狠狠捶了下身前的书桌。 “父亲,你不要怪他,这其中误会颇多,如今让夫君抛弃原配妻子,我心中不忍,不如就让朝朝姑娘留在府中罢。” “若是她留在府中,该以什么身份,莫不是你要将正房夫人的位子让给她。” 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女儿,朱信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好半天,才颓然坐下挥手示意二人出去。 “罢了,我不管你们的事。” “父亲,您看在女儿面子上帮帮朝朝姑娘吧。” 唐夫人大着肚子哭的梨花带雨,朱信也心中不忍起来。 “事已至此,已成定局,为父就是想帮也无能为力了。” 说着,朱信无奈的摇摇头。 唐琣虽有心挣扎,却也明白,若是四夕没见到皇上事情还有转圜,但如今皇上见了四夕,且下了口谕,此事怕是难了。 回到府中,唐琣径直去了朗月轩盘桓良久却仍未进门。 此时,他心中明了,走到这一步以他之力已无力改变,心中苦痛却又不知如何面对四夕。 晚饭时分,四夕吩咐小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并且差小翠买了一些酒来,又让人u叫了唐琣,才坐在桌前。 自回到府中,唐琣便进了书房,这会小厮来寻他,只见书房昏暗无灯,唐琣坐在书桌后,面目隐在黑暗中,一时看不清他是何种表情。 “老,老爷” 小厮不由有些害怕,瑟缩着开口。 “朗月轩请您去一趟。” ...... 过了许久,才听唐琣声音暗哑开口,嗯了一声,小厮才匆匆离去。 书房坐了一下午,就连身体都有些僵硬,唐琣起身扯了扯被压的有些发皱的衣角,这才往朗月轩而去。 “将军来了。” 小翠进来在四夕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进来坐吧。” 四夕起身,将立在门口的唐琣拉进了房中坐下。 “今日做了都是你爱吃的菜,还热了些酒,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四夕笑的勉强。 再看唐琣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张脸晦暗不明,紧紧盯着四夕。 “你今日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先吃饭吧,我饿了。” 面对唐琣发问,四夕一怔,随即给唐琣倒了杯酒,又给他碗中夹了些菜,才避开话题。 或许今日是她与唐琣最后一次能这样平静的相对而坐,同桌而食,她不想这样珍惜的时间在两人的争吵中度过。 “说起来,今夜还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这杯,我敬我的夫君一杯。” 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刺激感直让四夕不住咳嗽起来,直咳的眼泪也冒出啦。 唐琣看了一会,便将她拉到怀中轻轻的替她拍着背,又倒了杯水喂她漱口。 “你怎么不说话。” 四夕顺势靠在唐琣怀中,他的胸膛温暖硬朗,让人安心的想睡过去。 “说什么。” 看她咳的脸色通红,唐琣的语气也不自觉放软。 “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不说些哄我的话吗?” 四夕轻笑着,微微有了些醉意,面容娇媚不堪,躺在唐琣怀中抬头看着他。 唐琣看着怀中的可人儿,喉头微动,心生爱怜,但脑中却再次出现了上午的一幕。 “你何时与皇上柔情蜜意了?” 捏起四夕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听到这话,四夕的酒瞬间醒了,目光闪躲着,挣脱唐琣的梏桎,爬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这一杯,要祝你和伯父伯母大哥大嫂,几个小侄儿,还有唐夫人康健无虞。” 四夕端着杯子喂到唐琣嘴边,可唐琣却不张嘴也不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四夕,似是要将她看穿。 “你不喝我敬的酒。” 四夕见他这般,不由得微生怒气,转头赌气似的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进口中,随即又扑上去抱住唐琣,强行将酒渡到了唐琣的口中。 唐琣也不拒绝,顺势抱住四夕亲了上去,酒液的芳香在两人的口中蔓延开来。 吻了许久,直到两人都气喘喘吁吁,才放开了彼此。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只要你不进宫,我能保住你。” 唐琣捧住四夕的脸颊,额头抵着四夕的额头,声音温柔而坚定。 “不,我与皇上情投意合,进宫......是我毕生所愿。” 四夕推开唐琣闭目咬着牙说道。 第92章 新封兰妃 听到此话,唐琣瞬间面色大变,不顾四夕阻拦,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要走,哪怕陪我最后一晚也不愿意吗” 四夕哭着扑上去抱住唐琣的腰,呜咽细碎,直教人心疼不已。 “娘娘请自重。” 此刻,唐琣冷漠到了极点,只想推开四夕离开这让他窒息的地方。 “求求你了段亦,你不要走,你再陪陪我。” 四夕倒在地上,形容可怜,仿佛一朵饱受风雨摧残的花朵般,出口的话语也变得低沉无力,听的唐琣心中一痛。 见唐琣停下来,四夕爬起来再次扑到他的怀中。 抱了片刻,见唐琣毫无动作,四夕玉手轻挥,腰带便松散开来,连带着衣服也一起滑落......若是不能再爱她,那就让她最后一次感受他的温存也好...... “你心仪皇上却能对我宽衣解带,你在戏耍我?你拿我当什么人?” 唐琣捏着四夕的双肩,神色痛苦,看了片刻,毅然决然抛下四夕大步走出了朗月轩。 ...... 第二日,四夕还躺在床上发呆时,府门口便来了几个面白无须,太监模样的人,抬着一顶青色小轿。 小翠心中慌乱,急忙进屋将四夕叫起来。 一夜未睡,四夕面色发白,摇摇欲坠。 “将军呢?将军在哪里?” “不知道,门房说是将军去了军营当值。” 听到唐琣不在,四夕的心突然就坠了下来,沉沉的压着,直压的四夕喘不过气来。 四夕站起身环视一圈这屋中陈设,每一样都不是她的,唯独床上这件崭新的红的耀眼的嫁衣是属于她的,四夕将它收拾起来放进包袱中,还有那只段夫人送的银簪,老夫人送的手镯也一同打包进去。 “这些都是我的,我要将它们带走。” 小翠此时已然哭花了眼,拉着四夕不知所措。 “你乖乖留在府中,你出嫁那天我可能来不了了,这是给你的新婚礼物。” 四夕将身上的银票拿出来塞进了小翠手中。 “不姐姐,你留着,我听我娘说,宫里的娘娘也要打赏下人,要是没钱,到时候我怕他们欺负你。” “不会的,孑然一身的人,已经没什么好怕了。” 四夕轻轻一笑,拉开小翠的手,径直出了门,上了小轿。 撩起轿帘,最后再看一眼镇北将军府,四夕心中酸涩......果然这里不是她的地方,最终还是要离开,就如唐琣也不是她的人,终究不能圆满......不在也好,省得她舍不得,放不下...... ...... 一顶青色小轿,慢悠悠向宫中走去,一路抬到了朝华殿外。 皇帝一身明黄色常服,负手而立,带着微笑看四夕被太监扶下轿子。 “爱妃你终究还是来了。” 皇帝伸出手欲牵四夕,不想四夕却目不斜视,直直越过他进了殿中。 皇帝面不改色,不着痕迹收回手,让周围立着的宫女太监都退下。 “我猜,你心中定是在恨我。” 皇帝微微一笑,面对四夕,志在必得。 “这里不够偏远,给我换一间更偏远清净的。” 四夕语气神色冷漠,面对皇上的殷勤不为所动。 “住在这里朕时常来看你不好吗?” “我不喜欢。” ...... “无妨,爱妃初来,定是不适应,我给爱妃一个月时间。” 说完,嘱咐宫女太监伺候好四夕,皇帝便离开了。 ...... 过了五日,宫中有旨,新封了一位兰妃,听说是来自民间,貌美非常,被皇帝一眼看中,宫女娘娘纷纷去拜访周围新封的贵人,但却都被拒之门外。 朝臣也纷纷猜测这位兰妃是不是之前镇北将军家里那位天仙般的美人儿。 自四夕进宫那日之后,唐琣便病了,送他回来的兵士说,将军不知何缘故,竟跑到军营不远的湖里泡了半天,这寒冬腊月的,待到旁人及时发现时,已冻得满脸青紫,人事不省。 逐施又是扎针又是熬药,医治了几日,才总算是好了些。 段老夫人、段夫人与唐夫人日日守着唐琣,眼泪抹了又抹,总算是见唐琣醒过来了,高烧了几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亦儿,你别吓娘。” 段老夫人哭着扑在唐琣身上,形容可怜,看着又苍老了一些。 唐夫人挺着大肚子,一双眼睛红肿已。 “夫君,为我们孩儿取个名字吧。” 唐夫人将唐琣的手放在肚子上,面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来。 “夫人取吧,夫人十月怀胎辛苦,名字该有夫人来取。” 唐琣苍白一笑安慰了几人。 “那若是女儿便叫唐纾,男孩叫唐淮吧。” “好,夫人开心便可。” 唐琣摸了摸唐夫人的肚子,又重新躺下,几日高烧,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现下已没有多余力气讲话了。 看唐琣神态无异,众人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只是府中从此再也没人提起四夕,仿若四夕只是一场梦般,醒了便没了。 宫中四夕也不甚好过,自入了朝华殿,便紧闭殿门,整日不吃不喝的躺着,精神萎靡。 皇帝安排了太医来瞧过几次,只说精神不济要多休养,开了两副安神的药来,都被四夕洒了一地。 这日,皇帝又来了,温声软语哄了好一会,却只见四夕闭目躺着,毫无反应,皇帝顿时心中生了怒气。 “怎么,你还想着唐琣,你信不信朕去把他们打入天牢,随便冠个由头便杀了。” 皇帝捏着四夕的双肩将四夕从床上拎起来,直到这时,四夕才睁开了双眼,冷漠的看着他。 “杀别人算什么,不如杀了我多好。” “你别仗着朕对你宠爱就将朕不当回事,这天下是朕的,这天下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朕的......” 皇帝被四夕的态度刺激到,双目通红的看着四夕,别人对他都是尊着,哪里会像这个女人这般对自己。 四夕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缓慢的拉起皇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来啊,你只要轻轻用力,这世上便再没有违逆你的人了。” 四夕的脖颈修长细白,看的皇帝一愣,没有按照设想中掐上去,反而细细用指腹摩挲了起来。 “你干什么?” 四夕大惊,用力打掉了脖颈上的手,抱住被子往后退了退,十分愤怒的看着面前的皇帝。 第93章 皇后请安差一人 “呵呵” 皇帝目光戏谑的从四夕的胸前扫过,态度轻慢。 “天下女子,再凶的也是纸老虎,不如,朕今晚就宠幸了你,看看让一向不近女色的唐琣痴迷的到底是何种人间尤物。” “你若来,我便杀了你。” 四夕目光如淬了毒般,阴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让人不禁心里发慌,倘若此刻有一把刀,那肯定会扎在面前男人的胸膛里...... “哼,朕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不要不知好歹......” 皇帝被四夕气到了,拂袖而去,转头便去了另一个宠妃言贵人那里。 “皇上今日看着怎么如此疲累,快坐下,让臣妾好好的给你按按,放松一下筋骨。” 言贵人巧笑倩兮,姿态轻盈妩媚,看的皇帝顿时心里舒适了,果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不知好歹...... “还是言儿最贴心,若是旁人都想你这般,便好了。” 皇帝想到四夕不禁摇了摇头,又一把将温婉可人的言贵人揽进了怀中。 言贵人巧笑间眼波流转,已然猜到了皇上说的是谁,然后故作生气的推了下皇帝的胸膛。 “皇上,哼。” “哎呀,言儿怎么突然生气了。” “皇上还是去新封的兰妃那里吧,我这里庙小,容不下皇上这尊大佛,就让言儿孤独一人吧。” 说着赌气的话,言贵人却斜眼瞟着皇帝的反应。 身后的皇帝看到爱妃为自己拈酸吃醋,甚是满意,一把将人捞过,便压倒在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众嫔妃去给皇后请安,奢华的玉安殿里乌泱泱坐满了一众妃嫔,或浓妆艳抹,或红颜薄妆,皆都珠翠满头,贵不可言,且美人千面,风姿各有不同...... “今日难得都到齐了,正好我们姐妹好好聚一聚。” 坐在上首的美妇人便是皇后,一身明皇锦衣,面上淡妆,身上所饰低调奢华,周身更是有一种不同于其他妃嫔的威严气质。 “春月,你去将昨日皇上赏赐的茶叶拿来,也让众姐妹都尝一尝。” 皇后面目慈善,动作大气温婉,不经意间眼神一一瞟过在场众嫔妃。 “皇后,您忘记了,今日并非所有姐妹都到了,还差一人。” 坐在稍远处的,穿淡紫色服饰的玲珑美人出口,说罢娇笑着扫了一眼在场众人。 “对呀,还有皇上新封的兰妃。” “不知这兰妃是什么来头,一来竟直接封了妃子。” “兰妃真是好大胆,这般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一时间,如打开了话匣子般,众嫔妃你一言我一语,全都说起了新封的兰妃。 皇后坐在上坐,嘴角噙着一丝得体的微笑,看底下众人热切讨论了半天,这才淡淡开口。 “行了,都安静些,兰妃初来乍到,对宫中各种不熟悉,所以皇上特意免了她每日请安。”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安静下来,众人心中有异,各怀鬼胎,面色也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些嫉妒之色。 皇后见此,微微一笑,接着开口道。 “听说兰妃体弱,众位姐妹平日多照顾些兰妃,也好让皇上安心前朝之事,不要分心。” “皇后娘娘总是处处为她人着想,也该顾好圣体才是。” 方才紫衣的美人接着开口,一时间众人纷纷开口都劝皇后保重身体。 “各位姐妹有心了,今日已不早了,都回宫歇息吧。” 皇后很满意刚才的氛围,示意众人散去。 回宫路上,言贵人拉着其他几个嫔妃,言语安慰了一会才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闻新来的那位兰妃貌若天仙且性子如此娇纵,姐妹们不妨和我一起去朝华殿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妹妹们正有此意。” 其他几位嫔妃一听正合自己心意,自那位入宫从未露面,今日倒是要好好看一看。 说罢几人向朝华殿而去。 到了朝华殿,却见殿门紧闭,一派清冷。 言贵人几人面面相觑,连个通传的太监都没有,这叫她们几人如何进去,难不成要上去敲门......实在是有失威仪...... “莲月你去。” 言贵人一心想着进去看看,也顾不得丢脸了。 于是,躲在院中清闲的小太监宫女便听到朱红的宫门后面传来了叫喊声。 “开门呀,我们言贵人来探望兰妃。” 小丫鬟的声音听上去属实是不太客气,院内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自己家这位新庄主子一向不见客,就连房内伺候的他们几个也被赶了出来,所以这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思索良久,一个身材瘦小的小太监站起来向门口跑去。 站在门外的众人正冷的直跺脚,一脸怨气,只见朱红色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门里探出一颗头来。 “众位娘娘,我家娘娘不见客。” 小太监怯生生说道。 “混账东西,也不去通传。” 言贵人身边的宫女斥责了一声,直吓得小太监浑身一抖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不是我不通传,实在是娘娘说了谁也不见。” “莫非皇上来了也不见?” 言贵人眼风凌厉,吓得小太监抖得更厉害。 “是,是的,今儿皇上来了又回去了。'' “......” 没想到还真叫言贵人说对了,几人面色惊诧,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到皇上竟对这位来路不明的,如此宠爱...... 几人不免心生怒气,一个二个捏着帕子,大有进不去不离开的架势。 “今日既来了,见也得见,不见也得见。” 言贵人说罢,亲自上去推门,其他人一看,也赶紧上去将挡路的小太监推开,众人拥呼着进了门。 “兰妃姐姐,妹妹们来看你了。” 还未走到,言贵人便打起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高声叫道。 “妹妹还未来见过兰妃姐姐,实在是......” 言贵人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其他几人也是,愣愣的看着前方。 屏风后,四夕穿着一身中衣绕到前面,只见几个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的年轻美人正站在门口,神色似复杂,似惊艳的看着她。 第94章 面见皇后 言贵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刚才她还在想到底能有多貌美,不料这会儿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面前只着白色中衣,长发半挽的女子,明明全无粉黛,甚至额前的发丝略微有些凌乱,但却惊艳无比,光是这么站着就犹如仙人俗尘不染,浑身清冷气质让人不敢开口,生怕惊动了她...... “妹妹,妹妹们想着来拜见姐姐。” 言贵人一时看的呆了,说话竟也有些不顺畅起来。 “谢谢你们好意,我素来喜静,辜负你们好意了。” 四夕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们,也不恼,说罢便想让人送客。 “姐姐,那,那姐姐便歇着吧。” 言贵人面上似有遗憾之意,踌躇着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自己腕上的红玛瑙手串退下来戴在了四夕手上。 四夕一愣,抬头看去,言贵人却已走远。 这串红玛瑙手串品相极好,颜色玲珑通透,一看便价值不菲,四夕倒是没想到初次见面,旁人会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时有些茫然,站了半刻,又将手串退下来放在桌上。 “贵人,您怎么将那样好的手串送给了兰妃娘娘。” 莲月扶着心不在焉的言贵人,心中十分惋惜,那手串是西域进贡而来,世上只有这么一串,这还是言贵人盛宠之时皇上赏的,价值不可估量,但偏偏自家主子送给了别的娘娘。 “看她一身素净,心里觉得不自在。” 言贵人喃喃自语,脑海中还是方才兰妃站在那里的样子。 其他几位方才一起从朝华殿回来的嫔妃,也都一路沉默着,各有心思,忽而一个嫔妃高声说道。 “完了,这下子我们怕是再也不会熬出头了。” 几人反应过来皆是一惊,愣怔片刻又沉默下来,各自回宫了。 第二日,朝华殿兰妃娘娘美若天仙的消息,便在各宫不胫而走。 皇后听的差点捏碎了帕子,到底是何种容貌才能将皇帝迷到如此地步,难不成还能比镇北将军府中的那个小妾美? 皇宴那日,皇后粗略看了一眼镇北将军身后鹅黄衣衫的小妾,只觉美得不可方物,后来没有细细打量,多喝了两杯便回宫休息了。 今日听众嫔妃这么说,心中邪火不禁燃烧起来。 “春月,你去将兰妃请过来同姐妹们坐坐。” 心里虽嫉妒,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一派温婉大气。 “是” 春月领了旨意径直往朝华殿而去。 今日朝华殿倒是没有关着门,只是还是清清冷冷不见人。 春月原本领了皇后娘娘旨意,趾高气昂,但这会儿没人反而将了她一军。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出来,春月只好瑟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将头探进去。 院子里还是空无一人,春月踌躇片刻,干脆提步走了进去,直至来到正殿中,才看到令自己吃惊的一幕......十几个太监宫女们齐刷刷的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正朝春月看来,直看的春月心中发麻。 “你,你们在干嘛?” 春月害怕的声音都发了抖,却愣是没看到自己身后的兰妃娘娘。 此刻四夕一身简单常服站在山水墨花屏风前,是才,她将殿里的太监宫女都叫了进来,是想告诉他们,不要太过拘束,前来拜访的也一应拒绝了,却不料正遇到春月进来。 “奴才们在听娘娘训话。” 其中一位年长些的宫女站起来看向四夕,春月这才看到自己背后的人。 “兰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去玉安殿说话。” 春月低眉敛目,微微福了福身。 “谢皇后娘娘好意,今日正好不......” “我们娘娘稍后便去。” 年长些的宫女出声打断四夕,又走过来扶住四夕,行动言语间看着很是沉稳聪慧。 待到春月走了,这位宫女才跪在四夕脚边。 “娘娘恕罪,奴婢名叫惠容,方才奴婢冒失了,皇后娘娘请,若是娘娘不去,便是拂了皇后面子,若是皇后怪罪下来,娘娘平白吃些苦头。” “做奴婢的想为娘娘尽心,是以说话直了些,还请娘娘责罚。” 惠容言辞恳切,四夕听了心中不禁动容。 六宫之中,皇后掌握着妃子们的一切,今日不去,的确是不妥,免得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思索片刻,四夕便答应了。 “那姑姑你同我一起去吧。” 四夕将惠容拉起来,顺势拍了拍她身上的灰。 其实这大殿之中铺了软毯,又日日打扫,哪里会有灰,不过是以前小翠调皮经常弄的满身灰草,四夕这才养成了给人拍灰的习惯。 这习惯倒是让惠容吃了一惊。 “娘娘不必如此,奴婢是下人,莫要脏了娘娘的手。” 四夕也没说话,沉默片刻,便准备走。 “娘娘,容奴婢为您梳妆打扮。” 惠容再次拉住四夕,犹豫的看着四夕的穿着说道。 四夕抬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一身简单松散的常服,长发也是随意挽了一半,这样好像的确不适合出去,尤其还是去向皇后请安。 “那你便替我装扮。” 四夕坐下来,惠容一双巧手,很快便替四夕梳了一个样式简单的发髻,又别了几支颜色素淡的簪子,妆容上也是清淡怡人,衬得四夕如出水芙蓉。 “娘娘,今日第一次与宫中嫔妃相见,越是素净些越好。” 又挑出一套紫白色的服饰,伺候着四夕换上。 “本想着给娘娘装扮的低调一些,不想娘娘天姿绝色,这么一装扮反而更为出众。” 惠容打量着四夕,眼中惊艳。 随后两人向玉安殿中而去。 玉安殿中,皇后坐在上座,看着春月回来,打趣道。 “可看清了那位兰妃是否是宫中传言般美丽。” “回娘娘,奴婢见兰妃娘娘姿色过人。” 一听这话,皇后的脸色僵硬了一瞬,随即又说道。 “哦?那待会儿本宫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何种美人,竟连春月这个刁钻的丫头也禁不住夸赞。” “皇后说的是,臣妾也要开开眼。” 底下一应嫔妃纷纷附和,说话间,宫女通传兰妃到了,此刻正侯在殿外。 “让她进来。” 一时间,殿内的嫔妃都暗暗坐端了身子,也有悄悄理了理妆容的。 第95章 假意晕倒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四夕福身一拜,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起来吧,果然是个美人坯子。” 皇后脸上的笑容僵硬不已,再看其他人,也是盯着四夕一脸不可置信,天底下竟还有这种绝色女子,不过转瞬间这种目光里便掺杂了怨恨和嫉妒之色。 “传言果然不假,兰妃如此绝色,怪不得惹得皇上不顾规矩,刚来就封了妃。” 不知是谁,语气酸溜溜的说了一句,顿时众嫔妃看向四夕的眼神更是多了一层怨恨。 说了这好半天,也不见皇后给四夕赐座,众人又不免心中哂笑,感觉好受了一些。 “兰妃妹妹进宫好日子了,为何不来与姐妹们说话,难不成是看不上我这玉安殿?” 皇后面色一变,欲有问责之意。 见状,惠容赶紧跪下替四夕回道。 “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本也是打算来的,只是初入宫一切不适,缠绵病榻几日,这才耽误了来请安。” “混账东西,你家主子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春月色厉内荏,指着惠容骂道。 “惠容说的没错,的确是臣妾身体欠佳,还望皇后恕罪。” 四夕虽无心与后宫嫔妃称姊妹情深,但到了这一步,却也不得不摆出一副样子来。 “初入宫便这般没规矩,以后还怎么了得。” 也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听的其他人心头一跳,再怎么是刚入宫的新人,但好歹是身居妃位,且不知眼前这位脾性如何,便这么贸然出口冒犯,实在是...... “不知这是哪宫的娘娘?” 惠容眼尖,一眼瞥到了角落里方才出声的绿衣嫔妃,看其穿着也不像是个位份高的,便出口询问。 “我家主子是望寒殿的徐宝林。” 绿衣嫔妃身后站着的宫女怯生生开口。 “望寒殿住了好几位嫔妃,不知宝林住的是什么殿。” 望寒殿是宫中位份低又不受宠的女子所住,前朝为了节省开支,便将望寒殿分成了八个小殿,且还分了三六九等,这徐宝林住的便是第五等殿。 听到惠容这么问,小宫女一时踌躇不敢开口,徐宝林也面色涨红。 见目的达到,惠容便不再追究,今日是兰妃第一次与众人打交道,追究到底反而伤了兰妃娘娘的面子。 其他众人也都是面色各异,心中暗骂蠢货,一个望寒殿的也敢在这里造次,却不知徐宝林心中所想。 久居望寒殿,日常生活拮据,就连路过的太监宫女也能给她们眼色看,更不要说在殿中还受其他几殿的欺辱,徐宝林咬咬牙盘算着,既然皇上靠不住,那便找个能靠得住的,好歹能离了这望寒殿才行。 这不今日就来了个好机会。 在角落里观察许久,徐宝林早已看出了皇后对这位兰妃的敌意,是以刚才才敢大着胆子开口,并暗中观察皇后的神色。 见皇后既不出言教训自己,又不帮着兰妃,徐宝林心知自己这一把赌对了。 皇后见有人愿意出头,那便乐看其成,她倒要看一看这兰妃是何来路。 “兰妃这位宫女好一副牙尖嘴利。” 皇后面上笑着,但眼里却含义凛凛,直到现在也不提赐座,故意叫四夕难堪。 听到皇后这般说,四夕心中了然,今日自己不出声摆平怕是不行了,随即开口道。 “皇后娘娘恕罪。” 四夕又福了福身,只是起来时却突然“两眼发黑”,往旁边倒去。 惠容急忙抱住四夕,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吓了一跳。 “臣妾身子不好,还望皇后见谅。” 四夕苍白着脸,在惠容怀里弱弱抬头,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 “既然如此,赶紧回宫歇着吧。” 皇后吓了一跳,刚才她是故意不给兰妃赐座给她难堪,只是不想才站了这么一会就晕倒,实在是......不中用 皇后心头恼怒,却再不敢发难,让惠容把自家主子赶紧扶回去,倒在这里算什么,皇听到了还以为她是故意为难兰妃,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出了玉安殿,惠容一脸担忧小声道。 “娘娘现在可还有不适?” “放心,我没事。” 四夕面色如常,已看不出方才的苍白。 记得以前在宫中时,宫里有个小宫女,每每遭罚遭骂便要“晕倒”,四夕心软,看她这样便不舍的责罚,今日到了自己身上,没想到这法子还听好用...... “娘娘,您......” 惠容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您是装的?” “嗯,与她们凑在一起心中颇烦,再不走该受皇后责难了。” 四夕面上平静,看不出一丝异样,倒是叫惠容心中对她大为改观,原以为自家这位柔柔弱弱的美人娘娘是位扶不起来的,没想到手段倒是......颇具一格...... 晚上,皇帝又来了朝华殿,一进门便坐在四夕身旁,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你今日去了皇后那里?” “嗯。” 四夕直视前方,并不想过多理睬。 “那你没有心事要同朕说说。” 说着皇帝又凑四夕近了些,一副准备施恩的样子。 “没有。” “哦?皇后没有为难你?” 皇帝略不自在,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四夕求他,他就出手施恩结果...... “为难了。” “是如何为难的,你是如何做的?” 皇后一向善妒,皇帝不用想便知,肯定是不动声色煽动其他人针对兰妃。 四夕不再开口,不要说她不想与眼前这位说话,就是想说,也不能说她装晕才躲过去的吧...... “皇上,娘娘在皇后娘娘宫中一时头晕,所以皇后娘娘差奴婢赶紧将兰妃娘娘送回来。” 惠容看出来四夕心中所想,便出言解围。 “你晕倒了?可有哪里不适?” 皇帝一改方才嬉戏行为,一脸关心的拉起四夕的手。 “没有。” 四夕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来,又拉过袖子盖住指尖,脸上神色平淡的让惠容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皇帝显然也被她的冷漠触动,脸上有了些许不耐和怒气,看的惠容心惊,自家这位祖宗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多日来对皇上冷漠如斯,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真不喜欢,若是欲擒故纵,那可真是......有点过了...... 第96章 跳了荷池 忍了好一会,皇帝又平静下来,脸上微微一笑。 “近日唐琣好些日子没来上朝......” 四夕突然伸出手放在胸口,脸上现出痛苦神色来,只因刚才听到唐琣的名字,心便抽痛了一下。 皇帝看她这个样子,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手中,这才又接着开口。 “听说唐将军不小心失足跌入了池中,这大冷天的,泡了好些时间,生了寒症,至今卧床未起。” 说罢,皇帝仔细的看着四夕的脸,似是想要看穿她的内心。 四夕紧紧捂着胸口,眼中似有泪花闪过,但表情却已平静下来。 皇帝看着她的表情颇为满意。 “好了你先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见皇帝终于走了,惠容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家这位娘娘看来不是欲擒故纵,而是不喜皇上...... 想到这里,惠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有些凉嗖嗖的。 “娘娘。” 惠容看着四夕,欲言又止。 四夕似乎也明白惠容想说什么,神色平静转身走了出去。 直至走到御花园的荷池之中。 冬夜本就气温极低,荷池本已冻了薄薄一层,四夕走进去,似乎听见自己的骨头随着冰面破裂响起了碎裂声。 冰水迅速侵入衣衫,寒冷刺骨,但心中却舒适了很多,唐琣也曾在这样的寒冬中浸泡...... 意识渐渐模糊,四夕彻底滑入水中之前似乎听到了荷池之上突然人声鼎沸...... “来人,快来人,救兰妃。” 皇帝脱了披风纵身一跃,沿着踪迹一把捞上了还未彻底沉下去的四夕,此时四夕面上血色全无,人也昏迷不醒,长长的乌发尽数被打湿,如同一张黑色的网,将四夕紧紧裹住。 皇帝抱起四夕往朝华殿飞奔而去,等到了朝华殿,御医也到了。 “皇上,需得尽快换下湿衣,殿中点上火盆,以免娘娘失温。” 御医跪在屏风外,温声提醒。 皇帝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四夕,眸中晦暗,随即叫了惠容进来为四夕更换衣物。 殿中跪了一片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秘闻般,将头低的更低......皇上似乎有意避开兰妃娘娘换衣,莫非......是兰妃娘娘不愿意侍寝,所以才这般? 想到此,众人的头都低的更低了,生怕因为自己知道了什么而影响自己的性命。 换上干衣,御医拿出银针为四夕施针以驱入体的风寒,折腾到了大半夜,四夕才终于缓缓醒来。 “你为何如此?” 皇帝面有愠色,单手撑在四夕身旁,目光严肃的审视着她。 四夕侧开头盯着床账,一言不发。 “怎么,你就这么嫌弃朕,看朕一眼都多余?” 被四夕的行为刺激到,皇帝一时怒上心头,伸手掐住了四夕的下颌。 地上跪成一片的人,听着屏风后皇帝的言语,顿时瑟瑟发抖......这,这是他们能听的吗? “你昨日自戕是不是因为唐琣?还是说你心疼他受寒症之苦?” 皇帝的手渐渐收紧,直掐的四夕面色通红。 跪在地上的御医,听到唐琣的名字,心中一慌,肩上的医药匣子便咚一声落到了地上,吓得其他人皆是一抖。 “滚出去。” 皇帝扭头对着屏风外吼了一声,众人连忙火急火燎的退出去,直到来到院子里才松了口气。 御医更是将写好的方子交给惠容后溜之大吉。 “嫔妃自戕是大罪,重者可株连九族。” 皇帝凑近四夕耳边恶狠狠的威胁着她,直到看到四夕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才满意的松开了手。 “我本就是孤女,皇上还要怎么诛我九族。” 四夕眼睛通红,出口的话语沙哑的不成样子。 “那我便诛唐琣的九族。” “我与唐将军毫无关系,皇上说诛就诛,可真是一代明君。” 四夕冷冷一笑。 “......” 面对四夕讽刺,皇帝竟一时哑口无言,无声瞪了四夕片刻,随即邪魅一笑。 “来人宣旨,镇北将军义妹兰妃温婉贤淑宽慰朕心,特赐黄金百两送去唐琣府上。” 皇帝长袖用力一挥站起身,眼中寒意凛凛。 “你,你卑鄙。” 四夕挣扎起身抓住皇帝的衣角,气愤非常。 “哦?朕的爱妃心悦其他男人,朕还卑鄙吗?” 皇帝伸手握住四夕的双手,反剪双手将她压在床上。 “是你强迫,并非我自愿入宫。” “如何强迫?,可是爱妃自己上了来接你的小轿,朕可没有让人绑了你送进宫来。” “你,你无耻......” 四夕挣扎片刻,奈何气力太小,始终被皇帝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看四夕不再挣扎,皇帝面上反而柔情许多,盯着四夕,将她的面容细细瞧了个遍。 两人距离暧昧,气息相闻,四夕想偏头躲开,却被皇帝腾出一只手掐住了下巴,逼她直视自己。 “爱妃真是天姿国色,第一眼就让朕心动不已......” 许是看的入迷,皇帝渐渐气息不稳,声音也低柔了很多,最终凑上前去,一亲芳泽...... 四夕挣扎不得,胸腔中的空气也逐渐减少,一狠心,干脆咬了上去。 “啊,你,刁妇,你竟敢咬朕。” 皇帝立时放开四夕,嘴唇上已然有血丝渗出,形容狼狈。 四夕也不说话,撑着手坐在床上眼神如刀子一般,活像一只浑身立满了刺的小刺猬。 看到她这般样子,皇帝心中怒气全消,心中不禁生了逗弄她的意思。 “爱妃现在可要乖点儿,下次再在闺中用力太过,那朕就只能打唐琣的板子了。” “爱妃生闷气的样子,真是可爱。” 皇帝又调笑了一句,随即转身大笑着走了出去,独留四夕在殿中。 ...... 唐府中,唐琣本在房中喝茶,段家人也在辉月堂小坐,自四夕走后,唐夫人只觉心情大好,为免夫君沉闷,便请来了唐琣的父母兄嫂一起饮茶。 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欢乐,却不想这时宫中又来了人宣旨。 唐夫人一听,脸色变了又变,段老夫人段老爷面面相觑,倒是唐琣却没什么反应,似乎是没听到小厮的话一般。 “夫君?不若夫君歇着,我去便可。” 唐夫人小心试探,唐琣听罢却直接起身出去迎旨,留下人一众人心中忐忑不安,猜不出唐琣心中所想。 第97章 兰妃义兄 “臣接旨。” 唐琣从容跪下,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皇上有谕,镇北将军义妹兰妃温婉贤淑宽慰朕心,特赐黄金百两~” 宣旨的公公已然换了人,并非上次那位,吊着细长的嗓音,一副谄媚的模样。 “将军好福气。” 宣完旨还不忘凑在唐琣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唐琣跪在地上,神情木讷,纵使宣旨太监暗示意味明显也毫无动作。 唐夫人连忙上前,拿了一锭金子塞进了太监袖中,太监这才满意笑着离去。 夫君,天冷地凉,你的身体还没好,我们快些进去吧。” 唐夫人言语间十分小心翼翼,拖着沉重的身子去拉唐琣。 前些日子就听说宫里新封了一位兰妃娘娘,唐夫人特意给全府下了命令,禁止在将军面前提及此事,段家人看着唐琣一日好似一日,心中也开心不少,处处小心着不提到关于四夕的事,不料今日还是被听到了。 段老夫人在吉祥苑擦着泪,口中埋怨着皇帝夺了人还要来诛心,十分心疼自己这个小儿子。 反观唐琣则不显于人前,风平浪静,仿佛这件事从来与他无关一般。 众人看了不禁松了口气,来日还长,总归是会慢慢忘记的,更何况素素肚子中还怀着孩子,等孩子生了,添一添喜气,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众人散去,府中重归平静,却不知唐琣的内心此时却如波涛翻涌,不能平静。 这几日,身心煎熬,眼看父母为自己忧心,唐琣心中愧疚,便逼着自己忘记心中那个身影,但事与愿违,太监上门又告知了她的近况...... 心中憋闷,唐琣故作平静,不让别人看出异常,直至走出吉祥苑,才觉心口如抽丝般疼痛,想到她那日的决绝,脸上现出痛色来。 “看来亦儿是想通了,这就好,这就好。” 段老夫人擦着泪,心中欣慰,一家人重逢不易,她只想看着家人平安喜乐便好。 唐夫人却深知唐琣脾性,心中担忧,面上却还遮掩着不让段老夫人看出来。 一想到那朝朝姑娘是自己夫君原配,肚子里就觉得不太安静起来,但想着这一段过去便一切柳暗花明了,又放下心来。 只是不料,晚上宫中一位一向与唐琣交好的御医来了府中,似是有什么大事要与唐琣商议。 “唐将军,我今日来......” 御医欲言又止,望着唐琣神色犹豫。 “傅太医,有事尽管说来听听,能帮上忙的唐琣定竭力相助。” 看他这个样子,唐琣还以为是傅家遇到了什么困难,只是不好说出来,毕竟前些年傅太医被同僚陷害,还是唐琣查明了真相,才还他一个清白。 “我确实有难言之隐,不过这件事却是关乎唐将军的。” 傅太医踌躇着,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唐琣没再开口,只是等他喝完茶。 “我昨日突然被皇上召了去给宫中的一位娘娘医治,只是这位娘娘......是皇上近日新封的兰妃......” 听到这里,唐琣面色变了一变,却还是继续听傅太医继续说道。 “兰妃娘娘不知何故,昨日傍晚竟跳了御花园的荷花池,这天寒水冷,好在被人及时救上来了。” 说到这里,傅太医不再继续,只是定定看着唐琣,等着唐琣发问。 唐琣听到她主动落水,眉间紧皱......这是为何,按理说刚入宫的妃子盛宠未过,不该以此种手段争宠才对...... 傅太医看到唐琣脸现怒色,又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那位娘娘落水之后貌似还一心寻死,所以皇上便威胁她要诛她九族,还封了唐将军为娘娘义兄,想必将军定是收到皇上谕旨了,在下看着皇上似是真动了怒气,所以今日特来相告,还望将军早做打算。” “在下已经说完了,这就告辞,将军保重。” 见唐琣神色凝重,傅太医明白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的,毕竟这位娘娘的确是出自于唐琣将军府上,坊间甚至传闻是唐将军妾室,若真是这样,皇上为了全天子之尊动了杀心,并不是全无可能。 这样的皇宫秘事,他本应烂在心中,可是唐琣于他有救命之恩,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今日来提醒一遭,也算是报恩了...... 傅太医同样是神色凝重的被送出了唐琣府上,想到自己人微言轻,帮不了唐琣什么忙,沉重的叹了口气。 “唐将军,在下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傅太医自言自语,坐上马车离去。 唐琣自傅太医来,便坐在这里,现在人走了,还是坐在这里,杯中茶水已然凉了许久。 她竟寻死?她到底为何这般,宫中荣华富贵不正是她想要的吗?莫非是失宠? 唐琣握紧了双手,心中怒气突生,猛然长臂一展,将桌上的茶盏扫的飞了出去摔得粉碎。 片刻后,唐琣才恢复了常态,淡定走出了前厅。 由于冷水浸泡过久,四夕第二日便生了寒症,浑身发抖高热不止,但偏偏拒绝御医诊治,皇帝听了面色凝重,眉间怒气看的其他妃子心中吃酸,这后宫佳人无数,还没见过皇帝对那个妃子如此上心过。 在一次众嫔妃请早安时,便有人借着机会提起了这件事。 “众位姐妹可要仔细着些,冬天御花园地面湿滑,小心落入那荷花池中可没人心疼。” 皇后下首,穿了一身锦衣华服,珠翠满头,其奢华程度堪比皇后的妇人,声音柔美尖细,媚眼如丝的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 若说皇后是端庄大方,那此位皇贵妃便是风情在身,柔美勾人,即使不再年轻,但一张脸上却毫无风月的痕迹,这也是为什么皇宫中皇后健在却封了皇贵妃的原因,十几年恩宠不断,宫中宠妃来来往往,唯独她能长宠不衰。 皇后与皇贵妃均是潜邸时伴驾至今,两人斗了十几年,如今四夕来了,却统一将目标对准了四夕。 见皇贵妃似有出手意图,皇后面上淡淡一笑,反而不再开口,大有坐观虎斗之姿。 第98章 皇贵妃 “皇后娘娘也不说句话,倒是臣妾唐突了,别再得罪了那位正盛宠的。” 看穿了皇后目的,皇贵妃媚眼一瞟皇后,娇嗔着用帕子挡住口鼻,作出受惊模样。 皇后被这么一眼,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中直骂狐狸精,抛媚眼这般手段高超,怪不得能捏住皇上的心......自己也真该好好学学这御夫之术。 心中虽恨,但面上还是一派大度模样,皇后看了一眼贵妃,并未理睬她的挑衅,反而看着众嫔妃道。 “妹妹说的在理,这冬天千万仔细着身子,免得生了病症,让皇上分心。” “姐姐真是说笑了,皇上现在哪里还会为我们分心呢,皇上的心都在朝华殿那里呢。” 皇贵妃又作出一副叹息模样,继续道。 “可惜了有些妹妹至今未承宠,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了~” 此话一出,果然见殿中好些人变了脸色,有羞愤的,有满面通红无地自容的,还有暗中咬牙切齿的。 见目的达到,贵妃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状似擦泪,实际却遮住了微微上翘的嘴角。 哼,一个小小的新人,竟妄想霸着圣宠,真是不知好歹,且看看殿里这些没承宠的都够她吃一壶...... 皇贵妃心中暗爽,转头却又道。 “各位姐妹先在这里坐坐,容我去朝华殿看看那位兰妃妹妹,毕竟身子重要,这要是伤了身子,还怎么怀皇嗣呢?” 说着,起身便走,身姿摇曳妩媚,全然不顾身后一众脸色差到极点的嫔妃。 不过,这倒也是提醒了众嫔妃,那位兰妃正盛宠,若是真怀了皇嗣,岂不是大麻烦,自己还有何出头之日...... “一群蠢货,就看看朝华殿那位是什么货色了。” 皇贵妃神色一变,不复刚才的柔媚贴心,眉眼间多了几许轻慢与刻薄,扶着宫女的手径直向朝华殿走去。 “兰妃妹妹,姐姐来看你啦。” 刚踏入朝华殿宫门,皇贵妃便一改方才模样,瞬间换上担忧与贴心来。 “哎呀,妹妹怎么病成这样。” 到了榻前,见四夕神色憔悴,皇贵妃一把拉了四夕的手,眼里顿时含了泪,几欲落下,形容可怜可亲。 四夕怔怔看着面前落下几滴泪来的风情美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想问句姓甚名谁都哽在喉头,偏偏浑身高热没有一丝力气,便一直由着她拉着手臂。 “娘娘,这是皇贵妃娘娘。” 惠容看出四夕所想,及时提醒。 “还请远些。” 四夕声音沙哑,说出一句话已是不易,又猛烈咳嗽起来。 “哎呀,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好,怕我过了病气,只是姐姐实在担心你,不如就让姐姐照顾你吧。” 皇贵妃假装擦了把泪,眼中真切,连四夕看了差点都要信了。 恰巧这时,皇帝自门外走进,便看见了这“姐妹相亲”一幕,心中甚是安慰,几步上来将皇贵妃拉过抱到了怀中。 “爱妃真是朕的可人儿,若是这后宫之人有爱妃一般懂事贴心,那朕便安心无忧了。” 皇帝说着竟瞥了四夕一眼,眼中满是幽怨。 “哎呀,皇上,妹妹还在这里呢。” 皇贵妃一脸娇羞模样,作势要推开皇帝。 皇帝被这么一推,瞬间三魂丢了两魄,虽美人离怀,但手中捏还捏着玉手不舍松手。 四夕只觉辣眼无比,只能将头转向一旁,其他人则是一副见惯了此种场面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 “哎呀,皇上,我们吵到妹妹了,不若我先行离去,皇上好好照顾妹妹才是。” 皇贵妃虽再与皇帝拉扯,但一双眼却将四夕动作尽收眼底,霎时间面容上又涌上几许委屈。 皇帝一愣,随即又不满的看了四夕一眼,这才对着皇贵妃开口。 “爱妃累了先行回去,晚上朕去看你。” 皇贵妃听罢,身子柔柔一摆,便恋恋不舍的离去了,出了朝华殿脸色又冷了下来。 “又是一个蠢货,长得跟露水中的花儿一般,要知道美人若是没有聪慧,便只能是男人的玩物,哼。” “娘娘说的是,那兰妃真是连您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旁边扶着的侍女见状,连连开口恭维。 “哼,这般说给谁听,这点儿自知之明本宫还是有的,莫说是我,这整个后宫怕是也拎不出一个能美得过兰妃的。”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侍女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这副样子又是作什么?难道你也觉得我没有兰妃美?” 皇贵妃眼睛一瞪,举手投足间更是媚气横生,吓得丫鬟又是连连掌嘴。 “行了,再有下次就说''在奴婢心中娘娘最美'',想来也没人会为难你。”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侍女,一把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丝毫没有养尊处优贵女的娇弱样子。 可怜侍女被人像拎小鸡仔一般拎起来,又是吓了一跳。 朝华殿中,四夕冷着脸侧着头,对坐在床前的皇帝视若无睹。 皇帝几欲开口,却在看到四夕这个样子时闭上了嘴。 别的妃子巴不得自己一天去八趟,自己随便赏个玩意儿便笑脸相迎,可怎么偏偏到了她这里,一切就都变了呢?反倒是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 越想越郁闷,于是皇帝一把将四夕从床上拉了起来。 “你看着朕,朕长得不如唐琣帅么?” 由于发热,四夕双眼泛红,鼻音也挺重,本来就身体疲乏,被这么一拉,直感觉身体要散架。 “我要休息。” “休息?你看着朕这张脸不会动心吗?” “......” “朕走在后宫可是受众多嫔妃追捧的,你知不知道你如今被多少人羡慕?” “皇上的宠爱我无福消受。” 四夕虽在发热,但出口的话语却十分冰冷,一双兔子般的眸子也冷冷盯着眼前长得确实算帅的男人,只是四夕一向不在乎这些。 见四夕无动于衷,皇帝略先失望,随即放开四夕,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龙纹常服,双手负在身后,颇有些潇洒俊逸。 “朕既然给你一个月期限,那现在朕便不会动你,爱妃好好休息,朕还有事要忙。” 第99章 多去探望兰妃 说罢,便不再理睬四夕径直走出了朝华殿。 这些日子,他往朝华殿来了不少次,可兰妃态度,实在令他心寒,伴天子左右享荣华富贵,这不是每个女人的梦么?可兰妃又是怎么回事? 想的多了,不禁感觉挫败,皇帝面上一时神色变化莫测。 走着走着,到了皇贵妃的崇光殿,随身太监的声音甫一响起,皇贵妃便风情婀娜的出来盈盈一拜,眼波流转,看的皇帝身心一爽。 “爱妃,朕就知道爱妃最懂朕了。” 皇帝上前一把将皇贵妃拉起揽入怀中,面上欣慰之色明显。 “皇上定是累了,走,臣妾给您揉揉。” “皇上兰妃妹妹如何,臣妾看着兰妃妹妹似乎不喜人多,所以便没在过去照顾了,免得惹兰妃妹妹厌烦。” 皇帝躺在床榻上,皇贵妃一双纤纤玉手替他捏着肩颈处,好不舒爽。 “柔儿这般体贴柔情,不像有些人,不知好歹。” 说到不知好歹,皇帝的语气狠狠的,明显是想起了在四夕处受得冷落。 “哎呀,皇上这就不对了,这女人千万不能娇惯,你越是热情她越是有恃无恐,不若皇上冷她一冷,让她受一受这深宫孤寂之苦,等下次去,她还能如此?” “......爱妃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 皇帝细细思索这些时日,自己的确是太殷勤了些。 “那就如爱妃所言,朕这几日不去了。” “那臣妾日日为皇上熬汤捏肩,让皇上好好放松。” 皇贵妃不仅生的妩媚多情,而且烧的一手好汤,若说这些年的长宠不衰,那定是有这汤的一半功劳。 “荷花你过来。” 眼看着皇帝昏昏欲睡,皇贵妃来到屏风外小声招呼侍女。 “你去找几个眼生的放话,就说兰妃性子桀骜不驯,已被皇上厌弃。” “啊,娘娘,可兰妃......”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 皇贵妃眼风扫了一眼叫荷花的宫女,又摇曳生姿的进去了。 可怜荷花,被训得愣在原地,还不知其中缘由,她不能想说兰妃是皇上新宠,这么说会有人信吗?可是娘娘并未给她机会说出口。 无奈,荷花只好小步跑出去找人。 过了半日,不等太阳落山,宫中便传起了朝华殿兰妃失宠之事,众人本不信,可接连几天皇上却都再未去过朝华殿,坐实了失宠一事。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不过最开心,莫过于皇后。 这天在众嫔妃请安时,皇后面色和悦,竟还意外的赏了许多东西下去。 “皇贵妃,你我姐妹多年,更是有潜邸情分,这只领约是太祖皇帝赏的,今日就送给妹妹了。” 宫女呈上一支纯金打造,其上镶嵌了多颗颜色各异宝石,造型十分精致的领约,甫一拿出来,便惹得各宫嫔妃倒吸一口气,果然好东西还是在皇后宫中。 “姐姐何必客气,此等好物,姐姐何不留着自己玩赏。” 皇贵妃拿起领约仔细欣赏一番又放了回去,眼中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我素来与妹妹投缘,有什么好的便也想着妹妹。” 皇后笑的一脸慈善,看着当真是与皇贵妃姐妹情深。 皇贵妃见此,也不再推辞,谢过皇后后,身边的宫女便上前收下。 “还有这支粉珠钗便赏给徐宝林吧,徐宝林对皇子疼爱有加,也是该赏了。” 皇后接着说道,随即拿过宫女手中的钗,望着徐宝林的方向。 徐宝林突然被点中,惊诧之中还在微微发抖,待反应过来急步上前跪下谢恩,走的急了,甚至还差点踉跄摔倒。 殿中众人脸色五颜六色十分好看,说什么对皇子疼爱有加,听着实在是......过于不能服众。 “谢皇后娘娘。” 徐宝林双手颤抖着接过粉钗,一个劲儿谢恩。 待走出玉安殿,皇贵妃身边的荷花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凑近皇贵妃问道。 “娘娘,皇后娘娘真是奇怪,今儿为什么要赏您领约,赏您就算了,偏偏还赏那个什么宝林,真是掉价儿。” “哼。” 皇贵妃神色傲慢,瞥了一眼玉安宫后才道。 “今日赏本宫领约是觉得本宫让兰妃失宠,让本宫再接再厉,也是在告诉其他嫔妃,为她所用就有吃不完的甜头,至于那个低贱的宝林,不过是皇后看出她有些手段,想用一用罢了。” “原来如此,娘娘真是厉害,只一眼便把这其中关系看明白了,若是奴婢,是万万不懂的。” 荷花悄悄在袖子里竖起大拇指,看的皇贵妃更是得意。 说来也奇怪,皇贵妃为人傲慢,可偏偏待着荷花却非同一般,除了是主仆,看着倒是有几分像没大没小的姐妹,也许是荷花是皇贵妃带入宫中的缘由吧。 这边,徐宝林出了皇后宫殿没走几步,便被一个太监拉入隐蔽的角落。 “徐宝林,收了皇后娘娘的东西,便要尽心为娘娘办事,你可不要想着白吞了皇后的赏赐。” 太监盯着徐宝林头上的粉钗,言语中有一石二鸟之意。 “公公放心,我定当为娘娘尽心。” 徐宝林本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看太监这模样,便懂了其中意思,从袖中掏出一些散碎的银子塞进太监手中。 “请公公喝茶。” 太监看了看手心不足几两的碎银子,眼中嫌弃,颠了颠还是装进了袖袋中。 徐宝林摸了摸头上的粉钗,眼中冷意森森。 这粉钗比起皇贵妃那件领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皇后倒是会看人下菜碟,送了她这么一个不值多少钱的钗子就打发了...... 回了望寒殿,徐宝林将头上的粉钗锁进柜子里放好,在这望寒殿,即使是这么一件不值多少钱的钗子,若是不放好,也留不住。 而且殿中统共就四五个宫女,还被别的殿霸占着,徐宝林只好去到厨房,自己寻了些食材熬煮起来。 不多久,一锅鸡汤便好了。 “你过来,端上这盅鸡汤跟我走一趟。” 正好路过一个宫女,徐宝林招手示意鸡汤。 “小主,奴婢还忙着伺候一等殿的女主子呢。” 宫女神色不耐,还未说完便要离开。 “要去的可是皇上的新宠兰妃的朝华殿,若是兰妃有赏赐,不比你那点月例银子强?” 第100章 赏了彩金镯子 徐宝林冷冷看着宫女,心中暗暗想到,等她有出头之日,定要收拾了这些瞧不起她的,叫她们好好看看什么叫狗眼看人低。 宫女听她这么说,面上犹豫不定,似在考虑徐宝林说的真假。 犹豫片刻,宫女脸上堆起笑来。 “小主,奴婢去就是了,以后这种差事还请小主记着我些。” 说罢,将炉子上的鸡汤倒进一盏青花瓷盅之中,跟在徐宝林身后出了门。 “娘娘,望寒殿的徐宝林求见。” 惠容轻声说道。 “不见。” 四夕这几日寒症丝毫未好转,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 “奴婢方才也说了娘娘不见客,但那徐宝林站在门口不走,说是敬仰娘娘,非要来见上一见。” “那让她进来吧。” 四夕无奈,只得撑着身子起来。 惠容出去了,不过片刻,身后便跟着一个紫衣的十七八岁圆眼女子,一双眸子沉沉的,与外表看着极不相符。 “请兰妃娘娘安。” 徐宝林一进来便换上笑容,盈盈一拜。 “我寒症未痊愈,不便下床,徐宝林随便坐。” 四夕本不喜与宫中嫔妃打交道,但久了便知这宫中处处是嫔妃,若是一直不与她人相处也不行,加上惠容日日在她耳边念叨各种礼仪规矩,所以现如今见了旁人也能说上一两句。 “娘娘入宫许久,嫔妾一直未能来拜见娘娘,还请娘娘恕罪,今日又听说娘娘身体不适,所以今日才亲手熬了些鸡汤过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徐宝林一副谦卑温婉的样子,与她的一张娃娃脸十分不相称。 说着身后的宫女呈上了盅子。 惠容上前一步,正欲拒绝,可四夕却道。 “那拿过来吧,我正好饿了。” 惠容见此,也只好将鸡汤端过来,喂着四夕一口口喝下去。 见四夕喝了鸡汤,徐宝林面色沉沉,起身向四夕一拜。 “娘娘喝了鸡汤,那嫔妾就不打扰娘娘了,嫔妾告退。” “辛苦徐宝林了。” 四夕看她出去才又重新躺下,方才喝过的鸡汤在胃里翻滚,四夕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这鸡汤味道其实不错,汤浓而鲜,只是四夕病了许久,有些适应不了这么油腻的。 “娘娘,旁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 惠容轻拍着四夕的背,又让宫女拿来痰盂放在四夕面前,让她想吐便吐。 “你是怕她下毒吗?” 四夕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 “今日这位看着心思不少,应该是个聪明的,初次来下毒倒不至于,只是宫中各宫明争暗斗许久,也有那些个蠢笨的,端着有毒的菜食便去送人,旁人吃了出事了,她自己也保不住了。” “嗯......这个徐宝林看着不像面上这么良善,不过,她若是来下毒,就让她来,正合我意。” 说罢四夕便躺下了。 惠容急得团团转却无可奈何,只好给四夕掖了被子,想着下次这个宝林来了,远远的便让人赶出去。 自家这个兰妃可真是让人操碎了心,不仅对皇上不屑一顾,还一心寻死,真是......叫下人们操碎了心。 出了朝华殿,徐宝林方才的笑颜全无,脸上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与沉稳。 方才端着鸡汤的小宫女,则一脸戾气的追上来拉扯。 “你不是说会有赏赐吗?赏赐在哪里?平白耍我是吧?” “我只是说有可能会赏,是你听话不清。” “你,你欺人太甚。” “怎么,你还想动手?即使我不得宠,也还是皇上的嫔妃,对嫔妃动手,你的脑袋不要了是吧?” 徐宝林突然面目狰狞,掐着眼前小宫女的脖子,声音幽暗。 小宫女涨得面色通红,直咳嗽,等徐宝林放开了手,小宫女转身就跑,丝毫不敢向后看。 不想,回到望寒殿,小宫女正准备找几个姐妹让她们以后不要为徐宝林办事,结果几人刚坐下,房门便被推开了。 徐宝林逆着光站在门口,直直看着小宫女一言不发。 小宫女立时住了口,心中害怕,借口有事起身欲走,却被徐宝林挡住了去路。 “你明日还跟着我去兰妃那里,若是听到你胡说,小心我杀了你。” 此刻,徐宝林犹如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眼神阴暗,用只有小宫女才能听见的语气恶狠狠说着。 小宫女大气不敢出,只愣愣的点了点头。 徐宝林不知,自己这一天的行踪都被一个太监看在眼中,见徐宝林再无动作,太监便借着送浣洗衣物悄悄来到了玉安殿向皇后身边的贴着侍女说了这一天徐宝林的动作。 皇后听春月说完,面上露出满意神色。 “这个徐宝林还不错,且先用着,春月你去将那件镂空的镯子拿出来,再将父亲送来的麒麟草拿来。” 春月一听便明白了,将麒麟草细细研磨碎了放入镯子中,再擦去镯子外面的痕迹。 第二日众妃嫔请安时,皇后又赏了几个嫔妃几样首饰,同样,徐宝林还是在其列,拿到了那件镂空的彩金镯子。 “你们平日不要光想着来我这里请安,也多去其他嫔妃那里走走,比如新封的兰妃,她身子弱,缠绵病榻已久,你们也该去看看她,好增进后宫姐妹之情。 皇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带上得体的笑容,嘱咐完让大家散了。 其他嫔妃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全都明白,皇后平日可不是这般良善,关爱体己之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门道,不过众人心知肚明,明不远挑明真相,得罪皇后这尊大佛,可不是她们能承受的起的。 皇后虽然在对众嫔妃说,但是徐宝林明白,皇后这是借着请早安的机会让她知道,应该多去朝华殿看望兰妃才是。 “走,我们去朝华殿探望兰妃。” 徐宝林将镯子戴在手腕上,隐隐闻到镯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心中却并未在意。 出了玉安殿,来到朝华殿,宫女远远看见徐宝林过来,便进去告知了惠容。 “去,将她拦在门外,就说娘娘身体不适不见客,还有她带来的一应吃食全部退回去。” 惠容对这位面上娇甜却有着一双阴沉眸子的徐宝林没什么好感。 第101章 皇后赐物 宫女领命出去,刚好遇到徐宝林正准备进入朝华殿的大门,宫女便伸手将她拦住。 “徐宝林,我们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我不叨扰兰妃姐姐,只是陪她坐坐,而且我还带了些小玩意过来陪姐姐解闷。” 徐宝林并不受宫女阻拦,推开她便往里走。 小宫女吃了一惊,连忙上去阻拦,但被徐宝林身后的宫女拉住衣襟,眼看着徐宝林进入了正殿。 “兰妃姐姐,我知道你生病不适且闷烦,所以今日带了些好玩意过来给你解闷。” 一入宫殿,徐宝林立马换上一副笑颜,绕过屏风直奔四夕床前,并从怀里拿出来了一堆小玩意给四夕瞧。 “兰妃姐姐,妹妹只是个宝林,没什么好玩意给姐姐,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搏姐姐一笑。” 说着,徐宝林委屈起来,眼角看着竟有泪意。 “挺好玩的。” 四夕不动声色,拿起一只竹蜻蜓摆弄起来。 徐宝林见状,喜笑颜开,一一给四夕介绍着小玩意的用法。 四夕听着她介绍,看了一眼她身后宫女,手里并没有什么鸡汤之类的吃食。 “今日怎么没有熬汤?” 四夕淡淡开口。 徐宝林听了一愣,没想到一个堂堂妃子竟会向她讨汤喝。 “我,我......姐姐恕罪,我所住的望寒殿简陋偏僻,就连每日的吃食都是定数,月例银子更是少得可怜,妹妹囊中羞涩,几月的例钱也只够买那一只母鸡了。” 说完,徐宝林红了脸,局促的看着四夕,这神色倒不像装的,是徐宝林真的再拿不出银子买一只老母鸡熬汤了。 四夕看着她这样子,心中感叹,怪不得宫中女子都拼了命的争宠,不止是为了荣华富贵,更多的是为了活下去...... 四夕定定的看着徐宝林,直看的徐宝林脸色通红,羞涩难忍出口。 “姐姐......姐姐不会怪我吧!” 四夕没有说话,侧身从枕头下随便摸出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来。 “你拿着吧!对自己好一点。” 四夕将银票塞到了徐宝林手中。 这银票还是离开唐服府那天段夫人悄悄塞给她的,虽没明说,但四夕也知道这定是唐琣吩咐段夫人给的。 徐宝林看着手中银票,脸色越发通红,连喉头也梗的难受,从小到大,也便只有自己的双亲给过自己几两银子,外人何曾关心过她,入宫这么些年,她还只是个小小的宝林,莫说照顾家人,就连自己也是难保,更不曾给家里带回过一两银子......与家人已经几年未见,都不知道家人是否还活着...... 想到这里,徐宝林再也控制不住,潸然泪下,扑在四夕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四夕本来不喜这徐宝林,给她银票也只是可怜她,但现在看她这样,心中也不禁动容。 哭了许久,徐宝林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已然红肿。 “兰妃娘娘你真好,你对我真好。” 此时的徐宝林眼中不复往日阴霾,水蒙蒙的,看着倒像个单纯的小兽般可怜又可爱。 看她这样,又无心离开,四夕便由着她待在殿中。 殿中药草味道甚重,掩盖了镯子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 一连五日,徐宝林都这般,每日早早来朝华殿陪着四夕,直到下午才回去,甚至连午饭也在这里吃,惠容只当她是来打秋风的。 当然,有了四夕给的银票,徐宝林每日来的时候都会炖一只老母鸡,起初惠容拦着四夕不让喝,但拗不过四夕,何况徐宝林每日也陪着四夕喝,惠容便不管了,料这么个小小宝林也不敢公然下毒毒害妃子。 皇后听着浣衣房的小太监禀报着徐宝林这几日作为,心中大为舒悦,当即吩咐下去,让林衡署给宫中贵人及以上的嫔妃各送一盆百合过去养着,说是今年百合开的甚好,请各宫姐妹同赏。 百合送到时,惠容还仔细检查了一番,毕竟历朝历代宫中,妃子争宠下毒的方法千奇百怪,就连在盆栽中下毒的事也出过不少。 检查无碍,惠容便将百合搬进了正殿中,放在离四夕的床榻不远处。 冬天万物凋零,有了这盆花,倒看着也格外舒心。 四夕这几日许是喝多了徐宝林带来的鸡汤,身子竟也好了不少,现在已然能下床走上几步,这几日更是时不时要去侍弄一下百合。 惠容看自己主子精神不错,也跟着开心舒心不少,她在宫中漂泊多年,遇到兰妃这样对下人和善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她打定主意,要好好伺候自己的主子。 徐宝林也是在四夕的殿中一连待了七八天,眼看着都吃胖了一圈。 只是这日,自吃过午饭,四夕便脸色发白,觉着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惠容还以为徐宝林终于舍得下毒了,结果偏头一看,徐宝林脸色惨白,晕倒在垫子上。 “娘娘,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惠容慌了,没走出几步,四夕便口吐鲜血晕倒在床上。 “传御医,快传御医。” 惠容挣扎着将四夕扶起来灌水,但四夕已然不省人事,水全流到了被子上。 大家手忙脚乱,也没人去管一旁的口鼻流血的徐宝林。 直至太医来,查看了两人症状,才说是中毒所至,连忙喂了解毒丸,又扎针阻止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折腾了好一番,太医满头大汗,连连摇头。 “微臣实在无能,竟查验不出娘娘中了何种毒,且这毒霸道至极......” 说着,御医连忙闭嘴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只是一头冷汗也提醒着惠容此时凶险。 “快,你快去将皇上请过来。” 惠容指着一旁的小宫女,一时慌乱不已,又拉住御医的衣袖声泪涕下的恳求。 “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家娘娘,,还有,还有......” 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躺着的徐宝林。 “还有徐宝林,求太医将她们救命。” 说着惠容缓缓跪下去。 御医十分为难,以他的医术,目前堪堪保命两三刻,再多了恐怕无能为力。 不多久,皇上急匆匆迈入朝华殿,一路快步走来,急得他额上也沁出汗来,他本在皇贵妃殿中,见朝华殿的宫女寻来,想着这才时日不到,果然兰妃憋不住,这女人还是得冷着才行。 第102章 兰妃中毒 正得意,只听宫女带着哭腔说道。 “皇上,快救救我家娘娘吧,我家娘娘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仔细说来。” 皇帝怔住,再看宫女脸色也不对。 难道是兰妃为了争宠才想出这么一出?可兰妃并不是这样的性子...... “我家娘娘吃过午饭便说着头晕眼花,后来更是直接不省人事了,御医说像是中毒了,御医也没办法,娘娘醒不过来......” 听了一半,皇帝总算是明白了,这不是争宠,这是实打实的出事了,急忙起身往朝华殿走。 身后的皇贵妃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自己并未下手,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是皇后下的手,可兰妃总是闭门不见客,想必警惕心也是有的,怎么会中毒,又想到前几日皇后给几个妃子赏了东西,又叫她们多去看望兰妃...... 想到这里,皇贵妃心里明了,皇后一向高傲,突然赏赐频繁,这定是不对,只是通过什么方式下毒,目前还不知实情,只能看过后再看...... 心中好奇,皇贵妃便也跟着来到了朝华殿,方一进入,便传来一片哭泣声吵嚷声,杂乱一片,不禁让皇贵妃眉头一皱......她本是冷静的人,最看不得这样的场面,此时非常想发火...... 皇上坐在床前,额角全是汗,看着四夕的衣襟染了一大片血渍,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快去把于充给朕叫来。” 于充是平日专门负责皇帝饮食身体的御医,专为皇帝所用,不为嫔妃诊治,医术自然是不可同普通御医相较。 这会儿皇上竟不顾规矩,传于充诊治,显然这位兰妃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轻。 皇贵妃冷眼看着,明白了皇帝这次不仅是一时兴起于色。 不多时,于充被太监拉着一路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见床上和榻上均躺着两个人,一时不知先救哪个。 “快看看兰妃。” 皇帝怒吼,于充这次知道原来眼前躺着这位就是传闻中的兰妃,果然美,即使生命垂危,也有着不同寻常人的气质与病娇美。 “回皇上,娘娘仿若是中毒之相,微臣还需把一下旁边这位的脉象。” 说罢于充又去徐宝林旁边诊脉,良久,才皱着眉头回道。 “臣无能,诊不出两位娘娘中的何毒。” 皇上一听这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慌得气息不稳。 “娘娘今日毒发时是何症状?” 于充又转头看向惠容。 “今日吃过午饭不久,娘娘头晕眼花并心中恶心。” “那这症状何时开始出现的?” 惠容一愣,经这么一提醒,她想起自前几日开始,自家娘娘便时不时说头晕要躺一躺,脸色倒是看不大出来,毕竟寒症也未好,脸色一直不大好。 听了惠容的话,于充转头看了一圈殿内摆设,又问道。 “殿中近几日来的物品有哪些?” 惠容将殿中皇后赏赐的百合花,还有今日喝剩下的鸡汤,还有这几日其他嫔妃送来的一些首饰帕子香膏都拿了出来。 “哪些是娘娘用过的?” 于充又问。 “娘娘不喜饰物,这些送过来便收起来了,这些日只喝过徐宝林送过来的鸡汤。 惠容努力回想,却只有鸡汤。 于充端起鸡汤放到鼻前闻了闻,又尝了尝。 “这鸡汤只是普通鸡汤并无异常,可还有其他物?” “没了,娘娘就只碰过这一样。” 于充似乎是被惠容的话提醒,转头看了片刻开的旺盛的百合,又走上前去凑近了观察。 “这百合也无异常。” “奴婢敢确定娘娘碰过的只有这两样了。” 毁容满面焦急,可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是只有这两样。 “你们进来感觉如何?” 于充上前拉起惠容的手仔细诊脉片刻,又观察了她的面容。 “奴婢......” 惠容愣住,自己这几日一心扑在照顾自家娘娘上,倒还没注意,经御医这么一说,感觉确实是有点头晕无力。 “那你呢?可有这种感觉?” 于充又转向另一个宫女。 “奴婢没有。” 于充将殿内的宫女太监挨个问了一遍,只有两三个人宫女有屋里眩晕症状。 “你们几个平日贴身伺候娘娘还是在殿外伺候?” 于充看着几人,似乎心中有了答案。 “贴身伺候娘娘多一些。” 经仔细对比,这几个宫女中惠容症状最明显一些,其次便是一个叫绿桃的宫女,这两人平时跟在四夕左右。 “那便差不多了,来人,将殿内所有的植物与香膏搬出去等我查看。” 于充现下基本能确定问题就出现在空气中,而能持续散发味道的除了香膏便是植物,但眼下还有一个疑问,于充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为什么只有贴身照顾两位娘娘的宫女也有此症状,而其他人没有? 不过救人要紧,于充顾不上许多,当即命人打开殿内所有门窗,再让人准备了浴桶与冰水。 门窗打开,殿内冷风吹风,霎时温度降下来,也将殿内药草味,花香味一冲而散。 “来人,将两位娘娘放入浴桶中倒上冰水。” “太医,娘娘寒症未好,这样。” “无妨,照做便是。” 惠容还在犹豫,却见皇帝已经抱起四夕放入了浴桶中。 “降低体温,可减缓毒素扩散,为我争取些时间是以才这么做。” 听到这里,惠容不再犹豫,扶住水中的四夕防止她滑下去。 而于充写了方子命随身弟子去煎药,自己则拿出银针封住四夕的周身大穴,阻断经脉,防止毒素侵入五脏六腑。 很快,兰妃中毒昏迷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前几日还来探望过的嫔妃,这会却在各自的宫里喜不自胜。 自看了朝华殿的惨状,皇贵妃便闭门不出,还命人将那盆皇后赏的百合也扔了出去。 斗了这么些年,令她着实想不到的是,皇后居然有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竟连宫中最厉害的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是不知这手段是瞧不上使在自己身上,还是皇后靠近不了自己。 第103章 麒麟草 皇贵妃想到方才御医说过的话,仔细查看了一遍宫内各处,除了刚刚被扔出去的那盆百合,再无一物是别人送的,这才放下心来。 “不对。” 猛然间,贵妃坐了起来喃喃自语。 “为什么徐宝林也会中毒,难道?难道徐宝林是毒引子,而恰好前几日皇后给各宫妃位及以上的都送了一盆百合,这太巧合了,巧合到让人不可思议,哈哈哈” 想到这一点,皇贵妃突然悠闲下来,不复方才的凝重模样、 “皇后啊皇后,果然是你,真是最毒妇人心,杀了一个兰妃,还能搭上一个无所谓的宝林。” “荷花,你再去将殿内细细检查一遍,只要是皇后送来的东西,全都扔出去,以后谁来送东西,也不要收。” 皇贵妃心头发冷,本以为后宫中都是玩些小手段,没想到竟有如此阴毒的手段,现如今,即使她知道事情始末,但还是无从知晓皇后到底用了何物才使兰妃变成这般样子。 皇后听说了春月的禀报,丝毫没有惊讶神色,只是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般。 这麒麟草医书中暂未记载,是她父亲当年征战战败,被敌人追堵至山中时,身边跟随的医官发现,当时只觉得这麒麟草活血化瘀,有起死回生之大效,却不想这样的好物一旦遇到百合香,那便又是致命的毒药,这一发现还是父亲府中最受宠的小妾突生重病,用了麒麟草本已大好,但突然一夜之间体况急转直下,口吐鲜血暴毙,因此父亲生了好大的气,命府中医官彻查才发现麒麟草与百合的奇妙组合。 最重要的是,麒麟草还未被宫中所知,是以这一招便成了皇后清除异己的绝佳手段。 皇后悠闲自得的为手边的百合修枝剪叶,得意一笑,接下来便是静观朝华殿的动静,若是兰妃不死,她也不介意再送她一程。 朝华殿里,众人仍是手忙脚乱,既然找出了问题,清除了毒源那接下来便是救治兰妃与徐宝林。 在林水中泡了许久,四夕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加上于充施针喂药,眼下情况已在控制之中,没有再吐出血来,只是人却还未醒。 徐宝林则比四夕严重的多,至毒发到现在肺腑之中吐出来的毒药丝毫未减少。 “微臣看徐小主的症状是比兰妃娘娘严重的多。” 于充看着皇上欲言又止。 “你的意思是她给兰妃下毒?” 皇帝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利剑般,闪着幽光盯着眼前这位昏迷不醒,自己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宝林。 “那倒也未必,徐宝林若是想害了兰妃娘娘,定不会以身涉险,让自己沾染上此种凶险的毒药,怕是徐宝林也不知自己身带剧毒,这才连带着兰妃娘娘一起中了毒。” “太医可是徐宝林一连来了七八天都安然无恙,吃的也是我们朝华殿的饭菜,并无异常,若是徐宝林带了毒,怕是早就毒发等不到今日才害了娘娘。” 惠容觉得于充说的确有道理,但总是想不通毒到底下在何处。 于充听完惠容的话,凝眉思索,好一会才吩咐宫女取下徐宝林身上一切物品来看,为保险起见,宫女将徐宝林的衣服都脱了下来,惠容又找了自己的一套衣裳给徐宝林换上。 于充看着宫女托盘中的物品一一查验衣服,甚至连换下来的衣服也仔细摸了闻了,直到查看到那只镂空的镯子才觉有异。 这彩金镯子本是黄金打造,猛然一观,其外表普通,甚至算不上是彩金中的佳品之作,倒也配徐宝林身份地位,但是......为何这镯子却散发着幽幽的奇香,乍一闻是药草味道,可再仔细点儿闻却发现,药草中味似乎带着独有的幽香。 于充拿起镯子翻来覆去观看许久,才觉着这镯子内里似乎别有洞天,只是不知怎样才能将镯子打开,且这是后宫嫔妃东西,他不好擅自动手。 最后,于充只好向皇帝求助。 皇帝也是干脆利落,命人找出一把匕首,将镯子一斩为二。 立时,镯子断成两节,其中有甘草碎从断口溢出。 于充捻了些放至鼻前。 “这甘草味道实在特殊,微臣从未见过这样的这样的草木,或许徐宝林只是觉得味道特殊,所以才拿来做熏香。” 虽是这样说,但于充却拿了宫女的帕子包了镯子与碎末准备带回去。 “微臣再回去研究一二,想想兰妃娘娘与徐宝林的治疗之策。” 四夕现下看着已无大碍,只是人还未醒,徐宝林方才加大了药量,现下也止住了吐血,但后续治疗,于充却仍无头绪。 皇帝见状也只好让她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又嘱咐宫女照顾好兰妃与徐宝林,这才离去。 折腾了大半天,眼下天都黑了,且徐宝林生死不明,也不便移动,惠容便把她安置在朝华殿,找了两个宫女负责照顾她,自己则亲自守在四夕床前,每日擦洗按摩,喂药,帮助于充施针。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来朝华殿探望的嫔妃来了一批又一批,全被惠容以“娘娘身体不便赶走了”。 但兰妃昏迷不醒的消息还是传的沸沸扬扬,甚至连宫外都听到了不少传闻,大家纷纷可惜,听说这位娘娘还是貌美天仙,就这么香消玉殒实在可惜,见过兰妃真容的,便证实了他们的猜想,宫中那位兰妃是真的美如天仙...... 唐琣今日总是来往军中频繁,唐夫人月份大了身子重,也不去参加各种宴会,段老夫人等人更是不怎么出门,都没有听到坊间传闻,倒是段鸿天天跟着唐琣外出,在一次给段夫人买点心时听了。 起初,段鸿还以为人们闲暇之余说来解闷的玩笑话,但越听越不对劲,她们口中那个新入宫的貌美天仙的娘娘,越听越像是之前将府中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位...... 段鸿匆匆离开,怕唐琣听到,还特意拉着他走远。 回到府中,段鸿心思重重,直到段夫人问,才将听到的说了出来。 第104章 唐夫人进宫 段夫人听了,惊的摔了一个茶盏,连忙捂住了段鸿的嘴。 “夫君小声些,此事千万不能让亦儿听到。” 段鸿点点头,心中明白,此事莫说是真,就算是假的,唐琣听到了也是定会生出些麻烦来的。 “若是真的,夫君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公主,她好歹也是亦儿的心上人,我不忍心。” 说着段夫人落下泪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如与父亲母亲商量商量。” 当晚吃过晚饭,段家人便聚到了一起。 “鸿儿,究竟是何事,怎么还神神秘秘。” 段老夫人近些日子心情不错,笑着拍了一把段鸿。 “父亲母亲,我说了你们稳着些,此事不能让亦儿知道。” 段老夫人心中一咯噔,不能让亦儿知道的,那便是......公主了...... “莫非是公主出事了?” 段老夫人收起笑容,小声问道。 屋内的气氛霎时严肃了起来。 “母亲猜的对,我今日在集市上听到有人说宫中有位新进宫的妃子遭人暗害至今生死不明。” 听此,段老夫人大吃一惊,就连平时波澜不惊的段老太爷也睁大了眼睛。 “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子本以为只是人们饭后茶余编造来解闷的,但细听说的有鼻子有眼,还说那位妃子貌若天仙。” 段老夫人这下算是明白了,若说之前还不相信,那听到貌若天仙她便确信无疑,之前在大越公主还小时便是个美人坯子,只是年纪小尚不明显,如今过了十年再见,公主已出落的亭亭玉立,仙姿惊人,宛若一朵污泥中的出水白莲,初见她也是惊了,如果说美貌倾国,那便没有第二人敢再如此自称...... “公主有难,我们可能坐视不管?” 段老夫人抚着心头,眉间紧皱。 “是以儿子才和父亲母亲商议此事该如何。” “倘若想救,该如何救,我们这是在北周,并非是大越,现下也就是一介草民而已,想进宫,难如登天......” 段老太爷的话一时点醒了众人,确实,以他们现在的能力,救人真是痴人说梦。 “现在也只能看公主造化了。” 段老太爷摇摇头,众人也都是沉默着。 却不想第二日唐夫人心事重重拖着大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吉祥苑。 唐夫人本在养胎做些针线活,听到廊下两个小宫女窃窃私语,叫进来一问才知全貌。 这不过才过了一月多...... 唐夫人心惊,怕唐琣知道,本想压下假装不知,但心中却愧疚难安,自从知道了朝朝姑娘是夫君原配,她就时常心生愧疚。 现下坐立难安,又不敢告诉唐琣,想来想去,一大早便来了吉祥苑。 “素素你这么重的身子,何必来回折腾,我们都好着呢不用担心。” 段老夫人上前扶住唐夫人坐下,眼神中也带了一丝愧疚。 “母亲,儿媳......” 唐夫人略一沉思,还是将事说了出来。 “朝朝姑娘可能遇害了,听我身旁的丫鬟说的,说外面都在传......” “素素,我们,我们知道了,昨晚鸿儿回来说了” 段老夫人打断唐夫人说话,心疼的看着她。 “那,那母亲,我们该怎么办,我怕告知了夫君,他心中难受,所以过来找大家一起商议。” “唉,宫中的事我们难以插手,只能看她造化了。” “而且不知事情真假,眼下只能等着看。” 唐夫人听了众人的话,一时沉默下来。 “母亲,儿媳有办法,我可以先进宫探探消息虚实,若是消息是真的,回来再想办法。” “素素你身子重,不宜再奔波劳累......” “母亲没事,我让人在马车中放上厚厚的软垫,和火盆,不会有事。” “好孩子辛苦你了。” 说罢,唐夫人便告别众人回到了辉月堂吩咐丫鬟婆子准备软垫火盆,自己要进宫一趟。 “夫人,马车颠簸,你月份大了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有什么事,老奴去替夫人安排。” 崔妈妈拉住唐夫人,忧心的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不,这件事只能我去做,我要进宫一趟。” 随即让人先去宫门处投了拜帖。 怕颠着肚里的孩子,唐夫人特意多穿了几件。 收拾好,便出发了,怕唐夫人颠簸,马车也是赶得慢,等到了宫门处,来回话的小太监已经在等。 唐夫人下车,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朝华殿的方向走去。 起初,惠容收到镇北将军府的拜帖还吃了一惊,后来想起皇帝已经让娘娘认镇北将军做义兄,那镇北将军夫人来探望便是娘娘,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多时,便看到一位夫人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向朝华殿而来。 待走近了惠容才看清这位夫人竟身怀有孕,肚子大的出奇,看样子,应该是快生了。 “夫人劳累了,快请进。” 惠容赶紧将人请进门又倒了茶水端了点心,这个月份的孕妇最是容易感到饥饿,果然点心一端上来,就看到唐夫人多看了几眼。 “夫人用些点心吧,身子重了该多吃些才行。” “谢谢姑姑,我还是先看看娘娘吧。” 唐夫人忍住胃中的不适起身越过屏风来到床前。 只见四夕正躺在床上,一张脸毫无血色和生气。 唐夫人一惊,险些跌倒,还好惠容在身后扶住了她。 “夫人当心些。” “原来外面的传言竟是真的。” “娘娘前几日吃过午饭后便感到不适,不久便吐血昏迷,连御医来了也无能为力,现下只能每日施针阻止毒素侵入肺腑。” 惠容将那日的细节一一告知,唐夫人皱着眉听的认真,心中却在盘算哪里有专门攻毒的医者可寻来看看。 “我在宫外寻访名医,看是否有人擅长解毒,过几日我或许还要进宫来。” 辛苦夫人,那我奴婢便去让人日日守在宫门,若是夫人来了,也不用再投拜帖。” 惠容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或许宫外真的有擅毒的医士能看出娘娘中了什么毒。” 见过四夕,唐夫人起身又匆匆离去,若说来时还心有怀疑,那现在唐夫人便心凉了一半,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朝朝姑娘此次怕是凶多吉少,只是夫君那边又要怎么办? 第105章 唐琣知晓 回到府中,唐夫人一刻不停,又急匆匆去了吉祥苑。 段老夫人等人也早已等在厅中,看唐夫人神色不对,便知这传言多半是真的了。 “母亲,我今日见到了兰妃。” “好孩子快坐下。” “兰妃确如传言所说那般,身中剧毒,昏迷不醒,宫中的御医束手无策,查不出中毒缘由,更不知晓中的何毒。” 唐夫人喝了口茶,大口喘着粗气,月份大了确实不易,走几步便要缓好一会。 段老夫人一听立时惊的头晕目眩跌倒在了椅子上。 “母亲,母亲莫急,我看还是将这件事告知夫君,也好遍寻名士来为兰妃解毒。” 段鸿眉头紧皱,觉得唐夫人说的有道理,当下便让人去寻唐琣回来。 唐琣此时正在军中练兵,见府中小厮来寻自己,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直到小厮说段鸿让他回去有事商议才放下心来。 “你告诉大哥,我晚上便回去了。” 说罢准备走。 “老爷,大爷说让您现在就回去,有要事。” 小厮拉住唐琣,一脸为难的怯懦说道。 唐琣略一思索,最终还是跟着小厮回府,大哥向来是沉稳之人,说有要事,那便是真有要事。 待回到府中,小厮直接将唐琣带到了吉祥苑。 一进门便看到一大家人围在桌前,唐夫人也在其中,等的就是自己。 “大哥?” 唐琣拉过椅子坐下,看着眼前状况,一头雾水。 “亦儿,今日我们找你来......” 段鸿说了一半顿住,言语间犹豫着。 “找你来是有件要事同你商量。” “大哥何事?” “亦儿,公主......兰妃中毒之事你可知晓?” 听到公主二字,唐琣放在腿上的双手顿时紧紧抓住了衣服下摆,面上却仍旧平静看不出情绪。 “亦儿?” 见他不说话,段鸿又试着喊了一声。 “昨日我去集市买糕点听到了一些消息,今日弟媳又去了宫中证实,消息果然不假,兰妃中毒昏迷不醒已有多日,按理说你是兰妃义兄,不该坐视不管。” “中毒?中的何种毒,太医可查清了。” 此时唐琣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方才众人也都是大气不敢出,悄悄观察着唐琣的反应现下见他这般,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宫中御医尚未查明是何毒,目前也想不出救治的法子,只能每日泡冷水扎针来阻止毒素过快散入肺腑。” “为何会这样?” 唐琣霎时站起来,心跳如狂擂,眼中现出深深的担忧和不安,纵使他恨她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他,可终究理智压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想她幸福平安的活着...... “下毒之人手段高明,连毒都是世所罕见,甚至用了皇上的御用太医,还是未能查出来。” “不知所中何毒,不知何解?” 唐琣陷入深思中喃喃自语,脑中疯狂搜索着自己认识的毒和解毒高手。 “亦儿,你阅历丰富可认识什么辨毒名士。” 段老夫人看着唐琣一脸担忧。 “母亲,我军中有位军医很是厉害,或可一试。” 说罢,唐琣大步出了门,骑上马急匆匆赶往军营找逐施。 待逐施听完唐琣所讲,不禁也陷入了沉默中,按理来说,宫中皇上身边的御医那该是何等厉害,但毒发至今,御医束手无策,可见其毒之狠...... 但逐施偏偏是喜欢钻研这些奇毒异草的,听完二话没说,跟着唐琣来到了府中。 段鸿等人看到唐琣带人回来,不禁松了一口气,不管治不治的好,眼下还有希望不是。 “今日天色还早,进宫应该来得及,我这就和军医进宫。” 唐夫人拖着笨重的身子,天气还冷,她却是一头大汗。 “弟妹,要不明日吧,你刚从宫中回来,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段夫人出言阻止。 众人看了唐夫人一眼,发觉她现下确是不宜再进宫劳累,本是去救人的,莫要半路唐夫人再出点事。 “没事,嫂嫂不用担心,我坐马车不累,大夫本就让我多活动活动,还是救兰妃要紧。” 众人拗不过唐夫人,只好随着她。 “那我陪着夫人一起。” 唐琣起身就要和唐夫人一起走。 “亦儿,你还是不要去了,后宫之内怎可随便乱入。” 段鸿拉住唐琣阻拦他。 看这样不成,唐琣也只好作罢。 随即唐夫人带上逐施,坐上马车去到宫门处。 本以为能直接入宫,可守卫看了眼逐施,便说宫中有男子进入,必得禀报皇上,取得皇上同意才能进宫。 守在宫门处的朝华殿小太监正好也看见这一幕,急忙说自己去禀报圣上,说是镇北将军夫人带着名医来给兰妃瞧病。 小太监一路飞跑,不多会便气喘吁吁的返回来了,还带了一顶软轿。 皇上听说是唐夫人带了名医,想也没想便答应了,自己也忙起身向朝华殿而去。 “夫人,快请。” 小太监带路,一行人也向朝华殿急急赶去,这次有了软轿,唐夫人感觉舒爽了很多,只是大家脚步过急,唐夫人被颠的颇有些不适。 到了朝华殿,远远看见一抹明皇立在殿门口,唐夫人待到轿子停下,忙出轿行礼。 “夫人请起。” 皇上看唐夫人肚子大的出奇,心有不忍,还未待她跪下去,便一把扶住了。 “辛苦夫人了。” “皇上您这折煞臣妇了,这是臣妇该做的,兰妃娘娘本也是臣妇义妹。” 由于皇上,唐琣都与兰妃牵扯过多,唐夫人怕皇帝迁怒唐琣这才委婉提了一句,将唐琣从中摘出来。 “先生请先进去看看兰妃。” 皇帝转头对逐施说道。 没想到当今圣上能对自己如此客气,这倒是吓了逐施一跳,对着皇上又拜了一拜,这才抬脚踏进宫殿。 绕过屏风,便看见床上榻上皆躺着人。 逐施随即走到床前拿出脉枕,有宫女拿了一方手帕盖在兰妃额度手腕处。 逐施搭手上去,拧着眉摸了摸脉,随即对宫女说道。 “劳烦将这帕子拿开,影响老夫摸脉。” 唐夫人听的心中一跳,急忙观察皇帝脸色,见他无异才放下心来。 “将帕子拿开,莫要影响先生诊治。” 宫女这才将帕子拿开。 第106章 相冲之力 逐施又将手搭上去细细诊了一会,才收起了脉枕。 “娘娘所中看似毒,实际却有一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难以消化。” 说完,又起身走到徐宝林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脉。 “这位姑娘也是,与娘娘症状一样。” “军医,这位是皇上的嫔妃徐宝林。” 唐夫人红着脸细声介绍,一直觉得军中男子粗鲁,没想到这逐施竟这般粗鲁......诊脉不隔帕子就算了,还把皇上的嫔妃叫做姑娘......这叫唐夫人实在是羞愧难看...... “无妨,先生看病要紧。” 皇帝出口解围,逐施起身朝皇帝拱手作揖,然后又坐下去仔细为徐宝林诊脉。 片刻后,逐施站起来。 “皇上,两位娘娘看似中毒,实际是服了大补之物与其相克之物,能量相冲,在体内不能化服,是以才造成如今吐血昏迷之状。” “哦?那该如何救治?” 皇上一听,面前这位看似粗糙的男子竟确实是个名士,那兰妃可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我需知两样相克之物到底是什么才能接下来想法子化服体内积蓄之力。” “好好好,快去传于充来。” 龙颜大悦,一时间屋里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不多时,于充拎着药箱急匆匆赶来,在这凛冽冬日,竟跑了一头汗。 “这是当日发现的奇怪之物,至于其中门道,我并未有所获。” 于充将镯子中的粉末倒在油纸上,其他前几日搬出去的物件也一应搬到了殿中。 逐施先是查看了粉末,这粉末有微微幽香,闻之却令人脑中一振。 “这药草碎末是何物?” “暂时不知,书籍中也未记载此种药草。” 接下来又看其他物品,都是些普通的香膏之类,惠容说兰妃从未用过,唯独那盆开的正好的百合日日摆在房中,兰妃甚是喜欢,时常逗弄。 “那这两物同时存在的时间可有多久?” “这碎末是在徐柏林身上镯子里戴着的,徐宝林日日来找兰妃娘娘,所以一天有大半时辰能同时嗅到。” 逐施听到这里差不多算是明白了,百合与这不知名药草才是相克之物,至于百合只不过是普通花卉而已,那这叫不出名字的药草,便是大补之物了。 “老夫接下来要为两位娘娘放血,以减轻体内相冲之力。” 说完,逐施便从药匣内拿出银针和小刀,分别在兰妃的指尖脚尖,眉中与心口正中扎上了针,慢慢捻动额头银针,将相冲之力引到此处,在用小刀将皮肤划开一个小口,顿时有黑血喷涌而出,惊的在场众人不知所措。 待额头伤口处黑血流尽,逐施便拔了针,又在指尖处操作一番,割开小口,同样是有黑血冒出来,这样几番操作,指尖脚尖的黑血放了个遍,现下只剩心头血还未放出来。 逐施正欲去掀兰妃遮住银针的衣服,却被惠容伸手拦住。 “先生,男女有别,请您稍等。” 惠容转身放下帐子,替四夕整理好了衣服,只露出心口那坨肌肤才重新掀开纱帐。 皇帝面上无异,倒是不介意此件事,毕竟古人常说:医者,圣人也。他倒是敬佩这位不拘小格的奇才。 逐施同样操作,银针慢捻,在心口处切出小口,黑血喷涌而出,竟比方才额头处还厉害些,好一会黑血流尽之时,床上的人突然微微长出一口气。 众人大喜过望,惠容立马扑上去在兰妃耳边轻声呼唤。 “暂时她还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可是娘娘眼看着就要醒了。” “体内相冲之力积蓄太久,需得放血七日才可。” 逐施收起银针,转而去给一旁的徐宝林施针放血。 只是徐宝林的症状严重许多,血放完了也不见有醒来迹象。 “今日天色已晚,草民明日再来为两位贵人施针。” 耽搁了半日,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再过半刻,该是宫门落锁的时刻了。 逐施与唐夫人拜别众人,急匆匆向着宫外走去,唐夫人还是做了那顶青色软轿,实在是月份大了,走路便慢许多。 等回到府上,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门口,段老夫人带着一大家子人等在门口,见唐夫人回来,急走几步上来拉住唐夫人的手。 “好孩子累了一天了快些回府休息。” “母亲不碍事,所幸今日没有白跑一趟。” 唐夫人看了眼唐琣,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随即将今日之事全部细细说了一遍。 “哎呀,这就好,真是辛苦素素了。” 段老夫人热泪盈眶,转头又道。 “先生辛苦了,今日多亏了先生和素素,才将人救回来。” “老夫人言重了,救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逐施连忙扶住段老夫人,众人一起向府中走去。 方才府外寒暄这半日,众人只顾着听事情经过,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最后的唐琣,一双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长出了一口气,面上也现出几点动容来。 没想到最终他们竟变成了最不相干的陌生人,甚至连关心也不能光明正大,但又一想到是四夕坚持选择了这条路,唐琣便决绝的闭上了眼睛,强制自己不再去想。 为了方便明日进宫,逐施并未回军营,而是直接住在了府中。 等到半夜,逐施却提着一壶酒单独来找唐琣,此时唐琣正陪着唐夫人在灯下修婴孩所用的小被褥,见到逐施进来,便知他有事要与自己谈,随即带着人去了书房。 “将军不想听听关于四夕姑娘的事吗?” 逐施拿了酒杯,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看着唐琣若有所思。 这四夕姑娘他是见过的,只不过上次见还是在唐琣的府里,这次见却成了皇上的兰妃,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怪异。 唐琣一口闷了杯中酒,盯着空杯子出神,似是没听见逐施的话一般。 “四夕姑娘明明是将军喜欢的姑娘,怎么偏偏成了皇帝的妃子,难不成将军将她献给皇上,好加官进爵?” 不愧是逐施,一开口,还是这么不着调,气的唐琣目光不善的死死盯住他。 第107章 忘却前程 “看来不是,那便是皇上将四夕姑娘抢过去了罢,毕竟吾皇爱美,天下人尽皆知,四夕姑娘这样的,皇上怎忍心不下手。” 一句话直戳唐琣肺管子,直逼得唐琣呼吸不畅,连连喝酒。 “别呀,将军这么快喝醉了还怎么聊天。” 逐施劈手夺下唐琣手中的酒杯,斜了他一眼。 唐琣本就是话少之人,对着逐施也无什么话,只是看了半晌,才开口。 “她怎么样?” “我就知道将军还是放不下四夕姑娘的,真是可怜有情人。” 逐施所答非问,喝光了杯中酒摇摇头。 “她能醒过来吗?” 唐琣也不生气,盯着前面的地上发呆,状似无意又问了一句。 方才府门时他们便说了兰妃有救,只是唐琣总觉的内心不安,此时心中原本的恨意竟被浓浓的担忧席卷,让唐琣无可奈何。 “说实话,下官不能保证能将娘娘彻底救过来,娘娘所中非毒,下官的方法能减轻娘娘的症状,却不敢保证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逐施放下酒杯,突然十分严肃的看着唐琣。 唐琣看他如此正经,心里不禁往下沉了又沉,这不过一月未见,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早说过宫中凶险,可她偏偏要去...... 唐琣双眼通红,猛的倒了两杯酒吞进口中。 “将军若是想见一见兰妃娘娘,明日不如扮作我的小厮随我一同进宫......” 逐施不忍看他如此苦痛,便提出了这个法子。 唐琣听见此话,立时转头看向逐施,一双眸子里有着游移不定和渴望,但片刻后,又坚定拒绝 “不,我明日还有事......劳烦军医带我看一看她......夜深了,军医早点休息吧。” 说罢,唐琣起身就走,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逐施看他这样,也只是摇着头叹了口气。 第二日,唐夫人与逐施进宫时,宫门处早已等着朝华殿的小太监,见到他们来了,赶紧带着他们往朝华殿而去。 皇帝下了早朝,也是立马来了朝华殿看望兰妃,见她今日似乎多了些活气,心中轻松了不少。 今日逐施的银针跟昨日不同,作如回去,他便将银针泡在天山浣花草水中,浣花草是极寒极阴之物,正好可以压制兰妃体内那股莫名相冲之力,或许会有奇效。 果然,在将昨日的流程走了一半之后,四夕与徐宝林的呼吸变得更有力了一些,今日流出来的黑血颜色似乎也要比昨日淡一些。 看到这种变化,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都很是高兴,这就证明这位宫外来的名士确是有一些手段,而这手段正好对症下药,兰妃娘娘醒过来有望。 除了惠容外,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帝了,这么个美人,还没征服她,皇帝心中实在不甘,他最是看不得美人香消玉殒了...... 就这么又连着施针放血了五六日,终四夕在第六日的晚上醒过来了,只是神思混沌,识人不清。 皇帝大喜,识人不清正好,那他便是兰妃看到的第一个男人,兰妃也可全心全意的爱上自己,不会再记得唐琣了。 徐宝林则醒来的比四夕晚了四天,初醒时一度出现了痴呆现象,看的皇帝嫌弃不已,但考虑到她还有用,便暂时让她留在朝华殿。 逐施再来时,四夕身上放出的血已然恢复了正常颜色,脉象也已平稳许多,只是人还是不记得从前的事了,逐施叹了口气,不记得也好,往后过得也许能喜乐些。 “皇上两位娘娘体内毒素已清,有于太医在,草民明日便不来了。” 逐施跪下向着皇上一拜。 旁边的于充看在眼中却急得不行,这些时日可真是叫他知道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逐施的路子看起来虽毫无章法,但总能出奇制胜,宫中御医过于循规守矩,医术上也没什么新的突破。 于是,他便产生了向逐施学习医术的想法。 “先生能不能......能不能......” 于充神色为难,说了半天却还是没能说出几个字来,直到逐施准备离开了,才红着一张老脸叫住了逐施。 “我崇拜先生医术已久,先生能不能收我为徒。” “......” “收你为徒?于太医你年龄可是不比我小啊。” 逐施神色惊讶等着于充。 “除年龄外,先生医术品德均在我之上,叫一声师父,实在不算亏。” 说着,也不管逐施同意不同意,当即干脆利落的跪下朝逐施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大声叫了一声师父。 逐施看这人脸皮实在太厚,面上反而有些为难起来。 “于太医年龄如何?” “徒儿今年四十余五。” 逐施惊了一惊,竟还比他大了两岁。 “皇上。” 见逐施犹,似有拒绝之意,于充调转头又跪在皇帝面前求皇帝帮忙。 皇帝知道于充一向是老顽固,不达目的不罢休,随即面上带笑看向逐施。 “先生不如看在朕的面子上,收他为徒便是。” 皇帝开口,逐施也只好答应下来。 随即于充高兴的便约定明日空了便去找他探讨医术一二。 听的逐施脑袋一疼......好像还是个缠人的老家伙。 ...... 回到府中,唐夫人累了好几天了,此时已然有些体力不支,便回了辉月堂休息,逐施则去了书房,还命人叫来了唐琣。 “明日我便不去宫中了,兰妃娘娘醒过来了,只是......” 唐琣面上难言激动,看着逐施问道。 “只是什么?” “娘娘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也......不认得从前的人了。” “......” 突然一股刺痛在唐琣心中蔓延开来,不认得人......也好,从前的记忆大多是不好的,忘了便忘了吧,只愿她今后能快乐许多...... “忘了或许是件好事,谢军医告知。” 说完唐琣便转身出去了。 逐施看他面上风轻云淡,仿佛已经放下许久,但据他了解,定是闷在心中难以疏解。 唐夫人也松了一口气,自从知道唐琣与四夕的关系,她心中的便一直愧疚着,如今也算是救了她一命,抵消了,前程往事都抵消了,也愿往后她能在宫中平安无事...... 第108章 喜得双生子 这次兰妃与徐宝林中毒之事,皇帝本下旨彻查,但四夕失忆不记前事,徐宝林皆至今未醒,且太医终究还是没查出这镯子里的草碎用途,所以这事便作罢搁置下来。 各宫嫔妃听到兰妃醒过来,一时心中各怀鬼胎,皇后险些掐碎手中的青瓷杯,想不到如此毒的法子竟也没将她整治了,以后再想用,怕是难了。 “听说是一位宫外的名医为兰妃治疗的?” 皇后面色不悦,慢悠悠开口。 “娘娘是镇北将军的夫人推荐的并且每日将人带进宫中诊治的。” 春月早已将逐施查清楚,还知道他是唐琣手下的人。 “唐琣?哼,早就听闻兰妃与唐琣不清不楚,唐琣的夫人也是个蠢得,竟亲自带人进宫诊治。” “娘娘说的是,这唐夫人若是趁此机会结果了兰妃,自己反而能少个对手。” “你懂什么,兰妃已经是皇上的女人,唐夫人本意也不过是笼络自己的夫君的心罢了,也是个可怜女人。” 皇后掐下一朵百合在手心捻碎,神情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 这些时日,四夕什么也不记得了,性格也不复从前的淡漠,反倒是像个小女孩般容易受惊,时常拉着惠容不松手,惠容本以为这种情况调养几日便好,没想到这眼看着冬天过去了,兰妃娘娘还是一点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自己整日像带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儿”般,不仅要教她说话做事,还要教他洗漱穿衣,不过皇上特意嘱咐了叫她不要提起以前的事,惠容便闭口不言。 皇帝也是日日都要来朝华殿看一看兰妃,时常逗弄她,甚觉好玩,只是兰妃似乎很排斥与男子接触,于是侍寝这事也是一拖再拖。 有一日,皇帝再次心血来潮,哄着兰妃说她是他的妃子,想要她侍寝时,却从兰妃嘴里听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朝儿,你是朕的爱妃,侍寝是应做的事,不如今晚就......” 皇帝说着,朝四夕腰上摸去 “大胆,你非礼本公主,我叫我父皇打你板子。” 四夕突然声色俱厉,盯着眼前的皇帝,眼里透出一股不该在她身上出现的威严来。 皇帝一时怔在当地,面上瞬间阴冷下来,许久才转头对屏风后说道。 “去查查兰妃说的是什么。” 屏风后的太监领命而去。 一旁的惠容却吓得跌倒在了地上。 “皇上,娘娘失智,近来总是胡说,都怪奴婢没有教好娘娘。” 说着,惠容爬起来跪在地上,神情惶恐的掌嘴。 皇帝冷冷瞥了一眼,随即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惠容心惊胆战。 但将人都支了出去,惠容一人问了自家的娘娘许久,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娘娘似乎是不记得方才说过什么般又失忆了...... 自上次进宫之后,唐府中人再也没有提起兰妃,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唐夫人也临近预产期,一家人全都忙碌着唐夫人产子之事。 一天吃过早饭,唐夫人便觉得腹中隐隐不适,一算日子也到了生产的时候,急忙命人去将府上备好的稳婆大夫都找了过来,还命人通知了吉祥苑,将刚到军营不久的唐琣又给叫了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唐琣将逐施也捎带回来了。 许是因为第一胎的缘故,唐夫人生了许久还没生出来,院子里的段老夫人等人急成一片,唐琣站在石桌前,额上的冷汗顺着脸颊留下来却浑然不觉,只紧紧盯着房门等婆子出来报喜。 下一刻,倒真是有婆子出来了,但是却是报忧的。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迟迟生不出来再这样下去,怕是,怕是......” 后面的话婆子没有说出来,急得原地直跺脚。 一听这话,大家顿时乱作一团,段老夫人眼看着要晕过去,被段夫人一把抱住掐人中掐醒了。 “军医,可有办法。” 唐琣转身,紧紧捏着逐施的双肩,眼里满是紧张。 “待老夫进去看一看。” 逐施丝毫不慌,为孕妇接生对他来说简直是大材小用,在还是野医的时候,他就经常为周边的孕妇接生,一度被称为妇科圣手...... “不行不行,产房怎能被男子进去。” 崔妈妈扑上来拦住逐施。 唐琣看她这样,心中的火十分大,几步上前将人提溜着扔了出去,这老婆子老是在唐夫人耳边吹风,唐琣看她早已不顺眼,但碍于唐夫人的面子放任她,没想到今日竟干出这样迂腐之事。 崔妈妈被扔了出去,疼的泪眼模糊,一双手紧摸自己膝盖处,再也不敢开口说话。 逐施进去,唐夫人看到他,一时慌了神,到底是还没有见过男子接生的先例,唐夫人一时又羞又急,满面通红。 逐施倒是淡定开口道。 “夫人稍安勿躁,医者眼中只有救人,并无性别之分。” 唐夫人听他这样说,心中也安慰不少,当即平静下来。 “夫人深呼吸,我为夫人扎上一针。” 逐施拿出银针,扎在在唐夫人脖颈与额头处,唐夫人顿觉疼痛减轻不少,这才长呼一口气,用尽全力。 半刻不到,只听房中一声惊呼“出来了出来了”,便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老爷,老太太,老太爷,是个男孩。” 丫鬟开门出来报喜,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 段老夫人一听当即激动的哭出声要跌倒,被段夫人紧紧的抱住才不至于跌倒地上去。 唐琣擦了一把汗,正准备进去看看孩子,不料这时候丫鬟又出来说。 “还有一个,是双生子,是个女孩。” 只是这个女孩较前一个瘦弱许多,生出来也不见哭一声,小脸青紫。 唐琣久久听不见哭声,顾不上许多,直接推开丫鬟走了进去,正遇到逐施拎着孩子的双脚,将孩子倒立在空中。 “军医,你这是......” 唐琣大惊,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 下一秒却见逐施对着孩子的啪啪拍了几巴掌,孩子顿时哭了出来,脸色也渐渐从青紫色转为正常的红粉色。 第109章 金童玉女 见此,唐琣松了一口气,只是......逐施打他的女儿怎么怪顺手的......心里不舒服,心里绝对不舒服...... “将军莫慌,刚出生的婴儿若是不哭则有生命危险,老夫只能将她打哭才好。” 逐施眼角斜着唐琣,似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自接生以来,他遇到不少这样的,每次“打完”,主人家总会奉上银钱礼物感激他,但也有那不知的,则会当面责怪打了他们的孩儿,每当这时候,逐施就会格外看不起这些无知的“愚蠢”之人...... 而眼下,唐琣显然成了这种人,只是唐琣急着看孩子,并没有看到逐施的神情,自然也不知道逐施在内心腹诽他。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喜得双生麟子,儿女双全,真是人生幸事啊。” 只是收起银针,摸了摸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山羊胡,哈哈一笑。 “来人快谢军医。” 唐琣还在顾着看怀里的女儿,唐夫人顾及着礼数,挣扎着撑起身子让丫鬟将备好的银钱拿出来。 随即丫鬟捧上一个长方的托盘,托盘里是整整齐齐的银锭子,看着有好几十两之数。 “那就谢谢夫人,哈哈哈。” 逐施眉开眼笑,豪不客气的收下银子,好歹是叫他沾到了喜气。 之前大夫每次为唐夫人诊脉,只说腹中胎儿安好,却从未说过是双生子,这下子倒是儿女双全,一家人开心不已。 唐琣看着一双儿女,欣喜之余,却又觉得像做梦一般,一年前这偌大的府中还没有他的血亲,如今却一家人团聚,还添了两个儿女,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吧,只是...... 突然之间唐琣又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暗淡了下去......自唐夫人不再进宫,便再也没听见她的消息,如今也不知,她是否平安、喜乐...... 当晚一家人便小小的摆了一桌,以庆贺府中添丁之喜, 皇上听闻唐琣夫人产子,也命人送来了一对玉麒麟和金项圈恭贺唐琣,其他与唐琣交好的,也纷纷送来了贺礼,将军府一时热闹不已。 “这还不是最热闹的呢,等两个孩子满月了,我们好好的办一场满月酒。” 段老夫人拉着唐夫人的手连连说为府中添她辛苦了。 侯国将军朱信听闻女儿平安产子,第二日也亲自带着为两个孩子挑选的贺礼来到了府上,看着一对生的可爱的外孙,朱信一时情难自已,潸然落泪。 “我们老朱家有后了。” 朱信喃喃念叨,唐夫人急忙拉了他一把。 “父亲小声些,莫要让公爹婆母听见了。” “哼,听见又能怎么样,不管这孩子姓什么,总归是有我朱家一半血统。” 朱信嘴上倔强,但声音还是小了许多,唐夫人看着父亲,许久没见,父亲老了不少,又想起现下府中只有父亲一人,不禁有些伤感。 “女儿不哭,坐月子可哭不得,伤身子。” 朱信见状,连忙心疼的替唐夫人擦去泪水,说道等孩子长大了多带孩子来看看外祖父,唐夫人这才止住泪。 过了几日,天气暖和了许多,有了些春意,一家人也从喜得双生子的喜悦中略微清醒了过来。 唐夫人看看身边的一双儿女,又想到了宫中兰妃生病的模样。 “崔妈妈,你去替我安排个聪明的丫鬟,带上一些西饼,去给宫里的兰妃娘娘道喜。” 唐夫人想着告诉兰妃唐琣生子的事,顺便看看兰妃那边情况如何。 崔妈妈这次没有多话,自从被唐琣收拾了一次,崔妈妈话少了许多,不复从前啰嗦模样,立马去安排人进宫。 朝华殿里,兰妃正依在惠容身边看她做些女工。 好些时日了,兰妃还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对皇上也是排斥不已,皇上几次想宠幸兰妃都被拒绝,恼怒不已,干脆直接去了皇贵妃那里,已有几日不曾来过朝华殿。 惠容心想皇上不来,眼下倒是个好事,免得兰妃冲突了圣怒。 正坐着,有小太监来禀报说是镇北将军府求见,惠容便差人去宫门处接人回来,自己则给兰妃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让她看起来有皇妃的威仪。 “给兰妃娘娘请安。” 将军府的小丫鬟一进来便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我们府里新添了公子小姐,夫人差我来给娘娘送喜饼。” 说着丫鬟抬头看了一眼,只觉眼前的人贵气逼人,偏偏又美似天人,只是...... 兰妃娘娘怎么看起来有点怪异的盯着自己...... 惠容看出了丫鬟的心思,开口解释道。 “谢夫人好意,还请回去告诉夫人,娘娘自清醒过来便忘记了从前的事,至今没有恢复。” 说罢,惠容差人去库房里挑了两件极为贵重的,通体纯白的玉制金童玉女摆件出来。 “还好皇上赐了这一对,不然今日怕是找不出合适的贺礼来送公子小姐。” 惠容微笑着,让人把丫鬟送出去,这才转过来看着四夕的反应。 她隐隐感觉自家的娘娘与镇北将军府关系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这会看娘娘对唐将军生子毫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小丫鬟回到府中,将金童玉女摆件交给唐夫人,才又说了兰妃现状。 “惠容姑姑说兰妃娘娘自醒来便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奴婢看娘娘的样子,也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 唐夫人听着眉头皱了一会,随即又放松下来将小丫鬟打发了出去。 若是兰妃自此失忆,忘却前程往事,未必是个坏事,可以安心接受现在的身份与地位,也不用日日深受煎熬,只是希望皇上能一直宠着她...... 想了些有的没的,唐夫人这才让崔妈妈把那两座金童玉女拿过来。 “夫人,兰妃娘娘这贺礼送的真好,夫人不正是生了一对金童玉女嘛。” 第110章 春猎 唐夫人笑着仔细观察,见这两座金童玉女成人手掌大小,通体无一丝杂色,模样憨态可掬,看着实在是叫人喜欢。 “娘娘真是有心了,崔妈妈仔细收好了。” “不如就摆在屋里吧。” 崔妈妈正欲收起里,唐夫人又改了主意。 崔妈妈开心的应了一声,当即小心端着在房间里寻了个安全又显眼的地方放好。 当晚唐琣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这两座玉人,模样讨喜,便问唐夫人是谁送来的。 “是兰妃娘娘送来的。” 听到是兰妃,唐琣的神色当即有些沉下来,小心仔细的打量着手里的两个小娃娃,这娃娃不管是成色模样,还是正好符合他的两个孩儿,一看都是用心了的...... 看唐琣神色不对,唐夫人又试着开口。 “夫君,回来的丫鬟说哦兰妃娘娘自醒来便失忆了,至今也没有好起来的迹象,以后怕是......” 唐琣看着手中的金童玉女,似乎是没听见唐夫人的话一般,沉默了许久。 “不记得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宫中可以保她富贵一生,不必颠沛流离......” 唐琣的声音太过低沉,像是喃喃自语般,唐夫人差点没听清,等反应过来,急忙打岔让唐琣过来看孩子。 一双儿女熟睡在摇篮中,小脸上是从未经历过风霜的天真无邪,看的唐琣心头一热,不知不觉肩头的担子就变了,以前是儿子,是夫君,现在又是父亲,多想护着他们一生平安喜乐。 唐琣似乎明白了当年父亲和大哥为什么要拼尽全力阻拦他带公主逃走,不仅是为了段府的五十余条人命,更多的还是不想让他颠沛流离,吃尽苦头,从此再也不能回家...... 眨眼间又过了半月,这半月府中可谓是因为两个孩子充满了欢声笑语,众人都是特别特爱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孩儿。 天气也渐暖,正是冬眠动物苏醒的好时刻,每年这个时候,皇帝总是要带着后宫妃嫔与朝中大臣去西山围场春猎,今年也不例外。 唐琣作为京城驻军的将军,自然是要随皇家前往春猎,保证围场众人的安全。 这些时日唐琣天天有空便去陪着儿女,现下突然要离开一段时间,非常的不舍,抱着两个孩儿亲了又亲,才恋恋不舍的去了。 而唐夫人还未出月子,只好和两个孩儿留在家中,段老夫人等人也留在府中帮唐夫人照看孩子。 一大早,唐琣点好兵,带着几千精兵去宫门接皇上与后宫嫔妃,大部队则先行去郊外等着与唐琣汇合。 宫中浩浩荡荡几十辆马车渐渐驾出宫门,帝后的车驾首当其冲,明黄色四驾马车在其中甚是显眼,其他嫔妃的则是两驾马车,马车外观也是奢华无比。 盛大的出行引起百姓围观,唐琣将千骑分散开来护在两侧,自己则去前方开路,将来看热闹的人驱散。 由于城中百姓太多,马车行驶缓慢,直至出了城门,车队行走的速度才渐渐快了起来。 城中与西山围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车马人数众多,行走起来实在拖沓,是以唐琣控制着车队速度,在太阳下山前务必要赶到西山围场才行,虽然现在时间尚早,但不可马虎。 赶了一天的路,总算是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西山围场,皇帝嫔妃及众大臣们住的帐篷是前一天就搭建完毕的,这会贵人们直接入住即可。 唐琣匆匆吃了几口饭就急着出去巡视,虽然这里前一天便布置妥当,但他不亲自看一圈还是心中不安,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想趁着皇家春猎行刺,必得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离皇帝帐篷稍远的一顶帐子,正是兰妃娘娘的帐子,帐子里惠容正劝着自家主子兰妃不要出去。 “姑姑,出去走走吧,方才吃多了,想消食。” 惠容看着面前可怜兮兮,睁着小鹿般的眼睛看着她的兰妃娘娘,心中实在不忍拒绝,但眼下天色已晚,这围场又是野外,现在出去显然不太安全。 “姑姑,去吧,不去今晚要睡不着了。” 兰妃拉着惠容的手臂恳求。 “唉,那便去吧。” 最终还是抵不住兰妃的请求,惠容多带了几个宫女太监出了帐子。 由于是晚上,惠容卸下了兰妃的头饰,只用丝带半扎着长发,披了披风,这样也好回来方便就寝。 “娘娘,我们说好只在附近转转不走远。” 她们的帐子本来就因为娘娘喜静偏远了些,这会附近的灯火明明灭灭,看着怪吓人的,惠容生怕兰妃突然生了兴趣要往林子里去。 “那我们就沿着那边走一走。” 兰妃伸手指了指远处草木稍微茂盛些的地方。 惠容无奈,心知自家娘娘现在就是个心智不满的孩子,也只能依着她,转头吩咐太监宫女跟紧些,才向着远处走去。 兰妃一路走一路摸着干枯的草木与新发的芽,像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女孩一般开心,惠容看她这样,心里也开心不少,这么晚出来也算没白跑。 可是几人却没注意到身后远处有几匹人马。 “将军,前方不知是哪位娘娘,属下这就上前请她们回去。” 唐琣身后的副将正准备打马上前,却被唐琣抬手拦住了。 “无事,让她走一会。” 方才他就发现了前方的人影,待稍微走近一下,便觉得最前方的女子身影熟悉,长发也随意束在脑后,这般随意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自上次相别,已有三月未见,这些时日里,唐琣脑中时时想起,便觉心里苦涩,恨她为何这般决绝,可是今日见了,心里的苦涩恨便化作了一腔柔水,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唐琣也感到了满足与心安,前些日子听到她中毒昏迷,他不知道多么着急,恨不能夜闯皇宫,后来又听到她失忆不记前程往事,他心中酸涩难忍,但碍于妻子双亲,只能装作无事人一般漠不关心...... 如今这样远远的看着,倒也觉得安宁平静。 唐琣屏退下属,跟着她们走了一时半刻,看她貌似心情很好的到处摸摸看看,全然不复之前的沉稳模样,反倒是像十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第111章 围场失忆后初见 走了许久,惠容身后一个极为谨慎的小太监突然上前耳语了几句,随后便见惠容往唐琣的方向望了过来。 唐琣见被发现,只好驱马上前。 惠容行了拜礼又开口问道。 “请问大人是?” 眼前男子戎装盔甲,气质冷冽不凡,想必是位将军,但她对军中服饰并不了解,是以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位将军,只好开口询问。 “在下唐琣。” 唐琣眼神盯着惠容身后那一抹身影,就连回答也有些漫不经心。 惠容一惊,原来这位就是镇北将军唐琣,看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惠容之前的感觉愈发强烈,自家娘娘与这位镇北将军绝对有着非同常人的关系...... 惠容不动声色,移动身形将身后的人挡住,这才开口。 “不知大人晚上来寻我们是有何事?” “夜色已深,这里不比皇宫安全,我护送你们回去。” 两人说话都避开了最重要的那个人,但却又句句不离她。 “劳烦将军了。” 惠容福身谢过,便转向兰妃,想劝她回去。 “娘娘,是时候该回去了,您身子还未彻底痊愈,再着了风寒可不好。” “好。” 惠容身后的人怯怯回复了一句。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唐琣听的出来,她仿佛是在怕自己...... 唐琣心头一滞,默默退开了几步。 随即宫女太监拥着兰妃往帐篷方向走去,唐琣也默默上马,跟在众人身后一路走回去。 到了宫妃帐篷处,唐琣不便再进去,只好停下马远远的看着,灯火昏黄摇曳,她似乎回了一下头,但很快又走远了,唐琣久久的看着,内心波澜难平,方才她的眼神太过陌生,仿佛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般瑟缩小心...... 站在原地,眼前人已不见了身影,唐琣却如同被捏住了心脏,窒息的感受扑面而来。 “将军,围场已巡视完毕。” 赶来的副将看唐琣如此奇怪,出声叫醒了他。 “哦,那,都回去休息吧。” 唐琣淡淡说了一声,才将目光收了回来,随即一言不发,骑着马向自己的帐篷走去,背影看着竟十分落寞。 副将只觉十分奇怪,自家的将军何时会落寞成这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围场一夜不比宫中安稳,这一夜兰妃睡得极不踏实,夜里醒了好几次,都是惠容轻声安慰着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看着都不精神,惠容早早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替疲倦还未睡醒的兰妃梳妆,今日帝后要带着众嫔妃参加春猎开场致辞,是以妆容要隆重些。 折腾了好一会,总算是好了,兰妃锦衣华府,云髻高耸,珠翠相映桃花,本就是美人如画,加上妆容点缀,一时惠容也看的待了,反应过来不禁心中暗暗自豪,今日自家的娘娘自然是要大放光彩的。 果然,一出帐子,人群中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男人爱慕,女人嫉妒,好不得意...... 只是兰妃如今是小孩子心性,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全身都抗拒着想往惠容身后缩。 “娘娘不怕,今日让那些想害您的好好看看,我们可不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惠容扶住兰妃手臂,在她耳边小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自自家娘娘受人陷害病倒以来,这宫中多少人在看笑话,今日倒是个反击的绝佳机会。 一路走过,来到了众人请安的帝后帐中,惠容寻了个合适位子给兰妃坐下,自己则站在兰妃身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帐中情况。 皇后见兰妃进来,一双眸子骤然变暗,但场中人多眼杂,随即拿起帕子稍稍遮掩了一下。 反倒是皇贵妃,看见兰妃热情的过来拉着手寒暄的一会,临走又提高声音说道。 “妹妹如此天生丽质,现在又失忆不记前事,以后可真真要当心了,免得被有心人害了。” 说着,还微微向皇后方向瞟了一眼。 皇后心中大惊,这位皇贵妃,自潜邸与她斗了十几年,她知道皇贵妃为人城府极深,手段也不简单,但是她如何知道自己的绝杀秘术? 不对不对,皇后摇头,麒麟草除了她娘家人,外人不知,料皇贵妃神机妙算也不可能猜出来,只是,她方才的眼神是何意思? 皇后心慌神乱,额头竟沁出汗来,看的皇贵妃噗嗤一笑。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出了这么多汗。” 皇后没说话,只是阴森的盯了一眼的皇贵妃,警告意味十足,可惜皇贵妃不吃这一套,反而风情万种的继续轻笑。 “皇后娘娘您这样看我,臣妾好怕。” 随即又转向皇上,妩媚委屈一体,十分惹人怜惜。 “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娘娘恐吓臣妾。” 说着,扑在皇上怀中,皇帝好好的哄了一番才娇笑着坐回原位,看的出来皇帝很吃这一套。 皇后彻底无语,脸色冷冷的不再看皇贵妃。 皇贵妃见状又轻笑着与别人说话去了,丝毫没有将眼前这位皇后放在心上。 倒是皇帝,自兰妃进来,便时不时瞥着,可惜这些时日他故意冷着兰妃,这会心中惊艳,反倒是不好意思赶上去说话,只好拿余光观察着兰妃的一举一动。 直到唐琣进来,皇帝这才收回了目光,略微有些不自在,兰妃毕竟是从人家那里抢回来的,平时不见面还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这会三个人同在狭小的空间,反倒是很不自在。 再看唐琣,方才进来时,便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倩丽人影,只一眼,便让他方寸大乱不敢再看下去。 如今的她不再是从前慵懒随意的样子,身上穿戴全都是宫中皇妃服制,贵气非凡,姿态端庄优雅。 唐琣强迫自己转开目光,压住心里的五味陈杂,向帝后及各位娘娘请安并禀报围场情况。 起身出去时,唐琣侧头,自眼角余光扫过,正对上兰妃打量自己的眼神,那眼神清澈明媚,看着自己时有好奇、有探究,却唯独没有旧人相识的热度。 第112章 皇贵妃抢了风头 唐琣的心一瞬间冷了下去,是他忘记了,现在对她来说,他就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之前的......情分,现在已全然不复存在...... “刚才那位将军是谁,总觉得认识。” 兰妃凑近惠容小声的问着,眼光却仍盯着帐子外。 “是镇北将军唐琣,娘娘的义兄。” “义兄?我何时有义兄了?父皇就我一个女儿,我没有义兄。” 惠容吃了一惊,赶紧借着给兰妃整理头饰挡在了她的面前。 惠容也是好奇,娘娘经常会记忆错乱说一些胡话,但是她怎么会将自己错认为公主,而且当今皇上膝下并无公主,真不知她是从何听来的这些胡话...... “娘娘慎言。” 惠容声音压的极低,方才虽然兰妃的声音也并不高,但难免被有心人听进去,这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大事。 近日来,惠容一直都在教导兰妃规矩礼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可乱说,兰妃听了惠容的语气,便知自己又闯祸了,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这一幕正巧被坐在上座的皇后看见了,嘴角不由浮起一抹嘲讽,心道:出身低贱的,到底是学不会宫中礼仪。 “怎么兰妃自醒来便有些痴傻,行为动作还不如三岁小儿。” “会皇后娘娘,兰妃中毒伤了神智,这会还没彻底恢复。” 惠容上前跪下恭敬回话,知眼前这位皇后娘娘又要发难了。 “御医怎么说,若是一直这样痴傻,便不配服侍皇上了。” “御医说将养着,总有一日可以恢复。” 惠容撒了谎,兰妃失忆这事,不管是逐施还是于充,都说只能好好修养,能否恢复记忆全看造化,但惠容不愿自家娘娘被皇后这样侮辱,便只能撒了个这样的谎。 皇后见状哼了一声,不再理睬,惠容也识趣的退回兰妃身后立着。 皇帝见皇后有心为难,心中不悦,他反倒是更喜欢这样的兰妃,虽跟他生分,但相信总有一日可以暖化她的心。 “朝儿前来,朕许久未见你了,让朕好好看看你。” 皇帝说着竟亲自走下来握了兰妃的手朝帐子外走去。 “这屋里闷,陪朕出去走走。” 随即不再理会皇后拉着兰妃走了出去。 皇后见皇帝有心为兰妃撑腰,一时心气不顺,脸色煞白。 帐篷外阳光刺眼,让人一时睁不开眼睛,皇帝见她这般,轻笑一声,抬起袖子为她遮住头顶的阳光。 远处的唐琣看着这一幕,站了许久,直到皇帝兰妃离去,才重新转身布置围场狩猎事宜。 “就这些,你们都小心些,不可放松警惕。” 唐琣脸色抑郁,看的底下一众兵士心中嘀咕,是不是谁今日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将军生气。 “我看倒不是我们惹得。” 人群中一个小兵,压着声音对旁边的同伴说道。 “昨日夜间巡逻,将军看见那位兰妃娘娘,便神色异常,今日又看到了,而且听说将军之前还抢了王魏的新婚娘子......” “之前城中的传言莫不是真的?” 另外一个小兵满脸不可置信,觉得自家将军不是那种人。 “你们说什么呢。” 唐琣副将转过来一声厉喝,吓得几个小兵赶紧站直了身体。 见此副将才又去了别地巡视查看,虽说他深知将军不是那样的人,但方才那几个小兵说的却没错,自家将军昨夜十分异常,竟跟在宫中娘娘身后一路将人送了回去,今日又是这样的表情,实在是......过于不寻常,再结合王魏那事,难道将军真的是......喜欢他人之妻? 想到这里,副将吓得浑身一哆嗦,本来还想着改日约将军去家中喝酒,现下,还是算了吧,毕竟他的娘子也是新婚不久,并且温婉可人,甚得他欢心...... 休整了一日,众人赶路的疲乏少了不少,狩猎也在第二日进行,男子皆换上骑装去打猎,女子则可待在营地,也可换上骑装一起随男子深入林中猎物,但宫中嫔妃大多是平日深居简出的,会骑马射箭的没几个,倒是皇贵妃一反常态,换了一身飒爽骑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不同往日的娇媚风情,皇贵妃长发用玉冠束起,一身赤红的骑装风姿英俊,不像个娇柔女子,反倒像是年纪正好的铮铮儿郎,气宇轩昂,一时场上的目光都被她夺了过来。 “不愧是朕的皇贵妃,英姿飒爽丝毫不输男儿。” 皇帝骑在一匹体格高大矫健的汗血宝马上,朗朗大笑,眼中看着皇贵妃全是赞赏。 “来,朕与皇贵妃一同射下这次春猎的第一箭。” 皇帝伸手,将皇贵妃一把拉上马背圈在怀中,随即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弓箭,与皇贵妃二人一同拉弓,射出了第一箭。 霎时场上掌声雷动,皇帝与皇贵妃在众人的簇拥下如仙人下凡般炫目。 “皇上,臣妾想单乘一骑与皇上比试比试。” 皇贵妃开口,看着皇帝眼神挑衅,眉目间风情流转。 “好,给皇贵妃牵一匹马来。” 皇帝立时答应了,太监随即牵来一匹体型略小些,性格温顺的白色宝马。 太监上前欲扶皇贵妃上马,被皇贵妃伸手拒绝,随即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单手抓住马鞍一跃而上,其飒爽英姿,看的众人眼前一亮。 皇帝更是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随之附和。 “皇上,咱们出发吗?” 皇贵妃向众人略一抱拳,微笑着看向皇帝。 “好,朕宣布,春猎正式开始。”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霎时众人策马齐发,以皇帝贵妃为首,冲向远处的深林。 “娘娘,外面风大,我们还是进去吧。” 皇后站在方才众人出发处,神色阴郁至极,没想到皇帝为了宠皇贵妃竟能做到如此地步,竟与她同乘一骑射春猎第一箭,要知道每年狩猎,开场箭必是皇帝一人完成,今年却为她打破了老祖宗的规矩,再这样下去,若是她想要这个皇后位子,皇上怕是也会给她。 一众宫女瑟瑟发抖,再无人敢上前劝,只有春月上前躬着身子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娘娘......” “啪。” 春月话未出口,便被皇后顺势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扇在了右边面颊处,立时脸上出现了清晰的指印。 “娘娘,奴婢知错。” 春月跪倒在地,身后的一众宫女太监也齐齐跟着跪下,再无一人敢开口。 第113章 跳篝火舞,吃鹿肉 兰妃惠容这边几人,大家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看着不远处这一幕,生怕皇后一个气不顺,这火气就蔓延过来了。 “娘娘,我们进去吧,风大,您的身子还未彻底全好,还是要注意些。” 惠容转过来挡住兰妃的目光,要拉着她进去。 “皇后娘娘为什么打她?” 兰妃眼光带着小心和惊恐,仍旧看着他们皇后方向问道。 “娘娘慎言,小心皇后过来找我们麻烦。” 这下惠容也惊恐了,着急忙慌要去捂自家主子的嘴,手举起才想起不合规矩,又急忙放下,推着自家主子赶紧回了帐篷。 进了帐子,后面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也一脸心慌的擦汗,这要是自家娘娘的话被皇后娘娘听到了,皇后娘娘指不定要怎么发难收拾他们,恰好皇上又不在,美人护着娘娘,这场面,想想就心慌。 狩猎进行了一下午,等众人回来,各个人马上拴了不少的猎物,就连皇贵妃的白色宝马旁边也挂了一只小鹿,不过小鹿尚有气息,还是活着的。 “爱妃,来。” 皇帝先下马,走到皇贵妃马前,伸手将皇贵妃亲自抱了下来,又取下那只小鹿。 “谢皇上。” 皇贵妃娇笑着福了福身,看得出来,心情十分愉悦。 “这头小鹿以后臣妾便养着它,皇上以后常来看看。” 皇贵妃将小鹿抱在怀中,皇上也恋爱的摸了摸小鹿的头 这小鹿是方才狩猎时遇见的,母鹿已被射杀,小鹿受了轻伤,许是年纪小,见了人也不会跑,只睁着一双小鹿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看的皇贵妃心生怜爱,便留了下来带回营地饲养。 “今日都辛苦了,好好歇着吧,晚上我们举杯畅饮。” 皇帝披风一挥,十分大气,揽着皇贵妃走进了帐子中,余下的众人也都回去收拾整理,林子中奔了一下午,满身灰尘,需得洗漱一番才好。 不多时,天色便暗了下来,营地中间的篝火点了起来,下午猎来的野兔,羚羊,野鹿等物也架在火上烤了起来,肉香阵阵,顿时弥漫在了营地中。 “娘娘,我们出去吧。” 惠容为兰妃梳了简单又不易松散的发髻,单单插上一根玉簪,换上束腰方便的服饰,今晚是篝火晚会,定是要围着篝火跳篝火舞,穿的繁复了不易行动,虽然依自家娘娘现在的性子,大概率不可能去跳那篝火舞,但惠容想得周到,还是准备着。 出了帐子,众人都换上了方便跳篝火舞的衣裳,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皇贵妃依然是出其不意,换了一身北周不常见的胡人轻纱料子的衣衫与头饰,衣衫单薄,举手投足间透出异域风情,更衬得皇贵妃娇娆妩媚,风情满身,只是现在还春寒峭料,这样穿,显然是会冷,不过皇贵妃似乎满不在意,脸上洋溢的热情便都像是一把火,让场上的气氛都热烈了许多。 惠容则拉着自家主子坐下来,为她切了一盘烤好的鹿肉。 “鹿肉鲜嫩,娘娘多吃些。” 兰妃正欲吃,唐琣过来了,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她盘子里的肉,才转开目光走开了,直直向着皇帝营帐走去。 兰妃心中好奇,眼前的男人自己不认识但又莫名感觉相识,再仔细想想,便觉得头痛,干脆不想了,将手里的肉也递给了惠容。 “娘娘这是一口不吃了?” 惠容惊讶的看着自家主子,明明一天没怎么进食,这会儿却不吃了。 “我看方才过去的那个人,他想吃我盘子里的肉,那就给他吃吧。” 兰妃吞了口口水,将盘子推了出去,不知道怎么回事,虽不认识那个人,但看他想吃,自己便想让给他,心里也隐隐的不太好受。 惠容愣了片刻,转过身对身后的小太监说道。 “将这肉端给镇北将军,就说是娘娘赏给他的......哦,还有娘娘一口未动。” 惠容觉得这样不对,但自家娘娘进来做事随心所欲惯了,想是任她再怎么阻拦也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了。 “惠容姑姑,我怎么感觉那个人我好像认识,每每见到他,心口就会很疼。” 兰妃拉起惠容的手放到胸前,面色有些发白。 “镇北将军本就是娘娘的义兄,也是娘娘在宫外的倚靠,只是娘娘忘记了而已。” 惠容轻轻的安慰着,相处了几个月,她是真的觉得自家主子与其他嫔妃不一样,对她而言,兰妃更像是她的妹妹一般。 唐琣自皇帝营帐出来,正欲去再检查检查营地周边守卫布置,今夜人群聚集,务必要保证皇上、各位娘娘以及各位大臣家眷的安全,万万不可有失。 只是还未走出两步,便看见一鬼鬼祟祟的太监跟着自己,手里貌似还拿着利器,莫不是刺客假扮? 唐琣一个闪身,将身形隐藏在一顶帐子后面,待小太监现身,便扑上去掐住了小太监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伸到前面扭住了太监的双手。 “说,何人指使你来跟踪我。” 唐琣厉声呵斥,吓得小太监险些跪下去。 “呜,呜呜。” 小太监被掐的面红耳赤,只口中胡乱唔着却说不出话来。 唐琣见状,手中松了一些。 “是,是兰妃娘娘,叫我来的,咳咳咳” “兰妃?” 唐琣听到是她,手中彻底松了,又看向太监手中竟端着一盘烤肉。 唐琣眉头皱起,心中疑惑这是何意? “兰妃娘娘叫我来给将军送烤肉吃。” “将军没事,奴才就回去了。” 说完,将盘子递到了唐琣手中,便一溜烟跑了。 唐琣跟了他几步,发现他确实跑回了兰妃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盘子里切的整齐的肉,刚烤好的,散发着香气,唐琣顿时胃里咕噜起来,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会,便低头将盘子里的肉大口吃尽。 “娘娘,镇北将军过来了。” 惠容一抬头,便看到唐琣向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方才的盘子。 第114章 义兄好 兰妃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他大步向着自己走来,没来由的,兰妃心里一紧,便站了起来,赶紧整理了下衣裙。 “义,义兄好。” 转眼间唐琣已走至近前,兰妃想起惠容说他是镇北将军,还是自己的义兄,心中犹豫到底是叫将军,还是义兄。 最终想着义兄亲近一些,何况他以后还是自己的倚仗,更要拉近关系,便叫了义兄。 唐琣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眼里一暗,久久看着兰妃不说话。 兰妃心里慌张,还以为自己叫错了,正踌躇间,却见方才那位镇北将军已经转身走远了。 看着他的背影,兰妃心里一紧,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 “惠容,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兰妃转过身看着惠容,难受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娘娘,不是的,将军只是性子就这样而已,你看他还是吃光了你给他送的鹿肉。” 慧容将盘子举到自家娘娘面前,像哄一小孩子一般哄着。 兰妃听了,心里这才好受许多,举起袖子将眼泪擦了擦。 唐琣走远以后,又回头看去,只依稀看到她低着头说着什么。 方才的烤肉确实好吃,只是这会儿喉头噎得慌,也不知是因为烤肉,还是因为方才那句“义兄”。 不一会儿,众人也都吃完了烤肉喝完了酒,在几分醉意的衬托下,没有了往日的沉闷与束缚,都放开了唱跳。 皇贵妃更是在人群中央跳起了万种风情的胡炫舞,引来一阵掌声雷动? 皇帝被感染,也再不顾身份,与皇贵妃一起跳了起来, 至此,气氛更是热烈,兰妃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高兴的不停给慧容说着谁跳的好。 皇帝正跳的高兴,眼角余光看到兰妃笑颜如花,入宫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她如此开心,心中一动,钻出人群。 “朝儿,快来与朕同乐。” 说着皇帝牵起兰妃的手向人群中心走去。 兰妃被吓了一跳,但还未来得及拒绝便被拉着混入了人群。 此刻,皇贵妃一曲舞毕,人群以篝火为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手拉着手跳起了篝火舞。 兰妃自然是被皇帝紧紧牵着,挣扎了几次也未能挣脱。 皇贵妃跳的有些累这会坐在旁边,宫女递上了披风,又端了些茶水过来。 “娘娘,您今日真是漂亮,皇上都快被您迷死了。” 荷花弯腰凑在跟前,低声说道,听的皇贵妃莞尔一笑,赏给了她一块点心。 “本宫可不是皇后那种手段卑劣的,只要本宫在,皇帝的心永远要在本宫这里歇一歇。” 皇贵妃脸上十分得意,确实,伴驾数十年,皇上从未厌恶过皇贵妃,只要皇贵妃勾勾手指,便能将皇帝从别的妃子身边抢过来。 “今日风头都是娘娘的,娘娘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你今日倒是学乖了,来,拿着” 皇贵妃自头上拔下一支花枝银钗赏给了荷花。 “谢谢娘娘。” 荷花连忙跪地谢恩,这钗子虽然是银制的,但胜在做工精致,花样繁复,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宫中登记在册的宫中之物,是皇贵妃为了今日的篝火盛宴而专门差人去宫外找银匠打造的,所以能随便变卖,还能买个好价钱。 荷花这几年的例钱都如数给了宫外的双亲,爹娘吃药花销很大,皇贵妃也知晓此事,所以常常赏她一些碎银子,今日这只钗也是皇贵妃娘娘给她父母吃药的,荷花心里都清楚。 “娘娘就是荷花的女神,荷花以后要好好侍奉娘娘。” 荷花泪流满面,跪在地上碎碎念,看着十分可怜。 皇贵妃嫌弃的看了一会,伸出手将她拉了起来,自己这个丫鬟从小跟随自己,聪慧不足,但忠心良善有余,这么多年,从未生出背叛自己的心思,自己也当真是喜欢她的。 “醒了,看你傻得,快去玩吧。” 皇贵妃略有不忍,给她擦了把泪,将人撵一边去玩,免得打扰自己欣赏篝火。 兰妃被皇上牵着跳舞,皇贵妃自然也看到了,但她心中却并不排斥这个新入宫的兰妃,自古帝王就是多情种子,喜爱一两个新人也是常态,若是她为此嫉妒,那这么多年岂不是很难熬,倒是这个兰妃,入宫这么久安安分分,只要她不作妖,自然也能放她一马。 皇贵妃心中这么想,但皇后那边却并不安静。 方才皇贵妃跳了好一场舞,真真是夺人眼目,惹得众人连她这个皇后也忘在脑后。 皇后穿着宫中服制,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换轻便的衣裳,自然也没有去那篝火附近。 “娘娘,您看那皇贵妃,今日穿的跟个烟花女子一般,真真是掉价,还有那兰妃,看着良善单纯,实则最有心机,这会恨不得贴在皇上身边。” 春月捡起地上碎掉的茶盏,狠狠的向人多的那边瞥了一眼。 皇后冷冷的瞧着,自吃过晚饭便一直坐在这里,这会看着皇帝与兰妃相牵的手,眼里又透出些杀意,皇贵妃动不得,一个小小兰妃难道还没办法了吗? “朝儿,你可喜欢今日的场面,若是喜欢,朕日日都来陪你尽情享乐。” 皇帝满目深情,一把将人搂进怀中。 “谢皇上,只是,只是臣妾喜静。” 兰妃对皇帝的猛然亲近非常不适,但惠容专门叮嘱过她,不能违逆皇帝,更不能惹他生气,这宫里的吃穿用度可都是倚靠皇帝的宠爱...... 所以兰妃想着,自己吃不饱倒没关系,但是不能让惠容,还有朝华殿的小宫女太监吃不饱,这才一次次忍着让皇帝靠近自己。 唐琣看着人群中那一对紧紧相拥的身影,拳头莫名捏紧,脸色也阴沉的可怕,足足看了半晌才沉着脸离去。 副将看他情绪不对,心里有了几分猜测,但也不敢过问,只能给唐琣送了坛自己珍藏的陈年佳酿,俗话说酒解愁人肠,准是没错...... 篝火宴结束已是很晚了,皇帝今晚也喝了不少,拉着兰妃不放,大有今夜去兰妃帐篷休息的意思,吓得兰妃端起旁边的酒壶喝了个干净,随即又因为不胜酒力而吐了出来,这时皇帝才打消了念头,一脸嫌弃的看着兰妃让她回去洗漱洗漱。 第115章 你想学射箭 兰妃听到这话,拉着惠容飞一般的逃回了帐子,待洗漱完毕后躺下却又清醒无比。 “惠容姑姑,我想出去走走,睡不着,月亮太亮了。” 兰妃翻了个身,看着一旁伺候的惠容。 “娘娘,这里不比宫里,夜里出去危险。” “我们就在附近走走,不是还有值夜的侍卫吗?” 惠容看她这样子大有不出去就不睡的意思,也只好扶兰妃起身,给她找了披风穿戴好,两人才出来帐子,本想多叫几个宫女太监,可兰妃不让,只好惠容一个人跟着。 夜深人静,附近的帐子都熄了灯,但营地值夜的侍卫点了火把,周围倒也不暗,加上月色实在太明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惠容,我们往那里走走。” 兰妃指着射箭场。 “娘娘,那里实在太暗,而且有些远,奴婢怕有危险。” “不会的,我也想去试试射箭。” 白日有人在这里射箭,兰妃看旁人射箭,英姿飒爽,产生了试一试的想法。 拗不过自家主子,惠容只好随着一同往射箭场走去。 射箭场里有专门放弓箭的架子,惠容去挑了一把轻巧些的递给兰妃。 “娘娘,这弓箭实在太重,奴婢挑了好一会,只有这一把才稍微轻巧些。” 弓箭确实不轻,以兰妃的力量实在拿不起来,惠容只好跪在地上举着弓,兰妃这才堪堪射出第一箭,只是箭方射出,便落到了不远处的地上。 “白天总觉得别人英姿飒爽,看来射箭也不容易。” 兰妃观察着弓箭,又用手拉了拉弓弦,却拉不出多少弧度。 “娘娘,这弓箭本就是男人用的东西,娘娘身娇体弱,拉不开也正常。” “谁在哪里?” 惠容正欲开口接着安慰兰妃,却不想看到架子处似有人影晃动,惠容立时站了起来,将兰妃护在身后。 “来人是谁?” 那人身形高大,一看就是男子,也不作答,脚步踉跄着朝她们走过来。 “娘娘快跑,奴婢来挡住她。” 惠容一把将兰妃推了出去可不待兰妃跑出几步,那人便身形一闪,快步上前将人一把搂到了怀中。 “登徒子,惠容救我。” 兰妃踢打着身后的人,可奈何这人力气太大,轻轻一用力,她便双脚离地,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 “大胆贼人,你可知面前的人是谁......” 惠容正欲开口呵斥,可看清这人面容却顿时安静了下来。 “镇北将军,奴婢多有冒犯。” 惠容朝眼前人行了礼,又转头对兰妃道。 “娘娘不必慌张,是您的义兄。” 兰妃听到这话也安静下来,虽然她与她的这位义兄并无什么交际,但惠容说过,义兄就是她的靠山,且义兄曾暗中帮过朝华殿不少,就连那次危在旦夕,也是义兄救得,所以义兄并不是什么坏人。 “义兄好......” 兰妃弱弱的向身后箍着自己的人问了声好,接着说道。 “义兄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的手臂有些疼。” 身后的人听后松开了手,兰妃抬起自己的手臂揉了揉,方才被勒了好一会,这时手臂酸麻。 待转过身来,兰妃才借着月色看清,眼前的人正是白天见过的镇北将军,自己的义兄,只是此刻,义兄貌似喝了不少酒,被他抱了一会,连自己的身上也沾染上了酒气。 “酒喝多了伤身,义兄还是少喝些。” 兰妃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人,心中疑惑他为什么不开口说话,莫不是个哑巴? 唐琣方才本就在这里喝酒,见有人过来,又摆弄了许久弓箭,想着上前查看,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心中所想的人。 见她要跑,不知怎的,就心中一动将人箍在怀中,又听到她说手臂疼,这才发现自己箍着她的力气实在是大了些。 只是看着眼前朝思暮想了许久的人,好像并不认识自己,就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陌生警惕的。 唐琣方才喝的那些酒此时全数涌上心头,烧的心中发涩,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义兄可是酒喝多了难受?惠容姑姑你去烧些醒酒汤来。” 见唐琣不说话,兰妃转头对惠容说道。 “娘娘,夜深人静,该回去休息了,奴婢待会儿烧好醒酒汤给将军送过去。” 惠容看了二人一眼,宫中最是忌讳后宫妃子与男子接触,虽然此时在围场,但也不可松懈。 “惠容姑姑我现在还不想睡,姑姑快去烧醒酒汤吧。” 兰妃丝毫听不懂惠容的话里之音,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水眸看着惠容。 “......那奴婢去了,娘娘不要乱跑,奴婢尽快回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惠容只好去熬醒酒汤,临走前转身看了一眼,想着自家主子这位义兄对自家娘娘属实还不错,才放心离开。 “义兄,待会儿......”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兰妃还未说完,被唐琣开口打断。 “义兄,我,我前日生了重病,惠容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兰妃隐隐觉得面前这位义兄有责怪自己忘了他的意思,一时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你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唐琣眸子幽暗,声音沙哑。 “她们都叫我兰妃娘娘,皇上叫我朝儿,惠容说这是我入宫前的名字。” 兰妃小心翼翼的看着唐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面前这位大靠山。 “这是我为你取得名字,是希望你往后健康快乐。” 唐琣见她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心中越发酸涩起来。 “啊,原来是义兄起的......” 兰妃沉吟了一会儿,随即又开口问道。 “那我父母呢,义兄可见过,我想不起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说到这里,兰妃声音低沉下来,一双眸子也闪着水光,看的唐琣心头一疼,即使她忘记了一切,可她过得还是不开心...... “你想学射箭?我来教你。” 唐琣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拿起一旁的弓箭递给她,又在她身后双手环住她替她托起弓。 第116章 失去理智 兰妃方才还在感伤,这会儿却被赶鸭子上架拿起了弓,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但碍于不好驳了义兄的面子,还是拿起了弓箭,只是......兰妃看了眼环着自己的双手,心跳加快许多,这距离是不是过于近了,自己是皇上的妃子,若是被人看到了,那岂不是...... “义兄,我,我想起自己还有事先走了。” 兰妃双手一松,任由弓箭落地,又从唐琣怀中钻出来,一双眸子躲闪,正欲假装自己有事疾步离开,却不料转身没走几步,便被身后一股大力重新拖了回去。 “啊~,义兄,你......” 兰妃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唐琣,震惊不已,双手也推搡起来,只想离开这诡异的氛围。 “你怕我?” 唐琣看出她心中所想,控制不住的心中怒气翻腾,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惧怕自己,一双手不由得收紧,看她在怀中瑟瑟发抖。 “你怕我什么?” 唐琣将人翻转过来面对自己,步步紧逼,直至将人压在树上,看她楚楚可怜几欲落泪,心中反而有了一丝快意。 “何必装出这样一副样子。” 唐琣脑中现出她那日拒绝自己的决绝,她的冷漠与无情深深刺伤了他的心,他当做珍宝一般的人,却为了荣华富贵将他的一颗心放在地下贱踏。 唐琣伸出手粗鲁的抹掉她面颊的泪。 “说,你要宫中的荣华富贵还是跟我走。” 近乎恶狠狠的捧起她的脸,想要问出心中那个扎了自己已久的答案。 “义兄你放开我,我是皇上的女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唐琣粗鲁的行为终于将兰妃吓得哭了出来。 “你是皇上的女人?你爱上他了?” 方才兰妃与皇上牵手亲昵的一幕在眼前重演,唐琣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酒意夹杂着怒意,让唐琣一时失控,手上的力气大了许多。 “不过三个月,你就爱上了别的男人,之前说的海誓山盟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唐琣恶狠狠将人一甩,醉意阑珊,有些站立不稳。 兰妃被甩的跌坐在地上,忍着眼泪爬起来,默不作声走了几步,见唐琣没有动静才放开步子向前跑去。 “你去哪里?你就这么怕我?” 唐琣身形一转又挡在面前。 “义兄你喝醉了。” 兰妃哭着,欲唤醒面前人的良知。 “你想跑,你拒绝我一次,还想拒绝第二次。” 说着,唐琣几步上前将人抱起,全然不顾怀中人的踢打,抱着她走向阴影处。 “义兄,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兰妃哭着求饶,不想自己的话再次触怒了唐琣。 “放你走,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唐琣将人甩在草垛之中,自己欺身而上,重重的将人压在身下,伸手撕扯着她身上的衣服,春日本就穿的不多,没几下,披风下的薄衣便被扯了个干净,露出里面红色的小衣来。 兰妃挣扎不脱,嗓子哭的暗哑不已,好在听着有脚步声,像是惠容回来了,正欲张口呼喊,却被唐琣一把捂住了嘴。 “娘娘,娘娘你在哪里,我们该回去休息了。” 惠容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周围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想着自家娘娘应该是先回去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听着脚步声远去,兰妃心中绝望不已,偏偏自己四肢被禁锢,嘴被捂着,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任由惠容走远。 “你说,你要跟我走,我便放了你。” 此时的唐琣宛如一个恶魔般,全然不复往日的温文尔雅,双眼猩红,像是要将身下的人吞吃入腹,见身下的人没有回应,唐琣最后一丝理智也被酒精吞噬,再也不管不顾,低头亲了上去,手也探入披风中。 兰妃哭的渐渐没有了力气,挣扎不过索性也不挣扎了。 唐琣察觉到身下人的反常,停下动作看向她,只见她哭的双目红肿,梨花带泪,神情绝望而麻木,叫人看的好不怜惜。 唐琣怔住了,似是被她眼中的绝望刺了一下般,从醉意中清醒过来,迅速起身背对着她。 站了良久,也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唐琣转身,她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任由衣衫敞开,冷风吹过身体。 唐琣眼中出现疼惜与懊悔,几步上前将被他扯开的衣衫拢住,又用披风裹的严严实实,才将人抱了起来。 夜色虽明,但唐琣身形晃动极快,又绕着值守薄弱处,一路竟无人发现,轻松到了兰妃帐子处,掀开帐子进入,一片黑暗,惠容正站在帐子正中,一脸焦急走来走去。 方才她回去射箭场就没见到自家娘娘,回到帐子却还是不见人,而且娘娘还是跟镇北将军不见的,这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娘娘与镇北将军,还有一干伺候的人都要遭杀头之祸,自己首当其冲更是跑不掉,若是不去禀报皇上寻人,她实在是担忧娘娘安危...... 正在踌躇之际,却见帐帘一动,一个人影闪现进来,惠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方才消失的镇北将军,既然镇北将军回来了,那自家娘娘...... 惠容再往唐琣怀中一看,这一下更是惊的不得了,娘娘竟被披风裹的严严实实抱在怀中。 惠容心中吃惊,但面上不动声色,急忙上前扶着唐琣将人放到床榻上,又转身去点灯,方才她怕旁人看出什么,所以就遣散了守夜的宫女太监并灭了灯。 “莫要点灯。” 唐琣声音低沉,见惠容动作,出言阻止。 惠容立时明白过来,赶忙放下了手,更是不知不觉的退后了几步,给二人让出些空间。 唐琣将人放好,又拉过被子盖上,在黑暗中看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去,临走前吩咐惠容照顾好自家主子,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唐琣走后,惠容赶紧点灯,上前查看。 只见自家娘娘躺在床榻上,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而且掀开披风,里面穿着的衣裳凌乱不堪,甚至连小衣都有被撕破的痕迹...... 第117章 二人同骑 惠容吃了一惊,连忙去掀兰妃的衣裳下摆查看,却被兰妃伸手拦住。 “不用管我,我没事。” 兰妃声音暗哑委屈,她实在想不通惠容口中对自己千般好的义兄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 “娘娘,镇北将军做到了何种程度。” 惠容小心翼翼,却还是不得不问。 “他只是撕碎了我的衣服,其他的没做什么。” 兰妃委屈的擦了擦泪坐了起来。 “惠容姑姑,义兄为何要这样对我?” “娘娘......奴婢也不知,但奴婢听说娘娘本就是来自将军府上,义兄还是皇上在娘娘入宫后才让娘娘这么称呼的,其他的奴婢不知。” 惠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已经猜了个大概,娘娘本就是出自将军府,而且镇北将军对自家娘娘几次三番的态度异常,再结合娘娘刚入宫时对皇上的态度,怕是这事没那么简单...... “难道以前义兄就对我心怀不轨么?” 兰妃又委委屈屈的说了一句。 吓得惠容赶紧过来捂上了她的嘴。 “娘娘不如今日先休息,等以后娘娘的病好了,这些自然也就记起来了。” “说的也是,我要养好身体,还要取得皇上的宠爱,不然义兄这个靠山好像也靠不住。” 说罢,兰妃和衣躺下。 惠容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准备好兰妃明日要穿的衣服。 唐琣自走出兰妃帐子后便寻了一棵结实的大树躺着,经过这么一遭,这个酒算是彻底醒了,想起方才的一幕,唐琣眉头紧皱,恍若做梦一般,不敢想象方才那个登徒子竟是自己,再想起她在他身下的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唐琣心痛懊悔不已,狠狠的给了自己左肩头一拳。 第二日,天刚亮,营地里便响起了各种淅淅索索的声音,帐篷不比宫里,隔音效果不好,便能清晰的听到各种声音,兰妃醒了,惠容伺候着她洗漱换衣,又将昨晚的衣裳用一张布巾紧紧的抱了,待找个机会好出去烧了。 今日除了狩猎之外,还有射箭比武,一早,众人收拾妥当都来到昨日篝火的地方,昨日的一地狼藉已被彻底打扫干净。 兰妃也收拾妥当,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出了帐子,准备送打猎的人出行。 “兰妃可要与朕同行。” 皇帝看了一眼兰妃,眼中流露出止不住的欣赏之意,他反而是更喜欢失忆后的兰妃,像个小兔子,虽不与自己亲近,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兰妃看着皇帝伸出的手,略思索了一会,才咬着嘴唇答应了,转身去帐子换了一身骑装出来。 “朝儿,来,与朕同骑。” 皇帝伸出手,兰妃将手放在皇帝手中,便被一股大力拉扯,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马上了,这让兰妃想起昨晚也是有人这么大力的拉扯自己,不禁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恰好抬头看去,撞上唐琣的目光。 唐琣此次随行,任务便是要保护皇帝的安危,此时,唐琣穿着一身黑色骑装立于马上,正看向这边。 不知怎的,兰妃心中突然一紧,莫名有些紧张,赶紧收回视线。 “朝儿坐好了。” 皇帝看着怀中美人,心猿意马,英姿勃发,双脚一夹马肚,马便载着二人冲了出去。 兰妃自打失忆,还从未有过骑马的经历,这一冲,吓得她顿时不知所措的惊叫了出来。 皇帝看怀中人儿惊慌不知所措,反倒是将马骑的更快。 风从耳边呼呼吹过,兰妃只觉的自己的一颗心快要停跳了,侧着身子紧紧抱住身后环住自己的双臂。 “朝儿莫怕,有朕在,绝对会护你安好,哈哈哈。” 皇帝见她这样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怀里缩,心中得意更甚,用力一夹马肚,一手扯过披风将怀里的人罩住,往前飞奔而去。 唐琣紧紧追随其后,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中,脸色阴沉。 皇帝的马本就是马中佼佼者,脚程极快,唐琣全力追赶,但也渐渐拉开距离,眼看着二人向林中深处而去。 这围场本就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千年高木深林,为了保护皇上安危,他们也只是在林子边缘地带围猎,并不深入,可今日皇帝竟不顾安危,一个劲儿的往里冲,偏偏身后追随的人一众人的马都没有皇帝座下的汗血宝马跑得快,这不一会儿,众人便被远远甩开,唯独唐琣紧紧咬着。 “皇上,前方并不是围猎之处。” 看皇帝逐渐与自己拉开距离,唐琣忙高声提醒,可话刚出口,便呼呼的风声吹散了。 顾不上想其他的,唐琣用力抽马腹,紧紧跟在二人身后,同时观察着四周。 林木渐深,光照被遮住了许多,隐隐绰绰,周遭变得暗淡起来,仔细看,已经跑出之前侦查过得场地许多。 这围场,凡是狩猎之处,必是被唐琣派出去的兵士去侦查过得,林中也有唐培安排的兵士不定时巡查,以防刺客混入,但此时,他们已经脱离了狩猎范围,越往林中深入,便越无法保证皇上的安危,若是有人此时行刺,以唐琣一人之力,实难护皇上与兰妃两人周全。 “皇上。” 唐琣顶着风声大声呼喊,可喊出去的声音却石沉大海,不见一丝回应,唐琣身下的马已经跑的嘴角吐出白沫来,再不停下怕是不行。 唐琣摸了把马头,又重重夹了下马腹,只顾着看前方,一不注意被侧方突然伸出的树枝绊了马腿,马向前跌去,唐琣也被重重的甩下马背。 好在唐琣反应及时,落地时用剑柄撑住了地面,才不至于摔伤,只是这马此时躺在地上痛苦嘶鸣,唐琣上前查看,马腿已然断了,无法再站起来。 顾不上许多,唐琣转身查看一旁将自己绊倒的枝木,一节干枯的枝木从灌木丛中伸出,显然不像是自然生长在这里的,倒像是被谁专门放在这里的...... “不好。” 唐琣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再抬头,前方不见半丝人影。 唐琣起身一跃,借着轻功向前快速飞掠而去。 不待片刻,便听到前方隐隐有打斗叫喊之声,唐琣向声音方向而去,远远便看见一群黑衣人围成一个圈,而圈中的正是方才骑马而去的皇帝与兰妃。 第118章 群战黑衣人 皇帝手握宝剑,正与黑衣人对峙,兰妃则躲在皇帝身后,唐琣不用想,此时她定是哭的梨花带雨不知所措。 黑衣人皆蒙着面,唐琣看不清几人面目,又因他们人数众多,且个个身高体壮,一看便身手不凡,不敢贸然下去,只得隐了身形,慢慢靠近包围圈。 “皇帝老儿,今日是你的死期了,若是你将身后的美人儿交出来,爷几个还能迟些死。” 一黑衣人实在嚣张,拿剑指着中心二人,目光直勾勾盯着皇帝身后的兰妃不怀好意。 “二哥说的没错,快把这美人交出来让我们好好舒爽一番,再送你上路不迟。” 另一黑衣人相比白净了许多,言语却仍是粗鲁不堪。 “你们是谁?” 皇帝牙根紧咬,冷冷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森然天子之气,只是心中却暗暗后悔,方才他明明是听到了唐琣的呼喊,但一心只想在兰妃面前表现,便将唐琣的话抛在脑后,现下被围困,心中才后悔不已。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这般硬气,既然你不愿,那我们先将你杀了,再将这美人儿抢过来。” 方才的黑衣人眉间煞气毕露,提剑准备结果了皇帝。 唐琣不动声色,将手伸进兜里掏出一方石子捏在指间,看这情形,说话的黑衣人貌似是几人的老大,其他几个不说话的黑衣人皆都以他唯命是从,而那略白净些的,看着要比其他几人弱一些,或许待会儿真的打斗起来,他会是突破围困的关键...... 皇帝提剑对峙,心中却无甚把握,只祈求唐琣快些赶来。 黑衣人挥剑砍来,皇帝举剑堪堪挡住,手臂却被黑衣人的力道震的发麻,黑衣人嘲讽一笑,看穿了皇帝挡不了他几招,随即速度极快刺出第二剑。 唐琣抬手,手腕一转施力抛出石子,打在黑衣人即将落下的剑上,发出叮的一声。 黑衣人被震的后退几步,随即警惕的向唐琣躲避的方向看来。 “三弟,那树上躲了人。” 黑衣人用剑一指,随即那面皮白净些的黑衣人带了其他两个向唐琣藏身的大树飞掠而来。 唐琣见状不对,掏出兜里的石子用尽全力向飞扑而来的几人扔去,正好打在几人的面上,只听惨叫声响起,当即面皮白净些的就跌了下去。 唐琣看准时机,飞扑下去按住还未爬起的白净黑衣人。 “别动。” 唐琣一手将剑横在黑衣人颈间,一手将黑衣人方才被打散的头发绕在手上,紧紧揪住黑衣人,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三弟。” 被称作“二哥”的黑衣人一看此情形,霎时慌了一瞬,随即又冷静下来,看着唐琣,恨不得上来生吞了他。 “唐琣,你若是伤了我三弟,我便将你千刀万剐。” 唐琣听他直呼自己名字,心中一惊,却仍是想不起他们是谁。 “那我们做个交换可好,你放了皇上与兰妃,我便放了你三弟。” 看出此“三弟”在黑衣人心中份量不轻,唐琣心中便有了底,只要这个“三弟”在自己手中,不怕他们不放人,再不济拖到他们的人来也是可以的。 “二哥,你不用管我,快杀了狗皇帝为父亲母亲还有大哥四弟报仇。” 白净黑衣人泪流满面,一副大义凛然赴死的模样,叫着唐琣杀了他。 唐琣心中却不在乎他说的,想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方才这白净黑衣人提到了父亲母亲以及大哥四弟,唐琣认识的一家有四子的,貌似也不多,且双亲已去世的 就更少了,唯独三年前的那一桩案子...... “唐琣,今日我只取皇帝老儿的性命,与你何干。” 被称作的“二哥”的黑衣人目眦欲裂,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 唐琣思路被打断,一时想不起他们到底是谁,干脆也不去想了,专心应对眼前几人。 “保护皇上乃我职责,今日若不放了皇上与兰妃,那便拎着你这位好兄弟的头颅回去吧。” 唐琣丝毫不惧,面对黑衣人威胁,淡然自若,有这“三弟”在手,不怕他们不放人。 岂料这时唐琣手下的黑衣人突然发出一声嘶吼,随即速度极快的朝着唐琣剑上撞去。 霎时,血雾满天,这黑衣人的脖子差点被一剑斩成两节,堪堪被一点皮肉连接着,但黑衣人挣扎了两下后还是失去了生息。 唐琣一惊,不成想这黑衣人竟如此不计后果,一松手,黑衣人的头便松松散散的落到了地上。 其余的黑衣人仿佛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般,久久不出声,直到这“二哥”黑衣人发出了一声咆哮才纷纷拿起了剑对准了唐琣。 “敢杀我三弟,唐琣,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黑衣人一把扯下面上的蒙面黑布,双目猩红朝唐琣砍来。 其他人见状也举剑袭来,唐琣暗道不好,赶紧飞身跃上身旁大树躲避。 他们人多势众,必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黑衣人见状,随即跃上树来,提剑乱砍,唐琣身形轻巧,几次躲过,随后其他几人也跃上树来围攻唐琣,唐琣无奈,只得想着树梢一头奔去,稳住身形立在树梢,这树梢细弱,只能承受唐琣一人的重量,再来个人这树枝便要断了。 果然,其他几人踌躇不前,生怕踩断了树枝掉下去 “废物,都给我上。” 黑衣人见其他人不动,一怒之下,砍杀了其中一个,随后向着唐琣飞速扑来。 唐琣以剑撑树,向后躲过了这一击,黑衣人扑了个空,本应就势掉下去,但他却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借力而起,再次向唐琣扑去,唐琣见躲不过,所幸迎了上去,一手用剑抵挡,一手迅速抽出腰间短刀插入黑衣人手臂中。 黑衣人吃痛,手一松,剑脱手落入树下,唐琣瞅准时机飞身上前直取黑衣人心口,被黑衣人侧身躲过,刺在肩膀处。 “啊” 黑衣人疼的大叫一声从树上落下,见杀唐琣不成,便转身又向皇帝奔去。 “皇上小心。” 唐琣出声提醒,同时飞身向皇帝身边而去。 第119章 兰妃被劫走 其他黑衣人见状,立马转身跟上唐琣纠缠,生生将几人隔开来,好在那“二哥”黑衣人受伤不轻,手中又没了得力武器,几番攻击也被皇帝用剑阻挡开来不得上前一步。 “二哥,接着” 另有一黑衣人将手中的剑抛了过去。 这“二哥”黑衣人忘了右肩有伤,跳起来用右手接了剑,霎时疼的龇牙咧嘴起来,急忙换成左手。 唐琣这边急着突破围困,奈何几个黑衣人身手实在不一般,死死将唐琣围在中心,也不伤他,只断了他逃出来的希望。 “二哥”黑衣人此时已经左手持剑冲上去与皇帝打斗起来,虽是左手,但黑衣人武力高强,皇帝渐渐落了下风。 好在这时,林子中隐隐传来呼喊声,看来是跟在身后的大部队找了过来,被围困的几人心头一松,几个黑衣人面上也现出焦急来,尤其是那“二哥”黑衣人,此刻全然乱了阵脚,拼了命的砍杀,逼得皇帝一路向后退去。 不多时,林子中的脚步声便重了起来,唐琣已然能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向这边冲了过来,带头的是唐琣副将,擅长跟踪,这次便派上了用场,就是他带人一路寻找唐琣留下的踪迹跟了过来。 “二哥,快走。” 几个黑衣人见大势已去,急着撤退。 那二哥黑衣人身形一闪,借着皇帝分心,一把抓住了皇帝身后的兰妃,也不顾自己还有伤,一把抱起便跑,便跑,还大言不惭放出狠话。 “皇帝老儿今日不能娶你狗命,那我就先享用你的宠妃吧。” 眨眼间,黑衣人不见踪影,只留下嚣张的哈哈狂笑声在林间回绕。 唐琣见状立马放下刚才扶住的皇帝,飞身追了上去,几个辗转腾挪,林间便不再见几人身影,唐琣副将对身边的人吩咐几句,也追了上去。 “快,快将兰妃救回来。” 皇帝大口喘着粗气,望着几人不见的方向,额头沁出汗来,神情凝重,持剑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随后,十几人策马向着唐培消失的方向而去,皇帝这才翻身上了太监牵过来的马,朝着身后深深看了一眼便策马向营地而去,身后的众人也纷纷跟上,一时间人走林空,方才还喧哗不已的地方只剩下打斗过得孤寂。 唐琣追了许久,只听的前方有逃跑的声音,却一直看不到人影,且这些黑衣人十分狡猾,逃跑时也是绕来绕去,专挑不易行走的地方,看来是早有准备。 直至追至林木遮天蔽日的地方,唐琣彻底跟丢了。 仿佛是一瞬间,林中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见黑衣人的声音,周遭只剩下草木摩擦发出的簌簌声以及不知名鸟儿偶尔一两声的鸣叫声。 静,实在太静,静的唐琣心中发慌,面上沁出许多汗,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脑中又想起黑衣人临走前的话,这话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唐琣的心上,压的唐琣头皮发麻,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唐琣又听了一会林中的动静,还是只有方才那些声音。 唐琣细细查看地上的痕迹,草木深深,竟将逃跑的痕迹全部遮掩了。 心慌意乱之下,唐琣拔腿向前方追去,或许在往前一点,还能看到些什么。 只是又跑了许久,直到唐琣精疲力尽,也不见一丝人影。 “逆臣贼子,出来。” 唐琣大怒,对着幽深的林子喊了一声,回应他的仍是林间簌簌声。 此时,唐琣终于相信黑衣人动静全无,消失在了这片林子中。 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方才一路追过来的地方,这一路他只听的人声,丝毫不见人影,而且一路都有黑衣人发出的叫喊声,这似乎不应该是一个逃跑之人应该发出来的,更像是故意引诱他...... 遭了,唐琣心中一滞,怕不是那个“二哥”早已甩掉了自己,自己跟着的不过是其他几个黑衣人。 想到此,唐琣便快速折返回方才跟丢的地方又细细查找了一番,可是仍旧并无所获。 唐琣强迫自己闭上眼,将一路追过来的路线和声音又回想了一遍,仿佛这吸引自己的叫喊声是自己追上不多时便出现的,直至追到了这里人全部消失不见。 想的脑袋发疼,实在想不出什么,无奈,唐琣只得沿着自己追过来的路线折返回去,顺便沿着路线扩大寻找范围,一边走一边细细查看寻找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林中的光线暗淡下来,视线也不清晰起来,这林中林木高大,本就遮天蔽日,让人不知时日,现在又在林中待了大半天,唐琣只觉得应该 到了下午时分,却不知具体时间,眼看林子中就要暗下来,到那时,怕是晚上林中野兽出没,莫说找人,光是野兽也够唐琣应付一番。 一晚上找不到人,后果不堪设想......黑衣人的话不断在唐琣的脑中回响,叫唐琣心慌不已,手脚也跟着无措起来。 “不,今晚一定要找到人。” 唐琣将手放在心脏位置,用力按压,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短暂休息一会后,唐琣接着寻找,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眼前的草木也变得隐隐绰绰,不甚清晰,唐琣伸手摸了把腰间,腰间空空,往日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也因打猎而放在了帐子中。 迫不得已,唐琣拿出剑,快速的用剑砍去四周的草木,以便能看的清楚一些。 就这样,又走了约有一炷香时间,唐琣脚下突然一空,瞬间天昏地暗,几经翻转,重重的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中。 唐琣爬起来抬头看去,原来是掉到了一个掩映在草木中的深洞中,洞口不过一人宽,放在平常唐琣绝不会不小心掉落下来,只是因为今日着急找人且天色黑透才掉了下来。 洞口已看不到多少光线,唐琣低下身摸了一把,方才掉下来貌似并没有摔疼。 捏着手中湿土,唐琣心中一动,又向四周摸去,果然,这洞底也不过能容纳三四人,最重要的是,这洞像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最近新挖开的。 第120章 找到了贼人山洞 唐琣沿着洞的四周慢慢摸索,摸到了一处向着前方延伸而去,似是一个隧道,只是这隧道不高,唐琣只得弯腰向前。 洞中不见一丝光线,唐琣不知道自己在洞中弯腰走了多久,仍是不到头。只是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在脚下摸了一把。 入手,除了松软的泥土之外,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其中有两双脚印略比其他的要深一些,显然是多了一个人的重量。 想到这里,唐琣几乎能确定了他们便是从这里逃走的,不由的加快了身形向前追去。 又走了半盏茶功夫,脚下不再是泥土了,而是坚硬的岩石质地,手感也不像是新凿出来的,应该是天然形成的岩石隧道,空间也渐渐大了起来,不用再弯腰,唐琣的速度就加快了许多。 只是走着走着,空间豁然开朗,且洞中黑暗,唐琣一时失了方向,沿着洞壁细细摸去,竟发现有三四个分叉洞口,分别向不同方向延伸而去。 唐琣摸索了许久不敢向前,这洞形复杂,万一选错了便极大可能耽误良机,那些贼人还不知道会做什么。 唐琣摸了许久,脚下的触感让他想起方才踩过的泥土,泥土松软,那踩过的鞋上定然会带着些。 唐琣摸自己鞋底,果然,鞋底还有泥土,唐琣对几个分叉洞口的地面分别细细摸索,摸入手的都不是泥土质地,只有在摸到第四个分叉洞口时,才发现地上有湿软的泥块。 唐琣心下大喜,立即进入第四分叉洞口,快速向前跑去。 又过了几个分叉口,唐琣还是以相同的方式选了正确的洞口,一路向前,直至前方有微光投来,洞中的光线也渐渐亮了许多。 唐琣放轻脚步,尽量贴着洞壁前行,以免前方突然出现方才那几个人黑衣人,眼下唐琣消耗太多体能,又半日滴水未进,与黑衣人正面相对,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唐琣沿着隧道一路走至尽头,前方竟是笔直的悬崖,再无路可走,崖下能听到湍急水流咆哮的声音。 唐琣心惊,明明一路未出差错,怎么会无路可走,那些黑衣人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从这崖上跳了下去不成? 不,不对,唐琣 仔细回想来的这一路,分明半点差错没有,不会有错。 既然无错,那便是这崖面洞口另藏玄机。 随即,唐琣贴着洞壁仔细摸索观察,借着皎洁的月光,尽量不放过一丝可疑的地方。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叫唐琣发现了一处地方。 方才他只顾着观察洞内,却没想到洞外的崖面上有细细一条石道,仅容一人贴着崖壁而过,石道实在太过细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唐琣握紧佩剑,以防自己贴崖而过时,佩剑与崖面相碰撞发出声音。 石道大概两三米长,饶是唐琣,也不免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过了石道,崖面上又出现一个洞口很小的石洞,唐琣弯腰钻进石洞,里面豁然开朗,想不到看似小小的石洞,内里竟别有洞天,从洞口往里走数十米,洞壁上便每隔十米一个火把插在洞壁的凹槽里,将洞内照的明亮一片。 起初,唐琣还担忧洞内如此亮,自己怕是很快会被人发现,可连续走了好几十米,却未见一人,唐琣逐渐 大胆了起来,贴着崖壁快速移动,直至听到一阵吵嚷声才停下脚步仔细辨认。 “二哥,这伤若没有大夫来诊治,怕是很快会溃烂,二哥还是下山吧,来日方长,那狗皇帝的命留着来日来取。” “对啊对啊,二哥莫要耽误了治伤的最佳时机。” “二哥尽管去看伤,这狗皇帝的妃子我将她先杀后奸,再剥去衣裳扔到皇宫门口,狠狠羞辱那狗皇帝一番。” 声音嘈杂,唐琣只听出这么几句,听着这里,唐琣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进去就活剐了他们。 但这石洞实在太大,唐琣只听到了声音,却并未看到人在哪里,又往里走了一段,才看到石壁上多出好些石室来,这石室有的整体浑圆,有的则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一看便知是人为挖出来的,看来这些黑衣人在此处潜藏也有一段时日,今日也定是他们谋划了很久,只不过遇到了唐琣,才没有完成刺杀计划。 “也好,那我下山治伤,五弟六弟七弟随我一起,其他人在此潜伏等候......” 随后黑衣人又向石室里面狠狠看了一眼,接着说道。 “这女人便交给你们玩乐,只不过不要杀了她,留着她还有用。” 唐琣原先并没有注意到石室内竟还套着石室,经黑衣人这么一说,才看到里面的石室中,兰妃被绑在柱子上,此时她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显然是晕了过去。 黑衣人说完,便十几人簇拥着那“二哥”向洞外走去,嘴里还说着一些“路上小心”之类的话,唐琣已无心听他们再说什么,只赶紧趁着黑衣人不再在,溜进石室中查看。 兰妃长发遮面,唐琣快步上前一手扶住她的下巴,一手将遮挡的长发撩开,待看清她的面容,唐琣一惊,她右侧面颊红肿,五指印明显,嘴角血迹干涸,衣领处也凌乱不已,纤细白嫩的脖颈上几道红痕,像是被人生生掐出来的...... 心中痛怒同烧,唐琣恨不得一拳砸碎绑着她的柱子。 正在这时,石室外又响起了黑衣人的声音,唐琣连忙避开几步,四处观察一番后,跃上石壁,双脚踩在夹角处,堪堪稳住身形。 “美人儿,我来了,你放心,我不像八哥那般粗鲁,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一面目粗陋的黑衣人搓着双手进入石室,一副性急的样子,丝毫没有发现躲在上方的唐琣,急吼吼的就要脱裤子。 唐琣纵身跃下,正好骑在黑衣人肩膀上,一手捂住口鼻,一手迅速将剑沿着锁骨处直直插入胸口。 第121章 逃出生天 可怜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双眼翻着便没了生息。 唐琣放开黑衣人,迅速解开兰妃身上绑着的绳子,绳子甫一解开,兰妃便软软倒在唐琣怀中,模样叫人看着十分心疼。 唐琣将人扛在肩上,不动声响拔出长剑,向着石室外慢慢探出去。 石室外的几个人正守在离洞口不远处,嘴里说着一些污言秽语,听的唐琣只想扑上去将几人的嘴砍下来。 见洞口出不去,唐琣扛着人又悄悄绕向侧方,找了个光线暗些的隐蔽处将人放下来靠在洞壁上。 唐琣伸手,将手掌轻轻压在她口鼻上,另一手轻拍她面颊,尝试将人唤醒。 好在拍了没几下,人便醒。 兰妃甫一睁眼看到眼前背光男子,还以为是方才撕扯她衣服的人,慌乱之下挣扎起来,还好唐琣早有准备,紧紧捂住她的口鼻,另一手将她揽住抱在怀中轻声安慰。 “别怕,是我,公......娘娘不必害怕,我来救你回去。” 唐琣尽量将声音放低,见兰妃不挣扎了这才松开手。 兰妃浑身颤抖着长长呼气,眼中惊惧还未散去,惊慌的样子看的唐琣心痛不已。 “你听我说,待会我来引开她们,你往那边洞口跑,到了洞口右侧,贴着崖壁是一条极窄的石道,需极小心才能通过,过了石道你便沿着洞口向里跑,别怕,我会追上你。” “听懂了吗?” 见她不吭声,唐琣又问了一声。 兰妃点点头,极力克制住浑身的惧意。 安排妥当,唐琣起身绕到稍远些的地方,又拿起一个石子向石室内扔去。 石子落地的声音在这空旷的石洞内十分清晰,几个黑衣人听到声音,转过头看着石室方向神色犹疑。 “这十三,怎么还玩起了石子,美色当头竟还有心情玩石子。” 一黑衣人调笑了句,又转过头去。 “不对,这声音不对。” 另一黑衣人神色严肃的补充了一句。 随即,几个黑衣人速度飞快的拿起长剑向石室中奔去。 唐琣见状挥手示意,兰妃起身向洞口跑去,只不过才跑出几步便被黑衣人发现了动静。 “八哥,那女人跑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黑衣人纷纷向洞口看过来,并调转方向准备去追。 这时,唐琣从藏身处飞身而出,趁着黑衣人不注意,长剑翻飞,迅速斩杀了两个跑在前头的黑衣人。 “小心,有人。” 被叫做“八哥”的黑衣人向后一翻,堪堪躲过了唐琣刺过来的剑。 见此,唐琣也不再恋战,迅速向洞口跑去,黑衣人反应过来,向着唐琣追来,等唐琣到了洞口,兰妃也将将踏上石道。 夜间崖面上的风极大,兰妃本就身形娇弱,还没走两步,便被风吹的险些掉下去。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追到洞口,唐琣心一横,不顾石道极窄,踏了上去,拉住兰妃往前挪动。 黑衣人追到洞口,见两人要过石道,便抽出长剑刺来。 唐琣本就没走出,这一刺,急得唐琣用剑去挡,却不料手臂碰到身后崖面,身体向下翻去。 在即将要掉下石道时,唐琣心一横,伸手扯住还贴在崖面上的兰妃,两人就这么在悬崖中的狂风中翻飞落下。 唐琣面朝下,伸手将兰妃揽到怀中紧紧抱住翻转,这样的姿势,即使落在地面上,也能尽量保住她不受伤。 兰妃紧紧将头埋在唐琣怀中,耳边嘶吼的风声似乎似曾相识,她的头也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即将要破土而出一般。 “砰” 重重一声,两人落入湍急的河面上,瞬间被水流淹没,初春冰冷刺骨的河水大量涌入两人的口鼻间。 “咳咳” 兰妃努力挣扎,这一刻熟悉的感觉袭来,脑中尘封的记忆顿时炸开。 “父皇,不要杀我父皇” “段亦救我......” “唐琣,我不想入宫......” ...... 随后,眼前一暗,便再没了思绪...... “叫他们跑掉了。” “八哥,这河水这么急,还能活吗?” 崖面上的数个黑衣人探身望着下面漆黑一片的河面,面有难色,这二哥回来了可叫他们怎么解释,河水这么急又冷,也不能下河去寻人...... “八哥回来我们便如实相告,想必他们也活不了。” 黑衣人看着漆黑的河面淬了一口,便转身回去了,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回去。 ...... 浑身发冷,眼前一片黑暗,四夕努力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在叫自己。 自掉入水中,两人顺着河水顺流而下,漂了许久,后来才在一处河岸处停下。 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四夕,唐琣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此时还是四月初,白天虽说温度尚可,但夜间气温骤降,又在水中泡了许久,这会儿,两人都冻得不轻。 且不知漂到了何处地界,周围荒山野岭,不见人烟。 唐琣抱着人走了许久,身上力气已不剩多少,只好就近找了个山洞,又去林子里捡了些干枯的树枝树叶,挑了一根稍细的,用剑削尖了,双手握住在一堆树枝树叶中使劲磋磨,许久,直到唐琣快要精疲力尽,干枯的树叶里才冒出一丝火星来。 唐琣心中一松,赶忙将火堆拢起来,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脱了身上的湿衣晾上去。 四夕此时正躺在火堆旁的干草中浑身瑟瑟发抖,面色苍白不已,再穿着湿衣怕是会生病,在这荒山野岭中生病,对二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唐琣犹豫片刻,来到四夕面前,一手穿过她的背轻轻将她抱起,一手则解开她的衣衫脱下。 此时唐琣的外衣已干的差不多了,唐琣拿过外衣盖在她的身上,又将她的衣裳尽数晾起。 一片黑暗中,四夕只觉得口干舌燥,嘴里正念叨着水,下一刻,立马有清凉的水送进口中,四夕只觉这水来的及时,立马大口大口的喝起来,直到水没了还不放手,紧紧的抓住眼前送水的,用力吮吸,想再多吸出些水来,许是用力太大,眼前突然传出一声闷哼,有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水,我要喝水。” 四夕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人脸,吓得她一个激灵向后瑟缩着退去。 第122章 衣衫尽湿,娘娘莫要怪罪 “公......娘娘别怕,是我。” 唐琣声音暗哑,一手还捧着不知名的大叶子,叶中的水经过刚才那一折腾,已全部流了个精光。 四夕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唐琣,形容憔悴,上半身光无一物半裸着,再向下看去,自己竟也不着寸缕,方才盖着的唐琣外衣也被她这一推给退了下去。 “啊” 不由得惊呼一声,四夕伸手去抓衣衫,却被唐琣抢先一步拿起盖在她身上。 唐琣伸手擦了自己嘴角的血迹,才开口道。 “掉入河中,我们衣衫尽湿,不得已才将娘娘衣衫褪下晾干,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唐琣转过身面向火堆,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四夕看着他的侧脸,沉默了好一会才将唐琣的外衣穿起,唐琣本就高大,相比之下自己身形娇小,这外衣穿上便松松垮垮,四夕拢了几拢,才将衣服用腰带扎起,勉强遮身。 穿戴好后,四夕赤着脚走至唐琣身边坐下,这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如此生分。” 唐琣听后,没有立刻作答,转过头来仔细端详了片刻。 “娘娘可还记得这两日发生的事。” 四夕这才记起自己在宫中时遭人陷害昏迷了许久,醒来又失忆了,这会唐琣怕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之事。 四夕心中暗暗一笑,不知道那便好,她正好装作还在失忆。 “当然记得,唐将军想问什么。” 四夕神情倨傲,与前几日大有不同,唐琣心中疑惑,但又看不出什么破绽,还以为是落水导致她性情大变。 “想问娘娘饿不饿,我现在就出去找吃的。” 这种氛围令唐琣实在是不舒服,站起身准备找找这山中可食用的东西来烤一烤,毕竟两人自昨天早晨之后便没有再吃东西了,这会儿,唐琣腹中空空,四夕也发觉自己手软脚软没有力气。 “等等,你的背。” 唐琣刚一起身,没走出几步,便被四夕喊住了,四夕发现他的背上青红一片,看着叫人心中一颤。 唐琣站住身形,向后看了看自己的背开口道。 “娘娘莫要担心,只是皮外伤。” 说罢又要抬脚离开。 “外面这么冷,你不穿衣服会生病。” 说罢,四夕便手指一动扯开了腰带,本就宽大的外衣瞬间落在地上。 唐琣本想说他不冷,不料一转身便是这么一副景象,惊的唐琣立马转回了身,喉结也不自觉的滚了滚。 四夕看他样子,心中好笑,十分淡定的弯腰拾起唐琣外衣,上前披在了唐琣的肩上,又不急不忙绕到他的身前,替他拉拢衣裳,双手穿过他的腰间,将腰带圈住他的腰身打了个结。 唐琣看着她不疾不徐的样子,竟还贴近自己,以他高出他大半个头的身高,好风景一览无遗。 唐琣丝毫不敢动,定定的看着她为自己穿戴好,又去了衣架边拿自己的衣裳。 “你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唐琣突然开口,若是前几日的兰妃根本不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且看她的神态也与之前大不相同,若不是四夕,她还能是谁。 “将军在说,本宫听不懂。” 四夕不疾不徐穿好衣裳,扎上腰带,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唐琣,神情懵懂,与前几日的兰妃无异。 唐琣心头一滞,刚刚升上来的一点喜悦突然又跌了下去。 “娘娘稍安,我去打几只野味来烤。” 跳过这个话题,唐琣径直往外走去,哪想到身后的四夕也直直跟着出来。 “本宫一个人留在这里害怕,本宫要同你一起去。” 唐琣张了张嘴,本想劝她留下来,但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山洞,却又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深山老林,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女子单独在这里确实不妥,万一有歹人过来,岂不是...... “那你便与我一起......” 说了一半,唐琣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她赤脚踩在地上。 她的脚白嫩细腻,因为赤脚的缘故沾了些灰尘,看着如白玉蒙尘一般让人忍不住叹息。 唐琣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蹲下去,一手握住她的脚腕抬起,一手扯过自己的下衣摆,仔细的擦去她脚上的灰尘,又拿过一旁还有些湿的鞋子为她穿上,虽然还未彻底晾干,但总好过光脚,这山中石子树枝多,这样出去定会伤了她的脚。 等两只鞋都穿好了,唐琣起身先走,边走边说道。 “娘娘跟好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方才唐琣为她穿鞋时未发现,四夕低头看着他,眼中一直噙着笑,等到唐琣起身,才匆忙将笑收了起来,低低的说了一声。 “有劳将军。” 山中漆黑,唐琣用树枝点了一根火把,但在山中走了片刻却并未见有野兔之类,或许是因为这座山头草木不丰的原因。 “啊” 四夕离唐琣稍远,一不注意竟从一个陡坡上滑了下去,摔得手脚发麻,爬了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唐琣听到声音,立马转身来找,就见兰妃躺在一堆枯叶中,神情幽怨的看着。 唐琣下去一把将人捞了起来,又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又看了眼四周才微微叹了口气道。 “夜间多有不便,我们先回去吧,等天亮再做打算。” 说罢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般折返回来在四夕身前半蹲下。 “上来吧,天黑不好走。” 四夕犹豫了一瞬,但还是轻轻的趴在他的背上,任由他背着她向前走去。 唐琣的背宽阔坚实,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感受过这样的温存,这一刻,她小心翼翼的伏在唐琣背上,轻轻将脸贴在他的肩上,心中意动,眼泪顺着眼角淌入唐琣的衣衫中。 四夕心想,若是可以,时光停在这一瞬多好,他们便可以不用管世俗的阻拦,永远在一起。 走回山洞又挨了几个时辰,天光微亮,此时,距离两人上次进食已有一天时日,腹中饥肠辘辘,手脚更是酸软无力起来。 四夕侧躺着,听身后不远处唐琣淅淅索索起身的声音。 拿起长剑,唐琣走到四夕身前蹲下,看她呼吸轻微起伏,似是睡得很香,一时不忍心将她叫醒。 第123章 山中独处 唐琣不知,四夕这一夜根本没有睡着,此刻也是闭着眼假寐,感受到唐琣在身前蹲了许久,四夕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正好与正在观察她的唐琣四目对视 气氛略有些尴尬。 趁唐琣还未反应过来,四夕压住心中悸动,淡定起身伸了个懒腰,仿若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见状唐琣也起身背对她,淡淡说道。 “今日要早些下山,这会儿该出发了。” 四夕听了,起身理了理衣服,便跟在唐琣身后向山下走去。 也不知这是哪里,两人到底漂了多远,这里的山头也荒无人烟,走了一早上也没见到一户人家。 太久没吃饭,四夕是彻底走不动了,唐琣看上去倒还是一副坚韧不拔的样子。 “你在这里休息会,我去附近找找看。” 唐琣观察了一下四周,转身看到四夕正哆嗦着双腿准备从一个土坎上往下跳。 唐琣几步过去伸手从她腰间穿过,轻松一提,便将她从土坎上抱了下来。 落地,由于太久没有吃东西,眩晕无力感让四夕差点没站稳。 唐琣只得紧紧的扶住她的腰身,盯着看了一会,见她嘴唇发白,面色不是很好,想着两人盲目乱走也不是办法,便扶她坐下,自己则拿了长剑。 “好,你要记得路。” 四夕声音虚弱,靠着树干无力的说道,纵使她想跟着去,但现在一丝力气也无,只能在这里等唐琣回来。 “早点回来。” 看唐琣走远,四夕心头不安,挣扎着喊了一句。 唐琣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背对着点了点头。 方才她的语气真像是一个担忧丈夫外出的妻子,可惜...... 心头涌上一丝凌乱,唐琣摇摇头,不再乱想,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些吃的才是。 日头见盛,初春的夜里纵使冷意森森,但白天却阳光毒辣。 四夕艰难的挪动身子,找了个背阴的地方靠着,一不注意竟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不想直接睡到了下午,等醒来时,唐琣正看着她。 山中荒僻,唐琣走了许久也没找到些什么,所以便又往远一些的地方走了走,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唐琣看到了一条河,河边有些野鸭,奈何手中没有弓箭,废了好大一阵功夫,才堪堪捉住了一只,不过这也够二人暂时果腹了。 唐琣拎着鸭子,按原路返回,等到了走时四夕坐着的树下却不见人影。 唐琣心中骤然一惊,她本就柔弱,又外貌出众,若是山中遇到了人,实在是很难不起歹心。 正在唐琣焦急的四处查看时,忽然瞥见不远处的小山包一角露出一抹粉白色来。 三步并作两步,唐琣心急如焚的到了跟前,却见四夕蜷缩着身子睡在山包下,头发里沾染了不少的枯草。 见此情形,唐琣心中一松,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她竟如此散漫不顾身份,活像一个山间地头躲懒的小猫儿一般。 所以四夕醒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唐琣嘴角噙笑,略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她。 “好饿,找到吃的了么?” 四夕岔开话题以缓解尴尬。 唐琣向她晃了晃手里的野鸭,又伸手拿掉她发上的枯草树叶,这才起身去收拾野鸭准备烤来吃。 收拾到一半,唐琣又想起什么般,转身看着她道。 “你还走得动吗,前方不远处有条河,你若是走得动,今日我们便在那里歇息。” 四夕捏了捏腿,爬起来。 “我们走吧。” 说完径直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又回神问道。 “你说的那条河在哪个方向。” 唐琣没想到她如此干脆,本以为她会叫着腿脚疼,没想到她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距这里大约有三四里地,你跟上我。” 唐琣拿起鸭子和长剑。 四夕跟在她身后,可是走了不到一里地,唐琣便发现身后静悄悄的没了生息,转身一看,便见四夕气呼呼的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揉着腿脚,见唐琣看过来,立马爬起来欲跟着走。 “上来吧。” 唐琣将身子低下来,半蹲在她面前。 四夕看了一会,面有踌躇,但考虑到自己实在走不动,唐琣又健步如飞,所以还是爬了上去。 于是则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背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胸前还挂了一只鸭。 “我们要是一直这样多好。” 四夕将头靠在烫皮的肩上,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 “所以你想让我一直背着你。” 经过两天的相处,唐琣觉得四夕不像是之前自己见过的兰妃,定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她不想说,他便假装不知道。 “你这个人,一点都不浪漫。” 四夕靠在他背上嘟囔,可转眼又微微笑了一下,还用用头轻轻的蹭了蹭唐琣的肩头。 这一切,唐琣自然是感受到了,阳光正好,就算两人滴水未进,但还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慢慢的背着她向河边走去。 到了河边,唐琣先是找了一处整洁便于休息的,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这才去河边将鸭子杀了,顺便取了些干净的鸭绒出来。 有了鸭绒,这次生火格外容易,几乎没几下,火便轻轻松松的找了起来。 唐琣找了根树枝用剑削平整了又将鸭子串上去架在火上烤。 接下来,便只等鸭子烤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等到 四夕困得不行了,鸭子才终于烤好。 “吃吧。” 唐琣扯了只鸭腿递给她,又去河边打水,回来时看到她盯着鸭腿,神色纠结。 “将军,你看,这鸭腿上还有鸭毛没有清理干净。” 四夕将鸭腿塞到唐琣手中,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野外不便,只能勉强果腹,吃吧。” 唐琣看了眼鸭腿,又塞了回来。 “我不饿。” 四夕没有接受,反而将他的手推了回来。 第124章 洗澡 唐琣无奈的微微叹了口气,只好拿起剑,将鸭腿上的外皮以及烤焦的地方细细切去,这才去递到了四夕手中。 “谢谢将军。” 四夕接过正要往嘴里送,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你的刀不是用来杀人的吗?” 唐琣一怔,看向自己的刀......没错,自己这把刀的确杀了不少人,昨日还曾砍杀了几个黑衣人...... “我不敢吃,像是在吃人。” 四夕摇摇头,缩起膝盖抱成一团。 “你若是不吃,哪里来的力气走出这山。” 唐琣突然想起多年前,貌似也有相似的一幕,只是那时他年轻气盛,硬是掐着她的脖子喂她喝了生血,现在想想,实在鲁莽。 不过许是因为现在年龄大了些,唐琣倒是很有耐心哄着四夕。 “你闭上眼不要看,我喂你吃。” 唐琣凑近四夕,将鸭腿递到她的嘴边。 四夕看着唐琣这样温和的样子,一时心中一软,便闭上眼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将鸭腿吃了下去。 没有任何调味的东西,这样烤熟的鸭腿实际又腥又腻,实在很难让人有胃口,四夕吃了一只鸭腿已经腹中难受无比,但看唐琣,却面不改色的将剩下的鸭子都吃了。 四夕知道,他这些南征北战,定是将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娘娘何故这样看我。” 唐琣吃完擦了手,看着四夕问道。 四夕听完,面上一红没有开口,方才定是自己心中伤感太多,一时忘了才盯着唐琣看了许久。 见她不言语,唐琣也不再开口,起身去远处收拾了些干草过来铺成床铺的形状,又将外衣铺上去。 简易的床铺并没有很宽,只够两人并排躺着而已。 “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说完,唐琣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四夕,双眼在黑夜与火光的余烬中明明灭灭,令四夕看不清他的情绪。 四夕也侧身躺下,背对着唐琣望着河面发呆。 两人隔得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她甚至不敢转身面对她。 唐琣侧头看着身边瘦俏的背影,心中莫名的苦涩,明明这么近,却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开。 ...... 皇宫中,皇帝正对着数十个风尘仆仆的兵将发火。 自刺客事件发生,春猎也戛然而止,为了天子安危,立刻启程回宫,临行前,皇帝令唐琣副将带领一批侍卫继续寻找兰妃与镇北将军下落,顺便查清是何人行刺,但唐琣副将带令近一百侍卫将围场的深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唐琣与兰妃的身影,林中除了之前打斗的地方,也并无可疑,二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那日,唐琣副将本跟着唐琣,但追到途中却跟丢了唐琣,之后便一无所获,成了现在的局面。 “几个大活人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找,给我找,将围场翻过来也要找到兰妃与镇北将军。” 皇帝大怒,殿中摔了一片瓷器,一时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唐琣副将领命,连夜去了城郊大营,带了五千兵士重又去了围场找人。 “皇上,后宫嫔妃与朝中大臣一齐失踪,怕是难堵悠悠众口。” 皇后作出一副哀叹担忧的样子,端着一碗银耳羹来到殿中。 “且兰妃妹妹正是青春年华,镇北将军血气方刚,这在一起难免......” 皇后面上为难,假模假样的为皇上擦汗。 “难免什么?朕不允许有人如此污蔑兰妃,来人,送皇后回去。” 皇上大怒,阴恻恻的盯着皇后。 见状皇后说了“臣妾告退”便退出了大殿。 “娘娘,您是为了皇上好,皇上这般态度实在伤娘娘的心。” 春月一脸委屈,扶着皇后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怕什么,皇上嘴上不承认,但这事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更何况,那兰妃还是出自镇北将军府,本宫几日来不过是件拨一拨这根刺,好让皇上好好的记着。” 皇后步履轻盈,丝毫不为刚才被皇上斥责所恼,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对了,明日去唐琣府上送几批素些的绸缎,就说让府上家眷节哀。” 皇后阴沉一笑,得意的摸了摸头上的步摇,唐琣坏她好事,那便让他家眷来担着吧。 第二日,唐夫人及段老夫人等人见到绸缎时,一颗心霎时冰到了极点,这些绸缎都是颜色素淡的,方才来送绸缎的太监还说皇后娘娘请唐夫人宽慰,不要太伤身子...... 这分明,这分明就是宫中已经知道了消息,皇后宽慰家眷才如此做,唐琣,大抵是出事了...... 唐夫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出来,段老夫人更是哭出声来,一时间,唐府乱成一团。 两个孩儿还年幼,刚过了满月之日,唐琣便出了这样的事,这可叫他们怎么办...... ...... 白日里阳光正好,唐琣与四夕沿着河边走了许久,直至中午满头大汗才停下来歇息。 四夕将手伸入水中,感受了一番,温度正好,便起身解腰带。 唐琣看她动作,一时心中疑惑,直至看到她准备脱下外衣,才伸手拦住了她。 “你......你要做什么?” “天气太热了,我想洗个澡。” 说罢,四夕没有理会唐琣,手上不停,继续脱衣服。 “这里荒无人烟,毫无遮挡。” 说着唐琣吞了口口水,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四夕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确荒无人烟。 “荒无人烟岂不是更好,还是说将军想与本宫一起沐浴。” 四夕挑逗的看着唐琣,手上动作不停,眨眼间便脱的只剩下了中衣。 闻言,唐琣立马放开了手,顺便转过了身不再言语。 四夕将外衣叠的整整齐齐放好,又将中衣脱下,身上仅着小衣下了水。 这几日太过惊心动魄,又连日赶路,实在难受,反正这里没人,洗个清凉澡也舒服。 唐琣听着身后水声渐起,不敢回头,却也不敢不敢离开,荒山野林独留她一人,万一遇到歹人可就遭了。 听着听着,身后竟没了动静,唐琣心中一急,她不会是呛水了吧,慌忙转过身。 第125章 不想回宫 却见四夕忽的从水中钻出来,长发尽湿贴在白嫩的肩背上,身形在水中若隐若现,模样......十分诱人,唐琣不自觉又吞口口水,这两人她的行为总是出人意料,有时候让唐琣也会不知所措。 “河水的温度正好,将军不如也下来好好洗漱一下。” 四夕从水中走出,为数不多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更显曲线玲珑美好。 唐琣转过头,沉默了一刻,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转身下了河......果然没错,经河水一泡,让人更是精神抖擞不少,瞬感清爽不少。 四夕在河岸一面绞着头发,一面看唐琣在河中洗漱,忍不住出言调戏。 “其实将军长得也算俊朗,只是将军怕我还是怎的,为何不脱了衣裳。” 闻言,唐琣朝岸上看了一眼,干脆麻利的将衣裳脱了。 四夕只是说说,没想到唐琣真的脱了,一瞬间,四夕反倒成了那个被调戏的人,不过阳光下,唐琣小麦色的肌肤,由于常年习武紧实的肩背与腹肌,倒是很养人眼目。 洗了个澡,一身疲乏也消去不少,连下山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终于在天色渐晚时,看到了人烟,起初是山间零落的人户,后来便慢慢出现了大批的人群,原来前方是一个小镇,此时,正是赶集的人回家时刻。 进了小镇,各路商贩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唐琣上前去问了几人,才知这里是距离北周京城四十公里远的胡汉镇,没想到两人竟被水冲出这么远。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等他们到时也只剩下三四间空房。 “掌柜的,要一间房。” 唐琣取下剑柄上的一支玉佩递了过去。 “哎呦公子,这小店可收不起。” 掌柜的只拿过玉佩看了一眼,便知这玉是上等好玉,非一般人家能有的,这么好的玉却被坠在剑上,可见眼前这两人不是寻常人。 “那你便给我换了银子也行。” “公子,小店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给您十两银子,您看这......” 掌柜的一面说为难,一面却搓着手,偷偷观察着唐琣,眼中精光毕现。 “可以,拿银子来。” 唐琣明知掌柜的是宰客,但却满不在乎,将玉推了过去。 出来时本就是狩猎,身上也没带钱,四夕更是不爱首饰珠翠,所以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现在唯一能换点钱的就是唐琣剑上的玉佩了,这玉佩还是唐夫人新婚时给唐琣坠上的,如今,却解了二人的当下困境。 “好好好,谢谢爷,今晚的客房就免费送您二位了。” 掌柜的拿到玉佩,立马改口,殷勤的带唐琣四夕上楼,并将最好的房间送了他们。 这客栈年程已久,哪怕是最好的房间,一推开,还是迎面扑来一股子浓重的霉味,熏得四夕皱着眉头捂住了鼻子。 “夫人见谅,咱们这小店位置偏远,住的人少,勉强糊口,所以条件差了些。” 掌柜的看四夕这副样子,难得的带上些真诚,一脸歉疚的说道。 唐琣挥挥手,示意无妨,掌柜的便千恩万谢的下去了,随后又亲自送上来了一些馒头小菜。 客栈虽简陋,但店家的馒头却做的不错,刚出锅热腾腾的大馒头,配上凉爽的小菜,吃着比腥腻的野鸭好了不少。 四夕真是饿了,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不少水这才停下来。 “你去哪里?” 唐琣吃完,起身准备出去。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卖马的地方,明日骑马会快一些,你在这里休息吧。” 说罢,唐琣出去了,四夕走了一天,实在是累了,便让掌柜的送些热水进来洗漱,洗漱完便早早躺下了,奈何床铺也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四夕唐琣许久也没有睡着。 唐琣出去转了一圈,胡汉镇的商贩此时都散集回家了,街道上冷冷清清,别说卖马的,连个卖烧饼的都没看见,只好转身返回了客栈。 唐琣轻手轻脚推开房门走到床前,见四夕安安静静睡着,便越发减轻了动静,脱去外衣躺在外侧。 四夕其实没睡,房间中太黑,她便无所顾忌的睁着眼看着躺在身侧的唐琣。 他们本应是亲密无间的,可不知为什么成了现在的局面,两人反而像是陌生人一般,再过两日回到京城,他们便要再次分开了,四夕一点都不喜欢北周,这里有她爱而不得人,可余生却不知要如何...... 想着,四夕眼眶泛酸,翻了个身背对唐琣。 唐琣似是也感受到了四夕没睡,伸手拉过被子替她盖上。 “我不想回去。” 四夕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唐琣在她身后听着,默不作声......如今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见唐琣没有动静,四夕转身做起来看着唐琣,黑暗中,她看不清唐琣是醒着还是睡了,但久久没有动静,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四夕好不容易生出一点勇气,却得不到唐琣回应,心中不禁有些别扭,又重重的躺了回去。 唐琣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早已不是多年前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他做不到在一次抛弃家人以及刚出生的孩儿。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四夕,不知怎么才能不辜负这段纠缠了多年的关系...... 第二日天亮,唐琣早早起床收拾,四夕也跟着起来出了客栈,去集市上挑选了一匹马,又买了些干粮和水带着。 昨日卖玉佩的钱已然剩不了多少。 路过一家有成衣可卖的布庄,唐琣转头打量了眼四夕,四夕身上的衣裳经过这几日,有些脏污破烂。 唐琣凝眉看了会,又数了数手中余下的钱,对四夕说道。 “你等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说罢,唐琣转身进了布庄,挑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裳。 “公子眼光真好,这件衣裳可是我们布庄里最好看的,是为公子的娘子买的吧。” “嗯,多少钱?” 唐琣面不改色淡淡应了一声。 “二两银子。” “我这里只有一两三十文钱。” 唐琣将钱全部倒在柜台上。 第126章 春风一度 “呦,这可不行。” 掌柜的看唐琣银钱不够,立马换了副面孔,拿斜眼瞧着人,口中也不尊重起来。 “穷酸样,买不起就别买。” 唐琣听了也不恼,拿出手中长剑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面色一变,双腿打着摆儿差点跪下,不等唐琣开口,便朝后面尖着嗓子喊道。 “快,快给这位大爷包起来。” 随即有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伙计连忙跑出来,将衣裳给唐琣包起来双手奉上。 唐琣心中无语,他本想着将剑押在这里,等回了京城再来赎回,没想到这掌柜的竟曲解了他的意思......也罢,以后再送钱来便是。 “差的银子我过几日差人送来。” 说罢,唐琣拿起衣裳出了门。 唐琣返回四夕身旁,一声不吭拉起四夕的手臂又折返回了布庄。 “劳烦老板娘给我娘子找个方便换衣裳的地方。” 四夕心霎时停止跳动,待反应过来又猛烈的跳动起来,方才,他说她是他娘子...... 许久许久,四夕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一时眼眶酸涩,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可看唐琣却云淡风轻,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夫人请。” 老板娘赶忙将四夕请进了后堂换衣服。 看着四夕的身影,唐琣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动容,他何尝不想这样称呼她,方才她明明红了眼眶,他也看在眼中,只是,他们明日便回京了,放任自己动情,会害了两人,尤其是四夕,皇帝如何会容忍一个心悦于其他男子的嫔妃...... 四夕在后堂换了衣裳,又洗漱了一番,重新梳了头发,长长的乌发及腰垂下,看的店里一众人傻了眼。 掌柜的与老板娘态度十分客气,又问唐琣要不要用了午饭再走,生怕唐琣一个不小心,这长剑便落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出了布庄,唐琣将马绳解开,拦腰抱住四夕坐到马上,自己又一跃而上坐在四夕身后,双手牵住缰绳,正好将四夕环在怀中。 这马没有马镫,不善于骑马的,极易掉下马去,唐琣这样也方便护着四夕。 “坐好了。” 唐琣说了一声,一夹马腹,马儿立马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临近午时,两人已距离胡汉镇数十公里,唐琣本想再跑一会,看看能不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再休息,可看怀中的四夕却脸色不佳,精神也不是太好。 唐琣只好停下来,找了个树荫,将四夕抱下马来。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四夕这面色,看着属实不太对。 “没,没有。” 四夕艰难的换了个姿势,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很少骑没有马鞍与马镫的马,这一骑便骑了大半天,她,她能说自己胯下疼吗? 唐琣骑马习惯了,丝毫没想到这一处,只是看四夕这样扭扭捏捏,以为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是不是来了月信。” 唐琣突兀的问了一句,惹得四夕面色通红不已。 “没有。” “那你哪里不舒服?” 唐琣紧追不舍。 “我,我,我骑马难受。” 四夕一狠心将自己的尴尬情况说了出来。 唐琣一怔,这才想起,对于不常骑马的人来说,没有马鞍确实容易伤到大腿根部。 明白了四夕的尴尬之处,唐琣下午也没着急赶路,而是让四夕好好休息了一番,又将四夕的换下来的衣服折叠做了一个简易的坐垫,夕阳西斜,这才将四夕抱到了马上。 “这下感觉如何?” “嗯,舒服多了。” 四夕红着脸点点头,随后,唐琣一跃而上,两人再次共乘一匹,向北周京城奔去。 四十里路,对往日的唐琣来说,不过是纵马半日即可,但如今还带着四夕,便不能放开了跑,一路只催促着马儿尽量走的快一些。 等到了天黑时,距离城中还有十里地的距离,唐琣看四夕面有疲态,犹豫了一会便决定不再走了,两人就近找个山洞过一夜,明日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很快,唐培找了一个不大的山洞,但也足够二人休息,又去周围砍了些树枝将山洞洞口遮住,拢了些干草铺在地上,铺上外衣,简单做了个床铺,睡着也不至于太难受。 简单吃了几口带的烙饼馒头,唐琣便躺下来,并拍了拍身边,示意四夕也躺下。 山洞太小,所以没有生火,但夜间温度降下来,还是有些凉。 四夕躺在唐琣身侧,转过头看着他,黑夜中什么也看不清,但四夕觉得唐琣定是也在看她,这几日,他们二人同吃同睡,但每一次与唐琣并肩躺着都是生疏无比,仿佛二人之间隔了看不见的屏障,不过确实也是,她现在是皇上嫔妃,唐琣是朝中重臣,他们之间自然隔着千山万水...... 一想到明日回了京城,两人便会分离,此生相见的机会不知还有多少,四夕便感觉酸涩,喉咙也发涩起来。 “其实......我恢复记忆了,之前装作什么不记得都是骗你的。” 四夕声音发梗,在黑夜里听着莫名悲伤。 身边的唐琣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你不要恨我,如果来世有机会,我愿意为你抛弃一切......” 四夕说话的声音渐低,像是梦中的呢喃般。 “我知道......” 唐琣突然出声,声音听上去平静又冷静。 随后,两人便又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四夕眼角的泪缓缓滑下,将身下唐琣的外衣打湿。 “段亦,我好冷。” 四夕哽咽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唐琣也心中发涩,看她如此,再也忍不住,侧身将四夕抱进了怀中,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我不想回去。” “我知道。” 唐琣用力将四夕抱住,多日来的思念都化作在柔情在拥抱中。 “或许今夜是我们此生为数不多的一夜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这样抱住你。” 四夕回抱住唐琣,此刻心里的悲伤满的溢了出来。 唐琣同样悲伤,这个与他生命互相牵绊的女子,自他跳入水中那一刻,便再也分不开了。 “今夜我想度过最好的一夜......” 四夕流着泪抬头吻住唐琣,唐琣微愣之后也热烈的回应着她,衣裳渐渐滑落,这一夜,从前的误会与心结都在呼吸间散去...... 第127章 夫君 一夜过去,唐琣难得没有早起,四夕醒来时,唐琣还抱着她躺着,二人身上盖着四夕的外衣,虽是初春,可四夕却丝毫不觉得冷。 “夫君,该起来了。” 四夕轻声呼唤,唐琣睁开眼睛,两人眼中皆有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和不舍。 “该走了。” “再叫我一次。” 唐琣伸出手轻轻摸着四夕的脸 “夫君......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要照顾好自己。” 四夕还记得,惠容说唐琣在冷水里泡了一天,那日正是她进宫的日子,别人不知晓,她听到唐琣如此折磨自己,心都要碎了,可却无可奈何,只能自己也陪着他,才能消减心中的愧疚。 “好,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顿了顿,唐琣继续说道。 “若是有难处,及时告诉我,我在宫外也能帮你。” “好。” 两人互相答应了对方,心中如有了方向,变得坚定起来,前路便不再可怕。 剩下的路不过几个时辰,唐琣四夕便到了京城门口。 这几日,守城军也接到了寻找兰妃的指令,一看到唐琣四夕回来,便认了出来,立马有人策马前去宫中禀报,唐琣则继续带着四夕向皇宫方向骑行。 “别害怕。” 距离宫门越来越近,四夕不由的紧张起来,握住缰绳的双手微微发抖,许是感受到了四夕的紧张,唐琣不动声色将手覆上四夕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等到了宫门处,早已有轿子等着,唐琣伸手,将四夕扶下马,两人的手在衣袖的遮掩中紧紧交握,直到伺候的太监上前来,才不动声色的放开。 “夫君......段亦......保重” 太监扶了四夕向轿子走去,四夕转身,唐琣正站在马前,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眼中的泪水一瞬间模糊了双眼,就连唐琣的身影也变得朦胧不清,四夕无声的张了张嘴,下一刻,便被太监扶着进了轿子......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唐琣也看清了她要说的话,心脏一瞬间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了般,疼的唐琣久久不能呼吸,直到宫门处再也看不见人影,唐琣才从窒息中清醒过来,而后利落上马想着城外大营赶去。 四夕受伤的样子历历在目,唐琣只想快马加鞭将围场的贼人一网打尽。 随后唐琣带了五百人马火速去了围场,留身边的副将去府中报信。 府中一众人听到唐琣无事,一时喜极而泣,赶忙回去准备为唐琣接风洗尘。 进宫的轿子太过颠簸,四夕蜷缩成一团心中难过,段亦是她的夫君,可唐琣却不是,回了宫,她便是兰妃,世上再无四夕和段亦...... “娘娘。” 惠容掀开轿帘扶住四夕出了轿子,朝华殿门口,乌泱泱的等了一堆人,除了朝华殿的太监宫女外,还有皇上皇后和皇贵妃。 见到四夕,皇帝疾走几步,亲自扶过四夕,神色现出些许少见的担忧和心疼,随后又有皇帝的贴身太监过来向皇帝耳语了几句。 皇帝神色未变,只点了点头,便弯腰将四夕一把抱起,不顾他人眼光进了朝华殿。 皇贵妃面带微笑,一双眸子闪着,不时扫过皇后,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皇后则面色阴沉,指甲也深深的掐进了春月的手臂中,盯着朝华殿的大门,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 “姐姐不进去吗?” 皇贵妃对着皇后莞尔一笑,扭着腰进了朝华殿。 朝华殿里,皇上将四夕放在榻上,观察了一番,指腹擦着四夕嘴角还未好透的淤青问道。 “怎么伤的。” “被贼人所伤。” 四夕微微侧头,避开皇帝的手指。 皇帝手指动作一滞,随后将身子直起,面不改色道。 “传于充来,为兰妃检查身子。” 不多时,于充便拎着医药箱来了,这些日,于充一直潜心于研究麒麟草与兰妃娘娘失忆之症,听到是朝华殿来传,于充毫不犹豫便来了。 四夕将手放在脉枕上,惠容又用帕子将手腕盖住,于充这才上前诊脉。 “回皇上,娘娘贵体无碍,只是有些虚弱,微臣开个方子调理调理便可。” “兰妃失忆之症可有好转?” 皇帝看了眼四夕,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否恢复记忆,并不能通过诊脉得出,需得仔细观察几日,才可知晓。” “行了,你下去吧。” 皇帝复又坐在四夕身边,将她的一只手握入手中细细摩挲。 “唐琣已经去了围场捉拿乱臣贼子,明日便可为你报仇,不如爱妃给朕说说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皇帝的声音阴恻恻的,听的跪在一边的惠容心里一惊,娘娘消失这几日,先不说单独与镇北将军相处几日,单是被贼人掳走这一件,怕也是大麻烦,女子清白最为重要,这一遭,哪怕是什么也没发生,也一百张嘴难以说清楚。 四夕倒还是一副往日的样子,神色平淡的将这几日的遭遇说了一遍。 皇帝听完若有所思,伸手又抚上四夕嘴角的淤青。 “那些贼人欺负你没有?” “他们应是打了我,只是我不记得了。” 四夕知皇帝心中所想,也就不动,任他抹上自己的脸。 “那唐琣呢?唐琣有没有欺负你?” 忽而,皇帝凑近四夕,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手上也不知不觉加了些力,按的四夕不禁轻呼出声。 “这世上最不可能伤我的人便是唐琣了。” 四夕看他眸中似有怒意,心中也不惧怕,直直与他对视。 “朕的爱妃还真是深情,即使成了朕的妃子也忘不了镇北将军。” 说着,皇帝松开手戏谑一笑,随即恢复成方才模样,一脸笑意的看着四夕。 “爱妃先好好休息,朕晚上再来看你。”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顿时僵了一僵,皇贵妃却还是那般风情万种的笑着,众人都明白,皇帝今晚是要宠幸兰妃了,一回来便侍寝,可见兰妃在皇帝心中地位。 “皇上,兰妃妹妹刚回来,还没查清发生了什么,皇上还是叫兰妃妹妹好好休息才是。” 皇后上前,一副善意体贴的模样,眼神在皇上与四夕的身上来回流转。 第128章 直捣贼人巢穴 “皇后娘娘怎的还要吃妹妹们的醋。” 皇贵妃莞尔一笑,娇笑着将皇帝一拉,顿时跌入皇帝怀中,皇帝最是受不住皇贵妃这一套,当即一扫面上不快,温笑着揽住皇贵妃,两人抱在一起,宛如一对佳偶。 “既然皇后娘娘说让兰妃妹妹休息,那不如皇上来我殿中罢。” “好,那朕今日便去爱妃宫中。” 皇后看到这一幕,当即一句“狐媚子”在口中不上不下,忍了半刻,又带着不自然的笑意阴阳道。 “还是妹妹更有活力些,虽不如兰妃年轻,但到底手段多,得皇上宠爱。” 皇贵妃听完也不恼,带着妩媚笑意回怼道。 “若是年龄又大又死板,那岂不是一条咸鱼,咸鱼有什么惹人爱的,您说是不是啊皇上。” 皇贵妃说着,竟还掐了一把皇帝的胸前,看的皇后面色通红,偏偏无可奈何,只能看皇帝拦着皇贵妃离去。 “兰妃,养好身子罢,免得来日冷宫的饭不好吃。” 说不过皇贵妃,皇后便将矛头对准了四夕,狠狠的说了这一句,便转身带着乌泱泱一堆人走了。 “娘娘,您以后还是要讨皇上开心些。” 惠容看朝华殿彻底没了人,这才一脸愁容的凑在四夕身边说道。 “娘娘被贼人掳走这事,还不知要被人捏造出什么,若是皇上真听进去了,那怕是真如皇后娘娘方才所说了。” “娘娘不要怪奴婢乌鸦嘴,奴婢只想为着娘娘打算.....” “好。” 惠容唠叨了一会,四夕应了声好,便在宫女搀扶下去沐浴了。 惠容见她这副样子,一时脸上显得更是心事重重起来,自家这位主子一向是淡漠,倒叫她愁坏了心肠。 唐琣一行人一路飞奔,等到夕阳下山前赶到了围场。 在进入围场前,唐琣将人聚起来说了暗道以及山洞布置,先让人一个个通过狭长的隧道,在隧道前方的岔路口集合,等唐琣到了再一齐过去。 为免打草惊蛇,唐琣让人熄了火把,凭着记忆,带人摸到了第一个洞口处。 那日他们掉下悬崖,这些黑衣人竟以为唐琣与四夕活不了,愚蠢到没有撤出山洞,竟还在这山洞中潜伏。 唐琣一个手势,五百兵士身轻如燕,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过了石道,等唐琣进了山洞,这些黑衣人竟还在喝酒,口中大言不惭,叫嚣着早晚有一日要杀了狗皇帝祭奠死去的双亲与兄弟。 自那日之后,唐琣想了几天,结合各种细节,终于想起三年前被诛九族的前兵部士郎一家。 当年,皇帝还是五皇子时,兵部侍郎张世杰带领几个儿子,公然支持太子,若不是当朝皇帝聪慧用了些手段,现在这皇位怕是别人的了,后来五皇子登基后,张世杰还曾在朝堂之上暗戳戳谴责皇帝用了不正当手段夺取皇位,这事,皇帝面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记着,后来过了两年,等人们淡忘了这事,皇帝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张世杰诛了九族,当时不少人惋惜,可惜了张世杰的五个儿子,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竟还活着两个。 三年前的事,唐琣当时还只是军中的新人,按理说不应记得,只是张世杰有五个儿子这事,在京城中传的颇广,张世杰一度引以为豪,唐琣这才注意到了,没想到后来却落了个这么惨的下场,若是张世杰不一味推举太子,后来又谴责皇帝,现在,他的儿子们怕是个个都是朝中的顶梁柱,张家也如日中天了吧,可惜这么好的儿子却遇上了张世杰这么个糊涂爹,如今还要仅剩的两个儿子来为他报仇,想想实在是让人惋惜...... 唐琣打了个手势,五百兵士齐刷刷上前包围了山洞黑衣人所在的石室,直到这时,黑衣人才发现了唐琣等人。 “你,你如何在这里?” 一黑衣人舌头打着结,看着唐琣惊恐满面。 唐琣定睛一看,正是那日将他与四夕追下山崖的“八哥”。 今日看到唐琣还没死,而且身后带了这么多人,“八哥”神色愣怔,丝毫没有拼死一搏的表现,乖乖由着唐琣手下将人五花大绑,其他黑衣人也是,乖乖的靠墙蹲着,也许是看出今日毫无胜算,便直接放弃挣扎了罢。 唐琣清点了一遍人数,发现除了那日砍杀的黑衣人,还少了那个叫“二哥”的。 “还有一个人去了哪里?” 唐琣拿剑抵着“八哥”的脖颈。 可这“八哥”却似没有听到唐琣的话一般,愣愣的不发一言,只看着面前的地面。 “八哥,你就说了吧,横竖兄弟们都要死。” 墙角一个黑衣人哭着鼻涕眼泪一把,看着“八哥”要扑过来,被兵士按在地下。 “你们杀了我放了他吧,二哥从小对我们那么好。” “八哥”还是愣怔着,嘴里却在为那“二哥”求情,语气哀哀,一点都不像那日大杀四方的恶霸,反倒像是个无措的三岁孩童。 唐琣无动于衷,这么些年,唐琣学到的除了武艺,还有不能对敌人心软,不然一时的心软,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战场之上,最忌讳心软。 唐琣凑近“八哥”,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日是你将她打成那个样子的?” 这时,本来呆愣的“二哥”突然脸现邪魅,对着在场众人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笑声渗人不已。 “没错,我差点将那娘们掐死了,要不是十三弟拦我,她早就成我手下亡魂了,到时候你也只能看到一具被蹂躏烂了的尸体,哈哈哈。” 听到这里,唐琣暴怒,飞起一脚踹在“八哥”胸口,直踹的“八哥”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娘们还,还真是,天姿国色,手,手感极好。” “八哥”经这么一下,说话都变得吃力起来,但嘴中却不停,仍是污言秽语的说着,脸上还带着骇人的笑,就如魔怔了一般。 第129章 活捉逆贼 “当日,真不该心软,就,就......” 不等他说出第二句话,唐琣又飞起一脚踢在“八哥”脸上,这一脚,唐琣是用了全力的,只见那“八哥”连人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又跌下来,嘴里吐出一大堆血沫,其中还夹杂着碎掉的牙。 “来人,将他的舌头割掉。” 唐琣额头青筋暴起,双眼猩红。 在场的兵士都暗暗心惊不已,自家将军待下虽然严苛,但从不会以折磨人为乐,哪怕是战场十恶不赦的俘虏,将军也不曾这样对待过,这次看来将军真是动了真怒了。 随即,两个兵士上前,一人抓住“八哥”散开的头发,一人将剑伸进他的嘴中狠狠的翻转了一圈,随后,一截软软的舌头掉在地上,杀猪般的嘶吼声响彻石室。 见此情形,其他黑衣人皆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八哥”。 “留他活口” 唐琣神色此时才好了些,吩咐了一句便转身出去找剩下的那个“二哥”去了。 “你还不出来吗?若是不出来,我便将他们一个个杀光。” 唐琣满脸杀意,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远远传开。 不久,山洞深处便走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被他们称作“二哥”的黑衣人。 “与他们无关,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你放了他们。” “二哥”站在那里,,竟难得的一身正气,看着竟比此时的唐培还像好人些。 “呵~” 唐琣嗤然一笑,脸上露出讥讽。 “谋杀当今圣上,你以为还跑的了吗?” 黑衣人颓然的低下头去,他心知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想赌一把唐琣这个“仁慈”将军的良知。 但他不知,若是往日,或许唐琣还会施以怜悯,可这次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唐琣便再无可能放过他们。 这“二哥”自知无望,便也不再开口,任由兵士上前绑了押着。 后有黑衣人招供,原来这山洞并非只有围场那一条路,沿着这个山洞深入一直走便能走到山下去,只是这其中岔路实在太多,没有人带领,外人根本难以进来。 但唐琣他们的马匹还留在围场,便放弃这条直通山下的路,还是按照原路返回。 临走前,唐琣站在洞口处,周身杀气腾腾,目光锐利的看着面前五百兵士道。 “今日洞中之事,谁要是说出去了,他的下场便是你们的来日。” 唐琣长剑指着地上昏迷不醒,嘴中不断有血水流出的“八哥”。 在场的众人皆都虎躯一震,心中了然自家将军说的何事。 “属下遵命” 五百兵士整齐划一,声音震的整个山洞都微微晃动。 出了山洞,将几个黑衣人绑在马后,唐琣一行人便出发回京。 这一次捉人,十分轻松,没费一兵一卒,甚至不到一天时间便将贼人捉到了京城。 唐琣连夜进宫向皇帝禀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 听闻此次主谋是张世杰之子,皇帝面上震惊不已,甚至等不及天亮,便亲自去了大理寺牢房。 本来一言不发,靠墙而坐的张志杰第二子张修林,看到皇帝来了,瞬间如同变了个人般,狠狠的扑上来,吓得皇帝向后退了一步,好在有双手双脚拴着的铁链将他束缚在两米开外。 张世杰本就长得健壮高大,他这第二子竟丝毫不差,还比他更壮些,看着像头发狂的野兽般。 皇帝不禁后怕,好在那日唐琣及时赶来,不然自己落在这样的人的手里,不敢想象后果如何。 稳了稳心神,皇帝开始仔细打量起来面前的张修林。 “我诛你父亲九族,你当日是如何逃脱的。” “狗皇帝,枉杀我全家,我要你偿命,我最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修林狠狠瞪着皇帝,眼中泛红,模样看着可怖。 皇帝微一示意,大理寺牢头便上前一脚踹在后膝盖处,踹的张修林直挺挺跪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朕再问你一遍,你是如何逃脱的,可有人帮助了你。” “呸” 张修林淬了一口,丝毫不理会皇帝的问话。 “放肆。” 皇帝身边的太监见状,正要上前扇打,却被皇帝抬手拦了下来。 “你父亲当年支持太子一党也就罢了,朕不计前嫌重用你父亲,可你父亲得寸进尺,竟在朝堂上指摘朕是用了手段才坐上这个位子,朕再留他,那与养了一匹白眼狼有何区别。” 皇帝见他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便不再问,反而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杀了张世杰,他的五个儿子必然会来报复朕,那朕只好斩草除根......张修林,你不要怪朕,要怪便怪你那不开窍的父亲吧,若不是他,你们兄弟今日定然会受朝廷重用,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皇帝许是想到了当年,一时语气也变得阴狠起来,说完一甩袖子,径直出了牢房,留张修林呆呆的跪在地上,许久,才仰天长啸,哭了出来,原来自己一家人的性命都是因为父亲的自大和鲁莽,为了复仇,还平白葬送了三弟的性命...... 当年,张修林逃出生天后,带着自己仅剩的三弟,逃往西域,又在西域救了十几个少年,这些少年为了报恩,便死心塌地的跟着张修林,张修林自然也是将他们当做亲生兄弟,所以,才有了如今围场刺杀这一幕。 “兄弟们,二哥鲁莽,平白害你们丢了性命......” 张修林跪在牢中大声哭泣,声音哀哀,听的在场之人心头略不是滋味。 自此,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张修林自然是不日后便要被处以极刑。 处刑的日子便定在十五日后,刑场则在城中靠北的菜市场,自古以来,罪人处刑都是选在菜市场这种人流最多的地方,一是为了杀一儆百,二则是菜市场这种地方阳气最盛,可压制将死之人的怨气。 捉了刺杀皇上的逆贼,就在朝中以为皇帝会犒赏唐琣时,皇帝却丝毫没有此意,甚至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第130章 被人陷害 唐琣本也不是重名利的人,根本没放在心上过,只是这日四夕坐在榻上看书,惠容淡淡提了一嘴。 “按理说,皇上该大赏娘娘的义兄才是,可都过去几日了也没听到要封赏的动静。” 四夕放下书本坐直了身子,看着惠容示意她接着说。 “奴婢说句不该说的,皇上倒像是在故意冷着镇北将军。” 见殿中人都被遣散出去了,惠容这才靠近四夕,声音低低的。 “娘娘也该早做打算才是,万一皇上真有别的心思,娘娘也能捏住这份宠爱自保,再或者可以帮一把镇北将军。” 自在朝华殿伺候以来,惠容起先还不知,后来去了围场便明白了兰妃与镇北将军的关系。 这次兰妃消失这么久都是与镇北将军在一起,皇上的心里自然是有芥蒂,只不过这芥蒂碍着镇北将军立了大功才不好发作,这么一想,皇上不封赏镇北将军就是情理之中了,若是单单不封赏也没什么,就是怕皇上心中有了别的心思...... 当然了,这事关镇北将军与自家主子的颜面,惠容也不好直说,只是借着空闲时间委婉的提了一句,希望自家娘娘能看明白其中微妙之处。 四夕虽然淡薄名利,也无心争宠,但并不代表她心思太过单纯以至于想不通这其中的牵连。 惠容这一句让她的心霎时提了起来,往日她不在乎,是因为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前途到底如何,但关系到唐琣,却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这件事宫中其他人怎么说?” 四夕看着惠容,语气平淡,但神色却仍有一丝紧张。 “娘娘说的何事?” 惠容心中明了兰妃说的是她消失几日与镇北将军独处这事,但惠容还是装作不明白,伺候主子,最忌讳的就是猜透了主子的心思,宫中摸爬滚打多年,这也是她得出的道理。 “她们如何说我失踪的事?” “娘娘......” 惠容脸上为难起来,踌躇许久,却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没事,你照实说来。” “她们都在谣传娘娘与镇北将军有染......娘娘不要生气,奴婢以后遇到这样说话的上去撕了她们的嘴。” “......” 四夕面上沉默,心里却忍不住噗嗤一笑......她们猜的还挺准...... 看在惠容眼里,却以为四夕在独自难过。 “娘娘不要难过,清者自清。” 四夕淡淡一笑,拍拍惠容的手,安慰了一句便又躺下来看书。 惠容跪坐在榻边,倒是一头雾水......自家娘娘也太,太冷静了些。 自上次与唐琣一别,很快过了十几日,这些日子皇帝竟破天荒的一次也没有来朝华殿,难得的安宁,四夕怡然自乐,倒是让惠容急得天天吃不下饭,整日想着以四夕的名义做些汤啊羹的给皇帝送去。 四夕自然是拒绝了,她也感受到了这几日的不对,但她不想赶着送上去,且先看看再说。 很快到了行刑这一日,这件事自交了大理寺,唐琣便再没管过,这日行刑,宫中却来了一个面生小太监,说皇上口谕,让镇北将军去监刑。 唐琣心中疑惑,按理说,自己是将军,从来没有监刑这一说,就算是监刑,也该是兵部去才是。 看唐琣神色有疑,小太监上前一步继续说道。 “皇上怕此事有纰漏,特意叫将军您去监刑。” 唐琣想到三年前张世杰一案,纵使做了万全准备,最后却还是跑掉了张家二子三子,或许今日皇帝担心此事重演,所以才叫自己去盯着也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唐琣便不再疑惑,转而翻身上马朝刑场而去,却没注意身后的面生小太监露出讥讽一笑。 唐琣到了刑场,张修杰以及其他几个黑衣人皆都被押上了处刑台,刽子手到位,只等午时三刻一声令下,这些逆贼便要身首分离。 监斩官看到唐琣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唐琣示意他坐下,又顺手拉了椅子坐在旁边,只等这边结束了便去城郊大营处理军务。 太阳渐渐爬上正当头,监斩官看时间已到,拿起亡命牌往地上一掷,刽子手得令,喝了一大口酒喷在大刀上,抡起大刀正准备往犯人的脖子上砍时,远处快速奔来几匹马。 “刀下留人~” 为首的大汉暴喝一声,惊的刽子手中的刀停在了半空中。 “张家满门忠烈惨死,有人托我们来救下张家二郎。” 大汉说完,周围当即跳出来几十个蒙面人,劫持了观刑的百姓。 “放我们与张家二郎离开,这些百姓便能安然无恙,否则......” 大汉凶神恶煞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监斩官当即吓得腿软的要倒在地上,被身后的小厮扶住。 几十个百姓的性命,且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如何还能不管不顾的将逆贼处死。 “给你一盏茶时间考虑,到了时间若不放人别怪我们心狠手辣。” 监斩官额头汗珠细密,一时没有主意,不禁看向唐琣。 唐琣心中却在想如何才能将百姓救下,也不叫张修林逃出去。 “时间到了,请问大人怎么选。” 正思考间,大汉开始叫喊起来。 监斩官又看向唐琣,唐琣不动声色,示意他不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这些蒙面人。 见求助无望,监斩官心一横,大手一挥。 “放人。” 蒙面人中立马有人上前给处刑台上的张修林松绑,并将他带了下去。 “走。” 大汉一挥手,蒙面人挟持着百姓向包围圈外走去。 唐琣隐匿身形,悄悄跟在他们不远处,可等蒙面人完全走出官兵射杀范围,为首的大汉却突然调转方向,朝着隐匿在百姓中的唐琣深深一拜,而后扬长而去。 唐琣一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蒙面人动作整齐划一,手中的刀齐刷刷的在人质们的脖子上一划,霎时鲜血漫天,惊叫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第131章 几十人性命 唐琣飞身追出去,可蒙面人快速上马离开,唐琣想去骑马,才发现自己的马不知何时被人捅了脖子,唐琣竟丝毫不知。 “镇北将军,你,你这是何故与逆贼同党?” 反应过来的监斩官哭喊着,看着眼前景象,腿软成一片。 再看方才被抹了脖子的百姓,伤口极深,看得出来这些蒙面人下手便没想留活口,不消一会,人便纷纷断了气,刑场又多了几十具尸体。 “快来人,快来人将镇北将军拿下。” 监斩官指着唐琣,周围的官兵上前,将唐琣围在中心,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捉拿唐琣。 监斩官看着围而不动的众人,恨不能亲自上前将唐琣绑了。 “镇北将军,今日之事实在蹊跷,下官也是职责所在,还望将军不要怪罪下官,若是将军真的无辜,那日后自然是会还将军一个公道。” 监斩官对着唐琣抱了一拳,说罢面色一变,对身后的人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逆贼同党拿下。” 这才有人敢上前试探着捉拿唐琣,唐琣冷眼看着这一切,也不反抗,捉拿的官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匆忙将唐琣绑了,生怕晚了唐琣反悔。 “他们将人劫走,你为何不派人追踪。” 监斩官正暗自得意,拿了唐琣回去定有封赏,说不定可以加官进爵,光耀门楣,没想到唐琣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我这不是拿了你这个逆贼......” 监斩官面色一紧,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也含混不清,听着叫人心生疑虑。 “快将逆贼送去大理寺。” 许是察觉自己露出破绽,再不给唐琣机会,监斩官长袖一挥让人将唐琣送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听说抓住了一个逆贼同党,急忙迎出来一看却是镇北将军唐琣,一时傻了眼。 “镇北将军?这,这是何故?” “寺卿大人,今日在刑场镇北将军伙同蒙面人一起救走了逆贼张修林,好在我们监斩官大人明察秋毫,这才及时捉住了逆贼同党唐琣。” 押送唐琣的官兵,虽在陈述事实经过,但听在众人耳中,却已然变了味道,大理寺卿更是面色一变,在唐琣身上来回打量了一通。 “此事可能有误会,我了解镇北将军为人,镇北将军不辞辛苦,亲自将逆贼张修林从围场捉来,又怎么可能再放人离开。 唐琣亲自将人捉回来这事大理寺寺卿早已知晓,况且这些日子,镇北将军没少往大理寺跑,都是协助办理调查此案,怎么可能再将人劫走,此事听着十分不对劲。 从震惊中回神,大理寺卿神色严肃,上前亲自为唐琣松绑。 “大人,此事我们亲眼所见,更何况有观刑的百姓作证......” 押送的官兵竟上前一步,试图阻拦大理寺卿。 “大胆,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大理寺卿出声呵斥,吓得押送官兵当即跪在地上。 “大人,小人们只是陈述事实,大人可派人去刑场查探一番。” 听闻此言,大理寺卿身形一滞,即使他再如何相信唐琣为人,但监斩官若是没有实际证据,怕是怎么都不敢动镇北将军,更别说将人绑了送过来,且有数百百姓作证,此事实在是......蹊跷的很。 “将军多有得罪,下官这就派人去查探,尽快还将军一个清白,只是要委屈将军先在大理寺待上一阵子了。” “无妨,你尽管去。” 唐琣面色沉沉,径直走了进去,大理寺卿则赶紧安排人给唐琣松绑,并奉上茶点,逆贼这事,他可没有监斩官这胆子将镇北将军关起来,先去查探,若是真如他人所说,再将唐琣关起来也不迟,若是有人故意构陷,自己也可免去得罪朝中重臣。 不久,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大理寺卿见了,顾不得身份,立即迎上去面色焦急的将人一把拉住。 “如何,百姓可说了什么?” “大人,属下将在刑场的人都问了一遍,确实如他们所说,来劫人的蒙面人杀了几十个百姓,临走前对镇北将军抱拳感谢,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当真?” 大理寺卿闻言一惊,随即又想不相信般问了一句。 “可有遗漏?” “大人,在场人数实在众多,说的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意思。” “这就奇怪了,若唐琣真是伙同蒙面人来劫人的,那蒙面人为何当众感谢,就不怕唐琣暴露,这事蹊跷,听上去反而像是有人故意陷害镇北将军。” 大理寺卿摸了摸山羊胡,抬头沉思。 “可是,又是谁想唐琣置于死地呢?” 杀了几十个百姓,蒙面人的心思昭然若揭,那便是要用这几十百姓的性命将唐琣牢牢捆住,毫无生还机会,到时候不管实情如何,唐琣怕是要为此事付出代价。 “行了,你先下去,今日之事先不要对外人说起。” 遣走了下属,大理寺卿来到唐琣所在的正堂,进门便向唐琣深深一拜。 “将军,此事实在蹊跷,怕是要委屈将军了。” “无妨,你只管查清真相。” 若说此事发生经过,唐琣比别人清楚许多,想也不用想围观的百姓会怎么说,即使不添油加醋,按照真实的说,唐琣也逃脱不了干系。 自信行得正坐得端,唐琣心中也无什么担忧,只是可怜了几十个百姓与他们的家人,随后又想起唐夫人与双亲,以及大哥大嫂,唐琣向大理寺卿略略抱拳说道。 “还麻烦寺卿大人派人去我府上通知我夫人一声,就说我无事,让他们不要担忧。” “这是应该的,就算将军不说,下官也会去的。” 大理寺卿赶忙还了一礼,随后转头对着屋外说道。 “快去将军府上知会一声,就说将军有我照顾,叫夫人安心。” 屋外有人应了一声,随即急步离开。 “那将军稍坐,我先去将此事禀报圣上,等圣上定夺。” 说罢,大理寺卿换了朝服,急匆匆向宫中而去,唐琣则不急不忙坐下来,继续回想刑场上的细节,看有无遗漏。 第132章 张修林被杀 这边,张修林被救出刑场后,一行人快马加鞭跑到郊外一林子中,见不到官兵追来,这才停下来。 “各位好汉今日救我性命,修林感激不尽,无以回报,请受修林一拜。” 张修林从马上下来,重重跪拜在地,千言万谢,可马上蒙面众人却只是在看着,无一人与他回应。 张修林心中怪异,但想到毕竟是他们救了自己,又站起来深深一拜道。 “可否知道各位好汉的姓名,以方便在下以后报恩。” 张修林说完,还是无一人回应...... “呵。” 长久的沉默以后,张修林心中愈发奇怪,正当开口再问时,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嗤笑。 “这呆子还真以为自己的命这么值钱。” 方才嗤笑的人拍了拍马,上前居高临下,神情倨傲的看着张修林,眼中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 张修林脸上一红,心中也蹿上一股无名火来,但碍于方才他们救了自己,只好隐忍下来不发作。 “好汉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还听不懂么?今日救你只是个幌子,你的命不值几个钱。” 因为此话,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此时,张修林才明白过来,这些蒙面人今日根本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来,至于为了什么,略一回想,想起临走前为首蒙面人的奇怪举动,张修林顿时明白过来。 “难道你们是为了唐琣而来?” 方才他就觉得奇怪,不明白蒙面人为什么要朝唐琣抱拳,只是迫于情急,才没有仔细去想,现在回想才明白,这伙人定是打着救自己的幌子来行一些龌龊之事。 “还行,不算太笨。” 一直没有开口的为首蒙面人突然说道,又是引起一阵大笑。 接下来,蒙面人突然打马将张修林团团围住,个个挥动着手里的长刀。 张修林暗道不好,观察着四周,准备趁机逃跑,不料这些蒙面人围的实在太紧,一时竟找不到突破口。 这时,一蒙面人突然甩出一刀,张修林立刻抬手去挡,但苦于手中没有阻挡的兵器,胳膊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皮肉霎时翻转开来,血流不止。 “各位好汉,有话好说。” 张修林一手捂住伤口,急忙高声说道,怕晚了自己便成了这刀下亡魂。 可马上的人却不回话,只桀桀笑着,一刀又一刀的甩出来。 只听的张修林惨叫声响成一片,惊的树上的鸟儿扑簌簌飞起。 不多时,林中没了动静,再看去,张修林面目全非,已然没了生息,整个人如同一摊烂肉般倒在地上。 “走。” 见张修林死绝了,蒙面人这才打马离开。 唐琣在大理寺中,浑然不知城外这幅景象,心中还在盘算,等出去了,再将张修林捉回来也不迟。 唐府中,唐夫人听来人禀报了此事,吓得险些晕了过去,急忙叫人备车去了父亲府上。 “爹爹,爹爹救命。” 方一进门,唐夫人便哭的倒在了侯国将军朱信脚边,惊的朱信还以为唐琣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女儿如此伤心。 “爹爹,不是的,是夫君有难了。” 随即,唐夫人将早上的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唐琣已经被大理寺关押,连家都没回的来。 “爹爹,救救孩儿,救救我夫君,我们的儿女才刚出生,不能失去父亲。” 唐夫人想到自己一双儿女才刚满月不久,一时急得话都说不顺畅,只一个劲儿倒在朱信身上哭。 “我儿莫慌,为父这就进宫看看。” 朱信起身唤了人进来更衣准备进宫。 其实自打上次唐琣要纳妾,朱信便决定不再管他们的事,免得让自己的晚年也过得不安稳,可是今日看女儿哭成这样,又心中十分不忍起来。 “罢了罢了,再浑也比没有强。” 朱信无奈的念叨了一句,随后便出门向宫中而去,唐夫人则是一边流泪一边坐着等父亲的消息。 不久,朱信便回来了,唐夫人赶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却见朱信却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唐夫人当即愣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爹爹这是何意,难道,难道......” “圣上不愿见我,我求见了三次,圣上只说身体不舒服,叫我回去。” 朱信面色灰败,他是开国功臣,又是朝中重臣,皇上一向要给他几分面子,可今日,皇上却不见他,其中之意明显,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我儿......” 朱信将唐夫人扶起来,面露心疼之色。“ “我儿先回去,等明日,为父再去圣上面前探一探圣上的意思。” 唐夫人见连自己父亲也没有办法,一时面色煞白,哭个不停。 “或许,目前还有个办法。” 朱信稍作迟疑后说道。 “宫中兰妃正是当宠,或许有办法。” 唐夫人一怔,自己怎么就没想起兰妃,随后拜别朱信,又急匆匆的回府写信,托人送进宫中。 吃过午饭,四夕正靠在榻上听惠容说宫中往事,这时殿外却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惠容一惊,赶忙起来帮四夕整理着装仪容。 皇上已有半个多月未来过了,加上自家主子平日不喜那些繁复的衣裳发饰,所以平日在殿中,便一直半披着发,穿着宽松的衣裳,没想到偏偏撞上了皇帝来。 四夕也起身坐端正,等着惠容给她上妆。 “无妨,朕就喜欢爱妃这副慵懒的模样。” 皇帝自殿外走进来,面上言笑晏晏,挥手将其他人屏退了下去。 “可有一段时日没有来看朕的朝儿了,朝儿有没有想念朕。” 皇帝坐在四夕身边,伸手捏起四夕的手细细摩挲。 “谢皇上挂心,我一切都好。” 四夕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皇帝见状,也不生气,淡笑着向后靠在四夕方才靠过的靠枕上,略有玩味的看着四夕。 四夕只觉的皇帝今天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却懒得细想,他喜欢躺着就躺着吧,四夕旁若无人的拿起一本书翻起来。 翻了没几页,惠容从殿外进来,神色焦急的立在殿门口,似是有事,却又不好说的样子。 “惠容何事?” 四夕放下书。 “娘娘,唐夫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惠容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旁斜靠着的皇帝,欲言又止。 第133章 兰妃得知唐琣入狱 四夕接过信撕开来,丝毫不在乎皇帝就在她边上。 “爱妃不避讳朕,不知朕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皇帝看着四夕,眼中意味不明,说难过吧,自己的兰妃做事坦荡,丝毫没有藏着掖着,说开心吧,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好像并没有将自己放在心里...... 四夕拆信的动作一滞,随后又若无其事的拆开信读了起来,来朝华殿有些时日了,她早已习惯皇帝动不动的阴阳怪气之态。 信中内容不多,四夕只看了几眼,便神色大变,拿着信的手也微微也颤抖着不敢再读下去。 信中说,唐琣涉嫌营救逆贼,还伙同逆贼杀了几十个百姓,侯国将军去求见圣上,圣上却避而不见...... 直到此刻,四夕才明白,皇帝今日的古怪的怪在何处,从方才踏入朝华殿,皇帝便是以一种明了整件事的姿态而来,只是四夕还不知此事,才觉得古怪。 如今知道了,四夕便再也无法保持方才的轻松淡然,她转过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皇帝,而皇帝则满脸轻松的带笑看着她,似是在等她开口。 “爱妃没有话和朕说吗?” 四夕久久沉默,皇帝便主动开口问道。 “......皇上,早就知道了吧。” 四夕开口,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往日她不在乎,所以这位君主在她眼中,是一个在普通人,如今被拿住了命脉,四夕才发觉他高高在上,拿捏生杀大权从来不是她眼中的普通人。 “爱妃说的何事。” 皇帝面对四夕,并没有戳破,只是仍装作不知的开口询问。 “镇北将军被人陷害......” “原来爱妃说的此事,唐琣是否被人陷害还有待大理寺调查。” “罢了,爱妃累了便歇着吧,朕还有要事处理。” 四夕不知再如何开口,皇帝也不给她机会,说罢便起身离去,只留下四夕坐在榻上。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该到用晚饭时辰了,惠容进来提醒自家主子吃饭,便看到她如丢了魂一般,苍白憔悴。 方才来送信的宫人说唐夫人嘱咐此信十分重要,一定要送到娘娘手中,所以惠容这才没敢耽误,冒险将信当着皇上的面送了进来。 虽不知信中内容,但看娘娘这神色,惠容便知定是镇北将军府出了事。 果然,下一刻,娘娘便哭了出来,拉着她哭的不能自已。 “娘娘......” 四夕不知实情,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能拍着四夕背以作安慰。 “惠容......” 四夕将信中的事给惠容说了一遍。 惠容听了大惊,她虽不知事情发生经过,但觉得镇北将军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之前娘娘被贼人掳走,镇北将军不顾自身安危将人救了回来,回来后还第一时间将贼人捉了回来,若是不知镇北将军与自家娘娘关系的人,或许会认为镇北将军与逆贼同党,但惠容清楚,便觉得镇北将军绝对不可能放过曾欺负过兰妃的人...... “娘娘心中是如何想的。” 惠容沉声开口,似是心中已有了底。 “我不知道,唐琣不是这样的人。” 四夕神情慌乱,不知所措。 “我也坚信将军不是逆贼同党,只是我们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如何想。” “娘娘觉不觉得今日皇上十分奇怪。” 惠容仔细回想,皇上多日没有来朝华殿,今日却来了,而且并不惊讶镇北将军府中送信来,似乎是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 “镇北将军为皇上所用多年,皇上不会不知道将军是什么样的人......” 惠容压低声音。 经过惠容这么一说,四夕才算冷静下来,就如惠容所说,皇上今日倒像是来看自己的反应的。 “娘娘,镇北将军是不是逆贼,全看皇上如何决定,镇北将军的性命,亦或是镇北将军府的生死存亡,或许都在娘娘身上了。” 四夕没想到,自己一向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现在却突然肩负几十口人命,稍有差错,这几十口人命连带着自己最在乎的唐琣,以及唐琣的父母家人,一双刚出生的儿女,都要为自己而死...... 四夕不敢想,这样的事若真是发生了,自己还怎么面对唐琣,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 “娘娘,娘娘或许可以以一人之力拯救镇北将军阖府。” 看四夕出身,惠容轻声开口。 “娘娘不若对皇上态度温婉些,此事或有回转。” “我要如何做。” 四夕看着惠容,神色有些痛苦。 “奴婢这就去做些宵夜来,等会娘娘亲自送去便好。” 说罢,惠容起身匆匆去了小厨房,独留四夕发呆。 惠容说的她都明白,可是让她去讨好自己不喜欢的人......心中异样,时间仿佛又回到委身南楼的日子,为了找唐琣,她不得不对着一群油腻客人,一遍遍的抚琴...... 或许曾经还可以选,但现在自己却无法选择,四夕缓缓闭上双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一会,惠容端着托盘,托盘里是一盅莲子羹。 “娘娘,奴婢陪着您。” 许是看出了四夕心中的不愿,惠容声音轻了许多。 四夕起身,也没有重新梳妆,还是穿着白日的衣裳,半披着发。 “娘娘,奴婢为您重新梳妆。” 惠容放下托盘,欲上前伺候四夕梳洗。 “不用了,白日里他曾说就喜欢我素净不装扮的样子。” 四夕拒绝了惠容的好意,转身便踏出了朝华殿,惠容端起托盘紧随其后。 宫中弯绕,但不多时,她们还是到了皇帝平日批阅奏折的勤政殿。 “有劳公公通传。” 惠容上前一步对着立在门口的御前太监说道。 御前太监见是四夕,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声音温和慈善。 “兰妃娘娘客气了,皇上等您多时了。” 四夕接过惠容手上的托盘,略一停顿,便抬脚踏进了殿中,殿里熏着味道清爽的提神香,四夕踏进内殿,便见皇帝正坐在榻上面带微笑看着自己。 “拜见皇上。” 四夕低下头,错开与皇帝相撞的目光,福身行礼。 “朝儿不必多礼快起来。” 皇帝下榻迎过来扶起四夕,目光灼灼,全然不复白天的盘算。 四夕见他这样,便明白自己与惠容猜的没错,在皇上眼中,唐琣是不是逆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如何做。 “皇上,臣妾熬了莲子羹。” 第134章 给皇上送粥 四夕掀开盖子,将盅里的莲子羹盛出来一碗推到了皇帝面前。 “真是辛苦朝儿了,这莲子羹想必是十分香甜。” 说着,皇帝端起碗尝了一口。 “嗯,果然香甜。” 随后目光灼灼的看着四夕。 “朝儿可有话跟朕说。” 皇帝眼中的光实在是太过耀眼,次的四夕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又拿起碗给皇帝盛了一碗莲子羹,这才说道。 “唐将军定不会是逆贼同党,还望皇上明查。” 四夕说完,抬眼看去,皇帝面色变得有些不悦。 “爱妃给我送粥还是为了唐琣,如此,爱妃便回去吧,这羹,朕不喝也罢。” 皇帝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放,心头憋闷,明知她是为唐琣而来,但听到她说出来,却还是维持不住体面,忍不住用话堵她。 四夕一愣,来之前想到皇帝会以唐琣的事威胁她,却没想到皇帝会生气将她赶出去。 “......臣妾告退。” 四夕起身,行了礼,便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看着四夕背影,下意识伸出一只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又恹恹的将手收了回去。 四夕走后,门口的御前太监走了进来,示意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将桌上的托盘和碗盅收下去,自己则上前挑了挑灯笼里烛火。 “皇上还是早些休息吧,免得伤了眼睛。” “你说,她为何就不能说两句假话哄我,我让她走,她便走了,丝毫不学学其他妃子撒泼耍赖待在这里。” 皇帝指着门口,神色郁闷。 “您还不了解兰妃吗?兰妃若是那撒泼耍赖的,皇上您也不会如此上心了不是?” 皇上一听御前太监这话,心中的气立时消下去了大半。 “你还真是说对了,朕还真就是喜欢她这倔强的脾气,若是她像其他妃子一样蛮不讲理撒泼,那美貌便减了三分。” 听此,御前太监便莞尔一笑退了出去。 此刻宫道上,惠容正看着自家娘娘一脸无奈,在这宫中数十年,她见惯了各种争宠的手段,却实在没见过像自家娘娘这般无欲无求,对皇上视而不见的。 “娘娘,您就不算不喜荣华富贵,也该为镇北将军想想呀。” 心急之下,惠容的话便直了许多,听的四夕身子一僵,对啊,唐琣还关在大理寺中...... “明日再熬些汤吧。” 惠容见自家娘娘开窍一时轻松不少,这不,第二日一早便忙忙碌碌的小厨房中准备,待到午膳时刻,便做好了一桌子菜。 “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去请皇上了,奴婢不放心,所以亲手做的,娘娘可不要辜负奴婢的心意。” “你辛苦了。” 四夕看着这一桌精致的菜肴,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不一会儿,去请皇上的小宫女便回来了,皇上也紧随其后踏入了朝华殿的大门。 看到桌上一桌精致的菜肴,皇帝神色一喜,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辛苦爱妃了,做这一大桌子菜色......” “不是臣妾做的......” 皇帝还未说完,四夕便开口打断,立时殿内的气氛急转直下,皇帝面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咳,吃饭吧,朕饿了。” 沉默中,皇帝开口打破眼下有些尴尬的氛围,坐下来。 四夕也坐在了皇帝对面,惠容上前布菜,看二人尴尬,急得直向四夕使眼色。 四夕看到惠容暗示,不动声色拿起筷子夹起一片拔丝藕片放入皇帝面前的碗碟中。 “朕不爱吃。” 皇帝看着碗中的藕,面色差到了极点,桌上这么多菜,怎么她偏偏就能夹到自己最讨厌的...... 惠容见状,连忙夹了清炒笋丝放入皇帝面前的菜碟中。 “朕也不爱吃。” 皇帝看了一眼笋丝,脸色更差。 “爱妃是专门打听了朕不爱吃什么吗?” 闻言,惠容身体僵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明明在宫中多年,见惯了各种场合,但此时,却发不出一个字,因为当前的气氛实在是,过于尴尬。 而四夕则如同没有看见一样,动作优雅的吃着碗里惠容方才夹的笋丝。 “你......” 皇帝甩下碗筷,起身离去,吓得惠容当即跪在地上,等到彻底不见皇帝身影了才被小宫女扶着爬起来。 “姑姑对不起,我实在是不知要以什么方式对待他。” 看到惠容颓败的模样,四夕心中歉疚不已,白白浪费了惠容一早上的时间。 “娘娘无事,是奴婢做的不周到。” 惠容情绪看起来也不佳,一副没有力气的样子,自家娘娘实在是扶不上去。 “不要浪费了这些菜,我们一起吃吧,去将外面的人都叫进来。” 四夕对着旁边的宫女说道,看的惠容心中又是一滞......自家娘娘还真是扶不上墙啊。 四夕则不这么想,皇帝走了,她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真的实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但想到唐琣心头又莫名悲伤起来。 “明日吧,明日再说,今日先好好吃饭。” 惠容看四夕样子,便知她在难过,不忍开口安慰道。 接下来几天,惠容总是一早起来盯着小厨房熬汤,等汤熬的差不多了,皇帝正好也快下早朝,四夕便带上汤去勤政殿等他,等他下了早朝回来便拿出碗盛汤。 皇帝也没有拒绝,四夕给他,他便喝了,为了以防气氛太僵,四夕往往也会给自己盛一碗,只不过两人只沉默对面喝汤,气氛不免有些异常。 四夕假装不知,默默的喝完汤,便回去,从始至终也不开口,皇帝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对于他一个九五之尊比不上唐琣招四夕欢心这件事,他实在是心里憋闷不服,所以,这几四夕来时,他也一言不发,汤还是照喝,但人却是假装没看见。 终于到了第六日,四夕一如往常拎着食盒来了勤政殿,一进门便看见皇帝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四夕一愣,平日她这个时辰来皇帝还没有下早朝。 “手里拎的什么汤。” 皇帝看四夕样子,心里升上一股闷气,他的妃子见他却避如蛇蝎,这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开心。 “皇上不妨看看兰妃娘娘今日送的什么汤。” 第135章 现在就要 一旁的御前大太监看出皇帝心思,淡淡一笑,上前声音温和的接过四夕手里的汤放在桌上。 这几日他看皇帝跟兰妃闹别扭,皇帝明明是倾心于兰妃,却还一副高傲的样子,看的他有些着急,今日便想着帮两人一把。 四夕坐在皇帝对面,御前太监盛了汤推到两人面前,随后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动作极轻,以至于四夕都没有发现殿中就剩下了她和皇帝两个人。 “你没有话要对朕说吗?” 皇帝知道,她每日勉强来给自己送汤是为了替唐琣求情,可这都好几日了,还不见她开口,只是每日来这里喝一碗汤,看的皇帝都有些坐不住。 “镇北将军他,是被冤枉的,他为人正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四夕放下汤碗,抬起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面前的四夕,多日来,她都不曾正眼看过自己,今日被她这么看着,皇帝一时有些心跳加快,不同于自己,这双眸子里有平静,有淡漠,有超出年纪的成熟与看破世俗的豁然,还有......对唐琣独一无二的关心和在乎。 “你想让我背天下人之意放了唐琣?” 皇帝故意说的严重了些。 “对,唐琣不该被这样的误会缠身。” 四夕毫不犹豫,皇帝看到她如此直白不遮掩,反而心中有些不舒服。 “凡事需得有付出才可成事,那朕的兰妃,那打算付出什么。” 皇帝站起身,姿态的悠闲的走到四夕身边,伸手撩起她肩上的长发,露出四夕白皙修长的脖颈。 “皇上想要什么,我有的便能给。” 四夕不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与唐琣的性命相比,她倒是毫无所谓。 来这里的七八日,四夕心中挣扎了许多,想多了,慢慢的反而接受了,她此生的欢乐事不多,救唐琣也算一件。 “那朕现在就要。” 皇帝语气戏谑,猛的将四夕一把抱起向一旁的龙榻上走去。 四夕闭上眼,任他将自己放在榻上,任他脱去她的衣服,任他亲吻她的身体,都不曾睁眼,如同睡着了一般。 皇帝心里肖想了多日的心头人,如今看着她躺在自己身下,乌发如瀑铺散开来,衬得当真是美人如画。 皇帝心头欲动,忘情的亲吻着身下的如花一般的人,只是在亲到他的唇边时,身下的人突然将头偏了一偏。 “怎么,不愿意?” 皇帝停下动作,面带怒气。 四夕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也无法将他与唐琣重合。 方才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山洞,她与唐琣曾这样热烈亲吻的样子,所以便没忍住偏了头。 “你既不愿,为何还来找朕。” “来人,将兰妃送回去。” 不等四夕开口,皇帝对着门口怒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随后御前太监便进来了,看到两人都衣衫凌乱的样子,只管低眉敛目,如同没看到一般,等四夕整理好了,才开口说道。 “娘娘,奴婢送您回去。” 四夕穿好衣裳,直直向外走去,身后的皇帝看着她冷清的背影,忍不住将桌上还未批完的折子一把拂到了地上。 “方才朕那么用心的亲她,她竟然丝毫不动情,既然没有这份心思,那还来干什么,朕也杀了唐琣才好。” 四夕走出勤政殿不过几步,清清楚楚听到了殿内传来的摔打声以及皇帝的怒骂声,四周立着的太监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是没听见一般。 “娘娘,走吧。” 见四夕发愣,御前太监轻轻的催了一声,四夕这才惊醒,方才她听到那句杀了唐琣,便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娘娘不要往心里去,皇上自小就是这个性子,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心里惦记着您呢,更不会对镇北将军怎么样。” 这御前太监自皇帝小便伺候他,到了这年岁,已然看破宫中事,成了人精,这不,几句轻言淡语的话,便说的四夕松了口气。 “谢谢公公。” 四夕侧对着御前太监微微福了一福,御前太监后退避开。 “娘娘折煞老奴了,还是老奴送您回去吧。” 说罢,四夕便朝着朝华殿去,御前太监则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四夕到了朝华殿,他才离去。 “娘娘,今日怎么样?” 惠容看到四夕回来,赶忙迎上来。 “娘娘,这......” 看到四夕脖子上的红痕,心中一喜。 四夕也不说话只摇了摇头,便去榻上躺着了,长发散开,露出脖子上微微发红的肌肤。 惠容知道事情没成,八成是皇上来了心思却被自家娘娘扫了兴...... “那明日还要去吗?” “去,辛苦姑姑熬汤了。” 说着,四夕也淡淡的叹了口气,透出些许无奈......唐琣还关在大理寺,不知这些时日怎么样了,前些日子虽给唐夫人回了信,叫她不要担忧,自己会想法子,可过去都快十日了,自己却还是没救出唐琣。 “我想去看看唐琣。” 惠容转身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四夕弱不可闻的呢喃,听着像是不经意的念叨,但却透着微微的悲伤。 “娘娘不可。” 惠容又折返回来。 “皇上如今最忌讳的就是这件事了,娘娘还是不要去大理寺探望镇北将军为好,以免以后不好行事,救人难上加难。” 惠容说的恳切,四夕低垂着头,许久才淡淡的点了点头。 后面几日,四夕还是像往日一样每日去送汤,只不过这几日变得困倦也许多,就连皇帝也看出她的不耐来。 “你若是不想来可以不来,不用这么为难。” 皇帝看她支在桌子上一副困倦的样子,语气不由得阴阳怪气起来。 四夕坐直身子,将汤盅里的汤盛出来一碗推在皇帝面前,却没有给自己盛,今日不知怎么,看着这汤竟觉得油腻,可是惠容做的菜一向都是清淡的,今日也不过是鱼汤而已,四夕往常颇喜欢这个汤。 “怎么,看到朕就让你这么为难?” 见四夕发呆,面色也不太好,皇帝不禁心里升起了一股愠气,转而将手中的碗重重一放,不再看四夕。 “来人,将兰妃娘娘送回去。” 第136章 三日内,要唐琣死 四夕还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四夕走后,御前太监一招手,有小太监前来收走桌上的汤盅。 “皇上何必动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御前太监的声音温和忠厚,眼神却淡淡的瞥向了收拾汤盅的小太监。 小太监心领神会,手一抖,盘子上的汤盅便“不小心”落了下去。 “哎呀,皇上恕罪,奴才笨手笨脚摔碎了兰妃娘娘最喜欢的汤盅,奴才该死。” 小太监一个劲跪地上磕头。 四夕每日都会用这个带青花的汤盅来送汤,喝完后也自会有人洗干净了送回来,四夕懒得折腾,便一直用这个汤盅送汤,在小太监这里却成了她最爱的汤盅。 “狗奴才,摔了主子最爱的有你好果子吃,快滚出去。” 御前太监不痛不痒的踢了一脚地上的小太监,小太监赶忙出去了,御前太监又转过身来面对着皇帝淡淡道。 “碎了真是可惜,不过皇上若是再赔给兰妃娘娘个更好的,想必时间一久娘娘便能忘了这个最中意的。” 皇帝本看着面前摔碎的汤盅走神,听道御前太监的话立时清醒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身子佝偻的御前太监,渐渐的眼神里冒出些凛冽的杀意来。 “你说,我若是杀了唐琣,她会不会恨我。” 御前太监听此话,面上浮出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是在意料之中。 “后宫妃嫔本就是皇上的女人,不过是死了一个罪臣,兰妃娘娘怎会伤心。” “好......” 皇帝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绕着桌案走了半圈,停在窗前的一盆君子兰前,伸手将君子兰拦腰斩断,紧紧攥在手中,直至君子兰的叶子被揉的没有丝毫生气才松开手来。 “那你便亲自去一趟大理寺,催他们快点结案,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接过御前太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皇帝重又坐下,仿佛方才的情绪不存在般又拿起了折子。 御前太监则轻轻的退了出去。 午饭时辰刚过,大理寺便来了个面白无须的老人,穿着朴素,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哪家的老人,但好在大理寺寺卿刚好在正堂待客,听到门口来了个老年人要见自己,心里好奇便出去看了一眼。 门口的老人穿着朴素,与正常人无异,但等大理寺卿再走近两步看清这老者的脸,却大吃一惊,同时心里隐隐浮上不好来。 “公公前来,有失远迎。” 大理寺卿迎上去,亲自扶住了御前太监,又差人先去正堂告诉客人回避,这才扶着向正堂而去。 “公公当心。” 御前太监走的慢,但大理寺卿却并不着急,极有耐心的陪着一步步向前。 谁人不知,当今最得还是圣心的,不是后宫的嫔妃,也不是朝中大臣,而是皇上御前的大太监,此人从皇帝年幼便陪在身边,皇帝曾笑言他是半父一样的存在,大理寺卿饶是再刚直,也不敢得罪这般人,若是真不小心得罪了,怕是有一天脑袋也就不知不觉的掉了。 “大人客气。” 御前太监接过大理寺卿亲自奉上的茶,淡淡一笑,接着说道。 “今日前来,有一事要辛苦大人。” 大理寺卿听了这话,当即道。 “公公哪里的话,有事只管说来便是。” “圣上想要尽快将镇北这桩案子结了......” “公公说的是,近些时日大理寺上下为了镇北将军的案子费尽心力,好在也有眉目了,想必不出五日便能拿出结果,还镇北将军一个清白。” 大理寺卿甩甩袖子,颇为自得。 前些时日为了抓捕贼人费了不少心血,几百人马沿着贼人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寻,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城外林子里找到了一片新土,挖开时便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且多天过去,又天气渐热,尸身已有些腐败,这味道属实是不好闻,现场吐了好些人,就在他们以为这具尸身与此事无关时,有一观刑的柴夫路过,正好认出了这是那日刑场逆贼的穿着。 大理寺卿大喜,当即着人将尸体抬了回去。 经过仵作查验,这的确是逆贼张修林,且是死于六日前,也就是处刑那一天。 这就怪了,大理寺卿半死不得其解,为何逆贼同党救了他,却在出城后死于非命,还是一副被千刀万剐的样子,难道来劫人的那伙人目的并不在于劫人,而是有其他目的? 目的为何? 大理寺卿突然想到还在牢中关着的唐琣,立马转身又去了唐琣所在的牢房确认了一番事情经过。 据唐琣说,早上有一个小太监来宣皇帝口谕,让唐琣亲自去刑场监刑,去了不久便出现了这一幕,而那些来劫人的,唐琣并不认识。 大理寺卿问是哪宫的小太监,唐琣却说不记得。 皇上身边用的趁手的小太监也就那么几个,唐琣常在御前行走,不该认不出是哪位...... 此时,唐琣也觉出了不对,按理说皇上身边的人他都该认识,就算叫不出名字,也该面熟才是,那日的小太监却面生的很,而唐琣一向大条,竟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如此看来,那小太监便是有问题了。 接下来,大理寺卿又找来人,将唐琣口中描述的太监模样画下来,召集了各宫的太监一一比对,却没有一个相似的。 线索便在这里断了,唐琣这案子,苦于证据不足便又拖了这么好些日子,直到有一天,有一寺司回来,说是一酒楼的小二看了画像说是眼熟,好像是常来酒楼吃酒的人,答应等下次这人来了便悄悄通知寺司来认人。 又过了几日,小二急匆匆来大理寺,在门口观望半天,才找到人叫了上次那位寺司出来。 将事情说完,小二急匆匆拉着寺司去看,走得急,寺司便也没带人。 直到在酒楼看到了,寺司才敢确认这人与画像上的有六七分像,不敢贸然拿人,便一路悄悄跟着这人,知晓了他家的位置,这才回到大理寺禀报此事。 第137章 捉到人 这不今日,正好是大理寺去拿人的日子,大理寺卿坐在正堂等着去拿人的人回来,等了许久,却等来了皇上身边的红人,御前大太监。 以为御前太监是奉皇上旨意来督办此事,大理寺卿腰杆挺直,正要邀功,下一刻,却被御前太监的话泼了足足一盆冷水。 “镇北将军草菅人命,还望大人早日给这些死去的百姓一个公道。” 说罢,御前太监端起茶碗,轻轻的吹着杯中浮着的茶叶,眼睛却从茶碗与手腕的缝隙处斜斜看着大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被他看的心里发慌,双脚也如钉在了地上一般不能动弹。,这场面,说是恐怖也不为过。 “公,公公,皇上,皇上真是此意?” 大理寺卿抬起袖子擦擦汗,掩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怎么,大人不信杂家?” 御前太监放下茶碗,一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直直盯着大理寺卿,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大理寺卿一时不敢说话,更不敢直视御前太监,不知怎的,他觉得这老太监的眸子阴森森,看久了,连这正堂中也变得有些冷意。 “公公,公公哪里的话,公公说的必然是皇上的意思,我等不敢置喙。” “大人知道就好。” 御前太监转开脸,大理寺卿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杂家不打寺卿大人了。” 说罢,御前太监便起身向着正堂外走去。 这回,大理寺卿别说是扶着他出去了,哪怕是接近,也能叫人发寒,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大理寺卿便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到再看不见御前太监的身影,这才捂着心口长出一口气,端起自己的茶碗一口气喝尽,随后余光瞥到对面的茶碗,立马高声叫道。 “快来人,快来人。” “大人何事。” 堂中一洒扫的婆子急匆匆从拐角处出来。 “快去,将这茶碗丢出去。” 大理寺卿指着对面的茶碗,仿佛是在看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一般。 洒扫婆子不解,但还是照着寺卿大人的意思,将茶碗拿出去远远丢了。 “这么好的碗,丢了真是可惜,不如我拿回家?” 洒扫婆子端详着面前精致的青花茶碗,一脸惋惜,看了片刻,又一脱手,将茶碗远远的丢在了垃圾中。 “还是别了吧,看大人的样子,这茶碗别是什么不干净的人用过的,咦......” 洒扫婆子嫌弃的在衣衫下摆擦擦手,随后折返了回去。 正堂中,大理寺卿正在来回踱步。 “这可在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 镇北将军在大理寺的这些日子,他特意吩咐了劳烦的狱卒,处处照顾着镇北将军,除了是觉得镇北将军是被冤枉的以为,还因为镇北将军为人正直,且功勋卓着,他实在是舍不得看如此好人在他手底下受罪,而且,连日来,办案也尽心尽力,就差呕心沥血了,现在皇上突然让他给镇北将军定死罪,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如了方才那老东西的意,给镇北将军治个死罪,哦,不,是全了皇上的意思...... 反应过来的大理寺卿狠狠的给了自己两嘴巴,已惩罚自己在心中辱骂当今圣上...... 又走了一会,连喝了三碗茶,大理寺卿这才冷静下来,面色颓唐的望着唐琣牢房的方向。 天色很快暗下去,去拿人的也回来了,如小二所说,这人的确是与画出来的一样,只是这人嘴硬,就是不招,任他们各种刑法威逼利诱,也只喊叫了一晚上,哭的眼泪鼻涕一把抓,模样极为可怜,看的大理寺卿心中不忍,一度以为抓错了人。 等到第二日,那人昏过去了好几次,大理寺卿便叫人停下来,又拿着画像对了一遍。 “确定没有抓错人吧?” 大理寺卿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寺司。 “大人,绝对不会错,小二说他以前来只是打包一些便宜的小菜和馒头,甚至连别人吃剩的都要,可近些日子,出手却变得阔绰了起来,来了便尽点贵的吃,吃完了还要照样打包一份,这不是受人贿赂了,这会是什么。” 一夜没睡,几人看起来都不精神,胡子拉碴,眼下有青黑色,尤其是寺司,脸色更是差,盯着地上缩成一团的人,恨不得吃了他,就是这个该死的,死不承认,叫自家寺卿大人狐疑他。 听了寺司的话,大理寺卿心中也有了谱,自己审理案件已有好多年了,见过了太多人乍富,而乍富却能每次成为他们断案的关键,实在不是个好词...... “大人,不如先叫镇北将军看了再说。” 寺司看着大理寺卿,脸上透出一股无奈来。 “也罢,本想这事先审出个结果再告诉他的,行了,将人带到镇北将军跟前。” 大理寺起背过身摆摆手,说罢,叹了口气。 在旁的几人只觉得奇怪,自家大人好端端的怎的叹起气来。 等人到了唐琣跟前,唐琣撩起这人散在面颊的头发,盯着仔细看了片刻,认出这与当日来宣旨的的确是有些像,只不过这人现在面颊脏污,沾染了不少灰尘与血迹,看不太清楚。 “打水来。” 唐琣叫人打了一盆水来,将这人的头按在水中洗了个干净,这才重新打量起来。 “的确是此人没错。” 听到唐琣的话,跪在地上的人肩背狠狠一抖,但下一秒,却兀自镇定下来。 “大人们饶命,小人不知大人们说的什么事啊。” “那你倒是说说你最近几日怎的突然变得有钱吃酒席了?” 寺司看着地上的人,像是看着一个泼皮无赖一般。 “小人的钱都是小人辛苦挣来的,大人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看地上这人还是这副说辞,几人也在没问下去的欲望,毕竟问了一晚上,鞭子也没少打,得到也就是这些。 “呸,还真是条汉子。” 寺司朝他身上淬了一口,跟在大理寺身后走了出去。 “对了,眼下天也亮了,既然他不招,你看看他家还有何人,都拿来问问。” 第138章 威胁 大理寺卿没走几步,便微微侧着身子,余光瞥着地上跪着的人,见这个人听见他的话肩背狠狠一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寺司领命而去,临走前,地上的人还大喊着冤枉,不要带害他的娘子,寺司全然不顾他喊什么,只管快快将人拿了回来。 带回来的是个肚子看着已然有七八个月身子的女子,年纪也不大,只不过十八九岁。 来的路上,女子还算冷静,问寺司是不是抓了他夫君,等到了阴暗的牢中,便开始渐渐显露出害怕来,尤其是见到牢房中被打的差点面目全非的人,女子吓得尖叫了一声跌坐下去,好在寺司眼明手快,一把将人捞住了,他们这些人,虽说是冷血无情,但都是家中有妻儿的人,还不至于会丧心病狂到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 “来人,搬把椅子过来。” 大理寺卿大手一挥,便有人拿了椅子过来,按着女子坐下。 “求各位大人,你们只管审我,不要折磨我娘子。” 之前拿来的男子一看到自己的娘子,一改方才冷硬的态度,涕泪俱下,跪在地上膝行着求饶,形容看着很是诚恳可怜。 本来坐着的女子看到自己夫君这个样子,一时不顾身子重,扑在地上与男子抱头痛哭。 “倒是一对情意重的。” 大理寺卿看了两人一眼,无奈的甩了甩衣袖,示意将他们分开审问。 于是寺司上前,将女子带了出去,男子则留在了原地。 “你们要将我娘子带去哪里,不要伤害她,求求你们。” 男子扑上去欲拉住女子的衣袖,奈何寺司一脚将他的手踹开了。 见此,男子只好扑在大理寺卿与唐琣面前重重的磕头求饶。 抓他们来本想是好好审一审,没想到却见证了这深情一幕,令众人都有些无语加为难,唐琣沉默着,一双眸子深深,看不出痕迹,大理寺卿则微微面露不忍。 “你好好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妻儿。” 大理寺卿说了一句,男子这才安静下来,眼泪汪汪的看着女子被拉走,表情十分神情。 “说罢,你受谁指使。” “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大人说的什么事啊。” 男子跪在地上哽咽,声音听起来委屈了不少。 听闻此话,在场众人一时无语极了,原以为看这男子如此疼爱妻子模样,定是会招了,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罢了罢了,先去吃早饭,吃了再休息一番。” 大理寺卿摆摆手,神色困倦,毕竟在这里审了一晚上了,饶是铁打的经受受不住啊。 “对了,给你三日,三日你若是还不说,那你便再也不能活着见到你的妻儿了。” 走出几步,大理寺卿又转回身来,姿态随意的说了一句,仿佛只是讲了一句不轻不重的玩笑话般,但听在男子耳中,却霎时瞳孔放大。 他自小多苦多难,好不容易遇到现在的娘子,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她,况且她还大着肚子,他若是先死了,她的娘子与未出世的孩儿该怎么办? “还有,我不会动你的妻儿,但你死了,我们只好将她丢出去,想必孤儿寡母,无以为继,只能沿街乞讨了,但街上专挑孤儿寡母欺负的浪荡子可不少,你可要想清楚了。” 大理寺卿办案多年,最是擅长攻心,这一番话下去,不光是地上跪着的男子呆了,就连一旁的寺司等人也面露不忍......自家大人,实在是......嘴巴毒辣...... 说罢,一行人便出去了,只留下男子一人呆愣在地,似乎自权衡什么。 唐琣则回了自己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大理寺卿派人将这里收拾的非常好,桌子椅子床,一应俱全,就连早饭这会也有人送过来了,其实如若不是唐琣坚持要待在牢房中,大理寺卿也早就在大理寺客房为唐琣准备好了房间,可惜了,唐琣是个固执的,说什么都要被关在牢房中,如此,大理寺卿也只能尽可能将牢房布置的好一些了,怕唐琣无聊,甚至还送来 了笔墨纸砚与一些话本子,唐琣无心看话本子,只每日无聊了练练字便可。 出了牢房,大理寺卿叫人将那女子提了出来,专门安排了一间客房住着。 自己则吃了早饭后呼呼大睡,后面两三人也没去过牢房,甚至寺司,也被要求不能去牢房,只是每日给那男子按时送饭,也不透露她娘子的消息。 熬了两日,男子苦不堪言,这比打他鞭子还难受,凡是来送饭的,都是一句话不说,自己几次三番打听妻儿的情况,也无一人回应。 男子靠在牢房中流着泪,心中想着妻儿怕不是遇难了吧,就算没有遭人欺负,可这牢房又是什么好地方,她还大着肚子,定是在这里待的难受极了...... “我要见大人,来人啊,我要见大人。” 终于,男子熬不住,哭喊着,紧紧扒住牢门。 寺司一听,心知这小子终于是耐不住了,美滋滋的去请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副都在预料中的样子,还淡定的 换了一副衣裳,才出了门,丝毫不怕这人再反悔。 “说罢。” 大理寺卿 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大人,小人有两个要求,大人答应了我便说。” “嗯?” 大理寺卿眼光一斜,没想到阶下之囚,竟还提起了要求。 “说罢说罢。” 微一思考,大理寺卿便不耐烦的摆摆手。 “第一,大人不能伤害我与我妻儿。” “这个你放心,还有第二个呢?” “第二,我与我妻儿此生要住在大理寺中,不得将我们赶出去。” “嗯?” 若说前一个条件还能接受,那么现在大理寺卿便感觉天都快要崩塌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人人都不想进来的晦气之地,没想到还有人竟要住一辈子。 “你莫不是想找个长期吃饭的地方?” 大理寺卿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并非如此,大人高高在上,外出有亲兵跟随保护,当然不知我们这些人的苦楚。” 第139章 权衡 男子有些痛恨的看了一眼大理寺卿,接着说道。 “若是我说出去了,必然会有人来杀我全家灭口,如此,住在大理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要杀你灭口?” 大理寺卿向前倾身,急着听自己好奇了多日的答案。 “应该是位宫中的人,那日我在酒楼打包一些其他客人没问吃的菜,准备拿回家,没想到有个男子找上了我,说给我钱,叫我去帮他办一件事,起先我还不信,但那人拿出了一锭金子丢到了我怀中,说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还付十倍给我,所以我便动心了,后来那人又教了我一些应付的话术,所以那日我才出现在镇北将军府前。” “那你是如何发现他是宫中人的?” “那日同我攀谈,声音虽然掩饰了,但听着还是像女人,而且他面白无须,身上的香料味很重,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只能是宫中的太监了。” “哦?你如何觉得香料味重就是太监?” 大理寺卿锲而不舍的追问,生怕错过了什么。 “我少年时的师傅曾是一名刀儿匠,我跟着师傅久了,便能十分敏感的察觉出来太监身上的尿骚味,正因为他们身上的尿骚味重,所以他们更是要用很多香料遮掩。” 在场的人听完立时陷入沉默中,这人说的,毫无破绽,听着不像是谎话。 “来人,拿纸笔来,将他说的事情一一写下来签字画押。” 大理寺一脸轻松,多日来的疑案终于有了眉目,身上的担子终于也是卸下了,只是...... 转身功夫,他又想起前几日御前大太监来时说的话,那日,听他话里的意思,皇上并非是想给镇北将军沉冤昭雪,反而是希望草草 定罪,将这事揭过去...... 现已查明真相,又有人证物证在手,还唐琣清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怕自己贸然上奏,会惹怒龙颜,到时候不但整个大理寺没有好果子吃,自己这把老骨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再因此事丢了官帽,可真真是有苦难言,可,若是将证据瞒下来,顺着皇上的意思给镇北将军定个死罪,自己的心里也是难以过去。 两相权衡之下,大理寺卿烦的抓耳挠腮,直比方才没有证据还焦虑不少。 “大人,你可是有心事?” 手下的寺司看自家大人这个样子,心中顿时疑惑,他为大人办事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似乎是遇到了难以决定之事。 “无事,无事,今日之事先不要宣扬出去,等我定夺。” 大理寺卿将签字画押的证词胡乱塞进袖口,看的一众心中吃惊,自家大人怎么毫不爱惜这得来不易的证词? 走出牢房,眼看夕阳西斜,这便是第三日了,等明日,说不定宫中就会有人来问事情结果如何,这可怎么办才好。 心头焦灼,大理寺卿连晚饭都没吃得下,紧紧捏着袖口走来走去,直到暮色四合,才终于停了下来,后对身边伺候的人说身体疲乏要早早休息,不要打扰,转过头却换了一身平常不惹眼的衣裳悄悄从后门出去了。 也没敢坐马车,大理寺卿低着头,一路快走,直到到了镇北将军府才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无人路过,才从袖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帕子,用力一挥,扔过了围墙。 “啊~” 墙内立时传来一声小厮的惨叫声,看来方才丢进去的东西正正好砸到了人,大理寺卿听到惨叫,吐了一口气,撩起衣摆快步离去。 院内被砸的小厮,此时气愤的捡起地上的东西,气愤的解开帕子,倒要要看看砸中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不料却看到一团揉皱了的纸团,纸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唐琣有难,速救。 小厮一惊,急得顾不上规矩,一路叫喊着冲进了辉月堂。 此时,唐夫人正坐在桌前,这些日子为了唐琣她是操碎了心,吃不下,睡不着,人也消瘦了一大圈,自己一封封写进宫的信件皆都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信。 而且就连自己的父亲朱信几次三番求见皇上,也都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出来。 正在这时,听的外面吵闹,似乎 有人在喊,再仔细一听,竟然是在自己院中,下一秒,便有小厮冲了进来跪倒在唐夫人脚边。 “放肆,内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崔妈妈上前挡在唐夫人身前,开口呵斥,却见小厮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手拿出一团皱巴巴的纸。 唐夫人拧紧眉头,看着这奇怪的小厮并未言语,也没打算去接他手里的东西。 “夫,夫人,救命。” 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唐夫人不接纸团,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将纸团塞进了唐夫人手中。 唐夫人面有怒色,正欲开口询问外院小厮为何如此不懂规矩,却余光瞥到纸团上的“唐”字,唐夫人心一沉,赶紧打开纸团,只看了一眼,便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夫人。” 崔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唐夫人,掐住了人中,又给唐夫人喂了口凉茶,唐夫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快,快将纸团拿给我。” 唐夫人声泪俱下,身子颤抖着指着滑落到地上的纸团,这反应,看的屋中几名丫鬟婆子十分莫名。 又看了一眼纸团,再次确定了其中的内容,唐夫人反而渐渐止住了哭声,脸颊还挂着泪痕,但神情却镇定不少。 “崔妈妈,你快去找小厮将父亲请来,再去吉祥苑将公婆大哥大嫂他们请来,快,一定要快,哦,对了,还有吴河,也一并叫来。” 霎时间,屋里的人被派出去了大半,唐夫人这才双手颤抖着捋了捋耳边的乱发,又将凉茶一口灌了下去。 段老爷与段老夫人等人,本打算睡下了,听的丫鬟来叫,语气急切,赶忙穿了衣裳往辉月堂而来。 侯国将军朱信见女儿府上的小厮半夜前来请,心中顿时生出不好来,坐上马车一路狂奔。 不多时,人便聚齐了,乌泱泱的一屋子人。 “坐,都坐下来。” 第140章 身体不适 唐夫人眼里噙着泪花,声音哽咽,强制自己冷静,又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给众人看。 等众人看清纸团上的字,皆都吃了一惊,段老夫人更是吓得晕了过去,被下人扶到榻上躺着。 “我儿,这可当真。” 侯国将军最先开口,脸上已不复平日的镇定,虽说前些日子唐琣跟他闹了不愉快,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把唐琣当亲生儿子看的。 现在见唐琣性命堪忧,一时也慌了神。 “素素,这纸团你从哪里得的?” 段老爷掐着自己的大腿,看着唐夫人,眼中泪花闪烁,模样可怜。 “外院的小厮拿进来的,说是有人从府外扔进来,刚好砸到小厮头上的,我想着总不可能是有人在戏耍我们吧。” 说到这里,唐夫人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被段夫人抱在怀中,两个人都泪眼迷蒙。 “这纸条字迹潦草,看的出来写字之人很是着急,怕是事情真的有了什么变故。” 朱信拿着纸团仔细研究了一会,神情凝重的看着众人。 听此,段老爷子再也忍不住,靠在段鸿肩上抽泣起来。 “难不成真要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段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遭此大劫......” 段鸿紧紧抱着段老爷子,努力忍住心中酸涩,他还不能倒,这个家,还需要他支撑着。 “莫急,等明日早朝,必会有消息传出来,这会儿宫门已关,再如何急也是徒劳,亲家不如先养好身子,以应对明日的变数。” 不愧是驰骋沙场多年的大将军,朱信很快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近些日子的反常,自己进宫屡屡求见被拒,朝中也有人提及此事为唐琣说话,皆都被皇帝草草敷衍了回来,而且,朝华殿并未传出来任何一丝消息,按理说,那位兰妃不会放任唐琣被人陷害不顾,这一切,倒像是有人在故意阻断消息的流通,至于此人是谁,朱信心中已有了决断。 事情成败,或许在明日早朝了...... 见没有任何结果,众人也都回了各自的院子,只是都心事重重,再也没了睡觉的心思。 朝华殿中,四夕沐浴完,直觉心头烦躁不已,胃中翻滚,下一秒竟吐了出来,惠容见状赶紧上前拍背,等完了又递过去清水给四夕漱口。 “娘娘,明日还是叫个太医来看一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娘娘都有好几日吃不下饭了。” 惠容一脸担忧,这样的情况自前几日便出现了,刚开始是突然闻不得荤腥,现在却是每日都在吐,惠容只当是自家娘娘太过担忧镇北将军所致,但转身之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娘娘的月信......” 惠容心中盘算着,自上次月信貌似已经过了好多天,只是近些日子大家都被镇北将军的事烦心,才忘了这件事,这会儿想起来,惠容心霎时沉了下来。 四夕听到惠容的话,一时也怔在了原地。 “月信,月信怎么了?” 四夕恍惚开口。 “娘娘的月信貌似是迟了有十五六日了......” 惠容面色复杂的看着四夕,踌躇着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四夕仔细想想,距离上次月信,的确是过了一个半月有余。 一时两人都愣在了原地,谁不敢先开口。 久久沉默之后,四夕试探着先开口说道。 “姑姑的意思是我不是胃中不舒服?” 四夕心中也跳的紧,暗暗盘算着与唐琣那次到现在有多久了。 “娘娘......可能是凑巧了,娘娘身子一向都弱......” 惠容低着头不敢看四夕,见殿中沉默,便起身准备退出去。 “姑姑慢着。” 四夕突然出声,吓了惠容一跳。 说罢,四夕起身,走到门边,将外边伺候的人都遣散了出去,又将殿门关上,这才重又走到惠容身边。 “我有事向姑姑坦白。” 说着,四夕将惠容拉到榻上坐下,这才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姑姑想的没错,我可能是有了身孕。” “娘娘,这......” 惠容震惊之余,娘娘从未承宠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就是上次我与唐琣消失那几日的事,算算时间应该是没错了。” 四夕的话,听的惠容神色愈来愈震惊,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只愣愣的看着四夕。 “求姑姑为我保密。” 说着,四夕就要跪下,被反应过来的惠容一把扶住。 “娘娘不可,奴婢跟了您就是娘娘的人,自然一切是以娘娘为重的,只是娘娘万不可再说起,进了娘娘的肚子,那就是皇子,娘娘铭记。” 惠容也压低声音,神色变得坚定起来。 “只是明日还需找人再确定一下,再作打算。” “这宫中的御医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人,姑姑要如何找人诊脉。” 直到这时,四夕才觉得无力,怪自己没有早早收买一两个太医。 “娘娘不用管,这事我有法子。” 惠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慰着四夕不要怕,只管休息,明日自己会想出法子来。 第二日一早,惠容便出去了,等日头爬上了半个天,才急匆匆的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年纪略大相貌丑陋的宫女,身上穿着的正是惠容今早拿出去的那一套衣裳。 “娘娘,我带了早年宫中相熟的宫女过来,她小时跟着家里学过,会看诊。” 年纪略大的宫女还停在殿外,等着四夕召见。 “她......” 四夕面有犹疑。 “娘娘放心,她早年得了哑病,不会乱说。” 听此,四夕才放下心来,惠容出去将人请了进来。 四夕躺在床上,身边伺候的宫女要将帐子放下来,被四夕伸手拦住。 “不用了,你出去吧。” 听闻是宫中多年的宫女,又是惠容推荐的,想来是沉稳之人。 “娘娘,人到了。” 惠容带人进来,四夕微微撑起身子看去,只见一腰背佝偻的女子,年龄看着要比惠容大许多,面容上疤痕可怖,低着头跪在惠容身后,并不乱看。 “姑姑还请上前。” 四夕躺下,伸出手放在脉枕上,言语间客气,并没有因为眼前宫女的相貌而轻视她。 这宫女也是安静,规规矩矩磕了头,行了礼,低着头上前替四夕诊脉,并不抬头乱看。 第141章 有孕 片刻后,宫女将四夕的手轻轻放入被子中,自己则转身拿过惠容早已准备好的纸笔。 看她如此规矩冷静,四夕心中不禁生了几分好感,也不去打扰她,静静的侧头看她在纸上写着。 “娘娘......” 惠容面有难色,将宫女手中的纸轻轻捧至四夕面前。 四夕撑坐起来,拿过纸张仔细看去,只见纸上写了两行字:孕小一月,贵主体虚,需进补养胎。 看到这样的结果,四夕倒也不吃惊,毕竟昨日心中就有了大概,今日只不过是验证一下虚实。 殿中气氛安静,四夕看着纸上的字发呆,惠容也屏气凝神,低眉敛目站在一旁,反倒是地上跪着的宫女,又递了张纸过来。 四夕接过一看,纸上尽是些草药的名字,似乎,是一张药方。 “娘娘,这是施屏给您写的保胎方子。” 见四夕不解,惠容上前轻声说道。 四夕心中一暖,想不到眼前的宫女竟如此细心。 “谢谢姑姑费心,惠容你去取些赏赐来。” 惠容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回来,手中的托盘里放着一只浑身通透的镯子,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 “姑姑,你将这些收下,也好在宫女傍身。” 四夕亲自将镯子与银票塞到施屏怀中,心中只想着看施屏模样,怕是在宫中过得不好,想让她收下傍身。 没想,施屏却又将四夕手轻轻推了回来,摇摇头,并不看四夕。 “娘娘,施屏不是爱钱财的人,娘娘 还是不要为难她。” 听惠容这么说,四夕这才作罢,人家不爱钱财,也不能硬塞给她。 随后,施屏便起身离开了,惠容将她送到殿门口,便回来了。 “方才那位姑姑是何来头?” 四夕心中好奇,想不到宫中还有精通医术却这般低调的宫女,方才自进来,便一直低着头,直到离开,也未抬头看一眼。 “娘娘,施屏是奴婢刚进宫时遇到的姑姑,当时她还是年华正好,相貌十分出众,被先皇看中欲收入后宫,可却遭人暗害了,夜中有人跳进了她所住的房间,用匕首将她的脸划花了,自此,先皇也打消了收了施屏的念头,便任由她在冷宫中伺候不得宠的太妃,蹉跎年华。” “真是可惜......” 四夕听完,实在是将方才见过的宫女与秀丽美人联系起来,可见这些年里吃了不少苦才变成这样。 “施屏不收娘娘的东西,是怕被人发现身上有娘娘赏的东西,连累了娘娘。” 惠容复又说道。 “如此女子,白白蹉跎于冷宫中,实在是不该,惠容若是可以,能不能将她收到朝华殿来,也好过在冷宫。” 四夕看着惠容,对施屏的不忍和怜悯让她无法忽视这个悲惨但却十分懂事的女子。 “娘娘,奴婢正有此意,眼下娘娘身子正需要照顾,找其他人反而不方便,不如就将施屏要过来,也方便的多,娘娘同意,奴婢这就去办。” 说罢,惠容便转身出去了,四夕则重新躺下。 殿内无人,她正好可以安静一会,理一理眼前的事。 这孩子来的也不知是不是时候,四夕心中泛酸,将手抚上肚子,从此这世界上除了唐琣,便多了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自己再也不会孤单一人...... 想着,四夕眼角泪湿,顺着面颊滑落到枕头上。 可是唐琣还在狱中,尚不知结果...... “不,我要护住你们......” 四夕呢喃,声音虽小却坚定。 一抹笑容缓缓的浮上四夕面颊。 这时惠容也回来了。 “娘娘,办妥了,内务府听说是娘娘要的,一口便答应了。” 惠容面有喜色,走至四夕面前跪坐下来。 “只是娘娘,奴婢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 “无事,你说吧。” 惠容要说什么,四夕心中也猜到了大概,像惠容这么仔细的人,必然是想到了如何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蒙混过去。 “皇上还未宠幸娘娘,眼下娘娘身子已有一月了,还是得想法子承宠,这孩子才能名正言顺......” “......” 四夕默然,惠容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只是她心里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如何能怀着唐琣的孩子去承宠其他男人身下。 “娘娘,眼下大局重要,娘娘不可任性,若是晚了让人发现这孩子,恐要惹上大事,何况,娘娘义兄唐将军还在大理寺关着呢,娘娘正好可以借口将唐将军救出来,又能保住孩子......” 惠容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的劝着,就怕四夕一时冲动。 “好,那今夜便将皇上请过来吧。” 四夕缓缓闭上眼,她虽不愿,但却无可奈何,唐琣与孩子,她必须要保住。 “好,娘娘先歇息,奴婢这就准备。” 见四夕开窍,惠容松了一口气,起身出去了,只不过没一会,又略显慌张的回来了。 “娘娘不好了。” “何事?” 惠容这声不好叫的四夕心头一跳,仿佛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 “刚才奴婢想着早朝也该下了,便去打听,没想到听到两个在勤政殿伺候的小太监说,今日早朝大理寺一一列举了唐琣罪证,朝堂之上的言官纷纷请求要将镇北将军处以死刑以平民愤。” “皇上如何说。” 四夕心头一惊,险些跌下床来,好在惠容眼疾手快扶住了。 “皇上并未表态,随后便散了早朝。” “娘娘,娘娘现在要过去吗?” “惠容,快帮我更衣梳妆。” 若是大理寺拿出了唐琣的罪证,那唐琣的死罪便铁板钉钉,皇上便能轻松随时下旨处死唐琣,现如今还没下旨,倒像是在等四夕过去一般。 四夕捂着心口,只想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按下来。 “娘娘莫慌,奴婢随娘娘一起过去。” 说话间,惠容便为四夕梳了样式简单的发髻,发间插上了之前皇上赏赐的梅抱枝头红玉簪。 也无需过多装饰,这样简单的样式反而更衬的四夕如清水芙蓉一般,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娘娘,走吧。” 惠容低低叫了一声,四夕才从铜镜中回神,起身被惠容扶着一路向勤政殿走去。 至勤政殿外,远远便看见御前大太监立在门口,看见四夕便言笑晏晏的躬着身子。 “娘娘安好,圣上已等您多时了。” “劳烦公公。” 第142章 以身换唐琣 四夕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心中却是明白了,这条路是皇上早就给他铺好的,无论如何也得走下去。 “兰妃来朕身边坐。” 四夕甫一进来,便见皇帝笑着看过来,像是早已知道她要来一般。 四夕福了福身走过去在皇帝身边坐下。 “爱妃今日格外美丽,这簪子朕没看错,果然是极衬你。” 皇帝伸手将四夕头上的红玉簪子拔了下来拿在手中赏玩,眼睛却盯着四夕,笑有深意。 四夕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不知要如何说出来。 “爱妃可有话要对朕讲?” 皇帝放下簪子,拉起四夕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这一瞬间,浓浓的无力感袭来,四夕的声音听着带了些悲怆,身子也渐渐滑下去跪倒在地上。 “皇上,臣妾愿服侍左右,还请皇上能网开一面,放了镇北将军。” 说着,两行清泪缓缓滑下,四夕闭上眼,忍住心头的哽咽。 “爱妃起来说。” 见美人清冷伤心,皇帝心有不忍,重又将四夕扶了起来,抱坐在了腿上,神色也郑重了许多,不复方才的得意之色。 “朕知你从前与唐琣两情相悦,但自今日起,既往不咎,只要朝儿放下过去,朕也会一心爱护你,绝不叫你伤心难过。” 皇帝一手揽着怀里的人儿,一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此时,他如得到珍宝般看着四夕,轻声哄着,生怕怀里的人儿碎了般。 “好,臣妾答应皇上。” 四夕说完,推开皇帝站起身,将腰间的腰带解了,春日轻薄的衣裳便顺着光滑的肩颈滑了下去。 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不知何时,早已退了下去,只余下皇帝与四夕。 “朝儿.....” 皇帝沉醉着轻声呢喃,将四夕抱上床榻...... 殿外,春风轻巧,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摇摇欲坠,负手而站的御前太监面目慈祥,就连腰背也比往日直挺了许多。 ...... 晚饭时分,朝华殿便传来了消息,镇北将军遭人洗清冤屈已被放出大理寺,此时,四夕也刚从勤政殿回来不久,正怔怔的坐在榻上等惠容备水沐浴。 “娘娘,唐将军已回府了,娘娘可放下心了,奴婢这就伺候娘娘沐浴。” 四夕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连殿中也静悄悄的,惠容看自家娘娘这样,不禁也心中有些难过。 热水早已备好,四夕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娘娘,万事难两全,眼下唐将军平安归府,娘娘又有了自己的孩儿,该是喜事才是......” 惠容一直劝慰着,直到此时,四夕才突然哭了出来,身子无力的向旁边滑下去。 惠容上前揽过四夕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似是要将难过全部赶出去。 “再也不可能了......” 四夕哭声细碎,若说以前她还对自己与唐琣心存希冀,那如今梦便全碎了,今日过,与唐琣便再无可能...... 哭了许久,直到浴桶中的热水没了一丝热气,四夕才停下来,眼中干涩不已,心中也无了气力,躺在榻上许久,才被惠容扶起来。 “娘娘,沐浴吧,今日施屏做了药膳。” 惠容遣宫女重新换了热水,伺候着四夕沐浴更衣,又劝着喝了半碗汤这才作罢。 “我累了惠容。” “好,娘娘休息,奴婢不打扰娘娘” 扶四夕躺下,惠容熄了宫中的宫灯,这才悄悄退至殿外。 许是因为白日心情郁结又劳累的缘故,躺下没多久,四夕便睡了过去,只是梦中不甚安稳,梦到唐琣一身血的看着他...... 镇北将军府中,一大家人得到消息,早早等在府门迎接唐琣。 远远,一辆有大理寺印记的马车驶来,唐琣正在其中。 多日不见,唐琣消瘦不少,面上有青色的胡渣,眼下青黑,虽被大理寺卿好生照顾着,但总归是操心,吃睡不好。 “夫君。” 唐琣刚从马车上下来,唐夫人便扑上去抱住放声大哭出来,也顾不得身后站着许多人,规矩不合。 段老夫人段老爷大哥大嫂也都赶紧迎上来,一大家子人在府门相拥而泣。 “亦儿你受苦了。” 段老夫人抚摸着唐琣的脸,眼中带着浊泪,看的唐琣心中一酸。 “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看着一家人为自己如此伤心,唐琣心头也不禁哽咽起来。 “不说那些了,回来就好,母亲,我们快进去吧。” 唐夫人拿过婆子手上的柳枝,作势抽打了几下唐琣,意赶走晦气,随后一家人拥着唐琣进了府中。 半月不见,一双儿女已然长大了很多,唐琣抱起孩子,心头再次泛起酸来,如今他的身上绑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他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早已不再是当年可以任性非为的毛头小子了...... 洗漱一番,吃过晚饭,段老夫人都回了吉祥苑休息,把空间留给半月不见的夫妇二人,唐夫人将下人都打发出去关了门,这才拉着唐琣坐下,踌躇间,似是有话要说,但又一副不知从何讲起的样子。 “夫人但说无妨。” 看她这样为难,唐琣心中也猜到了大概。 “夫君, 你可知此次是谁救你出来的?” “我本没有做下大逆不道的事,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唐琣喝了口茶,掩了掩面上的失落神色。 “夫君被关进去那一日,我们便想了法子,父亲也进宫去见了皇上,但皇上避而不见,后来连宫中的联系也断了,就这么熬了十几日,忽然有一日,院子外不知被谁扔进来一个纸团,写着夫君有难,速救,今日早朝罢,又有消息说大理寺列举了夫君的罪证,接下来便是皇上下旨了,但没想到不过半日,大理寺上呈了证据,证明了夫君的清白......” 说着,唐夫人想到前几日的担惊受怕,不禁泪眼朦胧起来,又赶紧自袖中拿出那一日的纸团给唐琣看。 “夫君可认得这是谁的字?” 第143章 我们都是世间凡尘 唐琣仔细端详了一遍,字迹潦草,似乎是写字之人故意变换了书写习惯导致,可见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此事应是与大理寺卿有关,在牢中,他就对我照顾颇多,这案子也一直是他亲自盯着,想来这纸团是他让人递的。” 唐琣想的没错,纸团的确是大理寺卿所递,不过不是他派人,而是他亲自扔进来的。 “夫君有没有觉得蹊跷,上午说夫君是逆贼同党,下午又证明了夫君的清白,我虽不懂案子该如何办,但想来因是没有这么快。” “嗯” 唐琣微微点了下头,能让大理寺如此前后不一的,当今也只有一人了,皇上这么做,意义为何? 想到这里,唐琣突然略显痛苦的闭上眼睛。 自在北周为官以来,他一直都是本分尽职,若说得罪了皇上,那便只有四夕这一件事了,想来皇上突然对自己动了杀心,现在又将自己放出来,这其中定然是跟四夕有着莫大的关系......不知她是如何委屈了自己才换来了唐琣活着走出大理寺...... “夫君,朝华殿娘娘应是费心不少......” 事到如今,唐夫人对四夕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恨意,想到她费尽心思救出唐琣,心中歉疚不已,但看唐琣苦痛神色,又不知如何开口说明。 “我知道,劳烦夫人费心了。” 唐琣勉强一笑,安慰唐夫人不必内疚。 ...... 夜深露重,连续多日没有休息好,本应是熟睡之际,唐琣却心中烦乱睡不着,脑中都是四夕的模样,她笑,她哭,她在他身下娇媚的模样,想到四夕委屈自己换他平安,便甚是清醒,就这样生生熬了一夜直到天明。 朝华殿中,四夕迷迷糊糊睡了一晚,梦里唐琣眼神幽怨的看着他,欲说不说,就连她伸出去的手,也被唐琣冷冷无视,四夕就这样看着他转身走远,任她哭求,也不曾回头。 “娘娘昨夜可是做了噩梦?” 惠容一边替四夕梳妆,一边轻声问道。 “的确是做了不好的梦,姑姑是如何知道的。” 四夕眉间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娘娘......一直在梦中哭泣......” 毕竟是涉及到自家娘娘心事,惠容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四夕抬手抚上脸庞,尚未上妆的面颊上似乎还留着昨夜哭过的痕迹,虽然是梦,但心痛却是真的。 “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四夕疲惫闭眼,淡淡说出一句。 “娘娘......” 惠容梳头的手一顿,接着又说道。 “晨山寺的大师说,我们都是世间凡尘,由风吹,任雨打,无能为力,便只能尽力护好眼前拥有的。” 这曾是数年前,惠容偶尔陪着宫中贵人出宫上香祈福时,寺中师傅为她解惑而说,当时惠容不明白其中深意,现如今看来,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四夕手抚上肚子,这里还一片平静,感知不到任何动静,可实打实的,有了一个与他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这是她挣扎在这世间十多年里,得到过最好的馈赠。 想到这里,四夕面上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还好,我有他了,也不知是男孩女孩。” “娘娘,不论男女,总归是娘娘的心头肉。” 看四夕突然开朗,惠容心间也轻松了不少,不由开口打趣。 “我以前从未想过我会有孩儿,如今来的突然,倒叫人不知所措。” “娘娘,施屏今日下午就到了,以后有施屏在这殿中伺候着,娘娘尽管放心。” 想起内务府说施屏今日从冷宫出来,惠容赶忙叫人收拾出一间屋子来。 “施屏活的辛苦,好在遇到娘娘了。” 四夕淡淡一笑,想到那个谨慎的女子,若是能护她一时安宁,也是一件好事。 “娘娘,皇上该下朝了,厨房熬煮的参汤也好了,奴婢这就准备准备。” 说罢,惠容转身去厨房看参汤如何,四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方才浮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到了勤政殿,皇上也正好下朝,看到四夕,目光灼灼的迎上来拉着四夕坐在腿上。 “朝儿今日看着气色不大好,是昨日没休息好吗” “谢皇上挂心,只是昨夜风大,惊扰了臣妾。” 皇上看着四夕,眼中爱怜,伸手将四夕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 “朝儿一向这么素净,朕今日要为你添些东西。” 说罢,御前太监进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小太监,个个捧着托盘,上面呈着各式各样的头饰珠宝,皆是宫中不常见的。 “朝儿看看可还喜欢,这是朕昨日专门为你挑出来的,你一向这么素净,倒像是朕薄待了你一般,朕想让朝儿做朕后宫里最幸福的女人。” 皇帝拉着四夕站起身,仔细为四夕一一介绍托盘里的珠宝首饰,西域得来的番石珠手镯,南阳金光闪闪,造型繁复精致的颈链...... 这些可不是宫里寻常有的东西,就连皇后的宫里也没有几件,如今却被全部送到了四夕这里。 四夕看着琳琅满目的饰品,脸上无甚波澜,这些东西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价之宝,但对 她来说,却是与寻常之物没什么分别。 “奴婢替娘娘谢皇上赏赐。” 见四夕发呆,惠容上前一步跪下谢恩,这才将发呆中的四夕惊醒,跟在惠容之后谢了皇恩。 “这么多的赏赐,说明在皇上心里,娘娘是最重要的。” 回去的路上,身后跟着十数个小太监端着皇帝赏赐之物跟在四夕身后,不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神色艳羡的看过来,这倒让惠容足足的过了把瘾,入宫十余年了,还从未像现在一样风光过,虽然是自家主子的,但好歹也是跟着沾了光。 “你回头给其他各宫娘娘送些去吧,咱们也不需要这么多。” 四夕本就疲惫,看着这些赏赐,只觉得眼花缭乱的心烦,以前无欲无求不在乎,现在有了孩儿,该是为腹中孩儿好好打算了,跟其他各宫嫔妃搞好关系也是必要的,所以这些赏赐用来送人倒是挺合适。 “对了,望寒殿的徐宝林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四夕倒是想起前段日子与她一起中毒昏迷的徐宝林,因她中毒颇浅,现在已然恢复了,只是那位徐宝林却还至今昏迷在床。 第144章 兰妃盛宠 “回娘娘,奴婢日日遣人去问,听说那徐宝林近些日子有醒来的迹象,太医也一直在照顾着。” “这就好。” 四夕脑中出现徐宝林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到底也是可怜人一个。 “这真是皇上赏兰妃的?” 皇后手里捏着一支流光溢彩的蝴蝶彩簪,眼底的怒气隐隐翻涌。 下首,跪着平遥殿里的胡嫔,而皇后手里的正是方才朝华殿送来的蝴蝶彩簪。 胡嫔得了这支簪子,上一秒还十分客气的说着谢谢兰妃的话,下一秒惠容一走,胡嫔便变了神色,带上簪子直往皇后宫中而来。 “兰妃真是好大的本事。” 皇后狠狠一甩,那簪子便被摔到了地上,上面的蝴蝶左翅碎裂开来。 胡嫔眼中一痛,下意识伸手去接,眼风瞥到皇后面容的不悦,又急忙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袖子,只是余光还看着地上碎裂的彩簪......这么好的簪子,她这辈子见都没见过,哪怕是皇后宫里也少有这样的极品,可现在皇后却将她摔在了地上,真不是自己的物件不知道珍惜...... 胡嫔心中腹诽,有些后悔拿着簪子来找皇后,但转念一想,可若是自己不说,皇后知道了她私藏兰妃送的东西,在这宫中以后的日子怕是寸步难行...... “你今日做的不错,这晦气的东西碎了就碎了,春月你去叫将本宫的回春步摇拿来。” 皇后看出胡嫔的小心思,心中鄙睨......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随后带起一抹淡淡的笑,将春月手上的回春步摇插在了胡嫔的发间。 “这是赏你的,好好为本宫做事,少不了你的赏。” “谢谢娘娘,谢谢娘娘恩赐。” 胡嫔跪在皇后脚边连连感谢,眼中惊艳之色溢于言表。 这回春步摇她只见过皇后戴过一回,当时便被惊艳了许久,步摇恰如其名,仿若冬日回春,其上珐琅点缀,又用了翠鸟背上最靓丽的羽毛,加以黄金托底,走动间,像是翠鸟稚子在发间舞动,黄金之色流转,多了几分贵气,实在是不可多得,听说这还是前朝太后从民间一手艺人手中花重金购得,天下仅此一支。 “娘娘随便赏她个玩意儿便好,何必要将如此珍贵的回春步摇赏给她呢” 春月眼中惋惜,一面替皇后整理衣物,一面轻声说道。 “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赏她又如何,反正这回春步摇也是姑姑的遗物,她老人家都去了,这东西留着反而晦气,死人的东西本宫可不想要。” 皇后语气轻慢,却听的春月心中微微一窒。 这步摇是前朝太后的最爱,临去世前还捏在手中赏玩,最后还是将簪子留给了她最宠爱的侄女,当今的皇后,可皇后却对这支回春步摇没有多喜欢,甚至自拿到手便一直带着嫌弃不肯佩戴,如今,竟直接赏了一个小小的嫔位。 春月想,定是因为前朝太后死前还在把玩的缘故,所以皇后娘娘才嫌弃不要,害怕死人,欺辱活人,这是一贯有的,倒也在人之常情之中。 “这个兰妃,本宫真是小瞧了她,三番两次躲过去,这次竟连唐琣都救了......” 皇后话锋一转,脸上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 “王德权是怎么办事的,找的人竟反了水。” “娘娘,王公公已在来的路上了。” 春月上前淡淡说道,方才她便派人去叫王德权,这会儿也该到了。 “皇后娘娘吉祥。” 转眼间,王德权自玉安殿小门进来,神色惶恐的跪倒在地。 “你是如何办事的?” 皇后看着地上跑的满头大汗的太监,轻飘飘的语气却如一把利刃,刺的王德权撑地的手臂一抖。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罪该万死,那人本已受我控制,他怀孕的妻子本还在奴才掌控之中,不成想大理寺竟将人接了进去养着至今没有放出来,这才,这才......” 王德权着急解释,但光溜的额角却沁出越来越多的汗来,手臂也抖得不成样子。 “废物。” 皇后将手上端起的茶盏砸了出去,正好砸在王德权额角处,霎时,一片鲜红先和着茶水流了下来。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留着奴才,奴才将功补过。” “......” 春月上前重新换了茶盏,衣角不经意的将王德权的身形略略挡在身后。 “娘娘何必跟一个阉人计较,留着他为娘娘使唤岂不是更好。” 春月压低声音,看皇后冷冷瞥了一眼,便知王德权有了一线生机。 “王公公还不快出去,免得污了娘娘的眼睛。” 听此话,王德权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出去了,心中庆幸这次靠着春月躲过了一劫。 对于春月,王德权是感激的,自从上次偷库房的贡品被抓住以后,王德权便被皇后捏住了小辫子,不得不为皇后所用。 ...... “皇后娘娘器重主子。” 回去的路上,胡嫔不舍将这么珍贵的回春步摇戴在头上,便拿下来放在手中捧着。 自入宫以来,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即使是兰妃赏的那只蝴蝶彩簪也抵不上眼前皇后赏的,只是...... 胡嫔一想起那只被摔碎的蝴蝶彩簪,便觉心头一同,就算这支回春步摇更好,但那支蝴蝶彩簪也是轻易得不到的好东西,眼下这么砸了,实在是可惜,这么好的东西,她只能在别的宠妃的手里得到。 其他宫里的嫔妃,也都收到了朝华殿送来的饰品,这让众人惊讶的同时,深刻认识到了如今的兰妃有多受宠,而在这深宫中,一个妃子受宠,便是原罪。 一时之间,皇后的宫里又多了几位捧着饰品而来的,不用问,都是今日皇帝赏给兰妃的。 “呵,兰妃好大的手笔,这才得宠几日便出来招摇。” 皇后手中紧紧捏着春月的手笔,恨不得现在捏的就是兰妃一般。 “娘娘我看这个兰妃全然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一位绣荷绿衣的嫔妃,手中捏着帕子,恨恨的说道。 “怎么?你这是在提醒本宫被兰妃给骑到了头上?” 皇后眼神凌厉,斜睨着方才说话的嫔妃。 “臣妾并非此意,娘娘恕罪。” 绿衣嫔妃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 第145章 想去看皇贵妃宫里的桃花 但是皇后却突然画风一变,温和不少的接着说道。 “行了,都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们的意思,你们今日辛苦了,且先都回去休息吧。” 几人见皇后不怪罪,连忙起身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将兰妃送的饰品带上,这看的皇后眼中又是一暗,差点没按捺住方才强装出来的温和。 崇光殿中,皇贵妃看着坐在下首的几个嫔妃与她们手中的东西,心中暗暗好笑。 “不知几位来是何意,可是来向本宫炫耀的?” “皇贵妃娘娘。” 几个位份低的忙慌跪了下去。 “我们几个今日得了好东西,便想着来让娘娘先挑一挑,若是娘娘有喜欢的尽管拿去赏玩。” “哦?你们的意思是本宫这里连这点东西都没有?” 看着面前这几分,皇贵妃觉得实在是好笑,说什么先拿来孝敬,不过是想让她看到兰妃有多受宠,引起自己的嫉妒罢了,这样,她们便能坐在阴暗处看好戏,宫中一向如此,恐怕这会皇后那里的情况要比自己这里的还要精彩上几分。 “是好东西,便自己留着,不要拿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皇贵妃说罢,便起身向外面的小花园走去,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如有被看破心思的尴尬。 ...... “不过这兰妃还真是单纯,刚得宠,便将后宫里的女人得罪了遍。” 摘下一朵芍药,皇贵妃莞尔一笑,全然不为方才的事情生气。 “娘娘,奴婢觉得兰妃娘娘人很不错呢,为什么她们拿了兰妃娘娘的好处还想挑争端?” “没有人愿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好,这是人的本性。” 皇贵妃斜睨了一眼,仿佛对荷花的单纯有所不满。 “你记住了,越是善良单纯的,死的就越是快。” 皇贵妃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恻恻,吓得荷花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知,知道了娘娘。” 荷花扔掉手里的花骨朵,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自家娘娘这样子时常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也会随时被她扔出去...... ...... 晚饭时分未到,皇帝便来了朝华殿,心情大好,一进门,便径直向四夕而来,将人一把搂进怀中。 “朝儿今日做了些什么,有没有想朕。” “臣妾在休息,身子有些不舒服。” 四夕沉下眉眼,不动声色的挣扎出来 四夕动作,皇帝并不生气,只是又紧了紧手臂,重新将四夕圈在怀中。 “朕今日歇在这里,以后朕天天陪着朝儿。” 皇帝目光灼灼看着四夕,怀中馨软,让他不禁心神荡漾。 初见本是见美人身姿卓绝想着纳入后宫,如今相处的久了,便对自己的兰妃越看越喜欢,见到便觉得心神动荡,也不知是多久没有这样的美好了,一旦拥有便不想放开。 “皇上不去处理朝事了吗?” 相比于皇帝的热情,四夕显得冷淡许多,对面前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她没有半分精力与热情,有的只不过是出于唐琣与腹中孩儿安全考虑的虚与委蛇。 此刻,四夕胃中泛上一股酸气,冲的她面色煞白,忍不住想起身去吐出来。 “娘娘,累了一下午了,喝口茶吧。” 惠容看四夕神色不对,立马递上一杯茶。 四夕喝了口茶,才将心口的反胃忍下去。 待到用晚饭时,四夕更是吃不下去多少,面对皇帝的热情,也只能勉强进了几口清爽的小菜。 “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今日不能伺候。” 吃过晚饭,见皇帝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四夕心中烦躁不已。 “无妨无妨,那朕陪着朝儿,朕还可以给朝儿讲故事。” 皇帝将四夕抱坐在腿上,爱怜的抚着她的背,眼中情愫缠绵,看的四夕心头一震,连忙别开了眼。 拒绝不了,那便只能同床共枕,不过好在皇帝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静静的抱着四夕静静睡去。 接下来几日,皇帝日日都来朝华殿,连一向最受宠的皇贵妃来请,也婉拒了几次。 四夕看的心头狂跳,按照这个样子,自己真成了宫中专宠,那别的嫔妃如何还能忍下自己,怨气记得多了,便会爆发,若是以前,四夕一心求死,恨不得来个心狠手辣的毒死她算了,可现在,她腹中有她与唐琣的孩儿,这孩儿是她在世间唯一与唐琣的联系,她珍重如斯,怎还舍得别人伤害它。 这日,皇帝下了朝又来朝华殿陪四夕用膳,大有一副晚上要留下来的意思。 四夕面上不作声,但心中着急,暗暗给惠容使眼色。 不一会,惠容拿着一支桃花走了进来,在皇帝面前慢悠悠绕了一圈,将它插在显眼处。 “皇贵妃娘娘宫里的桃花开的甚好......” 皇帝吃饭的手一顿,神色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夕。 “春日灿烂,皇贵妃娘娘宫里的桃花开的这样好,想必皇贵妃娘娘也是人若桃花。” 四夕坐的端正,眼神盯着筷子夹中的菜,言语正经,可说出来的话,却总像是哪里不对劲,惹得皇上频频看过来,神色也愈发奇怪。 四夕看自己说了这么久对面一身明黄的人也无甚反应,不禁懊恼的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筷子。 “朝儿今日是怎么了?可有心事?” 皇帝也放下筷子,眼神中满是关切,伸手欲拉四夕的手,下一秒,眼前的手便撑在了四夕的下巴上。 见此,皇帝只好悻悻的收回手。 四夕余光瞥着皇帝,心中喟叹,往日看皇帝对皇贵妃一往情深,怎么今日毫无反应,这春光大好,不去妩媚多姿解风情的皇贵妃那里坐坐多可惜。 “皇上不想去皇贵妃那里坐坐吗?” 四夕坐直身子,看着皇帝,一脸认真,口气也严肃了几分。 “朝儿怎么突然想起皇贵妃了,不喜欢朕陪着你嘛?” “咳咳......” “臣妾是想去看看皇贵妃娘娘宫里开的正好的桃花,所以想邀皇上一起去。” 看皇上实在是难以点通,四夕也不绕弯子了,只要去了皇贵妃那里,以皇贵妃的手段,怎么也得留住皇帝几日。 “原来如此,朝儿不直说,害的朕还猜了好一会。” 第146章 保胎 皇帝微微一笑,看着对面的兰妃,心中也明亮了不少。 “那吃过午饭,朕便陪你去皇贵妃宫里走走。” 四夕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是成了,自怀孕以来,腹中孩儿也不安生,施屏又嘱咐了这些日要静养为多,偏偏皇帝总是成日来,四夕为此焦头烂额,今日总算是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皇贵妃宫里的大片桃花开的正旺,四夕方一进去便闻到了桃花甜腻的味道,抬眼看去,粉色纷纷扰扰,如少女嬉戏,无声却热闹至极,看的人不由得扬起嘴角。 连日来,四夕都没怎么笑过,今日见到桃花,心中的沉重突然轻了许多。 再看皇帝,也一脸沉醉的站在桃花间,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 “皇上这么喜欢,不如日日都来看看成妾可好?” 一行人还沉浸在美好中,突然皇贵妃脚步轻盈从花间现身,一身纱粉裙,与桃花相得益彰,看的人眼前一亮。 四夕偷偷看去,果然间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皇贵妃,心知目的达成,四夕便悄悄转过身,准备将这一方美好的天地留给他们二人,可不料转身走了没几步却被皇贵妃出声叫住。 “兰妃妹妹想往哪儿去?” 皇贵妃声音娇柔,带着盈盈笑意,四夕只好转过身来福了福身道。 “臣妾想起还有些事,要先行离去,望皇贵妃娘娘海涵。” “妹妹倒是懂事,快去吧。” 皇贵妃玉手一抬,放四夕离去,心中却暗道:这个兰妃还算懂事。 回到宫中,四夕深感疲惫,这几日为了应付皇帝,真是时时刻刻警醒着,这会儿殿中没人,立时放松下来。 “娘娘,今日该是施屏给您诊脉的时候了。” 惠容上前轻声说道。 四夕重又坐了起来,只等施屏进来。 施屏进来,穿了一身普通宫女衣裳,脸上还是一贯的看不出情绪,只动作十分轻盈的跪在四夕脚边,伸出两指搭在四夕洁白无瑕的手腕上。 片刻后,施屏收起手,仔细的为四夕拉好袖子,这才转身伏在桌子上写起来。 “娘娘,施屏说娘娘这几日过于劳累,需得好好静养,保胎药也要喝起来了” 惠容拿起施屏写好的药方看了一眼,弯腰低声在四夕耳边说道。 “......保胎药” 四夕沉吟了一会,这宫中耳目众多,就连现在她也不敢轻信除了惠容的以外的任何人,若是喝起保胎药,万一被人察觉...... 四夕心中一惊,将方子推开。 “不妥,宫中药物皆有定数,万一被人察觉我喝的保胎药会有麻烦,还是再等些时间。” “娘娘说的是,是奴婢欠考虑了。” “好在这几日皇贵妃应该能拖住皇上几日,也不至于让我整日面对他。” “娘娘......” 惠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娘娘慎言。” 四夕点点头,也是该收收她这无所畏惧,口无遮拦的性子了。 随后又像想起了什么般开口继续说道。 “惠容,唐,镇北将军怎么样了,这些日子身子可恢复了?” “娘娘,镇北将军安好,娘娘放心。” 惠容又看了四周一眼,确认无人,这才放下心说道,反观施屏却始终跪在那里低着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再过些日子宫中便会举办赏花宴,到时候娘娘或许可以与唐将军一见。” 看出四夕心中所想,惠容低低说了一句。 四夕坐直身子,全然没了方才的疲惫,神色认真的盯着惠容问道。 “何时?” “每年五月初是宫中娘娘与朝臣家眷赏花的日子,这规矩一直没改过,今年应也是如此。” “还有不到两个月......” 四夕轻声低喃,手不知不觉的抚上了还看不出来痕迹的小腹。 若是唐琣知道了她腹中的孩儿,不知是何反应? 四夕淡淡一笑,带着些微微憧憬。 “再过一月,该是时候请太医来为娘娘诊脉了。” 四夕身形一顿,手也从腹中放了下来撑在身子两侧,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这孩子注定只能是皇子公主,永远不可能与唐琣扯上半点干系,一开始便知是这样的结果,但现在心中却莫名难过起来。 “娘娘不必难过,这世界皆都是不得意之事,好歹娘娘有了自己的骨肉,在这宫中有了一席之地,想必将军知道了也会为娘娘开心。 惠容递上帕子,轻轻擦去四夕眼角不经意的湿润。 四夕轻轻躺下,看着窗外,脑中浮现出西园的窗子来,在西园,这样躺下,便能看到一颗高大的梧桐树,遮了半边天,看着却让人安心。 ...... 接下来的几日,果然如四夕所想那般,皇帝在崇光殿连续宿了几日,四夕也难得清净,便跟着惠容与施屏学起刺绣来,以前她从未想过学这些东西,现如今却想着学一学,等再过几个月,孩儿出生便能穿上她亲自缝制的小衣裳小鞋子。 想到这里,四夕便觉心间甜蜜,脸上也微微绽出笑意来,只不过这笑意没持续多久,四夕便笑不出来了。 “朝儿看着如此开心。” 皇帝站在几米开外,静静的看着四夕。 四夕动作发僵,没想到这么快皇贵妃额便放了人出来...... 惠容伸出手轻轻捅了一下四夕,四夕这才过来,站起身来福了福身。 皇帝走过来坐下,一伸手将四夕捞进怀中,抱坐在了腿上。 惠容施屏见状,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朝儿想不想朕。” 说着,皇帝目光灼灼,手便向四夕衣襟中伸去,被四夕抬手按住。 “皇上不累吗?臣妾去倒杯茶。” 借着倒茶,四夕正好推开皇帝,掩住眼中的不快躲开来。 “多日不见,你为何就不想朕。” 皇帝神色间略微失望,将四夕又拉回怀中禁锢。 “你就对朕一点也不上心?” 第147章 去望寒殿 其实那日,他并非不明白兰妃借着赏花将自己推给皇贵妃,想着几日不见,或许可以缓和,没想到今日见了她还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说话间便不由的带了几分怒气。 “皇上多虑了,臣妾只是想给皇上倒杯茶。” “是吗?既然不是嫌弃朕,那便证明给朕看。” 说罢,皇帝翻身将四夕压在身下,死死的盯着四夕的眼睛,似是想要看出什么一般。 “你心中还是有唐琣,你就这么忘不了他,若不是朕拿唐琣的性命威胁你,你那日还会来找朕宽衣解带吗?” 怒意之间,皇帝手上的气力加大,在四夕白皙的手腕上捏出一道青痕。 四夕吃痛,想将人推开,奈何力气根本不敌眼前人,只能任由他压着。 “怎么,朕的爱妃连话都不愿意跟朕说一句。” 见四夕沉默着将头转向一边,皇帝眼底的眸色深了几分,伸手掐着四夕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 好啊,你若是不愿,那朕就再杀唐琣一次。” “皇上.....” 四夕沙哑开口,眼角有泪自发间缓缓滑入枕头,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呢,为唐琣求情吗?怕只是更会惹得皇帝震怒迁怒于唐琣,说她心里有他吗?四夕办不到,办不到明明心里有人,还虚情假意的去欺骗另一个人。 “你杀了我吧。” 四夕闭上眼睛缓缓开口。 “你......” 皇帝心中的怒意,被四夕决绝又楚楚可怜的神情缓缓浇灭,捏着四夕脖颈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只眸色幽深的看着。 沉默许久,皇帝喟叹一声,将四夕抱起,轻揽入怀。 “朕怎么会舍得杀了你,朕爱你护你还来不及。” 皇帝伸手在怀中人略有些凌乱的青丝上抚过,爱惜之意不言而明。 “自见你第一眼,朝儿便深深的烙进了朕的心中,如今能得到你朕珍惜还不及,怎会舍得伤害你......” 皇帝言语温和,仿佛怀里的不是他的嫔妃,而是一个两三岁的稚儿般,四夕泪水渐止,情绪也平静下来,任由被抱着,一动不动,只是眼中也并无过多的情感,像是一具毫无感情,任人戏弄的玩偶。 青丝渐被理顺,皇帝松开手,握着四夕的双肩将她从怀中推到身前与她平视,一双锐利的眸子似乎是要将眼前的人看穿。 四夕也静静回视。 如此近的距离,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特有的帝王之气带来的压迫感。 手不自觉摸上小腹,心思也有了几分浮动,在从前,四夕绝不会出现这样的心慌气短,但如今却有了,许是因为腹中有了孩儿的缘故,有了唐琣的牵绊,她的一举一动都与她最在乎的人息息相关,于是现下体会到了从前从未有的紧张。 而面前浑身充满了压迫的男子,正是决定这一切的重要的因素,想到还要继续一个弥天大谎,四夕便又默不作声的将手放下来。 “朝儿在想什么?” 察觉到了四夕情绪变化,皇帝开口询问道。 “在想皇上在想什么?” 四夕淡淡开口,借着起身躲开他的直视,向窗边走去。 下一秒,身后贴上一个怀抱紧紧将四夕禁锢在其中,其用力之大,让四夕有些喘不上气,急忙伸手挡住腹部。 “朝儿,朕知道你在怨恨朕把你从唐琣身边抢走,但往事不能回头,朝儿能不能给朕一个机会弥补,也给朕一个机会让朕靠近你,保护你......” 身后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温情,让四夕心中浮起一丝愧疚和不知所措,该怎么回答?对于这明晃晃的心迹拒绝还是答应...... 最后,四夕选择了默不作声,她不能拒绝一个能随手决定她命运的人,也不能违背内心答应一个将自己与唐琣分开的人...... “朝儿,你在怨恨朕。” 皇帝将四夕拨过来,再次与她四目相对,声音里有少见的落寞。 “皇上多虑了,臣妾是后宫的嫔妃,自然事事以皇上为主。” 四夕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只作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这些话,若放在从前,她是绝对不会相信能从自己的口中说出,如今这深宫与命数,终究还是改变了她。 “朕知道现在朝儿一时难以接受朕,不过来日方长,有朝一日,朝儿的眼中总能看到朕......” 又仔细端详了四夕一阵,见四夕还是低垂着眉眼,皇帝淡淡说了声好好休息便转身走了出去。 皇帝虽走,但并不代表宫中新宠兰妃的恩宠会消失。 接下来几日,宫中的各种好玩意都会源源不断的赏到朝华殿来,就连小厨房也被塞了十来位搜罗来额度厨子过来,说是为了让兰妃娘娘随时能吃到各地的菜色。 四夕看着热闹非凡,变得有些拥挤的朝华殿,心中有些烦的厉害,这几日,遇喜的各种反应也都慢慢的上来了,人多,反而更不好隐藏。 “走吧惠容,我们出去走走。” 人实在太多,看着便觉心中不适,还不如出去走走,正好是四月份,宫中的桃花开的正好。 “娘娘,现下天气回暖,但还是要仔细身子。” 惠容拿出一件粉白色的披风披在四夕肩上,虽说是四月回暖,但空气中还是有些冷意。 “去望寒殿吧。” 四夕微微想了一会,便抬脚向望寒殿方向而去,惠容紧随其后。 望寒殿不比朝华殿,年久失修,围墙砖瓦处处透露着岁月的痕迹,殿内由于伺候的下人少,到处堆着风吹下来的桃花与柳絮,看着很是颓败。 “娘娘,奴婢先进去看看。” 惠容皱眉看着,这望寒殿到处都是一片脏乱模样,还不知有什么人住在这里,万一进去了有人发疯伤到娘娘可就不好了。 “无事,走吧。” 四夕先抬脚迈入望寒殿,丝毫不在乎望寒殿是否有危险,惠容无奈,只得小跑几步赶紧跟上。 “请问徐宝林住在何处?” 望寒殿虽位置偏远,但却比寻常宫殿大了不少,四夕带着惠容绕来绕去绕的头晕,也没见有人出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宫女,连忙开口询问。 “你们是何人?” 第148章 徐宝林惨状 宫女打量了一圈四夕和惠容的穿着,见四夕穿着简单,并无什么贵重饰物,惠容更是穿的朴素,顿时眼神都变得不屑了起来,斜睨着二人,哼了一声走开了。 “哎,你,你怎如此无礼......” 四夕和惠容都是一愣,等反应过来,惠容正欲开口呵斥,却被四夕拦住。 “不必声张。” 此行本就是为了看看徐宝林病情如何,若是太过招摇,反而不好。 “那娘娘......” 见自家娘娘也不让出声,惠容顿时为难起来,这么大的望寒殿,可如何找人,偏偏今天娘娘只带了自己,若是多两个人也好啊...... 宫女离开后,径直去了第一等殿的方向。 殿中有个身形慵懒的女子正躺在摇椅上嗑瓜子,远远看去,身形略微丰满,正是是陆远正之妹陆远琳,因陆远正守边疆有功且殉身,皇上便封了其妹为才人招进宫来以示天子恩惠,按理来说,封了才人,该是有自己的宫殿才是,只不过这陆远琳平日最大的爱好便是吃,所以身形臃肿许多,面貌又不出众,皇上心中厌恶,便将陆才人扔到了这里不管不问。 不过陆才人在这里生活的倒是如鱼得水,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厌弃而伤神,在这望寒殿,才人便是这里的老大,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先紧着她用,又没有人管制她的饮食,让陆才人非常惬意。 “陆才人,殿外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找徐宝林。” 宫女离了四夕的视线,便匆匆来了第一等殿向陆才人汇报,脸上尽是谄媚讨好。 这望寒殿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女平日也都是唯陆才人马首是瞻,毕竟跟着陆才人才有可能得到一点赏钱和平日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徐宝林?她都是个废人了,怎么还有人找她?” 徐宝林眉间一皱,顿时肥肉挤出几条缝来。 “看二人穿着,不知是哪里来的穷酸,来我们殿找晦气。” “哦?走,出去会会。” 敢在她陆才人的地盘上找事,还真是不开眼。 陆才人抓了把瓜子,跟在宫女身后向四夕的方向而去。 四夕正愁找不到人带路,眼一抬便看到殿宇转角处走过来一位体积实在是不算小的女子。 “你们是何人,竟敢在我望寒殿找事。” 还未走近,陆才人浑厚的声音便先响起了。 四夕一愣,这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为何穿的花枝招展,声音又浑厚似男子一般? 惠容也紧紧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放肆,敢对兰妃娘娘不敬。” 惠容出口呵斥,虽不知来的这位是什么重量级人物,但住在望寒殿,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 陆才人一愣,眉间的肉缝展开,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傻傻的盯着四夕,就连手里的瓜子掉到地上也没发觉。 “还不回娘娘话?” 惠容再次出口呵斥,惊的陆才人一颤,她身边的小宫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只留下陆才人眼神无措的看着四夕。 “娘,娘娘,回娘娘,我是望寒殿第一等殿的,皇上亲封的陆才人。” 陆才人说完话偷偷打量着四夕,心中暗暗怀疑眼前的兰妃是个冒牌货,毕竟听说兰妃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那吃穿用度肯定是最好的,穿的肯定都是华贵无比的,哪里会是这么一副清淡的样子,不过......这张脸倒像是传说中姿色惊为天人的兰妃娘娘。 陆才人一边打量一边心中腹诽,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确定这就是兰妃娘娘,毕竟她也就入宫第一天去给皇后请过早安,后面便被皇后“免了”每日的请安,当然也就没机会见到这位神话一般的兰妃娘娘了。 不过,这张神颜,看着应该是兰妃娘娘无疑了。 “给兰妃娘娘请安。” 陆才人曲膝深深鞠了一躬,不合规矩的行为看的惠容眉间紧皱。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就深受宫规熏陶,这么无礼的人,还是第一次见,竟然还是圣上亲封的才人...... “不用了你起来吧,我就是想问问徐宝林住哪里。” 四夕眼中没什么变化,她也是一向不喜欢宫规礼仪之人,根本没注意到陆才人行李是否有礼。 “我为娘娘带路。” 陆才人诚惶诚恐,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向前跑去,在望寒殿绕来绕去绕了许久才到了一间位置十分偏僻的偏殿之前。 “兰妃娘娘,这就是徐宝林住的等五等殿了。” 陆才人弯着腰,十分恭敬的做出请的样子。 四夕上前推开殿门,一股腐朽沉闷的味道迎面而来,呛得几人不由得咳出了声。 放眼望去,殿中还算宽敞,只是没有几件日常用具,显得殿中空荡许多。 没了屏风的遮挡,四夕转头便看到了深紫色的床帏中躺着的人。 “这么久了还没醒吗?” 四夕念叨一句,上前轻轻撩开帐子,帐子中,徐宝林躺在床上,面色枯白,身形枯槁,身子撑起的被子也只是微微隆起,完全不像是躺了一个大活人在被子里。 “什么味道?” 惠容皱着眉轻轻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方才几人便闻到了这股味道,眼下靠的近了,这味道越发浓郁,熏的人几欲作呕。 四夕眉头微皱,想到了什么,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盖在徐宝林身上的被子。 “呕~” 被子一掀开,这股味道更是浓郁,简直是扑面而来,陆才人当下便干呕起来,惠容也紧紧的用帕子捂住口鼻。 四夕也被这股味道熏的受不了,皱着眉屏住呼吸。 “娘娘,还是出去吧,让奴婢来。” 惠容想扶四夕起来,被四夕拒绝。 “无妨。” 随后,四夕又推起徐宝林的身体,轻轻掀起了她的衣裳。 “这,娘娘......” 惠容惊呼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徐宝林的身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褥疮,有些已经破开流脓,正是这些褥疮散发着恶臭与腥腻。 四夕急忙将眼睛转过去,又将徐宝林放好盖上被子,这才忍不住起身干呕起来。 多日来隐忍的害喜呕吐在这一刻彻底冲破了四夕精神的禁锢,让四夕一直干呕个不停,偏偏又没吃什么东西吐不出来。 “娘娘我们出去吧,免得冲撞了您的贵体。” 惠容默默上前拍着四夕的背,替她顺气,陆才人则可怜兮兮的看着四夕。 这味道冲的她都想把方才吃的零嘴吐出来了,但当着兰妃娘娘的面她也不敢放肆,只能憋着。 第149章 将徐宝林搬到朝华殿 四夕回头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徐宝林以及脏污的被褥,这才轻扶着小腹往外走去。 方才的呕吐,陆才人不知实情,只当是兰妃娘娘是被这里的景象恶心到了才吐成这般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怀疑,小心的跟在四夕身后出了殿门,又赶紧回头将门关上,防止那味道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 “平时谁在照顾徐宝林。” 四夕一双眸子微微发红泛着水光,忍着还想吐的冲动看着陆才人问道。 陆才人是这望寒殿的主事者,想来照顾徐宝林的人也是她安排的,只不过...... 四夕抬眼扫了一圈,这望寒殿好像没有伺候的宫女...... “回娘娘的话,这里统共就两个宫女,平日里除了要负责打扫卫生还要照顾各位主子们,所以......照顾徐宝林的事便有些耽误了......” 陆才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就连她自己也感到了这些说辞的无力。 这望寒殿虽简陋偏僻,但好歹还是有下人伺候着的,而且皇上还专门留了太医每日来为徐宝林诊治,应当是先以病人要紧才是,怎么反倒因为别的人而将徐宝林耽误成了这副样子。 四夕静静的看着陆才人并不开口。 片刻后,陆才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兰妃娘娘恕罪。” 陆才人一边叫着恕罪,一边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头,其慌张之色下,丝毫没有一个后宫妃子该有的威仪。 “我还没说什么呢......” 四夕心中甚是无语,她本也没打算怪罪,这徐宝林之前本就奔着害她而来,如今却将自己陷入这副境地,她也只是想起来看看徐宝林醒了没,或许以后还有用处。 “娘娘,奴才,奴才这就让人去照顾徐宝林。” 陆才人慌张的言语混乱,竟在四夕面前称起了奴才,听的四夕直皱眉。 “你不用如此,你我都是后宫的嫔妃,你不该如此自轻自贱。” “呜呜呜......” 陆才人听的四夕这样说,竟然突然哭了起来。 “我娘说哥哥如今不在了,让我在宫中谨小慎微,才能活下去......” “哥哥?” 四夕听的云里雾里,全然不知前因后果。 “娘娘,陆才人的哥哥是陆远正陆小将军,陆小将军因公殉职,皇上便皇诏了陆才人进宫,陆家已没有能撑起门楣的男儿了,只剩下陆才人......” 惠容上前低声说道。 四夕这才明白了,原来以为陆才人在这望寒殿称王称霸,欺凌她人,没想到竟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如此,你可想过出宫去?” 四夕蹲下身,拿出怀里的帕子轻轻拭去陆才人脸上的泪,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宛如哄着一个稚儿般。 “想,但是母亲说这是皇上的旨意,由不得别人拒绝,拒绝了便要满门杀头,我,我舍不得我爹娘被杀头。” 陆才人抽噎着,眼中的泪珠大滴大滴落下,看的四夕心中也不好受起来。 说什么天子恩惠,如今看来却是皇帝的一厢情愿,完全不顾他人想法与意愿的蛮狠行为...... “那假如有朝一日你出去了,你会做些什么?” 四夕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将陆才人的注意力引向别的地方。 “我若是出去了就好好孝敬爹娘,我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我爹娘了,我,我还要......” 说到这里,陆才人一顿,脸色变得有些羞涩起来。 “我还要找个上门女婿,帮我爹一起把家撑起来,不要让别人欺负了我爹娘。” 陆才人说着伸出圆润的拳头在空中挥了挥,仿佛面前就站着欺负她双亲的人。 “好。” 四夕淡淡一笑,拉着陆才人从地上起来,又用帕子仔细的擦去她额头的汗珠。 “如此你便要努力了,说不定以后真的有机会能出去呢。” “真,真的吗?” 李才人满脸的诧异,过了片刻脸上又浮出希冀来。 “承娘娘吉言。” 陆才人快速的屈膝对着四夕鞠了一躬,透出浓浓的感激之情。 “好了回去吧,这望寒殿你是主事的掌宫嫔妃,你可要好好打理了。” 四夕笑着看了一眼周围的荒芜。 “好,听娘娘的,我一定将这里好好规整规整。” 陆才人透出些羞赧之色,挠了挠头,便又向四夕行了礼离去了。 “惠容,你找几个将徐宝林抬到朝华殿去......” “娘娘......是对徐宝林动了恻隐之心吗?” 惠容有些不解,徐宝林之前还想着害自家娘娘,能有如今的下场全是咎由自取。 “这里条件太差了些,抬到朝华殿方便照顾,这样也能让她早日醒来,问一问那件事情的经过。” 说着这里,四夕眼里略有些冷色。 之前她不在乎便罢了,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儿,若是再放任别人暗中对她动手,莫说她自己与孩儿,怕是就连唐琣也会被牵连。 前些日子唐琣被人陷害,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只知道与那个假太监传递消息的,的确是宫中的人,但到底是谁,始终是没找出来,当然宫中也一直有股力量在阻挠大理寺查清真相,就是不知这股真相是皇上还是......另有其人。 四夕在宫中的根基薄弱,除了朝华殿这一批人,能信任的基本没有,更别说暗中查清真相护着唐琣了。 如今唯一有希望的便是徐宝林,等她醒来,说不定真能问出些什么。 惠容恍然大悟,自家娘娘终于崛起了,这让她欣慰不少。 回到朝华殿,惠容连忙安排了几个太监去望寒殿抬人,又带着几个宫女,找了一间离四夕的寝殿最远的屋子打扫干净,将人送了进去。 “以后阿贞与绿汁负责照顾徐宝林,每日翻身擦洗不得懈怠。” 惠容随便指了两个小宫女,又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来看过后,直闭目摇头。 “徐宝林中毒太深,又苦于无人好好照料,现下生了一身褥疮,若是想治好,怕是难上加难。” 两个小宫女早已吓的半死,看都不敢看一眼,屋子里更是因为徐宝林的到来而弥漫着恶臭。 “微臣开些汤药,一边服用,一边每日药浴,说不定还有转机。” 太医看着站在边上神色处变不惊的四夕,心中暗暗诧异,兰妃娘娘竟然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景象吓到,难得,实在是难得。 “麻烦太医了。” 四夕微微颔首致意。 第150章 召见唐夫人 送走太医后,惠容便忙着煎药熬汤,不多时,骨瘦如柴的徐宝林便被泡在了汤药中。 就这么连续泡了几日,加上四夕每日吩咐宫女将徐宝林抬出房间翻身晒太阳,这身上的褥疮竟隐隐有好起来的迹象,不再腐烂流脓,而是开始慢慢结痂,只是人却还是没有要醒的迹象。 这日,太医又来为徐宝林诊治把脉之后,四夕顺带问道。 “辛苦太医,徐宝林何时才能醒来?” 太医叹着气摇了摇头。 “徐宝林本就身中不知名的剧毒,后又没有良好的照顾,身子亏空的厉害,醒来,属实是太过困难,微臣束手无策,只能以汤药养着徐宝林的身子,不至于叫她太过虚弱。” “辛苦太医。” 四夕心中一沉,着人将太医送了出去。 “之前不是有传言说徐宝林有醒的迹象,如今怎么反倒更严重了些。” 惠容一脸不解,难不成宫中有人故意假传消息?可若是真是这样,那假传消息的人究竟是为何? “此事之中,与徐宝林有关的只有我,或许期待她醒来的,亦只有我一人,如此看来,假传消息,倒像是在试探我。” 四夕放下手里的书本坐直身子,看着窗边开的正好的芍药出神。 当时,那盆百合也是放在同样的位置...... “若真是如此,娘娘将徐宝林接过来,不正是应了旁人的猜测。” 惠容看了眼徐宝林房间的方向,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人丢出去。 “算了,既然接过来就好好养着吧。” 四夕将书一丢,重又躺在榻上,怔怔的看着屋顶。 这几日,皇帝来的勤快,偏偏她身体不适,又只能强忍着不让人看出来。 皇帝几次三番示好,都被她拒绝,也恼羞成怒了几回,但都是第二日又好了,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来了朝华殿。 四夕心中不由的惆怅,眼下还能仗着皇上的新鲜感三番两次的拒绝,可若是这新鲜感一过,该怎么办,怕是会再次为唐琣带来一些麻烦。 想的心中烦闷,四夕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抚上平坦的小腹。 再忍忍,等到了五月,一切便都会迎刃而解。 “惠容,你替我送封信。” 四夕侧身坐起来。 “让唐琣夫人进宫一趟。” 惠容应了声是,便出去了。 自家主子与唐将军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所以从不过问,只遣了个腿脚勤快的小宫女出宫去镇北将军府上送信。 唐夫人听到门房小厮通传有宫女,急忙迎了出来。 她在宫中素来没有与哪位娘娘交好,如今一听便知道是兰妃了,只是兰妃昭她进宫还是头一次,不免心中有些疑惑。 “夫君,兰妃娘娘昭我入宫,不知是为何事?” 唐夫人将信递到唐琣手中,神情坦荡,丝毫没有不自在。 唐琣接过信信中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写着:盼夫人进宫一聚。 字迹规整,言辞间客气有度。 唐琣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不是四夕写的,但还是拿着信看了许久,像是要看出些什么来。 “那夫人是何想法?” 放下信,唐琣看向唐夫人,带了几分征求之意。 “娘娘昭我入宫,想必是有事相商,我明日便去一趟。” “夫君可有要带的,我明日一起带进去。” 确定了明日要进宫,唐夫人便叫来身边伺候的丫鬟,想备些明日进宫的东西,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便又作罢了,笑了自己几声。 “我真是糊涂了,宫中会缺什么,我还想着带进去。” “夫人......” 唐琣看着唐夫人欲言又止,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但最终还是放开了。 “夫君何事,可是有什么要我带进宫给兰妃娘娘的。” 唐夫人神色间没有丝毫的不痛快,反而是落落大方。 自从她知道了四夕是唐琣的原配妻子之后,便一反常态,时常觉得心中亏欠四夕,争风吃醋的小女儿心态也烟消云散,不复往日,反倒是唐琣,看着唐夫人这般大方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夫君若是想不起,明早再告诉我也不迟。” “......” 此时,唐琣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得将唐夫人揽进怀中,歉疚的拍了拍她的背。 ...... 次日一早,唐夫人醒来,枕边早已没了唐琣,就连被窝也是凉透了的,唐夫人轻叹一声,丫鬟婆子进来为她更衣洗漱上妆。 今日进宫,特地拿出了宫装,仔细打扮一番换上宫装,唐夫人的气质变的庄重肃穆起来,但又带着独有的温婉。 “夫君走前可还留下什么话?” “将军什么话也没留,一大早便往军营去了。” 收拾妥当,在婆子搀扶下,唐夫人坐上马车一路向皇宫方向而去。 宫中,朝华殿。 “娘娘,镇北将军夫人也该到了,奴婢为娘娘梳妆。” 惠容山墙将四夕搀到铜镜前坐下。 无需多么繁琐,四夕本就天生丽质,只淡淡上了一层薄妆,添了口脂,整个人便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美人淡妆,别有一番风味。 “娘娘,镇北将军夫人已到了殿外,可宣她进来?” 四夕方收拾好不久,唐琣夫人便到了。 四夕手中一紧,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紧张。 “惠容你去将库房里的一对长命锁和青玉扣拿出来。” 这些日子耽误了许多事,唐琣的一双孩儿满月酒她也未曾送什么东西去,如今这一对长命锁,是她前些日子让惠容去宫外请人打的,纯金的长命锁,样式繁复,虽说不上多么珍贵,但好在花了心意做的。 “将夫人请进来吧!” 说罢,四夕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端直了身子面向大殿门口方向站着。 唐夫人进门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兰妃姿态端庄,面向自己站着,仿佛是专门在等她。 唐夫人一愣,随即紧走几步,在距离四夕下首不远处深深跪拜行礼 “娘娘吉祥。” “夫人不用客气。” 四夕上前几步将唐夫人从地上扶起,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拉着她往前走去,直到唐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四夕这才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夫人肯定很迷惑,今日突然昭夫人来确实太突然了。” “能被娘娘召见是臣妇的荣幸。” 唐夫人微微低着头,目光直视的眼前的地面。 第151章 止息草 空气中有微微的尴尬之意。 虽说现在两人已解开心结,但毕竟曾经针锋相对过,她还让青卓打伤过兰妃娘娘,就算都假装无事发生,但还是避免不了尴尬。 “我一直想当面谢谢夫人的救命之恩,但事情几番波折,这才耽误了下来,今日召夫人来,是想谢谢夫人不计前嫌,救我一命。” 四夕郑重的看着唐夫人,言语间略微严肃。 唐夫人猛的抬起头,看着眼前虽衣着随意简单,但周身透着华贵的四夕,眼中有些动容,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孩儿的满月酒我也未曾送上薄礼,这是补给两个孩儿的长命锁,还请夫人收下。” 四夕拿过托盘中的长命锁,自手细细摩挲,随后拉起唐夫人人的手,将长命锁放入唐夫人手中。 “谢娘娘厚爱。” 唐夫人看着这两个精致的长命锁,其上的纹路样式皆都不是当前市面上能买到的。 “我前几日翻了书,查到了这种唤作百岁的云纹,寓意珍贵平安,便请人打的。” 看唐夫人盯着手中的长命锁,四夕淡淡笑着解释。 “娘娘,娘娘如此用心,臣服替两个孩儿谢过娘娘。” 说着,唐夫人又要跪下去,被四夕伸手扶住。 “我说了不用客气,夫人只管收着便好,这里还有给你的。” 四夕又拿过另一托盘里的一枚粉紫色的青玉扣塞进了唐夫人手中。 “这是我送给夫人救命之恩的谢礼,若是夫人以后遇到难处,只管来找我,我必尽力相帮。” “娘娘,这,太贵重了些......” 唐夫人看着粉紫色的青鱼扣,眼中惊艳。 青玉扣,如其名,是以整块青玉,取其中间最为纯粹的部分雕刻而成,样式复杂,极其考验工匠手艺,一块青玉扣,往往要耗费一个玉匠的半年时间,方可完成,材料珍贵,加上雕刻不易,市面价格极高,但如今这块青玉扣却是以颜色纯粹澄净的粉紫玉雕刻而成,期间毫无杂色,紫玉本就难得,更别说这粉紫色的了,可见这粉紫青玉扣的珍贵之处,怕是世间也没有几块。 “收着吧,不过是一块玉而已,是皇上赏赐的,如今拿来借花献福,请夫人不要嫌弃。” 四夕将唐夫人推辞的双手轻轻按住往回一推,青玉扣便到了唐夫人的怀中。 “臣妇谢谢娘娘。” 见推辞不过,唐夫人将青玉扣小心收进袖中,对着四夕又要跪拜。 “夫人不必客气,四夕再次将她搀扶起来,按在椅子上坐下。 随后又示意惠容去传膳。 唐夫人进宫时,时辰还尚早,这会儿已然接近午膳时分了。 惠容早就吩咐了厨房,这会只等上菜。 席间,四夕给唐夫人夹了几次菜,两人无话,吃完了这一顿饭。 饭后,唐夫人便要回去了,脸上隐隐有焦急之色,四夕猜到是担心两个孩儿,便差人抬了一顶小轿,将唐夫人送到了宫门。 “娘娘,唐夫人已走了半天了,娘娘不如坐下歇息歇息。” 唐夫人离去已有半天时间,可四夕却站在朝华殿外久久望着唐夫人离去的方向。 惠容见此不禁轻声提醒。 “好,回去休息吧。” 四夕回过神来,手抚上肚子。 最近几日越发的感觉到累了,心情也波动的厉害,不知是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儿缘故。 “娘娘仔细些,如今正是关键时候。” 惠容搀扶着四夕缓缓走回榻上,取了软枕靠在四夕身后。 遇喜的女子,前三个月最为重要,眼下自家娘娘已经快两个月了,孕相渐显,更是要注意着。 “惠容,再过几天该是时候了吧。” 四夕眼中浮上一抹担忧,静静的看着惠容。 “是娘娘,再过几日便满两个月了,该是时候宣布娘娘的喜讯了。” “宫中的御医......” 四夕沉吟片刻,还是问出了这几天困扰自己的那个问题。 “娘娘放心,施屏自有办法。” 自四夕怀孕以来,腹中的胎便一直是施屏与惠容照顾着,虽说施屏医术高明,但太医中不乏医术更好的,到时候,皇帝势必要请最好的太医来为自己诊脉,若是被发现四夕怀孕两月,势必会招来大祸。 “有何办法?” 四夕起身,略微坐直了些,看着从阴影处出来跪在地上的施屏。 施屏犹豫片刻,接过惠容手上的纸笔写起来,片刻后,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纸被递到了四夕的面前。 “止息草?” 四夕看着手中的纸张,轻念出声,眉头也慢慢的皱起。 “这止息草可会对孩儿有所伤害?” “......” 施屏神色沉静,又再次提笔。 “会有一定风险?若是服用了止息草,施屏你有几分把握不会伤害到我腹中的孩儿?” 四夕看完了纸张,眼中的凝重却更浓了些。 这止息草本是剧毒一类的药草,服用过量便会 让人心脏停跳,呼吸渐止而死,但少量服用,却能让人进入假死状态,甚至于减弱人的心脉,让人看上去虚弱不堪,四夕服用自然不是为了让皇帝看出自己的虚弱,而是为了让腹中的孩儿瞒过太医,让太医误诊,只是......这止息草药量如何斟酌却是个难题,往日的案例中,止息草的服用记录甚少,并没有明确规定要服用如何少的量才能进入假死状态,大人尚且不知,对于腹中未成形的胎儿来说,更是不知要用多少才行。 这个法子,太没有把握...... 四夕重又躺下,方才升起的一点希望再次碎裂。 就在这时,施屏又拿起纸张写了起来,这次,写的时间略长了许多。 原来这些时日,施屏一直在拿自己做实验,小剂量的,服用止息草,并将自己药发室的状态仔细记录下来,如今已经对止息草的药性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了解,只是要用到两个月大的胎儿身上,还需再实验许多次才行。 看到这些,四夕稍稍松了一口气,起码不是毫无办法,所说止息草药性危险,但目前好像也并没有更好的法子,自己刚来宫中不过几个月之久,根基不深,不敢轻易收买太医,更何况,这么多太医,不确定谁会为四夕诊脉的话,岂不是要全部收买一遍,这样的办法,想来比止息草的风险更大更危险。 第152章 布局 皇后虎视眈眈,四夕实在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如今也只能依靠止息草和施屏了。 “娘娘不用担心,施屏必能做到万无一失。” 许是看出来四夕心中的忧虑,惠容轻声安慰道。 四夕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去想,惠容一向稳妥,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定然是有把握的。 “对了,这几日徐宝林怎么样了。” 四夕突然想起,又转头问道。 “徐宝林模样好了许多,不似前些日子的枯瘦了,只是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自从将徐宝林接到朝华殿,日日有专人照顾擦洗,翻身,偶尔还会由太监抱出来晒太阳,精心照顾下,徐宝林虽在昏迷,整个人却看着圆润了许多。 “那就好好照顾着吧,总有一日能醒来的。” 四夕觉得自己能醒来,那徐宝林定然也是能醒来的,只是时间问题,只要她耐心等下去,总会等到这一天。 “惠容,往后饮食要多注意些。” 四夕淡淡吩咐了一声,左手置于腹部,静静感受着腹中还未有什么动静的小生命。 “是娘娘。” 惠容应了一声,稍后便退了出去,将这殿中的宁静独留给四夕。 几日眨眼而过,这几日,皇帝几次来朝华殿想与四夕亲近,都被四夕借着身子不适搪塞了过去,皇帝虽嘴上没说,但眼底的不满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四夕皱着眉头盘算,若是这样下去,自己也早晚会成为冷宫的一员。 这日,四夕早早便起来梳洗穿戴完毕,吃过早饭,施屏端着一碗颜色略棕的汤药过来。 “这剂量会有风险吗?” 四夕看着眼前这碗药,眉间微凝。心中不由得生出些紧张。 “娘娘,这药是施屏在自己身上试过许多次,又找了几只不足月的小猫试了之后才定下的药量,应是没问题了。” 看出四夕的担忧,惠容上前轻声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是没把握的,只是凭着对施屏的信任才安慰自家娘娘,不过目前也就只能走这一条法子了...... 四夕定了定神,端起面前的白瓷小碗一饮而尽。 随后施屏与惠容上前来扶着四夕重新在榻上躺下。 这药药性凶猛,虽只是服了小剂量,但现在四夕有孕在身,说不好,为保万一,躺着休息最好,避免走动催发药性起效过快。 “娘娘先休息会,我去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施屏就在这里陪着你。” 惠容弯下腰替四夕拉上薄毯,这才向外走去,施屏则静静的跪坐在四夕身前不远处,一双沉静的眸子里如一潭幽水般看着四夕。 许是药的缘故,四夕只觉头有些轻微的昏沉,身子也重了许多,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再睁开,惠容与施屏都在榻前静静的看着自己,惠容紧紧抿着唇,眼里透出浓浓的担忧,而施屏则还是如一潭幽水般沉静。 “娘娘,起来了,再过会,该下早朝了。” 四夕挣扎着起身,觉得身上还是乏力的很,面色看着也有些苍白。 施屏递上脉枕,为四夕仔细诊脉一会后,才郑重的点了点头。 惠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问题了。 随后,一个小宫女便被指派了出去。 勤政殿中,皇上刚下早朝,眼光一闪,见旁边立着一位面熟的宫女。 “皇上,兰妃娘娘备好了菜,让奴婢来请您一同用膳。” 宫女上前几步跪下说道。 皇帝眼中华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哦?朝儿终于想起朕了,正好,朕也饿了。” 御前太监动作不急不忙的跟在皇帝的身后,看皇帝脚步轻快,眼角不由得平了几分。 他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对他来说,他们早已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在他心里,他更像是他的亲人。 ...... “朝儿~” 皇帝的声音远远从殿传来。 朝华殿里,四夕已重新梳妆过了,涂了鲜艳的口脂,遮住了有些发白的嘴唇,整个人微微笑着,看着比平日添了许多温婉出来。 皇帝大步起来,四夕起身去迎。 “朝儿,你终于肯见朕了。” 皇帝看着四夕,眼中闪着微光,似乎是多日来的委屈终于得到了宣泄。 四夕看到这样的目光,微微一怔,随即又快速恢复了笑容。 “皇上坐吧,今日准备的都是您爱吃的。” 四夕不动声色的岔开目光,捏着皇帝的袖子拉他入座。 皇帝似乎是非常享受这种状态,也不再遮掩心思,眼中全是对四夕的痴迷,定定的盯着她看。 “皇上尝尝;这些菜可还合你胃口。” 四夕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只努力振作,躲避着皇帝的目光,就连脸上的笑也僵硬起来。 “这道菜叫做后堂鲈鱼雪,是娘娘专门为皇上准备的。” 看出四夕的不自在,惠容不动声色上前布菜,微微挡住了四夕的身影,又岔开了话题。 “哦?后堂鲈鱼雪?名字倒是稀奇,朕还是第一次听说。” 皇帝看向面前一盘白嫩,上有几片绿叶点缀的菜,不由得提起筷子品尝。 “果然不错,吃着是鲈鱼的味道,但有些不同,不知这道菜是如何做的?” 皇帝赞不绝口,求知的目光再次探向四夕。 “是以新鲜的鲈鱼挑出鱼刺,再将鱼肉打成肉泥,加以未满月的乳鸽肉泥制作而成,是以味道与,以往不同。” 四夕淡淡笑着,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到皇帝碗中。 “不错,不过这后堂是何意?” “这道菜传说是一位非常喜爱的夫人研制出来的,所以便叫做后堂鲈鱼雪。” “菜奇怪,想不到名字也奇怪,不过朕喜欢。” “......” “朝儿为何不吃?” 皇帝看着一手捂着心口,脸色有些发白的四夕,起身走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可是身体不舒服?来人快传太医。” 皇帝大手一挥,便有小太监匆匆而去。 不多时,于充便带了过来。 “微臣参见皇上,兰妃娘娘。” 于充背着药箱,跑的气喘吁吁,上腿也微不可察的轻抖着。 第153章 兰妃有喜 本来他正在吃饭,没想到突然来了个小太监,说皇上召他,便拉着他一路狂奔,年龄大了,经不起多少折腾,这一跑,差点给于充跑散架。 “快来看看兰妃究竟是怎么了。” 皇上顾不得君臣有别,一把拉过于充,将他按到了榻前。 此时四夕已被抱到了榻上躺着,擦去了唇脂,显得她越是憔悴不堪。 见情况如此紧急,于充也顾不得礼仪规矩,直接伸手搭上了四夕白皙的手腕。 不消片刻,于充睁开眼,起身往后退了两步重又跪下道。 “恭喜圣上,兰妃娘娘有喜了。” 皇帝怔住几秒,反应过来便唰的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夕。 惠容袖中的手不由得捏紧了一些。 “可,可是千真万确?” 似是不相信般,皇帝机械的转过身对着于充又问了一遍。 “千真万确,娘娘的脉象是喜脉,只不过,娘娘的脉有些偏弱,怀胎将将一月,还的得好生修养才是。”于充再次抱拳。 “好,好啊,哈哈哈......” 皇帝大笑几声,转头看着躺在榻上的四夕,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又蹲坐在四夕身前,将她的手拉了贴在面上。 “朝儿,朕很开心,朕本不敢奢求你能一心一意爱朕,更不敢奢求你能为朕生一个皇儿,可如今,上天眷顾朕,朕竟然真的与此生最爱的女子有了骨肉......” 此时的皇帝眼中微有泪光,看着四夕表情虔诚而认真,不再是那个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威严的君主,而是宛如一个平凡人家听到自己妻子怀孕的夫君般,带着满满的温情看向四夕。 “......” 四夕张了张嘴,那些原本准备好的场面话却始终没说出来。 她想到了种种可能的后果,唯独没想到竟会引来眼前这位身穿明黄龙衣男子如此大的反应。 此刻,看着他此般模样,四夕只觉得心头发紧,像是有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胸膛,紧紧的捏住了她的心脏。 “朝儿,你放心,朕定会好好爱这个孩子,等他生下来,朕便给他这天下最好的......” 皇帝还在絮絮叨叨,四夕心中难受,已听不进多少。 眼前发黑,头脑也有些昏涨起来...... “朝儿,朝儿......” “娘娘......” 看着四夕突然昏迷,在场的人顿时乱做一团,惠容急得想上前查看,但碍于皇帝,又只能收回手,站在后面干着急。 皇帝更是急得一把将于充抓了过来,一双眸子微微充血。 只有施屏静静的看着众人,神色平静无波澜,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惠容转过头,趁众人不察,悄悄的用手肘捅了捅旁边冷静自持的施屏,焦急于色,就差将施屏拉到四夕身边。 施屏按住惠容攥住她衣袖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惠容一怔,明白了此事在施屏掌握之中,这才冷静下来。 “皇上,兰妃娘娘体虚,加上遇喜之故,这才晕过去了,微臣这就开个补气易血的药方。” 于充满头大汗,颤抖的手在诊出问题所在之后才渐渐平缓下来,而后又急忙拿过纸笔,急急的在纸上写起来。 皇帝一听四夕与腹中皇儿无碍,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四夕,轻轻的抬起衣袖,动作十分珍重的擦了擦她额头的薄汗。 药方写好,马上就有宫女去煎药,四夕还未醒,皇帝便坐在榻边静静的看着四夕出神。 “皇上,娘娘有奴婢照顾,皇上不若去歇歇。” 于充不了解四夕情况,惠容还是得亲自看到施屏的诊断才能放下心来,只是奈何皇帝一直坐在这里不走,施屏便没机会上前诊脉,所以惠容便开始暗戳戳的赶人了。 “朕不累,你们下去吧,朝儿有朕陪着就好。” 皇帝大手一挥,惠容施屏只得默默退了出去。 ...... 不知睡了多久,四夕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乏力不堪,甚至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几分。 “惠容。” 四夕哑着嗓子低低唤了一声。 下一刻,一张脸的凑到四夕面前,惊得四夕手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朝儿是朕......” 原来四夕睡了太久,皇帝看着看着竟也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听到四夕的声音才猛然惊醒。 “皇上怎么不回去休息。” 四夕手软,想坐起来,试了几次却没成功,皇帝上前一把将四夕揽在怀中。 四夕靠在皇上的怀中,也懒得去推开了,一是实在是没有力气,二是眼下刚诊出喜脉便拒绝皇帝于千里,怕是会引起皇帝猜疑。 下一刻,惠容与施屏匆匆从殿外进来,手中还端着一乌木托盘,托盘上是一碗颜色泛着青红的药汤。 “娘娘,这是太医专门给您开的安胎药。” 于冲的确是开了保胎药不假,但眼下这药却不是保胎的,施屏趁着熬药的间隙,将保胎药换成了可化止息草药性的药。 惠容端着药上前,一勺勺喂着四夕喝下去后,才又重新退了出去。 “朝儿可感觉舒服一些了?” 皇帝一手搂着四夕,一手拿着帕子细细的擦拭着四夕的嘴角,神色认真,像是在对待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般。 “好多了......” 若说从前对皇帝的是涛涛的恨意,那现在这恨意便被浓重的愧疚冲淡了许多。 看皇帝精心的照顾着自己,四夕觉得自己仿佛是成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人一般。 “我想出去走走,皇上不用顾着我。” 喝了药,这会儿好了许多,四夕挣扎着下床,全然不听身后众人的劝解,径直向朝华殿北侧走去,那里是难的人少风景也不错的地方,在这宫中待了快半年,四夕心烦了便要去哪里静静,谁也不让跟着。 第二日,朝华殿兰妃娘娘有喜之事不胫而走,这消息如长了翅膀般,不过半日,整个后宫便都知道了。 “她倒是好命......” 玉安殿中,皇后捏着手中上好的珊瑚珠子,一双玉手指尖发白,似乎是想将这些珠子捏碎。 第154章 陆才人 “久得盛宠,又怀了龙胎,这皇后之位让给她来坐好了......” 珊瑚珠子骤然被拍在座椅扶手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皇后的指尖也慢慢沁出一滴血来。 “娘娘......” 一直站在皇后身边的春月瞳孔猛地一缩,匆忙奔过来扶起皇后的右手。 “快传御医......” “娘娘小心身子,气坏了不值得......” 春月小心翼翼开口,下一秒却被狠狠推开。 “你一个奴才懂什么?本宫至今无所出,兰妃入宫不过数月便能怀得龙子,这口气,叫本宫怎么咽的下......” 春月默默从地上爬起,顾不得摔痛得膝盖,扶起了因自己摔倒而连带倒下来的椅子,若是这椅子再伤着皇后娘娘,今日怕不是摔倒这么简单了......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本宫了......”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哼了一声,又渐渐浮上笑容来。 “摔疼了吧,本宫方才一时心急,春月你不要怪本宫。” 皇后眼光下沉,看着跪在地上得春月,丝毫没有让她起来得意思。 “奴婢不疼,奴婢想为娘娘解忧。” 春月急忙伏低身子,头几乎要贴近地面。 “那好,你去一趟,多找几个人替本宫盯紧朝华殿......” 皇后脸上方才那一抹笑早已消失不见,此刻满脸阴沉的低头看着春月,仿佛春月才是那个让她欲杀之而后快的人。 春月浑身微抖,连忙应了声是,便起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直到出了玉安殿许久,才敢捂着胸口放松下来,靠在墙边急促的呼吸。 ...... 听到兰妃有喜的消息,皇贵妃淡淡一笑。 “倒是个有福人,不过这宫中凶险......” 后半句,皇贵妃沉吟许久,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宫里的孩子没几个,仿佛是有诅咒般,怀了胎的嫔妃不是无故流产,便是一尸两命,就连她,自十三年前流产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过。 “好在是保住了一条命啊!” 皇贵妃长叹一声,将手中的水壶丢开,风姿摇曳的进了殿内。 望寒殿内,陆才人正躺在摇椅上吃瓜子,身边伺候的唯一一个宫女走过来,不轻不淡的说了一句。 “朝华殿那位真是命好,哪像您......” “谁,你说谁命好?” 陆才人身体一顿,猛的站起来揪住小宫女的领子。 “才人,放手。” 小宫女被勒的呼吸不畅满脸通红,但还是掩不住眼中的嫌弃与轻蔑。 “你,你再说一遍。” “咳咳咳,我说,我说朝华殿的兰妃娘娘怀上了,咳咳,您什么时候也能得皇上青眼,也让我跟着荣光一回,咳咳咳......” 陆才人怔住,手不知不觉的松开,小宫女得了空,急忙挣开一直弯下腰咳个不停。 “娘娘怀孕了......” 半刻后,陆才人终于反应过来,眼中瞬间爆发出欣喜的光芒来。 “是娘娘怀孕了,是那个不嫌弃我,对我很好的娘娘......呜呜呜” 说着,陆才人捂住脸呜呜哭起来。 “真是有病,哭的像是你怀了似的。” 宫女神色古怪的看一眼陆才人愤愤离去。 哭了一会,陆才人猛的抬起头,一双肿胀的眼睛里散发出点点光彩。 “娘娘怀孕了我应该去看看她。” 说着,陆才人提起碍事的裙摆,扭着滚圆的身子向朝华殿方向跑去。 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房中,从枕下掏出一只样式繁复的银镯子再次冲了出去。 朝华殿中,四夕正躺在榻上养胎,昨日自吃了施屏熬好的汤药,那种昏无力的感觉便慢慢消失了,虽说今日还是容易疲劳,但精神却好了很多。 如果皇帝不来的话,精神应该会更好。 四夕面上带着惬意的笑,心中暗暗想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有人想进来,朝华殿的宫女太监在极力阻拦。 四夕神色一垮,收起脸上的笑,对着惠容说道。 “惠容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惠容应了声是,转身向外走去,不一会便带着一个人进来了。 “娘娘,是陆才人听说您遇喜了便要来看望娘娘,外面的奴婢不识人,这才拦着。” 看到是陆才人,四夕心中一松。 这几日,自从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便有不少不相熟的嫔妃争先恐后的前来探望,带的东西也是形形色色,有说是精心熬制了三十六小时的燕窝,有拿了祖传的宝贝,还有亲手缝制的香包...... 应有尽有,看的四夕眼花缭乱,赏赐的教训历历在目,这次四夕不敢在大意,人一走便让惠容将这些都扔了出去并吩咐不准再放人进来。 毕竟这些吃的喝的以及贴身的东西,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若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就算事后抓住了始作俑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娘娘,我听说你怀孕了,就,就想着来看看你。” 陆才人拘谨的坐在四夕下首,一双圆润又白嫩的手互相搓个不停,看的四夕笑了一声。 “惠容你去替陆才人拿些果子来。” “啊,娘娘,娘娘我不饿......” 陆才人一惊,抬起头正要拒绝,可看到惠容端上来的果子,声音却渐渐的小了下去。 “尝尝我殿里的果子好不好吃。” 四夕靠坐在榻上,眉眼含笑的看着陆才人。 相比那些满腹心思的,她倒是更喜欢直来直去的陆才人,莽撞中带着懵懂的可爱。 “谢谢娘~娘~。” 陆才人嘴里塞着果子,口齿不清的说着,这会儿眼中的拘谨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全是对果子的喜爱。 “对了娘娘,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陆才人咽下一口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颜色发旧样式繁复的银镯子。 “我不得皇上宠爱,所以没有什么值钱的,最珍贵的就是入宫前娘给我的这只银镯子,娘说这镯子开过光 ,能保人平安,我现在 把它送给娘娘,保佑娘娘肚子里的皇子平平安安......” 说着,陆才人上前拉起四夕的手腕,想要将镯子给她戴上。 “无妨。” 四夕朝她身后抬手挥了挥,轻声说了一句,拦下欲上前阻拦陆才人的惠容,又转回头看着在她身前,神色认真的陆才人。 “你送给我了,那你怎么办?” “没事,我这大体格子强壮着呢。” 陆才人拍着胸口,拍的咚咚响。 第155章 赏花宴将至 四夕一怔,没想到此生竟还能听到人身上传来这种声音。 “那我也回你一件吧。” 看陆才人认真,手头又不富裕,再拒绝怕是会伤她的心,四夕笑着将银镯子收下,转头让惠容取来了一件颜色鲜红欲滴的珊瑚珠钗,替陆才人戴在头上。 “娘娘......” 陆才人奔到铜镜前,双手托着发髻,十分珍重的左右观察了好一会,眼中散发着兴奋的光芒。 “娘娘,这支簪子很贵吧,娘娘送我会不会舍不得......” 陆才人左手紧紧压在珊瑚珠钗上,一副生怕四夕反悔要回去的样子。 “你放心吧,娘娘专门送你的。” 惠容也笑了,开口安慰道。 “谢谢娘娘厚爱。” 一听这珊瑚珠钗真是送给她的,陆才人开心的当即就要跪下来拜谢四夕。 “才人使不得。” 惠容上前一步扶住陆才人说道。 北周的皇宫,并没有宫妃向宫妃下跪行礼的规矩,即使四夕身居妃位,陆远琳只是个小小的才人,也没有才人向妃下跪行礼的道理,这宫中,嫔妃能跪的便只有高高在上的帝后。 “娘娘,这果子我能带走吗?” 临走,陆才人看着盘中还未吃完的几个果子,睁着一双小鹿眼看着四夕。 四夕浅浅一笑,让惠容又多装了两盘给陆才人带走。 看那圆润的身影欢快的绕出朝华殿的门,不由得也拿起了一只果子。 这果子还真是不错,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 “娘娘,这陆才人当真是可爱,第一次见我还以为她是个恶霸人物呢。” 惠容也看着陆才人离去的方向,脸上浮起轻笑。 在这宫中待得久了,便知道陆才人这样的人难能可贵,若是宫中都是这样的人,施屏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一代美人,却沦落为形容丑陋的冷宫洒扫侍女。 “是啊,往后若是可以,便给她一个机会出宫,过寻常人的日子,也比这样囚禁在宫中的好......” 四夕望着墙头出神,轻声呢喃。 ...... 这几日,皇帝总是往朝华殿跑,惹得其他宫得娘娘怨气满满,但往朝华殿跑的人还是多了不少,这其中不乏有来朝华殿探听消息得,但更多得,却是想着兰妃怀孕龙榻空虚,想来分一杯这炙手可热的皇宠的人。 最初四夕就吩咐过了,除了皇贵妃,其他人一律拒了,为了以防万一,朝华殿的大门专门派了两个聪慧的小太监看守,只许出,不许进。 当然,自己人除外。 按着太医的说法,兰妃体虚,只能好好养着,所以四夕便整日闭门不出,厌倦了便在殿中的院子里走走,皇帝来时,干脆床榻也不下了,看着就是一副病恹恹的神色。 皇帝自然也是歇了想与四夕亲近的心思,每日来,就只是陪四夕吃饭看书,再被四夕借着身子发力赶回勤政殿。 ...... 镇北将军府中,距离唐夫人上次进攻已过去几天了,这几天唐琣总是早出晚归,天不亮便起床练武,忙的一副吃不下饭的样子,不知情的看了,以为镇北将军是心系军营,但只有唐夫人一人知道其中缘由。 那日回来,唐琣虽嘴上没说,但唐夫人看的出来他眼中隐隐的期待,所以趁着晚饭便将进宫的事说了一遍。 “兰妃娘娘如今怀了龙胎,正得皇帝盛宠......” 唐夫人装作毫不在意得随口提了一句,然后便借着喝粥,透过手指与粥碗的空袭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家夫君。 而后者在听到这句话时,身形便狠狠一顿,就连碗中的粥撒了出来也丝毫没有发现。 唐夫人看了一眼那快被唐佩捏碎的粥碗,不禁叹了口气。 看到自家夫君为了别的女人这般在乎,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同时唐夫人心中总是会想起唐琣曾说过的话:她是他拜过天地的娘子...... 青卓鞭打四夕的场景也在脑中重演,愧疚波涛汹涌的冲来...... 唐夫人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一口气喝完碗中剩下的粥,起身便出去了。 留下唐琣一个人,那只粥碗还紧紧的被捏在手中。 两人温存的一幕幕仍闪现眼前...... 唐琣用力一扔,手中的失控的粥碗便狠狠的飞了出去...... ...... 唐夫人在院中,听到房中传来碗碟碎裂的声音,若有所思,夹杂着颤抖的声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 日子闲散的过了一月,这一月,朝华殿可谓是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知道四夕拒客,每日来朝华殿探望的倒是少了很多,不过宫中却隐隐有了些风言风语。 四夕整日在朝华殿闭门不出,对于这些谣言倒是不知,不过朝华殿上下的宫女太监倒是整日惴惴不安,于是整个朝华殿的气氛便有些奇怪,小宫女太监纷纷躲着四夕,就算遇到了,也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先惠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惠容,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四夕看着惠容疲惫的模样,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娘娘......” 惠容端着保胎药的手一顿,滚烫的药汤撒出来些许在惠容的手上。 四夕不复方才闲散样子,忙坐起来,拉过惠容的手用帕子擦去尚在流淌的汤药,又赶紧叫人送了冰水和烫伤药来。 “你平日最是细心,这是怎么了?” 惠容的举动实在是奇怪,引得四夕心中也隐隐浮上不好来。 “无事娘娘,娘娘......保重身子最重要。” 看她不愿多说,四夕也没有强迫,亲自给她上了药便让她去休息了。 再过几日,便是后宫每年的赏花宴,这是宫中惯例,若是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这赏花宴是必然要办的。 听惠容说,往年赏花宴都是由皇后主办,朝中大臣及夫人也是会来的。 “不知唐琣来不来......” 四夕想的出神,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第156章 赏花宴唐琣也来了 窗外微风吹过,殿内似乎也有了凉意。 四夕靠在榻上,看着窗外在风中轻轻摇摆的绿枝,花骨朵也藏在其间随风晃动,像极了怀春的含羞少女。 几根发丝凌乱的铺在脖颈上,看着有种慵懒的随意美。 距离上次与唐琣相见,足足两月了,起初心中难耐,后面有了孩儿,思念便被冲散了许多,如今再想起,四夕心底对于唐琣的思念如冲破牢笼的流水般,变得汹涌起来。 不知唐琣知道她的腹中怀着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儿会是什么反应。 不知不觉,四夕面上带上憧憬的淡笑。 但忽然又想到什么,四夕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渐渐的又消失下去。 与四夕不同,唐琣如今已是两个可爱孩儿的父亲,四夕会因为初次有子而喜悦,不知道唐琣还会不会有同样的感觉。 四夕脸上滑过一抹痛色,随即轻轻的叹了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带着些许紧张。 ...... “娘娘,明日便是春日宴了,娘娘明日穿这一身如何?” 惠容拿着一件较为正式的宫装,上前在四夕身上大致比过,眼中现出满意的神色来。 “娘娘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四夕轻笑一声,点了点头,任由惠容装扮自己。 明日春日赏花宴,是宫中的历来看重的,届时,不仅后宫的嫔妃都要来,连深居福寿殿的太后也会来会,其隆重程度可堪一般,所以四夕再散漫,在这样的宫宴上还是要按照宫中的礼仪规矩,免得被人挑出错处。 以前不在乎倒也罢了,现在她可是得为腹中孩儿多考虑些。 最后,确定了一套深红色的,样式繁复的宫装,发髻选的也是宫中嫔妃最常见的,戴上一两支金簪,便是清水出芙蓉,简单中透着规矩,但又不至于太过于隆重,招了其他人的红眼。 还有一件是深蓝色的,备着以防急需。 这两件宫装都是偏深色为主,无形中将四夕的气质衬托的更沉稳了一些,这些日子,宫中出风头最多的便是四夕了,在这样的宫宴上,还是要以低调最为稳妥。 惠容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与四夕的想法不谋而合。 次日一早,宫门口便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马车,都是朝中大臣家中的,看着自然也是奢华有度。 其中,偶尔有几辆十分低调的,或青或灰,看着略显陈旧。 这便是朝中新晋的文官,初来京中,底子薄弱,自然是朴素一些。 不待日头正午,宫门口便停满了马车,镇北将军府的马车也停在熙熙攘攘的马车中,银白色的马车,看着显眼不少。 昨日,唐夫人便着手准备入宫赴宴之事,按理来说,这样的大型宫宴,朝中臣子若是没有要事,不能轻易推辞,但唐琣一大早便去了军营,丝毫没有准备进宫赴宴的打算。 唐夫人叹了口气,还是将二人明日要穿的衣装备好。 晚饭时分,唐夫人专门说了此事,静静看唐琣的反应,没想到唐琣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这倒让唐夫人有些意外,准备了一肚子的劝诫之词,一点也没用上。 第二日天亮,唐夫人便起床沐浴上妆,唐琣一向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将剑法都练了一遍。 梳妆完后,丫鬟端上了早点,两人匆匆吃了几口,便准备出门了。 今日唐琣穿的是一身湖蓝色长袍,腰间束以黑金色的腰带,头发一丝不苟的用墨玉冠束起,一改往日不羁的军汉形象,看着沉稳俊秀了许多,有了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不过不同于温润儒雅的书生气,唐琣皮肤是偏黑的小麦色,儒雅间又添了几分豪迈隐忍之气,看的站在马车旁的唐夫人气息一滞。 她向来都是知道唐琣样貌不凡的,不过似乎是很久没见过这样的唐琣了...... “夫人......” 唐琣伸手扶住唐夫人,将沉思的唐夫人从神游中惊醒过来,随即,唐琣便拦腰抱起唐夫人,十分轻松的将她送上了马车。 “谢谢夫君。” 唐夫人脸色一红,现出些许羞赧来,似乎是不能适应今日的唐琣。 ...... 到了宫门处,马车熙熙攘攘,虽有守城的兵士维持秩序,但还是显得嘈杂凌乱许多。 等镇北将军府的马车安置好,时间已过去大半。 “夫君,我们要不要先去拜见兰妃娘娘,毕竟我们也算是兰妃娘娘的娘家人。” 唐琣一怔,似是没想到要去拜见这位宫中炙手可热的兰妃娘娘。 “夫人去便好。” 后宫之中最是忌讳除皇帝以外的男子进入,唐琣同去,显然不太合适。 唐夫人捏在袖中的手一松。 “那我稍后来寻夫君。” 说罢,唐夫人在丫鬟搀扶下向朝华殿而去。 唐培驻足原地,看唐夫人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转身向畅春园走去。 “娘娘,今日是宫宴,镇北将军会携其夫人入宫,想必是会先来拜见娘娘的。” 惠容一面替四夕梳着发髻,一面轻声提醒。 “娘娘放心,该赏赐的都替娘娘备好了。” 铜镜中,四夕的眼中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流光。 宫宴之时,嫔妃的娘家人进宫,按理来说,首先要来拜见嫔妃,尤其四夕现在是妃位之首的兰妃,想必唐琣会携其夫人前来拜见。 但转瞬间,四夕脸上又浮出些忐忑。 “不过,我与镇北将军只是义兄妹,可......” “娘娘放心,若是平日,镇北将军定是不好来探望娘娘,今日虽说是宫宴,但也是各殿嫔妃与家人相聚的日子,镇北将军就是来了,也合乎情理。” 看出四夕心中担心,惠容开口解释。 “那就好......” 四夕放下心来,轻声呢喃了一句。 不久,惠容将手里最后一支簪子插入四夕发间,殿门口便有宫女进来通传,说是镇北将军府的人到了。 四夕站起身,又理了一遍衣装,这才在惠容搀扶下殿外走去。 第157章 畅春园 朝华殿门口,唐夫人一身浅紫色衣装,身形端庄的站着,看见四夕远远而来,便盈盈拜倒在地。 “臣妇拜见兰妃娘娘~” “夫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四夕疾走几步,上前扶起唐夫人,眼光看到唐夫人身边时,脸上不由的浮上失望之色来。 “夫君说后宫外男不便进入,先去了畅春园......” 看出四夕面上的失望,唐夫人解释道。 “谢夫人来探望我。” 四夕收回目光,强打起笑意。 等到了殿中赐了座,便有丫鬟将惠容之前准备的赏赐呈了上来。 一壶桃花酒,一匹安阳进贡来的浣花纱。 宫中赏花宴除了是联络大臣之外,还是宫中嫔妃与家人相见的传统日子,赏赐往往也是这些更能表达相思之情的东西,是以惠容便早早准备好了,况且这浣花纱也不是寻常能得的,由于织造过程实在繁复,所以每年安阳进贡的也就是十匹不到,今年的浣花纱,除了皇后,皇贵妃,还有其他三位妃子,每人分了一匹,剩下的四匹,便全在四夕这里了。 唐夫人之前早就听闻浣花纱珍贵无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娘娘,浣花纱过于贵重,给臣妇实在是暴殄天物,娘娘还是留着做几身衣裳吧。” 浣花纱过于贵重,后宫嫔妃也不可多得,到兰妃这里说不定也就一两匹,唐夫人实在不忍心夺人所好。 “夫人收好,今年的浣花纱我一共得了四匹,现下还有三匹......” 四夕淡淡笑着,将浣花纱重又推回了唐夫人怀中。 “如此,那,臣妇谢过娘娘。” 唐夫人对这浣花纱实在喜欢的紧,见状,赶紧拜谢。 ...... 见过唐夫人,宫宴差不多快开始了,四夕指了一个小宫女,跟着唐夫人,顺便将赏赐送回了镇北将军府的马车上。 “娘娘,走吧,皇上这会儿已在等娘娘了。” 方才,皇帝已派了御前太监过来,还将自己的龙辇赐给了四夕。 本来他是想亲自来接四夕去畅春园,可宫中早已有规定,宫宴之时,帝后一体,多年的规矩,皇帝也不好违背,只能赐了撵过来,以示对兰妃的珍爱之心。 四夕看着停在门口的龙辇,一身深红的宫装在风中微微摇曳,头上的金簪在日光下金光灿灿,衬得肌肤如雪,越发端庄。 畅春园虽远,但这几步路四夕还是走的过去的,可偏偏皇帝赏了龙撵,这下就算四夕不想张扬也得张扬了,说不定过了今天,她便是宫中那个恃宠而骄的恶妃了。 “娘娘,该走了,圣上等您多时了。” 御前太监上前搀过四夕,这顶明黄色的,象征着富贵的龙辇便启程了。 坐在龙撵上,宫墙外那些平日不曾见过的风景一时纷纷展现在四夕的眼前,再看脚下将自己拥在中心的宫女太监,四夕终于明白了,为何宫中女人都争着要皇帝的宠爱,原来这轿撵上真是风景不一般。 不过可惜,四夕不醉心于这一方天地,自然也没有要争宠的想法,于她而言,这龙撵,与牢房无异,将她与唐琣分割两地,将她困在这里...... ...... 畅春园中,桃花,梨花.....百花齐放,纷纷攘攘,一时间热闹至极。 朝中大臣与其家眷也都到了,宫中嫔妃今日也都是用尽心思,仿佛是存了与百花争艳的心思。 四夕知道,这难得齐聚一堂的宫宴,得宠嫔妃想着靠今日固宠,不得宠的,便想着如何分一杯羹,是以打扮全都是用尽了心思。 相比之下,四夕一身深红色宫装,简单的装饰,实在是低调许多。 ...... 四夕坐着龙辇,自进入畅春园,便吸引了许多目光,一路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纷纷打量着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妃,丝毫掩饰不住眼红的惊艳之色。 “这是哪位娘娘,竟是坐着龙撵来的......” 不知是哪家的夫人,一边打量着四夕,一边手帕捂着嘴,小声的询问着身边其他的夫人。 “坐龙撵来的,独一份,想必是那位今年新入宫的兰妃,早有传言称兰妃天姿国色,一入宫便分了圣上的宠,今日一见,果然是倾国倾城之姿......” ...... 四夕坐在龙撵上,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稳了稳心神,眼神不经意的向着人群中看去。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唐琣站在桃树后的无人角落,透过花朵间隙,看向龙辇上的荣光无比的人,神色深沉,一时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的她,穿着深红色宫装,发上只简单的插了两支金簪,虽是简单装饰,但在这畅春园中却是压过了开的正浓的春意,人比花娇,别有一番风味。 唐琣看着龙辇上的四夕,眼中神色几度变换,有复杂,有不甘,最后却全都化作了无奈的复杂之色,深深的藏在唐琣的心中。 唐琣闭上眼,转过身不再去看着烫人的身影,但闭上眼,耳中的声音却放大了许多倍,所有关于四夕的言语全都主动钻进了唐琣的耳中心中,闹得唐琣捏紧了双拳。 ...... 皇帝看到龙撵之初,便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也不管还在一旁的皇后,抬脚就要迎着四夕的方向而去。 “皇上......” 皇后伸手不动声色的拉住了皇帝的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今日是宫宴,帝后一体,还请皇上不要让臣妾难堪。” 皇帝身形一滞,抬起的脚又放了下来,但还是远远的看着四夕从轿辇上下来,盈盈而来,拜倒在他与皇后的身前。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兰妃免礼。” 这般重要场合,皇帝便没有再唤四夕为朝儿,而是唤了她的封号,几步上前将四夕扶了起来,又拉着四夕在自己右手边坐好。 第158章 大理寺卿夫人 要知道,这般重要的场合,就连皇贵妃也只能坐在皇后下首,四夕却以兰妃的身份坐在了皇帝身侧,这更加证实里方才众人的猜测,看来这位兰妃娘娘果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 四夕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任凭她再愚钝,也察觉到了这个位置不妥,尤其是今日的宫宴上,是以帝后为主,她坐在这里,只会坏了宫中规矩,遭人把柄,说不定日后又要生出些什么事端...... 四夕最是怕麻烦,当即就要起身。 皇帝看出四夕心思,将四夕重又按在了身旁,低声开口。 “朝儿不必局促,朕只不过是让朕的爱妃坐在身边,没什么不可。” 四夕转眼看去,四周的人仿佛都习惯了一般,仿佛这已不是第一次,便安心坐了下来,毕竟当众违背皇帝的意思也不好。 接下来,等人到的差不多,这每年一度的赏花宴便正式开始了。 由两位太监一组抬着百花酒,自畅春园深处缓缓而来,定睛一看,这百花酒“队伍”竟看不到头,几十位太监鱼贯而出,地上的百花酒坛摆了长长一排,这酒坛子实在是大,就算是两人一抬,也有些许吃力。 等到送酒完毕,接下来,便是身着粉衣的年轻宫女,每人手中捧着方盘,盘中呈着各式各样的点心水果自殿后而来,依次摆放在了早就搭建好的明黄色锦缎包裹的,一字排开的桌面上。 “今日是宫宴,各位不必拘束,可开怀畅饮,才不能负春情。” 帝后自座椅站起,接过宫女呈上的百花酒,面向众人,言笑晏晏,说着祝酒词。 下面的众臣子也遥遥敬酒,与帝后对饮,此时宫宴才到了最欢快部分,平日拘谨的臣子,在这一刻,都放开了胸怀,将烦恼事抛之脑后,开怀畅饮,大臣家眷夫人也纷纷互赠礼物,谈着生平趣事,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四夕杯中的酒早已被皇帝换成了清甜可口的桃子汁,这会喝着竟意外的好喝。 抬起头,四夕将身边的粉衣宫女叫过来。 “这桃汁你可知是如何制作的?” “回娘娘,桃汁是选了温室中成熟的桃子,再挑几个力气大的公公,放在酿酒的大缸中,不断以石锤挤压而成,是皇上特意吩咐为娘娘准备的。” 宫女甜甜一笑,宫宴前几天,她便听到有嘴碎的小宫女在议论此事,说当今的兰妃如何受宠,如何天姿国色,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在这宫中,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娘娘。 四夕看小宫女讨喜,面上不由的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你也尝尝这桃汁。” 说着,四夕将桃汁分了一杯递到了小宫女手中。 小宫女受宠若惊,连忙谢恩。 四夕又单独倒了一杯,留给身后的惠容。 四夕喝着桃汁,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可看了许久也没看到那个人的身影,就连唐夫人这会儿也不见身影,不知去了哪里。 “惠容,你去找一找唐夫人,看看她在哪里。” 四夕忙着应付前来拜见的臣子夫人,走不开,这件事也只好让惠容去。 “找到了不必惊动夫人,只来回我便好。” 四夕又补充了一句。 “是,娘娘。” 惠容应罢,便向着人群中而去,不一会,身形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而四夕却忙着应对前来的大理寺卿夫人。 “拜见娘娘。” 大理寺卿夫人上前盈盈一拜。 四夕伸手虚扶,打量着眼前这位身穿藏青色衣装,装饰极其简单,眉眼间已经染上些许风霜的女人。 早就听闻大理寺卿与其夫人感情极好,大理寺卿正直清贫,看来他的夫人也是。 四夕本就喜静,与人交往不多更别说是朝中大臣的夫人了,知道大理寺卿夫人还是后来听唐夫人说的,大理寺卿在唐琣入狱时多有帮助,几番周折查清了真相,于唐琣可谓是有救命之恩...... 是以,四夕才对这位夫人有了些关注 “夫人,请起。” 四夕将大理寺卿夫人扶起,又差人倒了桃汁过来。 “夫人尝尝这桃汁,清甜爽口,倒是适合这夏日。” 不等大理寺卿夫人谢恩,四夕又转头,对一旁的小宫女吩咐道。 “去将浣花纱取一匹过来,还有我桌上盒子里的玉簪,挑一只成色好的拿来。” 宫女领命而去,四夕这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拉大理寺卿夫人坐下一起品尝桃汁,聊些有的没的。 不多时,惠容回来了,大理寺卿夫人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兰妃娘娘似乎有话要与身边的姑姑说,便告退了。 “娘娘,唐将军在远处湖心的亭子里饮酒。” 惠容俯下身在四夕耳边悄声说道。 四夕眉头微皱,转头看向远处的湖心亭,可是却被往来的人挡住了视线。 “将军与谁?” “将军一人,这会儿眼看着要醉了。” 听了这话,四夕的眉头皱的更深,杯中的桃汁也不知不觉的洒了出来。 “唐夫人被其他几位夫人绊住了,奴婢差人去叫她。” “嗯......” 四夕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看着湖心亭的方向出神。 不多时,去取浣花纱的宫女也回来了。 四夕接过玉簪看了看,玉簪通体透亮,却又不高调,正是适合大理寺卿夫人。 “等宫宴散了,你替我将浣花纱和玉簪送到大理寺卿府上,就说是我与夫人今日相谈甚欢,赠与夫人的。” 四夕看了一眼被装在檀木长盒中的浣花纱,随即又将目光移向了湖心亭。 这样包起来起来也好,浣花纱本来珍贵,叫人看见了多生事端。 宫女领命而去,又有几个大臣夫人前来拜访。 四夕如今是后宫之中炙手可热的宠妃,自然多的是人想来拉拢,后宫之中,外男不方便前来攀谈,所以便来了一波又一波的朝臣夫人。 “拜见兰妃娘娘。” 朝中几个文官的夫人结伴而来,上来便拿出了一尊金贵的玉观音出来,说是专门从庙里请来的,请四夕收下。 第159章 后殿一聚 若说是寺庙里请来的一尊木佛,四夕还可信了,只是这玉佛,看着便是上好的玉料雕刻而成,说寺庙中请来的,未免过于匪夷所思...... “谢夫人好意,只是这玉佛金贵,且向来不信神佛,所以要辜负夫人好意了。” 四夕点头示意,面上的笑得体的恰到好处。 这些朝臣夫人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灰溜溜的将玉观音收起来。 “娘娘,这些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当着这么人的面送您如此珍贵的玉佛,这不是害您嘛。” 看她们走远,四夕身后朝华殿的小宫女小声开口抱怨道。 “大越是听说我闭门不见客,所以才趁着此次机会试探我吧。” 四夕心不在焉的说道。 “湖语,你先在这里看着,我去取就回。” 四夕起身欲走 “娘娘,若是人问起......” “你就说我喝多了桃汁出去走一走。” “是,娘娘\" 交代完毕,四夕便提步向湖心亭走去。 一路上,时不时有官夫人围上来请安拜见,四夕绕了许久,却还是没看到湖心亭的影子。 好在这时惠容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娘娘,镇北将军夫人请您一叙。” 惠容声音颇大,周围正要上来请安的官夫人听了,也不好再打扰四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好不容易见一面的宫中新宠兰妃从眼皮子底下过去。 “娘娘可是要去找唐将军。” 等避开了人群,惠容压低声音问道。 “他可还是在湖心亭喝酒?” 四夕皱着眉头问道。 “是娘娘,唐将军看着喝了不少,眼下已醉厉害了,奴婢一直在湖边远远守着,没人过去。” 此时走到湖边,四夕才隐约看清,湖心亭中的石桌上趴了一个人,旁边堆着许多喝空了的酒坛子。 是唐琣...... 即使多日未见,即使唐琣醉的神志不清,即使隔的这么远,四夕还是一眼便看清,那个伏在石桌上的人,就是唐琣。 “娘娘不可......” 惠容抬手拦住正欲抬脚踏上通往湖心亭廊桥的四夕,神色中带了坚决。 “娘娘,人多眼杂,这湖心亭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该怎么办,惠容,我想见他一面。” 四夕呼吸急促,握着惠容的手都在轻轻发抖。 惠容说的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多日未见,她实在想去见一见他,见一见梦中出现多次 却又触碰不到的人,告诉他,她的腹中有了他们两人的孩儿...... 她急切的想看看唐琣知道她腹中的孩儿是他的后,会是什么神情,她想与他分享,分享她藏在心中多时的秘密。 “娘娘先回去,等奴婢想法子。” 惠容眼中坚定,四夕便渐渐的放下心来,又站在湖边望了那个模糊的身影许久才转身,在惠容的搀扶下回到畅春园的宫宴当中。 ...... 唐琣正在迷迷糊糊中,隐约觉得有人扶他起身,正欲拒绝,却听到那人开口道。 “娘娘邀您一叙。” 唐琣的酒顿时醒了大半。 这宫中的娘娘,他并不认识除了四夕之外的第二个人,那么,这位娘娘,便是四夕无疑了。 小太监也不管唐琣是否醒了酒,只管搀扶着他往畅春园专为此次宴会所布置的休息处而去。 只不过,小太监没有沿着直线行走,而是一路绕过人群,带着唐琣绕了许久才进入了一间位置较为偏僻的偏殿中。 唐琣虽醉酒,但这点还是能察觉到的,但他只管假装还在醉着,随着小太监折腾。 进了偏殿,小太监将唐琣放在床上,又取下帐子遮住,这才转身掩了门离去。 宫宴中,四夕正坐在椅子上出神,被不知几时回来的惠容从座椅上扶起。 “娘娘累了,不如去稍坐休息吧。” 四夕心领神会,便跟着惠容起身而去。 走了许久,惠容说了一句到了,便推开了一间偏殿的门。 “唐将军醉了人事不省。” 惠容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稍稍走远了些 这偏殿位置较为偏僻,不在此次设为休息处的名单之内,不知惠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好在内里临时有人收拾过,倒也还算干净。 四夕踏入殿中,惠容便将殿门带上,自己则在门外守着。 方才将唐琣带过来的小太监也是朝华殿的人,只不过不常在宫中露脸,看着面生,所以这也是惠容将他派去将唐琣请过来的原因。 小太监将人带到便走了,这会儿只剩下惠容守在殿外。 四夕一踏入殿中,便看到帐子后隐隐绰绰,似乎是有人,不由得一颗心提了起来,连连呼吸了好几次,才提步上前将帐子掀起来。 帐子一掀开,四夕便被眼前的景象弄的呼吸一滞。 唐琣正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面色酡红,只不过不是惠容所说的醉酒了人事不省,而是清醒无比的看着四夕,目光幽幽...... 四夕的手就这么怔在半空,帐子也不知是该挂起来还是放下去,张嘴几次,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唐琣眸光越发幽暗,盯着四夕看了片刻,坐起身来,作势要下床。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直到唐琣问出口,四夕才算反应过来,赶忙推着唐琣重新坐下。 “我听说你醉了便过来看看。” “不是你让人带我过来的吗?” 唐琣声线冷漠,细听带着幽幽的质问之意。 四夕又是一怔,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你没话要对我说?” 唐琣盯着四夕,声线低沉,带着丝丝危险的味道。 “你,你先坐,我确实有话对你说。” 四夕看着不断靠近的唐琣,伸手去推,不料...... “啊~” 唐琣猛的反剪四夕双手,将人抱起,惊的四夕低呼了一声。 “你,你疯了。” 四夕挣扎着,奈何双手被反剪在身下,使不上一点力。 “我是疯了......” 唐琣目光幽幽,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四夕的脸上,脖颈上,直惹得四夕脸上一片通红。 “快放我下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四夕急促道。 唐琣一言不发,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看了半刻,便将人压倒在床上亲了上去。 “你,唔......” 四夕还想反抗,可剩下的话却悉数淹没在了唐琣疯狂的攻势中。 起初四夕还想反抗,但随着唐琣的亲吻,也渐渐迷失在了与所爱之人的相拥之中,衣裳渐落,床幔晃动,呼吸声夹杂着年久失修之声停停歇歇...... 第160章 捉奸 时间过去许久,唐琣终于停了下来,一双眸子不复方才的幽暗,酒醒了大半,看向四夕的目光带了些歉疚之意。 四夕鬓发微乱,青丝铺在枕上,脸上一抹红晕,眉眼带着一丝迷离,呼吸间胸口的曲线微微起伏。 眼前的画面属实是有些香艳,看的唐琣眼中再次一暗。 “我,我有事要与你说......” 四夕起身用被子遮住身体,脸上现出些许羞赧来。 ...... 宫宴中 “皇上,方才我殿里的人说看到镇北将军身形凌乱,往后面去了,不知有没有人照顾着,别再摔了。” 皇后坐在皇帝身边,姿态端庄,明黄色的宫装显示着后宫之主的端方威仪之态,只是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微妙。 不待皇帝开口,皇后继续说道。 “咦,兰妃妹妹怎也不见了,春月,你一直在这里,可看到兰妃妹妹了?” “回娘娘,兰妃娘娘方才似乎是往后殿去了,身边跟着惠容姑姑。” 春月恭敬的弯着腰,对着帝后说道。 皇帝向四夕方才坐的位置看去,果然不见四夕人影。 “镇北将军去了后殿,兰妃妹妹也去了后殿......春月你快去将兰妃妹妹找回来,免得镇北将军喝多了冲撞了兰妃,坏了宫中规矩。” 皇后两道修眉微蹙,神色间担忧不已,可掩在帕子下的嘴角却微微翘起。 “够了,朕亲自去。” 皇后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桌上,脸上怒色压抑,看的在场的人心中一跳。 “臣妾陪皇上去。” 说罢,皇后便跟在皇帝身后向后殿走去。 惠容正守在殿门口,忽听得远处吵嚷声渐起,心中一惊,急步上前重重的敲了偏殿的殿门,声音急切的唤了声。 “娘娘,有人来了。” 殿中,四夕将凌乱的发丝理顺,正欲开口向唐琣说些什么,却被敲响了殿门,随后,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四夕一惊,看向唐琣的眼神顿时慌乱了许多。 唐琣眼中愧意更浓,略一思索,便将四夕推坐在床上,放她躺下,又拉过被子盖上,这才转身推开殿后的窗户飞身而出。 ...... “皇上,娘娘身体不适在休息,恐仪态不整冲撞了皇上皇后娘娘......” 惠容跪在门口阻拦,却还是没能拦住皇帝皇后等人。 下一瞬,殿门被推开。 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床榻之上,四夕脸色发白,静静的闭眼躺着,似乎是睡了过去,对于众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快,快搜。” 皇后脸色阴沉,玉手一挥,十几个宫人在殿内搜索起来,可除了躺在床上的四夕,却什么都没有。 这时,四夕悠悠睁开眼睛,看着站在窗前的众人,眼现茫然。 “皇上,这是.....臣妾逛到这里便觉得头晕乏力,所以便在这里休息片刻。” “朝儿......” 皇帝脸上怒气未消,但看着四夕苍白的脸色,声音温和了不少,坐在床边,神色复杂的看着四夕许久。 “罢了,送兰妃回去休息吧!” 四目对视,皇帝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兰妃妹妹,你该不会要说你没见过镇北将军吧。” 看皇帝作罢,皇后有些愠怒。 “我们娘娘走到这里便累了,没看到什么其他人,更别说是镇北将军了。” 惠容自众人身后走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着四夕的手满脸担心。 “娘娘方才就说什么不舒服,才休息片刻......” “惠容,我无事。” 四夕回握住惠容的手,身形娇弱不已。 “皇后以后还是谨言慎行才好。” 此刻,皇帝心中的疑虑已全部打消,转身看着皇后,眼中愠怒。 “妹妹身子不适,还是好好养着才好。” 皇后抬起手帕,遮住脸上的怒意,淡淡的说了一句。 “来人,将兰妃送回去好好休息。” 皇帝转身看着四夕眼中泛出心疼来。 “皇上,兰妃妹妹不常出来,今日正好是宫宴,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何必急着将妹妹送回去,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妹妹与其他姐妹好好相认才是。” 仿佛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一般,皇后神色温婉,全然不似方才模样,言语间处处为四夕打算,俨然一副后宫主母风范 “也好,那朝儿便在这里休息片刻,等会朕亲自来接你。” 皇帝略一思索,觉得皇后说的有理,便又转身回来,好生安慰了一番四夕,这才携众人离去。 只是,皇后临走前,神色复杂若有所思的看了四夕一眼。 这一眼,让四夕心头隐隐觉得不好,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好。 “娘娘。” 众人一走,惠容急忙奔上前来,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 方才她在门口,看到皇帝过来,霎时之间,头脑全是空白一片,跪在门口阻拦时,还被皇帝身边的公公踹了一脚,这会儿,胳膊上依然青紫一片。 “娘娘,吓死奴婢了。” 惠容握住四夕的双手微微发抖,四夕看到她胳膊上的淤青,心中心疼不已,惠容陪了她这么久,已经是家人般的存在。 “娘娘答应奴婢,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惠容看向四夕的眼中,隐隐带了水光,心中愧疚泛滥,四夕只得连连点头答应。 她是宫中老人,在这宫中多年,见过得宠的妃子来来往往,可十年如一日盛宠不衰的,除了皇贵妃,却没有其他人了。 君心难测,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好......” 四夕扶起惠容,郑重的点了点头。 收拾片刻,又将发髻重新梳过一遍,四夕这才踏出偏殿大门。 外面天光大好,到处花瓣纷飞,仔细看,实在是人间好时节,美不胜收,只是四夕心中,无心欣赏这美景。 ...... 方才跳窗出来,凭着在军营多年练出来的身手,唐琣轻而易举的翻过墙头。 见偏殿中众人闹哄哄离去,便知四夕无事,只是这外面的冷风一吹,唐琣脑中之前的混沌,消失全无,刚才发生的事也历历在目,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强迫了...... 唐琣心中懊恼,狠狠的捶了一拳自己的左肩,直锤的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第161章 盘问 不过现在可不是自责之时,皇帝离开偏殿,必然会去前方寻找自己。 唐琣几个飞跃,轻松绕过周围驻守的宫人,重新回到了湖心亭。 这里离宫宴中心较远,就算唐琣离开一时半会,也没人注意,且石桌上堆着的许多酒坛,加上唐琣身上的酒气,实在是不像离开过。 唐琣重新坐下没半刻,果然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便寻了过来。 方才皇帝回到宫宴,便发了好大一通火,小太监匆忙出来寻人,跑了好大一圈,这才看到湖心亭的唐琣。 “哎呦,镇北将军,您叫奴婢好找啊。” 小太监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细密的汗水,急急上前搀扶唐琣,临走之余,还用眼光扫了一眼唐琣身后,空了数个的酒坛子。 “皇上找您找的急,恕奴婢无礼了。” 看唐琣一副醉的不轻的样子,太监上前扶起唐琣胳膊,将他架在自己肩上,便急急的又往宫宴方向而去。 唐琣被人架着,只管一副醉的脚步不稳的样子,面色泛红,看着不像是装的。 “圣上,镇北将军找到了,人就在寸山湖的亭子里独自喝酒,这会已然醉的不成样子了。” 太监脚步踉跄,但尖细的声音却十分有力的在唐琣耳边响起。 皇帝阴沉着脸,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阴鸷的眸子盯着唐琣,似乎是 要看看唐琣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 “微臣,微臣参见圣上。” 唐琣脚步踉跄,想要给皇帝下跪请安,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一边倒去,好在方才的小太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唐琣。 “朕问你,你方才去哪里了?” 皇帝看着唐琣醉态,眼中的疑惑之色丝毫没有减轻。 “臣,臣在那里喝酒。” 唐琣眼光迷离,抬手遥遥一指湖心亭的方向,随后手重重的垂了下去,看上去实在是醉酒的厉害。 “你中途可去了哪里?” 唐琣身上酒味实在太浓,皇帝皱眉,轻抬手掩住口鼻,十分嫌弃的看着,脸上的疑虑已消了大半。 醉成这样的一个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会从寸山湖到后方的偏殿去,这里发距离虽说不远,但对于一个醉酒之人,还是有些困难的。 “臣,臣去方便方便。” 唐琣没有回答的皇帝的问题,一副内急的样子,转身就要走,凡是喝酒之人都知道,酒喝多了必然会内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年纪颇大的太监急匆匆走到皇帝身后,弯腰说了些什么,皇帝听了,面上神色一松,甚至浮上几分笑意来。 这太监便是刚才被派去查唐琣是否去过偏殿之事的,好在给唐琣带路的小太监机灵,一路绕了许久,没叫什么人看见,不过皇后是如何得知四夕与唐琣去了偏殿之事的,想来实在是可疑。 皇帝笑了片刻,又像是想起什么般,略微转眸,不悦的看了一眼端坐于身旁的皇后,但碍于今日宫宴也只能压下心中不悦。 “爱卿既然醉了,那先好好休息。” 说罢,皇帝随手一挥,便有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上前,将唐琣扶去了宫宴专门休息的殿宇之中。 “你便这么为本宫办事的?” 等到周围没了人之后,皇后状似不经意的用帕子压着嘴角,眼神却十分凌厉的看向一旁伺候着的春月。 “娘娘恕罪,奴婢派去盯着朝华殿的人确实是这么说,还说千真万确,看到镇北将军与兰妃都进了偏殿才来禀报的。” 春月声音低低,掩在袖中的双手轻微的颤抖着,心中回想了一遍方才那太监对自己说过的话,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哼,真叫这贱人逃过一劫,那本宫就要看看,你能逃到几时。” 皇后眼中闪过一抹阴鸷,捏在手中的帕子也被捏的皱了许多。 ...... “惠容,这样没有什么不妥吧。” 四夕重新整理了仪容,可是这里没有铜镜,也只能让惠容看看。 “没有什么不妥娘娘。” 惠容仔细打量,见四夕鬓发齐整,衣装也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搀扶住四夕向宫宴而去。 此时,宫宴上已然一派舒适,不见了宫宴初始的局促之气,气氛反而更放松了些。 男人们互相拉着喝酒,女人们则围在一起谈些家长里短,互赠手帕,气氛也算和谐。 四夕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并不见唐琣的身影,仿佛刚才那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般不真实。 可...... 四夕摸摸自己的手臂,唐琣方才握住自己的手臂时留下的余温还尚在,这一切不会是假的。 “午膳时分已到,还请各位大人及夫人们到殿中就坐用膳。” 这时一年轻太监走过来,对着身周还在热闹饮酒坐谈的各位臣子及官夫人鞠躬行礼,作出请的姿势。 人群便沿着太监所示方向鱼贯而去。 四夕也跟着人群,一边走一边悄悄观察着人群。 到了殿中,帝后同坐,四夕的位置在皇帝下首,对面便是皇贵妃。 这次宫宴,皇贵妃只顾着赏花作乐,并没有来与四夕打招呼,四夕便乐的清闲,也不去扰了皇贵妃的自在,这会儿坐下来,皇贵妃端起酒杯,仪态万千的遥遥相敬,四夕也端起面前的桃汁微笑回礼。 不愧是宠冠后宫的人...... 四夕看着今日容光焕发的皇贵妃,心中感叹不已。 而对面皇贵妃看着四夕,也若有所思。 这倒是个懂事的妙人儿...... 皇贵妃豪迈的喝干了杯中的百花酒,她最是喜欢不多事的美人,没想到这宫中竟真的来了这么一位妙人。 ...... 等殿中诸人坐定,四夕又抬眼,不动声色的看过去,两旁相距几米,食案一字排开,后宫位份高的嫔妃,皆都坐在离皇帝不远处,接着便是朝中的臣子,按照官职位份,依次入座,而不得宠的低位份嫔妃则坐在第二排的开头之处,距离皇帝后,有些距离,而不被皇帝宠幸过得,就更远了,位置排到了第三排。 第162章 克制情谊 四夕看过去 ,唐琣与唐夫人就坐在她斜对面的位置,距离虽远了些,但还是能看清。 这时,四夕感受到了一道目光,遥遥看去,竟见陆才人正坐在对面第三排处,眼中闪闪发光的看着自己,嘴中还说着什么,随后便端起身前的酒杯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喝完还想四夕晃了晃空了的酒杯,像是在邀功一般,四夕也端起身前装了桃汁的酒杯,遥遥敬去,陆才人看四夕敬过来,脸上的笑意更甚,一张圆脸像是春日里开的正好的花儿般,活力又讨喜。 四夕看着这张可爱的面庞,心中不禁微微涌上些不得意之气。 宫中这些年轻又可爱的女子,就因为是皇帝的女人,就要被束缚在这里一辈子,心思深沉些的,在漫长岁月的侵染下,最终会变成徐宝林这样孤注一掷求富贵的,心思单纯的便是陆才人这样的,即使岁月难熬,但还是保持着一腔赤诚的热血,只在每日的光景里求得安稳...... 心中烦乱的思绪,让四夕有些不舒服,害喜的不适冲上心头,四夕急忙捂住胸口,这才压制了下去,抬头看去,却见唐琣目光幽深的看着自己,四夕心中,想起今日还没有告诉唐琣自己腹中的孩儿便是他。 今日见面,四夕感受到了唐琣的一些不同往日之处。 平日,唐琣心思缜密,最是沉稳,可今日却不管不顾,行为大胆了许多,而且...... 四夕能感觉到,唐琣以往温和的目光中,如今掺杂了太多的幽暗,四夕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但又明知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 微微叹了口气,四夕收回心思,打量着殿中的每一个人。 这其中有些面孔,她是见过的,但谈不上熟悉,毕竟也就在上次的除夕宫宴见过一次。 上次除夕宫宴,四夕的身份还只是镇北将军府中的一名舞姬,穿着精致的在宫宴上一舞,惊艳了许多人,今日,自然是有不少人认出了四夕的。 四夕目光扫过,果然见许多目光看着自己,其中有打量,有惊艳,有好奇。 或许,这些人在想,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如此天姿,又能获盛宠不衰...... 再或者,也有不少人,存了和当初的皇帝一样的心思,想着这位美人,若是自己的妾室该多好。 没错,就是妾室,这个国家,登记森严,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必须是有头有脸,从小规矩教养出来的女儿,而像四夕这样来路不明的,即使样貌非凡,如今已是皇帝的宠妃,也只能是奔来的妾室。 四夕收回目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双手在桌下抚上仍旧平坦的小腹。 这里,怀着她的希望,她的全部,这里是她与她所爱之人的能在这个无能为力的皇权下,拼尽所有得到的唯一。 她必须好好爱护它...... 想到这里,四夕脸上泛上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 而远处的唐琣,则一直在看着四夕,看她眸色清明的打量众人,看她遥遥向自己一瞥,甚至连她对那个坐在最后排的浑身圆润的女子敬酒,他也看在眼里。 不知为什么,唐琣明知这样的场合,自己不该盯着皇帝的宠妃看,但眼睛却还是控制不住的看向她,就连身旁的唐夫人,也发觉了唐琣的不妥之处,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的捅了她一下。 唐琣收回目光,但下一刻,却还是忍不住的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看她面带微笑,低头看着什么,唐琣随着她的目光看下去,目光突的幽深了许多。 她在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处。 唐琣忘了,她已经怀孕了,她的腹中有了另一个男人的骨血,而且,看她的模样,还沉浸其中。 一丝无奈涌上心头,唐琣闭上双眼,心脏仿佛被巨石压住了般沉重。 就算是十一年前,他面临生死抉择之际,也没有如此的无力感。 但如今,世间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唐琣纵使心有万般不甘,也无力跨过这道巨大的鸿沟。 他不敢,也不能,再次将段府一大家人的性命赌上,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他出生不久的两个孩儿,还有相伴多年的妻子素素。 唐琣不能...... 但要放任四夕远去?,唐琣心中的不甘像是即将冲破堤坝的汹涌洪水般,下一刻就要破堤而出...... 该如何? ...... 虽说四夕克制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向斜下方的唐琣瞥了许多次,期间唐琣神色变幻,面有痛色,酒杯也喝空了好几个,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心事般。 四夕不知唐琣心中的纠结所在,只想着若是唐琣知道自己他们两人的孩儿该是什么表情。 惠容在身后,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夕与唐琣,以及坐在唐琣身边面不改色的唐夫人,见两人神色波动,不禁开口低声提醒。 “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不,不用了。” 四夕收回目光。 她自然是明白惠容话中的提醒之意,只是宫宴难得,与唐琣相见的机会更是难得,哪怕不能互诉衷肠,这样远远看着便也好,只要他在她与孩儿的身边便好。 ...... 众人入席,帝后重新换了衣装携手款款而来,看着真是有假偶天成的味道,可是在坐的众人都心知肚明,皇帝不爱皇后,皇帝爱的是世间的任何一个美人,也不可能是皇后。 “众位爱卿,今日是春日佳宴,朕邀众位与朕同饮,共享春日之乐。 皇帝端起面前的酒杯,皇后随后也端起,面上的笑容得体慈善,看着真有岁月精华的意味。 “臣等谢圣上恩赐。” 大臣及夫人们齐齐举杯,洪亮之音大有穿墙透壁之意。 四夕随着众人举杯,眼光不动声色的向唐琣瞟去 唐琣这会儿已经移开目光,一脸郑重的举着面前的酒杯,认真听着帝后说话。 可四夕听不进去,她本对着宫宴无意,今日来也不过是想见一见唐琣而已。 “众爱卿及夫人不必拘束,佳宴难得,今日可开怀畅饮。” 说罢,这筵席便开始了,席间的诸人也开始互相敬酒,夫人们则是仔细品尝起面前的菜色来。 第163章 设局 皇后给皇帝夹了几筷子面前的菜,皇帝眉头微皱,却还是吃了吃了下去,可不久,眼光便向着四夕看了过来,面上也带了几分面对皇后不曾有的笑意。 四夕与皇帝四目相对,端起酒杯微微示意,随后将杯中的桃汁一饮而尽。 这桃汁本就是皇帝考虑到四夕怀有身孕不便饮酒才让人专门制作的,如今看四夕很是喜欢,心中也不由得雀跃起来,端起杯子面对着四夕也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皇后余光看见这一幕,握住酒杯的手指捏的发白,看这样子,皇帝已然是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看来自己还是需得多提醒他才是。 想到这里,皇后脸上闪过一抹阴鸷的笑容,随后又恢复端方的笑容,端起酒杯面向四夕道。 “兰妃妹妹自春猎被镇北将军营救回宫已有多日,都怪我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关心兰妃妹妹,实在是本宫的不对,本宫先自罚一杯。” 随后,皇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四夕手里的酒却稳稳没动。 今日皇后先是来捉奸,现在又说这么一番话,实在是可疑。 皇后声音不高,但却足够周围的人听个清楚,喝酒吃菜的大臣动作已然慢了下来,就连高声劝酒的也没了声音,全都支棱着耳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边。 随后,皇后又接着开口道。 “如今兰妃妹妹身怀有孕三月有余,这是宫中大喜,理应好好封赏才是。” “春月,你去将本宫的凤簪拿来......” “够了......” 就在这时,殿中杯盏碎裂的声音乍起。 皇帝猛然一挥,将面前食案上的碗碟全部扫到了地上,碎成一片。 殿内骤然安静下来,离得远些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皇帝震怒不已。 四夕端着酒杯,脸色已然白成一片,就连举着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好在被身后的惠容轻轻扶住了手臂,这才回过神来。 “臣妾谢皇后娘娘关怀,不过臣妾怀胎刚足两月,实在担不起皇后娘娘的赏赐,还请皇后娘娘收回赏赐。” 四夕起身,上前跪在帝后面前,脸色虽还有些发白,但已冷静了许多。 一旁,方才被派去取凤簪的宫女也到了,端着呈凤簪的方盘站在四夕左侧,神色怨怼的看着四夕,仿佛四夕是抢了这凤簪一般。 “凤簪乃后宫之主才可佩戴,皇后娘娘这般折煞臣妾了。” 四夕再次拜倒在地。 殿内一片安静,,方才还说着要赏赐的皇后,这会儿却用帕子遮住嘴角,似看戏般看着这一切,并不回四夕,只有皇帝神色阴郁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夕,手中紧握着一只酒杯,像是在酝酿一场暴风雨。 殿中突然的安静,让唐琣有些许茫然,他本就坐的离这里有些距离,根本没听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前一刻还言笑晏晏的宫宴,突然变成了这般。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场内气氛僵持,眼下也只能由四夕开口打破。 “本宫突然有些头疼,听不懂兰妃妹妹在说什么,看兰妃妹妹气色不好,不如传太医来为妹妹请脉。” “春月......” 不等四夕开口,候在一旁的春月便已经向外走去。 “妹妹稍安勿躁,太医稍后就到。” 皇后假意安慰,但眼中的光芒却越发耀眼起来。 四夕面色越发苍白,眸光扫过阴鸷的皇帝与假模假样的皇后,脸上冰冷退去,突然笑了一下。 “妹妹这是何意?” 看四夕突然发笑,神色立即严肃起来,紧紧盯着四夕,仿佛要将她看穿。 “我方才只是被皇后娘娘吓到了而已,这凤簪本就是皇后才该佩戴的,娘娘突然说要赐给我,这不是在暗示我狼子野心,觊觎后位吗?皇后娘娘,臣妾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般对臣妾?不惜趁着宫宴设局陷害我?” 四夕泫然欲泣,指着皇后,面色也因激动而泛红,掩盖了方才的苍白之色。 “兰妃妹妹血口喷人,本宫好意赐你凤簪,又请太医为你诊脉,不想妹妹竟是辜负了我一片好心。” ...... 唐琣现在终于是看明白了,今日不过是皇后精心设的局,妄想将盛宠的兰妃拉下马而已。 思想间,唐琣身子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可下一秒却被伸手极快的按住。 “夫君莫急。” 唐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目光继续盯着前方。 唐琣按捺住心中想冲上前去的冲动。 这场无形的战役,若是他上去了只会令四夕大败而归。 ...... “皇后娘娘身居后位多年,竟然不知凤簪只可皇后佩戴......” 四夕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皇后逐渐露出操之过急之态。 “你......” 皇后一时哑言,如若是说她不知,那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岂不是白当了,若是说她知道,那便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不管是哪一条,今日都是败局。 “皇后娘娘,太医来了。” 春月匆匆进来,身后跟着五位太医,都是在宫中给各殿娘娘诊治多年的太医,资历之老,就连宫中许多嫔妃也不能相较。 “既然太医来了,那就为兰妃好好诊诊脉,对肚子里的龙胎也好。” “臣妾身子无恙,为何突然要诊脉?” 四夕袖中的手握的发白,眼下这场面,若是她过分拒绝,反倒是会引起皇帝怀疑,若是应了皇后的意,那今日便是正中皇后圈套...... “兰妃妹妹不让太医诊脉,莫非是心虚?” 见四夕迟迟不接招,皇后卸下伪装,神色阴沉下来,其言语间就差说出四夕肚子里是野种。 “皇后娘娘好端端又要为臣妾请太医诊脉,又是说臣妾心虚,臣妾看这五位太医阵势不小,倒是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此般为我设局,到底是为何?” “兰妃,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歹。” “皇上,臣妾不知做错了什么,皇后娘娘要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臣妾,若是臣妾做错了什么,皇后大可直说,成妾便是去负荆请罪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为何今日要羞辱成妾......” 不再理会皇后,四夕长睫染泪,盈盈跪倒在皇帝面前,美人梨花带雨,看着实在是叫人心疼。 第164章 请求刺死 沉默了许久的皇帝,此时眼中也有了一丝动容。 “皇上,臣妾也是为了子嗣着想啊,兰妃妹妹身子一向娇弱,臣妾这才想着多叫几位太医诊脉正稳妥一些” 见皇帝态度松动,皇后心中一紧,暗道不妙,随即也起身跪倒在皇帝脚下,言辞恳切,叫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四夕冷笑一声,平日听说皇后心狠手辣,没想到倒也是个擅长演戏的。 “皇后娘娘真有这么好心?倒是臣妾的不是了,既然娘娘如此好心,那便让太医过来吧。” 四夕撩起衣袖将手腕露出来,冷冷的看着面前正欲上前的太医,继续说道。 “方才皇后娘娘说我身孕三月有余,我还道是娘娘记错了,没想到娘娘是在这里等着我,五位太医又如何,若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今日我便就是身孕三月,接下来,皇后娘娘想好怎么处死我了吗?” “兰妃娘娘何苦血口喷人,我们都是宫中太医院的老人,何苦要来陷害兰妃娘娘。” 太医们神色几经变幻,最后一个看着年龄最老的太医开口说道,言语间满是怨怼之气。 有了这几位太医,皇后则又恢复了方才看戏的样子,仿佛眼前一切与她不相关一般。 “诊脉也可以,既然皇后娘娘找了五位太医来,那臣妾也要去请五位太医来。” 四夕不再理睬太医,而是转头看着皇帝缓缓说道。 “兰妃你不识好歹。” 皇后神色大变,关于兰妃怀孕几个月的事,她并不关心,本想借着此次一举除掉兰妃与肚子里的孩子以绝后患,没想到事情却发展到了这一步,万一诊出兰妃怀孕不是三月,岂不是坐实了龙胎之事,后续再想处理掉就麻烦了。 “春猎之时你被贼人掳走,后又与镇北将军单独相处几日,你这身子,怕是早就不清白了吧,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贼人的野种还是......呵” 皇后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满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唐琣的方向。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早就知晓当今皇后行事颇为大胆,但没想到竟大胆到了此种地步...... 唐琣身形一怔,终于反应过来,为何皇后初始便要提起自己,原来是存了将镇北将军府与兰妃一网打尽的心思。 “皇上......” 唐琣起身上前,抱拳跪于四夕身后几步远处,脸上神情决绝。 “微臣为国家尽忠职守,救娘娘回来也是微臣的职责所在,没想到今日却如此遭人诬陷,既然这般,微臣只有一死来尽忠。” 说着,唐琣便起身向殿中的柱子走去。 皇帝神色一惊,旁边已经有几位太监扑上去将唐琣死死抱住。 今日后宫之事本就闹得闹堂风雨,若是再因此死了一位朝中的功绩卓绝的将军,那这北周怕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他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人...... “够了,你们闹的朕头疼,都退下。” 皇帝捏了捏眉角,神色不耐。 唐琣神色冷漠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身后那一抹跪在地上的深红却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心中。 “皇上,镇北将军没有,难保那些贼人也不会,更何况兰妃天姿国色,哪个贼人会忍得住。” 众人大惊,皇后难不成真是疯了不成? 随着皇后话语落下,皇帝的身形一滞,神色暴怒的看了眼皇后,随后转身看着四夕沉默不语,显然是被皇后的话触动了。 天下君王,最是多疑。 四夕闭上眼,牙齿咬破了舌尖,一股血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好,那臣妾今日便答应皇后娘娘诊脉一事,不过在诊脉前,臣妾有一个请求。” “好,朕答应你。” 皇帝面色有些犹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四夕。 “今日奇耻大辱,若是诊脉身怀有孕三月,那臣妾便任由皇后娘娘处罚,若是臣妾怀孕两月,臣妾便请求,皇上下旨赐臣妾白绫,让臣妾一死。” 说着,四夕眼中缓缓落下两行泪来,神色间失望至极。 “好,就这么定了,来人,为兰妃诊脉。” 还未等皇帝发话,皇后眼现精光,长袖一挥,底下候着的五位太医便上前来准备为太医诊脉。 就在这时,皇帝一脚踹在了领头的太医身胸口,直将上前的太医踹的翻了几个跟头,口中吐出鲜血来,后面的几个太医见状,立时跪下来连连磕头请罪。 “放肆,你们真当朕是死的不成,还有你。” 皇帝转身,一巴掌扇在皇后脸上,暴怒不已,直将皇后倒在地头上的珠钗掉了一地。 “你就这么想害死朕的皇儿,朕的宠妃,你还有良心吗?朕这么多年,念你是皇后便纵着你,如今你倒做起朕的主了......” 皇后嘴角沁血,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片刻,随后又转头十分怨毒的看向四夕,仿佛四夕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来人,将皇后关进玉安殿,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放出来。” “皇上,皇上,臣妾都是为了皇上的子嗣着想,为了北周的天下社稷不落在别人的手里着想呀皇上。” 几个皇帝御前的太监拖着皇后渐渐远去,但皇后的声音却仍是远远传来,刺的殿中的众人心中一跳,神色忐忑的看向坐在高处的皇帝。 唐琣神色沉沉,眸中看不出喜怒,方才他故意以死威胁,一是为了打破僵局,二则是为了提醒四夕。 当今圣上虽是一代明君,但君心一旦有疑,今日之事便要二者择其一,一定会挑出一个结果,四夕在宫中根基薄弱,又性情坚毅,自然是吃亏的一方,唐琣也只能以这样的法子来提醒她。 殿中安静下来,众人一时沉默寡言,无人敢最先开口。 四夕在地上跪了许久,这会双腿发麻,已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惠容见状,赶紧上前将四夕从地上扶起来。 这一场闹剧,惠容在旁边看的十分着急,可这时宫中皇后与身居妃首的嫔妃之间的战争,任凭她再如何着急,也不能贸然插入其中,不然反而会害了自家娘娘。 第165章 四夕昏迷 好在最后,这场闹剧终于还是结束了。 惠容额角的头发已然被汗水打湿,连带着衣襟,也有些潮湿,自己如此,想必四夕更是严重。 果然,惠容伸手一摸,四夕的后背潮湿一片,且脸色发白,看着十分不正常。 “惠容,我腹痛。” 四夕将头贴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惠容大惊,想必是经过方才的闹腾,动了胎气。 “皇上,臣妾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腹中绞痛不已,四夕冷汗直流,努力克制着才让自己看不出太多异常。 “朝儿......” 皇帝神色愧疚,伸出手来欲扶住四夕,却被四夕避开。 随后,惠容扶起四夕向着殿外而去,目光坚定向,再也没落在任何人脸上。 出了畅春园不远,四夕再也坚持不住,缓缓滑落在地,身后隐约沁出一团血色来。 “娘娘,娘娘” 惠容神色慌乱,可偏偏这眼下没有可用之人。 在这紧要关头,唐夫人自畅春园疾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夫人救命。” 惠容看见唐夫人,心中激动,一时竟哭出了声。 唐夫人身后丫鬟上前,将四夕扶在背上,然后几人便急急向朝华殿而去。 朝华殿中,施屏正拿着一本医书翻阅,殿门口人声嘈杂,眨眼间,竟见自家被人背着进来,昏迷不醒。 施屏吃了一惊,今日本是宫中盛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施屏,快,娘娘流血了,快。” 惠容叫出声,施屏这才反应过来,在看到四夕宫装上的血迹后,急忙上前诊脉,又急急的写了个方子交给宫女去熬药。 “施屏,娘娘怕是等不到熬药了。” 惠容握着施屏双肩,豆大的汗珠直流而下。 施屏略一思索,便急急跑了出去,再进来,手中拿了一方灰色的小瓶。 这小瓶是她研制的专门针对流产先兆的药,就怕有这么一天,只是这药还未经过细究确定最佳用药的药量...... “这药是保胎的吗?” 确认了是保胎药,不等施屏再度写出药量,惠容便劈手夺过,倒了两颗喂进了四夕的口中,等施屏再去阻止,已为时已晚。 “是保胎药就好,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喂四夕服下了药,惠容抬起衣袖,擦了擦满头大汗,这才反应过来殿中还站着镇北将军夫人及其丫鬟。 “夫人,今日多亏了夫人,等我家娘娘醒来必如重重的谢夫人。” 唐夫人在一旁也是吓得不轻,这会才缓过一口气来,她是怀过孩子的,最是知道妇人怀子有多凶险。 在殿中时候,唐琣提醒她前去,她这才带上两个丫鬟,没想到刚出了畅春园便看到这一幕,实在是吓坏了。 “姑姑不用客气,眼下还是先要保住娘娘腹中胎儿才是。” 四夕虽服了药,但眼下看着还是面色青白,人也还未醒,腹中的胎儿到底如何不可知。 唐夫人心中后怕,若是唐琣今日没有提醒,或者自己出来的晚,那今日别说是孩子,就连兰妃也是性命堪忧。 以前经历过太多误会,唐夫人不想再留些遗憾,若真是能救了兰妃的孩子,自己心中反而能轻松不少...... ...... “施屏如何了?” 施屏轻轻将四夕的手放入被子中,转身接过宫女递来的纸笔,在之纸上写道:脉象已稳,孩子保住了。 看到这几个字,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松,惠容更是直接滑坐了下去。 唐夫人擦擦汗,兰妃母子平安,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她能帮得上忙了,该是时候回到宫宴了...... 待走到畅春园时,正好看到唐琣在湖心亭。 “夫君。” 唐夫人低低唤了一声。 唐琣转过身来,眉宇间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思。 “走吧,该出宫了。” “兰妃娘娘的孩子保住了。” 唐夫人将自己出来后见到的一幕给唐琣说了一遍,又仔细看着唐琣,见他额角隐隐的青筋,似乎是在压抑着心中的不快。 “兰妃娘娘也不容易......” “走吧。” 最终唐琣还是松开了袖中的拳头。 今日的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到了如今,也别无退路了...... ...... 玉安殿 “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 春月神色慌张,自畅春园回来也有两炷香的时间了,想必是宫宴该散了,只是今日宫宴上的发生的事...... 只想了一瞬,春月额头的冷汗便留了下来,在宫宴之前,明明她们谋划周到无一丝破绽,可到了宫宴,却偏偏被兰妃逐一破解,到最后惨败的竟是皇后娘娘...... “明明只差一步,只要一步我便能置兰妃这个贱人和她肚子中的孽种于死地,都怪唐琣,好啊,好你个唐琣。” 此时,皇后再也不顾没有皇后的端庄,发丝凌乱,宫装上的扣子不知何时掉落了几颗,殿内全都是方才推倒的瓷器及花盆。 “春月,春月你现在就出宫告诉父亲,让他们不要放过唐琣,最好将他们都杀了,包括那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娘娘,这......” 春月眼中现出惊恐,看着眼前癫狂的皇后,一时不知所措,镇北将军可是朝中重臣,岂是这么容易说杀就杀的。 “去,快去,本宫今夜就要他们死。” 见春月站着不动,皇后暴怒,狠狠一掌推在春月肩上,直推得春月踉跄倒地,头磕在碎裂的花盆上,割出一道血口来。 “你要谁死啊?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朕?” 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洪厚的声音,春月的身体一抖,抬头看向殿外,皇帝自殿外缓缓而来,身侧还跟着十几个身姿矫健太监。 春月瞳孔猛然收缩,猛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地。 皇后前一秒还嚣张的神色,在见到皇后后,突然呆滞了许多,随即突然落下两行泪来,扑倒皇帝脚下。 “皇上,皇上你终于来了,臣妾还以为你不要臣妾了皇上。” 言辞之间,委屈之意流转,仿佛她才是今日那个险死还生的人。 第166章 杖毙宫女 皇帝目光沉沉,看着跪倒在自己脚边的人,咬紧了牙根,过了许久,才突然松了下来。 “皇上,臣妾只是想,想着要为后宫负责,为皇上负责,那兰妃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 “够了。” 还未说完,皇帝再次暴怒,一脚将皇后踹倒在地。 “皇上,你听臣妾的啊,臣妾爱你,绝对不会骗你的,臣妾自小爱慕皇上,皇上是知道的。” 看着狼狈倒在地上,哭声凄惨的皇后,皇帝心中的怒火再次熄灭了一些。 到底是年少时就两情相悦的人,如今携手已走过十几载风雨,叫他怎么狠得下心。 想当年,她也不过是闺中青葱的女儿,两人相见不多便定了终生,可这宫中终究是岁月漫长,想不到她竟变得如此不择手段起来,不顾皇家颜面,公然当着朝中大臣的面在宫宴上为难有孕的兰妃..... “你拿多年的情分威胁朕?” 脑中回忆一时间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想起年少那段真挚的情感,皇帝眼中不禁泛起了泪光。 “宫中的时光就这么难熬,硬生生将你熬成了这副样子,皇后,朕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皇帝慢慢蹲下身,将匍匐在地上的皇后拉起,见面前的人妆容凌乱,衣装不整,可怜模样倒是有几分像从前。 晃动心中不禁涌上了一丝不忍,闭上眼不再看面前的人。 “臣妾爱慕皇上的心从未变过,自始至终,皇上都是臣妾心里最重要的人。” 狼狈之后,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狡黠,随即又恢复了可怜模样。 “臣妾只是太爱皇上,后宫之中这么多女人,还有年年进宫的新人,个个都像花儿一般,可臣妾老了,臣妾人老珠黄,再也留不住皇上了,臣妾好怕,那个属于臣妾的人会慢慢的消失不见,臣妾只是太爱皇上,才导致今日嫉妒成狂,臣妾错了.....” 皇后扑在皇帝怀中紧紧的抱着他,眼泪将皇帝的衣衫打湿了大半,此时,她不在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一个祈求夫君爱的可怜女人。 诉说的往事也打动了原本无动于衷的皇帝,渐渐回手环抱住了她。 “朕原谅你这一次,下次记得不要这么鲁莽了。” 皇帝抬手,眼中悲悯,慢慢将怀中人凌乱的发丝理顺。 “皇后只是被人教唆,一时失了心智而已。” 这句话一出,皇帝方才眼底被触动的悲悯已然消失不见,眼眸一睁,凌厉的目光看向跪倒在地的玉安殿众人身上。 春月浑身一抖,那本已失去光泽的眸子突然间爆发出恐惧之色。 “来人,将她们全都拖出去杖毙。” 冰冷的杀意从皇帝口中喷薄而出,春月再也维持不住跪姿,重重的跌倒在地上,随即,却又极快的翻身爬起,向着殿外急冲而去。 殿门口列成两排的太监一时没反应过来,硬生生看着春月从眼前跑过。 “愣着干什么,追啊。” 御前太监神色不变,手指轻指,便有两个高大的太监追了出去。 宫中历来都是禁止宫女太监追逐打闹的,春月自己也不记得了,到底有多久,没有在这高强的肃静之地这么快的奔跑过,上次......上次跑的这么快,还是爹爹带她打猎时,被山中的野兽追逐,她才没了命般的疯跑,没想到今日,时隔多年,她还是为了活命如此奔跑,只是这次,她再也跑不出去了...... “爹爹,女儿跑不出去了,爹爹救我......” 爹爹说过,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大声喊爹爹救我,他就会来,可是今日,她做不到了,这高墙之内不允许高声呼喊...... 春月跌倒在地,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混杂着从脸上落下打湿了一小片地砖,随后便有用来行刑的廷杖高高落下,重重砸在春月的脑袋上。 ...... 玉安殿的其他宫女太监,还未来得及跑,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全都拖到了院子里隐晦角落,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手执廷杖的人。 而这些被捆的宫女太监嘴里,都被塞上了一团看不出颜色的布团。 廷杖起起落落,随着沉闷的击打声,起初还在挣扎的宫女太监,这会都没了生息,像是一团本就没有生命的稻草人,软软的瘫在地上。 “去,收拾干净了。” 御前太监又是轻轻一指,原先候在阴影处的宫女便提着木桶和抹布,沉默的向行刑之处走去。 这些躺着的身体不会留在宫里,这些留下的血水,自然也会被抹去...... ...... “皇后你往后就留在这里,除了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皇帝捏着皇后的脸,某种复杂的错觉一闪而过,随后,皇后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那些行刑的太监也跟在御前太假身后,一起踏出了殿门,重重的关门声传来,皇后却忽然笑了。 “兰妃,你害我至此,你会有报应的。” ...... 北周槐放县 一破旧的小院中堆着几张很有年代的兽皮。 “老头子,这兽皮都没什么用了,放着也占地方,我看......” 一苍老的夫人手中拿着刚从院里拔出来的青葱,一边择菜,一边避着强烈的日光,她的眼睛不行了,日光太盛,会眼前模糊一片。 “不,这是珍珍小时候最喜欢的几张了,要留着,等珍珍回来了看不到她要难过的。” 不等妇人说完,一旁靠在墙角抽着土烟的年老猎人就打断了妇人的话。 “可是珍珍这孩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明明去年还来信说今年过了年就会出宫,还说要给咱们盖个大房子,可等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回来。” “你别念叨了,孩子说了皇后娘娘看重她,又留了一年,等明年过了年,怎么也该回来了。” “那就好,等珍珍回来,我给她物色个好人家......” 妇人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昏花的眼里迸发出一丝光亮。 ...... “快快快,快些将尸体运出去,免得贵人们看到了污了眼睛。” 第167章 打算 宫中,一面生太监指挥着十几个面孔青涩的小太监,用推车拉着玉安殿里出来的尸体,急匆匆往宫外而去,他们也都是今年新入宫的,家里缺粮被卖进宫来当公公的,所以干的也是这宫中最差的活-----运尸体,这样的尸体,他们每天都要拉出去几车,所以便也不害怕了。 ...... “娘娘,娘娘醒了。” 惠容守在床边,四夕稍有动作便惊动了她。 “惠容,我这是在哪里?” 四夕神色迷茫,只记得身子酸软无力,脑中一片混沌。 “娘娘,回家了,这是在我们朝华殿。” 惠容轻声说道,身边立着的小宫女极有眼色的急匆匆奔出去找还在亲自熬药的施屏。 “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四夕隐约记得失去意识前自己身下濡湿一片,腹痛难忍。 “孩子保住了,还好有施屏在,娘娘放心。” 听了这话,四夕心中突然放松下来,就着惠容的手喝了几口水,意识也清醒了很多。 “娘娘昏睡期间,皇上来了一次,待了一会儿,见娘娘没醒便走了。” “皇上,他可有带太医来诊脉?” 昏迷前的记忆又被勾了上来。四夕眼中一震。 “娘娘放心,我们只说娘娘是累了睡过去了,其他的没多说。” 似是知道四夕心中所想,不等四夕说完,惠容便说出了四夕想要的答案。 “那就好。” 四夕心中一松,盯着床顶,似是还有心事。 “娘娘可是在担心皇上会怀疑此事?” “自古君王多疑,今日皇后的话想必是深深的印在了皇上的心中......” “娘娘,奴婢也想到了,奴婢和施屏商量过后,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惠容伏在四夕耳边,将方才自己与施屏的想法说了一遍。 四夕听完,沉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也只能这般了。” “不过此事还得等几日才行,娘娘身子还未恢复,止息草药性太过凶猛,而且现在过了一月,药量也与之前有所不同,施屏还得调试几番才行。” “嗯。” “娘娘,这几日,皇上若是来了,娘娘只管以身子不适避着不见就行了,等日后娘娘好了我们再做打算也不迟。” 四夕面色苍白的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对了,皇后那边可有消息?” “娘娘......” 惠容欲言又止,神色不忍的看着四夕。 “皇上可是处罚了皇后?” 四夕继续追问,见逃避不过,惠容只好如实将今日发生的仔细说了一遍。 “你说真的?玉安殿上下的宫女太监都被处死了?” 四夕看着惠容,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来。 “千真万确娘娘,奴婢虽没有亲眼看着,但是这宫中传遍了,说皇上带了十几个身高体壮的过去,关了门将人活生生打死了,一个都没有跑脱。” “那,那么多尸体,该如何处置?” 四夕的脸色更加苍白,撑着床的手臂止不住的微微发抖,脑中血腥的画面让她忍不住想起十几年前那一幕。 “历来宫里的宫女太监,死了便拉去城外的乱葬岗,这也是奴婢听说的。” “她们,何其无辜......” 四夕缓缓的闭上眼,她知道后宫之主定然是动不了的,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无辜宫女太监为此送命...... “娘娘,人各有命,自从他们进了玉安殿,这命便注定了,与娘娘无关。” 惠容眉眼间也添上浓浓的哀愁,虽是这么说,可同样身为奴婢,难保不会有这么一天。 “惠容,你,想不想出宫?” 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惠容突然愣在了原地,怔怔的看着四夕。 而四夕则轻轻的拉起惠容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你若是想出宫,等我生下孩子便去给皇上说,放你们出宫。” “娘娘......” 在宫中十多年,还从未有人问过惠容想不想出宫,曾经,她也想出宫,可宫外家里的人都在饥荒中死绝了,她这才绝了出宫的念头,可今日有人这么问了,就像是有一道重剑砍碎了她心中尘封多年的枷锁。 “娘娘,奴婢谢娘娘。” 惠容退后几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惠容,惠容你近些。” 四夕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再次与惠容双手相握。 “我是说真的,如今我在宫中根基未稳,但等我生下孩子,我就可以向皇上请求放你们出宫,我想皇上会答应的。” “娘娘,奴婢没有家,奴婢的家人早在十几年前的旱灾中就都失去了联系,想必是没能捱过去,所以奴婢便绝了出宫的念头,现在,遇到娘娘,朝华殿便是 奴婢的家,娘娘在哪里,哪里便是奴婢的家......” 四夕看平日冷静自持的惠容,这会竟像是个小孩子般,哭的难以自抑,心中不禁心疼起来,轻轻的抱住了惠容。 对于宫中待了多年的人,宫内确实是比宫外更像家,尤其是惠容这般的,家中只剩一人的,可四夕除了紧紧抱住惠容,却没有任何办法,就连安慰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尤其是,她并没有比惠容好到哪里去,处理腹中还未成型的孩子和唐琣,她也是孤身一人,可唐琣,又或许算不上她的亲人,唐琣有段府众人,还有唐夫人与两个可爱的孩儿,她与唐琣,却只是宿命纠缠不清...... “那你们便跟着我,有我在一天,便不会叫你们落得这样的下场。” 四夕瓷白的面容上缓缓滑下两行泪,可眼中的神情却越发坚定。 现在,她不只是孤身一人了,她有腹中的孩子,还有朝华殿的众人,需要拼尽全力,保住这些她所珍视的人。 “谢娘娘,娘娘待我们这些奴婢如此真心,以后奴婢便是死了,也要护着娘娘。” 惠容声泪涕下,二人静静抱作一团。 ...... 崇光殿 “没想到都到了这般地步,皇上竟还顾念着当年的那点情分。” 皇贵妃慵懒的躺在桃花树下,手中轻晃着杯中的桃汁,神色间十分不屑。 “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就连性情都抵挡不住岁月的摧残,皇上竟还妄想留住年少 那一点儿痴情。” “娘娘,可不敢乱说呀。” 第168章 娘娘在哪里,家就在那里 听到这话,站在一旁的荷花猛然瞪大了眼睛,冲上去前去,警惕的看着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松开了捂着皇贵妃嘴的双手。 “呸呸呸,你这小蹄子没洗手。” 皇贵妃一边用帕子擦着嘴唇,一边嫌弃的看着荷花。 “娘娘,我说真的,我刚刚才听说玉安殿的春月他们被乱棍打死了,死得好惨......” 荷花有四下张望一番,接着小声说道。 “娘娘可不要胡说被皇上听见了,到时候我也要被乱棍打死了。” “呵,就你这个智商,我还不至于让你去干陷害人的事儿。” 皇贵妃又是轻蔑一笑,看着懵懂的荷花打趣道。 “不过,真是可怜那春月那个丫头,这么多年跟在皇后身边,不作恶也被逼成了恶,听说去年就该出宫.....” “对呀对呀,要不是皇后娘娘强留了春月一年,春月也不至于今日被打死了,唉。” 荷花凑近了皇贵妃,用双手作筒状伏在皇贵妃耳边说道。 皇贵妃看她这样子真是傻得可爱,忍不住莞尔一笑问道。 “那你想不想出宫?” “我?” 荷花压抑的指着自己,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本来就是娘娘的人啊,出什么宫啊,娘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傻是傻了点,好在忠心,还不错。” 皇贵妃淡淡说了一句,转头又嗑起了边上的瓜子。 “哼,娘娘总是说我笨。” “不说你笨说什么?” “可是娘娘,我有个好奇的问题。” 荷花态度一变,丝毫不记得自己刚才在因皇贵妃说她笨而生气,又 变成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朝华殿的兰妃娘娘,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竟然将皇后打败了,那以后会不会对娘娘不利呀。” “哼,皇后,那是她蠢,咎由自取的蠢人,落得如此下场是早晚的事而已,不过至于朝华殿那位,看着倒像是个无欲无求的,我们暂且先看看。” “我也觉得,朝华殿的娘娘看着温温柔柔,一副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害人。” “哦?温温柔柔,你这是嫌弃本宫不温柔了?” 皇贵妃凤眼一挑,看着旁边呆呆的荷花。 “哎呀,娘娘,我都说过这么多次了,娘娘在我心里才是最美的。” 见皇贵妃发难,荷花连忙扑上前给皇贵妃掐尖捏背起来。 “你记住了,在这崇光殿,我才是最美的女人。” 皇贵妃掐起一个瓜子戳了戳荷花,一脸傲娇。 “是是是,皇贵妃娘是宫里最美的女人。” 荷花连忙点头献媚,手却悄悄的伸下去捏了一把瓜子放进了怀中。 ...... “皇上今日疑心未消......” 方才哭了一场,四夕现在有些乏力,惠容也是紧紧的靠在床边跪坐着,生怕自己一眨眼四夕消失了般。 “奴婢方才也正在想这个事,皇上一旦有疑,今日的事怕是会像根刺一样扎在皇上心中,只是现在看在娘娘面上不说,但难保以后不会惹出什么乱子。” 在这宫里待了十多年,惠容最是了解这宫中的人和事,天子脚下,容不得一丝有误,所以这事便会一直扎在皇帝心中,直到寻个契机爆发,到那时,再想挽回便晚了。 “娘娘,那就按照咱们之前想的法子。” 惠容望着四夕神色坚定。 “嗯,好。” “不过这几日娘娘还是要先养好身子才行。” 说着惠容起身去了厨房,厨房里还炖着四夕保胎的药品还补品,之前四夕不喜这些补品,一直没怎么喝,眼下却是要喝起来了,以防母体瘦弱,受不住止息草的药性。 四夕躺在床上望着眼前的虚空,方才睡了一觉,这会儿已经不困了,脑中涌出的全是在畅春园宫宴上的事,不得不说,皇后虽然鲁莽,但这一招兵行险招用的确实不错,押对了自己和孩儿便做了那冤死鬼,压错了,念着年少的情分和后位的分量,想必还是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至于牺牲一整个殿中的宫女太监,怕是更在皇后的算计之内,像春月这样伺候了她数年的心腹,她怎可能会放出宫,或者说,这些宫女太监在进入玉安殿的那一天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今日这场局,自己赢得太过危险,一旦那五位太医为自己诊了脉,诊出三个月的身孕,那接下来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好在...... 四夕脑中又浮上一个人的身影,好在那个人提醒了自己。 若不是唐琣用“以死相逼”来提醒四夕,任四夕倔强的性子是绝不会想到要走这样一条路的。 那个在自己入宫前说着一刀两断的人,在自己遇到危险时还是忍不住出手相救。 四夕想到上次中毒是唐琣想尽办法救得,虽然他没有露面,但逐施作为军中的军医,可不是谁都能请动的,哪怕是唐夫人也不行,所以这一切都是唐琣默默在背后做的,今日,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想着这两件事,四夕不由得笑了,手轻轻的抚上肚子,对着那个还未成形的孩儿说道。 “孩儿你听到了吗?你的父亲在保护我们母子,你的父亲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只是,今日还有一件遗憾的事,四夕蹙眉,想到唐琣至今还不知道他是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心中有些失落。 突然又想起在今日在畅春园偏殿,唐琣一身酒气,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唐琣会做出这么鲁莽的事。 四夕脸上漫上一丝羞赧,衬得苍白的容颜娇嫩无比。 惠容从厨房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四夕时笑时惆怅。 ...... 这边四夕思绪纷飞,而镇北将军府中,唐琣也并不好过。 夜幕降临,身边的唐夫人累了一天,回来又哄了孩子许久,这会已经睡过去了,只有唐琣还清醒着,脑中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在人潮拥挤的宫宴上,她的身形是那么单薄,一如在府中的时候,甚至还要比在府中时更清瘦些,这宫中的日子看来并没有那么好过,可是......一想到当初她铁了心要进宫,唐琣的心就一阵阵收紧泛疼,这命运是何其捉弄人,兜兜转转十多年,到头来他还是只能远远看着她。 第169章 陈舟演戏 唐琣翻身,窗外的月色皎洁如新,清冷的月色照进窗内,月色中恍惚是她在开心的朝唐琣笑着。 唐琣一时看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可这屋子中却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哪里还有她半点影子。 心中思绪翻腾半夜,唐琣才渐渐入睡,第二天出府上朝的路上却遇到了同样入宫上朝的当朝宰辅陈舟。 陈舟面色沉重,见到唐琣也不过是微微点头示意,便一路驾着马车向宫中疾驰而去。 唐琣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若有所思。 昨日皇后出了那样的事,今日宰辅陈舟便急匆匆入宫,任是傻子也想到了他今日会做什么。 陈舟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当年陈舟还是朝中一个六品小官时,宫中除夕盛宴,陈夫人带了自己的嫡女入宫,也就是当今皇后。 当时年仅十六岁的陈晚玉一袭红装,清甜可人,让还未娶妻的皇帝--当时的三皇子一眼便看中了,两人互生情愫,不顾先皇反对走到了一起,后来先皇立储,再接着驾崩,三皇子顺利登基,成了当今的皇帝,陈晚玉便成了当今皇后,陈家也因陈晚玉而一步登天,陈舟成了当朝宰辅,掌握朝中要事多年,全力逐渐笼罩京城。 这么多年,在权力的浸淫下,陈晚玉也从当初那个清纯可人的小姑娘,变成了心狠手辣的皇后,与皇帝的关系日渐破裂。 但就算如此,昨日的事闹得这样大,皇后还只是被禁了足,死的,只是玉安殿的宫女太监罢了。 ..... 到了早朝,众臣参拜,皇帝似乎是有意避开宰辅陈舟,但等到临散朝时,陈舟还是高呼一声:老臣有罪。随后便重重的跪在了早朝大殿之上。 众人一惊,皆都犹犹豫豫要不要散去,最终还是都留了下来。 陈舟需要演员,而他们也需要热闹。 “皇上,老臣有罪,教女无方,还请圣上责罚。” 陈舟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花白的胡须抖动,仿佛下一秒便要驾鹤西去的模样,看的众人不忍,皇帝在众人的眼光中,坐立难安,只得亲自走下来,将陈舟扶起。 “宰辅不必如此自责,朕没有怪罪宰辅。” 皇帝看着眼前十分苍老的人,心中涌上一丝不忍与羞愧。 “晚玉昨日在宫宴上做出那样的事,实在是臣的罪过,圣上不要为老臣开脱。” 说着,陈舟昏花的老眼中涌出两行热泪,情感之真挚,看的在场之人心中皆都不忍。 唐琣立在一旁冷眼瞧着,早上在官道上遇到的,哪里是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明明是权倾朝野的宰辅,不过几炷香时间,却成了这副模样。 “虽圣上不怪罪老臣,但老臣自知罪孽深重,今日,就让老臣跪在这里请罪吧,还望圣上成全老臣。” 胡乱的擦了一把脸,陈舟脸上的表情沉重了起来,双膝跪地,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饶是皇上百般劝阻,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皇帝脸上渐渐显出不耐烦来,在大殿之中来回踱步几趟,目光掠过面前的每一个大臣,只见他们眼观鼻,鼻观心,如雕塑般的站着,丝毫没有上前帮自己劝解自己这位老岳父的意思。 皇帝重重的甩了下袖子,狠狠咽下一口憋闷之气,再次看向眼前这群人,只见他们还是无动于衷,有些甚至还避开了与皇帝目光对视。 一句粗话憋在胸口,皇帝抬起颤抖的手,指着眼前的这群人,许久,才无力的放下,而陈舟则像是铁了心一般跪在殿中。 唐琣余光扫过殿中的一切动静,身形一动未动。 他并非是陈舟这边的人,这殿中也有不少是站在中立面的,或者站在陈舟对面的也有几个,只是今日这场面,说白了是皇帝与自己老岳父的较量,旁人站出来,出,除了平白无故的得罪陈舟,没有其他丝毫用处,若是陈舟铁了心不起来,那就算这一殿的人都站了出来也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一殿人都落了个管别人家事的无情的名声罢了,所以,这时,即使唐琣不喜欢陈舟,也不能站出来全解。 陈舟见大殿之上无一人回应皇帝的小动作,一时之间,脊背都挺了几分,全然不似方才那个随时都要登天的老人模样。 “好,好啊。” 皇帝一张脸憋的通红,无奈的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剩下的话淹没在了喉头。 当朝宰辅,自己的岳丈大人跪在这里,他扶不起来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也不能一走了之不管不顾,若是他真这样干了,那明日,满朝文武间,乃至整个北周,他都会落下个冷血无情,苛待老臣的罪名。 “去,去将皇后请过来。” 皇帝闭着眼,无力的朝一旁的小太监挥挥手,小太监见状,一溜烟儿跑走了,而跪在地上的陈舟,也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满朝文武,更是静的可怕。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了,身后跟着被两个宫女搀扶着的皇后。 这才一日,皇后整个人便如经历了饥荒一般,衣衫凌乱,发髻散乱,眼神茫然,全然没有一国皇后的威严模样,气力全无的瘫在两个宫女身上。 皇帝转头看到这一幕,突的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不上不下,一双眼睛红的可怕,但偏偏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女儿。” 见到皇后如此模样,跪在地上的陈舟眼前精光一闪,随即浮上几分苍凉之色,声音悲怆的高呼了一声。 “父亲,父亲。” 瘫在宫女身上的皇后,听到这一声,宛如活过来了一般,挣脱了宫女的搀扶,跌跌撞撞的向着陈舟奔跑而来,随后跌倒在陈舟怀里,陈舟则搂着扑上来的女儿,眼中又泛出几缕热泪来。 父女两人,便这么在大殿上抱作一团,旁若无人的哭成一团,看的殿中立着的众大臣不禁身形一怔,呆愣在原地。 皇帝更是大睁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地上的两人,生怕他们跑了般。 哭了一会,正当众人以为该消停下来了的时候,殿中却突然又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众人惊呆之余,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陈舟正扬起的巴掌正欲扇倒在地上的皇后第二巴掌,只是那巴掌微微颤抖,在空中停留了许久也没落下。 第170章 少年情分 就在这时,众人才算反应了过来。 “你这逆女,平日为父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如今胆子大了,竟然连还是的意思都敢忤逆,做出此等惊天大事来扰乱宫中,让皇上为难......” 陈舟最终骂着,那第二巴掌又重重落在了皇后脸上,皇后的脸依然两边都肿了,可见陈舟力气之大。 “今日我就替皇上除害,好好教训你这逆女。” 说着,陈舟又扬起手掌,眼看着第三巴掌要落在皇后的脸上,皇帝瞳孔微缩,几步上前挡在皇后身前。 “圣上你让开,你舍不得打她,我可舍得,今日我就替你教育教育这个逆女。” 陈舟挣扎的要推开皇帝,奈何皇帝年轻气盛,力气大了自己许多,这才作罢,转身又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皇帝神色复杂,他再不上前,自己这位岳丈大人怕是真要把人打死在这大殿之上了,到时候,大殿之上死了皇后的,怕是自己还是天下第一人...... “岳父大人消消气。” 皇帝扶着陈舟肩头,嘴巴张张合合几次,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明明昨日犯错的是皇后,是当朝宰辅陈舟的女儿,但眼下,却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一样,陈舟一口一个替自己教训皇后...... 皇帝只觉得自己有口难言,心中又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涩。 “罢了罢了,回去吧,都回去吧,朕就当没发生过。” 皇帝转身无奈的摆摆手。 伏在地上的陈舟眼中精光一闪,再次开口道。 “这件事不能这么算罢,这逆女做出如此惊人之人,实在有失皇宫威严,圣上不如就此将她软禁一辈子,老臣也陪这逆女一起跪死在这里,替她恕罪。” 皇帝抬脚的身形一怔,眼中刚升起的一点光彩再次消失不见。 每日的早朝大殿之上除了要死一个皇后,还要死一个宰辅...... 转身,看着急已久伏在地上的二人,皇帝身形摇摇欲坠,过了许久,才再度开口道。 “算了算了,朕不追究了,都回去吧,不软禁了,这皇宫,皇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说罢,皇帝像是再无力气般,缓缓抬脚向殿外走去,此时,他只想去朝华殿静一静,朝华殿的兰妃最是安静,深得他心。 皇帝一走,殿中突然格外热闹了起来,方才还站着纹丝不动的大臣纷纷上前,争先恐后的将陈舟从地上扶了起来。 “宰辅莫要伤心了,再伤了身子。” “皇后年轻气盛,只是一时失智才做出如此行为,宰辅已经教训过了便饶人皇后吧。” “毕竟是父女情深,宰辅想必也是不舍的皇后的。” ......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各色言语纷纷响起,陈舟转头打量了一眼众人,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任由旁人将自己扶起。 皇后那边也是有宫女上前扶走送回玉安殿。 唐琣看着这一幕,心中甚是讽刺,昨日差点害死兰妃一尸两命的凶手,这会儿却被众人原谅,他们凭什么替兰妃原谅皇后...... ...... 出了勤政殿,皇后一反刚才在殿中狼狈模样,站直了身子,不急不忙的理了理身前凌乱的发丝,眼中隐隐的带上了一丝笑意,缓缓的向着玉安殿走去。 到了玉安殿,刚整理好仪容不久,宰辅陈舟便到了。 如今的玉安殿,伺候的下人只有两个方才的小宫女,殿中还散落着昨日的狼狈,满地的瓷器碎片,混合着花盆中的泥土,看着十分狼狈。 陈舟眸光轻轻扫过,眉头略微皱了皱,随后便挥手示意两个宫女出去。 宫女见状,连忙退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陈舟这才皱着眉头开口道。 “玉儿,你也太任性了些,今日若不是为父豁出这张老脸,你还怎么从这玉安殿走出来。” 说着,陈舟又转头扫了一眼殿中的凌乱,似是十分嫌弃。 “父亲放心,皇上早晚会把我放出去的。” 皇后对着铜镜细细瞄着眉毛,丝毫没有将陈舟的话放在心上。 “玉儿。” 见皇后如此,陈舟不禁有些恼怒,脸上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若是还是一直将你关在这里,你还如何出去?你指望何时能出去?一个月还是一年,还是等着这里变成了冷宫?” 听见此话,皇后的手微微一抖,神色间现出些许不能置信来,这一切被陈舟看在眼中,眸中的怒火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你还以为你是十几岁不懂事,与皇上两情相悦的小姑娘?今非昔比,这宫中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皇上对你的情分还如从前吗?难道你自己就没发现?” 陈舟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皇后心头,直砸的她几乎要喘不过来气,这宫中年年进来的新人,谁住哪里,谁得皇上宠爱,谁又如花似玉,她比谁都清楚,她心中也怕,只是她始终坚信,有年少相扶的情义在,皇上待她也始终不同于她人,她们不过是皇上无聊时的消遣而已...... “父亲同位男子,最是了解男人的心思,你若是天天在他跟前晃动,他或许还记得你几分情义,你若是关在这里出不去了,他转头就会忘了你,可怜你,竟还傻傻的相信他待你不同。” “玉儿,你听父亲一句话,往后你只管当好你的皇后,不要再生出事端,依着皇上还对你有些情分,就捏紧了这个皇后位子,多为陈家子孙谋些福利才是。” “父亲,女儿不甘心。” 转过头,皇后已然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陈舟,现出少见的弱者之态。 “女儿在这宫中多年,一心一意爱着皇上,可到头来,皇上却如此待我,我不甘心......” “女儿......” 见皇后如此,陈舟不由得心软下来,毕竟是从小疼着的,现在即便是宫中的皇后,也是他的女儿。 “父亲,你不知道女儿的心有多苦,皇上自从那个兰妃入宫,已经很久没有来看女儿了,女儿就像个怨妇一般,日日等在这里,可那扇门,从来不见他的身影。” 皇后抬手指向玉安殿的深色殿门,脸上刚上好的妆再次被泪水打湿。 “女儿不甘心啊,那个兰妃只不过是长得一副狐媚子样,却能勾引的皇上日日去看她,如今她的肚子里又有了孩子,再过不久,怕是我这个后位也该让给她了。” 本面色深沉的陈舟,听到这句话,神色大变,这皇后之位是他陈家的,自陈晚玉被三皇子看中那一刻开始,这位子便被他纳入囊中,如今,竟有人想将它抢走...... 第171章 算计 陈舟目色沉沉,晦暗的双眸中散发着冷意。 “女儿,你只管坐好这后位,剩下的交给为父,为父绝不会让陈家的东西落入旁人手里。” “父亲,你,你是说要帮女儿?” 皇后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眼,似是不敢相信般看着眼前这个自小保护自己的男人。 “那兰妃的孩子,我绝不会让她活着降生在这世上,至于那兰妃,本就是来路不明,捏死她易如反掌。” 陈舟手抚上皇后头顶,眼中迸发出属于一个在朝堂之上摸爬滚打多年之人才有的狠厉与精明。 “女儿谢谢父亲。” 皇后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属于胜利者的得意之色,她的眼中,仿佛已经看到了兰妃与她的孩子惨死在自己脚下的悲惨模样。 ...... 朝华殿中,皇帝靠在榻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四夕则起身专心的泡着花茶,听着身后榻上之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今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朕对这个国家,好无力,这天下哪还是我的,分明就是陈家父子的......” “皇上,喝杯茶吧。” 四夕将泡好的茶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缓缓坐在了身后放着软垫的椅子上,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今日她还未缓过来,脸色已久苍白,身子也疲软无力,不想这时候,皇帝去突然过来了,本想着借着身子不适要休息婉拒,没想到皇帝进了殿中,直接躺了下来,丝毫没有给四夕赶人的机会,四夕也只好强撑着,不让皇帝看出自己昨日差点流产之事。 “爱妃,朕真的好无力啊,朕该拿宰辅与皇后怎么办才是?” “......” 面对皇帝的问题,四夕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然她也不能说换个心仪的皇后这种话,可是让她为皇后说情,她做不到,所以只好沉默了。 “爱妃?你怎么不说话?” 见得不到回应,皇帝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四夕那样平静无波的眸子。 “爱妃昨日受了委屈,就没想着向朕讨回公道吗?” “谢皇上挂念臣妾,臣妾一切安好。” 四夕淡淡说了一句,低下头又开始摆弄手中的花草。 “可是朕昨日,不,皇后昨日那样委屈你,朝儿竟,不想着让朕惩罚皇后吗?” 皇帝看着四夕如此冷静,几丝心虚不免涌上了心头。 “昨日事已经过去了,臣妾不想再提,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的事威胁带我和孩儿的性命就好。 四夕仍旧低着头,平静的说道。 皇帝一时语塞,来朝华殿是来找安静的,安静是有了,可这会儿想说话的那个人却变成了他。 无奈四夕不接话,只好悻悻又躺了回去。 ...... 玉安殿这几日,难得风平浪静了许多,甚至连平日宫女太监的欢声笑语也没了,自皇后解禁,内务府一直没有安排新的宫女太监过来,玉安殿仅有的两个小宫女带着皇帝后口谕去内务府要人,得到却是宫中忍受紧缺,一时没有多余的人给玉安殿用。 “欺人太甚,一群狗东西。” 皇后听了宫女带回来的话,乍然怒气大盛,摔了玉安殿中为数不多的几只茶杯。 “娘娘息怒。” 两个小宫女站在角落本就在瑟瑟发抖,见到这一幕,更是吓得腿一软跪了下去,前几日玉安殿众人被处死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们生怕眼前这位皇后发疯,害得她们也被杖毙而亡。 “没用的东西,叫你们去要人,你们就只带了自己回来,实在没用。” 皇后转头,目光锁在地上两个瑟缩的身影上,手中又拿起了一旁的铜镜。 “娘娘息怒,实在是内务府不给人奴婢们也没办法。” “真是好大的胆子,连后宫之主的话都不听了。” “内务府那帮人想来不会如此大胆的忤逆皇后娘娘的意思,不给人,想必,想必......” 小宫女正欲接着再说,却被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女狠狠捅了一肘子,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闭了嘴。 “想必是什么,说,不说本宫今日拔了你们的舌头,好让你们去和院中这些死鬼去作伴。” “奴婢说,奴婢说,想必是皇上吩咐了才不给人的。” 小宫女身形狠狠一抖,连连在地上磕头,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没用的东西。” 皇后狠狠一脚踹在宫女肩头,直将宫女踹的翻倒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都来看本宫的笑话,等本宫翻过身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 “她又在发什么疯?” 皇贵妃带着荷花路过,玉安殿传出的声音不禁让她眉头一皱。 “被放出来了还不安心,真是所求太多。” 皇贵妃淡淡向里看了一眼,便轻飘飘转身径直向勤政殿方向而去,走到一半却突然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荷花。 “皇上这会应该不在勤政殿吧?” “啊?娘娘,为什么不在?” 荷花呆呆的看着皇贵妃,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不在勤政殿。 “听说今日在早朝,宰辅相逼,好是一番吵闹,这会儿应该在清净的地方吧。” 皇贵妃神色间似是在思索什么,随即转身道。 “走,去朝华殿,这宠再不争就没了。” “哦......” 朝华殿中,四夕摆弄着手里的花草,连手腕都有些酸,可面前的皇帝却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于是四夕便只能一直看着手里的两盆花假模假样的修剪。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道。 “皇贵妃娘娘到~” 四夕一愣,她素来与皇贵妃没什么交情,不知皇贵妃突然来是什么意思。 “爱妃来了。” 皇帝翻身从榻上起身,刚好瞧见皇贵妃仪态万千的轻笑着从殿外进来,笑容如三月桃花般清爽可人。 “我猜皇上在妹妹这里,还真叫我说中了。” 此话一出,四夕心头突然一松,来了个救星...... “皇上净想着妹妹了,哪里还记得臣妾。” 皇贵妃娇俏一笑,玉拳软软的向皇帝心口袭去,被皇帝捏住,轻松一拉,两人都倒在榻上笑作一团。 第172章 诊脉 四夕看着眼前两人,嘴角不由漫上一丝笑意,这皇贵妃与皇帝还真是相配,若是天下有情人都能这般该多好。 皇贵妃笑闹了半日,与皇帝在朝华殿吃了午饭,这才相携着向崇光殿而去。 “皇贵妃娘娘倒是性情中人,也不扭扭捏捏,要争宠直接来我们这里抢人。” 惠容面色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 “正合我意。” 四夕笑着拍了拍惠容的肩膀,她知道惠容是想让她争宠,好在这宫里稳固地位,但四夕实在不喜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皇帝在这里,反而让她难受许多。 惠容叹了口气,转头又去忙别的,自家娘娘的心性她是早就了解的。 ...... 这几日,四夕难得的过来几个好日子,皇帝在皇贵妃那里,四夕只管好好调养身子,经过施屏的医术,四夕现在已全然恢复,所以那个计划也该实行了。 “惠容,你去准备些吃食,待会快下早朝了我们就过去。” 惠容郑重点了点头出去了,再进来时,手里端着一碗散发着苦涩味的药汤。 这药汤四夕之前就喝过一次,只是没想到如今还需要喝第二次,再或者,以后说不定还要多喝几次...... 四夕摇摇头,将不相关的想法都赶出去,端起面前的药汤一口气喝光,然后等施屏进来诊脉。 ...... “娘娘,一切都准备好了。” 施屏越过惠容上前给四夕诊脉,手搭上四夕手腕片刻,便轻轻的点了点头,四夕这才放下衣袖起身。 “娘娘稍等。” 惠容又拿了口脂,仔细的的打量着岁片刻,给她嘴唇上和面面颊上都点了些。 “这下妥了。” 殷红的颜色盖住了四夕唇上和面颊的苍白,丝毫看不出汤药的影响。 一行人这才向着勤政殿缓缓而去。 到了勤政殿,刚好赶上下早朝。 四夕站在隐蔽处,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勤政殿大殿门口鱼贯而出,沿着宫道徐徐向宫门而去。 四夕捏着手中的帕子,仔细的在人群中看过,眼神最终定在了一个穿着红色朝服的挺拔身影上。 官员都穿着相同的朝服,这么远的距离辨人很是不易,四夕也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不是唐琣,下一刻,那背影却突然转过身来,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四夕遥遥相望了半秒。 四夕心中发紧,看着自己朝思暮想的身影,连呼吸也紧了几分。 唐琣本来正在宫道上跟在下朝的众人身后走着,突然感觉道一道炽热的目光在背后而来,转头看去空无一人,正欲转回头,眼光却突然瞥到勤政殿拐角处,站着一袭天青色身影。 唐琣身形一滞,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也知道那是四夕。 自上次在畅春园偏殿一见,到现在已然有好几日了,他们也有好几日没见了。 看着那袭身影,唐琣心中发涩不已。 “唐将军在看什么?” 就在这时,唐琣身后的一个文官也跟着唐琣向后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方才飞过一只大雁。” 唐琣回过神来,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哦大雁啊,唐将军是行伍出身,想必是打猎惯了,看到大雁就忍不住想射下来烤了吃对吧,哈哈哈。” “......” 唐琣只是随口乱说的一个理由,没想到身后的文官却能说这么多,一时不知怎么回应,只好假装没听见。 那文官见唐琣不回应,失落了一瞬,叹了口气跟在唐琣身后继续走。 ...... “娘娘” 四夕看的入神,即使唐琣已经转了过去,但她还是舍不得放开那道身影,眼神久久纠缠着,直到被惠容提醒才猛然惊醒。 “娘娘,皇上这会儿该等着了。” 惠容扶了四夕的手臂向前走去。 四夕转头又看了一眼,方才那道身影此时已经消失不见。 四夕收回心思,跟着惠容迈步向勤政殿走去。 “朝儿,朕刚想去找你。” 皇帝看到四夕,眼底迸发出一抹喜色。 这几日他每每想来朝华殿,都叫皇贵妃拖住了,今日刚好有空,没想到兰妃就来了。 “皇上。” 四夕福了福身,将宫女手中的食盒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朝儿今日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皇帝宛如一个吃了糖的小孩子般,脸上漾着笑意,接过四夕手中的乌鱼汤喝了一口。 “嗯,好喝,还是朝儿做的汤最好喝。” “......” 四夕本想说这是惠容做的,张了张嘴,却还是沉默了下来。 “臣妾陪皇上一起吃点。” 说着,四夕也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出来,这汤有些油腻,四夕本不爱喝,但今日为了这出戏,四夕还是得喝些。 强忍着喝了几口,四夕眉头微皱,将碗放在桌上,用帕子捂着嘴,一副害喜模样。 “朝儿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皇帝也放下碗看过来,眼神关切。 “臣妾无事,只是喝了几口汤有些反胃。” “来人,传于充过来。” 皇帝大手一挥,当即有小太监便匆匆而去。 不多时,于充便拎着药匣过来了。 “参见皇......” “免了快过来看看兰妃身子如何?” 于充身子还未跪下去,到口的话也说了一半,下一瞬便被小太监扶起,推到了四夕旁边,四夕伸出手放在脉枕上,惠容上前盖了帕子。 于充上手摸脉,一会便睁开眼道。 “娘娘无事,只是怀孕害喜导致的呕吐,平日要少吃油腻的才是。” 说着于充看了一眼两人面前的汤碗。 “这都是朕吃的。” 皇帝伸手拿过四夕面前的汤碗一口饮尽。 “那,那若无事,臣便告退了。” “你既然来了,就替兰妃好好看一看,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可要小心的。” 皇帝目光似有深意看着于充,于充一怔,便想起这些日子宫中的传言:兰妃娘娘怀孕并非两月,而是三月...... “是。” 于充应了一声,又将手搭上了四夕的手腕。 而四夕面色沉稳,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皇上,兰妃娘娘怀胎两月有余,身子康健,平日注意休息饮食便可。” “哦?如此,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便下去吧。” 皇上听到这句话,神情略微一松,于充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皇上对他从没有怀疑,自然也没有被兰妃收买的嫌疑。 第173章 喜欢女儿 四夕和惠容心中也是一松,今日来的还好是于充,若是其他太医,说不定日后免不了还要再喝几碗止息草。 “朝儿,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儿对朕来说,有多重要?” 皇帝应该刚才嘻笑模样,郑重严肃的执起四夕的书说道。 “这个孩子是朕最期待的,朕登基这么多年,后宫一直子嗣不丰,没想到朝儿才入宫半年便有了,这个孩儿是朕的福星,等他生下来,朕要立他为太子继承朕的江山......” “皇上......” 四夕一惊,伸手捂住了皇帝的嘴,抬眼看了眼四周立着的太监宫女,眉头皱了一瞬。 “臣妾感觉腹中的应是女儿......” “......” 皇帝看着四夕,一时哑口无言,方才心中的触动也不见踪影。 “......朝儿是如何知晓是女儿的?” “母子连心,臣妾能感觉到,更何况臣妾喜欢女儿。” 四夕忽视皇帝纠结的神色,面不改色的说道。 “好吧,女儿,朕也喜欢。” ...... 今日目的既已达成,四夕便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勤政殿了,免得再多留一会,皇帝又要跟着自己回去。 “臣妾还有事,先告退了。” 四夕起身福了福身。 “朕跟你......” “臣妾去皇贵妃娘娘那里。” 不等皇帝继续开口,四夕打断他道。 “好吧,那朕改日再去看你。” 皇帝又悻悻的坐回去,看着四夕竟显现出一股委屈之气来,四夕只当没看见,转头便带着惠容等人回去了。 ...... “娘娘,这下子奴婢心里总算放心了。” 四夕躺在榻上,惠容和施屏也倒在一边,几人脸上都带着笑。 “对啊,还好今日是于充来诊脉,若不是他,这一关或许没那么好过。” “不说这些了,后事无忧,接下来我们该准备皇子的衣服鞋子了 ,免得小皇子生下来没得穿。” 说着,惠容就去翻许久不用的针线。 四夕从小便没怎么接触过这些针线女工,眼下,还是不会,所以生产要用的便只能靠施屏和惠容两人了。 日子便在一日又一日的针线中悠闲的过去,转眼,已过了好几个月,宫中的桃花已经谢了,但别的花草却开的正盛,争奇斗艳,为朝华殿增添了不少的风采。 四夕站在树下,看树上青葱一片,算着日子,差不多再过三个多月,自己也该生产了,可是自上次与唐琣远远相望之后,便再没见过他,自然四夕也没有机会将他是孩子父亲的消息告诉他。 “娘娘,仔细着些,外面风大。” 惠容自殿内走出,拿着一件披风披在四夕身后。 虽说是正值夏日,可北周的夜间的气温还是要凉不少,白天也是多是时候风大,以四夕现在的身子自然是要多多当心。 四夕穿着一身湖绿色轻纱长衫,腹部隆起,长发披散在身后,虽说夫人有孕会变丑,可到四夕这里,却全然不同,自月份渐大,惠容就发现自家娘娘的皮肤越发白皙光滑,四肢依然纤细,忽略肚子,说是十六岁的少女也不过分。 “许是心情好了。” 四夕对于这些变化倒是没过多关注,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些日子,她的心情的确是很美好,期待着孩儿降临,作为母亲,心情自然是美好的。 “娘娘你看,这些是我们殿里自己做的,那便是其他娘娘送来的。” 这些日子,除了朝华殿里自己人做的衣衫,其他各殿也送来不少,不过都是皇子穿的,这些试探之意,四夕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碍于面子,四夕也只能收下。 有了上次皇后给的教训,这次,四夕不敢贸然使用旁人送的东西,其他殿送来的,只好叠在一起,堆在仓库里放着。 “对了,徐宝林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徐宝林隐隐有醒来之势,人也看着比在望寒殿好了不少。 “娘娘,徐宝林昨日有一些反应了,叫她手指会轻微的动一下,施屏还是每日为她医治着,想来再过不久,就能醒来了。” 听到这里,四夕微微放松了些,说到底,徐宝林还是个可怜人,只是一枚宫斗的棋子罢了,现在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四夕也没有心思去计较什么,只想着让她早日醒来,问问那件事的经过,也好提防着,免得再次被人害了。 上次害她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不寻常,起初虽猜测是皇后所为,但终究太医还是没能查出什么,这件事便就这么耽搁下来。 ...... 宫外 宰相府 陈舟看着手里一份有些许发皱的信,脸上凝重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此事可有假?” “会大人,千真万确。” “好,这次你们有功,赏,重重的赏。” 陈舟哈哈一笑,捏着手中的信脸上渐渐浮上阴狠的笑意。 自宫宴后他便派人出去,按着民间的传言,先是去了大越,可在大越呆了数月,却一无所获,甚至有探子在南楼假装客人卧底十数日,也没探听到什么,没想到回了北周,却偶然在一个乞丐口中发现了一则传言:如今的兰妃便是当年的大越前朝的余孽,秋月公主。 初听到这则消息,探子们睁大了眼,问起缘由,乞丐只说是一独眼女子告诉他的,还给了银子让他平时没事,逢人便说,没想到这才几日不到,便被他们遇到了这乞丐,真是天助也。 探子们快马加鞭,又速速回了大越,经过一番打听,探听到了大越前朝皇宫发生的事,那位前朝唯一的公主的确在宫变当日逃出生天,下落不明,而且还听说那位公主生的很是美丽,这一点倒是和如今的兰妃对上了,兰妃的美,在北周都有传言,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兰妃真容,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 探子们自然也是没见过兰妃样貌,对着手里的这幅从大越前朝官员的描述中画下来的画像,陷入了沉思。 单从这画像而言,这位秋月公主叫一句仙子下凡也不过分。 “不然带回去让大人仔细辨人一番。” 就在这时,探子中有人开口道。 第174章 暗中阴谋 于是,他们便快马加鞭,又从大越赶回了北周,见到了宰辅陈舟。 陈舟看着眼前这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过于生涩,虽是貌美,但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而且那位兰妃娘娘,他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此时相较之下,倒是认不出。 “去备车,进宫。” 陈舟将信和画像收在袖中,脸色十分阴沉的向着府外而去。 ...... 宫中,玉安殿 “父亲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一袭青衫,手中还拿着佛珠,自宫宴后,皇帝便送来了佛像佛珠,意在叫皇后修心,现在的玉安殿俨然一副佛堂的样子。 “皇后先看看这画像。” 陈舟将手中的画像展开,皇后只看了一眼便睁大了眼睛,眸中显然是震惊不已。 “父亲,她......” 皇后颤抖着指向画中的少女,言语些微混乱。 “没错,就是她,她化成灰我也认得,父亲就是她......” 过于激动,皇后竟噗通一声跪在了陈舟脚边,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 “我等了这么多日,终于等到了,我要亲眼看着这个贱人死在我面前。” “她不会死在这里。” 陈舟伸手将皇后从地上拉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道。 “她是大越前朝余孽,听说到现在,大越皇帝都在找她。” “父亲,我们,我们要将她送回去吗?”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着陈舟。 “不,这事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人知,皇后只管等着便好,过些日子,大越自然会派人来接她回去。” 陈舟看着远处,眸色沉沉,没想到借的这把杀人刀竟是大越皇帝。 “好,虽然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但只要 她不能好过,我便舒心了,哈哈哈......” “不,不对,还有她肚子里的孽种,这个孽种必须死。” 笑了片刻,皇后的神色突然又冷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虚无,脸上现出阴狠之色。 “她腹中的孩子以后收拾也不迟,你只需等着便好,莫要再闯出什么乱子坏了我们的计划。” 陈舟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自己这个女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谋算有余,可偏偏生出的这个女儿愚笨鲁莽,一无是处...... “好,我答应父亲。” 皇后嘴上说着答应,可眼神中的狠厉却丝毫没少。 ...... 当晚,宰相府中白日从大越赶回来的探子们便再次踏上了去往大越的行程。 一队黑衣人马急匆匆从宰相府后门急奔而去,向着夜色而去。 而镇北将军府中,唐琣也在做些谋划。 “你可查清楚了?” 唐琣对着跪在地上的吴河说道。 “将军,这些是历年宰辅陈舟贪腐受贿,大肆收购田地,其中还不乏陈家亲戚在各地仗着陈舟作恶,强抢民女,杀人犯法之事。 “不够,这些远不能将陈舟置于死地,若是闹到朝堂之上,陈舟只说没有管教好家族之人便能为自己开脱,再去查。” “是。” 唐琣神色肃穆,查了几个月,能查出来的却只有这些轻飘飘的证据。 “多派几个人手将陈舟的族人都看住了,陈舟没有把柄,不相信他们也没有。 “是。” 吴河领命而去。 ...... “惠容,你说我这心中怎么老是觉得不安。” 月份越大,四夕的身子越发的容易累,可这些日子却总是睡不好,时常半夜惊醒。 “娘娘不要忧思过多,这怀孩子便是这样的,女子在怀孕时便会担心生出来的孩子会长的丑等,但是娘娘天人之姿,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漂亮的。” 惠容摸着四夕的肚子,安慰四夕道。 “惠容你生过孩子吗?” 四夕看着惠容,眼中有些纠结。 “......奴,奴婢没生过。” 惠容摸着肚子的手一顿,脸上泛上羞赧之色。 在这宫中十数年,她都忘了她只是个未嫁过人的老姑娘...... 四夕轻笑一声,拍了拍惠容的肩膀。 “无事,以后这个孩子便是我们大家的孩儿。” ...... 大越皇宫中 大越皇帝一脸吃惊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吾皇,近日有确切消息称,前朝余孽秋月公主在北周皇宫中,如今是北周皇帝的宠妃--兰妃。” “好,好啊,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躲到北周去了,真是好极了。” 大越皇帝眉眼间闪过一抹阴鸷,发出的笑声让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中都平添了几分冷意。 “陛下,现在该如何?” 跪在地上的臣子道。 “去,派一队使臣到北周去,亲自将朕的秋月公主接回来。” “若是北周皇帝不放人,我们该当如何?” “不放人,就灭了北周。” “是陛下。” 臣子领命而去,大越皇帝则坐在龙椅上,看着脚下的黄金殿宇哈哈大笑起来。 ...... “什么?大越使臣?” 皇帝看着大理寺卿微微一怔。 “北周向来与大越无任何交集,他们突然派使臣来使是要干什么?” “大越使臣不肯告诉臣,只说一定要见到了圣上才行。” 前几日,大理寺卿突然接到消息称,边境有一队举着“大越”旗帜的车队,守军上前查问,说是大越皇帝派来的使臣。 外交之事本就是大理寺负责,这不大理寺卿收到消息,猜不出他们此番所行为何,只得急急进宫面见皇帝禀报此事。 “圣上,此事?” “先放他们进京。” 皇帝沉吟一番,大理寺卿领命而去,既然大越派了使臣来,那他们作为东道主,没有轻慢待客的道理,不管北周欢不欢迎这些外来客,该有的礼仪还是要有的。 大理寺上下一番忙碌,等准备的差不多了,大越的使臣也正好到了京城之外。 只见他们个个风尘仆仆,像是连夜赶路来了京中一般,但奇怪的是,如此疲累的队伍中,却还有一架十分精致的马车,马车外围用云锦作衬,车架本身还有玉石作饰,外表极其华丽,内里更是不用说,皮草软榻一应俱全,更让人惊奇的,竟是马车还配了两个仆女,但...... 第175章 大越来使 当大理寺卿上前请马车中人下车时,车中并无应答。 “这车中暂时还空着并无人。” 见大理寺卿疑惑,大越使臣淡淡说道。 大理寺卿心下疑惑不已,但碍于他们是使臣,也只好派人将马车拉进驿站中看管好,如此豪华,遭贼人惦记是肯定的。 “诸位还请今日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我便前来迎接诸位进宫。” 安排完一切,大理寺卿正欲离去,却看到使臣中的领头人似乎有些不耐,欲言又止。 “这位大人还有何事?” 大理寺卿欲走的身影停下来问道。 “寺卿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现在就入宫。” “现在?” 大理寺卿吃了一惊,回头看看暗下去的天色,这个时辰,已经距离宫门关闭没有多少时间了。 “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吧,正好诸位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才是。” 说罢,大理寺卿微微点头示意,不再理会大越使臣,向着驿站外走去。 ......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卿来到驿站,大越使臣早已准备好,就等他一到,便入宫了。 经过昨日这些事,大理寺卿心中越发疑惑,但好在他们没有再提什么奇怪的要求,大理寺卿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 “诸位远道而来,不知是有何事?” 皇帝看着勤政殿中的大越使臣问道。 “陛下万岁。” 领头的使臣按照北周的规矩行礼过后,继续说道。 “我朝皇帝听闻我朝公主在北周皇宫中,是以今日叫我们来接公主回宫。” “你朝公主?” 皇帝眼现惊讶,不说他不知道什么大越公主,就连底下一干人等,都面面相觑,听的云里雾里,不知大越使臣说的什么。 “是,陛下,我朝秋月公主就是陛下的兰妃娘娘。” 使臣再次弯腰,态度恭敬。 听到此话,朝堂之中一时之间安静的落针可闻,众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绝密一般,心中暗自掂量这句话的意思。 “你,你说什么?” 许久之后,皇帝似乎是反应了过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陛下的兰妃娘娘是我朝的秋月公主,陛下听闻公主在此,便派我等来接公主回宫。” “朕的兰妃是你们的公主?朕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皇帝面上神色惊疑不定,脑中想的却是与四夕初相识的一切,那是她不过是唐琣府上的一名......如何能是大越的公主? “你们大越的公主如何会在朕的后宫里,这听着未免有些离谱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听着或许有些离谱,但千真万确,兰妃娘娘的确是我朝的秋月公主。” “哦~” 皇帝看着大越使臣,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兰妃娘娘叫过来相认,想必兰妃娘娘是认得在下的。” 他是张峥廖,是这次的使臣,也是大越前朝的臣子,这也是他成为此次使臣的原因。 “你一个大越区区使臣,满口谎言便想见朕的宠妃,未免是过于嚣张了吧。” “陛下息怒,在下此次只是替大越皇帝陛下而来。” 见北周皇帝眼中怒意薄发,大越使臣微微躬身,态度也软了些许。 此次前来主要是接秋月公主回宫,并不是为了挑起两国纷争,而且他贸然要见人家皇帝宠妃,的确是过于冒昧,态度软一些也是应当的。 “那你可以回去了,朕不可能将朕的妃子交给你们。” 说罢,皇帝挥袖而去,留下一朝大臣面面相觑,唐琣更是眉头紧皱。 自上次与四夕远远相望,他便每日按时来上朝,没想到凑巧今日却看到了这么一出。 这张政廖,的确是大越前朝的臣子,只是在那时,他还是一个籍籍无名的调尾小官,没想到十多年过去,已然成了大越的重臣,十多年前时,唐琣就与他见过许多次,现在虽已经过了许多年,但相见还是能认出,是以刚才唐琣便悄悄隐了身形,没叫他看见自己的样貌。 可大越又是如何得知四夕在北周,而且还是北周皇宫的兰妃?事情实在蹊跷。 唐琣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 一殿大臣散去,大越使臣无奈,也只好散去先回驿站商议,等明日早朝再说。 ...... 下了早朝,皇帝便匆匆往朝华殿而去,这件事情还在太过蹊跷,闻所未闻,他必须要去朝华殿问个明白。 ...... 朝华殿中,如往常一般,四夕正坐在榻上,惠容施屏还有几个小宫女围绕在旁边,各自手上都拿着针线,有的做个一只小鞋子,有的做着一件婴儿上衣,明明四夕给他们说过殿中已有太多婴儿的衣物不用再做,可众人偏偏不行,每日围在一堆已久兴致勃勃的做着衣裳。 皇帝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其乐融融,四夕脸上还带着淡淡的温柔笑意。 皇帝停在了殿门口,这一幕,他实在舍不得打破,身后的宫女太监看他这样也不敢出声,只能静静的跪着。 “皇上。” 最终,还是四夕发现了今日殿外似乎安静的有些异常,抬头看去,便看见了正静静立在殿门口的皇帝。 四夕拖着肚子艰难起身,月份越发大,连起身都有些困难。 “朝儿。” 皇帝几步上前扶住四夕双手,其他人见状都悄悄的退了下去。 “皇上何事?” 四夕轻笑着,转身要倒茶,却被皇帝按住,坐在了榻上。 也许是期待着肚子里的孩子,今日四夕的心情很是平和,就连看见皇帝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反而是能微笑着回应。 “朕,朕想你和孩儿了,来看看你们。” 皇帝看着四夕,眼中情绪翻滚,酝酿了许久,却只说了这一句。 “我和孩儿都好,再过几个月,也该生了。” 四夕抚摸着肚子,笑意如流淌在微风里的暖阳,让人浑身舒服。 “朝儿......朕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孩子,让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离” 皇帝深情的看着四夕,眷恋着这少有的温情时刻,心中的念头渐渐坚定起来,不管他的兰妃是大越的什么公主,或者是是其他什么人,现在她就是他的兰妃,他孩儿的母亲,他便要好好守护着他..... 第176章 大越要接回秋月公主,也就是兰妃娘娘 出了朝华殿,皇帝放缓步子,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今日之事实在太过奇怪,一时打乱了他的心思,这会儿也没了批阅奏折的心思。 与皇帝不同是,宰辅陈舟,他脸上带着笑意,只向皇后的玉安殿而去。 ...... “父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后手中捏着佛珠,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一天,她等了许久,在这暗淡的玉安殿佛堂中,她的生命仿佛都要耗空在这里了,可这一天终究还是被她等到了。 “哈哈哈哈哈......” 皇后形容癫狂,在殿中不顾形象的大笑着,只笑的没了力气才跌坐下来靠坐在香炉边。 “贱人,本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本宫要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这次陈舟没有在阻拦,而是随着自己这个女儿放肆的笑着骂着,事情已成定局,大越皇帝既然派了使臣,那便说明这个“公主”他们必是要接回去。 “等这次事情过了,为父再想想办法,让你怀上龙子,以后这北周的皇后是我们陈家的,天子也必须是陈家后人。” 陈舟微微一笑,畅想着未来。 “父亲,可是女儿......入宫这么多年,女也未能怀孕,那次也未能,女儿......” 听到陈舟这话,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手摸上小腹。 “你放心,为父自有办法,一个孩子而已,有没有陈家血脉不重要,只要是他是陈家人便可。” “父亲是说......” 皇后惊呼出声,下一秒却又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警惕的向外看去。 这殿中的宫人,现在也只有那两个宫女,方才便被陈舟打发去了别处。 “皇后只管养好身子,等为父的消息吧。” 陈舟摸了摸皇后的头,转身向外走去。 不管如何,自己这个女儿,他还是心疼的。 ...... 唐琣回到府中,午饭时一家人其乐融融,唯独唐琣像是心中有事,面前的饭菜都凉了,才只吃了不到一半。 “亦儿,你今日是在怎么了?” 段老夫人看着唐琣问出声。 “母亲,儿子只是在想今日早朝之事,母亲不必担心。” “早朝发生了何事?” “母亲不必担忧,一件小事而已。” 见唐琣不说,段老夫人便也不再问。 吃过饭,唐夫人回到房中,看着唐琣端坐在桌前,丝毫没有换衣去军营的打算。 “夫君,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嗯。” 唐琣看着她点了点头。 “可是吃饭时母亲问的那件事?” “嗯。” “那夫君可说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夫君。” 唐夫人拉过椅子坐在唐琣对面。 “近些日子,大越皇帝派了使臣来,今日早朝他们便说如今的兰妃是秋月公主,要将她接回去。” “什么?” 听到此话,唐夫人吃了一惊。 “他们如何会知晓兰妃娘娘是秋月公主?” “我也不知。” 唐琣摇了摇头,事情过去多年,现如今突然发生这件事,必然是有人在其中推动。 “那圣上如何说?” “圣上震怒,斥责了大越使臣便退朝了,但我看,大越使臣似乎是铁了心要将她接回去,这其中,有些事情不对。” 唐琣闭上眼仔细回想,将四夕是兰妃告诉大越皇帝的必是北周人,而且还是对北周皇室有所了解的人,这么一来,此人便可能就是朝中之人,朝中之人为何要将兰妃是秋月公主之事告诉北周皇帝,又是如何知晓兰妃就是秋月公主的? 这一切像是隐隐有人操控,可短时间内,唐琣根本想不到有谁会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将这些事都翻出来。 “夫君,会不会是皇后?” 唐夫人看着唐琣,脑中突然想到,最想要兰妃离开皇宫的莫非是皇宫中的嫔妃,而皇后,是前些日子才在宫宴上公然想将兰妃置于死地的人,若说除了她,唐夫人想不出来第二个人。 “可皇后身居后宫该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才是,夫君,会不会是宰辅陈舟?” 唐琣一怔,看着唐夫人,脑中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联系起来,的确陈舟和皇后是最想要除掉四夕的人,只是,陈舟如何得知十多年前的事,或者说,陈舟是如何知道兰妃就是秋月公主的? 线索到这里便断了,这一切来的都太过突然,唐琣心乱如麻,实在想不出原因。 吴河也出去有几天了,现在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事情似乎陷入死局般无解...... ...... 第二日早朝 “朕不会答应你们无礼的要求,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吧。” 皇帝看着底下乌泱泱的大臣中,大越使臣腰背挺直站立在人群中,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陛下,此番来北周,秋月公主我们必须要带回去。” 见事情不可行,大越使臣态度没有了昨日的恭敬,相反的,有了些势在必得的傲慢之气。 “大胆,在我北周的朝堂之上,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口出狂言。” 人群中有文官看不惯大越使臣的态度,开口呵斥。 “哼。” 大越使臣见有人呵斥,不满的哼了一声,冷着脸站在大殿之上。 “怎么,你们此番来是吃定我北周无人了?竟公然来我北周地盘撒野?” 文官再次开口。 “这位大人,我与陛下相谈,干你何事?” 大越使臣这次不再忍受,开口相讥道。 “干我何事?你作为大越使臣满口谎言,竟妄想将我北周的皇妃骗到你大越去,你竟还问干我何事?” 文官被这一反击,顿时火冒三丈,平日本就是弹劾朝中的大臣惯了,这会儿,战力自然也不在话下。 殿中氛围一时剑拔弩张,大越使臣这会儿也会不上规矩了,直撸着袖子准备与对方的文官好好争论一番,说他无礼可以,但说他是骗子可不行,他张政廖为官多年,绝不许有人说他是骗子...... “够了。” 皇帝看着底下乱成一团,开口暴喝。 “陛下,我大越派来的使臣自然是可信可靠之人,说的也绝不是什么诓骗之词,这位大人如此说我张政廖,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 第177章 唐琣通敌叛国? 不等皇帝再说些什么,大越使臣愤然开口,一改往日的低谦态度,大有不争论个明白便不罢休之势。 “哦?那你想如何,是想让朕杀了朕的大臣为你解气嘛,你别忘了,这是北周,不是你大越。” 皇帝脸色变幻莫测,讥讽的看着大越使臣。 “陛下既如此,那在下也不妨直说了,若是此番我不能将公主接回去,那我大越二十万兵士可不答应。” 说罢,大越使臣直直看着皇帝,眼中挑衅意味明显。 “区区使臣,竟敢跑到我北周朝堂上撒野,来人,将他给朕拿下去。” “慢着。” 见四周有士兵上前,大越使臣竟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自我大越皇帝登基以来,崇武力,推兵政,我大越已不是十年前的大越了,如今的大越可不是区区北周能为之抗衡的,若是今日我葬身在北周,那我大越边境二十万大军势必会直奔北周而来,将北周踏平,陛下,你,还要杀了我吗?你敢杀我吗?......” “你,大越使臣怎么这么野蛮无礼?” “你大越也欺人太甚......” 见大越使臣口出狂言,如此无礼,朝堂众人一时之间纷纷开口斥责,大殿之内,嘈杂不已。 皇帝眼中杀意凛然,下一刻,便有大量的士兵从大殿外涌进,将大越使臣张政廖按倒在地,众人心中大出一口气,看张政廖正欲被拖走,不想这时殿中又想起了一道声音。 “圣上......” 宰辅陈舟从人群中缓缓走出,神色肃穆的看了大殿之上众人一眼。 “大越使臣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更何况今日,还望圣上三思。” 说罢,陈舟便一撩衣摆,重重跪在大殿之中。 “宰辅叫朕放了他?” 皇帝阴沉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陈舟,心有不悦。 “老臣认为此事颇为蹊跷,大越是如何得知我朝兰妃娘娘是秋月公主之事的,老臣认为,我们北周当中出了内鬼。” 说着,陈舟转过头,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朝臣,最后在唐琣脸上停留片刻,后继续说道。 “圣上不如亲自问问镇北将军唐琣。” “宰辅这是何意?” 唐琣身边的文官眼现惊疑,目光在陈舟与唐琣间不断来回。 唐琣则满是疑惑的盯着陈舟。 “兰妃娘娘是秋月公主之事是由镇北将军唐琣府中丫鬟故意透漏而出,这难道不是唐将军授意,才有了如今这般事,让圣上为难......” 后陈舟又转过来凌厉的看着唐琣质问道。 “唐琣,可有此事?” 大殿中众人的目光一时纷纷看向了唐琣,心中私忖:这宰辅大人说的是真是假。 皇帝扫过众人,心中震惊,但还是将面上的情绪压了下去。 “宰辅这是何意?” 众人缓缓让开一条道,唐琣此刻俨然已在人群中心。 “唐琣,你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陈舟指着唐琣再次严厉开口质问,言辞之间,仿佛唐琣真是叛国的贼人一般。 “我唐琣叛国,为何我自己不知,反而是宰辅大人先知?莫非这其中与宰辅大人有牵连?” 唐琣沉着声问道,并不为陈舟触动。 “好一个不知就妄想为自己开脱,从前只知镇北将军武艺了得,没想到口上功夫也一般。” 宰辅陈舟冷哼一声,不再看唐琣,而是转身面对皇帝跪下高声道。 “臣有人证,镇北将军府中丫鬟可以作证,唐琣通敌叛国多年,侵害我北周,罪不可恕。” 听陈舟说到人证,唐琣眉头一皱,脑中快速的将方才陈舟方才所说过了一遍,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四夕是公主之事,他只对唐夫人说过,但唐夫人不可能告诉丫鬟才是...... “宰辅既然说唐将军通敌叛国,且有人证,就该带上来才是,不然空口白牙,难以令人信服。” 司谏陈卢上前一步,看着跪在地上的宰辅陈舟,眼中轻蔑。 “难不成宰辅大人想凭着一张嘴就将人定罪。” “你?” 陈舟面色红白变幻莫测,竟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 这个陈卢向来与他不对付,没想到今日竟也要跳出来背刺自己。 “司谏说的对,宰辅既然有人证,就该带上来才是。” 皇帝阴沉着脸色,看朝堂之上乱成一锅粥,没想到大越的使臣还没走,自己的人先内乱了起来...... “好好好,要人证,真当老夫拿不出来。” 宰辅陈舟转头看了一圈,小声念叨,随后又对着皇帝深深一拜,继续说道。 “还请圣上给臣三日,三日后臣保证将人证带到大殿之上与唐琣对峙,到时候,通敌叛国之人,看你还怎么诡辩。” 说着,狠狠瞪了唐琣一眼。 唐琣心中沉思,并不理这些小把戏。 “好,那朕便等着,今日无事散朝。” “陛下......” 大越使臣张政廖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光忙着看戏,却忘了正事,今日已是第二日,势必要将秋月公主赶紧带回大越才行。 “陛下,陛下。” 大越使臣张政廖追了几步,可看北周皇帝似乎是没听见般疾步离去,再追,自己则被守在门口的太监拦住。 “皇宫之中不得乱闯,使臣大人还是尽快回驿站才是。” 张政廖原地走了几步,只好离去,明日早朝再说。 ...... “镇北将军留步。” 唐琣正欲出宫,却被身后追来的御前太监拦住。 “圣上有话要对将军说。” 御前太监伏在唐琣耳边低声说道。 唐琣略一思索,便转身跟着御前太监向勤政殿偏殿而去。 进了殿中,皇帝神色肃穆的看着唐琣,眼中幽深,两人对峙许久,皇帝才开口道。 “今日大殿上的事你如何解释?” “圣上。” 唐琣撩起衣摆郑重跪在地上开口道。 “我唐琣绝不是通敌叛国之人,还请圣上相信微臣。” “哦?那你是承认了兰妃就是秋月公主之事了?” “圣上,此事臣想等到三日后再对圣上做出解释。” “呵,你倒是保密工作做得好,行了下去吧,三日后,朕还在这里等你。” “‘谢圣上。” 唐琣叩谢后,退出了勤政殿。 ...... 第178章 言行逼供青卓 城外 宰辅陈舟下朝后,便急匆匆赶向了城外。 城外有一处庄子,历来都是他用来关押处决得罪了宰相府之人的。 此时,庄子中的底下牢狱中,正关着一个独眼的女子,细看,这女子正好唐琣府上的青卓。 前几日,自从乞丐口中听说了告诉他消息的女子样貌,陈舟便派出许多人在城中寻找,苦苦寻找了几日,终究是发现了那独眼的女子,女子正是镇北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名叫青卓,为了不出错,探子还专门将先前的乞丐抓过来相认,确认此人的确是告诉他消息的独眼女子没错。 ...... “青卓姑娘,都这么几日了,你竟还不肯答应我家大人的条件。” 探子玩味的看着眼前被呈十字绑着,衣衫褴褛的独眼青卓。 刚抓到青卓时,这些人便想从她口中知道来龙去脉,可没想到这女子竟是条汉子,受了这么多日的折磨,一点也没开口。 “姑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么多日了,爷们的耐心也都消耗没了,今日你再不如实招来,可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探子看着青卓,手中的鞭子在地上拖出水渍来。 青卓的独眼中一片暗淡,似乎是丝毫没有将刚才的话听进去。 “你,给我打。” 探子见状,心中升腾起压抑了多日的怒气,狠狠的对着手下说道。 “慢着......” 就在这时,牢房门口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探子转头,是宰辅大人,当即单膝跪地高声道。 “大人......” “算了你出去,这里交给我。” “是。” 探子放在手中鞭子出了牢房。 牢房中,宰辅陈舟身上还穿着上朝时的官服,看着与这脏污的牢房,格格不入。 “姑娘,你告诉我来龙去脉,我便答应放你出去,如何?” “......” 青卓抬头淡淡看了眼面前非富即贵的人,重又低下了头。 “你不怕死?” 宰辅再次开口。 “......” 青卓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是没听到一般。 “你是如何知道当今兰妃娘娘就是大越前朝秋月公主的?” “......” “来人” 见面前的女子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陈舟面上浮上一丝怒气。 “大人。” 探子从牢房外走近,恭敬站在陈舟身后。 “这女子这几日开口说话过没有?” “大人,自打她到了这里便一言不发。” “你们可确认过是不是那个人?” “千真万确大人,乞丐还前来指认过,确认是那日告诉他消息的女子没错。” “敬酒不吃吃罚酒,打。” 陈舟一声令下,探子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鞭。 而青卓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任凭沉重的鞭子落在身上,也不曾抬头看一眼眼前的人。 “蝼蚁尚且偷生,真是不知死活。” 陈舟看着面前已浑身血污的女子,眼中轻蔑。 ..... 转眼间两日已过,这两日,大越使臣屡屡在朝堂之上纠缠,众人不堪其扰,皇帝更是每每暴怒,偏偏唐琣铁了心般就是不告诉皇帝。 下朝后,在想陈舟再次来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可有进展?” “大人......并无进展。” 探子低着头,声音略显紧张,这么多日了,他们竟连一个女子都没搞定,说出去,实在是,怕主上怪罪。 “真是一群废物,都滚出去。” 陈舟一脚踢在探子身上,直将探子踢的身形一晃,最后急忙起身退了出去。 “倒是个嘴硬的,这么多日了也没撬开。” 陈舟拿起炉中烧的通红的烙铁,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你今日再不说,这烙铁便要落到你身上了。” 青卓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眼中罕见的浮出几丝惊恐之色,随后便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捕捉到青卓的恐惧,陈舟眼中精光一闪,反而不慌不忙的又将烙铁放回了火炉中继续烧着。 “看来你也不是全无恐惧,真是不知道,这样撑着有什么意义,难不成你想着唐琣会来救你?” “呸。” 听到此话,青卓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男人,眼中现出一丝不屑与恨意。 “哦?看来你并不喜欢唐琣,相反的,你恨他?” “......” 青卓重又低下头,仿佛刚才的一瞬只是一个错觉般。 “看来姑娘与我是同一路人,都想唐琣死,也想着兰妃死......” 说完这句话,陈舟直勾勾观察着眼前的女子,只看到她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放出这几日从未看到过的精光。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看到这一幕,宰辅陈舟便知自己赌对了,又泰然自若的坐回了椅子上继续说道。 “你想唐琣死,我也想唐琣死,我们,何不联手?”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只管说来听听。” “事后将兰妃交给我处置。” “好,一言为定。” 陈舟嘴角绽开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心道,真是好骗。 “那姑娘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青卓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姑娘要出面指认唐琣通敌叛国,并且将你告诉乞丐的事再完完本本的说一遍。” “好,我答应你。” 略一思索,青卓便答应了。 随后,陈舟又嘱咐了许多细节,确认青卓一一记住,这才离去,随后便有两个婆子过来将青卓带至地面一间干净的房间中,盯着她梳洗换衣。 ...... 次日早朝,众臣进殿,大越使臣跟在众人身后,面上不悦,心道今日倒要看看这些北周人要耍什么手段。 ..... “圣上,人证老臣已经带到,就候在殿外。” 宰辅陈舟高声说道。 “好,带上来。” ...... 今日一早,便有那两个昨日的婆子过来,催促着青卓梳洗换衣,竟还拿过来一套摸着很是不错的衣装,这衣装平日都是富贵人家穿的。 青卓心下疑惑,但还是将衣裳换上了。 “快点,大人快来了,给她把脸上的伤遮住......” 两个婆子一边念叨,一边动作迅速的给青卓上着妆,青卓虽然心中有些不适,但想到与自己交易的那位大人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定是会在乎些体面的,便由着他们了。 第179章 人证 等到收拾好出了门,庄子门口停着一辆精致的马车,青卓掀开轿帘,昨日见过的那个 男人便就在其中。 青卓点了点头便上了车,一路无话,等马车停稳,身边的男人率先下了马车。 “走啊。” 看青卓坐着不动,男人眉目间有几分嫌弃之意。 青卓本以为自己是最多到官府做个证人就好,没想到下了马车却看见了宫门。 青卓一怔,心中隐隐浮上些担忧,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宫道漫长,此时时辰还早,宫中并没有前来上早朝的大臣,想必是陈舟故意提前带了青卓来,好避开了那些大臣。 “你先在这里等着,等会叫你你进来便是。” 说完,陈舟便进了大殿之中,青卓则站在隐蔽角落处,看朝中大臣整齐的进入殿中。 ...... “宣人证......” 御前太监高呼一声,立在殿外的青卓便被两个小太监带了进来跪倒在地。 “圣上,这便是唐琣身边的丫鬟,因见不惯唐琣通敌叛国,是以来找我揭发唐琣。” 陈舟神情自若,转头又对着青卓说道。 “还不快将唐琣通敌叛国之事一一说来。” 青卓略微躬身道。 “民女是镇北将军的贴身丫鬟前些日子无意中在书房外听见镇北将军说起自己是大越人之事,其中还提到了当今兰妃娘娘便是大越前朝宫中秋月公主,且民女还亲眼见过镇北将军与大越人来往......” 此话一出,满堂大臣震惊不已,唐琣在北周为官多年,没想到竟是大越人,看来宰辅也并非胡说...... 众人神色变幻莫测,距离唐琣近的,已不动声色拉开了与唐琣的距离,还有平日心思直率的竟直接开口出言讥讽。 “镇北将军真是个人才,想不到能在我北周蛰伏多年,真是亏了圣上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 而唐琣则心不在这些人身上,他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卓,眼中泛上复杂之色,没想到自己夫人如此信任的人,竟是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了府中对她格外开恩,让她自由进出府中,没想到竟酿成了今日的大祸...... “唐琣?” 大越使臣看着眼前被众人唤作唐琣的人,前几日看他便有几分眼熟,今日听说是大越人,他心中越发奇怪。 “你是大越何人?为何我看你竟有几分面熟?” 大越使臣全然不顾在朝堂之上,公然开口询问唐琣。 而在场的其他众人听到大越使臣说唐琣面熟,更是纷纷离唐琣远了些,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却见唐琣看也不看大越使臣,只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青卓。 之前就想到只宰辅陈舟在操纵这一切,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证却是自己府上的人。 “叛贼唐琣,你还有何话可说?” 宰辅陈舟心中冷笑,呵斥道。 “宰辅大人只凭面前这女子女子一言,便说我是叛贼,未免有些过于儿戏吧。” 唐琣转过身看着陈舟,眼中冷意森然。 “莫不是到了如今,你还不承认这是你府上的丫鬟?” “这是我府上丫鬟又如何,宰辅大人如何证明她所说非虚?” “唐琣......你休想狡辩。” 陈舟噎了一瞬,没错,他除了这个唐琣府中的丫鬟,并无其他证据,但这一个人证便也够将唐琣打入牢狱之中...... “圣上,人证已在,还望圣上下旨将叛贼唐琣押入大牢,不日问斩。” 不再回答唐琣质问,陈舟面向皇帝重重跪下高声说道。 “唐琣,你可对此事有何解释?” 皇帝看着唐琣面色沉重,眼中疑色渐起。 “圣上,这丫鬟的确是我府中人没错,不过之前她因犯了错执行家规时,伤了一只眼睛,便从此对我怀恨在心,因此才出言污蔑微臣。” “哦?她是犯了何错?” 皇帝看向跪在地上的青卓,仔细打量着她。 “她仗着我夫人娇纵她,出鞭伤人,将人打成重伤,是以微臣才以同样的鞭刑处罚她,没想到反伤了她的眼睛。” “哦?” 皇帝转向青卓问道。 “你伤了何人以至于让你主子如此动怒?” “回,回圣上,民女,民女只是一时失手......” 青卓跪在地上,说话间声音微颤,言辞闪烁,听的宰辅陈舟心中一沉,赶忙站出来为她开脱。 “圣上,今日要事不在此,还是先将唐琣拿入牢中听候发落才是。” “宰辅不急,朕想先听听她的说辞。” 说罢,皇帝面向青卓再次开口道。 “说,你到底伤了何人?” “......” 对于四夕是皇帝宠妃兰妃这事,青卓比谁都清楚,只是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执着于此事,此时,她若是开口说她将皇帝的宠妃打成重伤,那怕是今日自己这宫门都出不去,便要被处以以下犯上之罪,眼下,青卓也只能闭口不言。 皇帝看着地上的女子身形颤抖不已,心中疑惑更甚,奈何她不开口,皇帝只好再次转向唐琣,用眼神询问。 “皇上,此事现在不宜多说,等私下臣自会将一切告诉皇上。” 唐琣恭敬说道。 皇帝听后,微微陷入沉思,唐琣说不便,那便是和三日前一样,涉及到兰妃及大越之事......莫不是?她伤的就是兰妃? 皇帝心中一凛,周身怒气薄发,看着地上的女子,眼中渐渐泛起了杀意。 “来人,将这贼女拿下。” 殿外立时有士兵进来,将青卓一把按到了地上,然后捂了嘴重重的拖了出去。 青卓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看着立于人群的唐琣,恨意森然。 宰辅陈舟同样也是不可置信,看着精心布置好的这一切,竟没有将唐琣一举攻破,关入牢中,反倒是自己苦寻多日的证人却被带了下去。 “圣上......” “散朝,唐琣留下。” 宰辅陈舟还想说些什么,但皇帝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留下一句散朝便由御前太监簇拥着离去。 殿中大臣还呆愣在原地,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何种情况。 “司谏大人,你说这镇北将军到底是不是叛贼,我们该站哪一方?” 有文官悄悄凑到陈卢身后问道。 “你没看见皇上的反应吗?” 陈卢淡淡说了一声,白了一眼这文官转身离去,往日他很是反感镇北将军,总觉得这些武官粗鲁不堪,可今日,宰辅陈舟的模样却更是让他倒胃口,让他实在是忍不住站唐琣了...... 第180章 前事已了 “圣上。” 唐琣进了勤政殿偏殿。 “唐琣,你不要以为朕刚才在殿上对你偏袒了一些就不追究你的罪过了,快说。” 皇帝看着唐琣,心中不悦,自己这个皇帝这还是头一次要被一个臣子牵着走。 “被打的的确是兰妃娘娘没错......” 接下来,唐琣将大越前朝宫变之事,以及自己与四夕如何逃亡分离,再次在北周相遇,四夕在府中被鞭刑之事全都说了一遍。 皇帝起初从满面怒容,到后来的愣怔着,唐琣全都看在眼中。 “圣上,微臣对如今的大越有不共戴天之仇,绝无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事,之前隐瞒身份,也只是怕大越皇帝会有所察觉,追杀微臣及家人,不得意才改名换姓,还望圣上恕罪。” 说着,唐琣重重磕在地上。 “......你,起来吧.....” 皇帝看着唐琣,眼中已没有了怒气。 “竟不知你们如此不易,一路相守,倒是朕坏了你们的缘分。” 说着,皇帝神色复杂的看着唐琣。唐琣心中一惊,再次重重一拜道。 “前事已了,微臣现在有夫人孩子,只盼皇上能善待娘娘。” 唐琣知道,眼下自己与四夕越是生分,才越能让皇帝放下介怀,但终究,唐琣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善待娘娘”这句话。 皇帝看着唐琣片刻,倒也没有怪罪,而是起身亲自将唐琣从地上扶起。 “朕答应你,会善待爱护兰妃。” “谢皇上。” ...... 从勤政殿离开时,唐琣远远回头,似乎又看到勤政殿拐角处,一袭青衣身影。 这次没有身旁的大臣干扰,唐琣驻足,静静的站在原地看了许久,这才转身向着宫外离去。 ...... “娘娘,进去吧。” 惠容看了眼前方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对着四夕说道。 “嗯。” 四夕淡淡应了一声,但眼神却还是看着唐琣身影离开的地方出神。 ...... “朝儿,过来。” 四夕方一进去,皇帝便一副疲惫的样子的样子。 四夕上前,皇帝将四夕的手拉起放在心口处,久久看着四夕不出声。 “皇上怎么了?” 四夕心下疑惑,微微用了用力,却还是没能将手抽出来。 “朝儿,朕知道你不不喜欢朕,但让朕靠着你好不好,就靠一会儿。” 说着,皇帝将头轻轻靠在四夕肩上,而四夕则因着皇帝今日的古怪,无声的和惠容对视了一眼。 “朝儿,从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不好,以后陪在你身边的是朕,朕会爱你护你,保你和孩儿一世无忧......” 四夕听着耳边传来的呢喃声,感觉皇帝今日甚是奇怪,但还是让着靠着,淡淡的“嗯”了一声。 ...... 在勤政殿坐了一下午,等回到朝华殿,四夕腰酸背痛的不行,好在有施屏替她捏肩去乏。 “惠容,你觉不觉得这几日有些怪?” 四夕吃着面前的西瓜,仔细回想着这几日皇帝的行为,越想越感觉哪里不对劲。 “奴婢也是觉得有些,这几日,皇上很少来,往日,皇上可是每日都要来咱们殿里坐坐,陪陪娘娘和小皇子的。” “不光是这几日没来,而且这几日见到我,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四夕摇摇头,感觉皇帝的眼神似乎泛着淡淡的忧伤。 “娘娘,不想这些了,当下最重要的是将小皇子生下来,到时候娘娘母凭子贵,奴婢几个也能跟个享享福。” “姑姑也会打趣我了。” 四夕伸手去捏,却被惠容灵巧的躲过去。 ...... “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镇北将军府中,唐夫人怀中抱着睡熟的孩子,轻声问道。 唐琣点点头应道。 “之前的猜测没错,此次果然是宰辅在背后推动,若不是我今日向皇上坦白一切,这叛国的罪名大约会真的落到我头上。” 唐夫人皱眉,招手将奶娘叫进来把孩子抱走,随后又道。 “没想到我们与陈府无冤无仇,他竟生了这样狠毒的心思.....” “对了,还有夫君,你打算怎么处置青卓。” 想起青卓,唐夫人的眉头皱的更紧,没想到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亲信竟能做成这样的事,险些害了唐府一大家子人。 “皇上说,此事关系到两国之事,青卓必须交给大理寺审理,眼下人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唐夫人听后有些痛苦的闭上眼,随后又声音低沉的开口道。 “此事也该怪我,若我不是争风吃醋,也就不会伤了兰妃娘娘,害青卓失了一只眼睛,吃那个让她记恨至今......” “夫人,既然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唐琣拍拍唐夫人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便起身去了书房。 吴河出去了这些日子,也该回来了...... 到了晚上,果然不出唐琣所料,吴河回来了,只是这次依然没能查出来些什么。 “属下无能。” 吴河风尘仆仆,面有愧色。 “无事,不怪你,陈舟本就心思缜密,不然也不会成为当今的宰辅了。” 唐琣伸手将人从地上扶起,拍了拍吴河肩上的灰尘道。 “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这次虽不能将陈舟一网打尽,但让他安稳一段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这次,陈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诬陷唐琣叛国不成,反而被将了一军,只要大理寺能审出来,青卓是受人指使才诬陷唐琣的,那便能翻过来将陈舟一军,这也能为他们查陈舟之事多谢时间...... ...... 第二早朝 昨日唐琣与宰辅陈舟之事告一段落,今日朝会自然是又回到了与大越使臣的争辩之上,不过难得的是,陈舟今日竟然借着身体不适,告假在家,唐琣心中冷笑一声,正好免了他看着心烦。 ...... “陛下,兰妃娘娘何时启程回我大越,劳烦陛下给个准话。” 被拖了几日,大越使臣明显看着没了耐心,但碍于在北周朝堂之上,又不好发作。 “这位大人说的什么胡话,你既说了是我朝的兰妃娘娘,哪还有将我朝娘娘送到你大越去的道理。” 司谏陈卢自昨日一战,像是打开了机关一般,对着大越使臣一顿输出,看的皇帝心中十分舒爽。 第181章 大兵压境 “你......” 大越使臣想开口反驳,奈何对方说的好像没错。 “你?,我?不管是你还是我,这事儿只有一个结果,若是你客客气气,我北周还能以客之道待你,让你舒舒服服的回去,若是你坚持这么说,那什么后果想必这位大人心中也清楚。” 说完,司谏陈卢不再看大越使臣,反而是一副好话说尽,不想再多言的样子。 殿中一时沉默下来,大越使臣咬着牙齿沉思片刻,又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躬身对着北周皇帝道。 “陛下,不瞒陛下,前几日在下所说并非是虚张声势,而是确有其事。” “何事?”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皇帝努力回想,却还是想不起大越使臣说的到底是哪句话。 “我大越使臣出发之日,大越各个城池驻守的兵士便分了一半出来,赶往大越与北周边界集结,眼下距离我们出发已有快一月时间,想来边境的二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若是五日后我们再不传消息出去,二十万大军便要踏破两国的边境,直往北周京城而来。” 说罢,大越使臣张政廖神色诚恳的看着坐于上位的北周皇帝。 殿中大臣皆是一惊,就连皇帝也是掩不住眼中震惊神色,看大越使臣模样,并非是在说笑。 “边境守军可传消息过来?” 皇帝看着唐琣道。 “边境并无消息。” 唐琣沉声道。 此时,众人眼神齐刷刷看向大越使臣,似乎是想要他给个说法。 “大军集结困难,想必是这两日才到北周边境附近,边境守军是否发现还未可知。” 大越使臣明白了众人的心思,开口解释道。 听到此处,唐琣仔细估算,大军集结要比使臣队伍慢了许多,眼下大越使臣到了北周已有五六日,若是按照正常大军集结的速度来说,这时候差不多要到北周边境了,而从北周边境到北周京城,就算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也要整整两日才能将消息传过来,如此说来,大越使臣说的也并非实在哄骗众人,再看大越使臣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 殿中安静如斯,众人都在心中盘算大越使臣说的是否为真。 片刻后,皇帝开口道。 “唐琣,若是大越大军此时到了边境,边境守军传消息过来需要多久?” “回皇上,边境到京城,八百里加急整整两日。” 众人一听,心中顿时凉了一截,这两日,若是大越二十万大军进犯,等消息到了京城,大越的大军也差不多要到了,到时候,整个京城便要生灵涂炭,更严重些,北周可能从此就要被从各国的名单里抹去...... 皇帝显然是和众大臣想的一样,此时,正脸色沉重的盯着大越使臣。 “陛下不必担忧,我大越并非好战之国,若是陛下将我国的秋月公主交出来,这场战事便可免了。” 大越使臣深深鞠躬道,态度之恳切,让大殿之上众人无一不信他并非在哄骗众人。 “你大越要将朕的宠妃抢走,这难道不是好战?朕还坐在这里,有人就要来抢朕的宠妃,天大的笑话,真乃天大的笑话,你大越欺人太甚。” 皇帝盛怒之下,步履有些不稳,底下的朝臣一时之间纷纷禁言,面色沉重。 “来人,将他们给朕拿下。” 下一秒,大殿之上便冲进来士兵,将大越使臣围在其中。 “陛下且听我一言。” 见状,大越使臣眼中也现出惊慌之色,他本意并非挑起两国之战,两国交战,生灵涂炭,就算是兵力强壮的大越,经此一战,必然也是会元气大伤,若是此时有其他国家趁此出手,大越危矣...... “天下女子,容貌上乘者多之甚之,陛下何苦执着于一个女子,而置国家于不顾,将百姓陷于水火之中,更何况大越兵力强盛,北周虽可与之一抗,但相较之下,远不能比,到时,北周危矣......陛下,陛下三思啊!!!” “你这番说辞可曾向大越皇帝说过,朕置百姓于不顾?朕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何谈保护我北周子民,你在这里危言耸听,实在是该死,来人,将他拿下去,即刻处死。” 在大越使臣的刺激下,皇帝双眼通红,双拳紧握,周身怒气翻腾,眼看着竟像是要走下来亲自刺死这大越使臣。 围在大越使臣身边的士兵蜂拥而上,将大越使臣张政聊按倒在地,眼看着要拖走,甚至有些士兵已手按在腰间的刀剑上,已然动了杀意。 “圣上......” 就在这时,朝臣中有文官高呼一声,接着便看到司谏陈卢从人群中缓步而出,跪在大殿之中道。 “圣上,大越使臣罪该万死,但......不能杀。”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使臣站出来跪在陈卢身后齐声道。 “大越使臣不能杀,望圣上三思~” “好,好哇你们。一个二个都跳出来跟朕作对。” 皇帝脚步踉跄,看着底下跪成黑压压一片的大臣,几乎要晕厥过去。 自登基以来,他还从未被如此多的朝臣反驳过,这些大臣,平日唯唯诺诺,没想到今日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阻拦自己。 “圣上,臣等并非忤逆,只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现下是盛世太平,更不应如此,圣上若是斩了大越使臣,必会在其他各国落人口舌,日后说不定会成为其他国家来犯我朝的借口。” 见皇帝心急,朝臣中的文官语气和缓了些。 “今日之事,不若下朝再谈,这大越使臣也将他遣回驿站关起来再说。” 皇帝闭上眼稳了稳心神,随后挥了挥手,方才按着大越使臣的兵士也放下刀剑,反而将他推着往出走,准备送回驿站。 大越使臣抬起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方才大着胆子说了这么许多,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若是北周皇帝圣怒之下真的将自己斩了,那就算以后两国 大战,也不关他什么事了,而且,在他国强求他人妻子,实在是,实在是一言难尽,若不是他张政廖倒霉,也不会摊上这么件事...... ...... 第182章 出兵应战 早朝散后,包括唐琣在内的朝中重臣都留了下来,包括在家养病的侯国将军朱信,以及今日才告假在家的陈舟,都被请回了勤政殿。 “众位爱卿怎么看?” 此时,经过短暂的歇息,皇帝已然恢复了镇定,只是看着有浓浓的疲倦感。 “圣上,按臣的意思是,不必为了一个女人而将国家置于危难之地,圣上不如就将兰妃送出去,也求得百姓一个安宁......” 最先开口的是宰辅陈舟,当他被请回来这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赢了,所以在场的众人,除了他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其他皆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般沉默。 “宰辅如此替百姓着想,那朕不如将皇后一起送给大越,也好给兰妃做个伴......” 皇帝看着陈舟幽幽开口道。 陈舟一噎,整张脸涨得通红,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刚才是他说的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牺牲百姓,若是此时他在反对,那他岂不是成了人鬼两面的伪君子...... 见陈舟不再言语,皇帝又将目光放在了侯国将军朱信身上。 “老将军对此怎么看?” 朱信见问到自己,沉吟许久,又接着咳嗽不止,一副病容,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的皇帝眉目微皱,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司谏你有何见解?” 皇帝的目光再次看向坐于一旁的陈卢。 “圣上......” 陈卢看着皇帝目光肃重,起身在地上跪下,这才接着开口道。 “臣所说势必有违圣上本心,对不起北周皇室,也对不起北周百姓,还请圣上允许臣跪着说完。” 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陈卢,似乎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于北周百姓来说,平白卷入一场战火中,是何其无辜,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北周经营了多年的和平盛世,或许要毁于一旦,但于北周皇室而言,为了保的暂时的安宁,便将皇帝宠妃送出去以求平安,这有伤北周皇室颜面,若是此事一旦发生,北周必遭天下人耻笑,又于圣上而言,兰妃娘娘是圣上的妻妾,若是为求两国不开战,那圣上未免过于懦弱,连自己妻儿都保护不好的天子,还有何资格去保护北周百姓......” 说完,殿中一片安静,众人都楞楞的看着陈卢,眼中情绪复杂,就连唐琣也对这个平时弹劾自己,但关键时刻却能站出来的男人有些钦佩,再看皇帝,已然是怔怔的看着陈卢,泪流满面。 “爱卿......” 皇帝起身,亲自将陈卢从地上扶起。 “爱卿认为此事何解?” “圣上,臣平日虽为文官,但现在,臣坚持与大越一战。” 陈卢再次躬身抱拳。 “好,好,好。” 皇帝连说三声好,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那镇北将军,你有何见解?” “圣上,臣与司谏大人想法一致,此次战役,臣请命与北周一战。” 唐琣声音平稳,但却让人心安。 “好,我北周有你们二位是北周的荣幸,是朕的荣幸。” 皇帝拍拍唐琣的肩膀,眼光再次看向了殿内的其他人。 “众位爱卿呢?” “圣上,臣等坚持一战。” 剩下的大臣齐声道,但其中不乏还是有些面容沧桑的没说话,微微无奈的叹了口气。 “既如此,为了我北周的荣耀与安定,镇北将军唐琣听旨,朕封你为镇北大元帅,负责调兵遣将,带领北周士兵,务必将大越大军阻挡在边境以外。” 皇帝自上而下扫过殿中每一个人,神色威严,而唐琣则起身下跪接旨。 “军情紧急,为防万一,除了边境守军与皇城守军,其他各城守军倾城而出,唐琣,你速速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是。” 唐琣起身向着殿外而去,留下殿中的大臣则神色担忧的看着皇帝立于书案前,提笔写谕旨。 不多时,十五份由皇帝亲手写的谕旨便由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地。 从各地出发,到边境,最晚需要两三天,而唐琣则是最快的,京中本就驻守的五万大军,明日直接随唐琣出发边境,其他援军随后便到。 ...... 出了宫门,唐琣一路快马加鞭,往城郊大营而去。 ...... 此时,正在校练场上训练的训练的士兵们,突然听到集合的号角声。 “发生何事了?” 一士兵面露疑色问道。 “不知道,还是先过去集合吧。” 这大营中的号角一般只会在早上催大家起床时才会响,现在午时还不到,实在是有点不同寻常。 ...... “将士们听令。” 唐琣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整齐的队伍,威严的神色扫过每一个人后,才缓缓开口。 “大越率二十万大军前来犯我北周边境,养兵千日,现在到了我们北周男儿守家守国之时,诸位可愿同我一起出征,斩来犯,平边疆?” 唐琣豪迈的声音响彻校场,底下黑压压的士兵,在初听到这则消息时,心中震撼不已,当下反应过来,便齐声高呼道 “愿跟随将军出生入死~” “愿跟随将军出生入死~” “愿跟随将军出生入死~” ...... 五万士兵雄浑的声音响彻天际,震的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颤抖。 唐琣看着眼前这群丝毫不露怯的士兵,脸上虽饱经风霜,但神色坚定无比,他日夜操练多年,等的便是这么一天,当敌人来犯,他们便是挡在家国百姓前的荆刺。 ...... 宫中 四夕站在勤政殿外,目光看着宫道,今日她来的并不算晚,可是却未看到众人散朝,也未看到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且今日这宫中,感觉比往常多了些肃杀之气。 四夕心头隐隐不安,伸手抚上肚子,想着应该是月份大了的缘故,再过一月有余,她差不多也要生了。 ...... 第183章 临行前告别家人 收回思绪,四夕在惠容的搀扶下,提步走进了勤政殿偏殿。 “朝儿。” 皇帝看到四夕身子笨拙,迎上来将四夕扶住。 “朝儿怎么来了?身子重应该在殿中好好歇着才是。” 皇帝面色有些许疲惫,但看着四夕还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长发,扶她在身边坐下。 “今日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四夕看着皇帝似乎是格外疲惫,且眼底还有着浓重的忧思。 “朕无事,朕,朕只是没睡好,朝儿不要多想。” 皇帝避开四夕的目光,将面前的食盒拉过来,闻了闻食盒中的瓜果粥道。 “好香,朕的朝儿真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子。” 说着,皇帝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来认真的看着四夕的脸呢喃道。 “朕的朝儿受苦了。” “皇上......” 四夕眉头微皱,总觉得皇帝今日不同,而且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臣妾很好,朝华殿臣妾住的很舒心,每日惠容又在精心照顾着我,皇上不用担心。” 四夕低头略微沉思说道。 “那就好,只要朝儿开心,朕也很开心。” 说着,皇帝不再看着四夕,而是舀了一勺粥送进了口中。 “好吃,真好吃,不愧是朝儿做的。” 四夕无声的转头和惠容对视一眼,显然惠容也发现了皇帝今日的不同。 惠容不动声色微微摇头,四夕便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陪着皇帝吃完了面前的瓜果粥。 “朝儿,明日朕来看你,你只管在朝华殿等着就好,不用辛苦跑过来。” 临走,皇帝将四夕送到了门口,摸着四夕的长发嘱咐道。 “是。” 四夕福了福身便由惠容扶着往朝华殿方向而去。 ...... “去派几个手脚勤快的看着朝华殿,不许有其他人靠近,若是兰妃想出来,远远跟着不要让人发现了。” 四夕走后,皇帝目露不舍的看着四夕的背影,对身边的御前太监吩咐道。 “不要让兰妃知道朝中大越来犯的事。” “是圣上。” 御前太监应了一声。 ...... 城郊大营中,唐琣安排完一切事宜,已经接近深夜,大营中也是灯火通明,士兵们都忙着准备明日启程之事,明日凌晨他们先行启程,粮草要些时间准备,所以每个士兵必须带上够自己吃两日的干粮才行,好在城郊大营平日在唐琣的管辖之下,一切都进行的井井有条,就连储存的干粮也是时刻都备着,所以不用伙军再连夜赶制干粮。 平日,不少士兵私下会埋怨唐琣对于士兵过于严苛,但今日却都闭上了嘴,他们今日才算真正的发现自家将军是多么有谋略。 安排完一切,唐琣出了大营骑马急匆匆向家中赶去,时间不多,他还要向家人道别。 ...... “什么?再过几个时辰?” 辉月堂中,唐夫人看着风尘仆仆的唐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在这京中,从前听说打仗之事,之事觉得与自己无关,想不到眼下却突然落到了最近家人身上,自与唐琣成婚以来,唐琣便一直驻守京中,每日也就是去军中忙些军务,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唐琣是个会上阵杀敌的将军...... “那我怎么办,还有孩儿和父亲母亲大哥大嫂......” 慌乱之下,唐夫人脑中一团乱麻,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夫人。” 唐琣捏住唐夫人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 “我走后,这个家全部倚靠你了夫人,你要振作起来,等我回来。” “好,夫君......” 此时,唐夫人已然哭成泪人,倒在唐琣怀里。 ...... 安抚好了唐夫人,接下来唐琣又去看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儿眼下还不到一岁,恬静的小脸上写满了岁月静好的美好。 唐琣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两个孩子,随后便不舍的离去。 吉祥苑中,此时已经黑灯瞎火一片,唐琣耐着性子,将段鸿叫起来。 “亦儿何事?若是不要紧不如明日再说” 段鸿迷蒙着双眼,打着哈欠看着唐琣。 唐琣将事情全部说了一遍,段鸿眼中的困意立时消散,怔怔的看着唐琣片刻,转身向段老夫人房间方向走去,只是走了没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亦儿,要不要告诉父亲母亲,我怕他们年纪大了受不住。” 唐琣一怔,是啊,现在他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做错了事还能告诉父亲母亲,现在他们年事已高,很可能受不了打击...... “大哥,要不还是算了,你和大嫂知道便可。” 说罢,唐琣转身欲走,可却被段鸿再次叫住了。 “亦儿,要不,还是叫父亲母亲起来吧,哪怕说说话也好。” 段鸿目光复杂的看着唐琣,担忧之意明显。 “也好。” 自己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见也好,免得留下了遗憾,到时也给给双亲的打击过大。 不一会,众人都起来了,不过只有段鸿,大嫂和唐琣神情严肃清醒,段老夫人和段老太爷还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叫他们起来。 “父亲,母亲,儿子有事要对你们说,待会儿你们镇静一点。” 段鸿严肃的看着眼前二老开口说道,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一听这话,立时清醒了不少。 “鸿儿,何事?”段老太爷郑重的看着段鸿问道。 “亦儿要去领兵打仗了。” “......”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不可置信的在段鸿与唐琣中间反复看来看去,似乎是想确认事情真假。 “父亲母亲,事出突然,亦儿明日天不亮便要走。” 段老夫人这下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立时便流下两行热泪。 “母亲。” 唐琣看他们如此,心中不免难受,上前将段老夫人抱在怀中安慰。 “母亲不必担忧,等打完仗了,孩儿便尽快回来。” 饶是唐琣如此说,但段老夫人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段老太爷也坐在一边默默抹泪,看的在场众人心中都难受不已,没多久,唐琣大嫂大哥也眼中泛起迷蒙水汽。 “唉。” 唐琣默默叹了口气,心中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他们起来了...... ...... 第184章 出兵应敌 哭了一会,等大家情绪都平稳了许多,唐琣才再次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得回去收拾些东西,父亲母亲放心,孩儿一定保护好自己。” “好......” 段老太爷擦了擦眼角,努力挺直腰背,看着唐琣郑重说道。 “我段家男儿历来都是朝中栋梁,亦儿,你没给我丢脸,为父等你凯旋而归。” “你父亲说的是。” 段老夫人也擦干眼泪看着唐琣。 “家国大义,亦儿不能忘。” 唐琣心中一震,看着眼前的双亲,心中涌上一股暖流来,随即撩起衣摆跪在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面前。 “亦儿遵命。” “好孩子去吧。” 段老太爷摸了摸唐琣的头,眼中不舍。 唐琣对着二老重重磕了个头,随后起身而去。 回到辉月堂,唐夫人一双眼睛已然红肿不已,但还是在忙着为唐琣收拾衣物等。 “夫人,不用带这么多。” 唐琣看着唐夫人一股脑把衣服都塞进包袱里,伸手按住了她。 “只带两件换洗的,再带够两日的干粮便可。” 唐夫人不舍的又将衣服拿出来,想了想又翻开梳妆台上的匣子,从里面取了一包银子出来塞进包袱中。 “银子夫君还是带着些,免得急用。” “谢谢夫人。” 唐琣点点头。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唐琣便起来匆匆向城郊大营赶去。 大营中,五万将士也已经整装待发。 唐琣站在高台上,神色肃穆的看着灯火通明的大营,以及底下万千将士们,点兵之后,也到了该出发额度时刻。 唐琣高骑马上,转过身看了京城一眼,然后对着众将士说道。 “众将士听令。” “在” 身后震耳欲聋的回应声,让这山河不禁都抖了一抖。 “出发斩敌~” “是” 随后整齐的大军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皇宫中,还未到早朝时辰,大理寺卿便匆匆进宫。 “圣上。” “爱卿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坐下来一起吃点。” 皇帝看着大理寺卿气喘吁吁的模样,让人加了把椅子在对面。 “圣上,臣有一事要禀告。” 大理寺卿坐在对面看着皇帝开口道。 “何事这么急,爱卿不如先陪朕吃点,事情等早朝再说。” “圣上,此事关乎到我北周存亡之事。” “哦?何事?” 皇帝方才还轻松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臣昨夜审出之前为宰辅作证的那位证人,她供出之前是宰辅要她污蔑唐琣,欲除去镇北将军与唐琣,而兰妃娘娘就是秋月公主之事也是这位证人散出去的,只是散出去没多久宰辅的人便找到了她,这其中,老臣粗略估算一下,从散布消息到大越使臣到达我北周,时间差不多正好,可是那位人证也不过是区区一个丫鬟,老臣不觉得她有能力让消息传到大越去......” “你是说,我北周有大越内奸?” 皇帝神色肃穆起来。 “有此可能,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宰辅大人与大越人有来往。” 昨日审出这件事之后,大理寺卿便向入宫,可惜时间太晚,宫门已经关闭,偏偏这人证又十分嘴硬,若不是用了特殊手段才问出来,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可即便这两日也耽误了不少,若真是有内奸,这两日的军情也足够被传出去了...... “爱卿此话可当真?” 皇帝目光灼灼看着大理寺卿,似乎是不敢相信。 “圣上,这只是老臣的推测,不过此件事情也唯有这么解释才能行得通,若是北周有内奸将消息传了出去,可怎会有那么巧,内奸不应该关注街头的乞丐,而是应该打入朝中窃听机密此事,从乞丐口中知道消息,倒更像是有人大范围搜索才能做到的,而内奸根本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行事......” 看皇帝沉默不语,大理寺卿起身重重跪在地上,继续说道。 “臣知道宰辅是皇后的娘家人,但是此事实在可疑,且我朝大军今日出发,若是被大越知道了内情,定会处于下风,望圣上三思。” 说罢,大理寺卿重重拜倒在地。 “爱卿说的有理。” 皇帝开口道,声音十分阴沉,就连眼里也涌上了怒色。 “朕一向宽待皇后及其家人,这宰辅之位还是朕看在皇后面子上才给的,没想到,竟养出了一群白眼狼,为了一己私欲,竟不惜将整个北周陷入此种境地。 啪! 盛怒之时,桌上的碗筷被皇帝拂到了地上碎成一片,一旁伺候的宫女瑟瑟发抖,丝毫不敢出声。 “爱卿,你现在就派人盯着宰相府,盯紧陈舟,先不要走喽风声,若是他当真与敌军相通,第一时间回禀朕。” “是。” 大理寺卿领命而去。 当日早朝,大理寺卿也再没有出现,但陈舟却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宰辅今日身子如何了?” 皇帝眼光扫过底下诸人,最后目光落在宰辅陈舟身上。 “回圣上,老臣今日大好,谢圣上关心。” 陈舟面色沉静。 “那就好,宰辅可要保重身子,这北周江山还倚仗着宰辅呢。” “老臣愧不敢当。” 陈舟嘴上应付着,脑中却想着其他事。 自从前日青卓被抓进大理寺,他几次三番派人去想将人灭口,可奈何大理寺实在守卫森严,他的人根本进不去。 如今已是第二日了,不知她招了没有,又想到那个丫头嘴硬,想必是没有那么容易招。 心中想着,陈舟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大理寺卿的位置,没人...... 陈舟心中一喜,没来,那便说明陈舟还在忙着审犯人,看来那个丫头还没有招,如此一来,便给了他更多时间,大理寺守卫再森然,总是会有漏洞,只等找到漏洞,进去将人灭口,那 这事便了了...... 皇帝不动声色的关注着陈舟,见他看了一眼大理寺卿的位置,一时心中凉意森然,看来大理寺卿说的,大有可能是对的...... 只是目前还不宜打草惊蛇,皇帝转开目光,听着其他人商讨粮草之事。 “虽说我北周未雨绸缪,库中有不少粮草,但这远远还不够啊。” “且国库你可乱动,如今,国库就是国之根本,若是动了怕是日后会反倒牵制于我北周。” 第185章 宰辅被关 “如此,便只好向民间临时征收赋税了。”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的臣子都摇头叹气,增百姓赋税徭役,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正当众人沉默,司谏陈卢开口道。 “司谏大人有何办法?” 方才提出增赋税的朝臣转头看向司谏陈卢问道。 “听闻宰辅大人这两年收购了不少的良田,想必是府中也有存粮不少。” 说罢,司谏斜眼睨着宰辅陈舟,看他意欲何为。 昨日晚间,他正在府中正欲熄灯休息,没想到这时下人禀报镇北将军求见,陈卢心中疑惑,但还是将人放了进来,只是唐琣一进来,便拿出了一大堆宰辅陈舟大量收购良田的证据,其中还夹杂不少宰辅族人买官卖官,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等事。 “陈大人,你这是何意?” 宰辅陈舟压制着心中怒火,转头看着司谏陈卢道。 “宰辅大人这两年收购良田不少吧,难道连这点存粮都拿不出来?还是说宰辅大人只是不想拿出来?身为国家重臣,私自囤积粮食,但却不想拿出来解国家危机,难道宰辅大人这是想谋反?” 陈卢语气一变,凌厉的看着宰辅道。 “你......你有何证据证明我购买良田,私炖粮食?” 陈舟面色通红,双眼阴恻恻的盯着司谏。 “我敢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随后,陈卢从怀中掏出昨夜唐琣给他的东西。 “圣上,这便是宰辅大人收购良田的证据。” “呈上来。” 皇帝沉声说道。 御前太监自上面走下,接过陈卢手中的东西。 皇帝越看这些东西,周身怒气越发明显,没想到,自己信任了这么多年的老臣,竟能干出如此之事,先是陷害朝中重臣,又是暗中收买良田,且还有与敌国暗通款曲的嫌疑...... “圣上,可容老臣看一眼这所谓的证据。” 陈舟眼看殿中气氛不对,又将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暗暗想了一遍,才定下心来。 这些年,自己虽大量收购良田,但从来没在自己名下,都是交由自己的管家找人去办的,他们应该查不出问题才是。 “圣上,这些田契,买卖文书都是跟老臣不相关的,臣不明白,司谏大人为何要这般污蔑老臣。” 说罢,宰辅陈舟转过身,怒瞪着陈卢道。 “陈卢,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般陷害我?” 听到这里,司谏陈卢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片刻,随后泰然自若的看着陈舟说道。 “宰辅大人演技一向不错,只可惜眼神不好,你再接着往下看看。” 宰辅陈舟心里一惊,手中忙动,翻到了最后几张颜色发黄的纸张。 这是?陈舟仔细看去,只见纸上写着买卖日期,买者姓名,田产位置及数量,还有成交金额等,最后陈舟的目光落在了下方盖着私印的地方。 “这是?” 陈舟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的纸张。 “宰辅大人,你可有何话可说?” 司谏姿态悠闲的看着陈舟,像是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圣上,老臣冤枉,这,这定是有人陷害老臣。” 霎时间,陈舟重重一跪,两行热泪自沧桑的眼中落下。 “这,这定是有人伪造的,老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哦?宰辅大人没有做过,那为何宰辅大人的私印会在这方纸上?” “你,定是你伪造的,你处心积虑陷害于我。” 陈舟颤抖着手指着司谏陈卢,浑浊的眼中放出两道凶光。 “宰辅大人,话可不能乱说,莫非是我偷了大人的私印去买卖田地?” “圣上,这私印不是老臣的,定是有人伪造的。” 见说不过司谏,陈舟只好转向皇帝。 “是不是伪造的,宰辅大人拿自己的私印出来对比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司谏陈卢脸上闪过一抹戏谑的笑,指着宰辅陈舟腰间的私印说道。 宰辅陈舟摸上自己腰间的私印,心中一惊,多年来,自己小心行事,私印被自己时时带在身上,可没想到有一天,这方小小的私印却是成了铁证。 “宰辅大人,所有得罪。” 御前太监上前,略微躬身便取走了陈舟腰间的私印,转而在空白纸张上重重拿按了一下。 “圣上请看。” 御前太监将买卖文书中的私印与方才盖的印记拿到皇帝面前仔细对比。 只见这两方印记,除了买卖文书中的看着年代久了一些,其他则一模一样。 御前太监又将两方印记拿起,在殿中大臣面前一一展示。 一时间,大殿之中窃窃私语之声渐起,陈舟脸色红白相接,好不精彩。 皇帝则神色幽深的看着陈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陈舟眼中闪过一抹幽光,随后重重的跪在大殿之中,伏拜在地。 “老臣该死,老臣一时财迷心窍,还望圣上责罚老臣。” 呵,司谏陈卢心中冷笑,买卖良田,私屯粮食,竟妄想一句贪财便替自己遮掩过去,实在是可笑不已。 “圣上,臣以为宰辅之事涉及到国家边关两国相战要事,应严格审查才是。” 陈卢也走出人群,跪倒在地,郑重说道。 “那其他爱卿呢,如何看待宰辅收购良田之事?” 皇帝不动声色看过底下人群,开口问道。 “圣上三思,贪财乃人之本性,此事或可弥补,但念在宰辅对我北周有犬马之劳,还望圣上能念其功劳,从轻处罚。” “是啊圣上,这么多年,宰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圣上三思......” 转眼间,大殿之中的文官竟跪倒了一大片,都是为陈舟的求情的,皇帝眼眸微暗,看着底下这一群人,并未说话。 而殿中其他大臣,则茫然的看着身边空落落的位置,有几分不能置信,这朝堂之上,竟有这么多人能站在陈舟身边...... “贪财乃人本性?难怪我北周出征钱粮不足,原来都是进了各位大臣的口袋里......” 司谏陈卢看着跪满的朝臣,讥讽一笑,悠闲开口。 此话一出,殿中跪着的众人皆都是身形一僵,还有那人群最后正准备跪下的,膝盖僵住,也不知是该跪,还是不跪。 第186章 两人相隔千里 “我劝各位的膝盖都有骨气些。” 陈卢的眼光轻飘飘扫过那些要跪不跪的。 听了这话,那些还打算跪的,立时不动声色的站直了身子,假装无事发生,但心中却在盘算......今日抱宰辅这大腿,也不知是合适不合适,宰辅虽买卖良田,但说白了也只是贪财罢了,过了今日,他还是当今皇帝的老岳丈,所以......今日这膝盖是弯还是不弯? “既如此,那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审吧。” 皇帝看着底下众人,似是毫不在意的开口说了一句。 可此话一出,方才那些还在心中天人交战的便出了一头冷汗,一边擦汗一边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这膝盖终究是没软...... “皇上圣明。” ...... 下朝后,大理寺卿带人匆匆赶来,这好遇到散朝时分,两人相看片刻,大理寺卿躬身道。 “得罪了。” 随后不等宰辅陈舟开口,便转身对着身后的官兵霸气说道。 “带走。” “且慢。” 官兵正要上前,被陈舟拦住。 “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大人说来听听?” “与你无关,我找司谏陈卢。” 被猛然一拒,大理寺卿默默的摸了摸鼻子退至一旁。 “能否请你告诉我,这些盖着私印的买卖文书是哪里来的?” 陈舟目光灼灼的盯着人群中司谏陈卢问道。 “呵,这我可不知道,大人的私印,要问便回去问那位为你办事的人吧。” 说罢,陈卢扬长而去,宰辅陈舟自然也是被带往大理寺卿审查。 一路沉思,陈舟想了许久,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当初买来的良田都是在旁人名下,且这些人都是管家找的,自然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田契这些,陈舟从没有放在心上过,就算查也查不到他身上来,只是,他百般叮嘱管家要抹除一切与自己相关的痕迹,但为何又会出现这些盖着自己私印,连买卖文书都算不上的东西...... 百思不得其解,又奈何自己即将被押往大理寺,不能回府上问个清楚,陈舟不由得心中烦躁不堪。 “大人还是镇定些,进了大理寺,可要待上好些日子。” 看出了陈舟的烦躁不安,大理寺卿心中暗笑。 ...... 一路行军,唐琣押着大军,尽量在白日多赶些路,夜间才会扎营休息,两日下来,军中士兵们疲累不已。 深夜,唐琣站在营房外,看着绵延数里的营帐,心头不免浮上一丝担忧,眼下自己手中的只有五万大军,可大越的大军却有二十万,边境守军的消息虽然还未送过来,但按照大越使臣所说,也就在这一两日,他们便可到北周边境,到时,若是唐琣没有及时带兵赶过去,很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唐琣闭上眼,将脑中烦乱的思绪都赶出去,最后只留下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最后一次相见,还是在宫道上的遥遥一瞥。 只是两日,两人却已经相隔数百里,唐琣回想自己短暂的一生,仿佛就如一场儿戏般,与相爱之人频频错过,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便是带兵守住北周的边境...... ...... 宫中 朝华殿 四夕站在殿外,看着天边一轮残缺的月亮。 近日总觉得不安,可具体哪里不安,却又说不上来,惠容只是说女子怀孕便是这样,越是接近生产,便越是不安的紧。 所以四夕便出来走走,趁着今晚月色不错,还能疏解一下心中的烦闷。 “欢迎你的到来。” 四夕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浮生一抹笑意,随着笑意,她的肌肤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幽光,恍若一个下凡的天女般。 惠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微叹自家娘娘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惠容,惠容?” 四夕看着惠容一脸痴笑,连叫了几遍都未等到回应,只得出手拉了一把,这才将惠容惊醒。 “娘娘何事?” 惠容看着四夕道。 “算算日子,再过一月便也该生产了,到时......” 四夕面带忧愁的看着惠容说道。 惠容心中了然,自家娘娘定是在担忧到时早产之事。 “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在宫中数十年,见过早产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到时娘娘只要轻轻的摔上一跤便可。” “这,行吗?” 四夕没有生产过,甚至没见过刚出生能的婴儿模样,想着早生一月会不会能看出些什么来。 “女子怀孕,有怀胎足月生产的,还有早一两个月的,早产的孩儿除了 体型稍瘦小些,别的看不出什么。” “且看娘娘肚子也不大,这足月生出来的和 早一月生应是没什么区别,娘娘只管安心等着生产便好。” 惠容扶着四夕的双手稍微用力了些,意在鼓励自家娘娘,四夕自然也感受到了,回神淡淡一笑。 “对了,多日没见到唐夫人了,不如你明日叫她进宫来,正好殿里多了很多可以给小孩子做衣裳的料子,到时候给唐夫人带回去也好,顺便我也可以请教唐夫人如何带孩子。” “是娘娘,奴婢 明日一大早便派人去镇北将军府将唐夫人接过来,夫人快生了,找唐夫人多聊聊,还能心中安定一些。” 惠容笑着应下,等两人进了殿中,惠容又去找施屏商议生产要用的,她虽见过别人生孩子,但到底自己没生过,施屏好在医术高明,想来应该会比自己懂的多。 四夕则坐在榻前,又看起了白日皇帝送过来的一些民间话本子,这些话本子倒是比四夕自己搜罗来的有趣的多,讲的神仙鬼怪的传闻,看着倒也引人入胜。 只是...... 四夕觉得这两日,皇帝行为有些许怪异,近日不许四夕去勤政殿了不说,还每日下朝便急匆匆来看四夕,带来些奇怪的话本子,还有给小孩子做衣裳的布匹等,但待不了多久,皇帝便又会急匆匆离去,好似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般。 四夕本不在乎,可次数多了便觉得心头奇怪的紧,结合自己心中发紧,老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一般。 ...... 第187章 夜袭的打算 “娘娘,该歇息了。” 惠容进来看到四夕倚在榻上,手中拿着话本子发呆,便知道她又在胡思乱想了。 四夕应了一声,将手中的话本子丢在一边,解了头发躺下。 ...... 行军第三日,唐琣终于接到了从边境加急送来的消息,大越二十万大军已在北周边境三十里处安营扎寨,领头的将领似乎并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而是选择了远远观望,也丝毫没有要阻拦北周边境守军传消息出去,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唐琣听了驿骑的话,便明白了这些大越守军在等何人,他们等的不过是大越使臣,如今距离自己出发已有三日,唐琣猜测,最多不过三四日,若是大越使臣迟迟不到,大越大军便要进犯。 驿骑稍坐休息,吃了几口唐琣大军带的干粮,随后又匆匆上路,快马加鞭往京城而去。 “大元帅,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吴河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坐地休息的五万大军,大越有二十万大军,而他们现在却只有五万,若是在边境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葬送这五万将士的性命。 唐琣遥遥望向边境方向,眉间紧皱,作为军中大元帅,他更是清楚眼下形势的严峻,眼下自己手中的这五万大军,加上十五城的守军,最多也不过十万有余,十万对二十万,胜算渺茫,若是正面开战,要不了一个月,大越的大军便可突破防线进入北周境内,到时候,北周危在旦夕...... “大元帅?” 见唐琣望着远方出神,吴河再次出神。 “吩咐下去,在边境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务必不能让大越大军发现我们已经到了边境,还有,切不可将军中人数透露出去。” 唐琣眸色深沉,吴河瞬间便懂了,自家元帅这是在拖延时间,等援军和粮草赶过来。 “是。” 吴河领命而去。 此次事发紧急,大军赶路速度本就比往日快了许多,但大军赶路,速度过快也是行军中的大忌,速度过快会消耗士兵的精力,如此长的行程,给士兵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到时,还未开展战,大军的精神力便被消耗大半,面对敌人还怎能再一鼓作气。 所以这也是大越二十万大军选择安营扎寨的原因,唐琣的五万大军从北周境内到边境,尚且如此吃力,更何况大越二十万大军千里迢迢赶来北周边境,想来士兵皆已疲乏不堪。 这次行军,他们用了不到往常行军的一半速度,便已经接近边境,眼下只等明后日到了边境再作打算。 ...... 到了晚上,夜色深沉,大军人数过多,没有有效的照明,且今晚月色也不明朗,到处漆黑一片,唐琣只好下令原地休整,等到了明日天亮再出发。 “吴河,你去将将领们都过来到我帐中。” 唐琣看着漆黑的天空若有所思。 “是。” 吴河领命而去,不多时,军中副将及以上的将领全部汇集在了唐琣的营帐中。 “各位将军如何看?” 唐琣目光扫视一圈,直接开口询问。 听到这话,底下坐着的二十多位副将及将军面面相觑,不知唐琣是何用意。 见无人开口,唐琣再度开口说道 “今夜夜色漆黑,且大越大军暂时还未发现我们的存在,若是以我们五万大军对敌方二十万大军,丝毫没有胜算可言......” “大元帅是说,今夜要突袭敌方大军?” 唐琣还未说完,底下一年轻副将顿时反应过来,高声说道。 “嗯。” 唐琣赞同的看了一眼这副将,继续说道。 “且大越大军正是疲劳之际,若是此刻突袭,应是最佳。” “可是,大元帅,敌方大军虽是呈疲态之姿,但毕竟人数是我们的四倍之多,且我方大军距离边境,还有一天的路程,这,这可如何突袭?。 ”若是以常理突袭,定然不成,但我们可先派出一队精兵,夜奔至敌方阵营中烧他们的粮草呢?” “......大元帅英明。” 底下一干人等立时反应过来唐琣的打算,各个眼中迸发出精光,以一击十确实不行,但剑走偏锋,确实可行,更何况敌方还未发现他们的存在,应是最轻敌之时,此时不突袭,更待何时? “大元帅,末将请求参与此次突袭。” 副将中方才那个年轻副将上前单膝跪地,眼中灼灼的看着唐琣。 “好,既然你有立功之心,便允了。” 唐琣点点头。 随后又有几个将军副将走出来跪在唐琣身前,抱拳高声道。 “末将也请求加入此次突袭。” 唐琣郑重的看着眼前跪倒的几人,略一深思开口道。 “副将可去,但将军留下,军中一日不可无主,在座将军不得参与此次突袭。” 底下的几个将军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唐琣面色坚定,便也不再开口。 随后,唐琣又在军中选出了十几个身手敏捷,武力高强的年轻人,组成了一支二十人精兵骑,配了军中最好的马匹,每人身上带了足够吃一天的干粮与水。 “将士们。” 唐琣一一扫过眼前穿着夜行衣的二十年轻士兵,沉沉开口。 “此次凶险,面对敌方二十万大军,你们可有恐慌?” “不恐慌。” 年轻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坚定。 “好,那此次突袭只许成功不许败,不许向敌方暴露我方的踪迹,进入敌方军营后不可贪战,点燃敌人粮草便可,要活着回来,都听明白了吗?” 唐琣雄厚的声音,刺破寂静的夜空,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年轻的士兵皆都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看着唐琣高呼道。 “末将明白,末将领命。” 这嘹亮的声音将远处坐地休息士兵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手中的饼子一时忘了吃,呆呆额度望向这边。 “即刻出发,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是。” 随后,二十个年轻的士兵翻身上马,身形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唐琣久久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面色沉重,若是几日这一战赢了,那将会为以后两军正面开战迎来不少胜率,但若是今日这一战败了,不仅会将北周大军靠近边境的消息透露出去,还将大越使臣被扣押的消息同样会泄露,若如此,怕是等不到北周大军赶到边境便会开战,到时未战而败,他们将输得一败涂地...... 第188章 夜奔敌方大营 此招实在是险中求胜,万不得已...... ...... 远处休整的士兵远远望着离去的精兵骑,被这一幕震撼,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向往,何时他们也能如此强大,可以率先于大军之前,替北周的百姓斩敌,到那时,封侯拜相,衣锦还乡,该是多么荣耀...... ...... 精兵骑一路直行,他们骑的都是最快最好的马,这会已然跑出营地几十里地,照这个速度下去,最晚在天亮前他们也能赶到地方大营。 作为唐琣身边副将,吴河此次也在精兵骑中,同时还担任着统领这个临时的精兵骑,安全将每一个人都带回的重任,这是临出发前,唐琣单独交给他的任务。 吴河身伏马上,眼神坚定的看着前方,心中默默计算距离边境的距离。 他跟着唐琣出生入死多年,对于边境不算陌生。 大越与北周的边境是以周璜山为界,过了周璜山,便是大越境内,据驿骑描述,大越大军是驻扎在周璜山后三十里处,粮草定然是在大军最后方,所以他们必须要绕过周璜山,到敌方大营后方,人不知鬼不觉的将粮草点燃,再安全的返回来。 可是,过了周璜山,便是一片平原,他们继续骑马前行,显然容易暴露,说不定周璜山上就有大越的哨兵。 吴河神色渐凝,盯着眼前已经隐约出现的周璜山,心中将待会儿要走的路线及安排过了一遍。 “众人听令。” 吴河高声开口。 “吴将军何事?” 骑在马上专心奔袭的众人,突然听到吴河的声音,心中不免疑惑。 “前方不远处便是周璜山,为防山上有大越的哨兵,我们在山脚下马,将马匹隐蔽后再上山。” “是。” 众人高声应道,同时心中一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会有哨兵,若是茫然上了山,惊动哨兵,那便是透露了北周大军已到的消息。 “大家记住,若是发现哨兵,我们只管绕开,不可杀人。” 若是哨兵被杀,大越想必是会猜测到北周大军已到,到时再暴露行踪。 “是。” 众人再次高声应道,随后双腿一夹马腹,精兵骑像是夜色中的一支利箭般向着周璜山而去。 等到了山脚下,众人便不再言语,默契的找了隐蔽处,将马的嘴绑上,再藏直隐蔽处,然后一行人,径直上山。 好在这周璜山只是一座连绵的小山,翻起来也不需费多少力气,若是这是座大山,那想必他们今晚怕是翻山也未必过得去。 ...... 二十人排成一字型,吴河打头,向着山上极速而去。 “吴将军果然猜的不错。” 就在快奔到山顶之时,吴河的速度慢了下来,带着众人轻声略过树林,只见林中高一些的大石上,果然躺着几个人,只是这几人似乎以为北周大军未到,是以态度松懈了很多,身旁的地上还摆着许多喝空的酒坛子。 吴河观察了几人一会,见他们似乎是睡死了过去,便带着人绕过这几人,向着山下飞速而去。 过了周璜山,眼前是一片平原,隐约间,便已经能看见大越大军营地的火光。 吴河等人心头一喜,加快身形,直向着那大营后方绕去,大军扎营,粮草为保稳妥,一向是安置在大营后方。 这些人都是唐琣金军中身手很是敏捷之人,长期练武,耐力更是不在话下,跟着吴河长途奔袭,也没有丝毫疲累的迹象。 不多时,他们便已经到了地方大营不远处。 吴河抬手,众人停下来低伏在地。 “在这里稍事休息,吃口干粮喝口水,等恢复体力,我们便去烧粮草。” 吴河仔细观察前方大营低声说道。 其他众人也不说话,当下便将腰间的干粮拿下来,伏在地上小声吃喝起来。 等到众人都吃喝完毕,吴河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了粮草位置,这才抬手向前一指。 众人放低身姿,快速向粮草方向而去。 此时正是凌晨时分,大越大营之中,士兵个个解衣卸甲,睡得香甜不已,就连夜间值守的士兵也解了自己的盔甲,靠在土坡上睡了过去。 出发前,唐琣便吩咐过吴河敌方此时应是戒心较轻,要速战速决,只是吴河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轻敌,想必是大军长途跋涉太累的缘故,加上北周大军还未到边境,这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吴河几人分散开去找粮草存放之地。 不久,众人又都回到了方才散开得到地方。 “吴将军。” 一年轻副将看着吴河面露讶异之色,小声说道。 “没想到他们囤积粮草竟如此之多,这么多粮草,怕是一时没法全部点燃。” 其他众人也是重重点头,都面有凝色,没想到奔袭这么远,到了却发现粮草不能点燃。 吴河也是想的跟众人一致,沉思许久,伸手到怀中掏出一方瓷瓶出来。 “吴将军这是何物?” 看到吴河掏出一精致小瓶,众人皆都疑惑不解的看向吴河手中。 “这是迷药,我常年带着的。” 此话一出,其他众人看吴河的眼神都奇怪了起来,身上带着迷药,还常年带着,听着,怎么听都不像好人...... 察觉到了众人的眼光,吴河面皮抽了抽,随后说道。 “这是我用来恐吓犯人的。” 众人的眼神这才一松,再次看向了吴河手中的瓷瓶。 “这样,我看凉菜的位置距离兵士们所住的营帐有些距离,眼下守着这些粮草的,只有周围二三十位昏昏欲睡的士兵,若是我们将这些士兵都迷倒了,岂不是就算粮草烧起来也一时半会没人发现。” 说完,吴河看向众人征求意见。 只见众人相互对视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吧,你们都有没有可以撕下来的衣物?” “有吴将军。” 说着,一年轻士兵从怀中拿出一方精致的绣帕出来。“ 众人看着这方绣帕都不禁沉默了起来。 “这,这是我心仪女子留给我的,我我我,暂时拿出来用一下。” 听罢,众人这才默默转过了头。 第189章 烧粮草 吴河将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迷药倒了少许将帕子打湿,其他士兵则将自己的衣襟悄悄的割了一方下来,吴河一一倒过去,等大家手中衣物碎片都粘上了迷药,这才将瓷瓶收起来。 “分开行动。” 一声令下,众人轻飘飘散去,奔向了看守粮草的士兵。 吴河轻轻将瓷瓶打开放在靠在土坡上的士兵鼻下,只一瞬,便见这还在摇摇欲坠的士兵轰然倒了下去,彻底睡死在了地上。 吴河起身,身形不动声色的挪动间,便到了一位抱着双臂,站着靠在长枪上打瞌睡的士兵前,悄悄的将瓷瓶放在了这人鼻子底下。 “好香~” 这站着的士兵迷迷糊糊念叨了一句,随后身体便软软的向一旁倒去,吴河眼疾手快,将人捞住,轻轻放在地上,这才又向着下一个而去。 很快,粮草附近的士兵便被放了个七七八八,还剩只有不到三四个醒着的士兵,站在原地警惕的看着四周。 “吴将军。” 年轻的副将指了指这三四个人,面现为难。 吴河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将瓷瓶拿在手中,悄无声息的缓缓走到了一个士兵的背后,随后,将瓷瓶快速的放到了那人的鼻子底下。 “咦?兄弟这是什么好香......” 那站着的士兵,还以为是他的同伙拿了什么好吃的过来,正要伸手接过,却不料,猛然眼前一黑,向地上倒去。 吴河急忙伸手去接,奈何这士兵身形实在太过壮硕,没得拦得住。 下一刻,只听“咚”的一声,这身形巨大的士兵倒在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吴河在没接住这士兵之时,便身形一闪,闪到了阴暗处隐匿了身形。 “呀,兄弟。” 不远处,另一个醒着的士兵听到声响,急忙奔跑过来,但在看到这壮硕士兵躺在地上睡了过去时,不由得笑骂了一声。 “呸,还说自己要收一整晚,这才哪到哪,就睡成死猪了。” 说着,还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士兵,然后笑着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就在这时,吴河几步上前,将手中的瓷瓶伸到了这人的鼻下。 “咦你这是......” 这士兵看到自己鼻下的瓷瓶,想转身过来,却不料吴河伸手捂在了他的眼睛上。 “兄弟,猜猜我找到了什么好吃的?” 吴河笑嘻嘻开口。 这士兵听说好吃的,竟面色一喜,使劲往瓷瓶上嗅去。 下一刻,一具风尘仆仆,散发着汗臭味的身体便倒在了吴河怀中。 吴河伸手一推,满面嫌弃的将人推开,又向着其余几个醒着的守兵走去,而身后跟吴河一起的则看傻了眼,实在是没想到,帐还能这么打,活还能这么干...... 很快,守粮草的,都被放了个干净。 吴河抬眼看了眼天边隐隐的亮色,眉头微皱,向着傻站在一旁的众人招手示意。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仰仗外的火把都往粮草上怼。 现下本就是炎热的夏季,北周又干燥异常,这粮草碰到火,便像是一个饿了半个月的人见到了食物一般。 干柴烈火,一碰就燃,眨眼间,这巨大的粮草存放之地,火光从四面八方熊熊燃烧而起。 吴河看了看天边,又将营帐不远处长明火把中的火油也端了过来,抛洒在了粮草之上。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之间,粮草上的火势凶猛无比,直烧的几人靠近不了。 “走吧。” 吴河满意的看了一眼,将手中的东西放回原位,直到这里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这才满意的带着众人离去。 ...... 大火燃烧了几个时辰,直到天光大亮,有人出来解手才看到粮草方向传来的火光。 “怪不得小爷我越睡越热。” 解手的士兵惊呼一声,赶忙在营地中大声呼喊起来。 “着火啦,着火啦,都别睡了,赶紧起来救火。” ...... 营地之中熙熙攘攘,众人被吵闹声惊醒才发觉不对,急急奔出营帐,这才看到后方的粮草之上熊熊大火。 “救火救火。” 解手士兵看着发愣的众人高声呼喊,将众人从睡梦的迷茫中喊起,一群人赶忙奔到粮草前准备救火时,才猛然发现......没有水...... 北周边境本就在干旱的平原之上,别说水源,就是连一条小水坑都见不到,平日他们吃喝的水都是随着粮草一起从五十里外的河中运过来的。 “怎么办?” 众士兵互相看着,随后急急的跑到营帐中将自己的水壶拿了出来,将里面本就不多了的水倒上去。 “奶奶的。” 一士兵看着这少的可怜的水,似乎是让火烧的更大了一些。 “快,快去叫将军们起来。” 此时,总算是有人反应过来,急急的向主帐方向急奔而去。 “报~~~将军大人,着火了,着火了。” 士兵冲进将军营帐中,将还在睡梦中的大将军叫醒。 ...... 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围在粮草周围,奈何根本没有灭火的法子,只好眼睁眼看着体积庞大的粮草燃烧殆尽。 ...... 而这便,吴河等人跑到周璜山后,用同样的法子给几个睡梦中的哨兵闻了迷药,然后悠哉悠哉的靠在山石上看着敌方大营中火势渐大,直到天整个亮起来,那火还在熊熊燃烧...... “走吧。” 吴河满意的看了一眼,领着众人向山下而去。 该是时候回去复命了,这一仗他们不仅打赢了,而且还赢得非常漂亮。 ...... 北周大军营地中 众士兵都已经整装待发,准备继续向着边境出发。 经过一夜休整,士兵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唐琣一声令下,趁着天边泛白,天色大亮,大军开拔..... ...... 日上三竿 唐琣坐在马上,遥望着前方,神色凝重,仔细算算,精兵骑也该回来了才是,可是到现在还不见踪影,莫非是...... 正在此时,前方远远扬起一片尘土,待走近了,只见吴河等众人骑着马正在快速向大军方向冲来,且各个脸上都带着溢于言表的浓重笑意。 看到人归来,唐琣心头一松,一夹马腹向前疾走几步。 第190章 成功返回 “大元帅,末将等人不辱使命,大越的粮草已尽数被点燃。” 吴河等人快速下马,单膝跪于唐琣身前抱拳高声说道。 “好,不愧是我北周好儿郎,等此次事情一了,本元帅去向皇上给你们请命封赏。” 唐琣豪迈一笑,看着眼前风尘仆仆几人,身上的肃杀之气一时烟消云散不少。 而地上跪着的众人听到唐琣的话,都身形一怔,下一刻,便眼中大放光彩,没想到两军还未开战,他们便立了大功,如此一来,光耀门楣真不是妄想了...... ...... 等众人散去,唐琣驱马来到吴河身边与其并驾齐驱。 “大元帅是想问我们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吴河看着唐琣一笑,而唐琣则点点头。 接下来,吴河昨晚发生的事情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又说道为了安心,他们在周璜山看着大火烧的差不多了才动身返回。 唐琣听完,抬手狠狠一拍吴河肩膀道。 “就知你小子不错,以后必成大材,等此次回去,我去向皇上封你为将军。” “谢大元帅。” 吴河眼冒精光,对着唐琣抱拳。 ...... 而大越军营中,却没有这边的轻松氛围。 粮草中的火势渐渐弱了下来,周围的士兵也终于有机会一拥而上,有的用铲子,有的用盔甲,有的则用手捧着地上的土,纷纷往渐渐熄灭的火上扬去。 折腾了半日,火总算是灭了,可围在一旁的士兵却个个愁眉苦脸。 “昨夜看守粮草的士兵何在?” 大越主帅怒气冲冲,向着群众暴喝道。 因起的匆忙,大越主帅此时只着一件单衣,经过这场大火,形容狼狈的站在人群中央。 “主帅,便是他们。” 一年轻将军指着地上跪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几十人说道。 大越主帅抬眸看去,只见这几十人中有的眼神呆滞,有的瑟瑟发抖,有的竟还昏昏欲睡。 主帅一时怒火攻心,上去便是一脚踹在那昏昏欲睡的士兵胸口,直将人踹的吐血不止,脸色发白。 “混账。” 大越主帅暴喝道。 “让你们看守粮草,你们就是这么看的。” 随即,大越主帅转过来对着年轻将军问道。 “今日发现他们时,他们在干什么?” “回主帅,看守粮草的人无一不在沉睡,末将觉得,此事或有蹊跷。” “蹊跷?说来听听。” 大越主帅按捺住火气,看着年轻将军道。 “若是有一两人睡着了倒还说的过去,可是看守粮草的士兵的共有三十二名士兵,全都沉睡,未免有些巧合。” “你是说,有人让他们陷入沉睡?” “是主帅,属下是这么猜测的。” 听了年轻将军的猜测,主帅神色微凛,随后转头对身旁另一将军说道。 “去问问哨兵,昨日可有什么人经过周璜山?” “是。” 另一将军领命而去。 “你们昨夜可有发现什么人,或者可疑之处?” 大越主帅看着面前跪着的三十二人,神色肃穆。 “回将军,小的们并未发现什么人。” 领头的粮草守兵弱弱说说道。 “那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大越主帅蹲下身靠近此领头兵阴恻恻问道。 “回,回将军,小的,没有发现异常。” 此时,领头兵浑身瑟瑟抖个不停,看着面前的大越主帅,俨然像是看着一个恶魔般。 “既然如此无用,便杀了吧。” 说罢,大越主帅刷的一声抽出身旁年轻将军的腰间的长刀,狠狠的向地上领头兵的脖颈间砍去。 只听一声惨叫,下一刻,这领头兵便人头落地,脑袋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断头上喷洒出来的热血溅在周边士兵的身上,将这些士兵一时吓得愣在了原地。 “那你呢?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人?” 大越主帅提着尚在淌血的刀走向第二个人。 “主,主帅,小的......” “你也不知道......” 第二个士兵还未说完,头便被斩了下来,与领头兵的滚到了一起。 不顾周围士兵恐慌的眼神,大越主帅又提着刀继续问下去。 就这样,直到地上滚了七八个脑袋,才终于有个老兵战战兢兢的说出了自己闻到香味之事。 “主帅,小的,小的正在值守,不想却闻到了一股异香,随后,随后便没有了知觉,等醒来便是眼前这一幕了。” 老兵战战兢兢,浑身抖得像筛子一样。 “什么样的香味。” 主帅放下了手中的刀,盯着眼前的老兵问道。 “像是,像是饭菜的香味。” “什么?饭菜的香味,饭桶,都是一群饭桶。” 大越主帅大怒,眨眼间,这位老兵的头颅便与身体分离,高高飞了出去。 剩下的粮草守兵,见到说与不说都是这般下场,惊恐之下,不顾双手还被绑着,起身便往人群外冲去,而围观的士兵,见浑身是血的粮草守兵冲过来,情急之下,竟往一旁躲去,硬生生将这位粮草守兵放出了人群。 “废物,都是废物。” 大越主帅飞身上前,刀起刀落,几个逃跑的士兵人头落地,而一旁刚刚将这些人放出去的士兵则在大越主帅目光掠过他们时,心中一凉,下一刻,便有冰冷黏腻的刀身划过他们的脖颈...... 地上血流成河,守粮草的三十二名士兵的脑袋悉数落在这些混杂这血与土的地上,除此之外,显然还多了几颗。 “你们看好了,这便是废物的下场的,若是有人的脑袋不想要了,尽管来找本主帅。” 大越主帅提着被血染的鲜红的刀,冰冷的眸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士兵,吓得他们止不住的发抖,无一人敢出声。 ...... 周璜山上 几位哨兵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互相看着对方,眼中一片迷茫。 “今日我们怎么睡了这么久?” “不知道啊,莫非是昨日酒喝多了?” “怎么会,倚我们哥几个的酒量,这点酒还不至于。” 几个哨兵嘻嘻哈哈,一边调侃一边穿衣。 就在这时,远远有人从大营方向快马加鞭而来。 “有人来了,快,快穿戴整齐。” 领头哨兵脸色一变,便穿衣,便将几个喝空了酒坛子踢了下去,用枯草盖住。 “你们几个昨夜可发现有人进过这里了?” 眨眼间,骑马那人已经上了山,远远对着他们问道。 第191章 大越大营 几人定睛一看,正是大营中的将军。 “没有啊将军,小的们彻夜盯在这里,没有任何人经过。” 领头哨兵腰间挎着剑,作出一副正在巡逻的样子。 这将军疑惑的看了一眼他们,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眼睛通红,看着是一晚没睡。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其余人守在这里,仔细着北周的动向。” 说罢,那年轻将军将手一伸,作势要拉领头哨兵上马。 领头哨兵瞳孔猛缩,连连摆手道。 “使不得使不得,小人不敢以下犯上,将军骑马先走,小人跑的快,随后便来。” 这年轻将军看他坚持如此 ,便不再理他,调转马头,双脚一夹马腹,快速向大营方向而去。 见人远去,领头哨兵才长出了口气,又将自己的衣襟拎起闻了闻,果然一阵浓重的酒气。 “还好还好。” 领头哨兵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自己胸口,提步往大营方向快速奔去。 ...... 大越大营中,众人还围聚在一起,只是现在不再是围观,而是处理着地上的血迹,有的则小心翼翼翻着早已烧成灰烬的粮草。 见方才出去寻人的将军骑马回来,大越主帅开口问道。 “人呢,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骑在马上的将军勒住马头,抬手遥遥一指,顺着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在平原上飞速奔跑,速度之快,直叫众人咋舌。 大越主帅眯眼看着,眨眼间,这人便跑到了众人眼前,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大越主帅面前。 “拜,拜见主帅。” 领头哨兵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浑身冒着热气。 “你怎的不与郑将军共乘一骑?” 大越主帅眼神奇怪的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汉子问道。 “小的,小的身上太,太臭,怕熏到将军。” 听到此话,围观的众人皆都忍俊不禁,看着领头哨兵的眼神和善了不少。 “你昨夜可见到什么人?” 大越主帅盯着领头哨兵沉声问道。 领头哨兵心中咯噔一声,但还是装出一副无辜模样说道。 “小的昨夜与兄弟们分别彻夜守在山中,并未见什么人路过。” 大越主帅未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领头哨兵。 领头哨兵挺直了身子,身上的冷汗热汗一起顺着脊背流淌而下,好在领头哨兵刚才因跑动而通红的脸替他遮掩了些。 大越主帅看了一会,不禁抬起头嗤笑了一声。 “我一向讨厌蠢人,不过你倒是讨我喜欢。” 领头哨兵心中一惊,心中暗暗猜测主帅这是什么意思时,被方才骑马来找的将军一把从地上捞起。 “还傻站着干什么?主帅赏识你,还不知道感谢主帅。” 领头哨兵脑中一热,又重重跪在地上,朝着远去的大越主帅高声连喊三声道。 “谢谢主帅,谢谢主帅,谢谢主帅。” 大越主帅身体一僵,随后快速的消失在了营帐之中。 见大雨主帅彻底消失,领头哨兵这长呼一口气,从地上爬起。 “敢问各位兄弟,营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领头哨兵看今日这架势,隐隐觉得事情不一般。 “你说呢?” 一旁的士兵脸色奇怪的看着他,随后,人群纷纷让开,领头哨兵看到了不远处已经烧成灰烬的粮草。 “这?” 领头士兵脸色大变,迅速在心中盘算事情的来龙去脉,等盘算的差不多了,脸色不由得更加苍白起来。 “兄弟,我们不会饿死的,你不至于这样吧。” 看到领头哨兵这副样子,旁的士兵还以为他是担心没饭吃,吓成这个样子,但只有领头哨兵才知道,自己的处境刚刚是多么危险...... “兄弟,那些又是?” 领头哨兵目光一转,停在了地上的黑红土地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土地该有的颜色...... “你说呢?” 一旁的士兵又身子一转,大家纷纷让开,不远处摞在一起的三十二具尸体呈现在领头哨兵眼前。 领头哨兵猛然眼睛睁大,下一秒,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而大越大营中,此时已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大越将军足足有好几十位。 大越主帅眸光扫过底下一众人,威严开口道。 “诸位将军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主帅。” 方才年轻的将军率先站出来抱拳说道。 “属下认为今日之事有些蹊跷。” “你说说看。” “昨夜看守粮草共三十二人,皆都昏睡过去,无一人发现粮草失火之事,其中,还有几人曾闻道一股异香,随后便失去了印象,属下觉得像是有人用迷香故意为之,从而达到烧我大越粮草的目的。” “你说的不错,本主帅也是这么想的。” 大越主帅点点头,肯定了年轻将军的想法。 “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见大越主帅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年轻小将继续说道。 “大营附近并未发现马蹄印迹,且大营中士兵安好,无一人被杀害,尤其是看守粮草的三十二人,若是为了烧我军粮草,直接将粮草守兵直接杀害不是更为方便,但这一切并未发生......” 听着年轻小将的话,在场众人神色都渐渐严肃起来,尤其是大越主帅,更是神色一凛,随即说道。 “边境哨兵可有发现北周大军的迹象?” “回主帅,驻守在边境的哨兵今日午时都回营复命,并未发现北周大军的身影。” 人群中另一人开口说道。 “那昨日晚间,北周边境守军可有异动?” “回主帅,并无异动。” 此话一出,大营中顿时哑然,众人面面相觑,心下疑惑不已,烧粮草这事,按理来说是北周做的,可现在边境并没有北周大军的消息,边境守军也没有异常,此事,倒是有些奇怪...... “眼下,我们在大越与北周相接的地方,其他国家按理来说,不可能跑到我朝与北周境内来烧粮草才是......” 人群中不知是谁,弱弱的提了一句。 大越主帅神色严肃,沉思过后,缓缓开口道。 第192章 大越欲收集粮草 “看来,使臣并未谈妥,我们与北周这场仗是在所难免了。” 底下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大越大军人数众多,而北周短时间集结不了如此数目的大军到边境来,本是大越胜利在握,可如今却被人烧了粮草,而且这烧粮草之人是不是北周的,还未可定,如此一来,大越便处于劣势了,二十万大军饿着肚子,纵使北周人数只有他们的一半,也不见能赢得了这场仗...... “军粮御史何在?” 大越主帅再度开口。 “属下在。” 大营中角落里走出一年纪略大的络腮胡汉子。 “如今军中的粮草可还供大军吃多少日?” “回主帅,属下今日将各个营帐中以及士兵随身携带的干粮都收集了起来,加上从大火中抢出来的,堪堪够二十万大军吃三日。” 军粮御史抱拳说道。 “若是士兵每日吃食减半可能坚持几日。” “回主帅,三日已经是属下将士兵每日的吃食减半后估算出来的。” 军粮御史心中忐忑不安,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许多,军粮被烧,这本就与他这个军粮御史有着莫大的干系,如今眼看二十万大军挨饿,军粮御史更是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人头落地。 “士兵们吃不饱,这仗还怎么打,你可有办法?” 大越主帅看他吓成这个样子,声音略微和缓了一点问道。 “回主帅,今日一早,驿骑便派出去了,但距离新的粮草到这里,大约需要半个月时间。” 嘶~ 听到这话,人群中发出一声吸气声,三日粮草吃完,后面还有十二三日,这可怎么熬过去,别说打仗了,如何不被饿死都是难题,若是北周在这时发起进攻,岂不是收人头如同割韭菜一般容易。 大越主帅的不由的也皱紧了眉头,威严的目光扫向底下每一个。 “主帅,属下有个主意。” 正在帐中一片沉默时,角落不显眼处走出一面有刀疤,身材矮小之人。 只见这身材矮小之人对着众人抱了抱拳继续说道。 “属下行军途中观望了一番,发现距边境百余公里外,坐落的村落不少,再远些,便是黎康城,想来这些村落加上城中的粮食,应该是够我方大军吃上十几日了。” 这身材矮小的汉子说完,一双鼠目打量着众人的反应。 “若是我们抢了粮食,那村落与城中的百姓该怎么办,难不成叫他们活活饿死不成?” 这时,人群中又有一年轻些的汉子站出来,目露凶光,捏紧了一双沙包大的拳头,恶狠狠的看着眼前这身材矮小的汉子。 “你也是爹生娘养的,如何能说出来这种话,军中二十万大军,这小小的黎康城便是被翻过来也不够吃,更不要说那几个小的可怜的村落了。” 年轻些的汉子看着眼前提出来这法子的人,眼中怒火旺盛,若不是主帅还在这里,他定是要扑上来将这人狠狠揍一顿的。 “那要将军看,我们应该如何做,难不成要饿死军中二十万大军吗?” 身材矮小的汉子竟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是冷静的看着众人。 “若是我朝大越败了,那便是我大越败给了北周这弹丸小国,可倘若只牺牲区区一些百姓便能扭败为胜,保住我整个大越,岂不是这些百姓之福?” “你......” 身材矮小的汉子目光灼灼的看着略年轻些的,言辞犀利,一时竟问的这年轻些的将军涨红了面色,不知如何开口反驳。 底下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心中暗道,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只不过也太残忍了些...... 大越主帅坐于上座,看着底下闹成一团,面色阴鸷,叫底下众人看不出息怒,一时都不敢开口,只有那年轻些的将军还红着脸想反驳。 “也是个好办法。” 大越主帅缓缓开口。 底下众人一惊,皆都神色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常态,看着主座上的人,而那方才提出来这法子的矮小汉子,则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既如此,你便负责此次征粮。” 大越主帅抬手指了一指地上单膝跪着的身材矮小汉子道。 “是,属下遵命。” 身材矮小汉子面露喜色。 “只是见你面生,不知你是哪位将军?” 主帅盯着地上的人,眉头微皱,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回主帅,属下是军中的百夫长温弼马。” “大胆,主帅营帐也是你可来的?” 年轻小将神色一变,上前呵斥。 “无事。” 大越主帅抬手阻止了年轻小将后,继续说道。 “虽是百夫长,却有勇有谋,若是你此次能顺利征粮回来,便功过相抵,本主帅不记你这次擅自偷听军中机密之错。” “谢主帅。” 身材矮小汉子神色镇定,似乎是并没被吓到,反应冷静自持,看在大越主帅眼中,不禁微微点了点头,大有赏识之意。 底下一众人中,纵使对百姓心有不忍着,但碍于此情形,也只好默默将心中的哀叹咽了下去,人群作鸟兽散,只留下那一直反对此方法的年轻将军站在营帐外默默发呆。 ...... 宫中,惠容一早为四夕梳妆,等安置好四夕后,便匆匆前往宫门。 送信的宫女一早就出去了,现在唐夫人也该到宫门口了。 “娘娘,奴婢去接唐夫人了。” 四夕应了一声,惠容便匆匆去了。 几炷香后,四夕看着殿门,估摸着惠容和唐夫人也该到了,叫宫女将早就在炉子上熬着的汤备好。 就在这时,惠容回来了,只是身边并无旁人。 “娘娘。” 惠容面色有些沮丧。 “何事?唐夫人呢?” 四夕抬头往殿门看去,可并无旁人进来。 “娘娘别看了,唐夫人来不了了。” 惠容执起四夕的手,轻轻为她捏着。 “为何?” “奴婢等在宫门,远远的看见了唐夫人的马车来了,可没走几步,唐夫人便被门口的一个小太监拦住了,远远的,奴婢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就见唐夫人又回去了,临上车前眼中似乎还有泪。” 第193章 军事紧急 “唐夫人哭了?” 四夕一惊,连忙坐起来。 “对,唐夫人看着貌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后来呢?那个小太监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四夕反握住了惠容的手,神情担忧的看着她。 “那小太监送走了唐夫人以后,又过来对奴婢说如今正值特殊,旁人不能进宫,还望娘娘见谅。” “正值特殊?” 四夕眉头微皱,十分不解。 “奴婢也是好奇这句话什么意思,可追问了许久,那太监还是匆匆跑走了。” “对了娘娘,奴婢觉得唐夫人今日也有些不对,若是不让进 便也罢了,但是唐夫人看着......” “唐夫人哭了?” 四夕轻声呢喃,总感觉今日的事太过奇怪。 “唐夫人不是轻易会哭的人,今日这样倒像是遇上什么事了。” 越想,四夕越觉得不对,以前在府中时,她也没见唐夫人哭过,如今却......莫非是唐琣出了什么事? 霎时,四夕身子一软,差点从榻上滚下去,好在惠容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了。 “娘娘,是不是镇北将军遇到了什么难处?” 惠容看着四夕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 “我也担心会是这样,惠容,明日你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去找皇上。” “是娘娘。” ...... 北周大军中,唐琣远远看了眼皇宫方向,随即又看向隐约可见的北周边境,此地距离边境大越有三十里处,且有山作挡,正好可以遮掩视线,若是北周大军不想暴露行迹,那便在此处休整最好。 “传令下去,在此地驻扎歇息,派出哨兵去边境打探大越消息,切不可将我北周大军已到的消息传出去。” 唐琣沉声吩咐道。 随后大军安营扎寨,而唐琣则带着几个副将匆匆上马,直奔便边境守军大营而去。 近些年来,各国实力相当,互相牵制,各国便也歇了征战的心思,是以北周边境只有两万大军驻守,如今加上唐琣带来的五万大军,也不过七万而已。 唐琣一路疾行,不多时便趁着夜色赶到了守军大营中,经士兵通报后,便见一位披着盔甲的,满面风霜的中年人急匆匆迎了出来。 唐琣认得他,他便是边关守军的李子玉将军,李子玉守边关多年,甚至举家搬迁到了这里,唐琣也只是在几年前的一次偶然机会中匆匆见过一面,当时被这位李子玉将军容颜震惊,唐琣没想到军中竟还有如此俊秀之人,只是这才几年过去,这位李子玉将军如今已看着不复当年,一副深受边关风雨磋磨的样子。 “见过镇北将军。” 李子玉匆匆迎上来,对着唐琣抱拳。 “李将军可安好?” 唐琣同样回以抱拳。 李子玉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 “若说以前还行,那现在便十分不行了。” 说着,李子玉转头,远远看向大越大军驻扎地,脸上现出担忧来。 “如今没想到大越大军突然压境,可我边关守军只有两万人,就算我边关守军人人武力高强,但面对敌方二十万大军,还是......” 李子玉面现难色的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好在有镇北将军及时解围,带兵马来援助,只是,不知将军这次带了多少人马来?” 说罢,李子玉希冀的看着唐琣。 唐琣心中一窒,缓缓开口道。 “五万人马......” “五万?” 李子玉吃了一惊,要知道对面可是二十万大军。 “近几年朝中太平,只有京城还留着为数最多的兵力,平日由我负责操练,其他的便分到了各地驻守,其中,十五城占据了不少兵力,圣上已经下旨让十五城回援,想必不日便可到达这里。” “这便好,这便好。” 李子玉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继续问道。 “那十五城可回援多少人,其他边境守军可还留有多少?” “十五城回援人数暂且不知,但东、北两方边境约有八万人,这两方兵力不可动,虽然近几年,匈奴与胡人都安静了不少,但若是将东、北边境守军抽走,他们必会趁此机会攻打我朝边境,因此,临近东、北边境的十五城的兵力也不会倾巢而出,以防匈奴胡人进犯时,需援助边疆守军......” 听着唐琣分析,李子玉的脸色渐渐黑了下来,这么算来,十五城能回援的人数估计也只有五万人不到,如此一来,面对大越二十万大军,还是相当吃力......没想到太平盛世,我朝竟受到了如此严峻的夹击之势。 “李将军,我方虽人数不敌大越,但万万不可将军中人数透露出去。” “明白。” 李子玉严肃的点点头,若是大越知道北周母亲连十万人都不到,必然是会趁着北周势弱之际来攻打北周,到时胜败不言而明,至于北周大军,也万不可将人数透露至军中,相方相战,最重要的是军中士气,万不可再战前便搓了大军士气...... “那如今?” 李子玉看着唐琣,这仗不能打,也不能动,该如何。 “昨日我们派人去烧了大越粮草,应是能挫挫大越大军的士气。” 唐琣看着大越驻军方向看去。 “那,那大越大军可是知道了你们的到来?” 李子玉一惊。 “暂时应还不知,不过再过一两日,想来是能猜测到。” 唐琣心中默默盘算着,若是两国谈妥,大越使臣再过一两日便会到达边境,而大越迟迟未动,想来应该也是在等大越使臣归来。 “那圣上何意?” 李子玉小心翼翼问道,当初大越使臣经过边境时,他们便心有疑惑,过了不久便听说了大越使臣要接圣上的宠妃回大越之是,虽不知其中详细缘由,但李子玉还是能隐隐猜到,圣上应该不会同意此事。 “圣上将大越使臣扣在了大理寺。” 果然......李子玉猛吸了口气,看来这场仗迟早要打...... “将军可知道为何大越皇帝看中了圣上的妃子。” 李子玉略一沉默,最终还问出了心中好奇了许久的问题,这是宫中隐秘,按理来说不是他这等臣子听打听的,只是,事关打仗,且,李子玉心中实在好奇不已。 第194章 询问真相 唐琣身形一怔,转过来复杂的看了李子玉一眼,随即又转了回去,并未回答李子玉的问题。 李子玉面现尴尬之色,无奈的提了提眉,想来是和传说中差不多,宫中那位娘娘貌似仙人,被大越皇帝看中了,就想将人抢回去...... 接下来,李子玉又将唐琣等人请到了营帐中,唐琣细细盘问了一遍守军的现状及每日操练情况,以及大越守军的动静后,几人便出了守军大营,趁着夜色回去了。 如今粮草被烧,想必大越更加警惕,说不定边境的山头上爬满了大越的哨兵,他们几人也只能趁着夜色掩映,才能不被发现。 ...... 皇宫中 次日一早,四夕便穿戴收拾好了,没了往日对勤政殿的排斥,今日四夕只想早早过去问一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走到半路,便碰见了同样是去勤政殿的皇后。 皇后一身素衣,头发简单的挽着,就连收饰也没几件。 看见了四夕,皇后本来死寂的眼中突然爆发出浓浓的仇恨,若不是附近有人,恨不得上前掐死四夕与她腹中的孩儿。 四夕远远福了福身,随后不再多说,便向着勤政殿而去,不管皇后是何目的,今日她只想尽快去问问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四夕远去,皇后狠狠的盯了片刻,也向着勤政殿而去。 “朝儿,朕正要去看你。” 皇帝看见四夕,温柔的笑着,上前摸了摸四夕高高隆起的肚子。 四夕心中排斥,但还是忍着站在原地没动。 “朝儿有事问朕?” 皇帝将四夕拉着在身前坐下,笑着看着她。 “对......” “可是问朕为何不让镇北将军夫人进宫陪你说话?” 四夕还未问出口,皇帝便抢先道。 “皇上知道。” “人是朕拦下来的,朕当然知道。” 皇帝哈哈一笑,随后放开四夕的手转向一旁的茶盏,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才徐徐解释道。 “近日边境不稳,唐琣去了边境平乱,且京城中混入了敌国的细作,以防万一,朕便不让宫外的人随意进宫,且唐夫人进宫,且......” 皇帝再度拉起四夕的手,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继续说道。 “朕怕朝儿知道了这些消息会担心,影响腹中的孩儿。” 多日来的不安,四夕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了,怪不得唐夫人眼中有泪,向来是因为担忧唐琣所致。 四夕低头恨沉思着,想来唐琣征战多年,应是没什么问题的,心中便放下心来。 “朝儿可是在担心唐琣?” 皇帝看着四夕,声音低沉了许多,就连看着四夕的目光,也染上了一丝淡淡的忧悲之色。 四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心中的确是在想着唐琣,被皇帝直接戳破,反倒叫她不知如何解释了。 “担心自己的义兄也是人之常情,朕理解。” 皇帝闭上眸子,将四夕轻轻的揽入怀中说着,不像是说给四夕听,反倒像是在给自己说一般。 恰逢此时,皇后抬脚迈入偏殿,抬头便看见眼前这一幕,身形狠狠一怔,掐着手边的花盆边沿,咬牙看着面前相拥的二人。 惠容看着皇后此般模样,知她是心中狠毒了,便也一直没有出声,静静的候在一旁,好让皇后多看看自家娘娘是有多么得宠的。 “臣妾参见皇上。” 见皇帝久久没有看见自己,皇帝索性心一横,几步走进去站在了皇帝与四夕的面前。 “你是何时来的?” 皇帝睁眼,见一身素衣的皇后,不禁皱了皱眉头放开了四夕。 “臣妾再不来,怕是还是都要忘了臣妾了。” 说着,皇后竟哀哀戚戚的落下泪来。 看皇帝眉头皱的更紧,对于眼前这位皇后,他心中已没多少情意了,但碍于少年时相伴的情分,他总是还有几分耐心在。 “你来找朕何事?” “臣妾,臣妾,想皇上了。” “那便回去吧,朕空了自会来玉安殿看你。” “皇上,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想为我父亲......” “住嘴。” ...... 昨日,突然有宫女悄悄来了玉安殿,皇后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宰辅陈舟因贪墨,大量收购良田之事被关进了大理寺中,所以今日便故意穿的一身素衣,来为父亲陈舟求情,没想到刚一开口便遭到了皇帝的呵斥。 皇后愣在原地,眼中满不可置信,原想着皇帝看她如此朴素,定是会生出些不忍出来,没想到还未等自己开口说完...... “皇上。” 愣怔片刻后,皇后便眼中热泪滚滚而下,配上今日的打扮,模样十分凄惨可怜。 “朝儿,你先回去,朕空了来看你。” 皇帝一招手,御前太监便上前来作势要送四夕回去。 四夕起身,带着惠容匆匆离去,这场面,再不走,也是尴尬的很。 ...... “皇上当真对臣妾这么冷情?” 皇帝扑在皇帝脚下,哭的凄凄惨惨,看的皇帝心头不忍,将人扶了起来。 “你今日是来为你父亲求情的朕知道。” 皇帝伸手拿过帕子将皇后面容上的泪痕擦了擦说道。 “臣妾今日来是想知道父亲到底犯了什么错,才惹得皇上如此动怒。” 皇后倚势靠在了皇帝肩头,弱弱说道。 “宰辅私自大量购买良田......” “可是,父亲只不过是购买良田,可罪不至此,皇上怎么将他关进了大理寺中,要知道,大理寺可是关押重犯的地方?” 不等皇帝说完,皇后便抢先说道。 皇帝眉头重重一皱,看着眼前的皇后,显然她是知道整件事的,玉安殿眼下只有两个宫女,可消息还是传到了皇后耳中,看来陈家的势力在朝堂之中不小啊。 “皇后还知道什么?” “皇上,臣妾只知道父亲被关进了大理寺,父亲本不该......” “你知不知道兰妃是大越前朝公主之事?” “......皇上,臣妾不知,臣妾......” “哦?那你就不好奇大越是怎么知道兰妃就是秋月公主的?” 皇帝慢慢接近皇后,阴恻恻的问道。 “臣,臣妾不好奇。” 皇后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帝,显然是被吓住了,一时愣在了原地。 “不好奇还是你本就知道?” 皇帝接着问道。 “臣妾,臣妾不知道,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反应过来,一时眼光闪烁,藏在袖中的双手也不禁微微发起抖来。 “那朕就再相信朕的皇后一次。” 皇帝冷眼看着皇后的神情,心中了然,怕是此次大越派使臣来北周之事,跟皇后父子脱不了干系...... ...... 第195章 征集意见 就如皇后所说,只是买卖良田之事,还不至于将堂堂一国宰相关进大理寺中,但眼下是非常时机,就怕有人故意想让北周大军一败涂地,哪怕是点一点小小的消息透露出去,都会对边境的战事造成极大的影响。 皇帝虽远在宫中,但心中还是明白,唐琣应当是瞒了北周大军已到的事情,不然不会到现在都不开战,况且以唐琣手中区区五万士兵,也只能拖着等援军前来...... 所以,接着此次买卖良田,便将宰辅陈舟关进了大理寺中,大理寺守卫森严,且大理寺卿为人正直,陈舟关在大理寺,皇帝心中才能安心不少。 至于陈舟如何处置,眼下战事正忙,需得放一放,且陈舟已露出了破绽,等战事结束了一起处置也不急。 ...... 回到朝华殿,四夕便觉得累极了。 眼下还有一月生产,她的肚子大了许多,每日拖着笨重的身子,就算只待在殿中,也觉得疲累不已,更不要说今日走了这么远的路。 四夕只觉得快要晕厥了,惠容忙上前替四夕按着肩颈放松。 ...... 夜色正明朗,唐琣营帐中,两边坐满了人,其中,李子玉也赫然在列。 唐琣坐于上座,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人,帐中无一人说话,沉默的气氛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许久,李子玉才踌躇着开口。 “大元帅,所以我们到底何时进攻大越?”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平静的水缸中投入了一枚石子,众人纷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有的看向李子玉,有的则看向高坐在上的唐琣。 “我们要进攻大越,但不是现在。” 略一停顿,继续说道。 “前日我们烧了大越的粮草,诸位觉得他们接下来应该会怎么做?” “大元帅。” 吴河出声说道。 “前日我们是在周璜山看着大越的粮草燃烧殆尽才离开的,依末将看来,他们的粮草纵使每人随身携带,也撑不过两三日。” “吴副将说的没错,大越应是差不多粮尽了。” 跟随吴河一同去烧粮草的另一副将周成说道。 “嗯,不错。” 唐琣点点头,似是认同二人的猜测,又像是对二人的欣赏。 “那依你们看,大越接下来该如何?” “这......末将也不知。” 周成迷茫的摇摇头,但是一旁的李子玉却看着唐琣若有所思。 “大元帅,在下对边境略熟悉些,大越要重新从后方送粮草到北周边境,至少也要半个月左右,那依大元帅看,大越可会退兵?” “不,不会,大越此行并非盲目,大越使臣还关押在京城中,他们不会退兵。” 唐琣看着李子玉郑重说道。 “那依在下看,若是大越不会退兵,而军粮迟迟不到,他们应是会想法子弄到粮草,所以短期内,看见大越应是不会主动发起进攻,这反倒是我们的好机会。” 说着,李子玉眼中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对啊,李将军说的对,若大越找不到粮食可吃,那岂不是不需要我们出手,他们便会被活活饿死,到时候我们再来收尾......” 副将中,一十分年轻的副将福安康目光灼灼的说道。 “你小子,又不是没打过仗,尽是痴人说梦。” 还未待福安康说完,一旁的赵子成将军便一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后脑上。 这福康安是赵子成一手带出来的副将,因着年龄还小,总是性子跳脱些,所以赵子成动不动的就要拍他。 “大元帅。” 赵子成接着开口道。 “既然大越不会退兵,暂时又没有军粮可供他们,那依大元帅看,他们接下来会如何?总不会真的等我们一网打尽吧?” “大越的主帅是谁,性子可有了解?” 唐琣面向李子玉问道。 “大元帅,大越主帅与将军,暂时没有正面交锋,还不知。” “那这边境的村落多不多,可有城镇?” 唐琣接着问道。 “大元帅若不是跟我想到了一起去了?” 李子玉眼睛一亮继续说道。 “我们这边的就不说了,光大越那边的村落就有不少,且还有一座黎康城,城中少说也千人有余,规模不小,若是真叫大越士兵将这黎康城及村落的粮食搜刮了去,那大越二十万大军也够吃十天了。” “这些村落黎康城距离大越大军的军营大概有多远?” 唐琣接着问道。 “大越驻扎地是一片平原,平原外大越百余公里便是零散的村落,再远些,便是黎康城了,少说也有两百里远的。” “如此一看,大越大军应是会去这些这些村落及黎康城搜刮粮食,且由于距离过远,他们应是会骑马套车。” 唐琣转向方才发问的赵子成说道,算是回答了他方才的提问。 赵子成一愣,随即抱拳道。 “谢谢大元帅解答。” 原以为大元帅忽略了他的问题,没想到大元帅是经过认真思考才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倒叫赵子成心中狠狠一暖。 “李将军,依你看,大越士兵去搜刮粮食要几日?” 唐琣在家看向李子玉问道。 “依在下看,大越定是会分批次将粮食运回来,一是这样可以防着我方进攻,留下大部分人在军营,二是先运回一批粮食,可以尽快让大越士兵果腹,不至于将时间浪费在搜刮粮食上而耽误了战事,如此一来,最快也应该要五六日,这时在下的见解,大元帅觉得如何?” “李将军说的很是在理。” 唐琣肯定的对着李子玉点点头,随后又面向众人问道。 “诸位可有别的见解,尽管说出来。” 这时,后方一满脸风霜的将军开口说道。 “末将觉得,按照五六日来计算,实在是危险了些,大越没有粮食,想必是会快马加鞭先去最近的村落搜刮粮食,这样看起来,也不过四五日便可,而且要想利用大越没有军粮的时间空隙来作战的话,末将觉得还是要派人在大越士兵行进的路上将他们截杀,如此一来便给我们拖延了许多时间。” 第196章 斩断大越后路 “大元帅,这位司马将军说的没错,可还有一点末将不能认同。” 周成对司马炎抱拳,随后说道。 “先不说这些村落在大越境内,方才李将军也说了,大越驻扎在一片平原地带,若是我们派人去截杀,要如何知道他们走的哪一条路,又如何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村落,若是派人守住全部的路口,未免人数众多,被大越大军发现,这可如何是好?” 听完这句话,帐中一时陷入了沉默,司马炎说的没错,但周成同样说的也有道理,平原地带的特色便是地广人稀,这些村落相隔距离远不说,光是达到村落的路都不止一条,如此便需要大量人手,但人手多了难免被大越大军发现,歼灭在大越境内...... 唐琣也沉思着,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李子玉再次开口。 “或许在下有个办法可行。” 众人一听,立时齐齐眼睛一亮。 “不妨我们先大越士兵一步赶到村落中,将各个村民家里的粮食里都放上毒药,这样一来,岂不美哉?” “可是,村民会同意我们在粮食中放上毒药吗?” 这时,角落里突然有个弱弱的声音说道,听的众人身形一顿。 确实,如何在各个村落的粮食里放上毒药都是个难题,更不要说还要先大越士兵一步,这样看来,难度确实是大了不少。 李子玉眸光一暗,沉默了起来。 最后,众人商讨了半夜,也没商讨个有效的办法出来,还是唐琣最终决定了,在北周大军士兵中挑出来一千个身手敏捷的,今夜便出发去大越大营后方而是十里处截杀寻粮的队伍。 十里,一是不会过于近以至于被大越大营发现,二是大越士出发不远,应该不至于太过分散,而北周一千士兵,应该足以堵住大部分去寻粮的队伍。 眼下援军还未到,也只能分一千士兵,以防大越突袭,北周大营人手不足。 不到一刻,五万士兵中就挑出来了一千身手敏捷的,这一千士兵,皆穿着夜行衣,要绕过周璜山,在周璜山遍布大越哨兵的情况下,难度不小。 唐琣看着这一千士兵,威严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将士们听令。” 一千士兵身形一抖,随即齐声高呼道。 “在。” “今夜,北周的胜败都在诸位的手中,望诸位将士们完成北周臣民所托,全身而退。” “是,大元帅” 震耳的高呼声听的在场众人心中震撼不已,随后,便见这一千身影趁着夜色急奔而去。 唐琣望着众人离去方向,目色沉沉。 这一去,深入大越边境,危机四伏,他们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可知,可他们却如此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惧怕。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唐琣的亲手带出来的兵...... “大元帅,进去吧,一起喝两杯。” 李子玉走过来拍了拍唐琣的肩膀,似是能理解唐琣心中的苦涩。 “好。” 深夜喝酒,唐琣难得的答应。 随后几人痛饮了几杯,临近天亮,李子玉又带着边境守军急匆匆回去了,毕竟大越还不知唐琣他们前来,若是走漏消息,只会给深入边境的一千人增加危险。 李子玉走了,唐琣看着夜色,却仍无一丝睡意,算算时间,明日便应是大越使臣返回边境的时刻,而此刻大越使臣却扣押在北周,是以最晚明日,唐琣就不得不带着大军前往边境驻扎,两军对峙。 ...... 征战多年,唐琣从没有觉得打仗是如此艰难一件事,只要他一声令下,就不断有人前去送死。 或许,唐琣心中暗道,自己还是更适合亲自去打仗,如此,便没有身负诸多人性命的罪恶...... ...... 夜色几尽,这一千人才匆匆赶到周璜山山脚下,不同于上次,自从大越粮草被烧,周璜山上便多了许多大越的哨兵,骑马自然是不行了,所以他们便趁着夜色奔袭至此。 三十里路,等到了周璜山脚下,各个都累的说不出话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能稍坐歇息,天色渐亮,如若此时不过周璜山,等天色大亮,他们便没机会了。 吴河看着众人,每个人的眼中都现出决绝来。 吴河将人分成二十拨,分散在周璜山中,这样一来,不仅能加快过山的速度,更能避免被发现。 “最快速度过山,中途不可耽误,可都明白?” 吴河看着众人低声问道。 “明白,众人应了一声,随即便分散身形,分别向着山中不同方向快速而去。 吴河带着一队人,放低了身形,悄悄向着山上快速移动,期间,当移动到山顶时,吴河特意放慢了脚步,可行动间却丝毫没看见哨兵的影子,就在吴河松了口气时,脚下却冷不丁踩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吴河心里一惊,没多想,当即探手下去一把拧断了脚下人的脖子。 可怜这哨兵,刚发现吴河等人时,发现人数众多,还没敢伸张,想着等人走了自己再回大营报告,没想到却被吴河踩到了手。 接下来,吴河身后的一位副将,快速的将地上的人背起,一行人匆匆向着山下跑去。 此时,有没有更多的哨兵发现他们,吴河已经来不及细想,等下了山,贴着山根又跑了十几里路,众人这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此时,天色大亮,好在他们已经远远绕过大越大营,想来这山上是没有哨兵了。 众人都跑的满身汗,气喘吁吁,吴河抬手示意,都解下腰间的干粮,就着水壶里的水大口吃喝起来。 休息了片刻,众人这才起身接着出发,走了不远,便断断续续碰到了另外的十九拨人,只见这十九拨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背着几个大越哨兵的尸体。 不直接将人斩杀,这是吴河上山前便告诉众人的,为了不被大越尽早发现他们的踪迹,也只好将人背着了。 眼下已经跑出不少距离,吴河便下令,众人找了个坑,将人都有推进去埋了。 “兄弟们,你们可不要怪俺,要怪就怪你们那狗皇帝吧,好好的非要打仗,送你们来这里送死,兄弟们也是没法子,安息那吧。” 第197章 哨兵被杀 临走前,李二牛对着深坑双手合十,碎碎念,看的其他人心头一阵抽抽。 “快走吧你。” 王二虎上前对着李二牛的后脑勺狠狠来了一巴掌。 众人这才又急匆匆起身,向着大越大营后方十里处急匆匆绕去。 而唐琣这边,天色还未亮,唐琣下令大军开拔,向着边境快速而去。 同时派出了一队骑兵先于大军前向周璜山而去。 带队的是赵子成将军。 “赵将军,此次去,务必要在大越哨兵发现我方大军身影后再上山杀人,切不可杀光,留一活口回去报信。” “遵命。” 说完赵子成转身欲走,可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转身看着唐琣。 “大元帅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看出人是我们故意放回去的?” “嗯。” 唐琣点了点头。 “大元帅是怕那一千人被人发现踪迹?” 赵子成又问道。 “不错,吴副将临走前对我说过,若是上山发现了人,他们便会直接拧了头,将人背走,如此一来,不到今日午时,大越便会发现哨兵人数少了,所以需要赵将军前去助他们一把。” “末将明白。” 说罢,赵子成领命而去。 唐琣也一路带着大军快速前进。 到了日上三竿,远远的便能看见周璜山了。 赵子成几人见大军已到,策马飞驰上了山。 山中的大越哨兵远远瞧见北周大军浩浩荡荡而来,本想快速回去禀报,没想到刚站起来,便听见山下有马蹄声。 “不好,快跑。” 哨兵头子脸色大变,急急向山后跑去,可没跑了几步,却被上山的赵子成等人围住。 “来者何人?” 大越哨兵头子厉声问道。 “不错,是条汉子,看见我们竟还不下跪求饶。” 赵子成嗤笑了一声,随即转头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 “都杀了。” 随后,山中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周璜山。 “赵将军,那儿还漏了个人。” 一士兵悄声说道。 “无事,放他回去便可。” 草丛中的人,赵子成方才便看见了,这可是他专门留的活口,若是少了他,北周先前的计策也算是败了。 等将山中的哨兵清理干净了,赵子成吩咐人将所有的尸体放在一处,随后又倒上随身携带的火油。 “烧了。” 一声令下,火把被抛了出去,堆砌于山中的尸山山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只将周璜山照的半山通红。 赵子成骑马围着燃烧的大火走了一圈,这才带着北周的士兵往边军大营而去。 而趴在草堆中的大越幸存哨兵,见赵子成他们离去,慌忙从草堆中钻出来,细看,衣襟已然被汗水打湿。 大越哨兵见赵子成走远,扒开脚步,一路向着大越军营飞奔而去。 ...... 大越军营中,众人正饿的前心贴后背,远远看见一身影快速向大营中奔来。 “这谁啊?跑的被鬼追了?” 一汉子饿的面色发白,眯着眼看向来人。 “不好,是周璜山的哨兵。” 另一哨兵惊呼道。 同时,大家心中一凛,看他着急的样子,莫不是出事了。 而幸存的哨兵,看见大越大营,便一边跑一边高声喊道。 “快去禀报主帅,北周大军到了......” 众人听见这句话,一时大营中的气氛紧张了起来。 而大越主帅等众人将军,听到北周大军前来的消息,面容都肃穆了许多。 “你是如何发现北周大军的?其他人呢?” 主帅大营中,纷纷攘攘挤满了大越的将军,而中间的空地上则跪着方才那个哨兵。 此时,哨兵脸色由于长途奔跑憋的通红,颤巍巍的开口道。 “禀报主帅,其他哨兵都被杀掉了......” 随后,哨兵将今日周璜山发生的一切详述了一遍。 ..... “北周真是欺人太甚。” 帐中沉默了许久,一将军愤愤开口道。 “主帅,属下请求出战,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让他们看看我们大越不是如此好欺负的。” “对啊对啊,主帅,属下也请出战。” “还有属下” ...... 一时间,帐中混乱不已,众人脸上都气氛异常,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直奔北周大营,将人杀个干净才好。 “都别吵了。” 大越主帅神色肃穆,皱着眉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开口道。 “你们可都吃饱了?眼下有力气打仗了?” 此话一出,帐中顿时安静下来,大越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得摸了摸饿的发空的肚子。 自粮草被烧,现在已是第三日了,就军中搜刮到的那点儿粮食,每人每天就吃一两口不被饿死而已,那还有力气打仗,别说别人,就连他们的主帅,也一脸菜色。 “此次粮草被烧,定与北周脱不了干系,如今他们又公然杀我大越哨兵,定是想趁着我军粮草空虚挑起战事,不可鲁莽。” 大越主帅神色越发严肃,看来此次北周来势汹汹,手段非常,不可小觑。 “那,那我们便只能这样受着吗?” 人群中有人不甘心的问道。 “暂且先等几日,想来北周也不敢公然到我大越境内挑衅,等粮食到了,便是血洗北周大军的时时。” “主帅英明。” “主帅英明。” “主帅英明。” 帐中噪声大起,大越主帅却遥遥看向北周大营的方向,还不知北周此次带兵之人是谁,战事还未开始,便有如此凌厉的手段,想来这次是遇到了对手...... ...... 吴河这边。 过了周璜山后,众人速度便快了许多,但由于之人长途奔袭,也疲劳不已,此时若是遇到了大越队伍,显然要吃不少亏。 “原地休息。” 吴河挑了一处较为隐蔽的背阳地,命众人都坐下休息片刻。 坐下的众人也赶紧从腰间解下肉干,水壶等物。 出发前,由于他们这一千人需要长途奔袭和作战,所以给他们配的干粮中,肉干要多了许多,这便有他们快速补充体力。 “出发。” 等众人吃完,吴河一声令下,众人又都向着大越大军后方十里处奔袭而去。 这次,他们不再穿的夜行衣,而是寻常百姓的衣服,有的,看着还有几分褴褛。 若是忽略了他们的速度与身姿,说他们便是一群讨食的难民也不过分。 ...... 第198章 杀敌军烧粮草 到了地方,一众人便又分成二十拨,分散在各个路口找了地方隐蔽起来,唯留一两个人坐在路边,看着像是走累了坐于路边休息的难民。 只等到天色暗下来,也没等到有人经过。 吴河心中仔细算算,今日已是第三日,大越的寻粮队应是三日前就出发了,而根据先前的推测,最早明日,大越的寻粮队便要经过这里,到时便要不声不响的解决他们。 ...... 果然,到了第二日下午,众人正躺在隐蔽处休息,远远便听见马蹄声从远处而来。 吴河等人将耳贴在地上,仔细听着这波人的数量。 “人数众多。” 听了片刻,吴河郑重说道。 “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众人压低声音,悄悄的将腰间的刀都抽了出来。 而吴河则从地上摸了一把,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又将头发扯开了些,看着狼狈不已。 吴河先带了几个人走出去坐在路边,远远看见拉粮食的车马便迎了上去。 “军爷,军爷行行好吧。” 吴河步履蹒跚,率先冲了上去拦住了拉粮的队伍,一边恳求,一边心中暗暗盘算车中的粮食和对方的人马。 只见此次寻粮队伍中,粮食共有满满十大车,而士兵则有三十来个。 好办...... 吴河心中暗喜,随即冲到了领头的士兵前拉扯,不等领头士兵开口驱赶,便掏出了袖中的匕首,一刀插进了这人的心口中。 “你,你是何人?” 领头士兵满脸惊恐的看着吴河,口中冒出大量的鲜血,身子慢慢向后倒去。 “何人在此捣乱?” 见情况不对,后面的士兵蜂拥而上,妄想将吴河围困。 就在众人围住吴河之际,隐蔽的山坡背后却悄悄冒出了几十个手拿长刀之人。 大越的士兵刚发现这些人的身影,便被他们冲上前,一刀插进了腹中。 眨眼间,三十多个士兵全部倒地。 众人拍拍手,脸上漾出笑意来。 “这也没有多难嘛,跟砍菜收瓜一般。” 众人听了哄然大笑,这初始之战便赢得如此轻松,叫众人心中激励许多。 可吴河看着满地狼藉却笑不出来。 “吴副将,可是哪里不对?” 一士兵看吴河表情凝重,不由得开口问道。 “都将这些尸体搬到山坡后藏起来,还有这些粮食,拉到远些的地方烧了。” 众人看着满地的残尸,这下也笑不出来了。 等处理好一切,再将路上的血迹用土盖住了,众人这才吁了一口气,回到山坡后躺着等下一波人来。 没过多久,吴河便又听到有车马声从远处而来,同样的,吴河先冲了出去,这次的规模要比先前小了许多。 五六车的粮食,也只有十人不到的士兵赶着马车,一边高声阔谈,一边还啃着从村民家里抢来的烙饼。 “看来是饿的不轻。” 吴河嗤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 马车上一风尘仆仆的士兵看向吴河,见他是难民,神色间有些许不忍,思考了片刻后,便从车上拿了一个饼扔给吴河。 “吃吧吃吧,少一个饼也不会怎么样的。” 士兵一边念叨,一边继续赶着马车。 “大哥。” 吴河开口将人拦下。 “能不能这些粮食都给我?” “啥?你说啥?” 这是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随后吴河的身后又走出了好几十人,看着这满脸不可置信士兵高声说道。 “我们大哥是说能不能把这些粮食全部给我们。” 哈哈哈哈 说罢,众人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士兵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下一刻便有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胸口。 ...... 众人出手极快,十分利索的将现场都收拾了,这才又回山坡后躺着。 ...... 直至天亮,吴河等人一共遇到了十多批,等都解决完,众人也累的直不起身来。 而唐琣则看着远处熊熊烧起的粮食,心中盘算着下一波人会何时来。 今夜来的大越寻粮的队伍如此密集,看来是附近村子的,只是后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 北周边境大营中,众人都聚集在唐琣的帐中。 自昨日赵子成杀了大越哨兵后,大越便一直按兵未动。 “看来,的确是如大元帅所说,大越营中没粮粮食可吃,还不敢正面对战我们。” 赵子成开口说道。 “那依大元帅看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打算,吴副将军虽然在敌后拖延,但想来很快大越便会发现我们的计谋。” 李子玉看着唐琣,眼中满是敬佩之意,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大元帅,确实非常人一般。 “诸位觉得如何?” 唐琣眸光扫视过底下一干人等,缓缓开口道。 “大元帅,末将认为应当趁着大越士兵无粮可吃,出兵突袭。” 周成抱拳说道。 “可大越想来应该是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即使赵将军杀了他们的哨兵,他们也丝毫没有前来应战的意思,若是我们率大军深入大越边境,怕是不妥。” 李子玉说道。 “李将军说的没错,大越现在对我们有所忌惮,想来是不清楚我们人数实力到底如何,若是公然深入大越边境,反而会暴露我方只有七万士兵之事。” 唐琣开口应道。 霎时间,帐中沉默一片,七万士兵对敌方二十万大军,就算敌方大军饿着肚子,他们也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不能正面对敌,那我们或许还可偷袭。” 赵子成沉吟道。 “也只能如此了。” 唐琣思索了片刻说道。 如今正是绝佳时机,若不出手制敌,显然是十分可惜。 “赵将军李将军,你们分别带五千人,今夜子时出发,切记不可恋战,如今大越起了戒心,怕是会有陷阱。”唐琣郑重说道。 随后又转向一边道。 “王奎、张何,司马炎,你们三人各带一万人马,深入大越边境,等着接应他们。” “末将听命。” 帐中气氛肃杀,今夜虽说是偷袭,但形势依然严峻,若是张子成与李子玉被发现有围困之险,便只能靠后方的王奎,张何与司马炎三人解困救回。 这三人所带人数众多,到时大越追兵看到了,想来是不敢轻易再追下去 ...... 一切整顿完毕,赵子成与李子玉各带领五千人踏着夜色出发。 而王奎等人则配了骑兵,深入大越边境十多公里后便停了下来。 ...... 第199章 突袭敌方大营 赵子成与李子玉分别向两个方向前行,不多时便来到了大越大营附近,只是今夜的大越大营已然没有了前几日的散漫。 守夜士兵盔甲等一应穿戴整齐,神色肃穆警惕,像是算准了他们会来一般。 “大元帅说的果然没错。” 赵子成暗暗说道。 “他们果然是在等我们来。” “将军,这下该怎么办?” 赵子成身边的一小兵问道。 “怕什么,我们也是有备而来,不论如何这仗都是要打的,传令下去,能杀多杀。” 赵子成邪邪一笑,随后对身后一挥。 五千士兵悄无声息的向着大越大营出发,一路上,想要回去报信的哨兵,都被赵子成一刀封喉,所以等他们到了大越大营,竟还没有被大越士兵发现。 随后他们分散潜入大营中,悄无声息的砍柴收瓜...... ...... 大越主帅营帐中,一干人沉着脸静坐。 “主帅,不是说今夜北周要来偷袭吗?为何如此安静?” 一年轻将军开口小心翼翼说道。 “安静?” 大越主帅眉头一皱,随即猛然起身说道。 “不好......” 众人大惊,连忙起身向着帐外而去,只见营地中满地狼藉,夜间值守的士兵纷纷倒在血泊里。 “有敌袭。” 大越将军高声呼喊,下一刻,从各个营帐中,涌出来了穿戴整齐的大越士兵。 看着满地血污,大越士兵们齐齐愣在原地,什么声音都没听到,为何会这样。 “还不快追。” 大越主帅暴喝一声,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提剑搜寻起来。 ...... 赵子成等人见大越士兵越来越多,没有慌张,反而是双眼放光,直接提刀杀去,直到越来越多的大越士兵围过来,赵子成才高喝一声“撤” 北周士兵这才如潮水般般从大越军营中退去。 而大越众将军眼看赵子成想跑,都纷纷提了剑包抄,意图将北周众人围困。 “尔等还有力气吗?肚子没吃饱吧?” 赵子成哈哈大笑一声,随手砍了几个冲上来的大越士兵。 靠向边境一侧,大越士兵已有包围之势,赵子成等人见状,不敢恋战,转身便向外侧极速跑去。 大越的将帅们被赵子成气急,各个提剑去追,奈何已经三日没怎么吃东西了,跑了没几步便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北周士兵突破包围圈向边境而去。 ...... 而李子玉这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甫一进入大越大营,便被人发现了踪迹,加上大越士兵早有准备,所以李子玉与其率领的五千士兵便被渐渐包围其中,纵使大越士兵饿了许久,战力不如以前,但奈何他们人数实在太多,砍的多了,也觉心力不支。 “撤,快撤。” 李子玉满身血污,对着还在厮杀的五千士兵高声喊道。 但奈何他们已经被包围在了其中,人潮一层叠着一层,想要突出重围,实在困难。 李子玉看着手中刀刃破损的刀,心中一凉,竟没想到到今日要葬送在这敌方大营中。 “李将军,我们来救你了。” 就在这时,赵子成高喝一声。 原本赵子成本已突破重围向着前方援军方向而去,可不经意间转身,看见李子玉所带兵马被围困在大越军营中,人潮重叠,杀声震天,几乎看不见北周士兵的身影,入目是无穷无尽的大越士兵不断包抄。 赵子成心中一凉,自背上取下响箭向着天空射去,随后,调转方向再次向着李子玉被围困方向而去。 ...... 等在边境十多公里处的王奎司马炎等人,见到天上的响箭,心中皆是一惊。 这响箭是用来求救的,莫非是他们遭到了围困? “王将军,救人要紧。” 见王奎盯着天空中的响箭出神,张何高呼一声,随后便双脚一夹马腹,与司马炎向着大越大营而去。 王奎反应过来,连忙带人跟上。 ..... 赵子成带人奔到围困缺口处,这五千兵马,霎时像是一把利刃,沿着包围,缓缓切向人群中心的李子玉等北周将士。 李子玉本已乏力不堪,见有援军前来,立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手中的钝刀霎时也快了起来。 ...... 北周的二十万大军,由于人数众多,而大越人少,且都被围困在人群中心,所以外围的便只能看着干着急,就连从另一方向赶过来的大越众将军,也只能被挤在人群外围,眼睁睁看着赵子成杀了一条血路进去。 “让开,都让开。” 大越年轻些的将军推着身边的大越士兵,想要挤到人群中央去,奈何人实在太多。 ...... “撤,快撤。” 眼见赵子成杀出了一条缺口,李子玉高声呼喊道。 于是,便见包围中的北周士兵如流水一般渐渐向大营边缘移动,只是大越士兵也跟着他们,不多时,那条被赵子成杀出来的缺口渐渐被大越士兵填上。 纵使赵子成有天生神力,也杀不光这么多人。 北周士兵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下,渐渐显的力不从心,注意力稍微分散便被大越士兵得了空子,地上的北周士兵尸体也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赵子成不想贪战,但无可奈何,缺口已然被堵上,剩下的北周士兵,像是池中之鱼般混战在这缸污浊的鱼池中。 大越的士兵一波接一波,他们砍得手都有些发软,身上不知何时,也被砍开了几道口子,盔甲早已破败不堪,可这些大越士兵却无穷无尽,像是杀不完一般。 就在这时,远处杀声顿起,王奎等人骑着马赶了过来,气势磅礴,震的边缘大多士兵心生恐惧,不禁渐渐向后方退去。 大越将领们见到王奎等人,正要迎上去,可奈何退回的人潮又死死将他们推着,反而向后退去。 “废物,一群废物。” 大越主帅一怒之下砍了几个大越士兵,可这仍然挡不住翻涌的人潮,硬生生将他们逼着向后退去。 ...... 第200章 大越寻粮队迟迟未到 随着人潮渐退,北周士兵渐渐从围困中杀出。 王奎等人见目的达到,也不再恋战,立时将赵子成李子玉带来的北周士兵包裹在队伍中心,快速向着边境退去。 而大越士兵此时一片溃乱,眼睁睁看着北周士兵退去,却丝毫没有去追击的心思,经过这一战,他们连拿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再追下去,显然只会送命。 ...... 一口气跑出十多公里,见没有追兵追来,方才酣战一场的众人这才倒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怪不得元帅说我们不得恋战,原来二十万人就是累,也能累死我们。” 李子玉心有余悸,今日若不是赵将军前来相救,自己怕是就要折在这里了。 “二位将军辛苦,我们还是速速回营才是。” 王奎看着远方大越大营,若不是大越士兵混乱不堪,今日就凭他们带着区区北周将士,实在是很难将人救出来。 “好。” 李子玉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身上破烂的盔甲,快速向前奔去。 等天色大亮,一行人也到了边境大营。 唐琣高立于马上,远远看到人回来,心中这才一松,唐琣身后的北周将士们,则面露喜色,纷纷上前迎接。 “诸位辛苦了。” 唐琣翻身下马,几步来到众人身前,扶住正要跪拜的赵李二人。 “此战不负大元帅所托,给大越造成重伤,但同时,我们也人数也伤亡惨重。” 李子玉往身后看了一眼,眼中涌上浓浓的愧疚之色,作为将军,他没有将这些信任他的士兵带回来,便是他的失职。 “先不说这些,进去吧。” 随后便有人上前来扶着他们进入大营中包扎伤口。 之前在厮杀时没有发现,现在回到大营中割开衣物才发现,李子玉伤的有多重。 一道剑伤,自肩头贯穿腹部,若是这剑再砍的深点儿,怕是要肚破肠流,纵使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就连逐施,也是一改往日嬉笑神色,严肃的仔细缝合着每一道伤口。 反观赵子成,则伤势轻微了许多,只是几道表皮伤,上了药便去了唐琣的大营。 “李将军如何?” 方一进入,众人便纷纷看了过来,只见赵将军,不见李将军。 “军医还在为李将军缝合伤口,瑞士剑再切的深点儿,便有性命之忧。” 嘶~ 听见此话,帐中响起了一片吸气声。 赵子成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帐中一片肃穆,随后便军中的百夫长进来禀报人员伤亡情况。 “禀大元帅,此次我军伤亡人数两千二百人,敌方伤亡人数不详。” ...... 帐中静的可怕,即使大越大军已经好几天没有粮食吃,可一次小小的偷袭,却还是能给他们造成如此严重的人员损失。 随后,赵子成将偷袭的过程仔细的说了一遍,听的众人唏嘘不已,若不是大越士兵饥饿无力,此次还不知道要多凶险。 唐琣坐于上座,神色肃穆,许久才开口问道 “援军可快到了?” “回大元帅,援军尚无消息。” ...... 唐琣心中一沉,已过去数日,援军就算未到,也不至于没有丝毫丝毫消息才是,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大元帅,今日一战我方虽然损失惨重,但也看清了大越士兵也缺粮导致的战力下降,下部该如何,还请大元帅定夺。” 就在唐琣忧虑援军之事时,突的底下有人开口道。 “对啊大元帅,大越人多势众,若不趁着此次机会给予他们重创,等他们给缓过来,怕是我们......” 帐中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机会难得的道理。唐琣怎会不明白,若是等大越找到了军粮,那只靠他们区区七万士兵要如何对阵大越近二十万人?只是...... 唐琣沉默的扫过底下一众将士们。 若是公然对阵大越,那北周只有七万士兵的事也藏不住了,等大越缓过劲来,怕是这七万士兵将遭此劫难...... “大元帅,时机难得,若是错过了,怕是我北周将遭此大劫......” 人群中,不乏是面色焦急者,然而唐琣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不无道理,只是唐琣最为此次征战的大元帅,势必要对身后北周的安慰与七万将士的性命负责,慎之又慎,容不得丝毫差错。 ...... 北周的大营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大越的大营中,同样也是一片忧色。 大越主帅看着大营中上下一片狼狈,士兵个个面带菜色,丝毫没有战意可言,不禁脸色铁青。 “寻粮队可有消息了?” “回主帅,按理说寻粮队昨日就该回营,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军粮御史面露惶恐,自己前几日就惹这位铁血手腕的主帅生了不满,眼下寻粮的队伍迟迟没有消息,他心中更是恐慌不已。 “砰......” 大越主帅双眉倒竖,将桌案上的茶壶一扫而下,重重砸在帐中的地上,茶水四溅,烫的在场众人都一惊。 “主帅,属下有个猜测不知该不该说。” 这时,角落里走出来一个面色阴郁的汉子,一双小眼睛中闪着精明的光。 “寻粮队迟迟不归,北周今夜又突袭,倒像是在掩盖什么,若是属下猜的不错,我们的后方已然潜入了北周的人。” 听见此话,在场众人眼中皆射出诧异神色,大越主帅更是神色阴沉,不待片刻,大越五千人马便被派了出去,方向正是吴河等人隐匿之地。 ...... 吴河等众人刚刚绞杀完一批运粮车队,此刻脸上头上皆是血污不堪,众人神色疲惫不已。 自从来到这里,他们已然截杀了数不清多少的运粮车队,由于这些车队皆是后勤士兵,所以应付起来也并不是很吃力,不过来的人多了,众人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吴副将,眼下看着暂时已没有车队过来了,不如我们稍事休息,再往里去去如何?” 另一副将擦着脸上的血,一面说道。 “不可。” 吴河抬头淡淡看了眼夜色的方向,心中涌上些不安。 “我们截杀大越运粮车队,最晚明日他们也该发现了,若是有追兵,我们沿着这条山脉,或许还可有一线生机,但若是深入......” 说着吴河摇了摇头,脸上尚未被擦去的血污随着他的动作,被甩到了衣襟上。 众人心中暗叹惋惜,不再说话,都开始认真清理身上的血污。 ...... 第201章 吴河返回 等到了下半夜,众人都靠在山坡后昏昏欲睡时,远处又传来了车马的声音。 众人一个激灵,立时从地上翻了起来。 远远望去,果然见另一运粮车队正晃晃悠悠的准备从这里经过。 这次,吴河再没有心思去假扮讨食的难民,而是直接跳了出去,一言不发便先砍了领头的士兵。 大越寻粮士兵本正困的走不开道,见到这一幕,立时傻在了原地。 众人上前,没费几分钟便将这二三十人斩杀原地,正待收拾地上的血污时,却远远传来了大批兵马之声。 “不好,快撤。” 一声令下,众人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立时风一般贴着周璜山奔跑起来。 只是两条腿终究还是跑不过四条腿,没跑一会,身后便有大批的大越士兵追了上来将北周众人团团围住。 “吴副将,你果然说的没错。” 先前那个同吴河说过要深入的年轻副将,此时与吴河背靠着背,提刀警惕的看着四周的追兵沉声道。 “少说话保持精力,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杀出一线生机。” 吴河打量了一眼身周的追兵,粗略看去竟一时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大越士兵在追剿他们。 “情况不妙,承让了。” 说着,吴河身后的年轻副将先一步冲出去与周旁的大越士兵厮杀起来。 吴河紧随其后,身形灵活的放倒了两个大越士兵。 大越人数虽多,但好在这些士兵已饥饿多日,手下的刀轻了许多。 不过北周众人也并没好到哪里去。 这两日日夜劳累,许多人早已疲惫不堪,身旁不断有士兵倒下。 吴河跟着唐琣征战多年,身体素质还算强悍,连连砍倒了几十个想要冲上来的大越士兵之后,这些士兵仿佛是察觉到了吴河武力不同于旁人,便一转头纷纷向一旁杀去。 吴河见状,乘机砍倒一个骑兵,将身旁一个身疲力尽的北周士兵一把扔上了马背,随后用刀用力一拍,马便驮着这位北周士兵向前狂奔了出去。 ...... 夜色将近,眼看一整晚过去,而吴河等众人却还被围困其中,饶是他们中有人天生神力,这会儿也渐渐精疲力尽,挥出的刀也失了准头,几个来回间,北周的众人身上便纷纷挂了彩,吴河腹部,肩背都被刀剑砍伤,这会,血液正顺着伤口汩汩涌出。 吴河明白,若是一直这么站下去,北周众人今日的结局也只有一死...... 不,不能死...... 吴河心中突然冒出临行前小翠的殷殷嘱咐,当时她刚诞下女儿不久,吴河还没来得及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女儿,便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吴河心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般,硬生生带着剩下的众人从大越士兵的百包围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将这密不透风的人肉围墙撕开一个豁口。 “跑,快跑,活着回到北周。” 吴河回头,挥刀杀掉一个大越士兵,又将倒在地上的北周士兵一把从地上拉起,奋力向着前方跑去。 就这样,不知跑了多久,一路上,人不断从吴河身后倒下,小翠的的嬉笑隐隐从前方传来,吴河来不及回头,闭上眼一直跑,直到听见有兵马来援,这才撑着刀身,渐渐滑到了地上...... ...... 唐琣正在大营中与北周众将商议军事,突然远处传来嘈杂声,不久,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便冲进营帐倒在了地上。 “大元帅,救,救人。” 说罢,这人便晕了过去。 吴河心中一惊,知是吴河出事了,连忙出了营帐带了人向着夜色中奔去。 跑出十多里,未见其人,但却远远传来打杀追逐声。 等驱马近了,唐琣一眼便看到吴河撑着刀跪在地上的样子,而吴河身后,正有一大越士兵举着刀准备往吴河脖颈砍去。 来不及思索,唐琣极快的将手中的刀抛掷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刀身没入那人胸膛,那人看着胸前的刀身,似乎是不敢相信,但身子却渐渐软了下去。 “吴河。” 唐琣上前一把将人扶起,这才看清吴河身中数刀,人也几乎昏迷不醒。 ...... 等清理了大越追兵,清点人数,才发现此次回来的北周士兵竟只剩下了不到三百。 气氛沉重不已,回到大营,看着军医急匆匆来为剩下的人诊治了,唐琣这才又回到营帐中。 “大元帅,这是?” 众人看着唐琣溅了血污的盔甲,神色间有几分惊讶。 “无妨。” 唐琣坐下,目光沉沉,良久,才开口道。 “明日出兵对阵大越。” 听见此话,底下方才坚持要尽快的一战的将领们,皆都面露满意之色,而那些先前与唐琣持相同意见的人,则眉头紧锁。 明日一战,大越定是会知晓他们根底,若不能一战重创大越大军,那等大越大军缓过来便是危险重重。 明日,定是一场恶战...... ...... “传令下去,明日全力与大越大军一战。” 唐琣站在灯火微弱的夜色中,面沉如水,而千千万万的北周士兵仿佛有感应一般,皆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 天色微亮,北周七万士兵已整装待发,每个士兵都神色肃穆的注视着大越大军方向,只等唐琣一声令下,他们便能上阵杀敌,扞卫自己的家园,绝不让大越铁蹄踏入北周半步...... “众将士们听令......” 唐琣穿带着银色的盔甲散发着森然的杀意。 随着唐琣一声令下,写有“北”字的赤红色帅旗在上空飘荡开来,北周士兵整齐的脚步声,使的地面微微震颤,空气中满是肃杀的冷意...... 大越大营中 天色渐亮,渐渐有食物的味道自伙房飘了过来,士兵们面上一喜,腹中饥肠辘辘促使他们重重咽着口水,丝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食物的渴望。 这是多天以来,他们唯一在大营中闻到的如此浓厚的食物香味。 “都排好队。” 人群中一位手按在腰间长剑上的副将,目光凌厉的盯着眼前排成长队的人群,维护着秩序,而众多士兵则手中拿着老旧的瓷碗,身形微微颤抖着盯着人群尽头那几口大锅。 第202章 两军对阵 香味正是自那几口大锅中飘出来的,香味不断散发,引的众人伸长了脖子盯着,生怕到自己了,那锅中便没有了香喷喷的米粥。 不过众人担心的也确实不无道理,长队刚过一半,锅中便见了底,负责舀粥的士兵目露遗憾的看着锅中,舌头不断的舔着干裂的嘴唇。 这批粮食是这几日来唯一一批到了大营中的,虽说可解燃眉之急,但二十万大军啊,虽每人只盛了半碗,可还是远远不够,而且仅有的米粥还要先供着负责出征打仗的士兵吃,他们这些伙兵,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锅中的米粥被瓜分完。 “没有了,米粥没有了。” 后面没有分到米粥的士兵,脸上现出忍了已久的崩溃之色,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大锅,眼底逐渐猩红,不由得向那些分到了米粥的士兵恶狠狠看去。 分到米粥的士兵心底一颤,似乎是预感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再也顾不得米粥滚烫,急吼吼端起碗向嘴中倒去。 没有米粥的士兵见状,连忙扑上去...... 霎时间,现场一片凌乱,嘈杂声不断,士兵们围在一处打杂互相攻击,维持秩序的副将看着眼前的混乱,震惊不已。 而碗中的白粥,却在争抢间洒落在地。 这一幕,看的周遭许多没有加入争抢的士兵心疼不已,不由得蹲下身来用手将白粥从地上拢起,可惜,白粥已掺杂了沙粒泥土,无法下咽。 “报~~~~” 就在这时,一哨兵神色恐慌的飞奔进主帅大营。 “禀报主帅,北周大军来袭。” “什么?” 大越主帅神色一僵。 北周来袭自在他预料中,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到大越士兵还未来得及吃上一口热粥。 ...... 片刻后,北周与大越士兵相对而立,几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占据了大片北周边境的平原,俯视之下,宛如无穷无尽的黑鸦一般。 大越主帅眯眼看着对面领阵在前的唐琣,开口问道。 “对面主帅是何许人也?” “禀主帅,对面是北周赫赫有名的镇北将军,自他出现,北周边境便再无胡人匈奴敢来犯。” 大越主帅身后,一将领说道。 两国对战,甚是敏感,所以两方也都早早打探了对方将领的底细。 “哦,我倒是想好好会一会这叫匈胡丧胆的镇北将军。” 大越主帅眯着双眸,眼中杀气凛冽不已。 而在对面的唐琣,自然是感受到了这股杀意。 “大元帅,对方主帅看似是冲您来的。” 吴河骑马立于唐琣身后低声说道。 “无妨,正好我也想会会他。” 唐琣盯着对面的人,此人正是大越年少成名的将军吴自招,没想到多年过去,他已然坐到了这个位置。 十多年前,唐琣还是籍籍无名的锦衣卫时,吴自招便在朝中声名鹊起,年少成名,一时羡煞旁人,唐琣当时也仰望他许久,没想到到了今日,却与他面对面对峙起来。 ...... “北周小儿,出来受死。” 这时,对面的大越阵前走出一位意气风发的汉子,看样子是为大越的某位将领。 这位大越将领,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形容十分凶残,此时正骑在马上叫骂。 “大元帅,且由我前去试一试这汉子的底细。” 吴河自身后出声。 “不可。” 唐琣将吴河拦住继续道。 “你今日才受伤,不可莽撞。” 随后又转头对着身周的北周将领们说道。 “众将士们,谁能一战?” “我来。” 司马炎自众人身后拍马而出。 司马炎风霜满面,身材矮小,众人看在眼中,心中不忍。 “诸位同僚可不要小瞧了本将军。” 司马炎似是看透了众人心中的想法,桀骜一笑,打马而出。 两人分别向着对方快速冲去。 司马炎神情严肃,就在两人快要相撞时,大越将领刺出一枪,眼看着要刺中司马炎颈项,这时司马炎却身形一闪,瞬间沿着马腹滑了下去,随后牢牢倒挂在马腹下,手中的长刀猛的向前一挥,那高高抬起的马腿便被齐齐削去,大越将领来不及反应,便要从马背跌落,这时,说时迟那时快,司马炎以惊人的速度再次挥出了一刀。 只听“刺啦”一声。 大越将领只觉腹部一凉,低头看去,却见自己腹部大开,肠子流了一地。 随后司马炎翻上马背,驾着马快速的从地上踏过,将大越将领的肠子绞在马蹄中,硬生生拖出了几十米。 那大越将领还来不及惊呼,便睁着一双不甘的眸子倒在了地上,仔细看去,还有微弱呼吸,但却再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两边观战的士兵皆是一惊。 大越士兵没想到平日以勇猛着称的铁骑将军竟轻易被斩于马下,而且死相竟还是如此凄惨。 北周士兵则在微微愣怔后,爆发出一阵叫好声,不得不说,司马将军这招他们还真是没见过,仅一招便将敌方将领斩于马下,实在大振军心。 “司马将军好样的。” 军中不知谁起了一声,接下来震耳欲聋的,便是这句话了。 再看司马炎,却丝毫没有娇纵模样,敛去了那副杀意凛然模样,又恢复了饱经风霜的样子。 唐琣没想到司马炎战场之上竟与平日反差如此之大,不由的向对方微微点头示意。 司马炎见自己能得大元帅青睐,一时那微驼的腰身也不禁挺直了几分。 “无耻之徒,竟以卑鄙手段偷袭。” 大越阵营中,一年轻小将咬牙切齿,下一刻便双腿一夹马腹,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大元帅,司马将军,这次将机会让给我吧。” 周成对着唐琣与司马炎略一抱拳,随后便驾马迎向远处飞驰而来的大越年轻小将。 唐琣眼眸微眯,看出对方小将身手似乎不同寻常,便高声对着周成道。 “小心不可轻敌。” 果然,下一刻,那小将还未到跟前,便纵身一跃至半空中,迅速从袖中伸出一柄弩箭对准了周成。 周成大惊,当即翻身一滚从马上落下,堪堪避过了侧着耳侧飞过额弩箭。 那年轻小将见一击不成,身形翻飞间便又从身后抽出了两柄尖头似弯月的弯刀来,对着周成便冲了上去。 第203章 唐琣对战大越主帅 周成一掌拍地,从地上飞掠而起,右手执刀向着年轻小将面门挥去,眼看长刀即将劈上面门,可那年轻小将不但不慌,反而邪邪一笑。 周成心中暗道不妙,下一刻,手中的长刀却被那年轻小将的两柄弯月刀从两旁勾住,死死锁在了半空中。 周成趁着长刀锁死,飞起一脚踹在年轻小将胸口处,年轻小将连带着周成的长刀一起飞出。 下一秒 “呵呵呵,小爷我看你这下用什么东西来对付小爷的两柄弯月刀。” 年轻小将从地上爬起,一面邪邪笑着,一面向双手空空的周成而来。 周成大惊之下,身形几个翻转,臂膀,后背皆被弯月刀割伤,好在这弯月刀长度有限,周成才能趁着身手敏捷躲过一劫。 就在年轻小将准备再次冲上去割周成头颅时,这时自北周大军方向突然飞过来一支羽箭深深的钉入了年轻小将的肩膀之中。 年轻小将身形一滞,周成则趁着空隙,迅速翻身上马,返回了北周大军中。 “卑鄙无耻之徒,只会暗箭伤人。” 年轻小将捂着受伤处,冲着周成离去方向破口大骂,随即也快速的翻身上马回到了大越军中。 “大元帅,末将无能。” 周成满面愧色,对着唐琣说道。 “失败乃兵家常事,况且今日你吃了亏,以后便再也没有人能用同样的手段伤到你,未免不是坏事。” 唐琣面露宽容之色,对着周成的肩膀拍了拍,周成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大越主帅眯着眼远远看向唐琣,他少年成名,驰骋疆场许久,一眼便能看出来对面的北周主帅绝非一般人,此次,他算是遇到了一个难缠的对手。 大越主帅接过身后递上来的弓箭,双臂撑于弓箭上,这由特殊材料锻造而成的弓箭便被缓缓拉开至满弓。 这弓箭本是大越在境外的一处山中偶然寻的特殊材料,又由四个工匠锻造了整整十八日才成,大越境内除了大越主帅便再无一人能拉开此弓。 此弓一开,便再没有回头路,而由此弓射出的箭,也是无人能接。 “好一个镇北将军,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接住我的箭。” 大越主帅微眯的眸中发出危险的光芒,下一刻,这雷霆万钧般的羽箭便直直向唐琣而来。 在战场多年,唐琣自然是嗅出了空气中的危险味道,这箭非一般人可挡。 可是,若是唐琣躲了,那这箭势必会射中唐琣身后的士兵,使得唐琣大失军心,若是唐琣不躲,大越主帅的目的便也达到了。 “好一招诡计。” 唐琣轻声呢喃,随即一踏马背,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手握大刀,直直迎着羽箭而去。 “大元帅。” 众人皆是一惊,但凡是习武之人,都能看出来这羽箭并非普通羽箭,可他们的大元帅唐琣却丝毫没有闪躲,这叫众人心惊之际,不由的也多了一丝暖意。 ...... 唐琣飞身上前,身前竖起的长刀与雷霆万钧之势的羽箭对撞。 “叮~~~” 一声清脆的铁器相撞的脆鸣自唐琣身前发出,似有一股无形之力,以圆周的方式扫荡了出去,对阵的士兵都被这刺耳的声音刺的心中一慌。 唐琣更是被羽箭逼的在地上滑行数十步,才堪堪停下来。 再看手中的长刀,竟隐隐有了一丝裂纹,自羽箭相撞处蔓延开来。 唐琣神色幽深,不辨喜怒的抬眼看向对面。 “不错,竟能接我一箭。” 大越主帅眸中越发阴暗。 对阵的两军士兵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位主帅的对峙,士兵间的气氛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下一刻,两军便同时冲了出来,一时间,令人心慌的喊杀声响彻天地,随即兵戎相接的碰撞声也交缠在了一起。 随着两军深入对方阵容,一股血腥气自这平原上蔓延开来。 唐琣立于混乱的战场中,身躯如山石般坚挺,周围的大越士兵则避开唐琣向着唐琣身后的北周士兵杀去,两军的将领们也战在一团。 对面,大越主帅阴森森盯着唐琣,唐琣此时已然换了新的长刀,手中长刀轻转间,大越主帅便已经到了唐琣对面。 好功夫...... 唐琣心中暗道,若不是两人在不同阵营,或许还可切磋一二。 唐琣快速出刀,横于身前的长刀挡住了大越主帅迅猛一击,随后唐琣手中长刀快速翻转,直直向对面的大越主帅斩去。 可大越主帅也并非泛泛之辈,轻而易举便躲过了唐琣这一击,转眼又向着唐琣挥剑刺来,唐琣则是侧身避闪,一手绕到身后,极快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向大越主帅刺去。 刺啦一声。 大越主帅的盔甲腰侧,被唐琣划开一道口子,隐约间有血丝隐隐渗出来。 “卑鄙小人。” 大越主帅低喝一声,脸上怒意骤然而起,对着唐琣招式越发凶猛起来,唐琣则在不断的格挡间,寻找着大越主帅的破绽,手中的匕首时不时刺上一刺。 ...... 就这样,两人一来一回,转眼间已过手不下百招,大越主帅拿唐琣无法,可唐琣却同样没有再次伤到大越主帅。 “战场之上,能杀人便是好招式,谈何卑鄙。” 唐琣戏谑一声,轻蔑的看着大越主帅。 大越主帅见伤不到唐琣,转头便奔向了北周士兵中,用长剑肆意挥杀着北周士兵。 对于大越主帅来说,北周士兵宛如手无缚鸡之力的韭菜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便被轻易削去了脑袋。 唐琣心中怒意横生,飞速的向着大越主帅追逐而去,可大越主帅并不应战,只是刻意躲避着唐琣。 其他北周将领见这一幕,不由的想上前援助唐琣围截大越主帅,奈何被对战的大越将领拖住,迟迟逃不开身。 见大越主帅手下已枉死多个北周士兵,唐琣心中焦急,干脆将手中的长刀朝身后丢了出去,想以此来引诱大越主帅。 果然,大越主帅见唐琣手中再无兵器,便反身向唐琣杀了过来。 第204章 胜仗 这次,唐琣没有恋战,而是转身便跑。 大越主帅一心想杀了唐琣,于是追着唐琣到了稍微空旷处。 此时,地上到处都是残尸和血污。 大越主帅脚下踩着一奄奄一息的北周士兵,挑衅的看着唐琣,随后长剑一挥,割下了脚下北周士兵的人头。 “怎么,接着跑啊。” 大越主帅高喝一声,却没注意到一侧吴河快速的飞身而来,掷出了一柄暗器。 “区区暗器,还想伤我。” 大越主帅冷笑一声,长剑一挥便将这暗器打向了唐琣方向。 唐琣见这暗器并不躲避,反而是纵身一跃将暗器稳稳接在了手中。 再定睛一看,原来这暗器就是唐琣方才丢向后方的长刀,只是大雨主帅只顾着与唐琣对峙,便以为是暗器,这才生生打到了唐琣的手中。 等看清唐琣手中长刀,大越主帅神色一变,自知中计,转身想跑,却被吴河拦住了去路。 论武力,吴河自然是敌不过这位年少成名的大越主帅,只是如今唐琣也在这里,自然不会由着大越主帅与吴河对打,吴河只需要守着不要让大越主帅逃跑便可。 “果然是宵小之国,手段如此卑鄙。” 大越主帅神色阴冷,对着唐琣狠狠淬了一口。 “轮卑鄙,谁有你卑鄙。” 唐琣看着他脚下已了无生息的北周士兵,眼神一暗,手中的长刀便狠狠斩向了大越主帅。 大越主帅虽被唐琣吴河围困至此,但这并不代表就能轻敌。 两人相战间,均是吃力不已,唐琣杀不了大越主帅,可大越主帅也伤不了唐琣。 如此,两人直战到了天色将暮,平原上的士兵死伤大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最后还是在大越士兵向着大越大营退去,这场战事才稍稍有了喘息之余地。 “杀。” 见大越士兵节节败退,北周士兵信心大增,喊杀声震天,向着大越退兵追去。 就在这时,突然天色暗了几许,仔细一看才发现漫天的箭矢如狂风暴雨一般向着北周大军而来。 “撤,快撤。” 唐琣双眸猩红,大声嘶喊着,北周士兵惊觉箭雨,纷纷快速向后退去,这才躲过了一劫。 在箭雨后,众人看着这满地箭矢,心中怒意更甚,正欲再次追去。 “穷寇莫追。” 唐琣高声拦在众人面前,随后又蹲下身仔细看去,果然见每一支箭矢上都浸满了火油。 心中一惊,众人后知后怕,还好自家大元帅拦住了,不然,这里便是北周大军的葬身之地。 密密麻麻浸了火油的箭矢整齐的竖插在地上,硬生生绵延数里,此般情形,这若是北周大军误入之中,大越只需一支火箭,便能叫北周大军全军覆灭。 唐琣神色肃穆的看着这将大越大军护在身后的箭矢沉思片刻后,下令道。 “大军回营......” 北周众人看着犹如丧家之犬的大越士兵,心中多有不甘,但眼前情形,也让他们清楚额明白,今日不宜在追下去,只好听从唐琣安排,狠心回营。 今日虽没有围剿大越大军,但众人心中都明白了“战家大忌,穷寇莫追”的要义。 ...... 夜晚,打了胜仗,自然是狂欢的一夜。 唐琣安排好哨兵,这才命伙房杀猪宰羊,好好犒劳一番大家,同时也好好安葬了那些永远沉睡在这里的北周士兵。 “兄弟们......” 唐琣举着酒杯面对着密密麻麻新挖出来的新坟,面色哀沉。 “今日不能带你们回家,是唐琣之罪,愿你们与我一起守住这北周疆土。” ...... 唐琣声音高昂,随着空旷的原野远远传去,而平原上呜咽的风声,则像是这数万士兵无声的呼应。 ...... 唐琣双眼含泪,沉默许久,才将杯中酒液一口吞尽,随后转身缓缓离去。 “今后这北周的边疆,唐琣来替你们守......” 细碎的呢喃随着飘去,原液上的呜咽声更甚,像是数万人交杂的心声...... ...... “大元帅,将士们都还在等着你......” 见唐琣回来,吴河上前,他跟随唐琣多年,自是了解唐琣,若说军中谁最爱惜将下,那便非唐琣莫属,今日这场景,想来是让自家大元帅痛心不已。 “今日将士们都开心不已,等着跟大元帅喝几杯。” 吴河给唐琣的杯中添了酒,神色有些担忧的看着唐琣。 “好,今日以我七万大军大败大越二十万大军,该庆贺一番。” 唐琣转身面对着底下数完希冀的眼睛,举起酒杯缓缓说道。 “今日之战,众将士们可有心悸?” 底下的北周士兵猛然听见这话,身形皆是一愣,随后才慢慢回过味来,征战数年,从没有人关心过他们会不会害怕面对这无情夺命的战场...... “回禀大元帅,小的能跟读随大元帅征战实乃小的之幸,何敢言心悸。” 底下一士兵眼含热泪,高举着手中的酒杯,对着唐琣说道。 随后数万士兵皆齐齐举起了酒杯,面向着唐琣齐声道。 “能跟随大元帅乃我等之幸。” “能跟随大元帅乃我等之幸。” “能跟随大元帅乃我等之幸。” 声音震天...... 唐琣身形一怔,身侧的众北周将领们,也是十分讶异的看着这一幕,随后举杯道。 “能跟随大元帅乃我等之幸。” ...... 唐琣眼中盈光,盯着眼前的北周数万士兵看了好一会,随后便猛的仰头喝尽了杯中的烈酒。 “诸位如此待我,也实乃唐琣之幸。” 唐琣抱拳,高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远远传去...... ...... 殿中,四夕大着肚子,随着接近生产,她的行动也越发吃力起来。 施屏跪坐在地,仔细的替四夕揉搓着肿胀的小腿,而惠容则拿着凉水打湿的帕子,细细的擦着四夕额头上的汗珠。 “娘娘,今日听前朝说唐将军大败大越士兵,皇上一开心下令封赏了许多人,当然咱们这殿里的封赏才是最丰厚的。” 惠容笑着看了一眼堆在桌案上的各式各样的赏赐,发自内心的替自家娘娘开心。 第205章 临近生产 四夕吃力的挪动了下身子,对着施屏惠容淡淡一笑,却丝毫不将这些不凡的赏赐放在心中。 “可听到是如何胜的?” 四夕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这些日子,自唐琣出征以后,她便没有了唐琣的消息,如今能听到唐琣平安无恙又打了胜仗,四夕心里自然最是欢喜的。 好在这殿中也只有施屏与惠容在,四夕便不再掩饰自己的关心。 “镇北将军神人自有天助,更何况还有娘娘日日为镇北将军祈祷,自然是会胜的,只是具体的细节不清楚,勤政殿的小太监只是说打了胜仗,其他的便不肯再多言了。” 惠容替四夕捏着手,声音轻柔的说道。 “我总觉得此次有些不同寻常......” 四夕沉吟着,如今盛世,各国之间向来是以求和为主,为何大越如此突然要来攻打北周,而且..... 想起这个,四夕便觉得心间有点闷,大越于她而言,并非是来自于书本上或者是言听间的陌生之国,四夕生于那里,长于那里,如今的,现状也全拜它所赐,说爱也是,说恨也是...... 四夕慢慢闭上眼睛,自后来漫长的岁月中,她知自己无力对抗一国,便劝自己渐渐的放下了,那些记忆尘封多年,可近些日却又渐渐明朗起来,逼着四夕不停的回忆起那一日...... 四夕的呼吸渐渐有些紊乱起来,惠容见状,赶紧轻抚着四夕的胸口,又轻声呼唤,这才将陷入回忆中的四夕唤回神。 “娘娘,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惠容眉眼间露出心疼怜悯之色,用手轻轻的拍着四夕后背。 自大越使臣来之后,他们便知道了四夕的来历,即使她们不去刻意打听,可这后宫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传闻却主动灌入了她们的耳中。 自家娘娘是大越前朝公主,而大越前朝宫中发生的事,由于过于血腥不堪,各国之间也都有些传言,身为在北周皇宫待了数十年的老人,惠容与施屏自然是知道的,于是两人不免的对四夕多了些小心翼翼和心疼,十多年前,自家娘娘还是刚及笈的皇家娇女,遇到宫变一事该是多么无助与困难,只不过后来四夕如何从大越皇宫脱身,惠容却没问,身为奴婢,她时刻坚守着奴婢的本分,虽然四夕待她宽厚,她也不曾越矩半分。 ...... “好,我不想了。” 四夕将手覆上惠容置于她肩头的手上,对着她淡然一笑,可转过身,眼中的忧郁之色却依然浓重。 心头,仿佛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 “对了娘娘,徐宝林今日醒了,伺候的宫女说徐宝林昏迷数日,眼下还不能说话,需得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正好娘娘安心生产,等皇子生下来再审问也不迟。” 惠容按着肩,猛然想起此事,便正好趁着此时闲来无事说出来了。 “那便好......” 四夕心头猛然一松,似乎是在盘算什么,接着又开口问道。 “近些日殿外可还有人徘徊?” “那两个宫女还是每日轮流来殿前守着,不过有皇上派来的人守着,他们靠近不了,许是觉得没希望,这两日来的少了。” 自前些日子惠容发现朝华殿附近总有些太监宫女守着,起初还以为是其他殿里打听消息的宫人,后来又渐渐发现那宫女总想趁着四夕外出接近,却屡屡被那几个太监拦住,惠容这才觉得不对劲,禀报了四夕,于是四夕便派她直接将太监叫进来问了话,这才知道,原来是皇帝派了人日夜在朝华殿外守着,怕皇后发疯欲伤四夕。 知道了这些,四夕便由着他们远远跟着了,多几个也是好事,只是那两个轮番来的宫女,四夕却不喜欢。 后宫之中都知道,如今皇后玉安殿的伺候的宫人统共就两个,走的勤了,大家便都能认得出来这是皇后宫里的,也不是能藏得住的秘密了。 只是......她们为何日日盘桓在朝华殿外? 四夕百思不得其解,若说皇后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此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倒像是皇后想告诉她些什么...... 四夕暗中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些,她属实想不明白,如今月份大了,想多了反而头疼疲乏的很。 ...... “娘娘,再过半月,也到时候了,娘娘不如给小皇子取个名字吧。” 惠容出声打断四夕。 “嗯......” “名字的事先不急......” 四夕微微笑着敷衍了一句,心中却暗暗希冀唐琣到时候能回来,毕竟这是她与唐琣的孩儿,若是唐琣能为孩儿取名便再好不过。 “小皇子是受人众人期待下降生的,自然是值得最好的,娘娘不急。” 惠容笑了一声,神情透出淡淡的希冀来,若是这殿里降生一位小皇子,想必是热闹许多...... 四夕看着殿中因自己快要生产而欢喜起来的众人,心头不由浮上一抹安稳的幸福来,只不过,片刻,这幸福便被淡淡的忧愁冲散了。 已过了十几日,虽有捷报传来,可迟迟没有唐琣回朝的消息,他还不知她腹中孩儿的父亲是他...... ...... “大元帅......” 吴河看着唐琣欲言又止。 这几日,为了趁着大越士兵疲乏无粮,北周大军可谓是耗尽了心思,日夜突袭,但不论大越士兵如何虚弱,但人数上毕竟还是他们的两倍有余,人数差距还是让两军对阵多日,却无所破。 大越这几日因着大军饥不果腹,便一直避开与唐琣的正面冲突,偏偏北周人数只有不到六万士兵,援军又未到,不能拿他们如何。 “大元帅,援军迟迟未到,再这么拖下去,敌军缓过来,再想守住边境就难了。” 最终,吴河还是对着那道立在莹白月光下的孤寂身影说出了心中所想。 久久,唐琣才转回身来,眼下全是疲惫与青黑,神色也是肃穆不已。 这几日胶着,北周士兵的心力已被消耗的差不多了,而大越却在慢慢恢复,若是援军还不到,便只能拼死一搏了 第206章 决一死战 “援军可有消息了?” 唐琣开口,声音沙哑不堪。 “援军早该到了,可至今却迟迟没有消息,末将,末将想不通其中缘由。” 吴河闭上眼,脑中浮现出小翠那张圆润俏皮的面容,似乎是对吴河眨了眨眼。 “这事可上报朝廷了?” 唐琣再次开口问道。 “回大元帅,几日前已派驿骑去了,只是朝廷目前并不清楚援军到底是因何耽误了。” “派探子去迎援军。” 沉吟间,唐琣沉声开口。 “是。” 吴河抱拳,即刻便下去安排了。 而唐琣则继续抬头看着并无几颗星辰的夜空,幽色深沉,仿佛要将他们全部吞下般。 来不及了...... 唐琣心中喟叹一声。 在等大越就要缓过来了,若是明日援军还不到,便只能靠剩下的这六万不到的士兵殊死一战...... 一股沉闷之气弥漫在营地之中,今夜不同往常,似乎是格外闷些,士兵们似乎也是感受到了唐琣心中所想,竟无人大声喧哗,让本就寂静的营地更是沉寂了几分。 唐琣看着夜空慢慢闭上眼,仔细回想上一次见四夕是什么时候。 这战不能败...... 再睁眼,唐琣眼中已然是一片清明,细看,身周隐隐散发出狠厉的决绝。 自己若是败了,她在这世上便再无人可依靠。 这场仗,必须要赢。 夜风将唐琣的袍摆微微吹起,一股杀伐之气自周身溢出。 “传令下去,即刻夜袭大越,务必与大越决一死战。” 冰冷的声音自夜空远远传开,士兵们脱去盔甲的手一顿,随即又默默穿回去,竟无一人抱怨,每个人脸上都带了必死的决心。 ...... 唐琣看着立于身前的六万士兵,眼中溢出苦痛之色。 “北周的将士们,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唐琣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烈酒,随后将手中的酒杯决绝的摔在地上,神情肃穆的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杀,杀,杀。” 底下乌压压的北周士兵同样喝干了碗中的酒,随即想起一片清脆的瓷器碎裂声,每个人脸上都冰冷而肃穆,握着兵器的手暗暗用力,仿佛眼前便是敌军,太刀便能杀上去。 ...... 战鼓阵阵,士兵纷纷向大越方向而去。 唐琣骑于马上,身形挺拔如松,手中的长刀隐隐反射出渗人的光,预示着这一场非同寻常的战事。 ...... 经过这几日战事,大越士兵又饿又累,偏偏北周还时不时发起战事,实在叫他们心惊不已,除了大营中的将领们,士兵中已人心惶惶,军心溃散不已。 所以听见哨兵远远报信的声音,许多大越士兵便吓得丢了手中刚盛上的白粥。 ...... “真是阴魂不散。” 大越主帅将手中的粥碗狠狠扔出去,正砸中大营门口正坐着喝粥的副将,立时便传来一声惨叫。 下一刻,大越主帅凌厉的眼神杀来,这副将只得硬生生忍住了口中的哀嚎。 “北周不自量力,若不是我军粮草被烧,士兵疲乏无力,岂能轮到他们上门叫嚣。” 听见唐琣又再次杀来的消息,底下顿时一片愤怒的低语声,其中更是有一年纪大些的大越将领忍不住出声骂道。 “敌人已打到门口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一年轻将军看着碗中滚烫的白粥,眼中惋惜不已,这几日军中少粮,他们已有多日没有吃饱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白粥可吃,却被杀上门来的唐琣搅和了,这如何能不气。 看着碗中忍了忍,这年轻将军最终还是狠下心一仰头,将碗中的白粥尽数吞了下去,随即便能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吼声,再看,那年轻将军已嘴中起了燎泡,这会心中火烧火燎,痛的压抑不知痛苦的呻吟。 其他将军见状,似是在看蠢物一般看了片刻这年轻将军,随后摇摇头,将装着白粥的碗放下。 这白粥本是今日为了犒劳大军,特意熬的浓稠了许多,但想不到却成了众人的催命粥,临走,也没喝上几口。 但;大越众人又舍不得白白浪费这粥,于是便有人硬生生吞了这滚烫的粥,更多人则是将粥碗放下,想着等战事结束了再回来喝。 北周骚扰多日,都是被他们挡了回去,想必今夜也是一样。 ...... 两军对阵,火把将夜色照的通明,在跳跃的火苗间,大越众人看见唐琣身周的杀气,皆都是一惊,怎么觉得今夜不同寻常呢...... “杀~~~” 唐琣的嘶吼声在夜空中远远传开,北周众人浑身凛冽,杀气毕现。 下一刻,两军相交,杀的难分难舍。 唐琣对上大越主帅,两人武力值不相上下,一招一式间分不出什么劣胜。 大越士兵身体疲乏,军心涣散,但胜在人数众多,纵使北周兵马强壮,也好不到哪里去。 战事胶着,直至打到了天亮,大越士兵又想故技重施,打道回府故意拖延,这次唐琣并不给他们机会,一声令下,北周士兵便紧随大越士兵,让躲在大营中的大越弓箭手无从下手。 直至撤退出二里地,大越士兵回头一看,北周士兵仍紧紧跟在大越大军身后,丝毫没有鸣金收兵的意思。 大越主帅神色越发阴沉,咬牙切齿间,抬手阻住了正如流水般撤退的大军。 “今日既然你找死,那本帅便成全你。” 大越主帅低吼一声,朝唐琣飞身而去,手中的长剑急急斩向唐琣咽喉。 唐琣面沉入水,就着这股力,身形迅速向后倒去,堪堪避过剑芒。 大越主帅见一击不成,身形快速翻转,躲过了唐琣左手刺出的匕首,稳稳落在了地上。 “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 唐琣神色发狠,手中长刀翻转,拖出一道残影攻向对方,大越主帅见唐琣势猛,立马转身极速向远处飞奔,同时右手向怀中一抹,朝身后甩出几枚暗器。 只听闷哼一声,唐琣侧身闪避,左肩却被暗器刺中。 就在这时,大越主帅又回身袭来,趁着唐琣分神于暗器,迅速将剑钉入唐琣腹中,好在唐琣盔甲是用了特殊材料特制而成,这才免了被刺穿腹部。 第207章 两万援军 剑尖堪堪刺入四指宽,唐琣一把握住了腹中的剑,左手匕首一挥斩向大越主帅,大越主帅见状,这才将剑抽了出去,飞身远离唐琣。 “大元帅......” 见唐琣中剑,吴河惊呼一声,挥刀砍杀了身边几个纠缠的大越士兵,飞身扑上来挡在唐琣身前。 “大元帅,你受伤了。” 此时更多的北周将领都注意到了唐琣受伤,纷纷围了过来,将唐琣护在身后,吴河这才半跪在地检查唐琣伤势。 见唐琣肩头,腹部都受了伤,吴河神色不由的凝重起来。 唐琣可以说是军中将士的主心骨,如今唐琣受伤倒下,必然会叫众将士恐慌。 果然,已有不少北周士兵注意到了唐琣受伤,全都在看向包围圈中的唐琣,连作战也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就这样,好几个北周士兵立时便被斩杀于剑下。 两相对比之下,之前士气不佳的大越士兵,见到唐琣受伤,反而鼓舞起来,嘶吼着向北周士兵冲去。 ...... 腹部的疼痛缓过一阵,唐琣撩起衣摆擦去额头的冷汗,这才又在吴河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 “将士们,杀了这些枭小。” 唐琣声音暗哑,幽幽杀气自周身溢出,看着比之前更加杀意凛然。 “杀~” 见唐琣没事,北周士兵士气大涨,重新嘶吼着与大越士兵砍杀起来。 接下来,吴河便一直守在唐琣身前,虽说这点伤对于唐琣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阻碍了唐琣的行动,腹部的伤撕扯间剧痛 不已,唐琣脸色已白成一片。如此下去,势必会影响到将士们的士气,大越主帅也会趁唐琣受伤行动不如从前而大肆攻击。 “吴副将,不用管我。” 唐琣长刀一挥,自盔甲下的柔软面料中割出一长块,在众人的目光中,将这一截衣料紧紧扎在腰间,以阻拦伤口继续出血,还能压住伤口。让唐琣不至于因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 大越主帅冷嗤一声,不屑的斜眼瞧着唐琣。 “杀你足够了......” 唐琣抬头,眸中射出危险的凶光,下一秒便速度极快的向大越主帅冲去。 大越主帅瞳孔骤缩,连忙双脚一蹬地面向后飞去,堪堪避过唐琣极具力量的一刀。 一缕头发轻飘飘自侧脸滑落,大越主帅心中后怕不已,没想到唐琣受了伤竟还能如此迅猛。 “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唐琣话音未落,再次冲上去与大越主帅战成一团。 众北周士兵见自家大元帅无事,一时士气震荡,喊杀声震天,直将大越十几万大军打的有了后退之意。 “逃兵杀无赦。” 大越主帅见士兵间竟有人向后缩去,一边对付唐琣,一边分心大吼一声,又从怀中甩出几枚暗器直直的向着欲逃跑的士兵而去。 只听噗通几声,那几名欲逃跑的士兵身形一滞,随后直直倒在地上,喉间扎着星型暗镖,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渐渐咽气。 其他士兵见状,心知向后是死,向前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生路出来,便横下心向着北周士兵冲去。 ...... 就这样,战事又胶着了一天,因着大越士兵腹中饥饿乏力又人数众多,北周这才堪堪与大越持平。 ...... “报~” 夕阳西斜,之前派出去探寻援兵的驿骑突然冲进了战场中跪倒在唐琣身后。 唐琣飞踹一脚,将大越主帅逼出身前,这才分心问道。 “援兵可有消息?” “禀大元帅,属下在前往援军方向的途中偶遇十五城两万人马,其中带队的将军说他们行至一半,接到了东、北两方边境的求助,说匈奴胡人大举进犯,来势汹汹,东、北边境与十五城所留兵马不足以应战,所以迫不得已援兵这才撤走了大半,只留下两万人马......” ...... 一时之间,气氛异常沉闷,唐琣眉间紧皱,一双眸子阴沉无比。 “两万援军现在何处?” “回大元帅,两万援军已接近边境,即刻便到。” 唐琣转回头阴沉沉看着立于对面的大越主帅,仿若死神降临般,周身涌出一股森然的杀气。 “我方援军已到,尔等受死吧。” 唐琣高喝一声,声音远远传出,惊的作战的两方士兵身形皆是一震。 随后,北周士兵纷纷脸上涌现欣喜来,而大越本就涣散拿的军心,此时更是溃不成军。 ...... “我看谁敢跑。” 大越主帅又挥剑斩了两个欲跑的士兵,面色阴沉如水,他们大越众人被唐琣用诡计困在这里已有多日,如今对方又来了援军,局势已不是他斩杀几个人能控制的了。 “那我们便看看,今日死在这里的是谁?” 定了唐琣许久,大越主帅怒极反笑。 随后,两人又战在一处,方才稍稍停顿的战事,霎时间变的火热起来。 就在众人打的火热之时,远处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大批人马正快速的向战场冲来,人马前方,赫然竖着一道旗子。 周...... 醒目的赤色大字惊的大越众人心中一跳,不由的,拿剑的手也有些软了。 ...... “不过区区两万人马也配叫援军。” 大越主帅眯眼看去,一眼便看穿了唐琣口中的援军,嗤笑道。 唐琣本也没想着靠这两万人马便能扭转局势,方才说出来,只不过是想挫一挫敌方的士气,如今目的已达到,即便是被看穿也无甚所惧。 不过,援军两万,有总比没有的好...... ...... 随后,这两万援军便嘶吼着杀入混乱的战场之中。 两万援军,如石牛入水,因着大越人数实在众多,并没有将这局面扭转过来。 ...... 夜色漆黑如墨,漫天星斗,将战场照的通明,相战一天一夜的两军皆都疲惫不堪,许多士兵已经丢掉了手中的长剑长刀,只狠狠的抱着对方梏桎住。 唐琣的左肩已全然没有任何感觉,只有微微颤抖的右手,还在用力的握着手中的长刀与大越主帅对峙。 “唐琣,你败了。” 大越主帅桀桀一笑,转头扫了一眼尸横遍野的战场,似乎是在告诉唐琣北周士兵的惨状。 第208章 边境急报 纵使北周士兵兵强马壮,可到头来却还是不敌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大越。 一眼望去,零星的北周士兵分散在战场各处,数量已然不到两万,而大越却依仗着人数众多,这会还剩近十万士兵。 大越本就尚武,近年来更是大力发展兵力,所以军中力量不可小觑,若不是唐琣提前烧了他们的粮草,这场仗怕是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更不要说以他们数万人对阵大越二十万大军...... “唐琣,你可真是心硬之人,这么多北周士兵因你而死,眼下的这两万人你也不放过吗?” 大越主帅眯着眸盯着唐琣,轻飘飘的语气,却狠狠的砸中唐琣心中最是柔软之处。 ...... “北周的将士们,我唐琣对不起你们。” 唐琣喃喃自语,微不可察的微光划过面颊,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猛然睁开了眼睛。 “北周将士们听令,活以身御敌,死便以魂驻守......” “杀,杀,杀......” 唐琣与北周众士兵的声音交杂响于天地间,气势震天。 随后,这两万将士脸上现出决然之色,捡起地上掉落的兵器,缓缓向大越士兵走去。 “还愣着干什么。” 见大越士兵愣在原地,大越主帅暴喝一声。 两军再次相交,连战几日的疲惫让他们连兵器都拿不稳,但北周士兵的脸上还是没有半点恐惧,相反的,浮现出必死的决心来。 ...... “报~” 北周皇城下,一驿骑远远骑马飞奔而来,带起满天沙尘 “边境危急,快快让我过去。” 驿骑手中举着一卷发黑的赤色破布,神色焦急。 “放行......” 守城士兵认出是往返于边境的驿骑,便驱散城门口排了长队的行客,快速将驿骑放进了城中。 进了城,驿骑在城中催马飞奔,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宫正门处。 “我有要事,还请速速放我进去。” 驿骑神色焦急,值守之人皆是见过他的,又因为皇帝交代了驿骑前来,不用通禀,可直接入宫面圣。 是以驿骑便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勤政殿外。 ...... “圣上......” 皇帝正在书案前翻阅奏折,这时候在殿外的御前大太监神色肃穆的快步走进来,细细看去,一向波澜不惊的苍老眼眸中,竟带了一丝忧虑。 “何事?” 皇帝看他如此深情,不禁眉间微皱。 “圣上,边境急报。” 御前太监佝偻着腰,轻柔的语气中夹杂着不常见的肃重。 “快传进来。” 皇帝瞳孔微缩,心中莫名的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来,来不及等驿骑进来,便起身向殿门迎去。 “小人拜见圣上。” 驿骑急速迈步跨入殿中,不料一转身,眼前便是身着明黄锦衣的皇帝。 驿骑略微一怔,当即便重重跪倒在地,双手奉上那卷已看不出的颜色的赤色红布。 御前太监见这赤布残破不堪,恐污了皇帝之手,正欲上前接过,不料皇帝更是快他一步,已经将赤布拿在手中,御前太监见此,也只好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往后退远了几步,躬身立在一旁。 “这,这是出自谁之手?” 皇帝展开赤布看了一眼便神色大惊。 “可是出自唐琣之手?” “是,正是出自大元帅之手,大元帅与大越二十万大军死战几日几夜,直到兵力耗尽,无力回天,这才扯了帅旗沾了自己的血......” 随后,驿骑将边境这几日作战情况细细描述了一遍,更是将北周士兵誓死抵抗后还是败于大越之事说的滴水不漏。 皇帝听完,双眸大睁着,似是久久不能相信,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喃喃自语。 “唐琣败了,还有谁能守我疆土......” 前几日,边境频频传来捷报,皇帝本是大喜,但后来又听闻东、北边境匈胡齐齐来袭,十五城援军不得已回援,皇帝心中隐隐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罢了,如今唐琣的大军熬倒了,皇帝这才如断线的木偶般,软软向后倒去。 “圣上......” 御前太监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接住皇帝的身体。 ...... “惠容,我真是不顶用,走这么几步便累了。” 四夕笑着,额角豆大的汗珠自脸颊滑下,惠容连忙上前用帕子为四夕擦去汗珠。 “娘娘身子重,本就是比常人更易疲一些,更何况这天的确是热了些。” 惠容轻笑着,扶着四夕在宫女随身带着的小凳子上坐下。 “皇上说了,娘娘不必每日去勤政殿看她,等皇上有空了自然是会来看娘娘的,娘娘又何必着急。” 惠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轻轻按着四夕的额头,语气中满是心疼。 “近些日子老是觉得心里不安,出来走走反而会觉得好些,更何况太医叫我多走动,日后生产也方便些。” 四夕呼吸略重,只觉腹部沉重不已。 待走到勤政殿,四夕已是气喘吁吁。 “今日早已过了早朝,为何朝中大臣又急匆匆入宫?” 勤政殿外,一个又一个朝臣神色肃穆,急匆匆从远处的宫门进来,直奔勤政殿而来。 “他们为何都是一副慌乱的样子,该不会是边关战事出了什么事吧。” 四夕皱眉望着眼前行色匆忙的朝臣,心中的不安渐渐膨胀。 皇帝从不与她说边关战事之事,不过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宫中增喜不少,四夕自然是听说了,只不过最近几日再未听说战事如何,四夕便有些着急。 “娘娘放宽心。” 惠容拍着四夕的后背,方才身边的 宫女去问了,御前太监只说是今日勤政殿有要事,劝朝华殿一行人先回去。 第209章 逼皇帝定夺 无奈,四夕只好打道回府,今日走过这么漫长一截宫道,四夕早已没了力气,但没想到却一无所获。 “回去吧,边关之事打听了也不能如何。” 四夕对着惠容等人轻声说道,可目光却远远的看着虚空,倒像是说给自己听。 惠容等人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只好搀扶着四夕回朝华殿。 这边,四夕等人离去,宫墙墙角处便走出两个身影。 “皇后娘娘每日都叫我们来打探,也不知道要打探什么......” 粉衣的小宫女拧着秀眉,看着四夕等人离去的背影,似是有怨气一般。 “若是能去兰妃娘娘那里当差,想必是好福气。” 说着,小宫女似赌气一般,狠狠跺了一下地面。 “你可别说傻话了。” 另一小宫女听见这话,吓得立马作势要捂这小宫女的嘴,但被前者一把甩开了。 “我们能跟着皇后娘娘,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你可不要乱说。” 见自己被甩开,这小宫女似是有些委屈的说道。 “福气,这容易掉头的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沉默下来,前几个月玉安殿宫人被活活打死的事还历历在目,同为宫人,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忘了的。 ...... “走吧,该回去交差了。” 沉默了好一会,其中一个小宫女拉了拉另外一个的袖子,两人看起来似乎心情都不大好。 “等等......” 就在两人正要转身之际,一宫女瞥见勤政殿外似乎是人影匆匆。 “走,我们过去看看。” “不好吧,勤政殿可是皇上住的地方,若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要被当做奸细处置的。” 另一小宫女眼眸中透出恐慌之色,连连对着欲走的宫女摆手。 “胆小鬼,不去,我便一个人去。” 前一个宫女秀眉一拧,狠狠的甩开后者的手,便贴着墙根向勤政殿方向而去。 “哎呀。” 落在原地的小宫女看着那身影逐渐远去,急得跺了跺脚,又想到平日空着手回去也会挨打 ,狠狠心便向前面的宫女追去。 ...... 勤政殿内,已聚集了许多大臣,朝中的大臣几乎全到了。 这本不是早朝的时辰,众大臣也是下了早朝刚回到家中歇息不久,便又被叫了回来。 在路上,众人便猜测皇帝如此心急,必是关于边境战士之事,没想到进了勤政殿,听到的便是唐琣大败的消息。 “这,这可如何使得......” 一朝臣面现忧色,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时间,大殿中的低语的嗡嗡之声,哀叹的叹息之声响成一片,似乎是谁都没想到自己的国家竟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近几十年来,多国并立,北周虽说并不是最强的,但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如今真到了这么一天,众人才恍如大梦初醒般汗流浃背。 ...... 皇帝坐在书案后,头颅低垂,并不理会在场的众人,一双沉沉的眸子里看不出在想什么。 皇帝不开口,一时间,殿中无人敢开口,都哀叹着暗中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圣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年纪略大些的老臣,试探着开口唤了一声,加下来,殿中更是安静,朝臣们都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来自书案后的动静。 可惜,皇帝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坐在书案后垂着眸子,仿佛这一殿人并不存在般。 “圣上,如今边境危急,说不定大越大军眼下已经在入京的路上了,臣请圣上定夺,救我北周于水火中。” 方才的老臣见皇帝不说话,狠狠心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大殿之上。 紧接着,扑通之声接连响起,放眼望去,大殿之中超过半数的朝臣皆纷纷跪了下来。 “臣等,请圣上定夺。” 终于,皇帝无法再无视这洪亮的齐聚之声,缓缓从书案后抬起头来。 “定夺?你们要朕定夺什么?” 皇帝双眼通红,怒气自眼眸中溢散而出,狠狠的盯着这群跪在大殿之中的臣子。 “圣上,事关我北周危亡,圣上......” 为首的大臣满眼哀嚎之色,目中盈满泪水,看着皇帝欲言又止。 “你们是想让朕将朕的兰妃交出去,好换你们一生安稳......” 皇帝似是看穿了这些大臣心中所想,凌厉如剑般的眼神扫过大殿之中跪着的每一个身影,缓缓开口说道。 “你们竟妄想牺牲一个女人来保你们的荣华富贵......” ...... “可笑,真是可笑啊......” ...... “若是朕的家国需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子牺牲才能换朕苟延残喘,那朕要你们何用?” 大殿之上再无人开口,皇帝语气邪魅,盯着跪于殿中的人,凌厉的质问响彻大殿。 大殿之中跪了一地的大臣瑟瑟发抖,一时再无人敢开口。 ...... “你听见了吗?” 勤政殿外角落处,粉衣宫女睁大双眸,不敢相信的看着另一个宫女。 “皇上说镇北将军败了?” 另一宫女也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似是想从对方的口中得到确认。 “快,快回去禀报娘娘。” 粉衣宫女反应过来,眼中一喜,急忙拉着另一个宫女急匆匆向玉安殿奔去。 ...... “什么?” 皇后一身素衣,吃斋念佛了好些日子,叫她整个人看上去淡然了不少,但听见北周大败,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丝兴奋。 “回娘娘,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皇上说的。” 粉衣的宫女跪着 地上,不知是因害怕还是激动,四肢微微颤抖着。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 听完小宫女的话,皇后眼中最后一丝怀疑消散无踪,整个人变得癫狂起来,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身上的素衣极不匹配。 “这下我倒要看看哪个贱人还怎么安于后宫,北周大败,这真是我今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哈哈哈。” 听见皇后的话,两个跪在地上的宫女身形一怔,他们虽是开心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但作为北周皇城庇护下的宫人,心中还是担忧不已,但看眼前,皇后神色癫狂,像是恨不得北周马上灭亡一样..... 第210章 漫天纸片 两位宫女默不作声的对视一眼,眼中均透出些复杂来。 “今日你们有功,本宫可以允许你们吃饱饭,等吃饱了,你们还得随本宫走一趟。” 许是笑够了,皇后猛然低下头幽幽的看着地上的宫女,语气十分渗人,直听的两位小宫女身形颤抖不已。 ...... “娘娘,您真的要去朝华殿吗?可是朝华殿有人把守,我们根本进不去啊。” 难得见皇后盛装,两位宫女本心中欣喜,但听见去朝华殿,一时腿又软了起来。 朝华殿那位正是接近临盆的日子,若是这次去了再闯出什么乱子,怕是他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怕什么?本宫说走便走。” 皇后看出了宫女心中所思,厉声质问,吓得两个宫女差点跌倒在地,后又连忙爬起来急急跟上已出了玉安殿的皇后。 ...... 不出所料,皇后一行人行至朝华殿附近,便被拦了下来,再不得上前一步。 “放肆,本宫你也敢拦,小心本宫剁了你们的脑袋。” 见被人拦住,皇后脸上方才的得意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阴霾。 “娘娘,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守在这里,免得有人惊扰了龙胎。” 守在朝华殿外面的太监波澜不惊,丝毫不惧眼前这位已经失宠大半年的中宫后位。 “怎么,觉得本宫失宠了,连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欺负到本宫的身上了?” 皇后语气森然,直勾勾盯着太监幽幽说道。 “这是奴才之责,还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太监退后一步,躬身行礼,动作间丝毫没有对皇后的不敬。 “呵呵,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而已......” 皇后一甩衣袖,斜睨着太监轻飘飘说道。 随后,便带着两个粉衣宫女向玉安殿走去。 ......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若是让人靠近朝华殿一步,小心你们的脑袋。” 太监见皇后走远,眼眸微眯,看着身后一个年轻些的小太监说道。 年轻小太监们连忙点头应是。 安排妥当,太监又绕着朝华殿走了一圈,见并无异常,这才缓缓返回了朝华殿门前。 不知怎的,今日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太监摸了把心口,隐隐觉得有些憋闷。 ...... 入夜,凉风渐渐起,四夕站在院子中,夏日憋闷许久,到了现在总算是凉爽了许多,自月份大了,四夕便怕热,这不,殿外吹起了风,四夕便急着要出来透透气,惠容见拦不住,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 “那可说好,娘娘只能待半炷香的时辰,眼下月份大了,且又是深秋,娘娘可得小心仔细些......” “好好好,姑姑,都听你的......” 见惠容又要唠叨,四夕连忙轻笑着应承。 自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四夕还未怎样,惠容却变得焦急起来,整日不是怕四夕被风吹着就是怕被摔着。 四夕劝了她十几次自己又不是棉花做的,哪里那么容易受伤,见惠容不听,也只好由着她去。 ...... 半炷香后。 “娘娘,该回去了,夜里寒凉。” 惠容掐着点上前。 四夕小心起身,确实感觉凉了些 ,纵使她披着厚实的披风,但在院子中待久了,还是觉得后背凉意渐生。 北周的天,到了这会儿,各个殿中已经燃起来火盆子,确实算不上热,只是四夕近日怕热的很,才想出来透透气。 秋风吹过,四夕脖颈处一凉,及腰的乌发被吹的纷纷扬扬,美人肤白胜雪,看起来极为养眼。 “惠容,你帮我看看披风里有什么。” 方才风吹过,四夕便觉得脖颈处有些扎人。 “娘娘,是个纸条......” 惠容翻开四夕的长发,找到这纸条,脸色有些疑惑。 “哪里来的纸条?” 四夕心中茫然,定定看着这纸条。 “奴婢也不......” 惠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天空中密密麻麻都是同样的纸条,随风飘舞在空中上下翻飞。 四夕也看到了,这么多的纸条,实在是吓了两人一跳。 “娘娘......” 惠容神色怪异的看着四夕,眼中透出些惊恐来。 “先别慌打开看看是什么?” 相较于惠容的慌乱,四夕倒是平静了许多,虽说这场景的确是有些渗人,但飘零这么多年,四夕早已什么都不怕了。 但下一刻,却见惠容的脸色莫名的苍白了起来,捏着纸条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 四夕眉头一皱,难不成真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随后,便伸手拿过了惠容手中的纸条。 “娘娘......” 惠容反应过来,连忙想要收回纸条,却已经被四夕捏在了手中。 随后,四夕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已,身子软软的向地上滑去。 在看那纸条,上赫然写着“北周大败,唐琣已死”八个大字。 ...... “娘娘......快来人......” 只听院中传出一声惊慌的叫喊声,下一秒,朝华殿便乱成一片。 “快,快去叫太医来......不,不,快去叫施屏来。” 惠容双眼睁圆,看着躺在榻上,身下已然有血迹渗出的四夕慌得言语混乱,但在危急情况下,还是让人先去叫了施屏过来。 “如何,娘娘如何?” 施屏一手搭在四夕手腕上,一手已经被塞进了一支笔。 片刻后,施屏抬笔急写起来。 “动了胎气,快去叫稳婆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 惠容看了一眼施屏身前的纸张,慌乱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急匆匆向殿外跑去,跑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折返了回去,差了身边一个宫女前去叫稳婆。 “施屏,娘娘月份之事可会被发现?” 冷静下来,惠容这才想起,若是待会稳婆来了,皇帝自然是知晓了自家娘娘要生产之事,皇帝一来,于充定是也要来,到时候,若是把脉,这件事便再保不住了...... 施屏神色复杂,看了一眼床榻上闭目喘息的四夕,起身向外走去,不多时,手中端了一碗黑色的汤药进来。 这汤药,是自半月前开始便一直备着的,以防四夕突然生产,而她们便要赶在皇帝来之前,用催生药让四夕生下这个孩子。 只是如今,还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娘娘......” 惠容将四夕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因为疼痛,四夕此时已清醒了许多,只是脸色煞白的可怕。 施屏将汤药喂四夕喝下,躺下不久,稳婆便来了,药性也已发作,四夕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要被剖开了 一样,疼痛难忍,不禁抓着床幔痛吟出声。 “娘娘,吸气,虽这奴婢教您的法子慢慢呼吸,这生孩可是个力气活,不能着急。” 稳婆一边轻轻按揉着四夕的肚子,一边说着。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已然是皇帝匆匆自朝华殿大门而入。 “朝儿,朕来了。” 皇帝一边走一边高声说道,额角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担心四夕,沁出许多汗来。 “皇上,产房是血腥之地,圣上不能进去,免得沾了污秽。” 御前太监跪在皇帝身前,接着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跪倒,只剩于充,似乎是看不见这一地人一般,神情淡漠的直立于皇帝身后。 第211章 四夕生产,危在旦夕 “你们?兰妃是朕的妻子,朕有何不可入?” 皇帝看着这一地人,眼中泛出怒色,抬脚踢翻了一旁的小太监。 “皇上,皇上三思啊,这产房污秽,怕是会影响龙运,不利于天下社稷呀。” 见皇帝不顾阻拦执意要进,御前太监一把抱住皇帝的腿,涕泪俱下。 “你?” 皇帝气急,盯了眼前这位陪伴了自己多年的老太监,随后转身面向于充问道。 “于太医,你也觉得产房污秽,会影响北周的国运吗?” “回圣上。” 于充抱拳躬身,对着皇帝说道。 臣是救人于生死的医者,在臣的眼里,只有救人,没有产房污秽这一说。” “好,爱卿说没有便是没有。” 皇帝大笑一声,随机抬起脚向殿中迈步而去,于充紧跟在皇帝身后。 “遭了。” 听见外面的动静,惠容神色一变,方才便知是皇上来了,这会儿听着,竟像是快进殿了。 “拦住,拦住他们。” 四夕睁开双眸,有气无力的说道。 “是” 应了一声,惠容便起身急匆匆的出去了,刚到殿门,便遇见了正要进殿的皇帝。 “皇上,娘娘说女人产子形容狼狈,不想让皇上看了生厌,皇上还是在殿外等着吧。” “朝儿,朕不会嫌弃朝儿。” 皇帝神色一怔,随即抬起脚要进入殿中,这时,四夕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皇上,臣妾,臣妾不想让你看见臣妾这样子,求皇上,求皇上等在殿外。” 腹痛难忍,这一句话,四夕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听在殿外皇帝耳中,便觉得四夕哀求难拒,只得停下了脚步。 “好,好,朕答应你,朕不进去了,朕等在殿外。” 皇帝眸中泛上一层水汽,面容上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担忧之色。 见皇帝停下来,于充自然也是跟着停下了脚步,女人生产,目前还不是最凶险的时候,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他再进去也不迟。 见皇帝被拦在殿外,四夕松了一口气,心思转到自己腹部,只觉得肚子比方才更是疼痛难忍。 “娘娘吸气。” “呼气......” 稳婆见孩子迟迟不出来,不由的有些焦急。 妇人生子,本就凶险,犹如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若是自己真接生不了这个孩子,那今日便也交代到这里了。 想着,稳婆额头上的冷汗更甚,再看施屏,隐隐间也有了一丝慌乱。 ...... 殿外月色深沉,四夕用力拽着枕边的床幔,身体中的力气仿佛被一丝丝抽走,就连抓着床幔的手也渐渐滑落下来,意识也渐渐迷糊起来。 施屏见状,连忙拿出银针,快速的捻入四夕的额头与脖颈间。 许久,四夕这才慢悠悠转醒。 “娘娘,娘娘用力啊。” 惠容扑在四夕枕边,眼中泪流不断,又怕惊扰了还未出生的皇子,尽力压低了声音。 “千般险阻,只要过了今日,便是一番风顺,娘娘千万要坚持住啊。” 惠容望着四夕苍白的面容低语,眼泪自面见留下,打在惠容与四夕交握的手上。 然而四夕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眼中因施屏的银针而泛起的清醒正在逐渐消失。 “娘娘,娘娘......” 施屏拿出银针,再次朝四夕的脖颈扎去,只是这次却效果甚微,迟迟不见四夕醒来。 ........ 殿外狂风渐停,一轮明月逐渐暗淡,似有隐藏之意。 而殿内却慌张一片。 “若是娘娘再醒不过来,怕是,怕是......” 稳婆双手沾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流下来。 “你胡说什么?再胡说......” 惠容正欲呵斥,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施屏用手拉住了袖子。 施屏神色疲惫,望着惠容轻轻摇了摇头。 自四夕有生产之兆到现在,已过了大半夜时辰,孩子在腹中憋闷太久,若是还生不出来,极有可能憋死在腹中,一尸两命...... 见施屏摇头,惠容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她不懂生产之事,但施屏作为医者,却是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凶险的,如今就连施屏也没了法子,那便说明此时已凶险万分。 惠容身形颤抖,随后便重重扑倒在四夕床边。 “娘娘,娘娘你要坚持住啊......” “快,快去给皇上报信,就说,就说娘娘难产,快传于太医进来。” 正哭着,惠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的转身拉住一个宫女说道。 随后,便见宫女急匆匆出去了。 ...... “兰妃如何?” 见有人出来,在朝华殿等了大半夜的皇帝,一把拉住了来人。 “皇上,娘娘难产了,母子危在旦夕,还请于太医想想法子......” 说着,宫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皇帝松开宫女,在顾不得其他,几步上前推门而入。 “朝儿,朕来了。” 皇帝越过屏风,看见床上惨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时,瞬间呆愣在了原地。 一股恐惧涌上心头,皇帝身形一个踉跄,几欲跌倒,还好于充自后面进来,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皇帝。 “于充,快,快救兰妃。” 皇帝开口,语言溃不成词。 于充上前跪于床前,又打开药匣,这才伸手欲往四夕腕上摸去。 “不可。” 于充手还未上前,惠容便低低惊呼一声,伸手死死捏住了于充的手腕。 “眼下救娘娘要紧。” 于充双眉紧皱的盯着惠容,还以为惠容是顾忌那女大防,君臣有别才如此。 惠容身形一怔,捏着于充手腕的双手慢慢松开,随后便如脱力了一般,慢慢滑坐在地。 见不再有阻拦,于充自然的摸上了四夕的脉搏。 一双眉头紧皱,片刻,才睁开眼睛。 “皇上,娘娘脉搏微弱,此时凶险异常,臣只有冒险一些了。” 于充朝着皇帝跪拜,随后便自药匣中拿出一黑色瓷瓶,捏开瓶口,将瓶中的黑色液体倒出少许于帕子上,接着又将银针一一拿起,在帕子中擦过。 施屏跪于一旁,闻到瓶中散发出的味道,眼中闪过一抹震惊,手微微伸起,似是想阻拦于充,但想了片刻,又将手放了下去。 第212章 顺利生产 “此药药性猛烈,可短时间让人丧失痛觉,并气力大增......” 于充将后面的话咽下,拿着银针端详片刻,便轻轻隔着衣料捻入了四夕心口中。 片刻后,四夕突然惊醒过来,面上再看不见方才的疼痛反而是如解脱了一般。 但苍白的面色不会骗人,众人看着,心中皆都不忍起来。 “稳婆,此药只可用一次,一次只有半炷香的时辰。” 于充眼光灼灼的盯着稳婆,直盯的稳婆身形颤抖,连连应是。 “娘娘,随着奴婢呼气,用力......” 稳婆一张脸憋的通红,在床尾指导着四夕。 用了药,四夕精神好了不少,这会也能跟着稳婆的节奏。 只是,时间过去许久,孩子却依然没有动静, 这时,药性渐了,痛感再次慢慢回归,四夕的脸色又煞白一片。 “不好,半柱香已没剩多少时间了......” 于充的脸上出现少见的慌乱,盯着那快要燃尽的半柱香,恨不得上前将香头掐去。 皇帝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时正惴惴不安的盯着床前忙碌的众人,见于充也没了办法,一时又险些跌倒。 “朝儿,朝儿,你再努努力,我们的皇子快要出来了。” 皇帝扑至床前,双手握住四夕的手,眼中盈泪,轻声说道。 只是四夕仿佛是听不见一般,眼神逐渐涣散起来。 “朝儿......” “娘娘......” 一时殿中呼唤之声四起,众人都慌了神。 “朝儿......” 皇帝稳住心神,咬紧牙根,许久,才轻声说道。 “朕知道朕拆散了你们,若是你能平平安安将孩子生下来,朕便让你们相守。” 此话一出,殿中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于充都有些不可置信。 但四夕却仍是没听见一般。 皇帝眼眸骤缩,握着四夕的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朝儿,朝儿......” 皇帝泪流满面,盯着眼前苍白的面容一字一句开口道。 “唐琣大败落入大越主帅手中,若是你死了,他也活不了......” 突然,四夕眼中一动,溃散的光又重新慢慢聚了回来。 “醒了,醒了,娘娘,来,跟着奴婢用力。” 稳婆眼中迸发出喜色,擦了擦脸上的,又重新开口。 随后,便听见一声痛苦的女子嘶吼声自殿内响起。 紧接着,一声微弱的婴孩啼哭声也传了出来。 殿外跪成一片的人,听见这声音顿时轻松下来。 而殿内,众人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被稳婆叫了一声,众人这才清醒过来。 “朝儿......” 皇帝喉中哽咽,紧紧抱住刚生产完的四夕,滴滴热泪自面容流下,滴在四夕的面上。 惠容施屏喜极而泣,看着虚弱的四夕,一时哭的不能自已。 而于充和稳婆,则不约而同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随后,两人不经意对视一眼,又快速的移开了目光,各自都有些尴尬。 ...... “皇上,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四夕发丝凌乱不已,抬头弱弱的看着皇帝,出口的声音像是猫叫一般孱弱。 “嗯......” 此时隐瞒已经晚了,皇帝眼中不忍,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四夕又弱弱应了一声,随后便缓缓闭上眼沉睡过去。 ...... 玉安殿中。 “什么,兰妃顺利生子?” 皇后满眼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 “娘娘,千,千真万确。” 跪着的粉衣宫女偷看了一眼皇后,身形止不住的发抖,兰妃生子,皇后便不开心,皇后不开心,这宫里也只有她们两人...... “本宫等了一晚上,等来的竟是兰妃顺利生子,为何?为何她不能一尸两命,本宫日日在这里祈祷,祈祷兰妃和她那个该死的孩儿都逃不过这一劫,可为何,偏偏叫她生了下来,本宫要你们还有何用?” 皇帝形容癫狂,眼泪自面颊流下,却大笑着扑上前将大殿后翻的供桌掀翻在地...... 见此,两个小宫女眼中惊惧不已,趁着皇后发疯,起身便悄悄的溜了出去。 ...... 一夜过后,本来气温还稍煦的天气,竟纷纷扬扬落起雪来。 ...... “今年的雪来的早了些。” 惠容看着眼前的大雪,猛的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向施屏。 “你说,于太医可发现了?” 施屏神情微凝,略微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为何?” 惠容不解,再次开口问道。 随后便见施屏 转身取了纸笔来。 “我观察许久,娘娘脉搏微弱,正是不易察觉......” “原来如此。” 惠容盯着纸上的字,松了一口气。 “那便好,那便好。” 随后,两人又回了殿中。 四夕躺在床榻之上,脸色依旧苍白不已,只是缓了大半日,又进了些粥米,精神较昨夜好了许多。 “娘娘,皇子还未取名,皇上说皇子的名由娘娘来取。” 惠容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小婴儿,一时眼中溢出柔软来。 “出生于战乱之时,爹娘不相逢,不如就叫逢时吧,愿以后平安常乐,不要再遇见此种事了。” 四夕目中若有所思,目光如水般看着这小小的婴孩,伸出手想要触摸,但停顿了片刻又生生将手缩了回来。 “娘娘不必如此小心。” 见四夕如此,惠容温和的轻笑一声,拉了四夕的手轻轻至于摇篮中的襁褓之上。 ...... 手中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四夕恍若置身于梦中般,久久不能置信眼前这个熟睡中的婴儿是自己腹中生出来的。 随后,四夕又像是不相信般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娘娘不必怀疑,小皇子就是娘娘腹中生出来的。” 惠容看破了四夕心中所想,忍俊不禁的说了一声。 ...... “那日,那些纸条......” 逗弄孩子许久,四夕也有些乏了,尤其是在如此艰难的生产之后,四夕的身体还亏空不已,不过一躺下,脑中便出现了昨日的那场纷纷扬扬的,漫天飞舞的纸雨。 “娘娘,那些纸团子都叫皇上派人收起来了,纸上的字迹很是好认,除了皇后,便是玉安殿里那两个宫女的了。” 说着,惠容轻轻的哀叹了一声。 “皇上怎么说?” 昨日自看到那纸条,四夕便猜到了是谁所为,只是后面疲于生产才耽误到现在想起。 “事发之后,玉安殿那两个宫女便被拖出去打死了,真真是......可怜......” 惠容眼中不忍,玉安殿里前不久才死了一批宫人,没想到才过了半年而已,就又死了两个,说来,那两个宫女何其无辜,或许自他们提笔那一刻,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生死,可即使如此,她们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第213章 恳请前去大越 “听说被杖刑,那两个宫女一声没吭,直至被活活打死。” 惠容自顾自说着,眼中透出悲凉,却 没看到床上的四夕面色一白。 “枉顾这么多人命来害我,我真的值得她这么做吗?” “娘娘,都是奴婢不好,娘娘该好好休息才是。” 惠容反应过来,见四夕面色不好,急忙打自己的嘴。 “战事......如何了?唐琣......” 四夕说着,声音渐渐低下来,有些不安的看着惠容。 “娘娘......” 北周大败,北周大军全军覆灭,大元帅被擒,眼下这是整个上京都知道的,因着这个缘故,今日京中还略微动荡,派了不少兵士前去镇压。 只是,以四夕目前的状况,不宜知道这些,所以惠容便低着头没有作答,许久才将目光落在了摇篮中的幼小身影上。 “唐将军若是知道自己喜添麟儿,定是高兴不已。” “惠容......” 四夕声音一沉。。 她怎么会听不出惠容的故意隐瞒,越是如此,便越能说明唐琣危在旦夕。 “娘娘,国家之事我们无奈不得,眼下娘娘该是好好休息才是。” 见瞒不住四夕,惠容只好诚恳的望着四夕说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四夕目光空洞,方才因着孩儿的喜悦也被冲散。 唐琣为她落到这般地步,叫她还能如何不顾他的生死安于榻上...... ...... 殿中燃着碳火,暖意洋洋,殿外却狂风肆虐,全然不似昨日的秋高气爽。 四夕怔愣了片刻,下一秒却从床上坐了起来。 牵扯到还没恢复的身体,四夕疼的面色发白,但她仍旧下床,从旁拿了一件披风便急匆匆向殿外而去。 ...... 勤政殿内,皇后正披散着发一身素衣的跪在桌案前,而皇帝则面色阴沉的立于窗前,手中狠狠的捏着一圈佛珠,像是在衡量什么。 就在这时,御前太监自殿外进来,轻声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下一刻,便见皇帝神色焦急,几步便从这殿里迈了出去。 “朝儿?” 四夕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套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正跪在勤政殿外。 皇帝一出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朝儿,你这是为何?” 皇帝眼眸一缩,心疼不已,几步上前将四夕抱进怀中。 “皇上,臣妾想知道边境战事如何?” 四夕抬头,红着一双眸子,身子在冷风中微微发抖,但四夕却像是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朝儿,你先起来,我们进去再说。” “不。” 四夕推开皇帝的手,平日的温顺不再,目光坚定而冷漠的看向前方。 “唐琣......是不是......” 最终,四夕还是没有忍住说出那个字,死...... “朝儿,你不顾身子,来便是为了问唐琣......” 皇帝眸中怒气翻滚,一把将地上的四夕拉进怀中紧紧梏桎住,而后质问道。 “没错,唐琣还没死,但已经快死了。” 还不等四夕再说些什么,身侧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出。 “北周大败想来你是知道了,只是唐琣的生死如今便在你身上了。” “所以,你要看着你的情郎为了你被大越千刀万剐吗?哈哈哈哈......” 尖锐的声音响起,重重砸在四夕心头。 “来人,将皇后带下去。” 皇帝身周怒气翻滚,脸色狰狞,扬手将形容疯魔的皇后推得一个踉跄差跌倒在地。 随后,御前太监带了两个宫人匆匆赶来,这才将疯魔皇后强行押了下去。 只是走出许远,那尖刻的笑声四夕依然听的真切。 ...... “朝儿,你先起来,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皇帝隐去面上的怒气转身拉住四夕的双臂,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不。” 匆匆跑出来,四夕本就穿的单薄,加上身子亏虚,这会看着面色已然白成一片,但四夕还是推开了皇帝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他说道。 “江山社稷因我颠覆,我不能安于后宫中,这场战事因我而起,那便由我结束吧。” 皇帝面色震惊,看着四夕许久,双眼逐渐通红。 “朝儿......” 他怒斥了一声。 “你可知我为了护你费了多大心力,如今怎么可能让你只身前往敌国?” 抓着四夕的双手渐渐收紧,可四夕却像感受不到一般,目光坚定一言不发的抬头看着面前的北周皇帝。 许久...... “若是不将我交出去,皇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四夕声音冷漠的可怕,仿佛那个要前往大越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你......为何这般倔强?” 皇帝拧着眉,面上青筋暴起。 但不得不承认,如今除了将四夕交出去,北周别无他法度过此劫...... “数万将士为妾身死,妾心中难安,还请皇上许我前去大越。” 四夕往后退了两步,重重拜倒在地。 皇帝袖中双手紧握,眸中怒气翻滚,定定看着四夕跪于他身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朕说了,朕不会放你离开......” 随后,转身对着立于殿下的太监怒喝道。 “将兰妃送回宫中,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朝华殿一步。” 第214章 绝食 ...... 宫人急匆匆上前,将四夕从地上扶起。 “皇上......” 四夕心有不甘,但看皇上,已经转过了身背对四夕,不再看她。 ...... “娘娘,您去哪儿了?” 回到朝华殿,惠容一脸担忧的迎上来,为四夕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 又在看到四夕身后的御前太监时怔住了。 “公公前来这是?” 看到这一幕,惠容心中已大概了然,依照自家娘娘的性子,去了勤政殿怕是只为了那一个人...... 果然,下一秒,御前太监便开口了。 “皇上吩咐了,娘娘近日不能外出,还请照料着些。” 御前太监脸色不算太好,但言语间还算客气,微微躬身便出了朝华殿,接着朝华殿的大门便被重重关上了。 ...... “娘娘,可是发生了何事?” 惠容转过身来,正欲问四夕,却见四夕面色一白,倒了下去。 ...... 三日后。 “她还是不肯吃饭么?” 勤政殿内,北周皇帝面色阴沉,但眼中又含着微不可察心疼和不忍。 “回圣上,兰妃娘娘多日未进食,身子亏虚,眼下,看着不太好......” 御前太监面有不忍的摇摇头,欲言又止。 “她竟对自己这般狠心......” 皇帝颓败的靠坐在椅中。 这几日,他狠下心没去朝华殿,每日御前太监来报她一口饭食未进,他便心如刀绞,跟着她粒米未进。 三日,整整三日,他身为男子都有些支撑不住,难以想象她是如何苦苦坚持的...... “去朝华殿......” 皇帝身形微颓,扶额说道。 ...... “娘娘,您吃些吧。” 朝华殿里,惠容与施屏跪在床前,捧着一碗粥苦苦哀求。 而床上,四夕面色灰白,双目紧闭。 这三日来,别说是饭食,就连汤药,她也不曾碰一口,身子的亏虚,自然是没补上去,短短三日,就看着消瘦不少。 不管惠容与施屏如何苦苦哀求,四夕躺在床上似是听不见一般,始终不曾睁开双眼,若不是还有微弱呼吸,惠容都要怀疑自家娘娘已经不在了。 ...... “皇上到。” 御前太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下一刻,沉重的殿门便被推开了,皇帝面色阴沉的迈入了朝华殿中,缓步走至床前。 看着床上消瘦苍白的四夕,他的心中猛然一痛。 “朝儿,你何必逼朕至此......” 皇帝轻轻执起四夕苍白的手放在掌中握住,眼里已没了三日前的怒色,有的只有浓浓的担忧和退步。 “你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皇儿你也不要了吗?” 四夕眼皮微动,这三日来,她粒米未进,又因生产伤了身子,丝毫没有力气去看一眼尚在襁褓中的孩儿,现在听皇帝这么说,心中自然是动容的。 一滴泪自四夕眼角缓缓流下。 “朝儿,你醒了?” 皇帝神色一喜,伸手轻轻擦去四夕脸颊的泪。 “皇上,我要见大越使臣。” 四夕睁开眼,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出口的言语如同如幼猫啼叫一般羸弱。 “朝儿,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再说。” 皇帝端过惠容手中的粥碗,希冀的看着四夕。 “不,若是皇上不让我见大越使臣,我便不吃。” 四夕没多少力气,可说出的话却威胁十足。 此话一出,皇帝便愣在了当场。 许久,才喃喃开口道。 “朕知晓了,朕知晓了......” “你去将大越使臣传来。” 皇帝眼中沁出一滴泪来,转过身不再看四夕,身形有些佝偻的向殿外走去。 ...... 片刻后,四夕便见到了在大理寺中关了十几日的大越使臣。 这十几日看来也是不好过,大越使臣硬生生瘦了一圈,沉默的看着四夕。 “你坐吧。” 四夕咳了几声,张政廖坐在了她对面。 “你可知......北周俘兵安好?” “回殿下,在下不知,不过想来俘兵应无事,出使前陛下交代,事事以殿下为主,想来军中主帅不会轻易虐杀俘兵。” 张政廖神色僵硬,看着像是木偶一般。 “我可以跟你回大越,只不过我要见到北周俘兵安好归来。” “娘娘......” 张政廖看了一眼朝华殿门口把守的宫人,神色无一丝变化,仿佛四夕在说笑一般。 “......” 四夕看了一眼殿门口的宫人,眉头微皱,却没有说话。 ...... 接下来,朝华殿门口的士兵撤走了大半,只余下两三个,四夕尝试走出去,也未曾有人拦过。 不过由于身子过虚,又在寒风中吹了许久,从勤政殿回来后,四夕便病倒了,这两日狠狠的烧了一场。 于充也是不停往返于勤政殿与朝华殿之间。 这日,四夕终于感觉好了一些,便不顾阻拦挣扎下床,惠容见阻拦不住,也只好替四夕梳妆,给她披了厚实的披风,这才陪着向勤政殿而去。 ......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没有吗?朕非得将朕的兰妃送出去不成?” “圣上,大越大军已驻扎在城外一日有余,今日是最后一日了,若是......” 四夕方走到勤政殿,便听见殿内传来激烈的讨论声,不过这声音在看到殿门口的人时便戛然而止。 ...... “朝儿......” 皇帝疲惫的揉揉额角站起身来,其他大臣见状,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四夕面色不好,但皇帝看着也没比她好多少,这几日陪着四夕,又大越大军到上京城郊,他已好几日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朝儿,你身子还未好,该好好休息才是,朕这几日忙才没有来朝华殿陪你......” 皇帝拉着四夕在身前坐下,将她冰冷的手包在手中,疲惫的双眼中满是愧疚与化不开的哀伤,见四夕盯着他,才勉强的笑了笑。 “大越大军到城郊了吗?” 四夕声音沙哑的开口问道。 不过却并没有得到回答。 皇帝看着四夕,一双眸子逐渐通红,泪意汹涌,迫的他不得不稍微转过身去避开四夕的直视。 许久,皇帝才转过身来,再也控制不住的将头轻轻靠在四夕肩头。 “朝儿,朕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 压抑浓烈的情绪,听的四夕心中微颤,不由得回手抱住了他。 “皇上不必自责,害数万北周惨死,让北周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这一切由我引起,该是由我平息才是。” 四夕心中苦涩,声音沙哑不已,但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第215章 请皇贵妃收养皇儿逢时 “皇上,臣妾有一个要求。” 四夕将靠在自己肩头的皇帝扶起,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此去大越,但孩儿不可同去,还请皇上护好我的孩儿逢时。” “我们的孩儿,朕自是会护好他。” “皇上......” 四夕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臣妾想将逢时交给皇贵妃娘娘抚养......” 入宫一年,眼下最能相信的便是这位不曾为难过自己的皇贵妃了,虽说皇贵妃在后宫中并不是大善之人,但四夕总觉得她不像是传说那般无情,眼下孩子还小,需要一位能在后宫中护住他的人,放眼后宫,也就只有皇贵妃位高权重,能与皇后一搏,且膝下无子,出于爱护之意,应也能护逢时平安...... 四夕面现痛色,要将自己出生才几日的孩儿转手送人,这不是天下任何一位母亲愿意做的。 “朝儿......” 皇帝紧握着四夕的双手,眼中泛出泪来,许久才说了一声好。 ...... 出了勤政殿,寒风吹过,四夕身子越发孱弱,咳个不停。 “娘娘,我们还是......” “不,先去拜访皇贵妃。” 四夕开口将惠容打断。 见四夕态度坚定,惠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劝,一行人向崇光殿而去。 ...... “兰妃来了?” 皇贵妃靠坐在榻上,眼中波澜不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她早有耳闻,但是关键时刻兰妃前来崇光殿,还是叫她有些不解。 “请进来吧。” 下一刻,四夕等人便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殿中。 ...... “兰妃妹妹......” 皇贵妃目光复杂的从四夕脸上掠过,接着坐正身形说道。 “请坐吧......” 四夕忍住咳嗽之意,并不入座,而是盈盈拜倒在地。 “皇贵妃娘娘聪慧如此,想来是猜到了臣妾今日的来意了。” 皇贵妃秀眉一皱,起身上前将四夕从地上扶起。 “我并未猜到妹妹来意......” “娘娘,近日来宫中的传言娘娘可听说了?” “是听说了一些,无非就是些妄想,妹妹如此得圣上宠爱,定不会被送往大越......” “不,数万士兵因我而死,我不能再安于后宫,看北周生灵涂炭。” 四夕摇了摇头,面色又白了几分。 “莫非......” 皇贵妃顿了顿继续说道 “妹妹生产才不过几日,外面又这般寒冷,伤了身子不划算。” “娘娘,事出紧急,臣妾今日来是想拜托娘娘一件事。” 四夕忍不住咳了几声。 “妹妹尽管说,若是我能帮上的一定尽力帮。” “臣妾前去大越,想将孩儿逢时送至娘娘膝下抚养,还请娘娘成全。” 说吧,四夕重重跪倒在地,再看时,已泪流满面。 “这......” 皇贵妃一惊,当时便愣在原地。 “娘娘若是不答应,臣妾不能起来。” 四夕哭声哽咽,双手紧紧的抓着皇贵妃的衣服,宛若抓住了一支救命稻草。 “妹妹,妹妹可当真?” 皇贵妃一把将四夕扶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夕问道。 “臣妾若是离宫了,这宫中无娘亲护他,想必皇后不会放过逢时,还请娘娘将逢时收到膝下,以后娘娘便是逢时的娘亲。” 说罢,四夕全身无力,滑落在地。 而皇贵妃则怔怔的愣在原地,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许久。 皇贵妃才回过神来,复又将四夕从地上扶起坐于靠椅中。 “妹妹,既然你是诚心的,那我也便不再作假了,我一直想要个孩儿,可惜肚子不真气,今日妹妹将逢时送到我膝下抚养,那以后我便将逢时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儿,护他一生喜乐无忧。” 皇贵妃神色肃穆,没了往日的戏谑之色,郑重的看着四夕的双眼说道。 “谢娘娘成全。” 说着,四夕又要往地上跪,被皇贵妃紧紧按在椅子中。 “妹妹不必客气,逢时对我来说,何尝不是恩赐,既如此,如今我便与妹妹是一家人了,接下来,我便要为逢时做些什么了,就当是送给逢时的见面礼吧。” 皇贵妃越过四夕,看着眼前的虚空,逐渐透出些恨来。 ...... 将四夕送出崇光殿,皇贵妃坐回榻上,只是神情不复方才的轻松惬意,反而有些凝重,许久,才转头问荷花道。 “本宫要有孩儿了?” “对,娘娘,兰妃娘娘说要将她自己的孩子过继到您的膝下。” 荷花重重的点点头,方才的对话她可是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唉,兰妃娘娘也是个可怜人。” “没想到本宫也会有孩儿......” 皇贵妃突然痴痴一笑,神情荡漾着些许幸福。 “荷花,你去宫外一趟,让哥哥好好查查皇后。” 皇贵妃神情一变,看着玉安殿方向,神色逐渐变得阴冷。 “是娘娘。” 荷花应声而去。 ...... 出了崇光殿,四夕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最后还是惠容遣朝华殿的小太监将四夕背了回去。 回到朝华殿不久,于充也到了。 ..... “于太医,娘娘怎么样?” 惠容看着床上的四夕一脸担忧。 “娘娘生产不久,身子本就虚弱,加上忧思,已亏空过甚,须得好好休息才是。” 于充诊完脉,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写好药方便离去了,后宫妃子总是大多结局不好,但在他的人生中,却还是第一次遇到遭遇如此之惨的,叫他都不忍为之叹息...... ...... 唐琣等人已在大越大营中关押了数十日,这数十日,大越大军每日凌虐北周俘兵,只是每每凌虐至一口气便叫军医来救活。 其他士兵尚是如此,更不要说唐琣。 自被关押以来,唐琣入腹的食物少之又少,不过才短短数十日,整个人看着已然瘦的不成样子,然而大越主帅记恨之前屡屡败于唐琣手下,便每日叫人将他放出来与他对练,但是本就身受重伤,又每日得不到补给的唐琣哪里会是大越主帅的对手,只能每日被迫一次又一次重伤。 第216章 皇后东窗事发 但即使唐琣重伤,大越主帅也没有要将唐琣置于死地的表现,见唐琣不敌,便狠狠嘲讽一番,再叫军医好好给唐琣医治。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 这日一早,大越大军拔营向着北周上京出发,唐琣等北周俘兵自然是一起回到了上京城郊,只是到了城郊,大越士兵却没有再往前走,足足在城郊停了已有四五日。 ...... 四夕风寒未好,仍是咳个不停,因着风寒,连逢时也未能去看。 又过了两日,皇贵妃宫中的荷花突然来请,说是皇贵妃请四夕有事商议。 四夕虽身体抱恙,但还是穿戴整齐,向崇光殿而去。 ...... “不知娘娘唤我来是为何事?咳咳......” 四夕面色极差,看的皇贵妃心中不忍,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昨日宫外送来消息,说了在赌坊中抓住了一男子,那男子高声叫着自己是皇后表哥,后来我哥哥将人抓回去审了许久,妹妹猜审出什么了?” 皇贵妃面色略微复杂的看着四夕,隐隐有兴奋之意。 “臣妾猜不到。” 四夕如实开口。 “那男子说,皇后为了怀子曾召他入宫伺候过几次......” 说到这,皇贵妃停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 四夕呆愣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 “娘娘是说皇后与人私通?” 四夕宛若心中被人砸了一锤,心跳停止了一瞬,后反应过来才捂着胸口猛烈咳嗽起来。 “妹妹莫要着急。” 皇贵妃倾身上前轻轻的拍着四夕的背,眼里透出些担忧。 “不管将来妹妹去了哪里,总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逢时会等着你。” “谢谢娘娘......” 四夕喝了口茶水,这才勉强将咳意压住。 “逢时我也会护好,在妹妹走之前,我们便联手替逢时除去这后宫中的危险。” 皇贵妃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玉安殿方向。 四夕心中一定,当即便起身准备,今日天色还早,唱完这出戏时间正好。 皇贵妃也差荷花去宫门口将人接进来。 ...... 片刻后。 勤政殿外,四夕由惠容搀扶着,施屏则搀扶着另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昏迷了许久的徐宝林。 “你可怕?” 四夕看着徐宝林淡淡开口。 “臣妾不怕,皇后娘娘将臣妾的生命视若无物,臣妾哪怕是死了也要狠狠咬上一口。” 徐宝林双眼泛红,孱弱的四肢因激动不停的颤抖着。\/ “那便好。” 说罢,四夕转身迈入勤政殿。 “朝儿,你怎么来了?” 皇帝面色疲惫,愧疚的看着四夕,急忙上前将四夕拉到身边。 “皇上,臣妾找到了害臣妾的人,皇上可愿意为臣妾做主。” 皇帝抬头,便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徐宝林。 见皇帝看过来,徐宝林急忙俯身行礼,但因卧床太久导致四肢无力,方一弯腰便摔在了地上。 “起来吧。” 皇帝面目冷肃,略微皱眉看着徐宝林,眉目间似有不满。 四夕看到这一幕,心中暗道“果然”。 下一秒,徐宝林复又跪倒在地。 “皇上,臣妾知道害娘娘的是谁......” 随后,徐宝林将皇后派人送自己手镯,以及教唆自己频繁去朝华殿之事说了一遍。 可皇帝却只是定定看着她,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皇上,臣妾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假话,叫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徐宝林一时紧张,就连声音都带了些颤意。 可殿中却并无回应。 许久,才听见上方传来压抑愠怒的声音。 “你可有证据?” “臣妾,臣妾虽无法证明那手镯中药草的诡异之处,但确确实实是皇后叫臣妾这么做的。” 徐宝林身形一颤,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笼罩在阴影中的高大身影。 “你如何证明是皇后唆使你的,而不是你起了嫉妒之心去谋害兰妃?” “我,我......” 徐宝林一时语塞。 四夕站在皇帝身后,看着这一切,心中凉意渐生,果然,皇贵妃说的没错......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嘈杂起来,宫女的尖叫声,混杂着一个男子疯魔的狂叫,吵嚷不已。 “混账,谁在殿外大声喧哗?” 御前太监怒斥一声,急匆匆出去,不一会儿,殿外便安静下来。 “发生了何事?” 皇帝揉着额角问道。 “回圣上......” 御前太监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何人在此吵闹?扰了皇上小心你们的脑袋。” 殿外传来一道娇嗔的声音,随即,便见皇贵妃从殿外施施然进来。 “拜见皇贵妃娘娘。” 四夕等众人拜倒一片,皇贵妃却并没有要众人起身的意思,直直向着皇帝走去,随后,一双玉手按在皇帝心口处。 “皇上何必为了一个随口乱言乱语的疯子动怒,臣妾才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说罢,皇贵妃身子一转,娇颜一变,对着御前太监怒斥道。 “还不快将这个疯子拉出去乱棍打死。” 御前太监面色僵硬,躬身应道。 “娘娘说的是。” “慢着......” 皇帝目色在二人身上流转,略有些疑惑。 “皇后做了何事?” “哎呀,皇上不必......” 见皇帝起了疑心,皇贵妃作势要上去阻拦,但被皇帝一把推开。 “将人带进来。” 御前太监身形一怔,眼风扫了一眼正用帕子风轻云淡擦着鬓角的皇贵妃,随后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 “哈哈哈,我是皇后表哥,皇后要给我生儿子,生儿子,哈哈哈......” 人方一带进殿来,刺耳的声音便响彻大殿之中。 在场的众人听着这不堪入耳的言语,皆是吃了一惊。 虽说皇后如今失宠,但毕竟是整个北周的皇后,皇帝的发妻,也不是能随意被人言语如此侮辱的。 果然,皇帝听见这风言风语,脸色变的极其难看,也不顾天子威严,上去一脚,便将那人踹倒在地。 “大胆,这疯子是何人带进宫来的?” 御前太监上前一步挡在皇帝面前,怒斥着殿外的士兵。 “回皇上,此人在宫门处大肆宣扬有辱皇后娘娘之事,微臣无奈,只得将人绑了,听从皇上发落。” 殿外的士兵说道。 第217章 皇后倒台 “他说的可是方才这句话?” 皇帝看着地上还在风言风语的男子,双眼猩红,恨不得上前将人砍了。 “回皇上......的确是此事。” 士兵略有些心虚,就连声音都低了不少,暗暗打量着皇帝的神色。 “既然你要说,朕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给朕听。” 皇帝抽出书案后的宝剑,直直向着地上的人走去。 “你大胆,我是皇后表哥,皇后可是要为我生儿子的,等我儿子出生当上皇帝了,我全将你们杀了......” 地上的疯男子,没有丝毫惧意,竟还抬手指着皇帝哈哈大笑。 皇帝神色一变,手中的剑狠狠挥了上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只断手便滚落几圈,停在了四夕脚下,鲜血喷洒的满地都是。 四夕眼前一花,险些被这一幕刺激的倒下去,好在皇贵妃在身后暗暗托住了她。 “去给朕查,若是一日之内查不到,提头来见。” 剑尖尚在滴血,这冰冷的声音,激的众人浑身一个激灵,御前太监更是疾步退了出去。 ...... 不到一日,皇宫中便传遍了皇后私通外男之事,皇帝看着御前太监手中的密信,脸色铁青。 信中说,皇后的确是为了怀孕生子,托自己府中人找了同宗表哥。 至于何时进宫,如何进宫,皇帝倒是隐隐有一丝印象。 有次,他去皇后殿中,皇后神色略微慌乱,只说是皇帝来的匆忙惊到了他,等皇帝问起地上的人时,皇后只说是宫外找的乐师,便匆匆打发了出去,当时皇帝并未起疑,如今想来,正是一切有迹可循...... “混账,真是混账,竟欺辱到朕的头上来了。” 皇帝大发雷霆,将书案上的奏折全部扫到了地上。 勤政殿中,一干宫人立在殿外瑟瑟发抖,任谁也不敢进去。 ...... “枉我念发妻之情,纵使你犯了大错,一而再再而三的迫害宫妃也护着你......” 皇帝脸色铁青,看着地上跪着的皇后,抬脚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周身的一应用具,也砸了个遍。 皇后见事情败露,苍白着一张脸颤抖了一阵,随后猛然疯魔大笑。 待笑够了才闲散开口。 “我辜负你不假,可这后宫中,你又怎知只有我一人私通外男呢?哈哈哈哈......” 皇帝身形摇晃,险些跌倒在地,站稳后又一脚踹在皇后胸口,直将皇后踹的吐出一口血来,倒在地上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来人,皇后私德有愧,传召下去,即刻废后打入冷宫,宰辅陈舟私通外敌,抢掠良田,有谋反之意,诛九族......” 冰冷的声音响彻玉安殿,就连垂死的皇后也惊的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满脸污血捉着皇帝衣裳下摆,想说什么,可刚一开口便又吐出一串血沫来。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离去,随后便颓唐的倒在地上,随着眼睛闭上,眼角缓缓流滑下两行泪来。 ...... “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朝华殿中,四夕与皇贵妃坐在摇篮前,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小小婴儿。 “我本没想将她逼到这一步的,奈何她会伤害逢时。” 皇贵妃一双秀眉微蹙,玉手却停留在婴儿柔软的脸上。 “谢谢娘娘出手,逢时有您照料,我便也放心了。” 四夕眸中透着淡淡的哀伤,紧盯着摇篮中幼小的身影,一刻也不舍的移开。 “妹妹放心,我和妹妹都是直爽之人,既然妹妹说要让逢时认我为母,那我便要为逢时扫清路上的石子。” 皇贵妃淡淡一笑,盯着摇篮的神色坚定无比,四夕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放心了不少,自己没有找错人。 不过,就在两人分心看逢时之时,殿外突然传来匆匆脚步声,皇贵妃秀眉一蹙,正欲转头呵斥来人,一转头却看见皇帝站在身后,且铁青着脸,目光复杂的盯着摇篮。 “皇上来了,我和妹妹正说着逢时哪里都长得像皇上,皇上便到了,看来还真是父子心灵相通。” 皇贵妃身形一怔,神色微凝,随后便绽开妩媚的笑容,笑着上前将皇帝拉到摇篮前,将婴儿的小手放在皇帝手掌中。 见此,皇帝一愣,轻轻回握住这小小的柔软的蜷握着的拳头,脸上的神色才稍微好了些。 “皇上看看逢时的鼻子眼睛长得多像您,简直与您少年时无异。” 皇贵妃目光流转,将这一幕收尽眼底,妩媚一笑继续开口。 四夕则是静静站在二人之后,看着这一幕。 方才皇帝神色有异,她并非没有察觉,只不过这一切很快被皇贵妃暗中化去,她 也倒是省了力气再去辩驳。 ...... 大越大军已在城郊驻扎多日有余,自那日一见,四夕并未再召见大越使臣。 可这日,大越使臣却主动到朝华殿拜见四夕。 四夕心下明了,想必是大越着急回朝,这才派使臣来催促自己。 看着坐于对面的大越使臣,四夕心中涌上浓烈的忧伤。 冷静片刻,四夕开口道。 “北周将士何在?” “回殿下,北周俘兵在城郊关押。” 大越使臣看了一眼四夕,随后垂下眸子继续说道。 “若是殿下不放心,在下可以安排见上一见。” ...... 大越使臣说完,殿中一时陷入了安静,久久得不到回复,大越使臣不由的抬起头皱眉打量着四夕再次唤了一声。 “殿下?” “不必了......” 四夕压住喉中的异样,淡淡开口。 “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吧,只不过明日我要看着北周士兵返回城中。” “这是当然,殿下出城之时,也是北周俘兵回城之日。” “这便好,你去吧。” “在下拜别殿下。” 大越使臣起身一拜,由惠容亲自送出宫门。 而四夕则起身去了勤政殿。 ...... 勤政殿中,皇帝正坐于书案后,见到四夕前来,立时起身上前迎过来。 “朝儿......” 皇帝声音沙哑,定定的看着四夕,灰白色的脸庞上青色的胡茬尤为显眼,衬得整个人憔悴不已。 “皇上,明日大越大军拔营回朝,也是北周士兵归来的日子,臣妾......也该走了......” 四夕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忍。 第218章 终是相逢 “朝儿。” 皇帝神色一僵,随即扑上来将四夕紧紧禁锢在怀中。 “朕不许你去,哪里都不许去。” 说着,四夕觉得后颈一热,几滴温热的液体自脖颈中缓缓滑入衣领中。 “这战事因臣妾而起,也是该由臣妾抹平......” 四夕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又何尝不想留下来,只是命运弄人,最终还是不得不回到大越...... “临走前,臣妾有一事相求。” 四夕握着皇帝双肩将人推正,怔了怔,又将衣袖撩起在指尖,轻轻擦去皇帝面上的湿意,这才缓缓开口道。 “臣妾求皇上将皇贵妃娘娘立为皇后,如此,臣妾才能放心逢时孤身留在这后宫之中。” 四夕眼中透出哀求之色。 四目相对,皇帝神色哀伤。 “朕答应你。” 皇帝再次将四夕揽入怀中喃喃自语。 “是朕无能,没有护好你,才叫你们母子分离。” ...... 若说以前四夕厌恶这个将自己与唐琣拆散的北周皇帝,那现在,心中的恨意已然被冲散了不少,看着他这样,四夕反而有些不忍心,不禁回抱住皇帝,算是一点安慰...... “臣妾出宫之前,皇上能不能许成妾带走几人?” 四夕声音宛若缥缈般轻轻响起,眼前浮现出朝华殿中的众人,以及望寒殿中的陆才人陆远琳。 “朝儿,都随你心意。” 皇帝面色悲沉,紧紧将四夕揽在怀中,生怕一松手,人便消失不见。 “朝华殿我的侍女惠容与施屏,都是入宫十多年的人,惠容一生未嫁,施屏更是遭人陷害被割去舌头,望寒殿的陆才人,在宫中多年,不得宠却偏偏要老死宫中,如今皇上肯放她们出宫,臣妾替她们谢谢圣上。” 四夕唇边绽开微微一笑,答应她们的终于能做到了。 如今逢时有皇贵妃看护,施屏等人也可出宫,除了那个人,四夕再无牵挂。 ...... 大雪扬沙,狂风卷着漫天的沙土与白雪。 大越使臣带来的那驾马车,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四夕围着洁白的西域白狐皮毛制作而成的围领,由惠容与施屏搀扶着缓缓登上马车。 北周的气温寒冷,尤其是今日,更寒冷异常,但四夕仿佛感受不到一般,目光看着前方,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 京城中,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百姓。 他们并不认识这位深宫之中的兰妃娘娘,只是到底是何种美色竟能引起两国相战,还是十分好奇。 马车缓缓行驶在上京城中,街道两旁的百姓拢着袖子,冷眼瞧着这驾精致的马车驶过,无人出声,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冰冷。 四夕一人坐在铺了软垫的车内,双眼低垂着。 起初出宫,惠容便要跟着,只是此去大越,还不知道有多凶险,被四夕拒绝后,惠容便留在了崇光殿,四夕不在,她便替四夕守着皇子逢时,直到四夕归来。 施屏则出了宫,十多年,还不知家中是何光景,只是这深宫实在是伤她不浅,多留不益。 陆才人出宫那日,特地来拜过四夕,哭着向四夕诉说了好久的心事,如今能再次回家,已是欣喜万分,陆府也只剩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千恩万盼的等着陆远琳回去。 ...... 转眼间,马车已出了城,再往前便是大越大军的驻守之地了。 四夕眼眸抬起,淡淡看着前方。 北周被俘的将士们,皆都关押在此,不知他们如何了,不知唐琣.....可安好...... ...... 越是接近大营,越是安静。 四夕从未去过军营,不知军营中该是如何,只不过也不该如此安静。 渐渐的,有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缓缓自远处而来。 走的近了,便能 感受到这脚步声中的颓唐之意。 ...... “快走......”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一声怒斥声,随后便是有人重重跌倒在地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四夕心中一紧,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着,想要掀开那方将自己与外界隔绝的马车帘子。 “放了这群北周俘兵,我们也该回家了......” 马车外,又响起了一两声愉快的交谈声,四夕身形一晃,再也抑制不住,抬手便将那道碍事的帘子掀开大半。 马车外,两列排的整整齐齐的,衣衫褴褛的士兵,正在被押着从两侧路过四夕的马车,而四夕所在的马车也并没有停下,缓缓向相反的方向驶去。 四夕不顾马车外不断投射来的惊诧打量目光,不断在路过的俘兵中寻找着。 终于,在北周士兵队伍快要走尽时,一抹消瘦蹒跚的身影映入四夕眼中。 四夕顿时瞳孔微缩,似是不敢置信,怔怔的看着那抹身影蹒跚着走近。 “唐琣......” 四夕声音颤抖,对着不远处的声音轻叫了一声。 那抹身影突然一顿,随后便猛然抬头,沧桑的面庞上满是血污,就连身上本就褴褛的衣衫也渗出大片的血迹来。 “唐琣......” 四夕再次叫了一声,随后便潸然泪下,颤抖着双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唐琣,则是怔怔的看着四夕,片刻,便如发疯了一般,猛然挣脱身上的梏桎,向着四夕的方向冲过来。 见状,四夕连忙除去身上笨重累赘的厚重披衣,起身推开那道薄薄的马车门向外扑去。 慌乱之中,一脚踩空,失重感袭来,可还未等到落到冰冷的地面,四夕便落入一个沉重的怀抱中。 只听耳畔一声闷哼声,随即有点点血迹滴落下来,在四夕素色的衣衫上蔓延。 四夕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唐琣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冰冷的雪地中,双手颤抖着接住自己。 连续被折磨多日,新旧伤叠加,唐琣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四夕虽说身体轻盈,但这重重一抱,还是将唐琣重创,嘴角溢出血来。 而这时,四周围着的大越士兵似乎也反应过来,立时有好几人上前拉扯,欲将两人分开,再次将四夕塞入车中。 “放肆,你们若不是不想我活着回到大越......” 四夕对上前动手拉扯的几人怒斥一声,眼神冰冷扫过在场的大越士兵。 大越士兵仿佛也是被这一幕震住了,犹豫间将手缩了回去,不甘的退回人后。 第219章 奋力一搏,吴河身死 四夕这才将目光转回面前的人身上。 “你受伤了......” 目光扫过唐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四夕心中钝痛,眼泪缓缓沿着面颊滑下,眼中唐琣的身影也不断模糊起来。 “无妨,我不疼的......” 唐琣一手轻搂着四夕后背,一手轻轻抬起欲擦去四夕脸上的泪水,但犹豫片刻还是将手又重新放了下去。 这手,布满血污与伤口,他怕弄脏了她。 可下一刻,手便被四夕接住了。 四夕低头,轻轻摩挲着唐琣的手掌,眼泪滴落在之上。 “都怪我,将你一次又一次置于险地......” “不,与你出生入死,都是我心甘情愿,你不必这样说......” 唐琣疲惫的双眼深深的看着四夕,浓浓的哀伤洒落在双眸中。 “无力护你平安,我生也难安......” 唐琣似是喃喃低语,手却紧紧抓住了四夕的双手,疲惫的双眼中再次爆发出多日不见的凌厉来。 “快,将他们分开。” 一旁的大越士兵见情况不对,指着两人说道。 随即,冲上来几个大越士兵,狠狠将四夕与唐琣分开。 四夕本就身子虚弱,被几个大汉这么一拉,更是脸色苍白的直接跌入雪地中。 “将她放开。” 被押在地上的唐琣双眼暴怒,发出一声怒吼,随即翻身而起,两拳轰在身边两个大越士兵身上,直将他们轰的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接着,唐琣又飞身上前,快速的抽出了一个大越士兵的长剑,直直向着四夕奔来。 “拦住他,快拦住他......” 大越士兵自是见过这位北周大元帅的勇猛,被磋磨多日竟还能爆发出如此力气,实在是叫他们心慌不已。 大越士兵欲拦截唐琣,几番试探,被唐琣手中的长剑砍倒了好几个,一时再无人敢上前,只是远远堵截唐琣,让他近不得四夕身边。 “找死......” 唐琣双眼猩红,速度飞快的冲到拦截的大越士兵之前,眨眼间,血色漫天,已有几人被砍于唐琣剑下。 “大家一起上,快抓住他。” 大越士兵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多在愣怔的大越士兵顿时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全部向着唐琣扑去。 “不,不要......” 见这些大越士兵动了杀心,四夕哭喊了一声,向着唐琣方向扑去,可没走出两步,又被身后两个大越士兵紧紧拖住,禁锢在雪地中,眼睁睁看着唐琣被多人围困,那血迹干涸的衣裳上,再次慢慢渗出大片的鲜血来,唐琣的脸色也慢慢变的灰白,身形渐渐缓了下来。 见唐琣不敌,大越士兵形容放肆了许多,皆都狞笑着向唐琣砍去,唐琣躲避不及,后背的手臂上中了几剑,衣衫破开,血肉模糊成一团。 “大元帅......” 就在这时,远处传出一声怒吼,一个人影飞快的扑过来,贴在了唐琣身后。 是吴河。 吴河与唐琣隔了好几十人,方才打斗刚一开始,吴河只以为是大越士兵又在殴打北周士兵,可渐渐的,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吴河趁看守士兵不备,努力向前挤去,看到的便是唐琣被围困这一幕。 而四周的其他的北周俘兵,则在打斗开始便被死死控制住,丝毫动弹不得,这会儿只能怒瞪着眸子。 ...... 吴河虽贴在唐琣背后,但他手中并没有抢到兵器,只得握着双拳面对来势汹汹的大越士兵。 大越士兵渐渐围困上来,包围圈不断缩小,吴河怒目圆睁,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与大越士兵厮杀在一处。 唐琣则趁着众人分心之际,极速靠向四夕。 但不等唐琣碰到四夕衣角,那边的吴河却不敌多人,被一剑重重砍倒在地,随后又一柄长剑从胸前刺入,贯穿心胸。 血色染红了雪地,这一幕正好被四夕收入眼中。 “吴河......” 四夕双手猛然紧握,不可置信的瞪大着双眼,看着那倒在血泊中的人。 此时,唐琣也发现了被多人围困的吴河,眼底猩红,怒吼一声冲了上去,手中长剑直指吴河身边两名大越士兵脖颈,一时间,血雾漫天,叫人眼中发热...... “吴河......” 唐琣将躺倒在地的吴河一把抱起,将血窟窿紧紧按压住。 “大元帅,属下,属下无能......” 吴河染血的双手紧握着唐琣的衣袖,随着说话,口中咕嘟咕嘟冒出血沫,面上尽是不能助唐琣杀尽敌军的遗憾。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 唐琣的双手更用力的按在伤口处,可奈何伤的太重,不出一会儿,吴河的眼眸便有些涣散起来。 “逐施,逐施何在?” 唐琣瞳孔微缩,身形颤抖着向人群后方探去。 “大元帅,老夫在这里。” 人群后,逐施衣衫褴褛,面色青白的佝偻着腰身走出,口中时不时溢出一两声咳嗽。 自从北周士兵全部被俘,他们便没有暖和的衣裳穿,整日吃不饱,唐琣吴河等武将还好,但逐施一介普通人,加上年事已高,没几日便病倒了...... “军医快来替吴河看看。” 纵使在这冬日,唐琣额间也沁出豆大的汗来,神色焦急不已。 逐施继续咳着,缓缓跪下身形,但查看了吴河伤势后却并无动作,只闭上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而吴河,眼中光彩已不剩几分,昏迷间,细细碎碎的念着小翠与暖儿。 暖儿是他与小翠的女儿,出生不过一月,如今吴河还没回去,如今却...... “吴河,你挺住,小翠与暖儿还在等着你......” “大元帅,替,替属下,照顾,照顾好小翠,暖儿......” 听到小翠的名字,吴河眼中光芒大盛,但这光只持续了两秒钟的时间,便再次灰暗了下去,紧握着唐琣衣袖的手也渐渐脱离,滑落到了地上。 “吴河......” 四夕扑到两人身边,已然哭成了泪人。 “都是我不好,害你们至此......” 眼前浮现出小翠娇俏的身影,眼中已看不清谁是谁,四夕扑倒在地,直哭的身形颤抖不已。 ...... “起来,起来。” 大越士兵不耐烦的踹了逐施一脚,又上前几个士兵将四夕从地上拉起,推着向后方的马车而去。 第220章 生死离别 而唐琣与逐施,则被人重新押倒在雪地中,准备等四夕的马车远去,再押他们入城。 “放手......” 唐琣看着前方被拉扯的纤弱身影,怒色汹涌,身形猛地一挣,便再次从大越手中挣脱出来。 但这次有了上次的经验,大越士兵很快便围困上来,唐琣还未赶到四夕跟前,便被一群士兵围在其中,彻底阻绝了两人。 这次,唐琣没了长剑,但大越士兵手中却个个都带有兵器。 唐琣几次突破,却被剑挡了回来,而大越士兵似是起了杀心,对着唐琣的招式,也不似先前小心,反而招招凌厉起来。 几番较量之下,唐琣身上很快就又渗出一大片血渍来,不知是旧伤,还是新伤。 四夕双臂被大越士兵捏在手中,捏的生疼,丝毫挣扎不得,看着唐琣围困,心中最后的一点希冀慢慢破碎下去。 “住手......” 四夕忍住喉间的哽咽,眼泪花了视线,然而周围却只传来打斗声,以及衣料被割破的声音。 “我叫你们住手。” 四夕再次提高声音怒喝一声,接着,趁大越士兵不备,纤细的手握住了身旁士兵腰间的长剑。 身形一转,这剑便贴在了四夕的脖颈之上。 “你们若是想带回去一具尸体,那便尽管杀了他。” ...... 四周打斗的声音渐弱,只余下大雪扑簌簌落下的声音,雪地上遗留的血迹,也渐渐被大雪掩盖。 大越士兵手中的剑尖仍旧对着唐琣,但看着四夕的神色间却多了几丝犹豫。 “那你们今日便带着尸体回去吧。” 四夕声音轻轻,刚出口便被淹没在纷纷扬扬的大雪间。 大越士兵还在拧着眉头纠结,却见唐琣已经扑了上去。 “不......” 唐琣沙哑的声音穿过大雪,远远穿去。 下一秒,四夕手中的剑感到了一股阻力。 ...... 唐琣手中握着剑刃,鲜血自手掌中缓缓流下,可他却像感受不到疼一般,只是神色晦暗惊惧的看着四夕,胸腔起伏不定。 而四夕的脖颈上,纵使有唐琣的全力阻拦,但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细细的血线自白皙纤弱的脖颈缓缓流下,染红了颈边的紫色衣衫。 下一秒,剑便被唐琣收在身后,四夕被猛然揽入怀中。 唐琣猩红的双眸中惊惧未定,紧紧锁定四夕,双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四夕早已泪眼朦胧,靠在唐琣怀中,纵使冰天雪日,两人都穿的单薄,却仍旧不舍分开。 这怀抱,她于无数的日夜中想念许久,但没想到如今却是在这分别的一刻拥进了怀中。 ...... “你要好好活着......” 唐琣沙哑的声音轻轻在四夕耳边响起,听的出他喉间压抑的情绪。 四夕脸颊靠着唐琣肩头,轻轻回应道。 “那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许久,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天地间的风雪都停止一般。 才听到唐琣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四夕面容漾起一抹微笑,自唐琣怀中抬起头。 眼中水光未散,就这么映在冬日中,像是一抹明媚的阳光,看的唐琣一时失神。 “那我们约定,十年后再见。” 四夕抬手,冰冷失温的手指轻轻自唐琣眼下滑过,感受到了一丝冰凉的冷意。 “一定要十年吗?” 唐琣低头回看着四夕,眼中的哀伤一时浓重。 “等我......” 说完这一句,唐琣便闭上眼,再次将四夕揽进怀中。 四夕紧紧回抱,一丝难得的热度自两人胸口间传出,同时温暖着两人的身体。 ...... 又这样抱了许久,直到大越士兵不耐开口催促。 四夕这才放开了唐琣。 而唐琣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该走了,回去吧,父亲母亲,还有素素和两个孩儿还在府中等着你。” 四夕放开手,牵起一抹勉强的笑。 “我不在,记得替我照顾好小翠,是我对不起她......” “还有......照顾好我们的孩儿......” ...... 风声渐大,四夕的声音隐隐传入唐琣耳中,还不等听清,四夕已上了马车,渐渐隐没在苍白成一片的风雪间。 ..... 北周皇宫中 皇贵妃抱着逢时站在崇光殿前,秀眉微拧,神色少见的多了一丝落寞,但在看见怀中白嫩的婴孩时,却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逢时你要记住,你的母亲兰妃才是最爱你的,今后我也会护你无忧一生......” ...... “娘娘,进去吧,外面风大。” 惠容不动声色的擦了把面颊上的泪痕,将目光从宫门方向收回来。 “嗯,你放心,你是兰妃的人,以后只要照顾好逢时,本宫自然也会好好待你。” 皇贵妃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向殿内走去。 “谢谢娘娘......” 惠容愣神间反应过来,皇贵妃已走出去许远。 这宫中,眨眼间,朝华殿的人便去了一半,施屏本就是被这深宫伤透了心的,如今出宫也算是好归宿,陆才人家中尚有双亲在,听说已在筹备招赘婿上门。 而她,如今留在这宫中,反倒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看着逢时安好...... ...... 自那日后,唐琣等一行人便被送回了城中,吴河的尸体由唐琣亲自护送到了家中。 看见这一幕,小翠在府门殷切期待的眼神瞬间便黯淡了下来,盯着那车中躺着的人许久不作声。 “小翠......” 唐琣轻唤了一声,心间难受不已。 “是吴河回来了吗?” 小翠脸上绽开一抹惨白的笑容,随后转身走回院中,再回来时,手中已然抱着一个婴儿。 “暖儿,你看,这便是你爹爹。” 小翠对着怀中闭着双眼的小婴儿说道。 这一幕,看的众人一时都眼眶泛酸不已。 唐琣更是心间剧痛,眨眼间便神色苍白向后仰去。 “将军......” 府中的小厮扑上来接住唐琣身子,再看,唐琣已然人事不省,身上的破旧衣衫,不知何时又沁出一大片血来。 ...... 第221章 回到大越 车马慢慢,尤其是在这北国,冬日像是误入了一片异界,到处是银装素裹,自然也是使得行进十分缓慢。 这马车看着虽是精致,但车中却没可供取暖用具。 若是走着还好,四夕坐在车中,不出半日手脚便渐渐失去知觉。 好在过了北周边境,天气便渐渐的暖和起来,冰雪消融。 路途漫漫,就这么行进了一月有余,大越回朝的军队,才接近大越京城。 这一路,行军途中,自然是十分辛苦,饶是四夕坐在精致的马车中,也耐不住生了几回病,最后还是随行的两个侍女照料了四夕一路。 ...... 这日,车外人声渐攘,听着似是要进城了。 车外的大越士兵不断发出欢呼声,似是十分开心。 但四夕心中却无甚波澜,自离开北周那一刻,她的心便死了,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 ...... “欢迎众将回朝。” 车外似乎是前来迎接的大越大军的朝臣。 四夕的马车外观十分精致,混在大越大军中十分显眼。 前来迎接大军的朝臣之前就有所耳闻此次战事的缘由,眼下看到这架马车,心中也了然了。 随后,不动声色的招手,便立即有宫人上前将四夕的马车牵出了队伍。 等马车再次停下来,便是宫门处了。 大越皇朝自古以来都是有车马不得驶入皇宫的规矩,是以,接下来这段路,必须要四夕亲自来走了。 ...... “公主,前方是宫门,还请公主下车随奴婢一同进宫。” 马车外,传来一女子俏生生的声音,听着也就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随后,不等四夕起身,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稚嫩好奇的脸来。 四夕面沉如水,但宫女看到四夕却是一愣,待反应过来,急忙低垂眼眸,并伸手扶四夕下车。 早有耳闻,这位前朝公主长得似仙人一般,没想到果真如此...... 宫女心中忐忑,又有些隐隐期待,不知这位主子脾气如何,好不好伺候...... ...... 坐了这么些时日的马车,四夕本就亏空的身子此时更是虚弱,就连这段宫道,走起来也颇为吃力,不得不依靠在宫女的身上,才坚持走完。 由宫女领着缓缓步入大殿之中,四夕抬头看去,眼底骤然收缩,身形一晃,差点倒在地上。 这大殿是数十年前玉和皇帝听众臣启奏,决议天下大事的殿宇,想不到过了这么久,却还是未曾变过模样。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切,四夕心底酸涩翻涌,眸底的湿热滚滚而下,身子渐渐滑倒在地。 一旁搀扶的小宫女见状,急忙低下头去跪在四夕身后。 “侄儿恭迎姑姑回来......” 殿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高昂的声音。 四夕转头看去,泪眼朦胧中,看见一袭身影拱手而立,似乎是在打量着她。 而他口中所说的姑姑? 四夕浑身颤抖不已,当年,便是这个称自己为姑姑的人混账要求娶自己,不成,便起兵造反,杀了自己的父皇...... 抬手狠狠将面上泪意抹去,眼前的人影清晰起来。 ...... 数十年过去,这人还是四夕十几年前见过的模样,站直了看着倒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但此时,他却探着身子站在四夕侧后,眼中精光紧紧盯在四夕身上,脸上漾着说不出的笑......这一幕,不禁叫人头皮发麻...... 四夕心中凉意突生,汗毛竖立,浑身止不住的发起抖来。 ...... “小姑姑怎么怕成这样?” 见四夕如此,那人慢悠悠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眼睛依然盯在四夕身上,缓缓绕着四夕打量了一圈。 四夕努力止住发抖,扶着地面站起,微微仰头直视着眼前的人。 却听见身前的人发出一声嗤笑。 “小姑姑当真是国色天香,岁月不饶人,但小姑姑的风韵却更甚当年。” 说着,凑上前在四夕身前深深一吸。 “攀越......” 四夕一个趔趄,颤抖着怒斥出声,但也只是叫了一声那人的名字,后面的话便悉数吞了下去,只因身前的人眸子突发精光的看着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小姑姑叫的可真好听,再叫几声。” 攀越一边说,一边欺身上前,直将四夕逼的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 这会儿,四夕已经从方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冷静不少,冷冷的看着面前戏谑邪魅的人。 但背上的冷汗却渐渐打湿了后背的衣裳,脸色也越发憔悴起来。 “小姑姑舟车劳顿,来人,伺候小姑姑沐浴洗漱。” 攀越盯着看了一会,长袖一挥,随后便有宫人上前来扶了四夕。 出了大殿,便一直沿着宫道往西而去。 四夕自然是认得路的,只是时隔数十年,再次踏上这条路,不免心中百般复杂。 ...... 行了一盏茶时辰,西殿便渐渐显现出它的面目来。 四夕脚步渐缓,眸中倒映着朱红色高大殿宇倒影,慢慢被雾气遮掩。 ...... 许久,四夕才稳住心神,抬手悄无声息的擦去面颊上的泪迹,抬脚缓缓步入这座已空了许久的大殿之中。 这数十年来,不知可有人在里面住过,但殿中倒是一片整洁,灰尘不染,只是以前四夕所珍藏的物品却全都不见了。 ...... 四夕沿着殿中缓缓走过,指尖一一扫过殿中为数不多的用具。 殿门口候着的宫人,全都是生面孔,或许,在那场残酷的帝王之争后,宫里的宫人也都牺牲在了那一年。 ...... “奴婢伺候公主沐浴。” 或许是看四夕愣怔太久,一旁候着的宫人略有些没有耐心。 起初便陪四夕进宫的小宫女轻声开口,眼神希冀的看着四夕。 ...... “好。” 四夕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去闭上眼,任由宫人伺候沐浴。 ...... 沐浴完,又有宫人城呈上了吃食,四夕吃了些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这一路太过劳累,还是因着回到了西殿,这一觉竟睡得格外的沉。 等再次睁眼,天竟然都黑了。 见四夕醒了,宫人连忙上前替四夕更衣。 殿外,早已停好了皇帝的车辇。 “公主,陛下已等候您多时了,我们这便出发......” 小宫女面上带笑,在抬头看到四夕冰冷的眼神时却突然顿住。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宫里的娘娘,若是得陛下召唤,定是精致装扮,喜笑颜开,打赏下人,但到了这位这里,怎么反而冷着一张脸...... “去?去哪里?” 四夕目视前方,眸中淡漠异常。 第222章 罔顾人伦 “当然,当然是去陛下寝寝殿了,难不成公主不愿意吗?” 小宫女仰着头看着四夕,一双眼里依然染上了丝丝惊慌。 接下来,殿中安静许久,才听到四夕轻轻说了句。 “我哪里都不去。” “公主,这......” 四夕抬手,将方才戴上的金簪一一摘下,随后轻轻一抛,金簪便落在了梳妆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鸣声,边角有了些许变形的痕迹。 “公主,这可是陛下为您亲自打造的......” 宫人惊呼一声,立时有几个宫人扑上去将金簪仔细拿起来检查,见金簪变形严重,一时慌的不知作何,欲言又止的望着四夕。 “去吧,去告诉他,我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下,最好能让他杀了我。” 四夕斜睨着殿门口两个正欲起身离开的宫人,不屑的轻笑一声。 宫人身形顿住片刻,但略一沉思,又起身离去。 四夕冷笑一声,将身上的锦衣华府尽数除去,最后只留一身宽松的长袍。 这殿中,早已不是数十年前的模样,四夕这般,反而更符合这里清冷的气氛。 ...... 片刻后,殿门口传来缓慢而又轻巧的脚步声。 听见这脚步声,跪着的宫人身形都是一抖,随后更弯了腰跪伏在地上。 四夕略微转头,余光中便倒映出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 “小姑姑,多年见见,脾气还是这般大。” 潘越两手捻起桌上摔坏的金簪,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 但四夕在转头看见他的眼睛的刹那,不由的还是浑身一震。 十一年前,他便是用这样的眼神透过人群远远的盯着自己,仿佛是一头狼盯上了一个猎物般。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这眼神,四夕越发不敢直视,若是直视了,仿若时间会突然回转到十数年前那一刻...... “小姑姑怎不说话?” 潘越手执金簪 ,绕着四夕打量,即使不看,四夕也能感受到 那灼人的目光。 无奈之下,四夕只得闭上眼。 “这金簪可是我费了力气为小姑姑打造的,小姑姑竟这样糟蹋了......” 只觉形如鬼魅般的身影悠然靠近贴在自己耳边。 四夕猛的转身睁开眼,只见攀越就离自己不过数寸。 惊慌之下,四夕猛的伸手向眼前之人推去,可还未碰到,双手便被忽的捉住了。 “小姑姑这手,当真是如玉雕刻般,不仅好看,还触手冰凉。” 说着,攀越一手抚上眼前被捉住的四夕的双手,眼中溢出痴迷和陶醉之色。 “攀越,你大胆。” 四夕瞳孔骤缩,猛的出手手向前扬去。 可伸至半空,便又被捉住了。 四夕惊慌未定,急促呼吸间,胸口起伏不定。 却见攀越却只是一双眸子如墨般紧紧盯着她。 片刻 “都出去吧,难不成我与小姑姑行房你们也要看着?” 攀越砖头淡淡看着地上跪着的宫人,宫人身形一颤,立时跪着倒退出去。 四夕脸色已然苍白。 在路上时,她就想过自己的境遇,原以为攀越会忌惮几分自己前朝公主的身份,没想到此刻竟是这般境地...... “攀越,我是前朝公主,你的姑姑,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 “耻笑,谁耻笑我,我便杀谁,就好像,杀了前朝皇祖一般......” 靠近四夕,攀越轻笑着说道。 随后,不顾四夕挣扎,便一把将四夕抱起向内殿走去。 “攀越,你枉顾天下人伦,必遭天谴......” 四夕一头青丝缠乱,不论如何挣扎,却仍旧被死死禁锢在怀中。 啪! 殿内突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空气突然凝固,四夕大口喘着气惊慌未定。 放在那只扇在攀越面颊上的手还在隐隐发烫。 攀越似乎是被这一巴掌扇蒙了,抱着四夕站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眸子晦暗的紧盯着四夕。 “小姑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未说完,四夕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人重重的摔在床榻之上。 紧接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具高大的身影欺身而上,死死压在床榻上。 “你......” 四夕刚要开口,攀越的双手 便掐在了她的脖颈上。 随着力道慢慢收紧,四夕呼吸越发困难,眼前阵阵发黑,胸腔中的窒息感越来越重。 而攀越,却还贴在四夕耳边幽幽说道。 “这世上敢打我的,已经全叫我杀了,小姑姑胆子真是大......” ...... 直到眼前的世界全部变成一片黑暗,四夕推在身上人的双手也渐渐失力,慢慢滑落下去,灵魂仿佛脱离了身体,轻飘飘的向黑暗中飘去。 ...... “你还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杀了你......” 攀越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脖颈上力道突然松懈,空气重新涌入四夕的胸腔,激的她大声咳嗽起来。 从床上翻腾而下,跪在床边呕吐。 此时,四夕模样狼狈不堪,脸色隐隐透着窒息的灰青之色,眼前也是模糊不清,只是知晓方才自己差点死了。 或许,死了也是好事...... 四夕无力的靠在坐在床边,眼泪沿着精致的面容缓缓滑落。 “怎么,小姑姑在想着一死百了?” 攀越单手撑着坐在床沿,居高临下的看着四夕,眼里尽是玩味。 “朕可还没有尝到小姑姑的味道,可怎么会舍得小姑姑去死。” 攀越嗤笑一声,随后下床向殿外走去。 “去,将公主清理干净,我明日再来。” ...... 攀越一走,方才殿外候着的宫人立时便进来了。 四夕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在宫人的摆布中,眸中绝望之意渐显,不由的缓缓闭上眼睛。 ...... 虽说攀越暴怒无常,但在吃穿方面倒是没有为难四夕。 翌日一早,便有宫人又送来了一批华贵的布匹任由四夕挑选,挑中了便可交给宫人拿去做衣裳。 从起床到现在有大半日,四夕滴水未进,当然也提不起心思挑料子。 于是捧着布匹的宫人便排成长列站在四夕面前,面面相觑。 站的久了,面上不免有些不满。 “公主,还请挑些料子,奴婢们也好为您做衣裳。” 为首的公公一张脸上无甚表情,连语气也是听不出喜怒。 四夕抬眸看着眼前的公公,脑中突的出现了一张苍老慈爱的面容来。 那是她尚在这宫中时,曾贴身照顾她的魏公公。 只是......这数十年,她刻意忘却曾经发生的一切,竟连一次都未想起过他。 第223章 与攀越的对峙 如今面前正值中年的小公公,身上倒是有些魏公公的影子。 四夕一时怔住,愣愣的看着,忘了回话。 “公主?” 许久未曾听见四夕的声音,公公抬起眼,便看见四夕直直盯着她,眉间微皱,眼里泛着水光。 “公主?” 公公嘴唇未抿,略有不满的看了一眼四夕,再度低下头唤了一声。 四夕这才猛然清醒过来,慌乱的抬手擦去面颊上的泪痕。 “我四季衣裳都有,公公不必劳烦。” 看着这些十分华贵的衣料,四夕实在是没心情去仔细挑选,更没心思去做衣裳,如今她脑中有的,便是重又回到这里的恍惚。 自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刻意忘却的记忆纷纷涌回大脑,令四夕想忘却都不行。 “公主还是挑一些罢,陛下吩咐了,公主的衣裳褴褛不堪,需要新衣装点。” 面前微躬着身的公公,态度虽是恭敬,但言辞之间,却丝毫没有恭敬的意思。 也是,一个前朝的公主而已。 不过四夕也并未在乎这些。 自从她随着段亦跃入湖中那一刻,这世上便在没有秋月公主了,有的不过是一个在南楼苟且度日的青楼花魁而已...... ...... “为何?小姑姑不喜欢朕为你亲自挑选的衣料?” 殿外突然传来冷冷的声音。 四夕身形一颤,再抬头,便看见一道高大的人影自殿外进来。 两旁的宫人见状,连忙退至一边低头伏跪。 四夕脑中轰的一声,随后不等脑中做出反应,身子已经起身,衣袂翻飞间快速向后跑去。 “呵。” 攀越止住脚步,看着远去的四夕,嘴角上扬,似是有些嘲讽。 “小姑姑当真是怕我......” 说完,攀越抬手示意,两旁的宫人连忙起身退了出去,殿门,也被从外面带上。 听到殿门关闭的声音,四夕再次一颤,可左右望去,殿内虽是宽敞,此时却没有地方可躲。 攀越一步步逼近,慌乱之下,四夕只得绕道向殿外跑去。 但,脚步还未迈开几步,身形便一滞,下一刻,身子腾空,被人拦腰抱起。 “小姑姑,今生你是躲不了朕了。 攀越不顾四夕挣扎,紧紧将人禁锢在怀中,俯下身贴在四夕耳边说道。 四夕一双玉手用力捏到骨节泛白,但却丝毫撼动不了拦在自己腰间的手。 慌乱之下,她之后转身向攀越脖颈咬去。 “嘶......” 攀越闷哼一声,眉头紧皱,双手却没有放开,一只手还紧紧按在四夕背后。 ...... “怎么?咬够了?” 咬了许久,四夕齿间泛酸,渐渐没了力气,攀越用手摸了把被四夕咬的地方,掌间染了不少血。 可见四夕用力之甚...... “原来小姑姑喜欢咬人,那朕日日来给你咬,如何?” 仿佛是丝毫不在意脖颈间的伤势,攀越低下头来,一手加重了力道按着四夕的后背,让她无处可逃。 眼见攀越面庞越来越近,就要贴在四夕唇上。 四夕瞳孔骤缩,抬手便狠狠的扇在了攀越的脸面之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大殿,就连殿外的宫人,也是浑身一震,心中暗道四夕不识好歹。 ...... “怎么?小姑姑很喜欢打人?” 攀越面有怒气,搂着四夕的手臂用力收紧,一双泛着幽光的眸子紧紧盯着四夕,仿佛下一秒便要化作一只凶猛的野兽,将面前的人拆吃入腹。 在这样的压迫下,四夕胸腔中被挤压的难受不已,但心中却更甚。 隔着衣料,密密麻麻的汗毛不受控制的竖立起来...... ...... “这天下敢打朕的还没有几个......” 攀越面上青筋隐隐显露,要紧的牙根显示他在隐忍怒气。 四夕此时已顾不上思考刚才该不该惹怒他,只觉脑中一团混沌的惊恐盯着面前的人。 ......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攀越收紧的手臂才慢慢放开。 四夕面色苍白不已,若不是还有腰间的手臂支撑着,想必她早已跌坐在地。 看四夕这样,攀越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随后双手用力一推,怀中的四夕便狠狠推了出去。 四夕只觉的身子发虚,一震头昏脑胀,便被推得重重跌倒在地,双手与地面相触,立时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 “哼。” 攀越望着地上的人四夕,喉中冷笑一声,便冷冷甩袖离去。 ...... 见殿中再没有了人,四夕的思绪这才回归了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可膝盖与手臂皆受了伤,一用力便锥心的痛,于是四夕又重重的跌了下去。 最后,还是殿外的公公听到声响,才进来将四夕扶起。 “公主,喝口茶吧。” 方才让四夕选衣料额那位公公,此时正倒了杯水,递到四夕面前,眉间有些微皱。 “谢谢公公。” 四夕哑着嗓子谢了一声,接过茶水一口喝了下去。 冰凉的茶水入腹,四夕一颗跳动剧烈的心这才放缓了不少。 “公主选衣料罢。” 见四夕冷静下来,公公再次开口道。 四夕瘫在椅中,抬眸向面前宫人手中的布匹看去。 “就这几匹吧。” 四夕胡乱指了几匹,心头烦乱便转头不再看。 这公公见状,也是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带着一干宫人离去,将四夕一人留在这大殿之中。 大殿空旷,冬日的风从门窗的缝隙中呼呼吹入,带起一阵诡异的呜呜声。 四夕听着,眼角缓缓涌出泪来。 从小在这殿中住了数十年,她好像从未听过这殿中有如此大的风声。 现在仔细听来,像是有人在急切的诉说着什么。 “父皇,孩儿不孝,现在才回来......” 四夕神色迷茫的看着前方,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青丝缠乱的挂在额角汗湿处,狼狈不堪...... “孩儿这次跑不掉了......” 细碎的呢喃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隐去。 ...... 风声渐止,窗外纷纷扬扬的雪也停下了,一丝金光透过云层,将落不落...... 方才去而复返的宫人推开殿门,便看见四夕衣衫凌乱倒在地上,膝盖与手肘处有隐隐血迹渗出,而人,早已是昏迷不醒...... 为首的公公看了一眼,沉默间弯下身将四夕从地上抱起放在床榻之上,又唤了人召了太医来,这才离去。 他并不是西殿的宫人,来这里也不过是奉陛下之命来送衣料,如今衣料送到,自然也不该久留。 ...... 第224章 如此娇弱 接下来几日,四夕便一直没下过床。 那日又惊又怒,身子本就还没恢复,于是便病倒了。 这几日,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可四夕却迟迟不见醒来,人整日昏迷着高热。 口中时不时溢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词句来 听的攀越不禁皱紧了眉。 ...... 也不知睡了多久,四夕忽觉得口中干燥不已,睁开眼,便看见殿中都是人。 睡了多日,四夕声音已哑的不成样子,开口要水,四周竟无人听懂。 最后,还是攀越从旁倒了一杯水,上前扶起四夕灌了下去。 一杯凉水入腹,整个人这才清醒了许多。 方才只顾着喝水,没看清殿中之人,眼下看清了却是令四夕一惊,尤其是看到攀越在场。 “你们都退下。” 攀越示意,地上跪着的太医与宫人连忙起身退出去。 殿中又只剩下四夕与他两人。 “你怎如此娇弱?” 攀越上前坐在四夕床边,拉起她的袖子查看手臂上的伤处,眸子却阴恻恻的盯着四夕,又似十分不解。 “我宫妃不少,却没见过你这么娇弱的,不过是推了一下,却能睡许多天。” 四夕只是紧紧抿着唇,努力不露出恐惧来。 攀越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时而捏一下四夕的伤处,看到四夕疼的浑身颤抖,才满意的露出笑来。 “既如此,小姑姑便好好歇着吧,等小姑姑伤好了朕再来看你。” 说罢,攀越居高临下的斜睨了一眼,便带着扑呀呀一大片宫人离去,只余下那天来送衣料的公公。 “还不知公公贵姓?” 四夕挣扎起身。 如今这具身子几次三番遭受病痛折磨,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就连坐起来也十分吃力。 本站在殿门口的公公看四夕这般,略微停顿便上前扶了一把,又拿了靠枕垫在四夕背后。 “奴婢叫忘忧......” 公公抬起头,眉眼间略复杂的看了一眼四夕,随即又低下头去,恢复成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眼中的复杂也消失无踪。 “忘忧?” 初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四夕有丝丝熟悉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一般。 “这名字还是我师傅起的......” 话说到一半,公公停顿下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四夕。 “你师傅,你师傅是谁?” 不知为何,四夕总觉得这位公公给自己的感觉不同于其他人。 “......公主歇息吧,奴婢退下了。” 忘忧并没有回答四夕,见四夕面现疑惑,恭敬的行了礼,转身便走。 只是转身前,四夕似乎是在他波澜不惊的面上看到一丝怒意。 ...... 殿外狂风肆虐,殿中不由得也透着几分冷意。 方才喝下的冷水,这会儿在腹中散发着凉意,冷得四夕不禁打了个哆嗦。 ...... 自从知道四夕不得宠,这殿中的宫人全都没了初来时的热情,眼下,这数九寒天,殿中竟只燃了一盆炭火,在这偌大的大殿之中,效果微乎其微。 四夕躺在内殿之中的床榻之上,距离火盆不过是几步之遥,但就这样,仍旧驱不散这冬日的寒冷。 攀越一走,那些本来还在伺候着的宫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四夕口中干燥,想喝点热汤,都唤不到人来,无奈,只能自己下床。 本就穿着单薄,又喝了几杯冷水,第二日,四夕便又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听到不少人说话。 ...... “她怎样了?怎会如此娇弱不堪?” 太医跪在床榻前为四夕诊脉,而攀越则背负双手,在窗前踱步,一双阴鸷晦暗的眸子不停的在四夕泛着潮红的面上扫过。 “陛下,臣不知全貌,但公主身子虚亏过甚,急需进补调养,方可保性命无虞。” 凛冽冬日,太医额角竟沁出汗来,摸着四夕虚弱的脉搏,心知不能说出实情。 四夕脉搏虚弱,似是由于产时艰难,又在产后疏于调养,已伤根本,但太医在心中反复斟酌,最后只是囫囵圆过,并未说出四夕生产的实情,只因陛下实在狂暴易怒,前有为了一前朝公主出兵征讨北周,若是知道公主产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连你也诊断不出她究竟是为何这么虚弱么?” 攀越喃喃低语,眸子从为首的太医脸上淡淡扫过,立时吓得太医一个激灵,双手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你来。” 攀越指着人群中另一太医道。 “陛,陛下,微臣医术浅薄......” 被指到的太医眼现惊慌,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朕养着你们竟如此无用,如此,不如......” 说着,攀越抬起手轻飘飘的做了个摸脖的动作。 “噗通。” 那太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随后又快速跪爬上前,将手颤抖着搭在四夕洁白的手腕上。 “微臣可以,微臣可以......” 方才被指中上前的太医,脸上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来,就连诊脉的手也抖个不停。 片刻后...... “如何?” 攀越一开口,惊的诊脉的太医身形一抖跪伏在地,但嘴唇张了几张,却没说出话来,反而是眼角却偷偷向身旁瞥去。 先前为四夕诊脉过的为首太医,正脸色发白望着身边跪伏在地的身影,见他不经意向自己瞥来,立时不动声色的抿唇摇了摇头。 “回陛下,公主应是近日受风寒次数太多,导致的身子亏空,药草大补,辅以精心照顾即可。” 跪伏在地的太医正了正身形,暗哑开口。 “那好,那你二人便负责照顾公主饮食起居,调理身体,若是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攀越将目光重新转回四夕身上,冷冷道。 “微臣定当全心全力医治公主。” “微臣定当全心全力医治公主。” ...... 地上跪着的太医,立时松了一口气,正欲起身,却又听大越皇帝攀越说道。 “来人,将先前伺候公主不尽心的宫人拉下去......处以极刑......” 此话一出,殿中霎时陷入一片安静中,但随后,却响起了满殿宫人的哀嚎和求饶声。 这殿中站着的,除了此次来诊脉的太医们,余下的便是这殿里伺候的宫人。 如今殿外得到侍卫一冲进来,便引起一阵混乱。 不过没多时,方才还在叫喊的便没了声音。 有好奇的太医探头出去看,只见殿门外正咕噜噜滚落了一颗头颅,而旁边的侍卫则十分镇定的收起手中沾血的长剑,再抬头看去,殿外的走廊上,全是倒地的身影和满墙满地的鲜血...... 第225章 此番非去大越不可 “啊......” 探头出去的太医惊的向后仰倒,随即又快速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但为时已晚,前方投来一道凌厉的眼神,不等太医反过来,便有侍卫冲进来,带走了惊叫出声的太医。 这次,殿外并没有传来叫声,只因侍卫一手捂着太医的嘴,一手十分迅速的提起了剑。 剑起剑落,人头落地...... ...... 大殿之中,安静的有些可怕,太医们纷纷将身子伏低,也将自己置身事外...... ...... 四夕躺在床榻之上,方才发生的一切,她都未曾听进耳中,连续的高热,已让她命悬一线,自然是听不到这些声音了。 ...... 接下来十几日,四夕便都是以这样的模样度过,未曾从睡梦中惊醒,也滴米未进,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不过殿中的布置倒是好了很多,火盆增添了许多个,门窗也被死死封住,殿内不再传出呜呜的风声。 自从宫人被杀,新进来的宫人对待四夕十分恭敬,哪怕四夕昏迷不醒,也每日为四夕净面梳头,照顾的十分妥帖。 这十几日,最怕的便是在殿中伺候的两位太医了,眼见四夕迟迟不醒,攀越盯着他们的眼神像是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了一般,看的他们心惊胆战,几次为四夕扎针都扎错了地方。 不过好在这日,四夕终于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公主?公主醒了?” 四夕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底的是床顶的帐幔,接着,便是一张十分凌乱,胡茬明显的男人脸。 “你是谁?” 四夕初醒,脑中还是一片混沌,但依稀觉得这位面生。 “公主,微臣是照顾您饮食起居的太医。” “太医?” 四夕眼底现出迷茫,照顾人的饮食起居 何时需要太医了? “公主,您醒来就好......” 说着,这位太医竟有些哽咽,青黑色的眼眶中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 “微臣也能活着回家了。” 见床榻边上这位陌生的太医又哭又笑,四夕混沌的脑中十分不解,只得任由他碎碎念。 ......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恢复期了,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攒出的劳累都积作了一起发作,这次的病,不仅来势汹汹,恢复期还漫长无比。 四夕在床上躺了十几日,整个人都虚弱不已,想下床走走,奈何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加上太医勒令卧床休息养病,于是四夕只能又在床上躺了个把月有余。 ...... 北周,镇北将军府。 唐琣正拿着一杆长枪在院中练舞。 之前在大越俘虏营中伤势过重,这几个月,也是卧床休息养伤,本来逐施说最好卧床半年为好,皇上也是给唐琣批了假。 但奈何唐琣躺不住,这才躺了三月不足,便起身下床练起武来,任谁也拦不住。 看的唐夫人与段家人在唐琣身后落泪。 ...... “母亲,别劝了。” 段鸿拉住欲上前再次劝解的段老夫人。 “亦儿这些日子虽卧床修养,但我看出他的心早已不在府中了......” 段鸿神色复杂的看着唐琣说道。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歇了想去劝的心思。 唐琣自十几岁便与秋月公主纠缠不休,时至今日,更是不可能了,并不是他们说放下,唐琣便能放下的。 “由他去吧。” 段老太爷缓缓开口,苍老的声音在北风中十分萧瑟。 “你真是不心疼,若是亦儿再出些什么差错可怎么办?” 段老夫人抬起瘦弱的手臂狠狠捶在段老太爷胸口,但却没什么力道。 “我段府儿郎,个个是英雄,你尽管放心便是。” 段老太爷眼角缓缓留下两行浑浊的泪水,但嘴角却绽开了笑意,随后缓缓转身,向着屋中走去...... 与段老太爷不同,唐夫人此时在屋中,借着照顾两个孩儿,特意避开了与众人的碰面。 原以为四夕走了,夫君便能慢慢忘却前尘,这镇北将军府的日子总能回归正常,但没想到,这才过了三月不到,唐琣便不顾身体练武。 夫妻多年,这些日子唐琣反应沉默,她岂是看不出来她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唐夫人自知道四夕与唐琣拜过天地后,心中对她愧疚,但如今能做的也都做了,纵使她对不起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唐琣前去敌国...... 唐夫人捻起帕子擦去眼角沁出的泪水,形容狼狈的看着两个不足一岁的孩儿,一时酸涩涌上心头,不禁将头伏在两个孩儿身上抽噎起来。 ...... 又过了几日. 唐琣早晚练枪练刀,伤势虽相比三月前早已大好,但到底是还未彻底恢复,此般情况下前去大越,自然不是最佳时机,但唐琣已等不急,只能趁着晚饭时,将众人聚在前厅。 见唐琣如此,众人心中了然,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饭菜上齐,却没有一人动筷,段老夫人怔怔盯着唐琣,片刻,便流下两行泪来。 “夫人你又这般.....” 段老太爷推了推段老夫人,自己也忍不住捻起衣袖拭了拭眼角。 “爹娘,大哥大嫂,素素......” 唐琣面上复杂,一一看过众人,喉中发紧,想说的话无论如何却也吐不出来。 “亦儿,我们知你要说什么,你从小随性惯了,大哥知道劝不住你,但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你成了家还有素素和两个孩儿,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你如何忍心......” 段鸿一手轻轻拍着段老夫人的后背,一边看着唐琣叹了口气。 听见此话,本在唐琣右侧正襟危坐的唐夫人,一时身形一颤,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这些日子,她在心中反复思量此事,惨遭此事折磨,无数个夜晚,也想好好同唐琣谈谈,劝他留下来,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儿也好,再若是唐琣不同意她便寻死腻活以此威胁...... 可翻来覆去,眼泪流了一箩筐,唐夫人还是低了头,想着若是唐琣说出来了她便由他去罢。 可现在段鸿如此说,倒是轻易便破了唐夫人心中那道早已建好的防线。 唐夫人扔下筷子,伏在桌上痛哭不已,一时悲凉凄惨,看的人心不忍。 唐琣几度抬手,但最后还是缓缓放下了。 大越,他此次非去不可,此生负了朱素素,是他不对,若是来生可以,他当牛做马...... ...... 第226章 告别段府众人 唐夫人痛苦,众人也都是焦急不已,偏偏唐琣端坐不为所动,看的段鸿心中气愤,忍不住起身给了唐琣一拳。 拳风当面,唐琣不躲不闪,段鸿也是没想到他竟然不闪躲,手中力气不曾收住,一时打的唐琣向后仰去跌倒在地。 “咳咳咳......” 唐琣自口中吐出血沫,扶着胸口缓缓爬起。 伤势本就未好,这一拳真是伤他不轻。 ...... “鸿儿,亦儿伤还未恢复......” 段老夫人见此情形,连忙哭着上前抱住段鸿手臂,生怕他再次出拳。 ...... “父亲母亲,儿子答应过公主此生护她安生,如今她被敌人掳走,儿子不能坐视不管,让双亲为儿子担忧,是儿子不孝,还请父亲母亲莫要生气......” 唐琣端跪在地,郑重的对着段老夫人与段老太爷重重一拜,随后又调转方向,面向段鸿与段夫人。 “大哥大嫂,我不在,还请你们替我照顾好父亲母亲,素素和两个孩儿。” 说罢,唐琣又是重重一拜。 段夫人是看着唐琣长大的,如今见唐琣拜她,自是不忍心,赶紧起身将唐琣从地上扶了起来。 “素素,是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定当为你当牛做马。” 唐琣上前将唐夫人揽进怀中,眼中满是愧疚之意。 唐夫人伏在唐琣怀中,哭的不能自已。 ...... 告别众人,唐琣毅然决然转身出了前厅。 所需的一切早已备好,马匹也吩咐小厮牵到了府门处。 ...... 翻身上马,唐琣握了握手中的长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便一夹马腹,像一支利箭般向着城外冲去...... 镇北将军府中 前厅的饭菜丝毫未动,一众人靠坐在椅中,如失了魂一般无精打采。 过了许久,还是段鸿最先开口道。 “饭菜要凉了......” 众人这才拿起筷子。 唐琣不在,这府中宛如失了主心骨,如今连这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 没吃几口,便都停下了筷子。 下人上前,将凉透了的饭菜全部撤了下去...... ...... 这些日子,西殿的大补之物就没断过。 四夕本亏虚的身子,在这样的精心养护之下,也渐渐有了几分气色。 攀越还是每日都会来上一回,见了四夕说不上两句便要动手脚,最后全都是被四夕扇了耳光,恼羞成怒的离开。 虽说扇耳光可以保住四夕,但这样做毕竟还是有不好之处的,比如四夕好几次差点被掐死,到现在,脖颈上还留着青色的瘀痕。 ...... 这日,天色暖和了不少,出了太阳。 四夕在殿中待了这么多日,心中早已不耐,眼下正好出去走走。 伺候的宫人拿来厚实的狐狸毛披风为四夕披上,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不妥,这次允许四夕出门。 自从换了一批宫人,虽说伺候尽心了许多,但同时攀越也派了不少老嬷嬷前来盯着四夕。 眼下跟在四夕身后的这两位便是了。 ...... “公主,今日虽放晴,但殿外到底是寒冷......” 四夕步子还未踏出西殿,身后嬷嬷便开口提醒了,话未说说完,但四夕已然明白了其中意思。 这便是不让自己在殿外久留的意思。 “嗯,知晓了......” 四夕面色未冷,回头淡淡看了一眼身后低着眉目,十分恭敬的嬷嬷,随即抬脚踏出了这几月都不曾出去过的大殿。 ...... 来时匆忙,四夕只略略看了一眼,觉得西殿与数十年前并无两样,可眼下光线充足,四夕走出几步远再回头细看,发现岁月到底还是在在这座大殿上留下了痕迹。 细细看去,朱红色的墙有着微不可察的斑驳,即使重新修整过了,但这痕迹却像是刻进了岁月给予的回忆中,怎么也抹不去了。 ...... 四夕上前,伸出手细细从墙体上拂过,传来的冰冷触感,像是在诉说这数十年的变幻莫测...... “我回来了......” 四夕喃喃出声,眼中微微失神。 物是人非,如今自己站在这里,秋月公主,她是,也不是...... 阳光温暖,但吹过的风却像是刀子一般刺入身体。 四夕十指冰凉,但她还是舍不得将手从这皇宫中的每一块砖瓦上抽开。 于是,便这么一路摸了过去。 一路行,脑中的记忆似乎是被唤醒,这宫中的一切都开始变的鲜活,但同时,一些被四夕埋藏许久的记忆也开始在她脑中疯狂泛滥。 鲜血......惨叫...... 四夕双眸逐渐通红。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御花园。 ...... “公主,该回去了,外面风大......” 身后的嬷嬷不动声色的上前挡住了四夕的目光,言语间,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但四夕呆愣在原地,眸子中映着冬日的御花园,对嬷嬷的话丝毫没有反应。 “外面寒冷,将公主送回殿中。” 嬷嬷那双平日低垂的眸子带了几分警惕。 十一年前那场宫变,虽说宫人后来被几近屠杀殆尽,但是留在这宫里的老人,全都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嬷嬷正好也是当年的宫人之一,只是宫变那日正好出宫采买,这才逃过一劫,后来又重新入宫。 只是这么多年,这件事她谁也不曾提起。 如今看四夕这副反应,心下当即便明白了。 ...... 随后,几个远远跟着的宫人上前,略微行后便将四夕围在中间,夹着她向外走去。 “放开......” 四夕面色愠怒,用力被梏桎的抽出手臂。 “公主,奴婢们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公主不要为难奴婢。” 见四夕反抗,嬷嬷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接着,身侧的宫人也都跪了下去,拦在四夕身前。 “天寒,还请公主回殿。” 宫人齐刷刷开口,大有四夕不回去便一直跪在这里的样子 。 “你们想跪便跪着吧。” 四夕神色冷漠,静静看了片刻,冷笑一声,便转身径直向着荷塘走去。 宫人见状,脸上皆都现出一丝惧怕来,也不再跪着阻拦,冲上前将四夕按在冰冷地面。 随后,四夕便觉颈间一痛,人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好好的躺在床榻之上,殿中是跪了一片的宫人,而床榻边,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影。 不用看也知道,这便是攀越。 第227章 欲咬舌自尽 四夕身上汗毛倒竖,内心的恐惧不受控制的涌出。 “小姑姑这是准备一死百了来抗拒朕?” 攀越低下身子,面庞距离四夕不过数掌远,一双阴暗的眸子阴恻恻的盯住四夕双眼。 “看来,朕还是对小姑姑太好了,才让小姑姑如放放肆。” 攀越邪邪一笑,随后之前起身子偏转头对着身后的嬷嬷说道。 “将殿中的火炉全部撤去,日后西殿也只允送一餐饭食。” 说罢,攀越转回头来看着四夕,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小姑姑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求我,若是将我伺候舒服了,我便恢复你锦衣玉食的日子。” “啪。” 四夕胸腔剧烈起伏,不等反应过来,已经狠狠扇在了攀越的面颊之上。 “你当我是玩物?你做梦。” 说罢,四夕翻身下床,快速向殿中的柱子而去,奔跑间,衣袂翻飞。 但等一头撞上去了,才觉的触感柔软,且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四夕倒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沿着柱子缓缓滑落在地的宫女,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四夕这一撞虽说是用尽了全力,但本不致命,但却正好撞在了宫女心口处。 只见这宫女神色痛苦,身子抽搐,没几下便没了动静,一双眸子还半睁着看着四夕。 “小姑姑,你今日可是杀人了。” 攀越自身后走过来缓缓蹲在四夕身后,贴在她耳边说道。 “大越故意坑杀无辜者,该当何罪?” “回陛下,当千刀万剐。”身后的嬷嬷猛然出声,激的四夕一个激灵,才终于回过神来。 “小姑姑,你该当千刀万剐呢。” 攀越的声音又邪性了许多,嘴唇几近贴在四夕颈边缓慢说道。 “一刀,一刀,又一刀......” 边说,攀越双手渐渐攀上四夕肩头,指尖轻挑,便将裹得紧实的衣裳一层层挑落。 不多时,四夕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件小衣挂在瘦俏的肩膀上 殿中宫人看到这一幕,便都纷纷低了头退出去。 随着殿门关闭的沉重声响起。 四夕打了个冷颤,这才反应过来。 还不等四夕躲避,攀越猛然上手将人捞进怀中抱起。 “你放开我。” 四夕挣扎着欲逃开攀越梏桎,奈何攀越身高体健,只手上稍微用力,四夕便觉的腰间剧痛,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 攀越将四夕丢在床榻之上,随后便欺身而上,将四夕压在身下。 手中用力,那件小衣便被扯落在地,连带着四夕白皙的脖颈也被勒出一道血痕来。 “小姑姑想死?不如先成全了我吧。” 攀越面上突然狠厉,一把狠狠掐住了四夕的脖颈。逼迫着她仰头接受他的狂暴。 胸中空气渐少,四肢又被压在身下,即使想重现前几日那一招也无可奈何。 被羞辱的酸涩涌上心间,眼中的泪水如决了堤般打湿了身下的乌发。 四夕嘴唇微张,想要汲取一点氧气,可却被攀越覆了上去,疯狂的侵入,力道之大,直叫四夕嘴唇发麻。 ...... 不知亲了多久,四夕身体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手臂被压的发麻,而这时攀越则终于坐了起来。 随后又一把将四夕从床榻上捞起坐在自己腿上,大手一路向下摸去。 四夕瞳孔骤缩,双手猛的拽住凌乱不堪的衣衫,可这点儿力气在身形如此高大的男人面前倒像是欲擒故纵一般。 攀越泛着欲望的眸子中戏谑一笑,手中用力,那碍事的衣衫便被狠狠从四夕身上扯下丢在了火盆边上。 “攀越,你不顾伦常会遭报应...... 四夕哭声哽咽,努力用手挡住身子。 “伦常?呵,我就是要这天下苍生都为我所用,小姑姑,皇祖被我亲手杀死,如今小姑姑你不也得承欢朕的胯下吗?” 攀越邪邪一笑,将四夕禁锢身前,眼神不断上下打量着全身光无一物的四夕。 四夕哭喊了这么久,早已脱力,心中绝望不堪,眸中的光辉逐渐暗淡,缓缓闭上眸子。 下一刻,便见鲜血从四夕嘴角流出。 攀越见这鲜血,初始不解,随即反应过来,眸子一暗,快速用双指撬开四夕唇齿伸进口中抵住。 “咬舌自尽?” “好啊,真不愧是皇祖的好女儿......” 攀越阴森森的看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牙根紧咬,下一刻便将身上的四夕狠狠推下床榻。 一声沉闷的重响。 四夕重重跌倒在地,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 可顾不上这些,四夕挣扎着伸手拉过地上的衣衫盖住身子。 口中剧痛,鲜血不断沿着嘴角涌出。 攀越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模样狼狈的四夕,扯过被子擦擦手,胡乱穿上衣服大步离去。 再次响起沉重的关门声,四夕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甚至忍不住轻笑出声。 只是,这笑夹杂着鲜血,显得十分凄凉不堪...... ...... 殿外,候在两旁的宫人听殿中争吵声音渐止,后大门洞开,只见攀越衣衫凌乱,神色阴沉。 “摆驾凤鸾殿。” 阴沉沉丢下一句。 攀越扬长直往凤鸾殿而去。 片刻后 凤鸾殿内传来女人痛苦的低泣声,而殿外跪着的宫人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 ...... 攀越走后,嬷嬷便进来了,看到四夕狼狈的倒在地上,身上净是鲜血,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后又快速上前将四夕从地上扶起,拿了新的衣衫过来为四夕穿戴整齐。 “公主稍待片刻,老奴去叫太医过来。” 说完,嬷嬷便退了出去,只余下四夕在殿中。 殿外隐隐有狂风吹过,方才还晴朗的天气,这会儿竟又阴沉下来。 四夕靠在椅中,双目无神,凌乱的发丝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嘴角还在隐隐沁出血丝。 不久,嬷嬷带着太医来了。 是这些时日一直为四夕调养身子的太医。 如今见到四夕这番模样,心中甚是惊讶。 “劳烦大人看看公主的口舌。” 嬷嬷默不作声挡住四夕的狼狈出声道。 太医眼中疑惑,向四夕嘴角看去,见到不断渗出的血迹,眼中震惊更甚刚才。 “公主还请张嘴让微臣查看。” 太医掩去讶异之色,上前打开药匣,拿出其中的银针。 四夕缓缓张嘴,牵扯着伤口,疼的她面色发白。 第228章 唐琣到了大越 太医只看了一眼,便双眉紧紧皱起,思索片刻才慎重开口。 “公主口中伤势过重,眼下微臣也只能先为公主止血。” 说着,太医拿起银针,欲往四夕口中探去。 四夕瞳孔骤缩,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缩去,可下一刻便被眼疾手快的嬷嬷紧紧按住。 “公主闭上眼便不疼了。” 四夕只好缓缓闭上眼。 但眼前失了光明,触感便越发明显。 口中银针捻动带来的疼痛,直叫四夕额角沁出豆大的汗珠来,身形也颤抖不已。 过了不知多久,太医拔出银针,口中已不再渗出鲜血。 四夕身子一软,向下滑去,好在嬷嬷一把扶住了。 ...... 许是因为那日惹怒了攀越,自那日起,攀越便未再来过西殿,就算远远路过,也只是冷嗤一声。 称帝多年,还不曾有女人对他的恩宠不屑一顾,这叫他心里实在不爽。 而这也正中四夕意,攀越不来,也能得一时安宁...... ...... 唐琣自离了镇北将军府,一路疾驰,四五日便离了北周边境,可由于重伤未愈,这路途奔波,并不能叫他吃下这些苦。 这不,没几日便病倒了。 赶路不成,只好寻了一户农家休养生息,待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才启程出发。 这么一耽搁,又是几日过去了。 唐琣心中焦急不已,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生生跑死了两匹马,这才在八日后赶到了大越京城中。 一路风尘,唐琣面色青色胡茬,衣衫也脏乱了一些。 所以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不过唐琣身形高大,脊背挺直,士兵看了许久,也不像是流民,又仔细盘查了一番,才让他进了城。 数十年过去,大越京城中变化了许多,那些昔日唐琣总与兄弟们一同去的酒楼茶馆,眼下竟没落了。 看着这一切,唐琣眼中几经复杂,看了半日,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向着客栈而去。 重回故地,可眼下不是念旧得到时候,此来大越,他是为了四夕而来,如今四夕还未救出,他自然是没什么心情去看朝思暮想的旧物。 可,眼下该如何才能见到她呢? 唐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盯着屋中火焰微弱的火焰出神。 “或许.....” 唐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猛然从床上坐起,眼眸中发出灼灼精光。 眼前出现昔日与四夕二人逃出大越皇宫那一日的光景。 那日,御花园的荷池中有一条暗道,因此他们才能逃出生天,只是,不知如今还是否能通人? 想到此,唐琣迫不及待想现在就去试探一番。 可是那条暗道实在太过曲折,那日尚可借着向外的暗流逃出来,可如今再想进去却难如登天。 再者,以唐琣现在的身体,实在是熬不住在冬日冰冷的湖水中浸泡几个时辰。 ...... 此路不通,唐琣心中烦闷,又重重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 或许,还有一条路...... 唐琣想起年少时,锦衣卫的同僚,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知他们如今安好。 毕竟自己是大越通缉之人,若是贸然上门,还不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 两条路都不通,唐琣顿时颓废至极,想不到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现在已是寸步难行...... 又思量了许久,这才长叹一声睡去。 ..... 第二日,唐琣早早醒了,匆匆吃过几口早饭,便穿了寻常人家的衣裳出门去,出了客栈,不知又在哪里寻了一副挑着青菜的扁担背在肩上。 一路走,一路打量着四周。 大越京城中虽说是变化颇多,但唐琣自小在这里长大,还不至于找不到路,尤其是小时的朋友家。 这不,绕了大半天,晃晃悠悠到了一座华丽的府门前。 唐琣盯着看了片刻,心中不禁微叹一声。 曾经的段府风头更甚,不知现在可有人在住。 ...... “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收青菜。” 正在唐琣发愣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驱赶声,唐琣扭头看去,是一穿着灰色布衣的小厮。 见唐琣穿着打扮是平民模样,眼中现出几分鄙睨来。 唐琣也不多说,默默将担子扛上肩头,往远处挪了些。 见唐琣碍不着自己大门什么事,小厮便淬了一声,转身回去。 就这样,唐琣守着两筐青菜一直到夕阳西斜,这才远远看见一架马车慢悠悠向着这边而来。 等马车停了,车中探出一双男人修长白嫩的手来。 紧接着,随着帘子掀开,一个长相略微秀气的男人出现在马车上。 ...... “夫人你当心着些。” 男子温柔开口,先行跳下马车,后又朝着马车中伸出双手。 一个女子便随着男子的动作探出马车。 “夫人你当心,当心。” 男子神情紧张,再看去,那女子肚子出奇的大,竟是怀了六七个月的身孕。 唐琣略微侧了身,余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实在是难以将此人与数十年前的周止末联系在一起。 ...... 打量间,两人已在小厮的招呼下进了府中。 唐琣这才转回了身,神色严肃的看着周止末离开的方向。 ...... 转眼间,天色已暮,又在周府外盘旋良久,见不再有人出来,唐琣才叹气离去。 这么多年未见,周止末尚且能从一个厌恶女子的少年变成一个疼爱妻子的男子,可见变化之大,也不知如今见了唐琣还认不认得出来。 若是周止末认出了唐琣,但转头便向官兵透露了自己的去向,那岂不是...... ...... 在纠结间,就这么又过了两日,唐琣几乎是将京城全部逛了一遍,可除了那日看到的周止末外,便再没有遇见一个熟人。 如今的大越京城,早已不是数十年前的样子了,唐琣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了一股陌生感和无力感。 但一想到四夕还在宫中,唐琣便狠狠心,当日又去了周府外。 在周府外等候许久,终于看见周止末与其妻子一起出了门,往鱼香楼而去。 碍于周止末妻子,唐琣不好上前,只能远远跟着,等他们上了二楼进了雅间,唐琣便也选了个相邻的雅间。 这雅间不过是用薄薄的雕花木板隔出来的,并不隔音,所以唐琣坐在雅间中,便能听见隔壁传来交谈与浅笑声。 第229章 隔壁雅间是周止末 “小二,你去将这碟花生米送到隔壁雅间。” 唐琣倾听许久,指着面前的一碟花生米对候在房间中的小二说道。 听了唐琣的话,小二先是震惊,接着便是一副难色,目光在花生米与唐琣的身上来回打转,许久才开口道。 “这位爷,不是小的不愿意送,这,这实在太寒碜......” 小二指着桌上的花生米,欲说又罢休。 “......” “小人在这里跑腿多年,见过送酒送肉的,但还未曾见过送一盘吃剩的花生米的。” “......” “更何况,那隔壁还是周大人的公子,您这不是讨骂嘛,说不定连我都得跟着遭殃......” 见唐琣脸色发黑,似有不悦,小二这才停下喋喋不休,神色尴尬的避开唐琣的目光。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这么多话。” 唐琣将筷子在桌子上啪的一拍,吓得小二一个激灵,忙端起花生米跑了出去。 ...... 隔壁雅间中,周止末正在为妻子布菜,夫妻二人谈笑好不快活,却听的隔壁有些吵闹,还有人拍桌,似乎吵起来了。 周止末眉头一皱,正想喊小二进来为他们换一件安静的,下一秒,却见一小二端着一盘花生米推开了门。 “公子......” 小二恭敬的行了一礼,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说隔壁客人送了您一碟吃剩的花生米? 若是真这样说,怕不止唐琣,就连他这个小二的,今日也不能善终...... “你可有事?” 见小二行为怪异,周止末开口问道。 “公子莫怪,实在是,实在是......” “到底何事?” 见小二吞吞吐吐,周止末放下手中筷子,神色有些不悦,今日好不容易夫妻二人出来潇洒,却屡次被人打扰,他心中实在是有些气愤...... “公子,隔壁的公子托我来给您送,送一盘花生米。” 说罢,小二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头也赶紧低下来,仿佛这碟花生米是自己送的一般。 “花生米?” 周止末不解,看了看小二手中端着的花生米,许久才淡淡道。 “放下吧。” 小二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如蒙大赫般迅速放下花生米跑了出去。 留下周止末与妻子,以及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看着这碟不知名的花生米。 “相公,这?” 周止末妻子率先开口,抬起玉手,神色疑惑的指着面前这盘吃剩的花生米。 “为夫觉得也是,怎会有人送花生米......” 周府现在虽说是没落了许多,但好歹是官宦人家,往常见惯了雅间熟客互送酒菜的,却没见过送花生米的......而且这花生米......好像还是吃过的...... 随后,他站起身推开椅子道。 “夫人先坐,为夫去去就回。” 说罢,便推门走了出去留下其夫人与丫鬟满脸不解。 ...... 这边雅间中,唐琣支起耳朵细细听着,听见周止末离坐往自己这雅间而来,连忙站起身来。 下一刻,雅间的门便被推开了,周止末站在门口,正欲开口询问,但在看清唐琣的脸后却突然愣在原地,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 周止末双眼圆睁,一只手颤颤巍巍指着唐琣。 “进来坐吧......” 唐琣拉开身边的椅子,作出请的姿势。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事情来的太突然,周止末直到坐下,也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于是盯唐琣许久,问出了这句话。 “看来这么多年,你并未大变。” 唐琣轻笑一声,给周止末添了杯酒,这才看着他说道。 “周兄,此次前来,实在冒昧。” “你,你真是段亦?” 周止末满脸的惊疑这会全部化作了复杂,不断上下打量。 “是我,多年未见,周兄别来无恙。” “真是你......” 确认了是唐琣,周止末端起桌上的酒杯,与唐琣碰了一碰,仰头猛的灌进喉中。 “这么些年,你踪影全无,你去了哪里?” “周兄,说来话长.....” 唐琣喟叹一声。 这数十年的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如今他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当日你拉着公主跳了荷池便不见了,锦衣卫差点将宫中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们,不过,倒是在荷池中发现了一处暗道,只是那暗道水流汹涌,没人敢进去探查,只好将那暗道堵了......” 周止末看着唐琣,这数十年来,终于问出了他心中最是好奇的问题。 “荷池中的暗道一直通向城外,如你所说,暗道水流汹涌,就连我差点也没能从暗道中逃出,但后来终归是命大......” 唐琣之前便猜测锦衣卫定是也发现了那条暗道,如今看来,果然是发现了,只不过不知暗道通向哪里,幸好唐琣并没有擅自从暗道入宫,不然,后果不可想象。 “原来如此.....” 周止末明了了其中蹊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 “这些年,我一直在北周......” 接下来,唐琣将在北周的遭遇大概说了一通,得知段府家眷皆在北周,周止末更是震惊不已。 “那亦兄此番前来大越是?......” “周兄有所不知......” 一杯酒停在嘴边,唐琣的眸色霎时复杂了许多,盯着周止末欲言又止,像是在探究眼前人的心中所思。 “亦兄但讲无妨,我断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看唐琣这副神情,周止末顿时便明白了,即使昔日兄弟情深,但分别多年,到底还是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眼前的唐琣也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亦兄,你莫是不信我?” 周止末双眉一拧,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尽,有些怒意的看着唐琣。 “即是不信我,为何今日还要处心积虑将我引到这里来?” “周兄稍安勿躁,此事事关重大,我与周兄分别多年,所以才会有此试探,且此地并不是深谈佳地,还请周兄见谅......” 唐琣伸手按在周止末肩上。 看见周止末这副急躁样子,反而叫他安心了许多,但想到兄弟多年未变,自己反而不怀好意试探,一时心中又有些惭愧之意。 “若是周兄方便,不如随我一起,而后我会将来一一说明。” “......好,等我安置好我夫人。” 随即,周止末起身去了隔壁雅间,不多时,便听见有女眷离开的声音。 这时,周止末也再次推开唐琣所在的雅间走了进来。 第230章 将实情道来 “周兄请......” 唐琣遥遥一指城外。 两人一同下楼上马朝城外策马而去。 ...... “如此,亦兄可以说了吧。” 待来到城外开阔之地,周止末勒停马头,侧头看向唐琣,眼里探究之意掩也掩不住。 看他如此,唐琣不禁轻笑了一声。 多年过去,还以为周止末有大变,不想还是这副爱好八卦的模样。 ...... “我 此番前来大越是为了营救公主......” 唐琣丝毫不拖泥带水,直奔主题,说完了便静静的看着周止末。 “......” 而周止末也同样静静的看着他,眼里甚至没有惊起一丝波澜。 ...... “你来找我,我便知晓你定是来救她的......” 鸦雀无声许久,最终还是周止末重又先开了口。 “这天下能令你唐琣不顾性命,色令智昏的,还真只有她了......” 见周止末已猜中来意,唐琣心中微讶,但话已说开,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于是便将两国交战的详细便都说了一遍。 ...... “早知我朝陛下昏聩,但不知竟昏聩到了此种地步,为了一个女子,不顾大越民不聊生,视二十万将士性命为无物......” 开战前,民间传说纷飞,朝堂更是动荡,出兵意图人尽皆知,但当周止末亲耳听闻战场惨状,却还是大吃一惊。 ...... “前朝公主早就被收入大越后宫中,如今皇宫守卫森严,亦兄莫不是想以身犯险救她出来?” 震惊过后,周止末眼神复杂的看着唐琣。 “周兄如今也有了心爱的娘子,看心爱之人受苦是何种滋味,想必周兄也是了解的......” 看周止末似有劝解他放弃之意,唐琣赶在他之前掐断了话题。 “唉,就知劝不动你,若是能劝得了,也不至于十一年前发生那件事。” 周止末喟叹一声,大有深意的摇头拍了拍唐琣的肩膀。 “可若是十一年前我听劝,世上便再没有她了.....” 唐琣闭上双眼,双唇微启,像是说与周止末,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很快,这轻微的话音便被吹散在山谷里。 ...... “那亦兄想好如何去救她了吗?” 又是良久之后,还是周止末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唐琣缓缓睁开双眼,失神的看着前方空幽的山谷轻飘飘说道。 “还未,我至今不知她现状如何,身居何处,有没有受伤,是否被人欺凌......” “大越皇宫不比当年我们可随意进出,如今宫门盘查十分严格,别说进去难如登天,就算是进去了,可又如何出来,更何况还要带上后宫的宠妃……” “……” 见唐琣沉默,周止末接着说道。 “除非,你段亦有手眼通天的本事,叫这大越易主……” 听见此话,本还在沉思的唐琣身体一震,转头神色复杂又不可思议的看着周止末。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平白叫我去送死……” “你还知道是送死啊!!!” 周止末一改方才肃重神色,狠狠捶了唐琣一拳。 “咳咳咳……” 唐琣面色一变,捂着胸口狠咳起来。 “不至于吧,亦兄你……怎变得如此娇弱……” 周止末一脸嫌弃,手却是快速的探上前扯开了唐琣的衣领,接着便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唐琣胸前,甚至是蔓延至腰侧,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且看这伤口未愈的样子,应是受伤不久。但……就算北周与大越战况惨烈,主帅也不应伤成这个样子才对。 …… “北周大败,剩余兵士皆被俘……” 见隐瞒不过,唐琣便又将自己被俘虏一事说了出来。 “竟……” 周止末听着,一双眼睛圆睁,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琣。 “我算是知道了,若说人的一生须要渡劫,那你的劫难便是前朝公主了……” “别这么说她……” 唐琣拉上衣领,顺势给了周止末一拳。 “好好好,我不说你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了,但你总要告诉我,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没什么打算……” “那你找到合适的住处了没?” “未曾……” 听到这里,周止末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 “眼下我觉得有个地方倒是适合你,你前前也曾提过南楼,躲在南楼中养养伤,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南楼……” 唐琣低声念着这两个字,想起了自己初到南楼遇到四夕的场景。 那是,她虽在烟花之地,但好在平安无虞,反倒是后来自己将她带回了北周,吃了不少苦头…… “你听着没有,你别看不起这南楼,若说你如今的现状,南楼还,很是最适合不过。” 周止末一把握住唐琣双肩,逼他面向自己,随即接着说道。 “当今陛下。心思深重,朝中大臣皆被他所防,反倒是女子,因着陛下的轻视,反而能轻易出入皇宫,且亦兄你有所不知,这南楼可并非普通的烟花之地,听说南楼楼主神秘莫测,暗中饲养暗探,明面上是做皮肉生意,实则背地里是做江湖消息买卖的,亦兄你若是拿下了南楼楼主,这大越还有哪里你去不得。” “想要救前朝公主,可正好利用一番,亦兄觉得如何?” 说罢,周止末得意的看着唐琣,手中一柄山水画的折扇摇的风生水起,就等唐琣夸一句“好主意~”。 “不错~” 唐琣若有所思的赞许一句。 方才周止末还未说完时,唐琣便听出了其中的妙处,这会再看周止末,只觉得如神人下凡,浑身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辉。 “呵,兄弟我真是才华横溢,妙算如珠。” 得到唐琣赞赏,周止末一时得意不能自已,一柄扇子扇的呼呼风起。 …… 既然拿定了主意,二人便在城外告别,分两路回城,以免有人看到,反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 当晚,回城之后,唐琣便去了南楼。 ...... “这位爷,里边请,寻花还是喝茶?” 唐琣一踏入南楼,便有一小二模样的矮小男子热情相迎。 再展目望去,南楼规模不小,相比十一年前,更是扩大了两三倍不止,楼中遍目是搂着穿的轻薄的女子的恩客,再者,就是端着一壶茶,边喝边津津有味品赏着中心舞台上的舞曲的男子,一时间,吵闹声不绝于耳,眼花缭乱..... 饶是唐琣曾来过这里,眼下也不免觉得陌生无比。 ...... 第231章 南楼楼主 “若是寻花就上二楼,若是喝茶,爷可随意寻个位子便好,待会儿自会有人上茶。” 见唐琣只管冷着脸打量并不回话,小二也不恼,做了个请的姿势,指了指一楼尚空着的位子。 听此,唐琣便抬头向二楼看去,只见二楼挂满轻薄缥缈的纱帐,微风吹动间,纷纷扰扰,遮掩的整个二楼也叫人看不真切。 但相比于一楼,二楼却隐隐约约传出了许多叫人尴尬的声音。 唐琣身形一震,面色比刚才更冷了几分。 按照目前所见,他实在不能将周止末口中所说的南楼与眼前这所烟花之地联系起来。 但沉思片刻,唐琣想起四夕还在宫中,便开口道。 “我要见你们楼主......” “......爷,是要见我们楼主?” 听见有人要见楼主,小二眼中存了几分警惕,但言语间还是十分客气。 “有要事相商,烦请禀报一声。” “那请爷先稍作片刻,小的这就去禀报楼主。” 小二将唐琣带至一无人的圆桌前,粗略倒了杯茶水,便匆匆朝楼上跑去,期间还几次回头观察唐琣,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唐琣见此心中微有疑惑,但着急救四夕出来,便也没有多想。 半盏茶后...... 小二匆匆返回,伸手在唐琣面前讨要, “这位爷,可带了什么信物?” “信物?” 唐琣一头雾水,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既如此,爷还请原谅我们待客不周。” 小二将手收起,态度也不似先前那般恭敬,冷漠了许多。 “我虽没有信物,但我是诚心请楼主一见,为何要赶我出去。” 唐琣也不由的有些冒火,信物之事还未弄明白,平白无故又要被人赶出去。 “我们南楼有一规矩,若是喝茶寻花,可随意,但若是问事,需得有人引荐才可,没有信物,楼主是不会见你的,爷还请哪里来回哪里去。” 说罢,小二双眼一翻,转身便去了招呼其他客人,留下唐琣在原地不知所措。 ..... 来南楼之前,唐琣曾想过因着四夕的缘故,应是很容易见到楼主才对,却不想没说两句,就被小二晾到一边。 偏偏此时还不能轻易将四夕的名字说出来,南楼人多耳杂,万一被人发现自己来了大越,到时别说是救四夕出来,哪怕是自己也会祸事缠身...... ...... “那我只好自己去找了......” 无奈之下,唐琣淡淡扫了一眼二楼小二曾去的方向,几个飞身,便轻轻松松上了二楼,一路如无人之地般深入二楼腹地。 随后一楼的众多小二也发现了唐琣踪迹,几个吆喝,立时便冒出来了十几个身高力壮的粗糙大汉追在了唐琣身后。 ...... “贼人,哪里跑?” 众多大汉边追边喊,唐琣正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对交颈相缠的男女,惊慌之下开口大骂。 唐琣十分不耐,扭头一看,身后竟追了一片人,乌泱泱向着自己的方向追来。 见此情形,唐琣也不多话,迎着众大汉便冲了上去,顺便心中暗诽道。 “既然南楼楼主不见,那自己便打到他出来见。” ...... 于是一时间,楼中的帐幔纷飞不停,各个房间,也被唐琣踹出去的人一一砸开,房中正纵情声色的人遭到惊吓,骂声一片,入眼看去,净是衣衫凌乱不堪的奔逃之人...... 不多时,客人便跑了大半,只余下那些不怕死看热闹的,偷偷缩在柱子后观望着这边的战况,还有,便是被唐琣打倒在地无力爬起,捂着伤处只管呻吟之人..... “还不叫你们楼主出来见我......” 唐琣按着方才被踢中的腰侧,低喝一声。 随即,便见一纱帐微动,从后头走出一年轻红衣女子 “你找我何事?” 女子看着唐琣,眉间有掩饰不住的怒意。 “姑娘可是南楼楼主?” 唐琣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女子,抱拳说道。 “楼主不肯见我,在下只好以这种方式逼楼主来见,冒昧之处,还望楼主原谅。” “何事你说罢。” 女子还是有些怒意,不禁侧了侧身子不再看唐琣。 “此事事关重大,能否换个地方。” 唐琣看了一眼周遭正竖着耳朵看热闹的众人,踌躇开口。 “那好,你便随我来吧。” 女子转身打量下乱成一片的环境,也觉得不妥,转身就走。 唐琣大步跟上,两人进了东北方一间看似十分不起眼的小房间。 这房间,唐琣方才路过,看房间十分狭小便没想着推开瞧一瞧,没想到楼主正是在这不起眼的小房间中。 推门进去,立时开阔起来,全然不似外观的狭小模样,里面装饰精致,两旁皆是堆满了书的书架,再往后走,便现出一个喝茶休息的地方来。 “请坐。” 楼主淡淡的做了个请的姿势,举手投足间,似乎还在为方才唐琣打砸了南楼之事生气。 唐琣装作没看见楼主的怒气,顺势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此处窗户半掩,低头便能将街上的景象全部扫入眼中,自然,也是能查看南楼楼前的所有人事。如此,想必是唐琣方才进来时便被发现了。 ...... “公子找我何事?” 看唐琣只顾着打量,楼主率先开口,并斟了杯茶放在唐琣面前。 “不知楼主可否认识四夕?” 唐琣也不过多铺垫,直接便将疑问说了出来。 只见南楼楼主立时双眼睁大,疑惑的看着他。 “公子可是北周的镇北将军?” 疑惑过后,楼主便双眉紧蹙的看着唐琣。 初时看到唐琣,她只觉得眼熟,但并未想起是谁,此时提起四夕,眼前人的面容便渐渐清晰起来。 一年多前,就是他带走了四夕,此后不久她接掌了南楼以后,还曾派人去北周打听过,听到四夕在镇北将军府中安好,便放了心。 只是不想,镇北将军唐琣怎的跑来了南楼...... ...... “可是我姐姐出事了?” 楼主一脸担忧,如今人都找到这里来了,想必是出了大事。 “楼主可听过前段时间泰安公主被迎回大越之事?” 唐琣并不正面作答,反而是问起了前朝公主之事。 楼主盯着唐琣,细细思量片刻开口问道。 第232章 想办法进宫 “莫不是姐姐与泰安公主之事有何干系?” 见南楼楼主神情关切,确是四夕所识之人,唐琣放下戒心,将四夕的身世以及近一年发生的所有事全部说了出来。 “四夕姐姐,竟,竟是泰安公主?” 楼主震惊不已,再细细回想四夕在楼中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家女儿该有的。 “我,我竟不知四夕姐姐有这么复杂的来历......” 回神之后,楼主喃喃自语,片刻,又抬起头对唐琣说道。 “将军可还认得我?我是冬巳,一年多以前,正是我送四夕姐姐离开的。” 这么一说,唐琣才发觉眼前的女子真的似曾相识,只不过方才自己急昏了头才没有认出来。 ...... “前段日子,街上百姓口口相传,说是从北周迎回了一位前朝公主,只是不曾想到就是四夕姐姐,如今将军来找我,是为了?......” 冬巳心中早已猜到唐琣来的目的,只不过不敢确定如今唐琣心中是否还有四夕,于是,便试探着再次问了一遍。 “不瞒楼主,此次前来是想请楼主助我一同将她救出来。” 看唐琣神色诚挚,冬巳放心了不少。 以前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姐姐在宫中,她是一定要救的,且大越皇帝暴戾无道,想来姐姐在宫中吃了不少苦。 “将军可有帮手?” 说到帮手,唐琣顿时心中沉了不少,孤身一人来大越已是不易,哪里还有帮手...... “只我一人.....” “......” 冬巳听见这样的回答,不禁身形一晃。 “将军莫不是在开玩笑,只你一人,就算加上整个南楼,也没有可能将姐姐救出来......” “为难姑娘了......” 唐琣站起身拱手一拜 ,坐下接着说道。 “不知姑娘有没有法子带我进宫?” “进宫......这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皇帝爱美色,每月都会有内侍出宫挑选可供玩乐的美人,若是得了皇帝青眼,会记在花名册中,时不时召进宫留侍一两天,眼下南楼就有一个,可是自四夕姐姐回大越以来,皇帝便再没有召见过她......” 说起这个,冬巳不由得犯了难。 “可能主动投帖入宫?” 唐琣若有所思,若是有机会,说不定他也可以伪装入宫。 “没有此种先例,不过,可以试试.....” 随即,冬巳便派人找了那位得皇帝青眼的姑娘过来,唐琣则躲在了书架后。 ...... “吱嘎”一声,随着门被推开,一位风情摇曳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后,摇着一把精致的团扇笑着看向冬巳。 “冬巳姐姐叫我有事?” 声音如风铃一般,只叫人听了悦耳不已,怪不得能得皇上青眼。 “芜安不用打趣我,我本就比你小。” 冬巳也笑着将人拉过来坐在唐琣方才的位置,这倒是方便了唐琣看的更清楚了一些。 只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便惊了唐琣一跳。 这芜安姑娘,竟长的与四夕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衣装打扮却风尘许多,妆容也是浓妆艳抹,纵使相似,却全然没有四夕那股清尘脱俗的仙人之姿。 但如此,也算是美人一个了。 唐琣心下讶异,总算是知道了攀越为何会多次召这位姑娘入宫了。 ...... “那好吧,楼主大人,到底有何事叫我来?” 芜安端正了坐姿,一改方才的风情笑貌,一本正经的看着冬巳。 “皇上多久没召你入宫了?” 冬巳开口问道。 “大概有几个月了吧,我也记不清了。” “那你有没有法子进宫?” “进宫,你进宫干嘛?” “芜安姐姐,我是认真的,得皇上召见也好保住我们南楼的荣华富贵不是。” 冬巳捏了捏额角,看着眼前这位思想十分跳脱的美人,十分焦躁,可偏偏不能说出实情。 “咦,那倒是。” 芜安这会子看起来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般,睁着小鹿一般的大眼睛看着冬巳,眼里仿佛还有十万个为什么,吓得冬巳急忙开口打断了她。 “芜安姐姐若是有法子不如今日就试一试。” “法子倒是有,皇上喜欢我的容貌,想必我给常来召见我的公公多给点儿银子,皇上肯定就记起我来了。” 说罢,芜安眨眨眼睛无辜的看着冬巳。 见此,冬巳只好默默的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袋银子递到了芜安张开的手中。 “楼主真是小气,贿赂宫里的公公还舍不得花钱,只拿这么点儿。” 芜安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嬉笑着打趣了冬巳道。 “太多钱反而会引人起疑,这些就够了。” 冬巳不为所动,语气淡淡,言谈间的稳重,全然不像是一个妙龄女子该有的。 “那就劳烦楼主找画师给我画幅小像。” 芜安转身欲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说了一句。 “画小像干什么?” “都说了皇上他最喜欢我的容貌了,楼主你是不是傻。” 说完,芜安细腰一扭,甩着钱袋子走了,留下冬巳在房间中。 ...... “怪不得攀越会如此青睐她......” 唐琣自书架后走去,若有所思的盯着芜安离开的方向。 “以前我不懂,为何一个姿色姣好的南楼女子能的皇帝如此喜爱 ,今日,总算是明白了......” 冬巳也看着门口方向一脸凝重。 “不过也好,这样的话,四夕姐姐在宫中应该不会有危险......” ...... 第二日一早,冬巳便早早吩咐了人备好了马车,自己作丫鬟模样跟在芜安身后。 唐琣也起了个大早,昨晚冬巳专门在后院为他挑了个房间,今日一早便醒来了,看着冬巳与芜安的马车远去,唐琣动了跟着的心,但想到会打草惊蛇,又生生忍了下来。 ...... 早饭过后不久,冬巳他们便回来了,进了南楼后院的侧门,直奔唐琣房间。 “已经托了宫门口的公公递了小像和信进去,不知道何时才能进宫。” 冬巳打发芜安回了楼中,自己则坐在了唐琣对面。 “此事也只能看运气了。” 唐琣暗暗喟叹一声,恨不得马上飞进宫看看四夕现在如何,奈何宫门森严。 ...... 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冬巳便回了楼中,唐琣则继续在后院住着。 ...... 第233章 在宫中看到她 到了下午时分,楼中忽然来了个公公,小二禀报了冬巳,冬巳心中欣喜不已,但表面却十分恭敬客气,又从柜子中拿了一袋十分有重量的银子递了上去。 等送走了公公,四夕这才去找了芜安,让她准备好,吃过晚饭便有轿子来接她入宫。 随后,又急急忙忙去了后院寻找唐琣,将此事说了一遍。 “那我如何入宫。” 唐琣心下激动,可说到入宫,两个人都犯了难。 “将军,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进不去,芜安每次入宫,都只能只身一人。” 冬巳眉头紧蹙,想不到入宫之事解决了,却还是不能入宫,尤其是送唐琣入宫...... “若是我扮成抬轿的公公......” 唐琣若有所思。 “这倒是个法子,只能到时候趁人不注意,悄悄杀掉一个,再由将军你换了太监衣服顶上去了。” 想好了办法,眼看太阳快要落山,冬巳连忙去找了城中擅长易容的人来,又吩咐后厨做了一大桌子酒菜。 酒菜刚备好,轿子便到了,来人是四个面皮白净的公公。 冬巳将人请到备好酒菜的房间中好生伺候着,而暗中却让那位擅长易容的术士赶紧按照其中一个沉默寡言的公公做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堪堪做好,那四位公公便叫嚷着要出发。 冬巳只得借着芜安梳妆打扮的名义一拖再拖,等唐琣万事俱备,这才打发几人出门,且给那位做了人皮面具的公公又塞了一袋银子拖到了最后。 ...... 唐琣躲在门后,等人路过,便不动声色打开房门,眨眼间便将那位公公拖了进来敲晕,而自己则快速的换上了太监的衣服。 ...... 看着芜安上了轿子,一行人走远,冬巳这才重重的出了口气,方才虽是面上风轻云淡,但内里衣衫早已打湿,好在唐琣靠谱,成功混了进去,眼下也就只能等着了...... ......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宫中,停下轿子,唐琣也不敢抬起头,他本就生的比这个太监要高大一些,如今也只能尽力弯下腰身以防别人发现了。 等芜安下轿被宫女接进大越皇帝所在殿宇,唐琣便跟着其他太监回了住所,好在其他人也并未多问,这才没有露馅。 屋中熄了灯,唐琣盖着被子躺了片刻,听到屋中鼾声四起,这才轻手轻脚起来,仍然穿着那身太监服悄悄向西殿摸去。 如今还不能确定四夕所在,虽说皇宫中唐琣进出多年,但后宫中也只去过西殿,是以唐琣不多想,立时向着西殿方向而去。 靠近西殿没多远,唐琣抬头看去,殿内殿外漆黑一片,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正欲走,却看到西殿宫门处坐了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内侍。 稍加思索,唐琣轻身跃上墙头翻进了西殿。 西殿内,月光映照下 ,惨淡一片,就连宫门内的一大片桃林,因着久无人打理,眼下光秃秃一片,院内随处可见的杂物...... 越是往里走,唐琣越是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不禁心生退意,但脚下的熟悉感,还是催着他一路走到了殿前。 殿前并无人守着,但不知殿中情况,为保险起见,唐琣特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窗户轻轻推开翻身而入。 相比殿外,殿内更是漆黑,唐琣站着适应了好一会才摸索着向床的位置走去。 殿内十分空旷,没费多大功夫,唐琣便摸到了床边。 隐约的月色下,床上隆起的被子似乎是躺了一个人,唐琣看不真切,只好弯腰下去凑近了看,但刚伏身下去,便听见面前之人一声闷哼,猛然坐起向身后的阴影里退去。 唐琣身形急动,以免床上人出声惊动了宫人,便扑上去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紧紧禁锢在双臂之中。 “呜呜......” 怀中人不停挣扎,单薄的身体贴在唐琣胸口,叫唐琣一时不忍放松了力气。 但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唐琣只好低声说了声对不住,随后便禁锢着怀中人来到床边。 借着隐隐的月色,唐琣这才观察起怀中人来。 “公主。” 待看清怀中人的面孔,唐琣惊呼一声,目色中满是不可置信与心疼。 月色下,四夕穿的厚重,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肩上,脸上与手上,到处可见的淤青,而唐琣掌中的手腕更是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般。 殿中并无火盆,就连唐琣这样的大男人也抵挡不住森森寒气,更别说四夕这种单薄的小女子了......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般了?” 唐琣看着怀中人怔怔望着自己,似是不能置信一般,心中不由的越发疼了起来。 “他们欺负你了吗?” 唐琣掀起四夕的衣袖,却看见了更多的淤青和瘢痕。 “攀越打你了?” 唐琣将四夕一把搂进怀中,只觉得怀中人单薄的硌的他心口疼。 而四夕则一直怔怔看着唐琣,泪水自脸颊流下打在了唐琣的衣襟上,含在口中的呜咽声细细碎碎,在这黑夜中听着十分不真切。 就这样抱了片刻,唐琣将人稍微推开些,伸出手轻轻将四夕脸上的泪痕一一擦干,又为她理顺了长发,这才将人抱在怀中坐在了床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我是偷偷溜进宫来的,这殿中可有伺候你的人?” 唐琣将床上被子一把扯过,将四夕裹在其中,抚着她的长发轻声问道。 四夕神色忧伤,望了唐琣片刻,并未说话,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唐琣并未发现异常,只是以为四夕不愿开口,接着又问道。 “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但问出许久,却不见怀中人的回应,唐琣低头看去,只见四夕只是抬头仰望着他,一双眸子中积满了忧伤,就这样在月色下静静的看着。 “你为何,不开口说话?” 到这里,唐琣总算察觉到了异常,又看到她嘴角的伤口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你不能说话,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这样?” 看到唐琣怒意,四夕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将他的手翻转过来,随后在他手心里写道。 第234章 相拥而眠 “不小心咬伤了舌头。” “他逼你,所以你才想着咬舌自尽?” 直到此刻,唐琣终于全部明白了,从他一进来,四夕便没有开口说过话,能逼她用咬舌自尽这种方法来结束自己生命的,恐怕只有攀越了。 “攀越,果然是他......” 唐琣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 ...... 四夕紧紧抱着唐琣,眼中不禁又湿润起来。 多少个日夜,她怕的睡不着的时候,想睁开眼便是唐琣,如今竟真的成真了,唐琣现在就在她眼前,叫她如何不感动,不感谢唐琣赐予她的这珍贵的一刻。 一刻,哪怕只有这一刻,她也死而无憾...... 四夕心中想着,面上渐渐带上了笑意,伸手将唐琣揽进怀中。 经过四夕的安慰,唐琣终于冷静下来,但看着四夕如今这般模样,还是心疼不已。 有了今夜,死~而~无~憾~ 四夕在唐琣手中写道,看的唐琣眼中一酸。 “不,你要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终有一日,我会救你出去。” 唐琣轻抚着四夕发丝,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可四夕却只是闭着眼睛笑着摇了摇头。 ...... 这夜,唐琣并没有回去,而是抱着四夕在西殿的床榻上睡了一夜。 直至天明,才起身翻窗而出回了住所。 而这一夜,也是四夕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任窗外寒风呼啸,但是她有唐琣在侧,便觉得这寒冷也不过如此。 ...... 一早,嬷嬷便过来了,看到四夕睡得安稳不忍吵醒,直至太医过来为四夕治伤,四夕才醒过来。 “公主昨夜睡得安稳。” 看四夕面上微微带了笑意,嬷嬷心下有些奇怪,自她来这殿里,就没见四夕有如此的好眠,且今日看着竟心情很好。 四夕说不了话,只能点了点头,趁着嬷嬷不注意看了看昨夜唐琣翻进来的窗户。 那扇窗此刻已然关闭严实,看不出一丝曾打开的痕迹,倒是窗户边上的灰尘,被唐琣蹭掉了一片。 四夕慢慢踱步到窗前,借着打开窗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抹去痕迹,又返回来坐在镜前,任由嬷嬷捯饬。 这些日子,攀越再没有来过,殿中的宫人倒是很会看人下菜碟,就连殿外院子里的桃林也不打理了,只有伺候四夕的嬷嬷每日还坚持为四夕梳洗。 再者,这西殿的常客便是来为四夕看病的太医了,两位都是心善之人,看四夕如此落魄,心生不忍,这才每日来。 不过对四夕来说,这西殿越是萧条,才更得她心意一些。 ...... 唐琣回了住所后,屋中的其他宫人还未起床,这也正好方便了唐琣好好查看熟悉一番这屋中的摆设,免得漏了馅。 等天色大亮,宫人纷纷起床,唐琣也从被窝中钻出,换了身衣物,匆匆跟着其他人殿前伺候。 此时正是上朝时分,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候在内殿擦洗洒扫等大越皇帝下朝。 唐琣尽量将腰身放低,使自己在人群中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殿外响起尖细高昂的“退朝”声。 一叠脚步声逐渐向内殿靠近。 知是攀越,唐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直到骨节发白,才稍稍压下心中那股想上去杀了他的冲动。 潘越进殿不久,殿外匆匆进来一太监,不知凑在攀越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听的攀越爽朗一笑,大手一挥。 随后,太监匆匆退出去,接着,一串银铃般的娇媚笑声便传了进来。 唐琣不用抬头,便也知这正是昨日一同进宫的芜安。 “陛下也不想奴家。” 芜安碎步上前,还未到跟前便腰身一软跌倒在攀越怀中,迎着亲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唐琣急忙低头,但看殿中其他宫人,仿佛是见惯了这景象一般,目不斜视...... 直到亲够了,攀越才用力一推,他膝上的芜安当即失去了着力点 便滚了下去。 一旁的公公见状,上前不动声色的扶起芜安,而芜安也是一副不恼的模样坐在了潘越腿上。 潘越眼神凉凉的打量着腿上的芜安,随即伸出两指捏起芜安的下巴慢悠悠开口道。 “这张脸,终究还是少了点儿味道。” “......” 芜安听他这样说,一时不知所措,下一刻又重重的被推了下来。 “去西殿。” 攀越不再看地上的芜安,而是起身径直向殿外走去。 唐琣看了地上的芜安一眼,随即也跟着人群向西殿方向而去。 西殿中,四夕长发半挽,正站在桃林前,目色忧伤的看着眼前荒芜的桃树发呆。 唐琣远远走近,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顿时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捏住了般。 攀越看四夕此种模样,却只是嘴角上提嗤笑一声,丝毫不在意她手上脸上的淤青。 ...... “小姑姑倒是有闲情雅致,对着几棵枯木还能如此欣赏。” 四夕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攀越带着一大群宫人站在远处,脸上尽是嘲讽的模样。 四夕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便装作什么都没听见,转身往殿内走去。 “站住,朕允许你走了吗?”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怒气的低喝,四夕身子猛的一抖便停在了原地,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忘掉的被折磨的恐惧,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差点让四夕腿软倒在原地。 看四夕这般,攀越终于满足的轻笑了一声,随后大步上前,伸手一揽,便将四夕揽进了怀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对她的顺从甚是满意。 “小姑姑早若是如此,也不用吃尽苦头了。” 说着,抬手狠狠擦过四夕唇角,疼的四夕不禁闷哼出声。 随后也不管四夕是否愿意,直接抱起她向殿内走去。 一旁伺候四夕的嬷嬷看见此种情况,连忙让开了路,低头躬身后退几步,让身后的宫女赶紧去给殿内点上火盆,备好热水。 ..... 唐琣和身边的宫人一样,尽力躬低身子,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向殿内而去的两人。 但纵使身在咫尺,如今唐琣所扮演的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人,看四夕受辱,也只能躲在人后,暗中捏紧了拳头。 第235章 折磨 不久,殿内便传来了隐隐的哭声,还伴随着火盆打翻的声音,还有攀越的怒吼声。 一干宫人立在殿门外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装作听不见,还是破门救驾。 随着殿内的声音渐大,众宫人面上越发紧张起来。 唐琣站在人后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的用袖子捂住嘴角。 “快救驾。” 站在前方的宫人,立时争先恐后的推开殿门冲了进去。 唐琣跟在众人身后,一进殿便看见桌椅倾倒,火盆掀翻,殿中的纱帐都燃起了火苗,而四夕则站在凌乱之中,手中紧握一块锋利的花盆碎片,紧紧抵在脖颈上,皮肤被割破,鲜血顺着衣裳洒落,刺目鲜红。 攀越站在一丈开外,脸上一道鲜红的伤口正在汩汩冒着鲜血,但他似乎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管怒意横生的盯着四夕。 宫人看见此种情形,顿时被吓得不轻,一边喊着“护驾”一边往攀越身边涌去。 唐琣定定心神,上前扯过被子,将四周渐大的火苗扑灭,顺带着灭了扑上四夕衣角的火势。 ...... 火势被止,攀越坐在唯一一把好椅中任由宫人包扎脸上的伤势,看着四夕,冷冷开口。 “你不过是前朝那老东西留下来的,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听见此话,殿中宫人皆都身子一抖,将腰身弯的更低了,但四夕却直挺挺的站着,任由脖颈与手上的血肆意滴落,似没有听见攀越所说一般。 看着这一幕,唐琣立于人后,额上青筋隐起,奈何碍于攀越与众宫人,也只能装作一副没有瞧见的样子。 ...... 看四夕不为自己所动,攀越盛怒之下,竟随手抄起身边的残缺的花瓶向四夕狠狠砸去。 花瓶击中胸口,四夕被砸倒在地,胸口竟被碎片刺出隐隐血迹来。 唐琣身形一动,差点就要忍不住冲上去将四夕护在怀中。 见四夕模样狼狈,受伤倒地不起,攀越总算是得意了一些,低头睨视四夕片刻,轻飘飘出口道。 “撤了她的火炉与吃食,若是想活命,便来跪着求朕。” 随后,便带着一众宫人出了西殿而去。 见众人走远,伺候的嬷嬷一脸复杂的从殿外走近,将四夕扶起,又粗略处理了一番脖颈与手中的伤,这才长叹着开口说道。 “纵使公主在先皇在时受尽宠爱,但今非昔比,奴婢虽唤您一声公主,但这宫中早已易主,不是先皇的天下,公主何必要如此自傲,不坑肯低头呢......” “若是您肯服个软,也就不用吃今日的苦头了,当今陛下说不定还能封您为妃嫔,一生荣华富贵享不尽.....” 四夕面无表情的听着,听到荣华富贵,不禁嗤笑一声,她这一生,最不缺的就是荣华富贵,现如今父皇惨死在攀越手中,她也被软禁不能得自由,还要这荣华富贵干什么,苟活一生又能得到什么? 嬷嬷见四夕不听劝,也只能长叹一声,浅浅包扎了四夕的伤便退了出去。 而后,便有宫人进来将殿内打扫收拾了一番,殿中的火盆也撤了出去。 不多时,殿内又恢复了那副冰冷惨淡的模样。 ..... 唐琣缩在人后,故意放慢了脚步,借着手中东西掉落去捡,蹲身下来,看人群慢慢走远,这才起身,看四周无人,便退了几步向西殿飞奔而去。 到时,恰逢殿内人来人往,只好躲在一边,等人都走尽了,才翻窗而入。 四夕正坐在榻上,神情木然,就连唐琣进来也未曾听见,直到唐琣走至身前,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唐琣,一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感情。 唐琣抬手摸摸脸,想起自己现在是易容的小太监模样,且白天不宜暴露身份,便正正经经对着四夕行礼,温声问道。 “公主伤势如何?” 四夕本在发呆,听见身前小太监的声音,不禁一愣,定定的望着唐琣,眼中也有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唐琣也抬起头回看,但四夕看了片刻,便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不再看向唐琣。 唐琣知是四夕没认出他来,也不再多说,只说了句“公主保重,小的有事先退下了” 随后便翻窗而出。 四夕睁开眼,见小太监从窗户翻出去,一时心中有些怪异,但身体疲累便没多想,穿着烧焦的衣裳躺在了榻上闭目而眠。 ...... 这边,唐琣一路飞奔赶回了乾呈殿内,刚一进门,便被大太监捉了个正着。 “你小子,走着走着没了人影,越发是没规矩了。” 唐琣将腰身放低,特意嘶哑着声音连连认错,这才躲过了大太监的责骂。 ...... 等下了值,唐琣正欲到宫中寻些治伤的药来,却被同寝的小太监拉住。 “秋蚱儿,我看你小子真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陛下跟前当值,还敢走神。” 眼前的小太监一脸得意,唐琣作出一副懦弱样子连忙摇头,看的小太监更是得意,拉着唐琣喊着要请他吃酒才算完,无奈,唐琣只好与他一同回了住所,看他在床底下捣腾出了一坛子酒,又拿出白天偷来的一点好菜,一同坐在了桌边喝酒吃菜。 但令唐琣没想到的是,小太监的酒量竟出奇的好,几杯酒下肚,没有一丝醉意,直拉着唐琣谈天说地,唐琣看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也冷静下来,顺着小太监的意给他灌酒,等喝的七荤八素的神志不清了,这才试探着问他有没有治伤的药。 小太监醉意横生,十分得意的从床下柜子深处翻出一瓶药粉塞到唐琣怀里。 唐琣拿起细看,竟还是上好的金疮药。 “怎么样兄弟,我,这可是皇上,赐的,被我看见,就,就偷过来了。” 小太监醉的舌头打结,但还是拉着唐琣不让走,说个不停。 唐琣心烦,干脆自怀中掏出蒙汗药往酒杯中一撒,抬起小太监的手给他灌了下去。 立时,小太监便倒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从住处出来,唐琣贴着阴暗处一路向西殿而去,路上路过往后妃宫中送夜宵的又偷了几块酥饼揣在怀中。 第236章 杀了一个宫女 到了西殿,如往常一般漆黑一片,唐琣轻车熟路翻窗进去。 今日夜色明亮戏许多,屋内也可看清。 走到床边,四夕缩在被子中,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 唐琣伸手轻推,只见被中的人顿时如受了惊吓一般向后缩去,唐琣只好将人抱住,不断说着“是我”,怀中人才平静下来。 将人扶起坐好,唐琣才在怀中掏出金疮药与酥饼。 “饿了吧,你先凑合吃一点。” 见是唐琣,四夕顿时眼中泛起泪意,像是怕唐琣突然消失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唐琣轻轻抚了抚四夕的长发,又将酥饼塞在四夕手中,这才查看起四夕的伤处。 果然如同所料一般,四夕的伤只是粗略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处并未上药。 唐琣给手上和脖颈处伤口上药包扎,随后思虑片刻,又将四夕胸口的衣裳轻轻拉开,直到露出伤口。 白日里被碎片砸到的地方,现在红肿不堪,虽伤口血已经凝固,但因没有处理过而看起来十分吓人,细看,竟还有细小的碎片扎在皮肤中。 唐琣说了一句“忍住”,便起身将四夕圈在怀中防止她因痛挣扎,接着细心的将碎片取出,又上药包扎。 等一切结束,唐琣向怀中看去,只见四夕泪水混着汗水,口中还咬着酥饼,看起来模样十分狼狈不堪。 此种情形看的唐琣心中发酸,默默为她整理好了衣裳。 “这酥饼有些干,今夜先对付对付,等明日我偷些好的来。” 唐琣为她擦了擦脸,捡起个轻松的话题,试图让她忘了伤处的疼痛。 四夕本疼的泪流满面,听见他这样说,不禁噗嗤一笑。 看四夕笑了,唐琣心中也略感轻松许多,想到四夕口中伤势最重,自己还未检查过,便开口说道。 “公主,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口中伤势如何?” 但四夕却只是摇了摇头,如此这般,唐琣便知伤势应是很严重了,但伤在口中,且已过了这么久,不是唐琣所能左右的了。 如此,也只能随四夕意了。 ...... 就在唐琣正要再说些什么时,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四夕与唐琣皆是一惊。 四夕起身急步去了殿门处,而唐琣则躲在了阴影处。 “吱嘎~” 殿门被推开,一个抱着被褥的宫女出现在了门口,但在看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四夕时,却被吓得惊叫了一声。 “啊,鬼......干什么,这副死样子给谁看,一个前朝的余孽,按我说冻死就冻死了,偏偏嬷嬷还让我送床被褥过来,就凭你也配用这么好的被褥......” 说着,宫女出手推了四夕一把,没有防备的四夕被推得向后倒去,恰恰装在柱子上,胸口的伤处被撕扯,一时疼痛难忍。 而宫女却仿似没看到一般,将被褥狠狠丢在地上,随即上前,竟还想再踢四夕两脚。 只不过她刚抬脚,身形便猛的一顿,接着向后重重的倒在地上,没了气息,而旁边则滚落了一个酥饼。 唐琣自阴影处走出,脸色阴沉。 想不到现在连低贱的宫女竟也会欺辱四夕...... 四夕看着倒下去的宫女,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就去探她的鼻息,却被唐琣一把拉住。 “她已经死了。” 听到此话,四夕身子猛的一抖,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琣。 唐琣将人拉起抱在怀中,轻声说道。 “眼下我们要想出宫,必得狠一些,这样才能有一线生路。” 也不知四夕听懂了没有。愣了许久,才点点头,眼中方才的害怕神色也渐渐隐去。 “这里你不用管,只管安稳去睡,我会处理。” 唐琣将四夕推到床边,自己转身要去处理宫女尸体。 可刚一转身便被拉住了衣角,唐琣转头看去,四夕正神色坚定的看着他。 四夕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示意让唐琣坐下,自己可以处理。 随后便出去了,唐琣则继续隐在暗处。 不一会儿,四夕回来了,跟着的还有伺候四夕的嬷嬷。 进了殿,四夕指指地上的宫女,又作出摔倒的样子,嬷嬷顿时便明白了四夕的意思,看来是这宫女进来时不小心摔倒所致。 “公主莫怕,老奴来处理便是。” 嬷嬷说了一句,便叫来了人将宫女的尸体拖了出去。 这件事便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可见,在这宫中,人命不值钱,尤其是宫人的命。 唐琣也没想到此事会如此轻易解决,但经此一役,他总觉得四夕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和前一晚一样,天将亮时,唐琣便翻窗出去了。 ...... 经昨日这一出,攀越似乎是对四夕存了厌弃,就连与四夕长得相似的芜安也被冷落许多,今日便要被送出宫去。 听此消息,唐琣心中一震,他先前只想着先进宫来再说,可没想到这么快,芜安就要被送出宫,眼下他若是跟着一起出宫留在宫外,那想再次进来,则难如登天,若是留在宫内,则无法与南楼楼主商议如何救出四夕...... “秋蚱儿,你小子发什么呆呢,还不快送人出宫。” 就在唐琣思虑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利的暴喝声。 唐琣转头看去,是乾呈殿内的大太监。 “这芜安姑娘也是不得圣心,这么好的机会给她,她也不中用啊。” 不再理会唐琣,大太监看着进入轿中的芜安自顾自说道。 唐琣略一停顿,急步几步上前。 先前芜安就是他们几人接进来的,眼下也由他们送出宫,若是到时候冬巳能再拖延一时半刻,那岂不是正好。 ......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不多时,便到了南楼。 唐琣抬头看去,冬巳已经在楼前等候,等唐琣等人一到,便笑着迎了上来。 “各位公公,楼中已备好了酒菜,各位公公辛苦了。” 几位抬轿的小太监往日在宫中都是受欺负的主,眼下被人哄着,自然是喜笑颜开,平日挺不直的腰身也顿时直了许多,一路径直跟着小二往雅间而去。 到了房中,唐琣借口肚子痛退了出来,出来后便去了冬巳所在的房间。 ...... 第237章 筹谋 看到唐琣前来,冬巳一脸忧心的神情总算是放下了许多。 “宫中如何?四夕姐姐如何?” 唐琣接过冬巳递过来的茶,摇了摇头才开口说道。 “攀越性情无常,公主在宫中吃了许多苦,得尽快将她救出来才是。” “吃了许多苦?有人欺凌她?” 冬巳惊呼一声,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怒气。 “是,眼下我还不能出宫,若是我出宫没人护着她,恐有性命之忧。” “那,那要 如何,眼下我们怎样才能救姐姐出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得麻烦楼主多方联络,看看昔日旧臣还有多少可用。” “好,我南楼别的没有,光是与人联络便可堪天下第一。” 冬巳听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之书架向两边移动,一座可容几人的暗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暗室中都是南楼与各方人士交易留下的证据,这其中不乏朝堂之人。 有了这些把柄,朝堂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南楼,此外,还可靠着这些,牵制不少人。 “对了,周府的周止末可堪信任,必要时可去找他。” 临走前,唐琣又急匆匆说了一句。 出来已有一盏茶时间,再不回去,该是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了。 ...... 回到房间中,其他几位太监吃喝正酣,看到唐琣,立马上来拉了他一起坐下。 “你小子去哪里了?咱们哥儿几个出来不易,这好酒好菜也吃不了几回,你小子拉个屎还费这么大功夫,赶紧吃,吃完了得赶紧回宫。” 唐琣随口应承着坐下,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对门口的小二说了几句,才又回来坐下接着吃。 ...... 宫规森严,饶是他们这群小太监,也不敢在宫外耽误太多时间,这不,唐琣堪堪吃饱,便被催着回宫,好在出门前,南楼的小二往他怀里塞了许多东西。 ...... 夜色渐深,唐琣躺在床上,听着屋中鼾声平稳后,悄悄爬起来,又从柜子拿出一个包裹,走了几步,看身后无人,便贴着墙根大步向西殿方向而去。 西殿照例还是一片漆黑,翻窗而入的瞬间,四夕便从床上坐了起来,在月光下笑着看唐琣从窗边走来。 “饿了吧。” 唐琣坐下,自怀中掏出了包裹,顿时,一股烤鸡的香味便弥漫开来。 四夕嗅着这诱人的味道,也不知唐琣是从哪里搞来的烤鸡。 “也,还好。” 四夕试探着开口,纵使发音模糊不清,但听在唐琣耳中,却惊喜异常。 他盯了四夕片刻,便捧起四夕的脸,十分讶异的问道。 “你可以说话了?你的伤好了吗?” “嗯,好了,许多。” 四夕说的很慢,但唐琣却听的十分认真,不禁将四夕紧紧抱在怀中。 “白天,嬷嬷,带了些吃的给我,你不用,担心,我被,饿到。” 四夕回抱着,诉说着白天的一点一滴。 “对了,我这次出宫带了药。” 惊喜之余,唐琣想起包裹里还有许多药,便一股脑全都给了四夕。 又仔细的为她上了药。 ...... 月色下,四夕靠在唐琣怀中,两人一同吃着烤鸡,这一刻,仿佛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般。 “若是,我们能,一直这样......” 四夕抬头看着唐琣,努力克制自己说出清晰的语句。 “我会救你出去,以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唐琣宠溺的笑了笑。 ...... 这夜过后,攀越再没有来过西殿,唐琣与四夕在这里度过了安静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四夕想起时,不觉泪流满面...... ...... 开始到了最寒冷的时候,春节也是这个时候到来了。 四夕看着宫中张灯结彩,不禁回忆起以前,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是在北周,除夕盛宴之上被迫跳了舞,没想到今年却是来了大越宫中,只是今年除夕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好在有唐琣陪在身边,哪怕是很短暂的安宁,她也觉得很满足。 ...... 除夕宴前一日,唐琣来找四夕,神情间带了不同寻常的严肃。 他看着四夕,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许久,才开口道。 “明日若是发生了什么,你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 四夕看着他不同寻常的模样,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 “明日会发生何事?” 经过长久的治疗与用药,四夕已经口齿清晰了许多,眼下听着也是与常人无异,而这一切全都归功于唐琣,是他日日夜夜陪着四夕用药,锻炼说话,才有今日的结果。 “你不用管,明日你只管缩找个隐蔽的地方,缩在人后保护好自己。” 说着,唐琣竟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递给四夕。 四夕看着手中散发着寒光的匕首,一时心惊肉跳,总觉得明日会发生些什么。 两人又抱了许久才分开,这一夜,唐琣没有与四夕同住,而四夕看着手中的匕首,也是一夜未眠。 ...... 天色渐沉,还未到太阳落山之时,天色已经暗了大半。 西殿只能,默默正伺候着四夕穿衣。 今日,攀越突然派人送来了大红的新衣与珠光宝气的首饰,特意吩咐要四夕穿戴整齐去赴宴。 衣饰穿戴复杂,实习不着急,只是伺候她的嬷嬷却是心急,衣裳理了一遍又一遍,发髻检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确定没有纰漏,才扶着四夕往含元殿而去。 含元殿是大越皇宫中举办宫宴的所在,与四夕所在的西殿隔了不少距离,但即便如此,攀越还是特意吩咐了要四夕一步步走过去。 于是,四夕穿着繁复的宫装,由嬷嬷陪着,从西殿一路走到了含元殿所在。 殿中,大臣及家眷已到了大半,见穿着一身红装的四夕进来,起先还是迷茫,不知这是谁家女儿或者哪位嫔妃,但在看清四夕面容后,却不由的大惊失色。 纵使多年过去,朝中老臣退去许多,但还是有不少旧臣,更不乏十一年前宫变那日亲自目睹的老臣。 第238章 除夕盛宴上的羞辱 谁听说四夕已被大越皇帝接回宫中,但他们从未见过,如今相见,心中都是怪异,老臣仿佛是被当面抓了的叛贼,而四夕面对这么一帮老臣,却不知作何反应。 对视片刻,四夕装作不认识一般,轻轻掠过这帮老臣,径直往最里面走去。 攀越特意交代,四夕的位置在皇帝右手第一位,与皇后面对面。 四夕不理解,为何攀越会让她坐在这么尊贵的位置上,但今夜面对如此异常场面,四夕也不想去猜测攀越的意图,叫她来,她来便是。 ...... 唐琣易容成了小太监站在攀越不远处,弯低着腰身,而他胸前空荡的衣服里则藏着一把匕首。 在盛宴开始之初,他便站在这里了,宴席上有何人,心中已然明了,甚至不少曾是在南楼冬巳的暗室中名单上看到过得,不过最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止末竟然也来了宫宴,此时正坐在接近于末位的位置。 唐琣此刻所占的位置,距离周止末很远,但不过距离四夕却是近了许多,距离攀越,还有一段距离,秋蚱儿这样的小太监自然是不会离皇帝有多近,中间还隔着三四个人。 唐琣心中暗暗盘算,若是趁着众人酒意正酣之时扑过去,也不知能不能一击得手,若是中间这几名年长些的太监身手平平,则自己的机会大了许多,若是有高手藏匿其中,那还未到攀越身前,估计他们就会出手,推个一时半会,殿外驻守的锦衣卫与皇城禁军就会冲到跟前。 此招极其凶险,若是败了,莫说自己,怕是四夕也都会被牵连,如此,也只能一击必中了。 想着,唐琣袖中的手不禁微微出了些汗。 ...... 随着百官到齐,攀越也自众人的簇拥下缓步踱来。 众人起身相迎,高呼万岁。 四夕端坐在位置上,平静的看着攀越缓缓而来,周遭的高呼声似是与她无关。 而攀越面容带笑自四夕脸上扫过,仿佛毫不在意四夕并没有随众人一起跪拜。 四夕周遭的老臣,看着这一幕,却都是心中狠狠捏了把汗,这大越的除夕宫宴,他们并不是没有参加过,只是今年如此的不同寻常。 ...... “众位起身。” 攀越一身金色龙袍,华贵非常,在烛火映衬下,倒是有天人之姿。 随着众人落座,宫婢纷纷上前斟酒,穿着鲜艳且裸露的舞姬也从正门鱼贯而入,霎时间,乐声齐奏,霎时间殿内热闹非常,方才因四夕引起的尴尬氛围全然消失不见,众臣举杯欢庆,仿佛四夕这个前朝公主不存在一般。 四夕冷眼看着殿内热闹氛围,不禁冷笑,她在这宫中长到十五岁,却从来不知这些老臣竟还有这副面孔,早先父皇在世,他们动不动以死相逼父皇立某位人品俱佳的宗室子弟为太子,如今看来这龙椅上坐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保他们富贵平安便可...... 四夕身后并无人斟酒,攀越看似不在意四夕的举动,但却通过这些小举动来企图让四夕难堪,曾尊贵的前朝公主,如今只是一个连宫人都不愿伺候的落魄人...... 但饱经风霜,四夕又如何会在乎这些,只管闭上眼,让这殿中的吵闹声小一些。 ...... “今日还有位贵客,也是诸位的多年好友,想必大家也是想见一见。” 攀越似乎是看出了四夕的心思,并不想让她如此好过,不怀好意的笑着看向四夕。 四夕肩背一僵,睁开眼便看见殿内的目光都向自己看过来,有探究的,有暗藏奚笑的,但大部分还是以袖掩面,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扫视一圈,四夕收回目光,落在面前倒映着自己的酒杯中,酒杯中的女人神情冷漠,似是不为所动,四夕心中暗暗问道:明月,你真如杯中所映,不为所动吗? 以前在北周,她还能称呼自己是四夕,是朝朝,甚至是北周皇帝的兰妃,但今夜,她只能是明月,那个亡了国的公主明月...... ..... “皇祖父的掌上明珠,朕的小姑姑今日坐在这里,为何你们还不来拜见。” 攀越话锋一转,惊的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抖。 片刻后,众大臣起身,面向四夕,整齐的跪拜道。 “臣等拜见公主。” “臣等拜见公主。” “臣等拜见公主。” ...... 听着大殿内回荡的拜见声,四夕只觉一股热血充上了心头,眼前霎时黑了。 想过攀越会极尽侮辱,但没想到竟会此般侮辱。 殿内群臣还跪着,一片安静,四夕深吸了口气,向潘越看去。 攀越勾起唇角斜睨着四夕,仿若这殿内与他无关,丝毫没有让群臣平身的意思。 但终究他们跪的是四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于是,四夕深呼吸,缓缓站起来面向群臣。 “诸位大臣,明月如今只是一介平民,担不起诸位如此多礼,还请诸位起身 。” 说罢,四夕双手重叠置于身前,对着殿内跪满的大臣深深一拜。 至此,满地的大臣才逐渐起身,沉默着走回位置。 四夕努力忍住眼中的酸涩坐下来,将面前的酒壶拿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狠狠一饮而尽。 却不料,攀越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继续高声说道。 “即是平民,那今日除夕盛宴,朕便命你为大家起舞助兴,直到让大家满意为止。” 听见此话,方才才放下心来的众人立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下一刻,攀越便接着说道。 “若是你不舞,那就是他们劝诫不力,如此没用之人,留着也是无用,不如杀了才好......” 众人心惊不已,全都纷纷向四夕看去。 四夕放在膝上的手此时已紧紧掐进了肉中。 “好啊,那便从你开始,你离她最近。” 攀越抬手随意一指,众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四夕身侧的老臣身上,老臣一张脸顿时发白不已,身形也是摇摇欲坠,看着四夕嘴巴张合几次,也未能说出什么来。 “来人,拖出去砍了。” 攀越一声暴喝,立马便有带刀的士兵从门外进来押了老臣向外拖去。 “陛下,陛下......” 老臣狼狈的扑在地上,泪水鼻涕糊作满脸,狠狠的抱住桌椅,奈何还是被向后拖去。 第239章 除攀越,立新皇 但对于老臣的哀求,攀越只是冷冷的看着四夕。 “公主,公主,求您救救老臣吧,老臣儿媳尚未生产,还未见到那没出世的孙儿呢......” 见攀越无动于衷,被拖的老臣转身挣脱梏桎,膝行几步抓住四夕的衣袖苦苦哀求。 四夕嘴唇咬的发白,心底的悲悯像是决了堤一般冲出牢笼,泪流满面...... “放了他吧,我跳便是。” 四夕抬起衣袖擦过面颊,等再次睁开眼,一双眸子里变得漠然没有情绪。 见状,地上的老臣愣怔之后狠狠磕了两个头,逃一般回了座位。 四夕缓步上前,面向攀越立于人群中央,目光刺破殿内的诡异与攀越对视。 可攀越却接着说道。 “穿的这般厚重,叫大家如何看清你的舞姿,将衣裳脱了。” 四夕身体一僵,而殿内的众人也是呆愣在原地,原先看热闹的,脸上已经是压不住的恐惧。 落针可闻...... 四夕抬起手,将身上一件厚重的外衣脱去。 “不够,再脱。” 闻言,四夕又抬手脱去一件。 “不够。” 四夕再脱去一件。 直到四夕脱无可脱,全身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攀越仍是嘲弄的看着,细薄的唇缓缓张合,又吐出一句。 “不够。”。 殿中众人此时已不敢再看,纷纷低下头来。 四夕咬紧牙根看了攀越片刻,忽的冷笑一声,缓缓将中衣脱下。 看到四夕玉体几乎不可遮掩的暴露于人前,攀越这才满意的笑了一声,随后招招手,示意四夕上前。 四夕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的心衣,但此时已然感受殿中的寒冷,惧意也不似先前那般旺盛。 见四夕上前,攀越终是满意的大笑一声,接着将四夕一把拉进怀中按坐在腿上。 “众卿何不睁开眼睛看看,这天下只要是我攀越想要的,便会是我的。” 攀越将四夕紧紧梏桎在怀中,高昂的声音在大点中回响,但却没有一人如攀越所说抬起头来观看。 就连后方立着宫女太监,也都是纷纷低了头。 唐琣眼角余光看着这一切,浑身细微的发着抖,怀中的匕首几乎要忍不住出鞘。 但眼下,还不是最佳时机,殿内仍然有逗留的带刀侍卫,若是唐琣出手,那他与四夕将再无扭转场面的余地。 ...... “这便是你想要的吗?” 四夕伸手绕过攀越的脖颈,冷冷的看着他,随即下一秒便伸手向攀越面上抓去。 攀越奚笑一声,空着的右手迅速出手握住了四夕手腕,将她挡在自己面前。 “雕虫小技,竟.....” 攀越话未说完,只觉颈间一痛,随即口中涌上一股腥甜。 看去,竟是四夕另一只手握了金钗狠狠插进了攀越脖颈致命处。 “你......” 攀越还想开口,但他一张口,口中便喷出鲜血,费劲力气却只说出了一个“你”字。 下一刻,四夕将金钗狠狠拔出,攀越也随之倒在地上,眼中仍是不可置信与盛怒,但此刻,在生命最后关头,他的反击也只能是无能的怒意了。 大殿之中,终于是有人发现了不对,众人纷纷抬起头,看见的便是潘越已经倒在了地上,而四夕只着心衣,一身都是血,握着金钗立于最高处审视着众人。 唐琣反应过来,脚步轻点,立时飞到四夕身前,将她用外衣包裹住。 而殿内的侍卫此时却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救驾”,大量的锦衣卫与禁卫军这才涌入大殿内将四夕与唐琣围困在在人群中。 这时,周止末自人后走出,拦在二人之前,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神情动容高呼道。 “草菅人命的帝王也值得天下百姓的爱戴吗?拥有王权的该是一位心怀百姓的君主,这天下才可安居乐业,享以太平......” 周止末哄厚的声音在殿中绵延不绝,殿中人皆都面面相觑,至此,一些大臣带头跪下。 片刻后,横在四夕面前的刀刃也缓缓放下。 “老臣谢公主救命之恩。” 之前被四夕所救的大臣涕泗横流跪在四夕脚下。 “谢公主救命之恩......” “谢公主救命之恩......” “谢公主救命之恩......” ...... 大家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四夕行跪拜之礼。 “请公主继位成为大越明君。” 满殿跪着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霎时,殿中皆都是言辞恳切的请求之声。 “请公主继位成为大越明君。” “请公主继位成为大越明君。” “请公主继位成为大越明君。” ...... 经历这么一遭,四夕早已泪流满面。 唐琣也双眼含泪,自身后支撑着四夕,方才那场较量,她早已没了力气,眼下只能靠在唐琣身上。 “公主若是不答应,我们便不起来。” 见四夕迟迟不答应,殿中的众人再度发起攻势。 “我恐我担不起这天下百万百姓的殷切希望。” 四夕摇了摇头。 “不,经此一役,您便有了肩负起这天下重任的能力,公主还请披龙袍登皇位,为这天下百姓造福......” ...... 看着众人殷切的希望,四夕缓缓扫视过众人,许久,才面目肃穆,重重点头。 “好,那我便不负众望。” ...... 经过商议,登基大典定于五日之后,国号则是“正元” ...... 元月十八日这天,既是四夕登基大典,也是新国伊始第一天。 这日皇宫上下收整一番,挂上了红绸,四夕的龙袍也由内务府送到了殿中。 明黄色加以金线缝制的龙袍,特意按照四夕的腰身进行了修改,九龙冠也是按照四夕的意思除去了四颗硕大的夜明珠,又加了珠帘帘幕。 一切准备妥当,吉时已到,宫人前来接引四夕前往乾呈殿接受百官跪拜。 临行前,四夕看着一身龙袍略感紧张,唐琣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 “别怕,去吧,这世间再无人可以欺辱你了。” ...... 乾呈殿前,百官皆穿戴官服翘首以待,看见一袭明黄身影出现在午正门前,便齐齐跪拜高呼。 第240章 新皇登基 “恭贺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呼声震天,四夕自人群中一步一步走向乾呈殿,立于最高处,转身俯视底下众生,缓缓开口道。 “众卿平生~” ...... 登基大典过后,四夕初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为段家及当年因宫变之事受攀越牵连之人平反昭雪,加官进爵。 唐琣恢复段亦身份,官拜丞相,段老太爷封为安国侯,其爵位可世袭,段鸿接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周止末接任太尉一职,其余人也都相应受封。 至于张相及其儿子等助攀越谋反之人,则削去爵位追责问罪。 此外,四夕,也就是如今的正元皇帝命史官将攀越从史书抹去,尊玉合帝为先皇,并重修皇陵,重葬玉合帝,百僧诵经超度十四日 第二道旨意便是大赦举国上下,减免徭役一年,重修府宅...... ...... 新皇登基诸事忙碌,等一切处理完,已是十几日后。 这期间,唐琣忙着重修段府,四夕也未曾从国事中抽身,两人已有多日未见。 这日,四夕终于抽出空来,召段亦入宫。 ...... “陛下......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段亦进殿,在乾呈殿中先是对四夕恭恭敬敬行了跪拜大礼。 四夕穿着一身明黄,自上走下,亲自将段亦扶起道。 “你不用与我行礼。” “陛下......” 段亦欲言又止,看着四夕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四夕拉着他进入内殿坐下,继续说道。 “这次有要事要交给你,你需得去一趟北周,亲自将我们的亲人接回来。” “臣宗旨。” “你我不必如此。” 四夕再次将段亦扶起,可段亦却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四夕的双手。 随后,段亦退了出去,殿内,独留四夕一人站在大殿的阴影处,许久...... ...... 段亦出发去北周时,四夕曾亲手写了封信交由他,让他到了北周交给北周皇帝,并将逢时带回来。 如今已过数月,也是该回来了。 一早,听闻段亦一家已快到京城,四夕匆匆下了早朝换了便装,带了忘忧等人往城门处赶去。 忘忧本是魏公公收养的义子,宫变之时还在宫外,所以逃过一劫,如今正好跟了四夕。 ...... 还有一段距离,四夕立于城楼之上,远远看见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等了几个月,可谓是翘首以待,眼下终于看到段府众人及逢时回来,四夕一时心下激动不已,疾步走下城楼时差点一个踉跄滑落,好在忘忧眼疾手快扶住了。 出了城门,迎了一段距离,段亦他们总算是到了。 看见四夕前来,段亦立即下了马,马车中的段家众人也纷纷下车。 “老臣带领段家众人叩谢皇恩~” 段老太爷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拜倒在地,身后是跪了一地的段家众人。 “安国侯请起。” 四夕上前将人一一扶起,又与段老夫人,段亦大嫂寒暄了几句,接着又向朱素素看去。 朱素素穿了一身略显素气的衣裳,连日赶路,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此时正惶恐不安的看着四夕,见四夕看过来,立时腿一软,重又跪了下去,身后两个抱着孩子的奶娘也跟着跪了下来。 “夫人不必如此。” 四夕心下叹息,欲将人扶起。 “先前素素鲁莽,对陛下多有冒犯,还请陛下怪罪。” 朱素素并不起身,而是双眼含泪看着眼前身着明黄锦衣,乌发高束玉冠,浑身散发着天子威仪的女人。 自段亦告诉她四夕成了大越的皇帝,她便心生惶恐不安,一路惴惴,连觉都未曾睡好。 “往事已去,不必多加挂念,夫人请起吧。” 四夕面上动容,扶住朱素素双臂,将她从地上拉起。 后又看向众人身后的马车问道。 “逢时可在车内?” 听到这里,在场的众人立时一阵沉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段亦上前两步。 “他说逢时需得由你亲自去接。” 唐琣踌躇片刻,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四夕只觉仿若一道天雷经过,整个人立时顿在了原地。 这些时日,这些漫长的时日,她都是想着段亦与逢时支撑着她过来的,如今却说逢时留在了北周...... 眼前一黑,四夕向后倒去,段亦上前向将人接住,却被忘忧抢了先。 “丞相不可。” 忘忧一手揽着四夕,一手伸出将段亦拦在两人之外。 段亦看着眼前一幕,愣怔了片刻,便向后退了两步,对着四夕拱手行礼道。 “是臣不敬”。 ...... 稍作休息,四夕终于清醒了过来。 多日期待落空。此时像抽空了四夕一身力气般。 北周苦远,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数月,更别说如今她是正合的皇帝,国不可一日无主,她不可走,更不能走...... 段府众人看着四夕神情失落,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 ...... 等回了城,段府众人回府,四夕则是回了宫中,朝堂每日事项颇多,一刻也不得耽搁,便是出宫这一会,便积累了许多杂事。 ...... 一日早朝之后,问众人无事,四夕便宣布散朝,但忘忧宣了几遍,朝堂上的大臣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纷纷站在原地不动。 “众位爱卿可有其他事启奏?” 四夕心中疑惑,看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整齐划一。 但殿内的大臣却互相眉来眼去,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大事一般,许久也不开口。 “但说无妨。” 四夕向来是宽容待人,看着这情况不免又多问了一句。 终于,站在前列的周止末犹犹豫豫的上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陛下,臣等......臣等,还有事齐奏。” “何事,但说无妨。” “陛下芳龄已二十有五,但陛下膝下无子,臣等,臣等......” 说到这里,四夕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这个意思,朝堂中皇嗣繁衍向来是大事,只是不知道眼下他们会如何催促自己。 第241章 终章 白头偕老 四夕缓缓一笑看向眉来眼去的众臣。 “各位爱卿是如何想的?” “陛下虽与先皇有别,但也可挑选心仪之人纳入后宫,繁衍皇嗣......” 一位老臣站出来说道,说着还向段亦方向看了一眼。 段家人既然都复了官位,自然此刻也正在朝堂中。 段老太爷立于段亦身侧,段鸿立于段亦后方,此时看别的大臣都有意看过来,一时闹了个脸红心跳,脚底生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也可不纳入后宫,只要能助陛下开枝散叶即可。” 老臣想了想,又转头看了一眼段亦。 段家人此时更是红成了熟了的澄阳湖大蟹,就连一向沉稳的段亦,也渐渐的红上了耳梢。 四夕此前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眼下也坐立难安,不知要如何应对这帮顽固的大臣,磨了许久,才堪堪应付过去。 ...... 散了早朝,段亦正想离去,被躲在殿侧的忘忧叫住。 “丞相,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忘忧面带笑容,看的唐琣想起了方才的朝堂上的事,一时脸又红了。 ...... 四夕坐在桌案后,手中握着毛笔,心思却不知飘到了何处,直到段亦从门口进来,才惊觉自己将墨滴在了折子上。 “陛下叫臣来,不知是何意?” 段亦规规矩矩一拜,耳尖还留着方才的红意。 “不知丞相是如何看待朕子嗣问题的。” 四夕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段亦,似是要将他看穿。 “臣......不知陛下何意......” 段亦并不正面作答。 “若是我顺了那帮大臣的心意选了你当我的皇夫,你愿意吗?” 四夕将殿内的宫人都遣出去,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 “陛下......” 段亦面色一变,提袍跪了下去,。 “陛下选臣实在不妥,臣已有家室,素素跟我来正元,已是不易,我不能再弃她于不顾。” 段亦绝望的闭上双眼,若是他今日答应了四夕被选作皇夫,那势必要休了朱素素才行,可朱素素为她诞下一双儿女,不辞万里来正元,若是他休了她,自己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罪人,以后要如何面对自己一双儿女。 “且我有一双儿女,我实在不能不顾孩子......” 四夕立于段亦面前,眼中的热切渐渐消了下去,冲至心头的酸意让她几度哽咽,但在段亦面前,还是生生忍了下来。 “你有一双儿女,可是逢时怎么办......” 四夕眼中朦胧,嘴唇张合,最终还是将那句“逢时也是你的孩儿”忍了下去。 朱素素不能休,即便让段亦知道此事,也不过是给他徒增烦扰而已。 “我累了,丞相无事便下去吧。” 四夕转身背对着段亦,声音嘶哑。 段亦抬头,看了片刻她宽大龙袍下清瘦单薄的背影,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 漫长且宽大的宫道上,段亦眼中湿意弥漫,嘴唇轻启,低沉暗哑的声音向空旷的四周飘散而去。 “陛下,如今再也无人敢欺辱你,臣便放心了,愿陛下得一心仪之人,早生贵子,恩爱白头,愿陛下顺遂欢愉......” ...... “陛下,外头风大,该回去了。” 忘忧站在四夕身后,而四夕则站在城墙上看段亦离去的背影,久久不回神。 “过了今日,即便一拳相隔,也再无瓜葛了......” 四夕轻声低语,泪流满面。 ...... 正元三年,国内一片祥和,正元皇帝下旨大肆兴建学堂,凡是年龄相宜者,不论男女,皆可进入学堂,朝堂之中,不论性别,都可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并大兴商道,百姓安居乐业...... ...... 正元六年,北周将逢时送回,正元皇帝下旨册封逢时为太子,天下这才知当今皇帝陛下竟诞有一子,如今已六岁有余。 同年,丞相夫人因病去世,皇帝下旨封丞相段亦为皇夫,且为太子干皇父,终其一生辅佐太子...... ...... 正元五十四年,正元皇帝寿终正寝,皇夫段亦郁郁寡欢于不久后去世,同正元皇帝合葬皇陵...... ...... 正元年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因此,后人称为正元盛世...... 全文完...... 写于2024年9月7日晚20:00 谢谢几位伙伴不嫌弃,一直追读到了最后,是你们给了我把它写完的勇气和决心,至此,这本质量不怎么样又潦草的小说就完结了,谢谢你们,愿你们生活快乐,身体健康。 顺便弱弱的说一句,这是我第一本小说,写得稀烂,但我在努力,相信下一本会进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