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重生后,全家跪地求原谅》 第1章 惨死,一场荒唐梦? 佛寺,僻静的禅房中。 禅门半掩,幔帐轻垂,空气中隐有冷香浮动,隐约可见蒲团上一个男人正在打坐。 她满头薄汗的推门而入,呼吸急促,脚步凌乱,并未曾惊动他,巍然不动。 虽只是一个背影但依旧惊艳,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 柔夷攀附上他宽阔的肩膀,在他耳边,气吐如兰。 禅定的男人终于回头,她坠入一双深邃冰冷的凤眸中…… …… 萧雪棠倏然睁开眼! 此时她被关在冰冷的石室中,四面不通风,空气越来越稀薄,窒息感也越来越强烈。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到腹部隐隐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下是一滩温热的血。 她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恐怕是要早产了! “有没有人,快来救救我。” 她用力拍打着锁住的石门,声嘶力竭的冲着门外拍喊着,门上带血的抓痕触目惊心。 三日前她从宫中回府省亲,喝了母亲送的甜羹后入睡,醒来便就在这密室中。 整整三天,她滴水未进,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她是大胤的皇后,腹中怀的是圣上的嫡子,谁要害她? 是王贵妃?玉贵嫔?还是新进宫的刘美人? 缺氧让她大脑有些恍惚,她思索着自己的仇家,下一刻只听‘吱呀’一声。 见织金绣凤的衣袂长长地铺展在她的面前,繁复的云纹在幽暗中流光溢彩,她更加目眩,待看清楚她的脸,萧雪棠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 “是你!” 她声音愤怒的喊道。 叶锦,萧家的义女,性格古灵精怪,与性格沉闷循规蹈矩的她不同,自她来到萧家之后便夺走了所有长辈们的疼爱…… 甚至,夺走了她青梅竹马的夫君! 一年前,叶锦以进宫给她侍疾为名,爬上了蔺少舒的龙榻。 他们的奸情被撞破后,叶锦跪地说她只是倾心圣上,一时糊涂,并不求名分。 那时的萧雪棠天真的信了,却没想到她隐忍数年,等的却是今日…… 叶锦站在萧雪棠面前,炫耀道:“本宫穿着这一身凤袍,是不是比姐姐你更合适。” 萧雪棠已痛到满头冷汗,但神色无比清醒,讽刺道:“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孤女,有什么资格自称为本宫。” 叶锦被戳到痛处,原本得意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 对于叶锦而言,出身一直是她心头的刺。 在这个注重出身、以氏族为尊的时代她的身份见不得光,以至于她满腹才华无法施展,好在这些年的隐忍筹谋没有白费…… 随即她扶了扶鬓边的金步摇,嘴角扬起一抹笑道:道:“萧雪棠你说错了,从今日开始我可不是什么流民,爹娘已经将我正式记载入族谱,从今天开始我便正式替代你成为萧家嫡长女。” 萧雪棠喉头一阵腥甜,被她强咽了下去…… 早该想到的,若无萧家的里应外合,叶锦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对她下手? 只是没想到,她的父母竟会帮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虐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绝望,但为了孩子,她一定要活下去! 但…… “你的父母,夫君我都抢走了,那么你肚子里这个孽种,也由我来送一程吧……” 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神色狰狞靠近萧雪棠。 萧雪棠下意识的护住隆起的腹部,咬牙道:“你若是……伤了我和孩子,圣上,萧家都不会过你的!” 她已经一无所有,这个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哈哈哈……” 叶锦倏然大笑,道:“三日前,少舒哥哥已经立下了废后的诏书,命父亲将你从族谱上抹去姓名,这世上再无萧雪棠萧皇后,只有本宫萧叶锦!” “至于你肚子里的那个……” 叶锦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杀人诛心:“你该不会以为,那日护国寺里的那个男人,是圣上吧。” 萧雪棠脸色骤变,不安惶恐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叶锦没回答她的话,俯身看着她,自言自语道:“你可知圣上为何这些年都不曾与你同寝,就是因为当年你被山贼掳走过。” “圣上是天子,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曾落在贼窝的女人,为她生儿育女呢?” 萧雪棠如坠冰窖。 她终于找到了蔺长舒婚后冷落她的原因,原来竟是为了那件事…… “所以为了报复你,圣上故意带你出宫,让陌生男人与你春宵一渡,那个时候我与圣上正在禅房中缠绵呢。” “不……你别说了!” 萧雪棠神色终于崩溃…… 叶锦知道,萧雪棠这样的贵女循规蹈矩半生,是那么在意自己的名节清白,那么她偏偏要一寸、一寸的打断这个出身名门的贵女一身傲骨,打碎她的自尊! “对了,我与圣上并非是一年前……你们三年前成亲之时。” “你一个人对着红烛枯坐天明,少舒哥哥就在书房与我翻云覆雨呢!” “叶锦,你无耻!” 萧雪棠面如死灰,但一双眼却格外的亮…… 她挣扎着拉住叶锦的衣角,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个秘方?还是我名下的商铺?只要你放过这个孩子,你要的我都给你……” 她这一生就是个笑话,亲缘浅薄,父母厌弃,夫君背叛,只有腹中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在那如同冷宫般的未央宫,她感受着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感受到了新生命的喜悦,带给心如已灰之木的她新的希望。 她可以死,这个孩子,一定要活下去! “萧雪棠你做梦……” 叶锦神色怨毒古怪道:“只有抹去你在这个世上所有的痕迹,我才能真正,将你取而代之!” 匕首狠狠的穿透她护住肚子的手背,‘撕拉’一声,刺入她那隆起的腹部。 “不,我的孩子!” 萧雪棠绝望惨叫。 她清晰的感受到了腹部一阵痉挛,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叶锦拿着匕首在她腹部深深搅动了好几下…… 直至,腹中的小生命,彻底没了动静,她甚至没来得及看这世上一眼。 一个侍女捧着紫檀木的匣子进来,对密室内的惨状视若无睹,只是道:“娘娘,东西已经找到了。” 那匣子,是萧雪棠用尽心血研究出的治疗瘟疫的秘方! 看着那叠厚厚的秘方叶锦既兴奋又嫉妒。 明明她也学过几年中医,可医术竟不如一个古人精湛让她非常恼火,但现在…… “现在这些秘方是我叶锦的,从今日开始我便是治疗瘟疫的大功臣!” 叶锦看着萧雪棠,十分得意的说道:“有了这秘方我圣上立我为后朝中那些世家大臣就不会反对,而你……也彻底没了利用价值了。” 说完,她长袖一挥将一旁油灯扫落,灯盏接触到地上的干草一烧即燃…… 她的人生是一场笑话! 少时父母离家,留她一人在萧家后宅艰难求生,从未有过片刻家的温暖;与蔺少舒青梅竹马十多年,陪他在那冰冷的后宫一步步从少年丧母不受宠的皇子成为九五之尊,换来的却是无情遗弃…… “叶锦,蔺少舒,若有来世,我必然让你们血债血偿!” …… “小姐,现在已经是戌时了,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城了,想必侯爷和夫人在家中久等了吧。” “老夫人也真是的,明知侯爷和夫人今日回京都,你与侯爷他们骨肉血亲五年未见就等今日团聚了,怎么非得让您今日去护国寺取平安符呢?还好,现在咱们快些进城,应当还来得及……” 晃晃荡荡的马车中,萧雪棠还尚且没怎么反应过来,听到‘护国寺’三个字,她倏然睁开眼,背后已经浸出了一身冷汗…… “快,快停车!” 萧雪棠率先叫停了车,一把扯开了车帘看向外面…… 下一刻,只见暮色沉沉,一群蒙面人已团团将马车围住。 为首的男人拿着刀,凶狠的目光盯着萧雪棠主仆三人! 第2章 重生,一线生机 山中一阵寒风刺骨,此时此刻看着眼前包围她们的山匪,萧雪棠无比清醒。 好消息是她重生了,坏消息是她重生的节点正好是从护国寺回来,正好遇到山贼。 前世就是因为遇到山贼她们主仆三人为了逃命误入山中,一夜未归,从而名声有瑕,成了京都的笑话。 她恪守礼节、循规蹈矩活了十六年,积攒的名声一朝尽毁。 下人的嘲讽、姐妹讥笑、父母失望的眼神,仿佛历历在目,这桩事算是她悲剧人生的开端。 现在她重生了,既不在遇到山匪之前,也不在遇到山匪之后…… 车夫哪里见过这样阵仗,早就丢下萧雪棠她们跑了无影无踪。只剩下跟在萧雪棠身边两个丫鬟瑟瑟发抖,却还是尽职尽责的挡在了萧雪棠面前…… “小姐,奴婢、奴婢拖住他们,您……您快跑啊!” 原本心中正无比惊骇的萧雪棠看着挡在身前的两个婢女,不由眼眶微热。 前世从护国寺回来,路上遇到山贼,萧雪棠便就是被她们用性命保护才得以脱身。 这样忠心的两个丫鬟,一次次的保护她救她于危难之间,最终为她而死! “绮月、碧痕,你们让开……” 萧雪棠冷静的声音,让二人神色一愣。 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力量,二人情不自禁的让开了数步。 柔弱纤细的身影,此时第一次挡在了她想要保护的人面前! 一袭青衣的萧雪棠冷静的看着包围她们的黑衣人,清湛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 前面大概七八个人,他们蒙着面,手中都拿着刀,是山匪的装扮,但没穿马靴,而是穿着破草鞋。 不知是不是因为萧雪棠神色太过冷静,被她的气势所震慑,山匪们有些不安。 不是都说贵族女子都是胆小如鼠,遇到山贼怎么还如此镇定? 拿着刀都微微颤抖,压低声音道:“你……你别动,不然我杀了你 !” 萧雪棠淡淡道:“我是永安侯府嫡长女,父亲是方才平定沧景之乱的大功臣,你们若是杀了我,可是抄家灭门之罪 !” 听到‘抄家’两个字,放狠话的山匪身子一颤。 萧雪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道:“你们不是山匪,是山下的流民。” 话音落下,一柄刀架在了萧雪棠的脖子上,正是那个眼神凶狠的男人! “小姐!” 绮月和碧痕二人齐声低呼一声,萧雪棠神色镇定道:“我知道你们是生活所迫,并无伤人之意,若是你们今日放过我,我许你们百金,且当今日事情都没发生。” “呵……”挟持她的男人显然不简单,竟是知道她的身份,冷笑一声,意味不明的语气道:“萧小姐你说的没错,我们只求银子,但现在你既认出我们身份,我就留不得你了。” 萧雪棠对上男人阴狠的双眸,神色虽镇定,但语气却加快了几分道:“就算你杀了我,你确定收买你的幕后人会放过你们吗?” “不止你们,就连你们村里的老少妇孺一个都会被你们连累灭口!” “只有放了我,你们才有活路。” 萧雪棠并非是威胁,而是前世确实如此。 这些流民被十两银子买通扮作山匪在路上打劫了萧雪棠主仆三人,只为求幕后人的十两银子买米,并无伤害他们的意思。 当时萧雪棠一个闺阁少女见过如此场面,当下吓得花容失色,躲进山中一夜。后来她被侯府家丁找到带回府中,不知怎么次日京都传遍萧家长女被山匪掳走,失踪一晚。 她的名声就是那个时候没的。 后来谢家知道这件事本想去查,可发现那些扮作山匪的流民竟是最终全村被屠灭口。 重活一世,萧雪棠不愿意重蹈前世覆辙,她在赌自己能不能安然脱身! 拿着刀的男人神色有所松动,可还是有所顾忌。 萧雪棠最终下了一剂猛药:“我有药,能救你们村的人……” 本朝大乱初定,尚且在休养生息,这些年天灾人祸不知多少。 入夏之后瘟疫肆虐,京都城中药材被人恶意抬高,世家贵人们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可怜了京都附近那些村民们。 当时瘟疫死了不少人,甚至一个村子人都没了,后来成了鬼村。 所以当时竹水村的人被灭口并没有引起官府重视。 重活一世,萧雪棠不再是那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千金,她明白了性命的可贵。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想可以尽自己所能救一些人。 最终男人收回了刀,但还是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萧雪棠,道:“你若是说谎……” 萧雪棠耳坠交给男人,淡淡道:“这是我贴身之物,你拿着它去京都草堂就可以拿药。” 萧雪棠这些年在萧家一直受萧老夫人磋磨,过的很不容易。 幸好,当年贵妃娘娘留了不少东西给萧家,其中有一些铺子,经营的还不错。 只是后来叶锦回京都后,那些铺子便被她的母亲谢氏以各种理由全部给叶锦了。 说是叶锦比她更擅长经营…… 是啊,叶锦确实是擅长经营呢,京都这次瘟疫,京都药价被恶意抬高,百姓无药可医,便是叶锦的手笔! 这叶锦不止手段了得,善于拉拢人心,京都不少青年才俊都是她的裙下臣。 且她虽远在景州,却在京都安插了势力,京都这次药价被抬高、以及萧雪棠回城路上遇袭就是她的手笔! 只不过叶锦没想到她底下的人办事不利,舍不得花钱买通穷凶极恶之徒,只花了几两银子买通了山下流民,让她有了一线生机。 …… 落日余晖,几辆精致的马车在官道上平稳的行驶着。 马车中,一个容貌秀丽的少女正在看账本。 “永徽五年,边境大乱,京都瘟疫肆虐……这一次倒卖草药和伤药,药铺的生意倒是替我赚了不少银子呢!” 叶锦没想到,从前她学到的那些微薄的历史知识,竟成了她在这个朝代的立身之本 。 旁边另一个年长的女侍道:“还是小姐您有先见之明提前买断了药材。奴婢见这次景州到京都一路上,死了不少人,路上好多尸体呢,都是死了的流民。” 说到这里,颇有些心有余悸…… 叶锦淡淡:“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他们的命!” 女侍张了张嘴,看着叶锦神色有些古怪…… 这位锦姑娘显然忘记了,在被侯爷收留之前,她也曾是她口中所谓下贱的流民一员! 马车进入城门之后,城门缓缓关闭。 京都不宵禁,但街上却是热闹非常。 昌明隆盛之邦,诗礼簪缨之族,天底下权势繁华集中之地。 叶锦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微的光…… “锦姑娘,侯府已经到了。” 叶锦放下手中的信件,上面记载着的是永安候府的消息,脸上扬起一抹天真甜腻的笑下了马车…… 下一刻从前面马车走下来一个妇人,声音温婉慈爱道:“锦儿,我们到家了……” 叶锦合上账本,只见账本上恰好有几页纸张滑落。 上面记载的是京都永安侯府的信息,其中最上面写着的是萧雪棠的名字。 萧家嫡长女,年十六,体弱多病,性格懦弱,与三皇子蔺长舒青梅竹马,有婚约在身。 应该就是她了! 史书上记载的,与昭徽帝一生一世一双人名垂青史的萧皇后…… 而她筹谋多年,就是要将其取而代之! 第3章 禅院,故地重游 此时永安侯府门前热闹非凡,上下都在迎接着凯旋归来的永安侯夫妇二人,阖家团聚。 而身为侯府大小姐的萧雪棠,却在京都城外山坳里与一群亡命之徒对峙…… 萧雪棠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果决道:“我若是言而无信,你大可以此为证毁我名声。 时下世家女子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 男人收回原本将信将疑的神色,在绮月和碧痕戒备的目光下,道:“若萧小姐能救我们村的性命,便是我慕寒和竹水村的救命恩人,日后我为萧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本神色淡然的萧雪棠听到男人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古怪道:“你叫慕寒?” 慕寒…… 祁王府流落在民间的世子,后被寻回京都,成为叶锦裙下臣之一! …… 等那群流民离开之后,碧痕和绮月二人吓的腿都软了。 她们今日已经做好了就算拼死也要在贼人手中,保护小姐周全的准备! 她们也没想到萧雪棠竟然凭借着几句话,就带她们脱身了,碧痕庆幸的直念佛。 绮月有些担忧道:“小姐,您怎么将贴身信物交到他们手中了,这于礼不合啊……” 当今世道对女子名声约束非常的严苛,前世若非是因为她与蔺长舒的婚约乃是当年怀闵帝定下的,恐怕早就被萧家人一根白绫给勒死了。 萧雪棠冷笑一声,眼眸中浮现一抹冷光道:“是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前世她循规蹈矩、恪守礼节,将名声看的比性命还重要,可笑的是最终却背负着不洁的恶名而亡。 重活一世,她自然不会再如前世那般迂腐愚蠢。 她要活着,保护身边的人,以及让前世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一时间绮月和碧痕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看着萧雪棠,总觉得自家小姐与从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一想到今日小姐为了保护她们,奋不顾身的挡在她们面前的画面,她们不由心头一热。 不就是送出一只耳环而已,就算她家小姐杀人,她们也能帮忙埋尸!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时辰,恐怕城门都要关了;可,若是不回,她们主仆三人难道要在这荒郊野岭过夜。 最可怕的是今日侯爷回府,自家小姐若是不能及时回去的话,如何向家里人交代! 想到老夫人阴冷的神色,还有二夫人刻薄的性子,碧痕不禁打了个寒颤,都快哭出来了。 萧雪棠抿了抿唇。 她的目光远眺向不远处,那隐在翠黛青山间的塔顶,最终做了某种决定一般,道:“去护国寺!” 当落日敛尽最后一丝余晖,原本已经准备落锁的护国寺门前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位小师父行行方便,我家小姐的马受了惊,如今天色已晚,可否能在这里借住一宿。” 小沙弥的目光瞧见了那站在一旁的少女,虽只一袭青衣,素衣素发,可却有着一张娇艳如海棠的面容。 似是察觉到他的打量,少女微微笑了笑,恰好最后一缕夕阳落在她的脸上,浮光掠金,惊艳绝尘。 他年纪尚小,定力不足,不由红了耳朵,片刻之后才踌躇道:“这里是皇家寺院,不太方便呢。” 碧痕口齿伶俐道:“我家小姐是永安侯府的大小姐,也常来上香的。” 小沙弥为难道:“但……今日寺中来了位贵人,为她征战在外的小辈祈福,不宜留外客。” 此时碧痕才发现,一向热闹的护国寺安静的不正常,四周都有神色肃穆的士兵把守,可见那贵人来历不简单。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夫人看见了被挡在门外的主仆三人,目光落在萧雪棠身上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好个漂亮的小姑娘! 一袭素衣站在那宛若玉雕刻而成,眼角一滴泪痣,相貌娇艳如海棠,可气质却是轻灵透彻。 “这城门已闭,就让她们主仆三人住一宿吧。” 那老妇非常喜欢又道:“寺中规矩不留女客,你们就住在我隔壁的院子吧。” 听到这话,老夫人身边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为难道 :“老……夫人,这万一被爷知道恐是不妥吧。” 原本和蔼的老夫人脸色一变,冷笑道:“他一走便是一年,还敢回这护国寺?也不怕一身煞气冲了菩萨!” 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神色却是十分温和,道:“好孩子吓坏了吧,进来歇息吧。” 此时萧雪棠并没有注意到方才这主仆二人的神色异样,见老夫人伸手扶她,连忙道:“多谢老王……夫人。” 她险些说漏嘴了! 眼前这位并非是普通的世家夫人,她曾抚养过怀闵帝和永徽帝,更是如今权倾朝野摄政王的亲祖母,天极王府的老王妃。 纵使现如今天极王府不复存焉,朝中帝王也是换了几位,但她尊崇地位不容动摇,可以说她的地位比太后还要尊贵。 萧雪棠一夜未归,更有那车夫回去通风报信,若凭借她们主仆三人的一面之词少不得要走上前世老路。 所以,她需要一个有力的人证,证明她这一晚上平安无事。 没有谁比老王妃更合适了! 只不过对萧雪棠而言,这护国寺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几番被人算计都在此处,更不要说前世…… 想起那缠绵的梦境,还有梦中那个看不见脸、一双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萧雪棠心突然跳的很快。 不知为何,竟情不自禁的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那个与自己有缘无分的孩子。 “小姐,此处干净,您便在这里歇下吧。这里地方小,您身边的两个丫鬟就在旁边厢房歇下如何?” “吱呀”一声,远门被打开,暮色下只见梨花已谢,海棠花开的正好,院子里一株梧桐高有三丈有余,翠樾千重…… 一时间萧雪棠竟是吓得险些魂飞魄散! 这里,这里与她梦境的地方一模一样,也是前世被叶锦算计、与陌生男人珠胎暗结的地方。 她曾经在冷宫中无比期望那个孩子出生,将她当做救赎自己唯一的希望,却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 此时迷离梦境中那个小院赫然出现在面前,窗户半开着,萧雪棠隐隐约约似是看见一个人影在那! 她大惊失色,骇得连连后退,就在此时隔壁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惊呼…… 第4章 救老王妃,重回侯府 “老夫人,您怎么了,快拿药来!” 老王妃当年曾经历丧子之痛,倍受打击,落下了心疾,一旦发作若不及时服药恐怕会危及性命,所以老王妃出门身边的丫鬟都会随身携带药丸。 可…… 偏偏今日她们来护国寺出门十分匆忙,身边丫鬟一时粗心大意,竟是忘记带了。 此时在护国寺,老王妃旧疾发作没带药,更没医侍,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忽然听到一道轻柔的声音道:“我略通医术,可否让我试一试。” 这道声音宛若三月春风,有着一种仿佛能抚平人心的力量,原本喧闹慌乱的众人奇迹般冷静下来…… 等为老王妃施好针已经是晚上了,小沙弥送来了斋饭。 萧雪棠到底没敢继续去那个院子,不管是不是一场梦,那个男人是否存在,这一世萧雪棠不想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所以便以照顾老王妃的名义留在了老王妃歇息的禅房外间。 这些年在永安侯府,老夫人一旦生病都是她整宿在身边服侍端茶喂药,一夜起来好几次。 比起喜欢折腾人的老夫人,老王妃好伺候多了。 王府的人不知萧雪棠心中别扭,只知萧雪棠不仅救了老王妃,且见她如此医者仁心。 正好晚间没事干,萧雪棠给老王妃身边服侍的人看了脉象开了方子。 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会与摄政王府之后有什么交集,但卖老王妃身边的人一个人情,也有人会记得她的好。 重活一世,萧雪棠非常珍惜能够重新开始的机会。 比起萧家上下勾心斗角,老王妃身边人好相处多了。 她们也很喜欢这个漂亮平易近人的姑娘,主动萧雪棠添了床暖和的被子,又唯恐萧雪棠吃斋饭不习惯端了甜羹和点心来,萧雪棠许久都没被人如此重视过了,心中涌出一股久违的暖意。 “宋嬷嬷……” 萧雪棠叫住了那个看起来冷着脸很严肃、但却给了她们主仆三人两碟子点心的老嬷嬷,她知道宋嬷嬷是老王妃身边的心腹,提醒道:“老王妃今日没带药,是丫鬟粗心,还是……” “姑娘慎言!” 萧雪棠话还没说完,便被宋嬷嬷沉着脸打断。 宋嬷嬷板着脸道:“有些话不该姑娘问的别问,明日清晨王府会备好马车,送姑娘回家!” 说完沉着脸离开…… …… “啊!”惨叫声才响起,便被人捂住了嘴…… “佛门清净之地,你声音小点。”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口中念着佛,下一刻‘咔擦’一声直接卸了他的下巴,嫌这人吵。 另一个与他同样装扮的侍卫进来,一脸无语道:“你直接卸了他的下巴还怎么问话。” 天枢懒洋洋的说道年:“此人是死士,受了刑也不会交代幕后指使的,再逼问下去人要是死在这儿,主子还不得剥了我的皮。” 含光默了默,看着地上已经成了一摊烂泥的人,此人正是不知何时混进老王妃身边的细作,正是他调换了老王妃的药意图暗害老王妃。 不曾想正好遇到了在护国寺借宿的萧雪棠。 天枢将人提走了,含光进了屋子里,回道:“主子,老王妃已经无碍了,您要去看看吗?” 屋子里未点烛火,男人一袭玄衣站在轩窗前,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多加派些人手在老王妃身边保护。” 男人冷淡嗓音答道,含光看见男人胸前缠着的纱布,知道他是不想让老王妃知道他受伤的事情,自是应了下来。 “还有……” 男人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查一下那女子的身份。” 含光眼神一亮,下意识问道:“主子您看上那个姑娘了?” 方才老王妃的人带她进来的时候,他在房顶上看了眼,好个漂亮的姑娘! 就算是京都,也找不出几个如此绝色。 难道他们王府要有女主人了! 话音落下,一道强劲内劲闪过,含光鬓边头发少了一截,脸颊也被划了个口子。 “属……属下开个玩笑而已。” 含光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恐怕他是怀疑那位姑娘了。 毕竟……怎么那么巧,在老王妃发病没药的时候,这个在寺庙‘借宿’的姑娘竟会医术。 现在沧景之乱方平,他家主子说是功高盖主也不为过。 从景州回京的路上,他家主子不知遇到多少次刺杀了,如今还有人将手伸到了老王妃这里。 若老王妃真的在护国寺出事…… 想到此处,含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对于那位姑娘,含光清楚那姑娘美则美矣,若真的是有人派来施展美人计……恐怕对方肯定是个不值得一提的蠢货! 毕竟他家主子一向不近女色,再过几年含光觉得他家主子皈依佛门都有可能了…… 只是含光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男人的目光却转向了挂在一旁画卷。 画卷上是一株海棠,细茎绿叶,在摇曳烛火下分外秾丽,在摇曳烛火映照下,活色生香。 男人深邃的目光,看了良久。 睡梦中,萧雪棠只觉背后隐隐有些发凉,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萧雪棠便要回城,老王妃笑着道:“让宋嬷嬷送你回去吧。” 宋嬷嬷是老王妃的左膀右臂,又曾做过女官,身份见识非同一般。但萧雪棠想到宋嬷嬷冷着脸的样子,未免有些犹豫。 “怎敢劳烦宋嬷嬷。” 萧雪棠轻声道。 她留在护国寺在老王妃这里露了脸,心中想着的是若老王妃能指派个人随她一块儿去侯府作证已是难得,没想到竟会是宋嬷嬷。 谁知宋嬷嬷却是笑了,看着萧雪棠的神色倒是难得的温和,道:“萧小姐不必客气,您救了老王妃,便是王府恩人。” 清晨的时候,她们是从碧痕的口中知道萧雪棠的姓名的。 这里王府已经准备了马车,萧雪棠坐着宽敞的马车,向着京都的方向行驶而去…… 此时侯府十分热闹。 永安侯昨夜归家,先是去宫中复命,永徽帝是个十分体恤下臣的皇帝,便准了永安侯几日假在家中。 所以这一家子骨肉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而就在此时,只听一个少女甜美的声音撒娇道:“母亲,家中的姐妹今晨都已经见全了,怎么不见大姐姐,是不是大姐姐她不喜欢我呀。” 原本正在和老夫人说话的永安侯神色一沉,虎眸环顾四周,才发觉少了个人,便问:“雪棠去哪儿了?” 不待底下人回话,只见一个下人慌张跑了过来道:“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这一嚷嚷,瞬间打破了永安侯府的安静,闹的人尽皆知…… 第5章 失节?一根白绫勒死 “昨日我们从护国寺祈福回来,谁知路上竟遇到了山贼。” “是小人护主不力,没保护好小姐,竟让小姐被山贼掳了去……” 车夫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边说一边扇自己的嘴巴,闻言厅中众人大惊失色。 一道柔柔的声音惊呼道:“姐姐一夜未归,那岂不是……” 说到这里,叶锦又掩住了嘴,一副自毁失言的样子。 虽然底下人话没说完,但余下的人却是听明白了叶锦的言外之意。 谢氏更是脸色一白,险些晕了过去…… 永安侯勃然大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车夫刘大吓得瑟瑟发抖,请罪道:“是小人该死,没有保护好大小姐,请夫人责罚小的。” 一旁叶锦扶住谢氏道:“父亲,母亲,路上遇到山贼也是个意外,请母亲看在车夫跑回报信一片忠心的份上,饶恕他吧。” 话音落下,只听四周众人纷纷称赞道:“锦姑娘真是心地善良啊。” 跟着叶锦从景州过来的一干丫鬟一副自豪的样子道:“那可不,我们家姑娘在景州可是出了名的活菩萨。” 叶锦唇角微勾,温和着声音让身边的丫鬟将车夫扶起来,车夫却跪地不起。 “锦姑娘不要为小的求情了,小的弄丢了大小姐小的就算是死一万次也不为过……” 就在一阵喧闹中,忽然只听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你是该杀!” 一番话,像是在原本闹的不可开交的厅堂中投下了一枚惊雷,众人神色微惊,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青衣少女带着两个丫鬟出现在花厅中。 虽是素衣素发,但依旧美的惊人,尤其一双眼比晨曦的阳光还要明亮灼人…… 一时间侯府上下的人都愣了下,她们知道大小姐容貌生的不错,可平日里总是低着头在老夫人身后,看起来一副怯懦的样子,何曾有过如此凛然的气势。 更不要说永安侯与谢氏夫妇二人。 当年他们前去景州的时候萧雪棠不过才十一岁,体弱多病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小,追在他们马车身后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没想到一晃五年过去,当年追着马车的孩子如今已成了大姑娘,初现风华。 他们夫妇二人神色一愣,一时竟是没认出来萧雪棠,就在此时萧雪棠径直走到了刘大的面前,直接扬手抽了他一个巴掌! 刘大猝不及防的被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脸惊呼道:“大小姐,您不是被山贼抓走了么,怎么回来了?” 纵使心中有准备,但叶锦从刘大口中听到大小姐三个字的时候神色闪过一丝微妙。 她,就是萧雪棠? 后世记载的萧皇后! 她怎么会回来了…… 萧雪棠冷笑道:“我若是不回府,难道就让你在这里平白污蔑我的名声。” 永安侯没想到自己娇滴滴的女儿竟然会当场动手打人,不赞同道:“雪棠,有什么话好好说,怎可随意动手。” 叶锦也道:“是啊姐姐,听父亲说咱们家从来没有打骂下人的习惯呢,父亲才回侯府您当众打骂下人,传出去恐怕会让别人认为父亲居功自傲……” 从进门到现在,萧雪棠一直刻意没让自己看叶锦,她怕控制不住想要杀了叶锦的冲动! 此时听了叶锦那熟悉的绵里藏针的语气,萧雪棠心中恨意翻涌,紧攥着拳头方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情绪,冷冷的目光看着叶锦似笑非笑道:“你是谁?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多了个这么大的妹妹!” 面对萧雪棠的询问,永安侯和谢氏的面上有些不自在。 他们五年前离开京都,并不是不能带家眷的,之所以将萧雪棠留在京都的老夫人身边是为了替父母尽孝。 这五年他们鲜少过问萧雪棠,却收养了个与萧雪棠年龄相仿的女孩儿在身边如珍似宝的养着……纵使他们心中准备了许多说辞,可是在萧雪棠那清亮的目光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才道:“锦儿的身份说来话长,之后为父与你解释,倒是你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永安侯原本是想关心自己女儿出了什么事的,可话到嘴边却是变了味儿。 萧雪棠心中早就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偏心,是以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对永安侯道:“昨日我奉祖母的命去护国寺取平安符,回城的时候天色已晚,可不见这车夫,才知道这车夫昨夜竟又是赌瘾犯了去赌坊赌银子,连累我昨夜不得不重返护国寺借宿。” “幸好昨夜有贵人收留了我,且今日派遣马车将我们主仆三人送回城,谁知一回来便听见这车夫竟是肆意嚷嚷诬陷我的名声,如今竟传了半个京都都知道了,这样背主的奴才难道不该杀吗。” 方才萧雪棠只是打了车夫一巴掌,现在竟是动了杀心,车夫吓得面色都白了,连声辩解道:“侯爷小的说的是实话,小的可以以一家老小的性命起誓,小的是亲眼看见大小姐被山贼抓走的啊。” 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该不会是大小姐被山贼抓走不敢承认,想要杀车夫灭口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锦身边的贴身侍女巧娘。 前世,她帮着叶锦为虎作伥,干了不少坏事。 萧雪棠目光一冷,绮月上前扬手就给了巧娘一个巴掌:“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东西,主子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巧娘捂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在景州她在夫人面前也是能说的上话的,这侯府一个小丫头竟敢打她? 叶锦见身边人挨打面上也不好看,转而一脸自责道:“姐姐别生气,我身边人性子直率,习惯了有什么说什么,以后我会教她规矩的。” 叶锦看似为巧娘请罪,实际暗指萧雪棠打人是恼羞成怒了。 若是从前的萧雪棠肯定是百口莫辩,但现在萧雪棠只是淡淡看了叶锦一眼,道:“锦姑娘是非京都人氏,哪里知道一旦有人家一个姑娘名声出了差错,那么连累的可是一家子姐妹名声。” “父亲刚立战功回到京都,正是被人盯着的时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刘大竟如此构陷我的名声。这冲着的可不是我一个人,而是一家子姐妹来的,这背后……该不会是有人指使吧?” 萧雪棠一番话落下,叶锦原本一直挂着笑意的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白。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坐不住了。 她家云霓正到了议亲的年龄,可不能无缘无故的被连累了,当下站起来道:“这刘大既然好赌,说不定是收了外人的银钱故意来构陷我们家姑娘,这刘大不能打死,必然要拿下去狠狠拷问问出幕后指使之人!”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远远的便听见一个干嚎:“不得了了,我们侯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还不将那孽障一根白绫勒死算了……” 第6章 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摄政王 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萧老夫人还能有谁。 明明是世家的老夫人,言行举止,却偏偏比那小门小户的恶妇还要不堪。 听着那熟悉的干嚎永安侯也是一阵头疼,但孝道当先,连忙起身上前扶住听了风声过来的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拄着拐杖,经过萧雪棠身边的时候狠狠瞪了萧雪棠一眼:“该死的孽障,竟被山贼掳了怎么不死个干净,还回来连累你的姐妹!” 萧雪棠面无表情的看着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深恨谢氏这个儿媳,谢氏这些年去了景州,萧老夫人便将对谢氏的恨都撒在她的身上,面对萧老夫人的谩骂萧雪棠已经习以为常。 永安侯听着有些不舒服,正要为萧雪棠辩解,忽然被叶锦拉住了衣袖…… 叶锦咬着唇一脸无辜的对永安侯道:“父亲,方才我不是有意质疑姐姐的。只是……只是锦儿觉得这车夫看起来是个老实忠厚之人,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父亲您初回京都,万事需要谨慎啊。” 永安侯从前性子冲动容易被人煽动挑拨,所以险些被削去了爵位带着家眷流放去景州,五年过去了永安侯倒是进步了不少…… 他现在只听叶锦的挑唆! 原本永安侯是准备让人将刘大带下去拷问的,但听了叶锦的话,目光一沉,谨慎的问萧雪棠:“既然你说昨日宿在护国寺,有贵人送你回来,那贵人现在在何处,是否能为你作证?”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冷笑道:“偌大的永安侯府,竟让区区一个马夫随便攀咬嫡长女,这也罢了!堂堂永安侯竟放着该杀的奴才不审,竟审问起了自己的女儿,当真是天下第一新鲜事,老奴倒是见着了。” 原来是宋嬷嬷都听不下去了,不等萧雪棠请,直接上前将萧雪棠护住。 宋嬷嬷一向严厉,说话直言不讳,一番话直接将堂堂永安侯说的面红耳赤,连声道:“本侯并非此意?” 而叶锦不清楚宋嬷嬷身份,只当她是伺候萧雪棠身边的人,对谢氏道:“母亲,您不是说咱们家中最是重规矩的么?可姐姐身边的人,怎么敢对父亲如此无礼啊。” 谢氏到底在京都待了多年,瞧着宋嬷嬷眼生不是萧雪棠身边的人,且那气度威严也不是普通人家伺候的,一时间拿捏不准。 原本叶锦只是小声说话,但宋嬷嬷是谁,跟在老王妃身边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顿时沉了脸道:“说起规矩,姑娘你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年轻姑娘竟三番两次为一个马夫求情?” 叶锦不期然竟然被宋嬷嬷听见了,顿时一张脸皮都涨红了。 二夫人这里深恨那马夫竟然敢败坏她家女儿的名声,连带着叶锦也恨上了,便道:“还能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女,来历不明,攀附上侯府的高枝一口一个父亲、母亲叫着,真以为能成侯府嫡女了!” 二夫人是为数不多在侯府看不惯叶锦的人。 只因她一向宠女如命,原本永安侯府上头有个萧雪棠占了嫡长女的名声压过她女儿就算了,再来个叶锦竟还想记在谢氏名下,再占据个嫡女的名分,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原本二夫人还想加几句,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萧老夫人看着宋嬷嬷不悦道:“锦儿是我侯府的人她的规矩自然由我来教,倒是你是什么人,竟敢在我们侯府撒野?” 叶锦早在来长安之前便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将侯府上下摸的一清二楚,知道萧老夫人贪财。所以昨日一来侯府便送了萧老夫人一箱子珍宝,轻而易举的将萧老夫人给收买了。 现在在萧老夫人的眼中,叶锦简直比自己亲孙女还亲,至于萧雪棠…… 萧老夫人看着这个伺候了自己好几年的亲孙女,还是哪哪都不舒坦。谢氏有她那儿子护着她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萧老夫人觉得还不是随便自己拿捏的! 更不要说这一早过来,萧老夫人便听身边的赖嬷嬷将外头的风言风语添油加醋了一番,更加觉得萧雪棠的存在会有损侯府的名声,顿时将萧雪棠视为眼中钉恨不得立即撵出去。 这宋嬷嬷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却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永安侯府这般,一家子骨肉血亲竟是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做父亲的没个做父亲的样儿,做祖母的也没半分仁慈,做母亲的此时却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由着个不明不白的养女上蹿下跳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宋嬷嬷看着萧雪棠的目光不由多了丝怜悯,半晌深吸口气,才自报家门:“老奴,是老王妃身边的人。昨夜老王妃与萧小姐一见如故,在禅院中谈了一晚上佛经,如此是否可以证明萧小姐的清白。” 来侯府之前萧雪棠交代过宋嬷嬷不要透露自己会医术的事情,一开始宋嬷嬷还不明所以,现在看着侯府这乱七八糟的状况总算是理解萧雪棠了。 萧老夫人此时还在骂骂咧咧呢,一时没反应过来,道:“我管你什么王妃不王……” 她身边的人拉了一把,萧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宋嬷嬷迟疑道:“你是哪家王爷府上的。” “天极王府。” 原本喧闹的花厅静了静,片刻之后只听倒抽凉气的声音…… 当年武宗时期,天极王府被撤去了封号,五年前天极王府才得以平复,独子蔺巽被封为摄政王。除了昔日天极王府的旧人,只有老王妃身边的人依旧沿袭旧日称呼。 萧老夫人犹可,此时的永安侯面色大变,大概是因为倒抽凉气太猛,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原本还威风凛凛的永安侯,此时却像是……只被掐住喉咙的鸡一般。 萧雪棠冷眼看着众人异样的神色,心知永安侯对蔺巽的忌惮,心中冷笑一声,片刻之后方才对目瞪口呆的众人道:“祖母,有王府的人为我作证,是否能证明我的清白?” 不等萧老夫人回答,此时永安侯回神,斩钉截铁道:“能!当然能!” 开玩笑,这京都人谁不知道,宁愿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摄政王。 第7章 叶锦算计落空,小惩大诫 五年前永安侯不知死活,没将当时才弱冠之年的蔺巽看在眼中,所以在永徽帝要封蔺巽为摄政王的时候永安侯和那些不知死活的世家一样联合反对。 结果就是,当年反对蔺巽的那些世家掉脑袋的掉脑袋,流放的流放,如永安侯这般还保留着爵位重回都城的人少之又少。 这五年的时间,蔺巽凶名在外,甚至不少人都暗自揣测先帝之死与蔺巽有关,朝野上下众人对摄政王无不又恨又畏。 这一次平定沧景之乱蔺巽是亲眼看见了那位摄政王是如何的身先士卒,杀人不眨眼…… 佛面修罗,心狠手辣。 现在萧颐一听到蔺巽的名字下意识的觉得颈脖发凉,对于摄政王的命令恨不得奉为金科玉律。 随即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夫,脸色骤变,道:“你这该死的奴才,竟敢污蔑主子,幸而有老王妃英明戳穿了你的诡计,来人给我拖下去严加拷问,问出究竟是谁想要陷害我们侯府。” 刘大知道永安侯拷问人的手段,顿时慌不择言,看向一旁叶锦求救道:“锦姑娘,你……你救救我啊。” 叶锦面色微变,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刘大一番话,立即将众人的视线引在了叶锦身上。 只见萧雪棠似笑非笑道:“这位锦妹妹我才今日头一次见,可这刘大却似乎与你很熟的样子,方才见你第一面竟是叫出了你的名字。” 有了萧雪棠的话,众人方才察觉出了点蹊跷。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下,叶锦心中暗骂了声刘大这个蠢货,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这刘大当真是心思恶毒,不止要陷害姐姐,竟是连咱们侯府的姑娘一个都不肯放过,父亲绝对不能饶了他,一定要问出他背后的主谋是何人!” “这刘大真是糊涂,只是为了点银子,竟连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不要了。他若是出事,这一家还怎么活呢,果然先生说的没错,世人总是被薄利蒙蔽双眼。” 她神色惋惜的说着,初夏的阳光照在她那如白瓷的脸上,仿佛有着一种悲悯圣洁的光芒。 但刘大,却打了个寒颤…… “侯爷不要问了,小人认了!” 刘大挣脱侍卫,‘砰’地一声跪在了永安侯的面前道:“小人一时糊涂,输了银子不该被人收买陷害大小姐,请侯爷看在小人为侯府兢兢业业多年的份上饶恕小人家人,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砰’地一声碰撞在柱子上,在众人惊叫声中竟是撞柱而亡。 花厅瞬间乱了套,有胆小的看见一地的血险些晕了过去,在一阵慌乱中叶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漫不经心的擦去了溅在手背上的血。 永安侯没想到回来才第一天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一时间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才道:“将这刘大拖下去吧,事关萧家女眷的名声,不宜张扬。”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的却是萧雪棠身边的宋嬷嬷。 虽然永安侯不知道萧雪棠何时与王府那里有了瓜葛,但永安侯十分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惧怕摄政王了,有些担心今日事情若是传到摄政王耳中对他会有影响。 若是萧雪棠知道永安侯此时心中想法绝对忍俊不禁…… 摄政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管这点闲事,这永安侯定是被五年前的事情吓破了胆。 宋嬷嬷面上表情淡漠,闻言只是道:“此事是侯爷的家事,老奴只是奉老王妃的命送萧小姐回府。” 永安侯…… 他觉得宋嬷嬷是在拿老王妃点他呢,便看向一旁萧雪棠,道:“今日你受委屈的,为父会弥补你的。” 永安侯才回来第一天,萧雪棠不想得罪他,便道:“父亲言重了,一家人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还女儿一个清白就好。” 闻言永安侯心中一暖,只觉这个孩子比五年前更加懂事了。 “只是……” 萧雪棠话锋一转,欲言又止的看向叶锦主仆道:“只是如今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萧家,父亲为人正直自然不必担心,怕的就是有人会在后宅中兴风作浪,尤其是此次父亲从景州回来带了不少侍从丫鬟,这些人不懂规矩恐怕又会出第二个刘大啊。” 永安侯心中一凛,也顺着萧雪棠目光看去,看向了叶锦身后的巧娘,顿时沉下脸道:“对了,方才便是你不知规矩冲撞大小姐的。来人,给她拖下去杖责十板子,以儆效尤!” 巧娘想要求饶,可此时永安侯正在气头上,就连叶锦也不敢求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永安侯命人将巧娘给拖走。 她那幽冷的目光落在萧雪棠身上,这笔账,她记下了! 萧雪棠嘴角微微勾了勾…… 虽然今日不能对付叶锦,但折了她一个臂膀,也算是收获不错。 一时众人各怀心思,离开了厅堂,就在此时萧雪棠身后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雪棠……” 仔细听的话,那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回头一看,只见谢氏正站在她的身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谢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但容貌依旧美丽动容,萧雪棠的容貌大半随了她。 毕竟谢家人无论男女,容貌昳丽,这是在京都都是出了名的。 “母亲。” 萧雪棠淡淡的唤了她一声。 凭心而论,从前她与谢氏母女关系不错的,纵使后面有叶锦的挑拨谢氏与她疏远了,但母女二人之间还是有温情的回忆。 但只要一想到前世她便是喝了谢氏的甜汤后人事不知,无论那桩事谢氏参与了多少,萧雪棠对她亲近不起来。 谢氏看出了萧雪棠眼中的冷淡疏离,眼眶都红了,道:“棠棠,你是不是在怪娘亲。” 这个孩子一向体弱多病,是谢氏最心疼牵挂的孩子,不然当初在景州的时候也不会见到与她年岁相仿的叶锦便收为义女。 可…… 萧雪棠笑了笑,十分贴心道:“我明白母亲的难处,您与祖母一向不和,才回谢家方才自然不便开口。” 可谢氏此时看着萧雪棠的笑,不知为何没来由的心慌,道:“不是的,我是说五年前……” “五年前,母亲丢下你,实在是情非得已啊。” 五年前么…… 萧雪棠眼睫微颤,平静目光闪过一丝涟漪。 第8章 海棠花雨,故人重逢 片刻之后看着谢氏,还是带着得体的笑道:“母亲,五年前的事,我都已经忘记了。” 随即又道:“若母亲没别的吩咐,请允许女儿先回去换身衣服,晚些时候再向您请安。” 谢氏怔了会儿,才道:“你去吧。” 看着萧雪棠的背影,谢氏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失去了什么。 不,一定不会的。 她的雪棠从小就懂事,能够明白她的苦心,再说她已经从景州回来,日后会好好弥补这个孩子的。 就在这个时候,谢氏手臂一沉,一道甜美的声音撒娇道:“娘,老夫人说要给我准备新院子,您帮我挑一挑好吗?” 谢氏收回落在萧雪棠身上的目光,看着笑靥如花的养女,方才的不安散去,笑道:“好,我们挑一个离你姐姐近的院子。” 雪棠沉稳懂事,锦儿天真活泼,谢氏觉得她们姐妹两以后肯定能好好相处的! 直到走远了,萧雪棠脸上的笑意蓦然沉了下来。 多少年过去了,可是只要一闭上眼萧雪棠总是会想起自己被抛下的那一天…… 五年前,萧颐为了稳固世家地位,与一些世家一起反对蔺巽一系列的利民律令,直接被蔺巽撸了当时宫中当差的职位发配去了景州。 谢氏与萧颐一向夫妻恩爱,便打点了行李,长房一家四口打算一齐去景州的,但…… 萧老夫人却以长房尽孝为名,想将谢氏扣在京都,顺带着还假惺惺的送了两个美貌的侍女让萧颐带去景州伺候。 正因那时谢家也出了事,谢老太傅直接被革了官职,族中子弟也都尽数成了白衣之身回了东山老家,萧老夫人便以为可以拿捏谢氏的。 哪料到一向柔弱逆来顺受的谢氏竟起了反抗之心。 她当时直接将当时不过才十一岁的萧雪棠往马车下一推,直接:“既然母亲要留长房的人尽孝,便让棠儿替母也是一样的。” 被扔下的萧雪棠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情,她飞快的追在马车后面,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入马车中,可自始至终,马车都没有停下来。 她的父母,她的兄长,也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那之后萧雪棠高烧了整整三天,差点没命…… 不过一夕之间,萧雪棠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从无忧无虑的孩子,被迫成长,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生活。 后来很多次谢氏在信上说了自己许多许多不容易,不得已,而她的父亲和兄长每年也都会从景州寄一些小玩意给她。 萧雪棠一直是个很好哄的孩子,只给她一点点糖,便就能让她忘记很多伤害。 她忘记了那天自己是如何被母亲推下马车,忘记了那天是如何追着马车跑了小半个京都,忘记了那天自己差点死在了马蹄下,后来不知被哪个好心人送了回来。 她惦记着远方的父母,惦记着兄长,惦记着一家团聚,哪怕她受再多的委屈也所谓。 可没想到五年的委曲求全,换来的不是一家团聚,她的父母有了新的女儿,疼爱她的兄长,也有了另一个守护的妹妹。 如今想来,这五年她过的真是个笑话。 “萧小姐。” 宋嬷嬷的声音唤回了萧雪棠的思绪,她敛去心思,忙道:“今日之事还没谢过嬷嬷呢。” 宋嬷嬷笑道:“小姐昨日救了王府,便是我们整个王府的恩人,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不过……” “萧小姐性子聪慧,这侯府的事情老奴就不必多言了,只是有一点。” “萧小姐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要强,俗话说刚则易折。” 这个见惯了几朝宫闱变迁的老人,眼神明亮睿智。 听着宋嬷嬷的话,萧雪棠浑身一震。 在见到叶锦的时候,她纵使极力压制,但想到自己那个还来不及看这世上一眼的孩子,心中恨意翻涌,确实有一刻存着与叶锦玉石俱焚之心。 但…… 此时宋嬷嬷的话,让萧雪棠瞬间清醒。 既然上天好不容易给了她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她应该好好珍惜才是,凭什么要与叶锦那样的人同归于尽? 重活一世,她不止要报仇,更要好好的活着! 此时萧雪棠只觉萦绕在心间的一层阴霾彻底散去,对后面的路更加的笃定了。 “多谢嬷嬷提点。” 萧雪棠深吸一口气,压下自从踏入侯府之后,心中萦绕的那一股戾气,向宋嬷嬷行了个大礼。 宋嬷嬷被萧雪棠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道:“小姐,您这是折煞老奴了。” 萧雪棠看着宋嬷嬷,认真道:“嬷嬷今日帮了两次,如此大恩大德,雪棠不知该如何报答……” 宋嬷嬷活了几十年,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纯粹的孩子,心中不由一动,随即想到什么一般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令牌交到了萧雪棠手中。 “这是老王妃让老奴给小姐的。昨日小姐救了王妃,这个令牌可以差遣王府的人。” 若是旁人见了肯定喜不自胜,摄政王权倾朝野,若是能够得到这样一块令牌何愁不能在京都横着走啊。更不要说,现在萧雪棠在萧家的处境十分堪忧。 但萧雪棠却是拒绝了。 “昨日救了老王妃本就是出于医者仁心,且老王妃昨夜收留了我们主仆三人,宋嬷嬷今日又送我们回府替我们作证,如此大恩已经是两清了。我若是收下这块令牌,岂不是有挟恩图报之嫌。” 萧雪棠不肯收下令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一世她不想再与皇室中人有任何瓜葛。 尤其是摄政王蔺巽。 前世萧雪棠与蔺巽并无太多的交集,只是听过关于他很多传言。 摄政王蔺巽,那可是个传奇人物。 他的父亲是前朝战功赫赫的天极王,传言他是佛子转世,本是大吉之兆。 可偏偏他出世那一年,武宗皇帝下令全国灭佛,他便也因此成为了不祥之人。 后来他被当时的绛王也就是后来的怀闵皇帝带在身边抚养。 再到后来,因宦官干政,怀闵帝死于甘露之变,是他在三年后带兵进京手刃宦官一党,废了傀儡皇帝,一手辅佐现如今的永徽帝登基。 今上登基之后,封蔺巽为摄政王,遭到了一些不知死活的世家反对。 萧颐便也是那些不长眼的人之一。 然后萧颐便被发配去了景州, 这次沧景之乱,萧颐因跟随蔺巽平叛有功,所以才重新被召回长安。 而蔺巽此人生平最恨蓄意接近她的人,这次萧雪棠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在护国寺救了老王妃,若是再过多的与老王妃有太多的交情恐怕会引起蔺巽的疑心…… 这摄政王被民间称为佛面修罗心,心狠手辣,萧雪棠可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一边想着有的没的,萧雪棠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春末夏初,梨棠居院子里两株梨树花已经谢了,绿叶葱葱,墙边种着一片金丝海棠。 红色的花在初夏绚烂的阳光下,灼灼其华,像是燃烧的一片火焰。 萧雪棠带着两个丫鬟从下头经过,一朵海棠花就砸在了她的头上。 紧接着枝叶一阵摇晃,仿佛下起了花雨,萧雪棠下意识的抬头一看,竟看见一个容貌绮丽的少年正坐在墙边,正含笑的看着萧雪棠。 少年一路风尘,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一双桃花眼在阳光下碎金点点,灼灼风华,压过一树海棠。 二人目光对视这一刻,萧雪棠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骤然升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 第9章 年少情深,相看两厌 在冷宫的那三年里,萧雪棠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与蔺少舒到底怎么会走到相看两厌的这一步了呢? 萧雪棠与蔺少舒少年相识,那个时候永徽帝还不是皇帝,蔺少舒也不是皇子,时常出入谢家,而姨母——还是临王府的正妃! 当年姨母以谢氏嫡长女的身份下嫁给临王,谢氏为正妃,王氏为侧妃,可后来谢氏势若王氏在朝中地位日益强盛。临王贬妻为妾,抬了王氏为正妃,从此谢氏与临王府便起了隔阂。 因为这层关系,谢太傅并不喜欢蔺少舒。 那时萧雪棠在谢家养病,后来便在谢家学堂上学了,她冰雪聪明谢太傅亲自教导她,而谢家几个表兄也很喜欢这个小他们几岁的妹妹。 可偏偏萧雪棠最爱与蔺少舒玩。 年少的孩子分不清什么身份贵贱,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的恩怨,只因蔺少舒这个表兄是生的最好那个,他遗传了谢贵妃……那个时候应该是临王妃的美貌,当年萧雪棠初见他便就移不开眼了,后来顺理成章的二人成了关系最好的那个。 谢贵妃身子弱,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膝下只有蔺少舒一子,便一直将萧雪棠当做女儿疼爱,甚至胜过蔺少舒一筹。 萧雪棠那个时候不是在谢家,便是住在临王府,那两处都比永安侯府更像是萧雪棠的家。 那个时候今上只是临王,一个闲散的王爷和当时谢贵妃十分恩爱。二人在花间抚琴舞剑,曾是年幼时的萧雪棠见过最美的画面。 那时的京都局势混乱,唯独临王府风雨不侵。 萧雪棠前世不明白自己和蔺少舒为何最终反目成仇,也不明白当时临王为何会做出那么绝情的事情。 甚至当时临王登基后,连贵妃之位,都不想封给从前的发妻。 谢贵妃辞世那年,正是临王登基那年,美丽如鲜花般的女子,却是在这个王朝迎来新生时在朝阳下凋零。 当时今上忙着登基,潜邸正十分混乱,他也没想到一场风寒便断送了谢贵妃的性命。 那一年京都局势混乱,庇佑萧雪棠和蔺少舒的两座大山接连轰然崩塌。 蔺少舒永远失去了疼爱她的母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一岁的萧雪棠也成了孤儿。 雨夜,在那荒芜的潜邸中,蔺少舒独自守在灵前长跪不起,萧雪棠依偎着他单薄身体陪他跪了一整夜。 次日朝阳升起,传来宫钟长鸣,新帝登基,王氏封为皇后,其子封为太子。 所有人都沉浸在新朝的喜悦中,无人注意到幽幽冷宫角落里相互舔舐伤口的两个孩子。 那一年萧雪棠十一岁,蔺少舒也才十五岁。 谢贵妃病逝之前将蔺少舒托付给了太后,太后是个十分慈爱的老人,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庇护着他们这两只弱小羽翼未丰的雏鸟。 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在冰冷的皇城中依偎取暖,萧雪棠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就算是父母遗弃她,只有蔺少舒不会。 每个月初一十五,萧雪棠都会奉太后的命令进宫去陪太后,实则去看蔺少舒,给他带来谢家的消息。 谢氏毕竟是东山大族,谢太傅虽然被流放但在天下学子心目中影响力还在,蔺少舒知道他想在王皇后手底下翻身必须依靠谢氏的起复。 而萧雪棠,则是唯一能与谢氏联络之人。 蔺少舒期待着她每个月过来,是为了等待谢氏的消息;而萧雪棠每个月期待着进宫,是为了见蔺少舒。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与蔺少舒之间便已经开始错了! “我才办完父皇差事回城,离回宫复命还早,便顺道来看看你。” “听底下的人说姨母他们回来竟还带了一个什么义女……棠棠,你还好吧?” 他小心翼翼的问…… 他们二人认识多年,相依为命五年,对彼此的性格太了解了。 蔺少舒知道看似沉稳懂事的萧雪棠,实际上是个敏感脆弱的孩子,这五年她看似不在意、实际心中无比期望着能够回到父母的身边。 可没想到永安侯一回来,身边带着一个与萧雪棠年龄相仿、聪明活泼的养女回来,不过一夜的时间长安城都传遍了,蔺少舒很担心萧雪棠。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眉眼绮丽,却又有着介于成年男子与少年之间的英气。 此时他还没有之后那般性格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对着他也戴着张清冷漠然的面具,萧雪棠永远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哪怕那个时候她已经成了他的妻子。 可是在面对叶锦的时候,他却总是鲜活的,或开怀大笑、或是怒气冲冲。 前世今生,记忆交织在一起,此时萧雪棠好不容易平复下的情绪在心中汹涌,她身形微晃,按住哪一种头痛欲裂。 “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是不是那什么养女性子刁蛮任性,欺负你了!” 墙上的男子担忧溢于言表,见萧雪棠脸色不对,下意识的想要下来,却被萧雪棠制止。 萧雪棠努力嘴角扯出一抹笑,以十六岁的萧雪棠口吻回答蔺少舒的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难过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蔺少舒有些破了的衣袖上,问:“三皇子一路风尘是从淮州回来?”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太子平庸无德,而蔺少舒初露锋芒已经开始得到永徽帝的重用了,派去淮州治理河道,三个月前曾专门向他辞行过的。 没想到他竟是今日就回来了…… 蔺少舒点头,一双眼十分明亮道:“是啊,这次去淮州我见到了很多新鲜的事,我给你带了很多新鲜的小玩意,晚些让如意送给你,还有……哎,你怎么不叫我少舒哥哥了?” 蔺少舒疑惑的看着少女,二人相似的桃花眼盛满了疑惑。 少女一袭素衣,在阳光下肤色白到几近透明,眉眼如画已初具风华,尤其是那双眼。 他们都像各自的母亲,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二人是那样的相似! 蔺少舒那温和澄澈的目光,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花树下的少女仰着脸看着他,漂亮的红唇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容在阳光下,却如初雪般凉。 她问蔺少舒:“此番前去淮州,可曾遇到什么有趣的让你牵挂的人?” 想起那个活泼明媚的少女,蔺少舒神色微微一怔,避开萧雪棠目光少许道:“我牵挂的人只有棠棠。” 第10章 初见蔺巽 萧雪棠没错过蔺少舒眼中那一丝回避之意,心中冷笑连连! 果然…… 他已经和叶锦见过面了! 前世叶锦和蔺少舒一行人一前一后到的京都,只差了一天而已。 蔺少舒走的是水路,而叶锦则是跟着军队回的,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有短暂的交集,就连萧雪棠也被蔺少舒蒙在鼓里许久。 后来还是叶锦说漏嘴了,她才知道他们之间渊源那么深,早在淮州治水那次二人就已经引以为知己。 而显然,此时蔺少舒似乎并不知叶锦的身份,所以才会今日特意来侯府。 若是蔺少舒知道,他口中刁蛮的养女,便是他途中偶遇惊鸿一瞥的知己,神色不知该是如何的精彩呢。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正想回他。 不料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呵斥道:“大胆,是哪家混小子竟敢爬我永安侯府的墙!” 竟是永安侯经过时恰好看见了这边的情况。 萧雪棠眉心微皱,而蔺少舒的眼中也罕见的闪过一丝惊慌,就在二人着愣神的功夫永安侯已经提着马鞭冲了过来,举起鞭子就要抽的时候…… 他正好瞧见了趴在墙头的男子,纵使衣襟染了些灰尘,依旧难掩其风仪俊雅。 虽然五年没见,但凭借着那双谢家人特有的桃花眼,这样一张举世无双的面容,永安侯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三……三皇子?” 永安侯的语气惊讶之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三皇子品性高雅,纵使永安侯远在景州也有所耳闻,且从前那些孩子当中这位三皇子也是最为温和懂事的一个。 谁能想到,这样君子端方的男子,竟会做出……爬墙头的事情。 永安侯脸上神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脸上神色一时变了又变,然后将鞭子收了起来。 他狠狠瞪了萧雪棠一眼:“虽然你与三皇子有婚约在身,可……可你们都这么大了,怎可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哪怕爬墙的是蔺少舒,但永安侯指责的还是萧雪棠。 蔺少舒没想到竟会被永安侯撞见,面上有些讪讪,正犹豫着是离开还是下来的时候,但没想到竟会连累萧雪棠挨骂,连忙正要解释时,只听一道沉稳如金石的声音…… “少年慕艾,侯爷也不必如此苛责了。”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正在墙头进退两难的蔺少舒险些脚下一滑摔下来,而萧雪棠本能的僵硬转身。 只见此时院门经过的,不止是永安侯一个人,还有……一个穿着一袭玄衣的男子。 他戴着玄金面具,遮盖住了大半张脸,只余一双冰冷深邃的凤眸,带着一种慑人的锋芒。 摄政王,蔺巽! 在这短暂的一刹那,萧雪棠关于蔺巽的记忆翻腾上涌。 前世萧雪棠与蔺巽并无过多的交集,只在宫宴上见过他几次,他都是以面具覆面,听说是因为在战场上毁了容貌。 虽看不清楚他的脸,可隔着人群,他那双眼…… 冰冷慑人! 像是……一头野兽。 萧雪棠不算是胆小的,可不知为何就是怕他。 就连身边的宫娥提及他,都道:“听说摄政王当年出身的时候大师曾预言他是佛子转世,怎么跟修罗一样可怕。” 萧雪棠心中也深有同感。 且蔺巽在朝野上下的名声也不大好。 当年确实是他力挽狂澜,在宦官把持朝政皇室式微的时候,扶大厦之将倾;但也是他,功高盖主,历任三朝帝王,权势熏天。 无论蔺巽在朝野上的名声是如何毁誉参半,但不过凭心而论,若大胤没有蔺巽雷厉手段,恐怕早就分崩离析了。 宦官专权,与世家勾结,皇室孱弱。 蔺少舒性子和永徽帝一样说好听点事仁和,难听些心慈手软,若无蔺巽镇守,恐怕朝中内外都起异心。 前世萧雪棠和众人一样,对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又敬又畏,她记得后面蔺少舒登基权势稳固之后,似乎对蔺巽起了杀心…… 蔺巽年纪轻轻,便已亲手扶持了两位帝王上位,此人位于权势之巅,只手便可掀起腥风血雨。 方才萧雪棠才打定了主意不与蔺巽有任何的交集,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竟会在侯府遇见他。 还是这样一个纵使对于重生过一次的萧雪棠而言,也是十分尴尬的场景。 她与蔺少舒的对话,这位摄政王应该没听见多少吧…… 方才被父亲责骂还神色淡定从容的少女,此时却是惊惶的看向出现在院子门口的不速之客,心存侥幸的想着。 她哪里知道,摄政王武艺高强,耳聪目明,原本他是在园子凉亭中与永安侯谈事情的,却没想到远远的看见这侯府墙上竟趴了个人。 离的远,蔺巽还以为是哪个不聪明的刺客埋伏在侯府,哪里想到近了才知竟是堂堂的三皇子竟成了那梁上君子。 这三皇子叫蔺巽一声皇叔,蔺巽知道他这侄儿性格一向沉稳,是皇室那堆蠢货中他少数能看的上眼的。 却没想到竟会为了个姑娘如此冲动,这永安侯府的姑娘可真是个祸水啊。 少女原本如白瓷般透明的脸颊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羞愤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竟比她那身后的海棠开的还要明艳。 日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一层朦胧的光晕,眼角的那滴泪痣漂亮尽妖,纵使一向不近女色的蔺巽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蔺巽不由觉得有什么,却是让萧雪棠顿觉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骇得后退了数步。 这样的目光,与梦中那个男人的太像了! 此时此刻,萧雪棠心中竟是不由闪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难道……前世在护国寺的那个男人,是他? 一时间她脸上的红晕尽数褪尽,惊惶的目光看着那距离自己数丈的男人,因为过度的恐惧眼角都微微泛红,衬着那滴泪痣让原本神色清冷镇定的少女此刻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 像是被雨水打过的海棠花。 不知想到什么,蔺巽清冷的目光沉了沉…… 第11章 撞破私会,亲密接触 明明二人中间离的很远,可萧雪棠却还是觉得蔺巽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样锐利的目光仿佛有形,让萧雪棠仿佛觉得整个人被一只巨大的手掌攥住,根本就挪不开步子。 就在萧雪棠额头开始冒冷汗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道阴影,挡住了她…… “棠棠别怕……” 蔺少舒一如既往温和着声音说着,他的腰间挂着绣着竹叶的香囊,身上熟悉的竹叶香及青草的气息让萧雪棠胃里一阵翻涌! 她想起前世蔺少舒是如何对自己冷漠刻薄,又是如何的与叶锦极尽缠绵,在理智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不曾想昨夜刚下完了一场雨,青石子路滑的很,忽而脚下一滑正要摔倒之际,一只手稳稳拖住了她的腰…… “小心。” 男人身上十分霸道的沉香气息,瞬间冲散了鼻尖竹叶的味道,总算让萧雪棠好受了些。 从而忽略了,扶着她腰肢的手过于滚烫,隔着丝毫的绸缎,有片刻停留。 但男人等少女站稳后很快收回手,神色一如既往清冷。 蔺少舒想要扶萧雪棠的手悬在了半空。 他的眼中带着一丝震惊和迷茫…… 显然没想到萧雪棠竟会躲开他的手,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在萧雪棠的眼中看见了恐惧和厌恶的情绪。 这一切发生不过电光石火之间,永安侯只看见萧雪棠方才似乎是险些摔倒,然后被蔺巽扶了一把而已。 萧雪棠站定之后,还不曾向蔺巽道谢,却被蔺少舒上前不动声色的隔开了。 二人距离的很近,萧雪棠那一种恶心的感觉又出现了,可看在别人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男子温润如玉,少女姝色动人,背后又是大片的海棠花为背景,一切美好的像是一幅画…… 蔺巽想起方才掌下那的温软,眼中划过一丝凌厉。 永安侯原本挺生气的,但瞧着眼前一对璧人,心中的怒意倒是消了几分。 心想着……已经定亲了,再说二人只是隔墙见一面而已,又没做什么逾越之事,脸色也不似之前那般难看了,肃然道:“日后三皇子来府上,请走正门。” 不得不说,这萧家父女二人颜控倒是出奇的相似。 蔺少也回神了,很快恢复了一副君子端方的样子,挡在萧雪棠前面对蔺巽和永安侯道:“皇叔,侯爷,今日是我冒犯,你们不要怪棠棠。” 看着萧雪棠神色温和,解释道:“棠棠胆子小,别吓着她。” 说话间,他不动声色的站在了萧雪棠面前,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蔺巽的目光…… 虽然知道皇叔一向不近女色,但是不知为何,就方才他落在萧雪棠身上的一眼,让蔺少舒心中隐约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冥冥之中,似乎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渐渐的离他远去…… 蔺巽眉心微皱。 他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今日本以为抓刺客,却没想到竟是撞破了侯府这一对小儿女私会,竟还被人用如此……防备的目光! “呵。” 蔺巽冷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会戒备的蔺少舒,而是道:“永安侯还是先处理家事吧,本王先告辞了。” 蔺巽他一向喜怒不形之于色,且戴着面具,旁人自然看不出他的神色变化,只有萧雪棠……敏锐的感觉到了他那深邃的眼眸似乎变得更加幽暗了数分,后知后觉才感觉方才被她扶过的腰肢皮肤有些发烫。 蔺巽拂袖离去的背影,蔺少舒心中却是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方才应该是他想多了,皇叔这些年一向不近女色,就连西域最妖娆的舞姬他也丝毫不动心,怎么可能会看上棠棠呢。 而永安侯这里却是有些不安,道:“王爷这是……生气了?” 可他生的哪门子气啊?! “父亲,我有些累了。” 永安侯回头,只见萧雪棠站在那,小脸苍白,确实脸色不大好,难得动了慈父之心道:“好孩子,方才被摄政王吓坏了吧。快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你母亲的。” 见萧雪棠站在那没动,此时永安侯后知后觉想起这是自家闺女的院子,便瞧着蔺少舒道:“三皇子,咱们走吧。” 蔺少舒却没有动,而是欲言又止的盯着萧雪棠。 他与萧雪棠一起长大实在是太了解她了,看的出来萧雪棠今日似乎是有心事瞒着他,但当着永安侯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棠棠,后日便是十五,我在宫中等你。” 或许这三个月两个人有什么误会,等入宫那日说清楚便是。 蔺少舒的身份不便出门,每月初一十五,萧雪棠便会进宫带给他一些谢家的消息。 前世萧雪棠愚蠢,不知道外祖父举家南迁回到东山其实是为了避祸,不想卷入朝中局势纷争来。可为了蔺少舒,萧雪棠几番催促外祖父重回朝野,结果引起王氏忌惮,最终为了扶持蔺少舒上位谢家元气大伤。 萧雪棠心中冷笑,蔺少舒现在还指望她像前世那般愚蠢,为他皇位惮尽心血? 做梦! 萧雪棠根本没理会蔺少舒,直接带着丫鬟转身进了屋子,瞧着萧雪棠单薄的背影蔺少舒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 从前萧雪棠不是这样的。 二人在长安相依为命,萧雪棠非常的依赖她,可今日为何如此冷淡。 只不过有永安侯虎视眈眈的瞧着,蔺少舒唇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跟着永安侯去了书房。 “小姐,三殿下难得见您怎么就这么走了?” 碧痕此时不明就里,好奇的问道,就连绮月也觉得奇怪:“是啊小姐,以前每次您见到三殿下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怎么今日却如此的冷淡。” 萧雪棠淡淡道:“没什么,因为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蔺少舒并非我的良配。” 碧痕原本还以为什么原因呢,听到这话,松了口气道:“小姐,梦都是反的,您别胡思乱想了。” “而且这次侯爷已经回了京都,且三皇子前去淮州治水有功,就算三皇子不提,太后肯定也会为小姐您做主的。” 毕竟萧雪棠和蔺少舒这桩婚事,当年可是先帝钦赐的。 想到此处,萧雪棠不由眉心微皱…… 第12章 书房偶遇,主子喜欢锦姑娘? 这位先帝并非是那傀儡哀帝,而是怀闵帝,今上最为敬重那位兄长,先帝留下的旨意自然是奉为金科玉律。 前世她与蔺少舒早已成了怨侣相看两厌,再加上那个孩子的死纵使是叶锦所为,蔺少舒也是帮凶。 萧雪棠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怎么可能还会重蹈前世覆辙,再嫁给他! 但…… 经过今日之事,萧雪棠也清楚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若她贸然提出退婚,恐吃力不讨好…… 就思忖之际,绮月回来回道:“小姐,西厢房那里有动静了!” 西厢房,正是目前叶锦住的客房。 …… “这什么破院子,比景州差远了。” 叶锦皱着眉十分抱怨自己所处的环境, 三年在景州侯府的养尊处优,让叶锦早就习惯了高枕软卧,仆从如云的日子,所以对于老夫人安排她住在侯府简陋的客房叶锦是相当的不满。 只是…… 谁让这侯府是萧老夫人当家呢,谢氏生性懦弱,这个所谓主母在萧老夫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萧老夫人贪财,昨日叶锦送了不少丰厚的礼物,可萧老夫人依旧是不咸不淡的。 侯府的人也是捧高踩低的,见状对叶锦也不似昨日那般殷勤了。 叶锦冷笑:“等她知道了我的身份,自然有她上赶着来讨好我的时候!” 叶锦眼中闪烁着精光,一张脸满是精明算计,哪里还有在永安侯夫妇面前的乖巧天真……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哎呦’惨叫,道:“小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两个丫鬟搀扶着半死不活的巧娘进来了。 瞧着巧娘伤的这么重,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能起身的,偏偏她刚到侯府正是要用人之际,此举无疑是折了她半只膀臂,顿时叶锦脸上像是浸了层寒霜,有些渗人。 巧娘瞧着叶锦神色变化,顿时顺势卖惨道:“姑娘您要为奴婢做主啊,那大小姐根本就是故意公报私仇!” “奴婢才来侯府便就挨板子,这哪里打的是奴婢啊,分明是姑娘您的脸面。” 巧娘不提还好,提及此处叶锦更是恨得咬牙切齿:“这萧雪棠倒是命大。” 明明她已经派人提前埋伏好了,本以为对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而已,可没想到还是翻了车。 那马夫刘大是叶锦安排在侯府的棋子,就这么没了,自己心腹挨打还折了颜面,除此交锋叶锦不可谓不损失惨重啊。 最糟糕的是此计未成,蔺少舒从淮州回来恰好立了功劳,万一他准备与萧雪棠完婚,那她所有的锦囊妙计岂不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全部夭折了。 在巧娘‘哎呦’叫唤下,叶锦神色越来越沉,最终道:“不成,得递个信去宫中!” 叶锦灼灼目光看着巧娘,巧娘是她心腹,这桩事交给别人叶锦也不放心,所以巧娘只能撑着半废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去送信。 巧娘是会些功夫的,若是平常身轻如燕,送信之事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可她才挨了板子,行动不便,恰好被盯梢的绮月逮了个正着,露了痕迹出来…… ” 绮月很是费解道:“这位锦姑娘哪里来的如此神通,才来京都不过两天的功夫,怎么会与宫中搭上关系,不知又是和宫中什么人联络。” 萧雪棠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沾着茶水写了个‘王’字,绮月倒抽了口凉气,惊呼道:“怎么会。” 萧雪棠拨动着摆放在小几上的几枝茉莉,茉莉淡淡幽香沁人心脾,语气幽幽道:“叶锦虽然才来京都不过两天,可为了这一天却准备了整整三年呢。” …… “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准备了三年。” 此时西厢房中,叶锦看着窗外,神色沉沉道:“绝对不能让萧雪棠坏了事!” 话音落下,只见小丫鬟道:“小姐,奴婢打听过了,侯爷现在在书房呢。” 叶锦闻言顿时眼中闪过了一抹精光,道:“走,我们去书房!” 虽然失去了在府外对付萧雪棠的绝佳机会,但只要萧雪棠在侯府,叶锦相信自己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受宠的草包? 当下,立即拎着食盒去了书房。 …… 蔺少舒在书房中与永安侯简单提及了下他与萧雪棠的婚期。 永安侯知道这两个孩子从小感情好,且又是先帝赐的婚约,这桩婚约在五年前曾成了永安侯府的保命符,自然不会反对。 但他有些迟疑道:“只是皇室婚期,需得圣上与皇后点头同意才行。” 闻言,蔺少舒温润的神色闪过一抹晦暗。 永徽帝那里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那王皇后…… 虽然蔺少舒心中也略有不安,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侯爷放心,让棠棠在侯府安心待嫁就好。” 蔺少舒并非是沉不住气的性子,可不知为何今日他心中十分的不安,许是萧雪棠出落的越发美丽,也兴许是今日突然出现在后院的蔺巽。 这让蔺少舒生出一种尽快要将一切尘埃落定的想法! 蔺少舒出了书房,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晚霞璀璨。 回廊处一树木芙蓉开的正好,一道粉色身影在花间闪过,惊鸿一瞥…… 等蔺少舒再细看的时候,那身影已经不见了踪迹,只能按下满腹的狐疑出了侯府。 “殿下您可算出来了,小的还以为出什么事呢。方才文先生送来了书信,说是锦姑娘来长安了。” “锦儿竟也来了长安!” 闻言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带着将方才那一丝不安瞬间压了下去,素日温润的眼眸闪过一丝炙热的欢喜…… 如意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多年,知道自家主子性子像贵妃娘娘,一向都是喜怒不行之于色的。 “主子听到锦儿姑娘来京都怎么如此激动,莫不是喜欢锦姑娘?” 如意心中奇着,竟是不自觉的问了出来,话音落下便见蔺少舒沉下了脸,怒斥道:“休要胡说,我与锦儿不过是知己之交。再说,此次淮州之事,锦儿助我良多,她此番来长安按照礼节我也应该当面感谢她的。” 他说的义正言辞,可却目光微闪…… 第13章 想抢男人?让给她! 如意并没有看出蔺少舒神色那一丝不自然,松了口气道:“就是,殿下与大小姐一齐长大,心中只有大小姐,此番您从淮州治水回来立下了功劳,侯爷也回长安,正好可以将婚期定下了。” 虽然那位锦儿姑娘很好,但如意是看着自家主子与萧雪棠如何相互扶持才有今日,私心以为还是萧大小姐与主子更合适。 蔺少舒轻叹了一声,道:“是啊,婚事还是早些定下为好,免得夜长梦多……” 如意笑着说道:“殿下与大小姐的婚事是当年先帝亲自定下的,怎么还可能出变故。” 闻言蔺少舒神色却越发的阴郁。 世事难料,他的母亲都能从临王府的正妃贬为了侧妃,谁知道这世上还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 只有,成为最强大的那个,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会被他人左右! 蔺少舒的眼中燃烧着野心的光芒。 待到了宫中,很快蔺少舒便又恢复了温和无争的样子来见永徽帝。 谢贵妃病逝多年,到底是自己结发妻子,对她永徽帝心中始终有愧的,只是碍于皇后于太子的颜面没有表现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蔺少舒的身上,这个孩子越来越像他的母亲…… 永徽帝心中一叹,面上神色却是淡淡道:“淮州治水的折子我看了,你做的很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 蔺少舒顺势道:“父皇,儿臣与棠棠的婚约……” 他只说了半截便被永徽帝打断道:“此事容后再议,你从淮州回来也辛苦了,朕准你几日假回去休息吧。” 蔺少舒不敢忤逆永徽帝,只能退下。 他准备出去的时候刚好听见内侍通传道:“摄政王求见。” 蔺少舒抬眼看,便见蔺巽还是穿着今日那一袭黑衣,戴着玄金面具,身上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度。 被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蔺少舒不知为何有点紧张,道:“皇叔。” 还好蔺巽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提及永安侯府的事情,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蔺少舒松了口气。 他不敢让永徽帝知道他进宫之前先去了永安侯府,担心会引起没必要的猜忌。 临走之前,蔺少舒鬼使神差的看了御书房内一眼…… 只见御书房内,蔺巽竟是与永徽帝平起平坐,坐在棋局之前对弈! 在圣驾前,蔺巽依旧戴着面具一副傲视一切的样子。 蔺少舒心中漾过一丝莫名的妒恨不甘。 但很快他将这种莫名情绪压了下去,想起了自己与萧雪棠未来茫然,复又忧心忡忡。 从前永安帝对他与棠棠的婚约都十分赞同的,可为何今日会反对? 见蔺少舒阴沉着脸色从宫中出来,便知道所求的事情没成。 等在马车里的不是如意,而是蔺少舒的谋士文先生。 文先生见了蔺少舒的脸色如此,叹了口气道:“殿下,臣说过此番你过于冲动了……” “你与那萧家大小姐虽有婚约在身,但永安侯才立下战功,你便贸然前去求娶,很容易引起那位忌惮。” 蔺少舒没说话,但苍白的脸色说明了一切。 文先生见蔺少舒没反驳,大着胆子道:“而且萧家大小姐空有美貌,却无城府,殿下若想要成大业她无法成为殿下的助力。倒是那位锦……” “先生慎言!” 蔺少舒怒斥了文先生。 与其说是生气,更像是某一种隐秘心思被坦白的揭穿。 文先生见蔺少舒动了怒,当下不敢说话。 半晌之后,坐在马车内看似闭目养神的蔺少舒睁开眼,幽幽开口:“她在京都何处?” …… “姑娘,为何方才您不去见三皇子。” 此时西厢房中,巧娘十分不解的问叶锦。 叶锦红唇微勾道:“现在他与萧雪棠婚约没解除,若是过早知道我的身份,反倒不会与我亲近。等过些时日我们相处多了,有了感情,到时候一切就好办了。” 她要蔺少舒,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取代萧雪棠成为蔺少舒的妻子! 取代萧雪棠,成为皇后,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唯一的目的。 …… “今日奇怪的是前面三皇子才走,后面锦姑娘就去书房了,也不知道两个人有没有遇上。” “说起来这锦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奴婢总觉得她有些邪性,小姐您要当心啊,万一这锦姑娘看上三皇子……” 明明叶锦非常受府上人的喜爱,虽不过几日的功夫,侯府上下提及叶锦都是赞不绝口,但绮月总觉得叶锦看向自家小姐的眼神……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绮月神色凝重的说着,谁知萧雪棠不怒反笑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么……” 闻言萧雪棠漫不经心道:“既然叶锦看上了蔺少舒,那么便让给她就好了!” “什么?!” 绮月震惊的看着萧雪棠,只觉得从昨天开始,自家小姐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从前自家小姐对三皇子情深义重,更是将这桩婚约当做脱离侯府的救命稻草,怎么现在说让就让。 还有…… 那锦姑娘之前见过三皇子吗?这二人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绮月只觉得昨天是不是因为山贼的事情,让她家小姐受了惊吓开始说胡话了。 绮月心疼的看着自家小姐。 萧雪棠丝毫不觉,而是拿起了被她忽略很久的账本在盘算着一些事情。 经过前世之事,让萧雪棠深刻意识到谢贵妃说的没错,让女人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的不是男人,而是手中的银子。 “不过虽然解除婚约是我求之不得,但一旦解除婚约,叶锦下一步必然是对我除之后快。” “叶锦此人心机深沉,且此番回京都做了完全准备的,侯府有刘大之流,侯府外还有王皇后撑腰,若是硬碰硬,倒对我不利。” “不如用婚约与蔺少舒做为障眼法,让叶锦追着蔺少舒不放。我也好借机布局整顿,等有了足够的实力与叶锦抗衡……” 前世叶锦之所以那么快在京都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她名下叶氏商行仗着背后有王皇后很快在京都扩展。 重活一世,萧雪棠提前重生,让叶锦感觉到危机乱了阵脚,竟是为了抢男人提前暴露了王皇后这张底牌。 不过,这样正好! “这些年我名下的商铺在京都也有几家,且幸好房契没被母亲收走,既然叶锦都能创造属于她的商业帝国,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既然叶锦要男人,那她……就要银子! 萧雪棠看了半夜账本,理出了些头像,只见碧痕哭唧唧过来道:“方才奴婢准备煮碗参汤给小姐安神,可没想到咱们库房里之前那么多名贵药材呢,现在竟是连根人参沫都没了,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绮月也叹气,道:“不用说,这肯定又是赖嬷嬷的主意。” 萧雪棠这些年在侯府日子过的实在艰难,老夫人对外是宽厚仁慈,但在侯府是连亲孙女的体己都能剥削一干二净的。 底下人有样学样,再加上之前萧雪棠性格过于慈软懦弱,昔日谢家留下的一些东西早被底下人搜刮的一干二净。 既然她重活一世,该属于她的东西,她也要拿回来。 不过在这之前…… “这么晚了你煮参汤做什么?” “今日小姐见了摄政王,受了不小的惊吓,奴婢想煮碗参汤给小姐安神。” “那摄政王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恶鬼修罗,听说他面具下的脸比恶鬼还要吓人,今日他离小姐那么近小姐可不得吓着了么!” 萧雪棠…… 摄政王蔺巽,比她想象的还要名声在外啊…… 第14章 海棠着雨,青莲业火 此时正在与永徽帝对弈的蔺巽,莫名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他放下棋子,淡然的目光看着举棋不定的永徽帝,问:“圣上有心事?” 永徽帝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为了老三。” “老三今年已经及冠,在皇室也早该成亲了,早年他与萧家丫头的婚事便是皇兄定下,如今永安侯一家也回来是该给他们将婚期定下也算是喜事,可皇……”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顾忌,而是道:“总之,这桩事倒是让朕忧心的很。” 永徽帝自顾自的说着,他知道蔺巽性子冷清,不喜管闲事,没指望他回应什么,只当有个人能让自己说心里话。 但…… “局势未稳,成亲之事,不必着急。” 一向惜字如金的摄政王如是说着,让永徽帝大吃一惊。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永徽帝随即笑道:“是啊,有你这个皇叔在,少舒那孩子倒也不算年龄大了。” 隔着面具,永徽帝都能感觉到蔺巽眼中逼人的寒意了。 他们关系一向好,永徽帝也算是蔺巽长辈了,根本就不怕蔺巽冷着脸。 “话说回来,如今边关战事稍定,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朕给你们赐个婚什么的。” 永徽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 “圣上切莫开臣的玩笑了。” 蔺巽漫不经心的指着自己的面具道:“微臣这般模样,还是不要耽误那些姑娘罢了。” 闻言永徽帝长叹了口气,道:“若非是为了大胤,为了朕,你怎会这样。” 世人皆道蔺少舒与萧家长子萧子容容貌俊美,风华无双,殊不知真正能称的上‘风华无双’这四个字的,是被世人畏如恶鬼修罗的摄政王蔺巽。 只是…… 一时间御书房气氛变得凝重起来,蔺巽觉得无趣,便起身离开。 此时已经暮色将近,出了宫蔺巽原本是要回自己王府的,可还是没躲过,被老王妃派来的人逮去了水云居。 水云居是老王妃修养的别苑,环境清雅,园子里种满了梅花,冬日梅花盛开非常好看。 只不过现在是夏日,院子里其它的花草也开的正好,老王妃正在檐下修剪着山茶花的花枝,一旁宋嬷嬷陪她说话。 “今日早晨老奴倒是去那永安侯府看了一场热闹……” “这侯府好歹也是百年世家,不知怎么成了如今不成气候的样子。” “只是可惜了那萧大小姐,那么如珍似玉的人儿,落在那样的家里。” 老王妃含笑道:“看的出来你很喜欢那个孩子。” 宋嬷嬷在王府一向严厉,底下的小丫鬟们都很怕她,倒是难得听到她如此夸赞一个人。 听了老王妃的话宋嬷嬷神色有些赫然,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恢复,笑着道:“今日看那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可怜兮兮的,不由让老奴想到了王爷小时候,难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说话间,正好听底下人回道:“王爷回来了。” 话音落下,便见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玄色暗纹金线衣袍的男人过来,戴着的面具在灯火下泛着冷光。 老王妃心中不禁一阵心疼,但面上却是故意冷着脸道:“你竟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早忘记我这个老不死的了。” 一旁的天枢忙打着圆场道:“老王妃息怒,王爷这是才到京都,政务繁忙,才没来看您老人家,他心中一直记挂着您呢。” 老王妃脸色微缓,随即又问:“这次去了那么久,可受伤了?” 这次蔺巽奉旨平乱,又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一时间京都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议论如今朝野上下,论锋芒无人比的过摄政王了。 老王妃对于皇帝的赏赐并不在意,只是关心蔺巽是否受伤。 虽然是亲祖孙,但蔺巽并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还好有一旁能言善道的含光在,将景州的事情一一说了。 含光一本正经道:“王妃放心,此番王爷只是在前线督军并没有动手。再说有属下们在呢,怎么可能会让爷受伤……” 在战场平叛的时候蔺巽并没有受伤,但在回京都的途中却遇到刺客偷袭。 老王妃没说话,清明的目光看着那主仆二人。 蔺巽面不改色的喝着茶,含光却有些顶不住了。 幸好很快老王妃收回了视线,落在蔺巽那清冷没有任何情绪的面容上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的性子他清楚,性子清冷,尤其是五年前那件事后更加不近人情。 老王妃真的害怕若有朝一日她不在了,这个世上他便无牵挂之人了…… 忽而她看着蔺巽肩上不知从何处沾的绯色花瓣,眼神一亮,开口道:“怀璋啊,你是不是该娶妻了。” 蔺巽??? 今日这一个二个的怎么回事! 但他脑海中,竟是突然闪过了一个纤细的人影,晚间那旖旎朦胧的梦境,竟有了一个具象的呈现…… 海棠着雨,却是最能勾起人骨子里最深处的破坏欲。 半夜的时候蔺巽叫了凉水,这让今夜值夜的天枢万分不解。 自家主子身上伤还没好呢,这大半夜的折腾什么呢! 那伤伤在腰腹处,有一寸长,刀上涂了不知什么毒药,竟是半月都没愈合,这让底下的人十分担心。可偏偏蔺巽这人从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底下人忙着找解药,他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瞎折腾。 伤口又愈合了,血腥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智,与梦中缱绻旖旎交织在一起,狭长深邃眼眸闪过一线红色。 更像是恶鬼了! 蔺巽几乎是自弃的想着。 烛火摇曳,泛黄的铜镜中照出男人的容貌,那青色莲花的花纹蔓延了他半张脸。 青莲业火,无尽地狱。 明明是佛子出生,本该是悲天悯人,度化众生,可他却偏偏杀孽无数,自甘堕落。 这是他的业障! 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用无数名贵的金疮药也无法愈合的伤口,撕扯的疼痛却有一种上瘾的感觉,他的神智有些飘远落在桌案上的海棠上…… 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一缕缱绻。 …… 这个晚上,萧雪棠亦是辗转难眠。 第15章 当众为难,见招拆招 碧痕不知从哪里找了点人参须子给萧雪棠熬了碗安神汤,可是喝了安神汤之后萧雪棠反而没办法睡了。 想起在院子里,男人那深邃眼眸里翻滚着幽暗难明的光,萧雪棠心中有些不安。 那样的眼神,与梦中的男人太像了,难道前世真的是他。 不,不可能! 萧雪棠咬着手指,很快否决了自己荒谬的念头。 第一,这蔺巽一向不近女色,蔺少舒纵使再恨自己,怎么可能将自己送给自己亲叔叔…… 第二,虽然对于那夜萧雪棠记忆不全,也只记得那双眼,但怎么说呢。 隐约之间她感觉那似乎是个极其俊美的男人,可这蔺巽……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蔺巽! 再说,就算是……那又如何。 前世之事,前尘如烟,难道他还能记得不成。 想到这里,萧雪棠原本惴惴不安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是沾着枕头刚睡下去没多久又被拉入那古怪的梦。 梦里似乎又是另外的地方。 窗外绯红色的花瓣落在她那柔腻如云的手臂上,随即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捻去掉落的花瓣,扣住纤细的手腕。 他的手颜色明显深一个度,与白皙如玉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一深一浅分外暧昧。 梦中,她听见一声轻笑,如金石振振,和着热气落在耳畔…… 次日,一向晨昏定省雷打不动的萧雪棠,第一次起迟了。 碧痕不明所以,还奇怪道:“昨夜明明给小姐煮了安神汤,怎么小姐还是没睡好啊?” 话音方落,便对上萧雪棠那哀怨的眼神…… 她做了一夜的怪梦,还不是拜碧痕所赐! 碧痕脸却红了,道:“小姐,您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奴婢,奴婢会害羞的。” 萧雪棠!!! 绮月端了水进来,见二人还在那打闹呢无奈道:“现在都已经辰时了,咱们若是迟了老夫人会怪罪的。” 本来平日里老夫人够难缠了,现在又多了个叶锦,今日请安不知会出什么风波呢。 绮月忧心忡忡,萧雪棠却是浑不在意。 前世她真心想要替父母尽孝孝顺老夫人,所以才处处忍让,本以为可以家和万事兴。 现在…… 萧雪棠冷笑一声,根本不着急,吃了几块点心才慢悠悠的带着丫鬟往太安堂方向走去,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穿过回廊,没过多久很快便到了正堂。 萧雪棠还没进屋子呢,便听正堂里一改往日冷清肃穆,里面的人热热闹闹的说着话,紧接着便是 一阵清脆的笑声…… 萧家一向重规矩,哪怕是最受宠的三小姐也不敢如此肆意,这声音是……那位锦姑娘? 这得多得宠,才养成如此无拘无束的性子啊。 绮月心中想着,此时房门口打帘子的小丫鬟看见萧雪棠竟先是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忙着打帘子通传道:“大小姐来了……” 听着丫鬟通传的声音,屋子里原本热热闹闹的说笑声瞬间静了几分…… 往常萧家居坐宴席不在这正室内的,只在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内,只因永安侯归家,这萧家的人都来了,永安堂中乌泱泱的一片人。 只见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坐的满满当当,旁边的妾室和庶子庶女们都是跟着仆妇们站在一旁。 抬首望去,只见她的父亲永安侯和老夫人一并坐在上首,她的母亲谢氏坐在靠后的位置,其中最为惹眼的、人群中的焦点,自然是叶锦! 叶锦其实眉眼不算绝色,可却有着长安贵女们所没有的活泼灵动,是非常讨喜的长相。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总是不知不觉的让自己成为人群中目光中心。 或许…… 这就是叶锦所言,是因她从异世而来,异世女子身上独特的魅力吧。 这一刻,萧雪棠是有些羡慕叶锦的…… “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萧雪棠压下眼底思绪,上前向萧老夫人行了礼,便见萧老夫人刻薄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今日就数你来的最迟,平日教导你的规矩都学哪里去了!” 萧家大多数人都在那默默看好戏,萧家家规森严,这位大小姐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竟起迟了,少不得又要挨戒尺了!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神色下,萧雪棠轻轻敛眸,神色从容请罪道:“只因昨日在药房为祖母熬药到三更才回房,所以睡晚了,谁曾想今日竟起迟了,请祖母恕罪。” 老夫人不是今日头痛就是明日心口痛,都是折腾萧雪棠在身边侍疾。 萧雪棠自幼曾在外祖谢氏门下受教导,博览群书,对医术也略知一二,经过她的调理老夫人这些年身子也好了不少。 但老夫人将萧雪棠的伺候习以为常,当做理所应当的事情。 前世萧雪棠以为自己只要默默付出便能打动祖母。 可老夫人与谢氏婆媳不和,老夫人也一向不大喜欢萧雪棠,对谢氏带回的叶锦倒是喜欢偏心的恨。 重活一世萧雪棠才明白,有些人不值得! 老夫人没想到一向如同锯嘴葫芦的萧雪棠竟然变得如此能言善辩,老夫人很生气正要发难,只见谢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府中不是没熬药的下人,怎么让你来熬药。” 萧雪棠笑了笑,一脸不在意道:“女儿替父亲和母亲留在侯府尽孝,自然是要好好伺候祖母的啊。” “熬药这点小事其实也没什么啦,以前祖母病了,整整半个月都是我在祖母身边衣不解带端茶倒水,连痰盂都是我亲自倒的呢。” 萧雪棠以一种自豪邀功的语气说着,听的谢氏眼眶都红了…… 这五年,她的女儿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这下不止谢氏,就连一向对老夫人孝顺的永安侯,此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愠怒,道:“母亲,雪棠还是个孩子……” “你再如何,也不能这样对折磨她啊。” 老夫人被气着了,怒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辛辛苦苦把你们兄弟拉扯成人,这些年风风雨雨我容易么吗。” “你倒好一去景州五年跑去享清福了,丢个丫头在我身边,我好不容易将她拉扯长大,就让她伺候我几天,你竟就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你信不信,我去告到御前,告你……告你忤逆不孝!” 第16章 夺权风波 “忤逆不孝”四个字一出,原本热闹的花厅瞬间安静下来。 永安侯急道:“儿子不敢。” 就在这时,只听一旁萧雪棠帮腔道:“是啊祖母,这忤逆不孝可是重罪啊。父亲如今才回京都,尚且未曾官复原职,这一旦传出去父亲丢官罢爵都是轻的了。” 萧雪棠意味深长的说着,这下老夫人也变了脸色。 她知道自己这儿子一向孝顺,这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她惯常用来拿捏永安侯的招数,可她也只是想拿捏永安侯而已,没想怎么着他…… 这下换做老夫人神色着急了,道:“颐儿啊,娘不是这个意思。” 永安侯,名为萧颐。 萧颐虽然平日里非常孝顺,可这关系着他的前程,脸色也冷了下来道:“母亲,现如今侯府今非昔比,您为了孩儿着想也要谨言慎行。” 因萧老夫人虽出身名门,可偏偏当时局势不定,家中为了避祸将她送去了乡下老家教养,养成了一副粗俗吝啬的性子。 后来嫁给了当时的永安侯,身份提上了可身上的陋习一时更改不了。 当时的国公府便就配了忠心的秦嬷嬷在老夫人身边提点,这些年有秦嬷嬷在,老夫人除了在侯府内吝啬,接人待客倒是没闹出太大笑话。 从前萧颐孝顺,只觉自己母亲没什么大错便睁只眼闭只眼,可现在萧雪棠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景州这五年早就磨平了萧颐那自视过高的傲气,且现在京都世家除了以王氏为首之外,其余人人自危,可不能让他们后宅出了错! “还有母亲年纪大了,这后宅中的事情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如今思婉既然回来,便让她帮忙掌家。” 思婉,便是谢氏的名字。 萧老夫人一听谢氏刚回来,便要同她抢掌家的权利,顿时脸色变了,道:“这怎么行!” 见萧颐眉心微皱,萧老夫人连忙改了语气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从边关舟车劳顿,谢氏她刚回来对家中的事务还不熟悉,恐怕管理不好侯府吧。” 永安侯笑道:“这有什么,之前在景州的时候思婉将侯府打理的很好,再说还有锦儿帮忙呢。”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萧雪棠目光看向一旁看似乖巧的站在那的叶锦,顿时明白了过来。 看来永安侯想从萧老夫人拿到掌家的权势,这又是叶锦的主意了! 她这父亲,倒是一如既往的听叶锦的话啊…… 萧雪棠不知该说这叶锦胆大包天,还是不知好歹,才来侯府第一天就想要掌控整个侯府,她真的以为萧家人都是吃素的吗? 提到叶锦,永安侯脸上扬起一抹自豪的笑道:“锦儿这孩子聪明的很,在景州帮着她母亲接人待物,不少人都称赞她为人处世老道呢。” 话音落下,二夫人冷笑道:“侯爷,论理说这件事我不该插嘴。可我们侯府百年世家,却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管家,这不是让外人笑话我们侯府无人吗。” 说着目光看向一旁谢氏,道:“大嫂,你倒是说句话呀。” 谢氏秉性柔弱,一时见花厅中气氛剑拔弩张,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叶锦…… 她怂恿了永安侯夫妇去争那管家的权势,自己只想坐收渔翁之利,此招虽然冒险,可她也不是蠢的。 成了,她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掌控侯府;不成,她又不会得罪人。 萧雪棠将叶锦心思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过见二夫人咄咄逼人,萧雪棠也不想长房被她压下去,思索片刻便道:“二婶母此言差矣,母亲是侯府主母,掌家是应当的。而且既然锦儿妹妹被父亲收为养女,便就是我们长房的人了,怎么算是外人呢。” 萧雪棠一番话说的十分周全,就连叶锦也十分意外。 昨日这萧雪棠明明对她抱有敌意,怎么今日像是变了个人? 还是说,这萧雪棠又有什么阴谋! 萧雪棠似是没看出叶锦的诧异,嘴角噙着笑继续道:“再说了,锦儿妹妹能被父亲如此重视,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吧。” 永安侯见萧雪棠与叶锦如此姐妹情深的样子,心中十分高兴,脱口而出道:“是啊,锦儿能力不凡,回京的时候她还救过皇后,是皇后的救命恩人,皇后还给了锦儿令牌让她可以自由出入宫廷呢。无论才学还是手段有她帮着思婉管理侯府,二弟妹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各异…… 原本老夫人瞧着永安侯收留个孤女回侯府心底挺不高兴的,前日也是见叶锦出手大方方才勉为其难的将她留在侯府,可心中还是在盘算着将叶锦赶出侯府。 但现在一听叶锦身后还有那么大的来历,顿时不敢小觑,命小丫鬟道:“快给锦姑娘换杯热茶来。” 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萧雪棠心中‘啧’了一声,心知现如今王氏一族在朝中正是鼎盛之期,侯府巴不得想要上前巴结呢。 前世叶锦便就是凭借着王皇后这层关系,很快便在侯府站稳脚跟的。这一世,萧雪棠却是故意激着萧颐早些将这层关系道出,算是抽掉叶锦一张底牌。 想到此处,萧雪棠看向叶锦,果然见叶锦的脸色不大好看。 叶锦心思缜密,她原本是想将自己与皇后的关系压着不提,等过几日侯府的局势摸清了,便可将这事做为底牌。 可万万没想到,永安侯竟就这么随便将她这么重要的一张牌亮了出来,叶锦心中十分懊悔! 不过…… 如果用王皇后这张牌,换来侯府管家的权势,倒也算不亏! 等她掌控了侯府经济命脉之后,第一个制裁萧雪棠…… 毕竟刘大在京郊没成事,打乱了叶锦原本布置的计划,现在她只能亲自动手对付萧雪棠了。 萧雪棠不除,她永远无法真正的将其取而代之成为蔺长舒心尖上人。 一向总是笑盈盈的叶锦,此时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目光带着一丝敌意。 萧雪棠似乎是浑然不觉,话锋一转道:“不过锦妹妹初来乍到,且要时常出入宫中陪伴皇后,若只她一人帮助母亲掌家的话,恐怕会累着锦妹妹呢。” 叶锦眉心一跳,正欲开口,忽听谢氏道:“母亲不是还有你么!” 谢氏越说越高兴道:“你从小聪明,这五年又跟在你祖母身边学习规矩和掌家事宜,有你在,定然能帮母亲打理好家中内务的。” 谢氏话音落下,整个花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第17章 借刀杀人失败 “砰”的一声,老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地砸在了案几上,吓了众人一跳。 只见萧老夫人气的脸红脖子粗道:“谢氏,我还没死呢,你便开始算计起我这掌家权了。” 谢氏性子软和,并无争权之心,方才那般说是正想找个机会正是想要借机与萧雪棠修补母女感情,可万万没想到萧老夫人反应如此激烈。 正要解释,只听萧老夫人冷笑一声,指着萧雪棠的鼻子道:“还有你这个死丫头,这些年在我身边,就学些端茶倒水的本事,还执掌中馈?你也配!” 谢氏气的脸色发白,此时原本热闹的花厅也静了静。 虽说这世家后宅确实不乏当家的老夫人与媳妇不和,磋磨底下小辈的事情,可如萧老夫人这般明晃晃的将侯府嫡长女当做伺候人的丫鬟来看待这永安侯府放在京都也就这永安侯府能做的出来。 所有人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萧雪棠身上,只见萧雪棠神色平静并无太大的反应。 她在萧老夫人身边苛待了五年,前世萧颐夫妇回到长安之后,萧雪棠也曾想让父母为自己主持公道。 但当时他们的心思都在叶锦身上,担心叶锦在京都住的不习惯,后面叶锦名满京都,他们更是以叶锦为傲,对萧雪棠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雪棠你要懂事,让我们省点心。 久而久之,便也渐渐寒了心,以为自己只有懂事才有资格和叶锦一样,成为父母的骄傲。 重活一世萧雪棠倒是想明白了许多,她可不再做那种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有什么发作出来。 虽然不指望永安侯府夫妇能为她在老夫人面前讨个公道,但恶心恶心他们也不错。 她神色平静的看着永安侯夫妇的反应…… 只见谢氏红了眼眶,忍不住道:“母亲,你怎么……怎么能如此对棠棠。” 话还没说完呢,便被萧颐呵斥:“不得对母亲无礼。” 见萧颐冷了脸,谢氏顿时不敢说话了。 只听叶锦道:“父亲也别怪母亲,母亲也是心疼姐姐,才会这么说的。” 叶锦嘴角噙着笑,一副天真娇憨的样子,却是在不知不觉中直接将祸水引到了萧雪棠身上。 听着叶锦这番话,萧颐眉心微皱,问萧雪棠:“棠棠,你可愿意帮你母亲分忧?” 萧颐语气看似平静,但萧雪棠重活一世却是听出了萧颐语气中的试探! 说起来在景州这几年,萧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对任何人、包括萧家人都十分防备,却唯独对叶锦深信不疑。 前世萧雪棠在这上面吃了不少亏,这一世自然不会再那般愚蠢,笑着道:“女儿自然是愿意为父亲还有母亲分忧的,只是怕有心无力呢。” 萧颐先是一愣,看着萧雪棠垂下头略有些羞涩的神色,瞬间反应过来,脸色立即阴转晴道:“我倒是忘记了,你有婚约在身,如今三皇子既已回京理应在家中待嫁,确实不好分神。”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萧雪棠的眼神多为羡慕嫉妒。 这萧雪棠再不讨喜,在萧家地位再低,又如何? 她的未婚夫是名满京都的三皇子蔺少舒,且这桩婚约,还是当年怀闵帝亲自下旨定下的,这是旁人眼红也眼红不来的。 而提到婚约,叶锦眼中闪过了一丝薄恨,同样在叶锦身边的少女看向萧雪棠的眼神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一样。 只见那少女穿着鲜亮的宝蓝色锦裙,穿戴珠光宝气,在这素净的侯府也十分鲜艳招摇,长相虽不似萧雪棠那般惹眼,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家二小姐萧云霓。 二房二夫人膝下就这么个嫡女,宝贝着呢。 且据叶锦所知,萧云霓性子冲动,一向与萧雪棠不和,若能为她所用…… 这里叶锦心中闪过了一个借二房的刀杀人的计划时…… 只听萧雪棠开口:“若云霓妹妹能帮母亲和祖母。这不皆大欢喜了!” 所有人错愕的看着萧雪棠,就连原本凉飕飕的盯着萧雪棠的萧云霓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你……你让我帮忙管家?” “是啊。”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道:“云霓妹妹如此聪明,管家这点小事肯定不在话下。” 萧云霓虽然平日里与萧雪棠二人不和,可是此时听见萧雪棠夸她,顿时眉开眼笑,道:“还算你有眼光!” 说到这里,她跑到萧老夫人身边撒娇道:“祖母,你一个人管这么大家子多累啊,就让云霓帮帮你吧,云霓和大伯母一起,肯定能做好的。” 二夫人佯装嗔道:“云霓,不得任性。” 虽这么说着,二夫人心中也有自己的盘算。 谢氏虽为侯府的主母,但她性格懦弱不堪大用,侯府的事情一向是她与萧老夫人来管的。 而且二夫人是萧老夫人娘家侄女,有这层关系在萧老夫人对她倒不似对谢氏那般各种挑剔,对二房也分外的宠爱许多。 如今谢氏回到侯府,这侯府当家做主的男主人还是永安侯萧颐,二夫人虽然肉疼可是到底也明白这管家的权利肯定是要分一分。 不过谢氏好糊弄,但谢氏身边那个养女二夫人有些担心,还有这萧雪棠…… 二夫人在侯府冷眼看了这些年,知道这位大小姐看似木讷,实则心里跟明镜似的,绝对不是谢氏那般糊涂的,从昨日她处置车夫的事情便能看的出来。 如今见萧雪棠并无与她们争抢、且还举荐了萧云霓,二夫人心中一万个愿意,碍于老夫人面上只是没表现出来。 萧老夫人知道自家儿子今日铁了心了要让谢氏管家,虽然她小事能拿捏萧颐,但萧颐认真起来萧老夫人心中也怵的慌…… 眼见长房这里只是个谢氏和叶锦,而萧老夫人心中觉得二夫人和萧云霓母女二人肯定是站在自己这里,那么日后侯府还和以前一样! 一时间她心中也打过许多个算盘,最终勉为其难点头道:“棠丫头这个提议,倒也不错,云霓年纪大了,也是该学学这些庶务了。” 永安侯原本对内务本就不上心,是叶锦提醒了他今日才对老夫人提,见萧雪棠提议一出似乎众人都没什么意见,便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办吧!” 侯府所有人似乎对这次利益重新分配十分满意,唯独一旁的叶锦却是气坏了…… 第18章 侯府要变天了 这次永安侯忽然提及让离家五年的谢氏重新掌权,相当于在侯府利益上重新做了分配,有些人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父亲。” 萧雪棠起身,说道:“不能为母亲分忧女儿心中有愧,女儿院子里的事情也不敢劳烦母亲劳心了,之后梨堂居一应事宜,是否能让女儿自己做主?” 此时萧颐正为之前猜忌萧雪棠的事情心中有愧呢,且见今日众人都得了东西,唯独萧雪棠不争不抢,顿时心软了便道:“这是自然,之后你院子里的人和东西你自己做主吧,晚些时候让你母亲将你院子里人卖身契拿给你。”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微变…… 萧颐是个男人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其它几个人精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 今日这一遭重新分配管家权利,看似萧雪棠什么都没得到,可实际上呢拿到了梨堂居的掌控权。 这也就意味着梨堂居将不会在这几个当家人掌控范围内,奴婢都听萧雪棠使唤,但她院子里的用度花销是从公中走,还不用操心侯府大小事情! 怎么看,都是萧雪棠占了大便宜。 二夫人脸色也不大好看,可方才萧雪棠举荐了萧云霓,二房也算是承了她的恩情,她话在嘴边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但叶锦这下可忍不了了! 她叶锦‘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诧异看向叶锦…… “锦妹妹这是怎么了?” 只见叶锦一时间脸色瞬间变了,眼泪盈盈道:“这好端端的,姐姐为何要分家,莫不是因为锦儿在侯府惹姐姐不快,所以才如此,既然这样锦儿还是离开侯府吧。” 老夫人年纪大了,听不得分家两个字,顿时气冲冲的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胡闹什么!” 萧雪棠面色没变,看着叶锦问:“锦姑娘,我何曾说过分家二字,这大团圆的日子你无端诅咒我们侯府是何用意。” 叶锦面一抽,面上却是摆出了一副无辜的神色道:“可是在我们民间一家子吃穿用度都是一起的,若是各论各的,便算是分家。” 萧雪棠淡淡道:“锦姑娘你也说了,那是在你们民间,若是世家大族还如此斤斤计较鸡毛蒜皮的事情,只怕是当家人有十双手也当不起这个家了。” “世家大族,之所以能延续百年,自是这一脉同枝的气节!” “只要我们一家血脉一条心,兄弟姐妹为侯府荣誉而齐心协力,这侯府定能长久兴盛。” 谢氏只见萧雪棠负手而立,这矜贵傲骨,颇有其父谢太傅风骨,不由抹了抹眼泪。 萧颐闻言更是拍手称好,道:“棠棠说的没错,我们永安侯府的儿女都是有大志向的,何必拘泥如此小事。” 叶锦一惯故作天真明媚的笑,此时也终于淡了下去。 她挑起萧颐让谢氏掌家,为的是她想将谢氏当做傀儡操纵侯府,尤其是想借此机会掌控萧雪棠,卡住萧雪棠的衣食住行再慢慢分化她身边的服侍…… 可万万没想到这萧雪棠像是提前一步预料到她打算一样,竟来了这一招釜底抽薪…… 叶锦心中暗恨,而此时原本云淡风轻的萧雪棠却是步步紧逼! 她那双素日里多情的桃花眼,此时盯着叶锦看的时候,仿佛是浸了冰。 “锦姑娘反应如此激烈,莫不是担心我这梨堂居分出去了,你就少了能作威作福的地方。” 顿时叶锦心中一悚,顷刻后,她压下眼底的震惊诧异,看着萧雪棠道:“姐姐开什么玩笑,我区区一介寄居在侯府的孤女,哪里敢插手您的事呢。” 叶锦此时语气纵使放的再低,可也没人能信了。 别说一向精明的二夫人…… 就连前两日被叶锦花言巧语哄骗得团团转的老夫人心中也起了疑,只是现在手中没什么证据。 倒是永安侯道:“好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母亲儿子今日还有应酬,就不陪您用膳了。” 老夫人立即笑道:“好,你正事要紧。” 随即又叮嘱道:“现如今你能从景州回来,那是圣上的恩德,一定要好好为圣上办事,重振我们永安侯府。” 侯府的荣誉关系着萧老夫人的荣华富贵,她比谁都在意,萧颐听着这些话只觉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敷衍道:“儿子知道了。” 在萧老夫人还要开口之前,飞也似的逃了。 纵使萧颐再孝顺,却也受不了那萧老夫人的唠叨。 萧颐一离开萧老夫人看着谢氏等一家子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神色冷淡道:“好了,闹了这么一上午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至于侯府的账目钥匙,晚些时候让秦嬷嬷拿给你们。” 至于晚些时候,是今日傍晚还是下个月傍晚,那就要看萧老夫人的心情来定了!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萧老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沉着脸狠狠砸了手中茶盏:“这谢氏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性子,从前她在谢家那些年从来不过问管家的事情,这次怎么从景州回来,竟是怂恿着老大给她撑腰。” 萧老夫人在侯府说一不二多年,何曾这么吃瘪过,心中憋屈极了。 一旁秦嬷嬷:“是啊,这次侯爷和夫人都十分反常,会不会是背后有人……”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说是有人怂恿谢氏?该死的,若是被我查出来是谁,看我不得扒了她的皮!” 说到此时,萧老夫人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你说……这人会不会是萧雪棠那个死丫头?” 秦嬷嬷闻言,却是轻轻摇头,道:“不太像……” “这大小姐被您看了这些年,性子您是知道的,且她一向与侯爷父女并不亲近,不像是能有这般手段的。” “会不会是叶……” 老夫人方才将疑心疑到叶锦身上,却被一旁端点心进来的赖嬷嬷打断:“老夫人,依我看今日这事绝对是夫人身边那几个长舌妇挑拨的,她们是谢家人,就是见不得咱们侯府好呢!” 果然一番话转移了老夫人的注意,以及那被贬谪的谢家老夫人沉着脸道:“晦气。” 只有秦嬷嬷看着赖嬷嬷眉心微皱,但很快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对老夫人道:“只是有一桩事,老奴有些担心……” “如今这大小姐似是变了个人似的,并没有再如从前那般和侯爷使性子了,再加上这两日侯爷屡次提及三皇子的婚约,老奴担心这大小姐的东西……”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顿时怒了:“怎么,那小贱蹄子还想将那些东西拿回去?除非我死了,不然到手的宝贝,我不可能吐出来的!” 闻言赖嬷嬷也暗自心焦,这老夫人的吝啬她是知道的,可那大小姐现在性子变了,身后又有侯爷撑腰。 恐怕,这侯府日后不平静了! …… 而此时萧雪棠刚准备离开,忽然身后听到叶锦的声音…… “姐姐,我都来侯府两日了,还没好好逛逛侯府呢,您能带我四处走走吗?” 萧雪棠深深看了叶锦一眼,叶锦回以一个天真无害的笑,须臾萧雪棠微微颔首…… 第19章 与叶锦正面交锋 侯府百年世家,厅殿楼阁峥嵘轩峻,亭台水榭皆是雕梁画栋,看的让人目不暇接。 叶锦只见忽然眼前金光一闪,一处建筑格外的显眼。 这里沉香为柱,琉璃为瓦,供奉着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 匾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大字——永安侯府,后面有几个小字,上书‘钟鸣鼎食之家’,乃是高祖皇帝所赐…… 叶锦看着这显赫之处,心跳的非常快,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既然上天给她机会来古代这一遭,必然是让她出人头地的,她一定能将叶锦取而代之成为皇后,名垂青史! 此时叶锦还不似前世那般圆滑,萧雪棠清晰的将叶锦眼底的贪婪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了一抹轻嘲…… 前世,叶锦曾说过‘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引得众人都称叹这位叶姑娘不为富贵折腰。 就是这位在世人眼中不为富贵折腰的叶姑娘,为了权势不择手段! 而叶锦全然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被萧雪棠看的清清楚楚,在她们又走了半晌,再度来到那御赐匾额附近的时候,叶锦忍不住开口:“姐姐,这个地方我们方才是不是走过一遍了?” 初夏正午太阳炙人的很,叶锦长途跋涉已很是辛苦,今日坐下更是为了打点好上下的关系连口茶都没喝,又被萧雪棠带着逛了半天园子早就已经是精疲力尽,她怀疑萧雪棠是故意报复她的! 不过叶锦这次倒是真的冤枉了萧雪棠…… 萧雪棠虽在侯府生活了十几年,但因萧雪棠儿时身体弱,多数时间在谢家长大,后来又经常去当时的王府给谢贵妃作伴,一年里有半年不在家;再之后谢氏等人去了景州,她便被老夫人拘在萱堂院伺候学规矩,每日便在萱堂院和梨堂居两处跑,根本没闲暇逛园子。 这第二个原因…… 是因为萧雪棠天生有些路痴,纵使是在自家园子里,却也觉得这些花园小径落在她眼中都是差不多的。 萧雪棠心中微讪,面上却是信口胡诌:“此处是高宗皇帝所赐,乃是我们永安侯府荣誉,妹妹第一次来多看几遍也好记住此处。” 一番话说的叶锦脸色一沉,越发确定萧雪棠此举是为了给她一个下马威,宣誓主权。 不等叶锦开口,萧雪棠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的亭子,便道:“我们去亭子歇会儿。” 走了半晌,她累了! “不必了!” 叶锦此时只觉萧雪棠是故意羞辱自己,咬牙道:“今日有劳姐姐带我逛园子,等妹妹安顿好之后必然会亲自登门答谢。” 萧雪棠只当没看见叶锦眼中的怨气,笑着道:“妹妹是府中娇客,我这么做也是应当。若是妹妹有住不惯的地方可千万要说啊,毕竟你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让底下的奴才欺负了你去。” 叶锦轻哼一声,道:“没什么住不惯的,对于我而言只要能在父亲和母亲身边住在哪里都一样,不像姐姐竟与亲生父母分别了整整五年。这五年分别,父女母女之间可还能与从前那般毫无隔阂呢……” 叶锦脸上神色看似一派天真,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诛心。 萧雪棠只是风轻云淡一笑,道:“既是骨肉至亲,一家子人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肉的,隔阂再深也会消弭的。” “你……” 叶锦气的够呛。 此时又听萧雪棠十分诚恳劝解道:“还有锦妹妹初来家中,毕竟寄人篱下,还是收敛些罢。这侯府当家,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是之前叶锦觉得当侯府这个家还有些犹豫,可被萧雪棠这么一说,瞬间觉得萧雪棠是在嫉妒她。 叶锦冷笑一声,得意道:“萧雪棠,我叶锦是叶氏的主人,就连京都最大的药铺百草堂,都是我名下的铺子。我可不是你们这种只靠祖辈蒙荫庇护的可怜虫,我独立自主有自己的家业,住在侯府是你们侯府的荣幸!” 萧雪棠微微挑眉道:“既然锦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何偏偏还要降尊纡贵的来侯府,讨好侯府上下的人?” “当然是因为……” 她想要成为萧氏女,取代萧雪棠,从而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 不过这些,叶锦并不能说。 “萧雪棠等着吧,你没本事撑起这个侯府,我能!” 叶锦放下狠话之后,便径直离开了,看着叶锦离去的背影萧雪棠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真是蠢啊,我不过三言两语一激,自己便往火坑里跳了。” 这侯府看的光鲜亮丽,实际内里早就已经烂了,此时接任管家职责相当于接了个烫手山芋。 前世叶锦来京都后第一步就是买通了刘大,陷害萧雪棠清白,萧雪棠被侯府赶去了庄子里从而她少了心腹大患,在侯府行事步步为营。 站稳脚跟之后方才接了侯府管家职权,饶是如此,叶锦接手起来也脱了层皮,所以才怂恿谢氏动原本给萧雪棠的嫁妆,填补侯府的缺。 但这一世萧雪棠平安回到侯府,且一连折了叶锦手底下刘大和巧娘两个臂膀,一时她有些沉不住气了…… 此时她根基未稳,却贸然接手侯府这么大个烂摊子,之后有乐子看了! 一切,都在算计中…… 可此时绮月和碧痕却是十分不解:“是啊小姐,方才那叶锦说的没错。二夫人她们为了管家的权利争的头破血流的,今日夫人都将机会送到您面前了,您为什么要拒绝,反而让给锦姑娘?” 萧雪棠闻言冷嗤一声,漫不经心道:“当家有什么意思,这侯府终归不是我的,不过是费尽心思、劳心费神,为别人做嫁裳罢了。” 区区一个侯府掌印而已,前世萧雪棠还执掌过凤印,为蔺少舒劳心费神打理六宫,安定前朝,最终换来的不过是无情的背叛和羞辱! 临死之前,萧雪棠才幡然悔悟,她虽有后位之名,可那江山的主人到底姓蔺,何必那般尽心。 重活一世,萧雪棠自然要活的潇洒自在,侯府这个烂摊子,既然叶锦上赶着接,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第20章 再禽兽,也不至于觊觎侄子的未婚妻 绮月年长几岁,闻言很是赞同道:“小姐说的没错,旁人不知道侯府,但咱们在侯府这些年冷眼瞧着咱们府上虽看似光鲜亮丽,内里早就已经空了。” “侯爷被贬谪景州五年之久,可家中花销用度也还是一概如前,只是接济萧家的族人罢了,可老夫人和二夫人还要养着安乐伯一家子,这侯府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说到这里,绮月有些担心:“二房那里想要接手无非是想蹭点便宜,但若真的出了漏洞,夫人恐怕……” 到底是母女一体,纵使萧雪棠与谢氏感情不深厚,可一旦谢氏出什么事少不得会连累萧雪棠。 谁知今日闹这么一出,萧雪棠心中早有成算:“母亲背后不是还有叶锦么!” 萧雪棠嘴角勾着冷笑:“叶锦当初在景州的时候,倒卖起那些伤药的勾当可是风生水起,既然她应下了侯府烂摊子,黏上了,可就休想再甩开!” “还有,让柳掌事他们都来见我,既然父亲金口玉言,我的院子里人都归我管,那之前谢家带来的管事也不必继续留在侯府了。” 萧雪棠一一吩咐了,闻言绮月心中暗自倒抽了口凉气,明白自家小姐是动真格了! 这些年萧家每个人都有私心,看似光鲜亮丽的侯府,实则早就一团糟,靠的全部是从前谢氏从谢家那些人撑着。 老夫人对小辈们苛刻节俭,私底下却是每日大鱼大肉吃着,睡前服用一丸人参丸调养身体,延年益寿;二房和三房那里更不用说,对外一副清寒的样子,关起门来吃的是血燕,穿戴的都是京都时兴的绫罗绸缎。 只要不动用公中的钱老夫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她只对萧雪棠尖酸刻薄。 可怜萧雪棠的父亲俸禄养着侯府一家子,母亲打理着一家子,萧雪棠自己尽心打理田庄铺子收入一分为三。 一部分是给东山谢家还有谢家寒门子弟;一部分是帮助蔺少舒疏通关系;一部分是补贴了萧家这个无底洞。 从侯府到皇宫,萧雪棠见过天下富贵,经她手的银子无数,可没有一分是用在自己身上的。 前世萧雪棠以为一家子骨肉亲情不要计较这么多,自己默默付出,总有一日他们能够回头发现自己蠢到可怕! “只是夫人那边……” 绮月有些犹豫。 萧雪棠淡淡道:“暂且先瞒着,告诉柳掌事,我们的人和钱一点点抽走,不要打草惊蛇。留些人在侯府,我还有用。” 原本绮月和碧痕以为侯爷回来之后自家小姐日子变得轻松一些,谁知突然冒出个什么锦姑娘。 这锦姑娘表面看起来一派天真无害,暗中却是处处给自家小姐使坏…… 绮月都忍不住有些抱怨:“这锦姑娘仗着侯爷夫人,也未免欺人太甚,明明……你才是他们嫡亲女儿啊!” 萧雪棠坐在干净的石凳上,擦了擦汗,漫不经心道:“缘分如此,并非谁跟谁的血缘更亲就更近的。” 绮月更加心疼了,便道:“小姐这下面日头晒,您去亭子上坐着休息会儿,奴婢倒盏凉茶来吧。” 萧雪棠身子一向不好,顶着太阳陪叶锦走了这么久,脸色已微微有些发白。 此时只见这亭子依山而建,上面奇石崚嶒缠绕着许多藤萝薛荔,形成翠嶂屏风,正是乘凉的地方。 前世她被关在冷宫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久了,如今见了如此美丽的景色忍不住点点头,道:“去倒盏桂花酸梅汤,将昨日冰镇的瓜果也一并拿两碟子来,我们养足精神再回去。” 少女大概因为心情不错,难得带着几分活泼之意,动作灵巧的提着裙子上了假山。 就在此时似是听见了一声轻咳,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迟疑之际,距离亭子上不过数步之遥,忽而瞥见了那翠嶂屏风之后……一片黑色、绣着金色暗纹的衣角!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 亭子里有人! 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就这一瞬间,那金线绣的蟠龙图纹已经在萧雪棠的脑海中过了好几遍…… 本朝以玄色为尊,能在袍子上绣七爪龙纹的,除了太子之外只有身份尊贵的亲王了! 更、更重要的是,这袍子上的金纹图案萧雪棠根本就不陌生,在几日前她才见过…… 摄政王,蔺巽! 不是说这摄政王日理万机,可为什么短短数日之内他们就见了两面? 且第一次见面,被蔺巽看见她与蔺少舒‘私会’;第二次见面,被蔺巽听见她与叶锦拌嘴、如何算计叶锦……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啊! 萧雪棠心中哀嚎,脚步连连后退了数步,脚底一打滑险些从山坡上摔下来。 幸而身后有绮月和碧痕二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萧雪棠,这才避免了让萧雪棠更加丢脸…… “快,快走!” 萧雪棠手心已经被汗水浸透,苍白着小脸,像是见了鬼一般,带着两个丫鬟飞似的逃走。 那落荒而逃的样子,像是身后有饿狼追似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像是有一道冰冷慑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一如前世,一如梦中…… …… “好端端的,吓唬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亭子里正坐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穿着一袭玄衣,矜贵冷漠;另一个一袭红衣,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不嫌女气,微微挑眉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正是摄政王蔺巽,与匦检院少卿齐玉笙。 “那小姑娘竟是萧家大小姐?听京都的人说,萧家大小姐,那位美则美矣,但性格木讷无趣,现在看来传闻都不尽真实啊。” 齐玉笙似乎对方才两个小姑娘挺感兴趣的:“但那萧家大小姐的声音听起来挺好听的,依我多年经验来看定然是个美人,方才你坐在那看了那么久,是不是瞧见她模样了!” 蔺巽把玩着手中茶盏默了默。 底下的人看不清亭子上的人,可亭子上的人却能看的清楚,想起方才隔着翠蔓惊鸿一瞥…… 少女素衣素发,宛若清水芙蓉,可眼角却有一点红色的泪痣,清艳绝伦,堪称绝色。 他想起了困扰他多日的梦…… 海棠秾艳,却抵不过女子眉眼风情! 自那日在后花园见过她之后,那梦也越发荒诞了。 想到此处,不由捏了捏眉心。 他再禽兽,也不至于觊觎自己侄子的未婚妻吧…… 第21章 蔺巽来访,白玉纸镇 蔺巽沉默良久,一向波澜不惊如他,此时心中难免有些心绪翻涌。 齐玉笙丝毫不知。 齐玉笙见蔺巽的沉默,当做了不在意,便道:“算了你一向不近女色,就算对方长天仙一样你也不在意,不过……” “此番你平定沧景之乱,又立下大功,圣上恐怕再赏下去,恐怕只能赐九锡之礼了……当然,这朝中内忧外患安稳才没几年,九锡之礼再金爵称王断然你断然是不会受的。” “圣上恐怕现在正头疼不知赏你什么是好,会不会给你赐婚?” 提及赐婚,蔺少舒又想起了那一张艳绝尘寰的面容,以及梦中海棠的妩媚, ‘咔擦’一声,手中的茶盏碎成碎片。 齐玉笙咽了咽口水道:“我不过是开几句玩笑而已,你至于杀气这么重吗?” “不娶妻就不娶妻吧,大不了你以后出家当和尚呗,到时候大爷我每月多捐赠你点香火钱……” “你活腻了?” 四个字,成功让齐玉笙闭嘴。 犹豫片刻后,齐玉笙举手,还是说了个问题:“最近我们查边关贪墨与药材的事情,恰好查到京都这里,这永安侯府怎么会与百草堂有关?” 蔺巽神色微动,正要开口,只见萧颐小跑了过来。 “王爷,齐大人,您二位怎么在这儿啊。” 萧颐在书房没见到这两位,一路小跑过来的,额头上已跑了一层薄汗。 没办法,这两个一位是如今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一个是执掌匦检院、天子近臣,当朝新贵,他哪里敢得罪。 蔺巽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是淬了冰。 齐玉笙笑着道:“早就听闻这萧颐府景致不错,我们随便走走,侯爷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当然不介意!” 才怪! 这两位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萧颐不知他们上门的目的,难道是发现那件事了? 一时萧颐神色略有不安…… 不过还好,蔺巽此番前来只是询问了一下景州这次伤亡情况,至于这齐玉笙纯粹无聊,陪着蔺巽一块儿来看热闹。 永安侯在蔺巽面前战战兢兢的回了前方战报之事,倒是与他呈递上折子无二,可蔺巽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看来这永安侯府,还有不少秘密啊。 临走之前,齐玉笙促狭问萧颐:“侯爷多年未曾回京都,家中可安好?” 萧颐愣了会儿,才笑着回道:“有劳齐大人挂念了,家中老夫人身体康健,姐妹和睦,尤其是我那大女儿虽留在京都五年,却也还是十分孝顺懂事!” 说到此处,萧颐神色颇有些自得,完全没看出齐玉笙眼底的嘲弄。 “走了。” 蔺巽冷冷的说着,齐玉笙连忙跟了上来,等出了侯府,马车上蔺巽靠着马车背闭目养神。 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久远、模糊的画面,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轻轻摩擦着在挂在腕间的佛珠,再度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慑人的光…… 马车上,齐玉笙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道:“不过这永安侯府咱们还是得多盯着点。” 蔺巽眉心微皱看着他,只见齐玉笙难得正经:“谢老太傅虽离开京都五年,当时离开匆匆,京都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东西自然也不能全部带走。” “谢家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那件保命符肯定不敢随身携带,若是留在京都,势必是放在信的过人手中。但蔺少舒那里,咱们探查过了,他似是并不知道那件东西,我们倒是忽略了一人……” 齐玉笙噙着笑,狭长的眼闪着精光,看起来更像是只狐狸了:“萧家那位大美人,萧雪棠!” “她可是谢老太傅嫡亲外孙女,你说我要不要牺牲一下自我,用个美男计什么的,接近她好好套一套她的话……” 片刻之后,只见繁华热闹的京都街上传来一声惨叫! 一个穿着华贵的红衣公子,直接被人一脚踹下马车,滚下马车…… “蔺巽,你至于吗!” 很久很久之后,齐玉笙才知道那日一脚已是蔺巽看在他们狐朋狗友多年的情面上了,没提刀直接剁了他,已是那位爷大发慈悲…… …… 萧雪棠惊魂未定的方才回到梨堂居,刚进院子,便听见了一道尖锐的声音…… “该死的贱蹄子,这些金银玉器原本都是放在老夫人院子里保管的,在这里摆了几天你当真以为是这院子里的?” “也不看看,你家主子配不配的上!” 绮月面色一变,道:“是赖嬷嬷又在撒泼了……” 说着快步走了院子里,果然见赖嬷嬷带着一群人,将原本放在梨堂居的衣服首饰全部都拿走了。 这些年永安侯夫妇从景州来的东西,萧雪棠只看了一眼,便被老夫人以她年纪小,不宜奢侈张扬代为保管,收在萱堂院呢,钥匙被老夫人身边的赖嬷嬷收着。 那些撑场面的步摇首饰,漂亮的衣裙,萧雪棠每次出门都要向赖嬷嬷请示。做客回来后脱下,还给老夫人。 更不要说那些精致摆件,像这两日摆在案几上的香炉花瓶,悬挂着的鲛绡幔帐,其实都不过是老夫人在永安侯夫妇面前做做样子。 如今老夫人见萧颐回来了有两日了,没过问萧雪棠的事,当下便要收回那些东西。 殊不知现在的萧雪棠早已不是从前那忍气吞声的受气包,一脚踢到了铁板上。 赖嬷嬷还在闹腾,但她身后的小丫鬟瞧见了萧雪棠冰冷的目光膝盖一软,哆哆嗦嗦朝着萧雪棠喊了一声:“大……大小姐好。” 赖嬷嬷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时又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大小姐你回来了,老奴也是奉老夫人的意思办事,您应该不会计较吧。” 说话的时候,一方精致的镇纸从她那鼓囊囊的袖子里掉了一半出来。 那镇纸是白玉做成,玉质剔透,色泽莹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萧雪棠低了眸一看,瞳孔忽然就缩了一缩…… 这镇纸,是前世外祖父临走之前交给她的,叮嘱她千万要收好。 可是当初局势混乱,又遇到很多事情,等萧雪棠再要寻回这镇纸的时候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没想到,竟是在这刁奴手中! 萧雪棠静静的看着赖嬷嬷,面上的神色忽然有些变幻莫测…… 第22章 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赖嬷嬷还想拿着老夫人做挡箭牌,可触到萧雪棠眼神,不知怎的,背脊上一股寒意顿时蹿了出来。 萧雪棠嘴角一扯,也没看赖嬷嬷,吩咐绮月道:“去找管家来,说梨棠居出了贼手脚不干净,捆了她去见官。” 此言一出赖嬷嬷愣住了,一旁的小丫鬟们更是见了鬼似的…… 这位大小姐性子一向懦弱,对老夫人以及老夫人身边的人一向言听计从,竟然要发落赖嬷嬷? 赖嬷嬷不知轻重,当下尖叫道:“我是老夫人的人,你敢动我?!” 若说从前的萧雪棠听见赖嬷嬷搬出了老夫人,或许还会忌惮,可是现在的萧雪棠么…… 她随意理了理身上这件莲青色锦裙的下摆,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廊下的美人靠上。 少女正当韶华,眉眼如画,并无之后经历苦楚的沧桑暗沉,纵使素衣素发,可依旧明艳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桃花眼下有一滴泪痣。 既有白梅傲雪的清冷,春日海棠的明艳。 赖嬷嬷神色一阵恍惚…… 从前这位大小姐,有这么好看灵动吗? 萧雪棠此时终于看向赖嬷嬷,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像是淬了冰…… “赖嬷嬷,现在你带着丫鬟闯入我的院子,将我的院子洗劫而空,人证物证俱在。闹到府尹,你说天底下谁会想到亲祖母竟会算计孙女的东西,这罪应该谁来背呢?”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寒而栗。 赖嬷嬷这才惊觉被她们欺压了五年的大小姐,竟还有这样狠戾的一面! 她似乎做错了? 顿时赖嬷嬷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求饶道:“小姐,老奴知错了。” 在跪地间,她揣在袖子里的镇纸也顺势滑落,见状萧雪棠劈手夺过! 绮月一眼认出,惊呼道:“小姐,这镇纸不是之前放在您书房那个吗?竟是被她偷走了,简直可恶!” 萧雪棠冷笑一声,对着匆匆赶来的管家道:“按照律法,刁奴藏私超过十两,告到官府就要处流放之刑,这镇纸价值千金,管家你觉得该如何处置呢?” 管家神色为难,支支吾吾道:“这……” 原本他听说是梨棠居的事不欲管的,可这两日侯府的风向明显变了,侯爷现如今已回来,这位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他不敢怠慢。 管家匆匆过来一看,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是和老夫人身边的人对上了,一时神色不由为难起来…… “小姐息怒,侯爷才回京都,家里的事儿怎好闹着去见官呢?再说,既然小姐您的东西已经要回来了,这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萧雪棠冷笑一声,知道底下这些人一向都是攀高踩低的,现在无非是欺她年少,在府中无甚威严,所以敷衍罢了。 “东西我收下了,管家你忙去吧。” 萧雪棠淡淡的说道,方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围观的众人松了口气,就连赖嬷嬷也不由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原本以为萧雪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今日势必要扭了她去见官呢,没想到不过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 想到此处,赖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庆幸…… “赖嬷嬷,这些我留下了。” 就在此时,萧雪棠波澜不惊指着那些香炉摆件,道:“晚些的时候,我会亲自向祖母解释。” 萧雪棠声音平静,可赖嬷嬷不知为何却莫名觉得心底发寒,打了个寒颤! 萧雪棠却不管那么多,转身顺着回廊回了房间。 管家和赖嬷嬷看着萧雪棠的背影,只觉一向怯懦示人的大小姐此时背脊挺拔,腰间玉佩轻晃,竟有一种说不清的端庄威严…… 人才一走,赖嬷嬷的腿就软了。 方才萧雪棠没有当场发作,神色平淡,但赖嬷嬷还是觉得瘆得慌…… 这桩事,没有结束! 可不等赖嬷嬷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底下小丫鬟匆匆来寻道:“老夫人方才在叫您呢,您老人家怎么在这儿耽搁这么久,叫我好找。” 赖嬷嬷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跟着小丫鬟去了前面…… 此时叶锦回了自己的厢房之后,也琢磨出一丝不对味来。 原本叶锦以为怂恿谢氏拿回掌家权的事情会大费周章,可万万没想到萧老夫人竟那么轻易放权,而萧雪棠竟将原本快到手的管家权利拒之门外! “不对劲,我毕竟初到侯府,虽对侯府提前做了调查,但对内里的事情知道的尚且不够多,莫不是其中有诈?巧娘,快让赖嬷嬷来见我!” 叶锦为了能进永安侯府可谓是煞费苦心,虽人在景州,却是将永安侯府的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 刘大这个车夫是叶锦收买的心腹之一,只是可惜京郊陷害萧雪棠的事情败露,刘大自尽,叶锦只能动用自己第二颗棋子——赖嬷嬷。 赖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本是叶锦埋的最深的一颗棋子,只是现在叶锦接下了侯府管家权利,正是用人之际,只能开始启用了! 赖嬷嬷此时被萧雪棠敲打过一阵后,心中着实有些不安,没过多久见小丫鬟来寻她以为是老夫人,没想到竟是叶锦! 叶锦将赖嬷嬷叫到西厢房,当着她的面,给了她十锭金子。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赖嬷嬷忙不迭的想拿,却被巧娘避开。 叶锦道:“我初回侯府,对侯府的事情不甚了解,母亲今日让我帮她掌家令我十分惶恐,旁人就罢了,就是唯恐得罪了雪棠姐姐,嬷嬷不如对我仔细说说雪棠姐姐的事,比如说她在侯府的私库以及心腹什么的?” 赖嬷嬷的手悬在了半空,听叶锦问起萧雪棠,当下神色浮现出一抹不屑:“那大小姐就是只可怜虫。” “咱们老夫人一向勤俭,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对外穿绫罗绸缎,在侯府穿粗布麻衣,这侯府的主子还不如外面的丫鬟体面呢。” “别的院子在老夫人面前可以装模作样,内里关上门不还是吃香的喝辣的,唯独梨棠居那里上下都是清减寒酸鬼。就连景州那里,侯爷和夫人送到京都的银钱首饰,都是进了老夫人私库。” “那大小姐身边就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鬟,若她但凡有三分手段,一两个得力的人,在侯府哪能过成那样。” 闻言叶锦悬着的心稍安,将那一匣子金元宝赏给了赖嬷嬷。 紧接着她没有请示谢氏,而是自顾自的按照赖嬷嬷的名单叫了几个管事的婆子来西厢房问话,她们离开的时候十分大方的每人抓了把金叶子。 柳远家的恰好也是负责采买的管事,跟着几个婆子领了赏,这些侯府管事也算是见过世面了,拿着银子不由咋舌:“这位金姑娘出手好生阔绰啊。” 柳远家的跟在人群后面笑笑不说话…… 这位锦姑娘才来侯府几日,顶着侯府义女的名义竟是插手侯府的庶务,如此喧宾夺主,能长远吗? 第23章 叶锦收买人心,惹不起的人 等那些管事的离开后,饶是跟在叶锦身边许久的巧娘也被叶锦如此挥金如土震惊住了。 “姑娘,咱们才来京都几日便花了不少银子了,百草堂那里账目还没收回呢,奴婢有些担心长此以往我们……” 担忧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叶锦毫不留情的打断:“没见识的东西,我花这些银子自然是为了做投资。这些银子花下去,日后的利润至少有百倍不止!” 一些俗物而已,与她的后位以及得到蔺少舒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叶锦在侯府如此挥金如土,有些人得了她的好处自然是感激不尽,但也有些人却是眼红。 比如说,萧老夫人身边最为得力的秦嬷嬷。 叶锦拉拢赖嬷嬷的行为,让秦嬷嬷非常不快。 倒不是因为她对老夫人多么忠心,而是因为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比起萧雪棠得宠的叶锦更像是这侯府的大小姐。 而叶锦想要拉拢老夫人身边的人,没选她,而是选择了赖嬷嬷…… 就在秦嬷嬷神色沉沉的时候,只听一个丫鬟俏皮的声音道:“秦嬷嬷,我家小姐听说您家孙儿近些时日有些不舒坦想吃茯苓糕,小姐便让我将这上好的茯苓加人参熬成了膏药送了来。” 只见送茯苓糕的正是萧雪棠身边的碧痕! 打开装着茯苓糕的食盒下,那可是塞了满满的金条。 秦嬷嬷闻言眼皮子一抽,惊疑不定的看着碧痕。 碧痕微微一笑,道:“嬷嬷这金条您收好了,是我家小姐一片心意……” …… 初夏时节,院子里的海棠花在太阳下晒的有些恹恹的,看起来分外碍眼。 屋子里点着劣质的香,白瓷花瓶里插着今日清晨花匠送来的菡萏,这是这空荡荡、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唯一的一份生机亮色。 绮月动作一向十分麻利,很快将原本被赖嬷嬷带人撤走的幔帐以及拆下的字画重新挂上,博古架上也摆了几件精致的古玩,让原本简陋如寒窑般的房间总算是有了几分大家闺秀闺房的感觉。 萧雪棠冷眼看去,只觉这屋子里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叶锦刚从景州回来,虽说她的院子还没收拾好暂时住在西厢房,但萧雪棠听底下的丫鬟说过叶锦只是衣箱里的衣服都堆满了大半个房间。 谢氏担心叶锦东西不够用,开了自己的私库,给叶锦添置了不少的东西,妆奁上摆满了各式的珠花簪钗和胭脂水粉。 谢氏本能的认为萧雪棠在侯府不会缺这些东西的,完全没想过为萧雪棠添置什么。 萧雪棠摸着空荡荡的妆奁,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笑容有些薄凉…… 绮月打了帘子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酸梅汤和一盏用参须泡的茶道:“小姐您的脸色不大好看,先喝盏参茶定定神。” 萧雪棠看向铜镜中,少女容色依旧姝丽,但脸色却微微有些发白,眼尾却是微微泛红。 萧雪棠从小眼眶子浅,情绪激动的时候容易掉眼泪,只是后来在家中被欺负久了总是动不动掉眼泪也无人心疼,生生改了这个毛病。 眼泪忍的住,但情绪激动,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眼尾总是微微泛着红晕。再加上她长相偏向秾艳,眼角又有泪痣,看起来总是不够……端庄。 等大了些,萧雪棠便开始学会控制自己情绪,不悲不喜,在外面却是落得个木头美人的诨号。 等萧雪棠将参茶喝了,刚端起酸梅汤,便听绮月冷不丁的问:“小姐,今日亭子里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吓成那样……” 方才绮月离萧雪棠最近,所以她是知道亭子里是有人,却没看清楚他们的脸。 闻言萧雪棠好悬险些被酸梅汤呛到,半晌才道:“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末了补充一句道:“那是我们惹不起的人!” 何止是惹不起,简直是要命了…… 前世萧雪棠身为皇后,见到蔺巽的次数都没这一世如此频繁,她心中隐有不安…… 她本与蔺巽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是老王妃。 蔺巽此人一向多疑,难不成是觉得那日在护国寺她是蓄意接近老王妃,另有所图,所以盯上她了? 想到从前听闻的蔺巽那些手段,萧雪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绮月没想到自己越劝,自家小姐脸色越难看,心中暗自更觉奇怪。 就在她想问的时候,只见碧痕回来了,她十分不解道:“小姐,您不是说要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东西么,现在怎么东西没拿回,反倒是赔了不少?” 提及银子,萧雪棠暂且将蔺巽从脑海中驱赶出去了,闻言冷笑一声反问碧痕:“你觉得依照老夫人的脾性,会乖乖的将吞进去的东西还给我们。” 想到萧老夫人那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性子,二人齐刷刷的摇头。 萧雪棠冷笑,道:“这就是了,所以我们得用些手段!” “老夫人生平最是吝啬,但对娘家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侄子却十分舍得。张华近些时日与人争风吃醋,打伤了人躲起来了,我已让柳叔去查明他藏身地点,以此为要挟不愁老夫人不将东西交出来。” “当然我若拿到了张华的藏身地点去当面找老夫人要挟,一则是会让她不快,二则我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所以就花些银子让秦嬷嬷代劳啦~” 说话间,小丫头坠儿拎了两个大食盒来道:“小姐,天香楼的膳食送来了。” 按照侯府规矩,除了大日子一块儿用膳外,其它时候都是各自在各自的屋子送吃食来。 老夫人当家的时候一向吝啬,虽不至于说肉菜荤腥少见,但却也都是极为粗糙。更不要说底下厨房的人一向攀高踩低,知道萧雪棠不受宠,往往送到梨棠居的膳食都是其它主子剩下的,肉少菜糊不说,甚至有时候主子的饭菜不够便随便用下人们的糊弄。 前世萧雪棠因思及父亲母亲让她在家乖乖听话,低调行事,所以每每被如此不公对待,都隐忍了下来。 重活一世,萧雪棠既有银子在手,又不想将银子倒贴那些白眼狼和蔺少舒那个渣男,过日子自然是自己怎么舒坦怎么来了。 今日大厨房送来的是菜泡饭和几样凉菜,虽是开胃可不见一点荤腥,萧雪棠就让坠儿拿了银子去天香楼拎了东西来。 坠儿拎着的九色攒盒打开,闻着菜肴的香气,就连最为稳重的绮月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第24章 不再委屈自己,夫人有请 京都勋贵之家皆住在朱衣巷中,在朱衣巷附近九桥门街一带都是各种行市和酒店。这梨棠居本就离的主院远,萧雪棠悄悄让人开了个角门,一应吃食可以从角门送进来,之后她出门的时候也方便。 萧雪棠善于经营,贵妃留下的银子铺子,还有谢家的那些每年都不少收入。 只不过从前萧雪棠畏惧老夫人,有银子也不敢明面上花。 重活一世,萧雪棠自然不可能和前世那般委屈自己,吃那下人都觉得难以下咽的剩饭剩菜。 “小姐,怎么让人送这么多菜来?” 绮月打开食盒,不由惊呼一声,她们梨棠居过节都没有如此丰盛过! 天香楼送的是两个食盒,一个食盒中是荤食,有牡丹玲珑虾,骨酥鲫鱼,果凤梨鸭片,水晶肘子、紫苏鱼、炙鸡,另外一个食盒装着的食时令小菜,主食除了粳米的饭之外还有一碗三脆羹。 这三脆羹是三种山野时蔬制成的羹,从前外祖父在京都的时候每次去天香楼,必然要吃的。自从谢家离京,萧雪棠被老夫人拘在侯府,纵使有银子也没处使,竟是许久没吃过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让萧雪棠心中不由感慨万千,至少在那场变故之前,她也曾养尊处优的生活着、被人好好对待过…… 她敛去心中思绪,看着绮月她们震惊的神色,笑着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理应好好的庆祝一下。” 绮月不解:“今日咱们有什么喜事?” “能从侯府分出来,难道不算喜事吗。” 又看着她们道:“发什么呆啊,还不一起吃。” “什么?” 绮月愣了一下,立即道:“奴婢们可不敢……” 萧雪棠道:“无妨,今日咱们梨棠居从侯府分出来庆祝一下,这些年你们跟着我,也受了不少委屈了。” 因老夫人不喜她,连带着梨棠居的下人们在侯府也要低人一等,绮月和碧痕二人自小跟着她对她忠心耿耿不用说了,还有坠儿也是一直伺候着她十分尽心的。 前世是她懦弱无能,自己在侯府都举步维艰,根本就无法庇护院子里的这些人,重活一世,萧雪棠既已占得先机,在这之后肯定要为院子里这些人谋个好出路的。 一时见萧雪棠主意打定,绮月便也就半推半就的在一旁矮桌上坐下。 梨棠居上下久违的吃了一顿饱饭,萧雪棠苦夏胃口不大好,也是前几年伺候老夫人饥一顿饱一顿的脾胃饿坏的缘故,用了一碗三脆羹只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在那吃点心。 玫瑰酥送来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虽不如在店铺里吃味道好,但凉透的却更有嚼劲,里面夹着的是分量十足的蜂蜜玫瑰酱,至于山茶糕,虽看起来十分精致好看,只是味道不如玫瑰酥。 萧雪棠胃口小,只吃了几块便吃不下,底下的人一一分了。 碧痕是个小吃货,属她吃的最多,饭菜吃完了就抱着点心啃,难为她还从美食中抽空关心一下萧雪棠:“入夏后小姐就清减了不少,怎么饭量还这么小,该如何是好。” 萧雪棠失笑,正要开口,就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谢氏身边的丫鬟梅清道:“大小姐,夫人让您去有事商议呢。” 她一边看似恭敬的回着话,眼睛却是在这梨棠居不住的乱瞟,目光一下落在了萧雪棠放在一旁天香楼的食盒上。 萧雪棠最厌恶这种贼眉鼠眼的人,若是旁人她早就教训一顿了,只不过碍于她是谢氏的丫鬟,隐忍了下来。 “好,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萧雪棠淡淡的说着,声音有些冷,竹影对上那清凌凌的目光不由一个哆嗦。 等萧雪棠穿了件外裳,绮月提着灯笼跟着去谢氏院子的时候,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叶锦也在。 母女二人在一旁做针线的榻上说着话,以及……旁边小几上堆放了一些账本。 萧雪棠进来,叶锦还在低着头与谢氏撒娇,只当没瞧见她。 倒是谢氏看见萧雪棠脸上扬起一抹笑,道:“棠棠来母亲身边坐下说话……” 萧雪棠却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闻言淡淡道:“母亲身边已没我的位置了,我还是坐这儿吧。” 谢氏心中一刺,笑意顿时有些勉强,叶锦忙不迭的站了起来,自责道:“都是锦儿不好,方才没瞧见姐姐……” 见叶锦如此惶恐的样子,谢氏心中又是无比怜惜了…… 此时萧雪棠冷笑一声,道:“算了,天气热,我也不爱与人贴着坐,母亲您这晚上唤女儿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叶锦只当没听出萧雪棠语气中的嘲讽,闻言施施然的在谢氏身边坐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雪棠一眼。 谢氏并没有察觉出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道:“是这样的,下午你祖母将家中的账本送了来,发现其中有几处不对……” 谢氏话还没说完,便被萧雪棠打断。 “原来母亲唤女儿过来是为了账本的事?只是女儿愚钝,不堪重用,哪里会看什么账本呢。倒是锦妹妹,听说从前在景州的时候萧府上下的事情都是她打理的很好,还管理了好几家商铺呢,这处理区区侯府中馈之事,锦妹妹应不在话下吧。” 饶是叶锦脸皮再厚,也被萧雪棠这冷嘲热讽的语气说的面上火辣辣的,当下也顾不上在谢氏面前装乖巧,冷笑一声道:“这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拿着这一堆烂账、还有底下那些管事的婆子账房的先生,都不配合,别说让我帮母亲管家了,侯府这些陈年烂账根本理都理不清。” 叶锦越说火气越大…… 谁说古人淳朴的? 上至侯府老夫人,她原先还奇怪这侯府老夫人如此贪婪精明的性子,怎么说放权就放权? 原来是因为这是块烫手的山芋…… 还有那侯府的账房还有老女人们一个比一个精明难缠,谢氏根本就压不住那些人,叶锦想要插嘴,直接被对方一个:“无名无分的养女,寄居在咱们侯府,也配对咱们指手画脚。” 直接将叶锦给堵了回去…… 那些人,明明上午才拿了她的金叶子,下午竟是直接翻脸不认人,好悬没将叶锦给气死! 见叶锦眼睛都气红了,萧雪棠嘴角微微勾了勾…… 第25章 算计 “我离开侯府前,留了庄嬷嬷还有柳远几个人在侯府,我想着他们毕竟是谢家的旧人自是比侯府其它人更为忠心些,让他们帮助锦儿也能顺利将侯府这些烂账理清楚。” “这些年母亲不在侯府,那些人便听你差使,如今我既回来了……” 谢氏说着说着,对上萧雪棠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不知为何声音竟是渐渐的小了下去。 闻言萧雪棠心中冷笑一声,原来目的在这儿! 看来叶锦还不算笨,不过一天的时间便就理清楚了侯府的账目,开始怂恿谢氏使坏。 谢氏看着那些账本,她眉心微蹙,流露出淡淡忧愁的样子,神色为难。 若是从前,只要谢氏流露出这样为难的神色,萧雪棠便就心软了。 一次次的因为心疼谢氏,而一次次的委屈自己,但现在萧雪棠只想到一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氏明知道她自己不是当家的料,却在叶锦怂恿之下,不明所以的接了侯府的烂摊子。现在想让她帮忙补上? 没门! 萧雪棠端起茶盏喝了口,片刻之后才不急不缓道:“既然这侯府亏了不少账,想必一时半会儿理清楚了也填不上,需要女儿变卖了之前外祖父给女儿留下的嫁妆铺子,让您来周转?” 叶锦眼神一亮,厚着脸皮道:“姐姐如此孝顺,愿意为母亲分忧,最是再好不过了。” 萧雪棠冷笑一声! 谢氏再天真,也听出了萧雪棠语气中的嘲讽,忙道:“那些铺子既然是你的,家中再难,怎么也不能动你的东西啊。” 叶锦抿了抿唇,心中有些不舒服。 不过现在对于叶锦而言,钱她不是最缺的,她要想办法将人从萧雪棠身边抽走。 若是能为她所用最好,若是不能,她也要让萧雪棠在侯府孤掌难鸣。 前世萧雪棠与叶锦交锋那么多次,哪里不知道叶锦一肚子坏水,只可惜啊,叶锦打错主意了! 钱和人,萧雪棠是一个都不会便宜叶锦的。 在谢氏为难的神色之下,萧雪棠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冷静道:“这一则,庄嬷嬷如今年纪大了,前些时日回了乡下养病,恐怕家中琐事无法为母亲分忧,至于柳掌事,母亲您忘记了当年您离开的时候将他的身契留给了我,换句话来说,他是我梨棠居的人。” “今日父亲亲口说了,梨棠居交给我打理,这不过一日的功夫母亲便又要言而无信?” 上一次谢氏承诺,在景州安顿好,便将萧雪棠从京都接回景州,一家团圆。 萧雪棠等了五年一家团圆,不过是个笑话。 此时谢氏也想到了当日失信之事,来是有些心虚了。 但叶锦却是从萧雪棠一句话里却是嚼出了几种意思,一时间心思飞转,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了…… 叶锦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这萧雪棠原来早就算计好了。 难怪清晨提出管账的时候,萧雪棠对管家兴致缺缺,恐怕萧雪棠早就知道这侯府是个烂摊子,自己早就抽身出来了! 想明白这点之后,叶锦好险咬碎了一口银牙,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向无辜的表情,开口道:“母亲如今遇到了难处,只是想让姐姐施以援手分忧一下,姐姐怎能如此误会母亲,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处于如此两难的境地。” 站在一旁的竹影也顺着叶锦的话帮腔道:“是啊大小姐,锦姑娘一个外人,都知道帮夫人分忧。您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一点都不体恤母亲的难处呢。” 这几年竹影得了叶锦不少好处,自然是处处帮着叶锦说话。 萧雪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前世一开始萧雪棠与谢氏之间的关系没那么差,但中间夹着叶锦,又有竹影时不时在谢氏耳边挑拨。 谢氏一向耳根子软,久而久之,也忘记了当初曾发誓要弥补这个孩子,而是时不时的将萧雪棠拿出来与叶锦做对比,总觉得比起萧雪棠,叶锦更加贴心…… 这里竹影被萧雪棠一个轻描淡写的目光看的,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她记得这大小姐性格像谢氏,寡言少语,性格怯懦,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就在竹影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萧雪棠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谢氏反问:“母亲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吗?” 谢氏眼神有些飘忽,不敢与萧雪棠对视。 萧雪棠冷笑一声,看了绮月一眼,很快绮月便将一个食盒拎了上来…… 里面装着的是两个馒头,两碟子炒糊了的小菜和青菜豆腐汤。 夏日炎热,青菜豆腐汤放久了已经馊了,谢氏一阵恶心,竹影捂着鼻子尖叫道:“什么恶心的东西,也敢放在夫人面前,还不快拿下去!” 萧雪棠淡淡道:“恶心吗?我在侯府五年,每日吃的都是这些东西呢。” 当下谢氏眼眶瞬间红了,看着食盒那些腌臜一团,倒抽了口凉气道:“他……他们怎么敢如此对你!” 这一次萧雪棠看着谢氏,那一双漆黑如墨玉般的眼,在灯火下泛着寒光道:“母亲不是知道祖母为人么,你应该心中早有所猜测,这五年我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 “诚然你离开侯府之前,留了庄嬷嬷和柳叔照顾我。但柳叔毕竟是男子无法顾及内宅,庄嬷嬷年纪大了,难免有些不周全的地方……” “但纵使如此,没有他们我这些年日子可能更加难过,甚至可能等不到你们回来。” 自谢氏回到京都之后,这是萧雪棠第一次对她说这么多心里话,却让谢氏红了眼圈,心如刀绞,可却又无力改变。 五年前谢氏迫不得已丢下年少的萧雪棠,五年后她重回侯府,性子还是如之前那般柔弱,唯一的母爱也分给了叶锦,能在这吃人的侯府改变什么呢? 谢氏或许此时不知道,萧雪棠却是无比清醒的认知到了这一点…… 只见此时,萧雪棠缓缓起身,对谢氏道:“母亲,往事种种我已不想再提,现如今您回来了,我不求其它,只想过几日平静日子罢了。” 谢氏已经哑口无言,她也没脸再用母亲的身份对萧雪棠施压了。 此时叶锦心中尚有不甘,拦住了萧雪棠道:“只是借用一下姐姐的人,帮忙整理下内务,等事情完了到时候就还回去……” “不借!” 面对叶锦的时候,萧雪棠拒绝的十分干脆…… 叶锦咬牙,竟是颠倒黑白,反咬了萧雪棠一口道:“姐姐怎么如此霸道?” 第26章 王府的帖子 萧雪棠冷笑:“我这人一向霸道,自己的东西从不喜欢与人分享。” “且侯府那么多人,妹妹本事如此大定能驱遣,何必盯着我这一亩三分地不放呢。” 叶锦险些被萧雪棠气个仰倒! 下午她早就领略过了这些人精难缠,迫不得已才用计挑唆谢氏将萧雪棠卷进来,谁知人家根本就不买帐。 现在叶锦不但一番算计落空,反而还被萧雪棠数落了一顿,心中郁结可想而知。 萧雪棠懒得去看叶锦算计不成咬牙切齿的嘴脸,也不想继续与谢氏在那期期艾艾纠缠,直接带着绮月离开了湘竹苑,顺带着将那些馊饭喂了看门的狗。 萧雪棠毕竟是侯府大小姐,底下的人再过分也不敢真的天天送这样的腌臜吃食来, 只不过今日恰好送的东西糟糕了一点……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叶锦今日狐假虎威借着谢氏的话第一个叫到院子问话的,就是负责厨房的管事。 “今日这苦肉计如此顺利成功,说起来还得多亏叶锦呢。” 见萧雪棠还没心没肺的,绮月都快气死了,道:“小姐诶您还说呢,今日这事依奴婢看就该告诉夫人,让夫人替您做主!” 提及谢氏萧雪棠脸上的笑淡了下去,道:“她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哪里来的本事为我做主。” 前世萧雪棠还对谢氏心存那么一点希望,这一世是彻底心灰意冷了。 听着萧雪棠清冷的语气,绮月自知自己说错话了,当下有些懊恼。 不过萧雪棠也没就爱那个这事放在心上,道:“不过今天我们将这件事翻了出来,叶锦纵使再毒也不敢在吃食上做手脚了,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等院子里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们得另开个小厨房才是。” 既然萧颐许了她将这梨棠居的自由,那么萧雪棠便要将这‘拿着鸡毛当令箭’利用到极致。 这里萧雪棠心中飞快的盘算着之后的事情,谁知此时大黄狗只是闻了闻那些剩饭剩菜,然后就十分嫌弃的扭开了脸…… 这些东西竟是连狗都不吃! “挑食的小畜生。” 萧雪棠笑骂了一声,让绮月将从天香楼吃剩下的饭菜喂了它。虽说是剩饭剩菜,但油水足,大黄狗吃的直甩尾巴,萧雪棠忍不住摸了它那油光水滑的背一把。 从前她在谢家的时候也养了只从山中捡来的小奶狗,只是可惜后来谢家生变,那只小奶狗不知所踪。 萧雪棠心中为那只小奶狗遗憾之际,此时的绮月却误会了,道:“小姐,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萧雪棠失笑道:“好端端的,我哭什么。” 绮月咬了咬唇,片刻之后才道:“夫人怎么能这样,您才是她的亲生女儿,可她非但不怜惜你,反而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为难小姐您。” 萧雪棠没说话,拍了拍蹭她的大狗脑袋,借着月色,主仆二人回梨堂居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 碧痕见她们迟迟没回来,心中担心的不行,正准备出门找她们,刚好见她们回来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碧痕说着,道:“方才门房那里送来了两张帖子,一张是三皇子的,邀请您去茶楼喝茶呢。” 时下虽然男女大防十分严谨,但毕竟萧雪棠和蔺少舒已经定亲了,所以私下去茶楼喝茶身边有丫鬟仆从跟着,只要不做逾越之事便也不算失礼。 萧雪棠一听却是冷笑了一声,心知是自己今日称病没进宫,恐怕蔺少舒没谢家的小心有些心慌,所以便连夜下了帖子来。 “就说我最近身子不适,不出门了。” 萧雪棠声音十分冷淡,碧痕不解,道:“小姐您之前不是巴不得每天和三皇子见面,怎么……” 话还没说完呢,碧痕被绮月拉了一把,将余下的疑问咽了回去。 萧雪棠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将蔺少舒送来的帖子放在了一旁,拿过旁边的那张问:“这张帖子是谁的?” 顺势一看,‘摄政王府’几个赫然出现在眼前,萧雪棠手一抖,差点没将帖子摔在地上。 “是老王妃派人送来的,说是想邀请小姐您去王府赏花,顺便答谢您上次在护国寺出手相助。” 萧雪棠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绮月比碧痕心细,见萧雪棠脸色不好,便道:“小姐若是不想与摄政王府那里有过多瓜葛,那么便也拒绝了吧。” 拒绝蔺少舒萧雪棠可以毫不犹豫,但关系着老王妃,萧雪棠却要斟酌一二了。 其一上次京郊遇袭的事情,若不是老王妃的人撑腰,萧雪棠恐怕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这其二,萧雪棠也弄不准这蔺巽两次来侯府,恰好两次都撞上,究竟是巧合,还是因为护国寺的事情让他起了疑? 重活一世,萧雪棠只想平静安稳的活着,可不想招惹那尊煞神…… 一时间萧雪棠心思转了几转,然后拿了纸笔写了一大段话给老王妃。 大意就是身体不适,自己不能赴约,且再三表示那日在护国寺救老王妃的事情是巧合,并不想挟恩图报,以及附上了一匣子调养身体凝神静心的香药给老王妃。 萧雪棠觉得自己回复简直就是天衣无缝,既不得罪老王妃,蔺巽见了也不会生疑。 他应该不会再盯着自己了……吧? 此时萧雪棠哪里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定律就是你越怕什么,就来什么! …… 蔺巽并不知道两次偶遇,给萧雪棠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此时他从匦检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匦检院是五年前他一手创建的,是用来平衡朝政,收集信息的地方,此番他去边关数年时间,京都有些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若是想要彻底拔除那些势力,肃清朝政,必须要找到谢老太傅留下的那件东西! 蔺巽莫名想到了白天齐玉笙的话,美男计……吗? 正想着有的没的时候,刚踏进自己院子,忽然只见一个黑影窜出,向他扑来! 第27章 香粉铺子,叶锦又想使坏 那是只差不多有半人高的大狼犬,养的油光水滑,凶神恶煞,白森森的牙在月色下泛着寒光,一口下去直接能咬掉人的脖子! 此刻它却是飞快的扑向蔺巽,然后摇着尾巴在……撒欢呢,大脑袋埋在蔺巽的怀中‘呜呜~’地在撒娇。 天枢紧跟其后,见此场景不由扶额,简直没眼看了! 它冲击的又快又猛 ,蔺巽稳稳的接住了它,灰扑扑的爪印在蔺巽玄色的锦袍上,十分显眼。 担心蔺巽会生气,天枢连忙解释:“主子,您这几日回京没时间带琅琊去狩猎,它都闷坏了。” “知道了,明日带它去西山。” 蔺巽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动作却是十分温柔的摸了摸大狼犬的脑袋,那大狼犬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蹭着蔺巽,腻歪的不得了。 大狼狗名为琅琊,是蔺巽五年前捡来的,它差点被一群乞丐抓去烤了吃的。 这只狗原本是凶悍的大狼狗,也不知是谁喂的,养的圆乎乎跟只球似的,只知道露着肚皮对人撒娇,这个毛病蔺巽训了它许久才将它改了回来。 当年刚带回来的时候憨态可掬,远没现在如此威风的样子。 蔺巽替它找了一阵子主人,没找着,便将它留在了身边。 别看它小时候很有灵性,在战场是蔺巽得力助力之一。 只不过这只狗脾性随了蔺巽,高冷,平日里就连天枢这样的亲卫们想要靠近它都不行,只有蔺巽能亲近。 天枢十分眼红的看着大狼犬只对蔺巽撒娇,忍住想要摸它圆乎乎大脑袋的冲动,用说话迫使自己转移注意:“主子您明日可能……去不成西山了!” “老王妃今日派人来传话,她明日要在王府办赏花宴,让您明日务必要回去一趟……” 他悄咪咪的向后挪了一步,在保证了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天枢才敢开口道:“还有,老王妃让您明日穿好看点,别整日穿着死气沉沉的。” 说完天枢一溜烟就跑了! 配合着天枢的话,只听‘撕拉’一声,原本在撒娇的大狼犬一时没收住力道,直接将蔺巽长袍衣摆给咬破了。 见蔺巽看了过来,还欲盖弥彰的想要将破了那一片衣摆给还回去。 “琅琊!” 一向风轻云淡的摄政王殿下,此时难得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扯坏的第五件袍子了,再这样信不信本王扒了你的狼皮!” 蔺巽阴恻恻的威胁,琅琊‘呜’的一声,委屈的假哭起来…… 蔺巽狠狠地揉了一把那圆乎乎脑袋,想起方才天枢的话,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他自然是知道老王妃办赏花宴的目的,明日……还是寻个借口不去吧! …… 次日,萧雪棠又起晚了,早已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 绮月有些担心老夫人脾气古怪,会问责萧雪棠,但萧雪棠却是淡定的不得了。 “现在老夫人那还一脑门子张家的官司呢,哪里顾得上咱们。” 萧雪棠道:“我们换件衣服,去铺子里一趟。” 前世萧雪棠虽然将名下的药铺打理的不错,但那个时候的她一门心思只想着替父母侍奉祖母,然后早日嫁给蔺少舒,并没有放多少心思在生意上。 等到重活一世,萧雪棠才明白谢贵妃的一番苦心,在这个世道女子想要安身立命,父母夫君皆不可信,只能靠自己! 绮月等人以为萧雪棠说去铺子里是去的济善堂,毕竟在谢家几位爷中,萧雪棠与谢家三爷关系最好。谢家三爷无心经济学问,一门心思醉心医术,萧雪棠对医术也十分感兴趣,算是谢三爷的半个关门弟子了。 所以萧雪棠其它的铺子都是交给柳远他们几个信得过的心腹打理的,唯一这济善堂,会时不时的来看一下,算是怀念谢三爷。 不过这次萧雪棠却没去济世堂,而是去的是数年前顺手盘下的香粉铺子。 本朝上至皇亲国戚,下至文人雅客,都有熏香的习俗,萧雪棠当时盘下香料铺子也是个偶然,将她交给了林纾夫妇打理。 林纾夫妇是谢三爷的好友,数年前,萧雪棠接到了谢三爷的来信。谢三爷为了不连累萧雪棠,一向很少与她通信,这次却是要求萧雪棠一件事,那就是让萧雪棠能不能想办法帮忙他安顿一下他的好友夫妇。 其实无论是按照关系远近,还是身份上行事方便,当然是求助蔺少舒更加合适,可谢三爷找的却是萧雪棠。 不止是因为比起蔺少舒谢三爷更相信萧雪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谢家历经风霜,已经不能再受任何风波。蔺少舒看似温文尔雅,实则野心勃勃,一心想要那个位置甚至到了后期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地步! 谢家,也不想助纣为虐,搅乱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 前世萧雪棠并不知道谢家的难处,竟是逼得谢家卷入这个死局中来。 让萧雪棠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是,谢三爷因为帮助蔺少舒夺嫡的原因间接被害死! 重活一世,萧雪棠自然不会如前世那般愚蠢…… 萧雪棠已经开始不再替蔺少舒传递谢家的消息,切断蔺少舒与谢家的来往,但真正想要让蔺少舒不打谢家的主意,以及保全谢家没那么容易。 蔺少舒这些年在京都也没闲着,除了在圣上面前办了好些差事收拢人心之外,还有就是养了一批足智多谋的门客。 其中门客之首的文先生,更是智多近妖。 前世便是他一直怂恿蔺少舒将利用谢家,除了利用谢家在天下文人心目中特殊地位之外,其中还有个非常至关重要的原因…… 他们想要得到谢家某个机密,据说能让蔺少舒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扳倒东宫,得到储位! 前世萧雪棠嫁给蔺少舒之后,过的浑浑噩噩的,并不知他们所说的机密是什么。 但萧雪棠有预感,可能与之前外祖父留下的白玉镇纸有关。 昨晚萧雪棠研究了一晚上没发现里面藏着什么玄机,现在时局特殊,萧雪棠也不敢写信直接问谢老太傅。 不过庆幸的是这一世萧雪棠已经从赖嬷嬷手中拿回它,且她在京都的这些日子会盯着蔺少舒的一举一动,绝对不会继续让谢家再重蹈前世覆辙! 马车很快便在一家名为颜心记的香粉铺子里停了下来。 …… 几乎是同一时刻,侯府的叶锦也在铜镜前拿着精致的胭脂化妆,一边漫不经心的对巧娘道:“这几日我打算新开个香粉铺子,你这几日在京都四周打探一下……” 巧娘立即喜上眉梢道:“奴婢明白了,还是和之前一样,看看哪家生意好、客源好的,我们就在旁边开一家,咱们直接抢他们现成的生意!” 第28章 秘方 方才只顾着说话,叶锦脸上的面脂没抹匀,她眉心微蹙。 景州属于北地,风水不似京都那般养人,她待了三年再如何养尊处优,皮肤还是不如萧雪棠那般细腻白皙。 巧娘最善于察言观色,连忙给叶锦换了一盒面脂,道:“小姐,这是夫人送来的,是颜心记的面脂,据说这款名为紫雪的面脂在京都很受欢迎呢。” 叶锦挑剔的接过,一边同巧娘说着话:“什么叫做抢生意,我这是靠自己的能力进行产品竞争!” 叶锦仗着自己从异世而来,自负无论眼界才华都远远甩过这些无知愚昧的古人们,用现代的商战操作扩充她叶氏名下的铺子,简直是无往不胜。 从前在景州的时候,叶锦实施的很成功,如今来京都叶氏心思也活泛起来。 只有百草堂一个钱袋子是远远不够的,她要让叶氏的名声在短时间内闻名于京都,这样之后在京都这些贵人面前,她的身份不止是寄居在侯府的养女,而是叶氏的主人! 叶锦在脸上试了试,发现这面脂竟比想象中好用很多,上妆之后没有这个时代面脂特有的涩意,也不是加了铅粉那种惨白的颜色,用过之后肤色格外透亮,丝毫不输后世的化妆品! 她眼神一亮…… “这面脂确实不错,若是能拿到这面脂的秘方,用这款面脂做为店铺的王牌产品,那就能为我在京都的事业奠定基础了……” 她一定要想办法,得到这面脂的秘方! …… 吴叔驾着马车十分平稳的在颜心记门口停了下来。 从外表看,这这个香粉铺子并不大,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一进门,首先便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里面名贵的香料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在匣子里收在墙壁高的柜子里。 而摆放在台面上的合香,用着雕刻成花树的托盘托着,并不是千篇一律的做成香丸或者线香,而是精巧的做成花朵的形状,非常的受京都贵女们的欢迎。 林纾出身世家,不善于经营,但有一双巧手,能将朽木逢春,雕刻成栩栩如生美丽的花朵,颜心记中精品的胭脂盒匣子都是出自她的手;林纾的夫人红拂,本是香料商人出身,对香料十分精通,且八面玲珑。 一年前萧雪棠盘下这香料铺子,只是想给他们一个安身的地方,原本没打算靠这个赚钱。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林纾夫妇二人将这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的。 等客人少了之后,红拂才看见萧雪棠过来,惊喜道:“姑娘怎么得空过来了,快坐下喝茶。” 说着招呼着便将店铺里的生意交给了雇来的小姑娘香菱,一边让着萧雪棠进了隔间坐下,道:“这是今年的新茶,还有樱桃煎也是去昨日林纾从西市买的,尝尝看。” 虽然红拂比萧雪棠大不了几岁,但因林纾与谢三爷是至交好友,所以一直将萧雪棠当做自己晚辈来哄的。 这可不,萧雪棠一来就是又从拿果子蜜饯又拿点心投喂,纵使是萧雪棠也被红拂这样红一般的热情招架不住。 等将每样点心吃了些,红拂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托腮道:“姑娘就是瘦了些,多吃点才好。” 一旁绮月搭腔道:“可不是,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吃饭,今晨出门的时候新做的衣服腰又松了一尺呢。” 红拂顿生怜惜,将一块绿豆糕喂给萧雪棠道:“不爱吃饭可不好。” 萧雪棠鼓着腮帮子半晌才将桂花糕给咽下,瞧着红拂那泛光的眼神,有一种在喂养一只漂亮的小动物的错觉…… 在红拂准备塞第二块点心的时候,萧雪棠连忙转移话题:“红拂姐姐,我看这铺子里的生意似是不错呢。” 提及生意上的事情,红拂瞬间来精神了,瞬间忘记了投喂萧雪棠的事,道:“这可不,自从上次姑娘您从古方中研制出‘三雪’面脂的配方,咱们铺子里的面脂以及还有那些香粉都快卖断货了,京都的姑娘可喜欢了。” ‘箱中剪尺冷,台上面脂凝’。 最早在《诗经》中,便有“肤如凝脂”的记载,在《礼记.内则》里,便有‘脂膏以膏之’,说明在很久之前人们就已经知道用面脂如何护肤了。 脂并不似后人所误解的那般只是单单指胭脂,而是分为唇脂和面脂两种,而红拂口中所说的‘三雪’面脂,具体的三雪指的是‘紫雪’、‘红雪’、‘碧雪’。 不仅能改善肤色,还能在冬季的时候防裂护肤,这是前朝皇帝赐给大臣们的宫廷珍藏宝贝。 萧雪棠闲来无事翻阅古籍,从多本的孤本中研究出了其中的配方,当时只是出于一时兴趣并没当回事。 还是后来来颜心记的时候无意间听红拂说起铺子里香粉生意不大好,都被京都新开的一家卖面脂的抢了去,萧雪棠便将方子抄写了让绮月给她。 红拂不愧是精通调香的奇才,竟还真的被她按照方子研制出了这三雪面脂,当真如书上记载所言‘雕奁即开,膏凝雪莹,顿光蒲柳之容,永去痨痂之患’的奇效…… 这三款面脂一经上市,顿时大受京都贵女们的欢迎,也让这颜心记从籍籍无名的香粉铺子,变得小有名气,还有宫中贵人们闻名来采购呢。 红拂纤细的手指将算盘拨的‘啪啪’作响,算出了这个月的利润,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洋溢着飞扬的色彩,道:“姑娘博览群书,不如多研究一些方子,到时候咱们颜心记也能成为京都第一香粉铺了!” 红拂很喜欢赚钱,提及生意上的事情,她眉飞色舞,就连身上佩戴的银饰‘叮当’作响。 她与萧雪棠见过的女子非常不一样。 据说她是胡地女子,胡商出身,自小父母双亡跟着叔父走南闯北,很有见识。 来到京都之后依旧保持着胡地的一些习惯,喜欢穿束腰束袖的艳丽衣服,以及佩戴银饰,张扬而又美丽。 前世萧雪棠在老夫人的规训之下,觉得这样张扬的女子不是‘好女子’,所以刻意与红拂保持的一些距离。 但前世,萧雪棠出事之后,在京都身败名裂,被赶去庄子里半年,与谢家也断了联系,最艰难的时候只有红拂夫妇为她奔走。 甚至不惜被叶锦要挟,不止交出了颜心记赖以生存的三雪面脂配方,红拂的祖传秘方也被叶锦拿走了!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叶锦奸计得逞…… 第29章 经商手段 这里红拂见萧雪棠不言语,顿时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瞬间道:方才是我胡说呢,姑娘别放在心上。”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是身份最低贱的! 萧雪棠出生世家,且侯府规矩严格,盘下这个香粉铺子给他们夫妇是看在谢三爷的面子上,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又怎么可能降尊纡贵的来做生意呢。 这里萧雪棠听到红拂的话,这才从原本恍惚中回神,笑着道:“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红拂姐姐商议此事。” 萧雪棠从袖子中拿出一叠纸,道:“这是我最近新研制的面脂,红拂姐姐您看看如何。” 闻言心中又惊又喜,忙不迭的接过看了,道:“方子是好方子,只是里面除了一贯用的珍珠粉之外,为何会加细辛、黄芪、白附子、白芷这些,这些有的是香料、有的是药材,能往脸上抹吗?” “放心!”萧雪棠十分自信的说道:“自古以来香、药不分加,且在前朝宫廷后妃中,都用这样香药的方子来养颜,稳固盛宠,若是按照此方做出来绝对会大卖!” 萧雪棠之所以如此笃定,并非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前世叶锦偷了她的方子,试验过了! 红拂知道萧雪棠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性子,有了她的保证将这秘方宝贝似的珍藏好了,片刻之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姑娘您这意思是……” 萧雪棠微微一笑,道:“我想同红拂姐姐好好经营这香粉铺子,争取做到大胤第一!” 红拂想要的是做到京都第一,但萧雪棠的目标更为宏伟,是做到大胤第一。 前世既然叶锦都能用那样欺世盗名的手段将叶氏闻名天下,那么她萧雪棠为何不能凭借自己真才实学,做到大胤第一呢。 若是别人,肯定觉得萧雪棠是在夸大其词,可是红拂虽为女子,但因自小跟随叔父游历四方见识不俗,萧雪棠一番话激发了她的野心。 当下磨拳擦脚,表示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好好经营的,还是按照之前的分配,铺子经营的银子和姑娘四六分。” 萧雪棠则道:“香粉铺子的利润四六分,但……是我四,你和林叔二人六。” 红拂惊讶的险些将小算盘给蹦出去了,道:“这怎么可以!” 虽然红拂爱钱,但却是非分明道:“承蒙姑娘收留,我们夫妇二人才有安身之地,不至于流落街头,帮姑娘管理好香粉铺子本是我们分内的事情,姑娘每个月都给我们夫妇二人月钱还有分成,怎敢再占姑娘的便宜!” 萧雪棠知道红拂为人,知道她会推脱,便早已经想好了说辞说服红拂道:“红拂姐姐我还没说完呢,你别急着拒绝。” “我之所以要重新分配利润,这一呢是因为我身份不便,铺子里的事情需要您和林叔操持;第二,我有几个想法,改变一下铺子的经营模式,后期肯定需要您更加辛苦张罗,若您不肯接受的话那我便也不能继续推行下去了。” 见萧雪棠说的如此慎重其事,红拂只好道:“姑娘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姑娘需要我做什么?” 萧雪棠早就从怀中准备好了。 第一份是重新与红拂签订的契书,这第二份则是一份经营守则。 这是她模仿前世叶锦的经营手段,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提取出来的,关于店铺运营的一些方法。 比如说加大店铺的宣传,针对性的贵宾服务,以及在新品正式问世之前,可以做一些小的样品赠送给贵宾,诸如此类。 而红拂也是生意上的奇才,萧雪棠只是将模糊的想法一说,红拂便就一拍即合。 二人说着半晌,不知不觉过了半日,等林纾给二人添第二壶茶提醒二人该吃午饭的时候,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晌午时候了。 林纾一袭青衫,神色看起来有些冷淡。 方才见二人说的兴起林纾没有出声打扰,此时忍不住提醒萧雪棠:“萧小姐,此事侯府的人知道吗,永安侯才回京都,他们……恐怕不会同意吧。”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 萧雪棠已经行动开始着手布局振兴颜心记,而叶锦这里还在做着开香粉铺子结交权贵的美梦呢。 叶锦之所以执着于想要开一间香粉香料铺子,其实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 时下京都达官贵人们都好焚香,叶锦想要快速的接近那些世家之人,融入贵女们中间,有什么比开一间闻名于京都的香粉铺子更加何合适的呢。 而且她来自异世,学会的产品营销手段是京都这些贵人们望尘莫及的。 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时机,纵使叶锦对香料丝毫不精通,但她有自己的手段! 巧娘是叶锦的爪牙,她这几年见过叶锦在商场上的那些阴损手段,所以丝毫不担心,只是有一点…… “这制作香粉面脂什么的,多请些人来倒不难,只是难的那制作香粉面脂的配方,咱们若是花银子弄的话一个成本有些高,第二个则是京都贵女们都喜欢时兴的东西,咱们店铺里也不能只卖那几样啊。” 闻言叶锦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道:“这有何难,我们不是有萧雪棠吗!” 巧娘一时间没跟上叶锦的思路,神色有些疑惑道:“这与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谢氏说过,萧雪棠自幼博览群书,擅长调香,曾是京都一绝,且收藏了不少香料方子。若是我们能将萧雪棠手中的方子据为己有,如此一来,咱们客源有了,方子……不也有了!” 巧娘听的不由拍大腿叫好,但随即还有所顾虑…… “这几日奴婢冷眼看下来,那大小姐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恐怕她不会轻易将秘方交给我们吧。” “哼,我自有手段让她乖乖听话。” 叶锦十分自信道:“萧雪棠一个废物,要那么多宝贝也是浪费,还不如都给我才能做到物尽其用。” 永安侯如今不是正缺钱吗? 以此为借口,让永安侯逼萧雪棠交出香料秘方,肯定没错! “那咱们就赶紧做啊,奴婢担心迟则生变。” 巧娘催促着叶锦,叶锦出手一向大方,做为她的心腹巧娘自是能得不少好处的,这也是为何她能死心塌地的跟着叶锦的原因之一。 谁知叶锦还是不急不缓道:“急什么,那萧雪棠只不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方子在她身上还能跑了不成,现下我还另外有要紧的事情做呢。” 叶锦说的重要事情,就是去见蔺少舒…… 第30章 萧雪棠的转变,想要自立门户? 这是她与蔺少舒在京都的第一次见面,一定要给蔺少舒一个非常好的印象,叶锦几乎将自己压箱底的化妆手段都用上。 她的容颜算不上绝色,但经过她高超的化妆技艺,五分颜色便能有七八分了,只是…… 叶锦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萧雪棠那一张不施粉黛,却依旧国色天香的面容,气得恨恨的将手中的脂粉给摔了。 这里巧娘已经习惯了叶锦时不时的冒出一些奇怪的言语,然后流露出那一副高高在上、视人为蝼蚁的神色。 其实巧娘心中也挺奇怪的,当初侯爷夫妇收留叶锦的时候,叶锦不过是身份来历不明的流民出身,没有籍贯,甚至比当时萧家伺候的丫鬟身份还不如,她究竟在傲气什么? 可心中又不得不承认这叶锦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用三年的时间便成了当时景州知州府的女主人,又善于经营,建立了叶氏商铺,富甲一方。 但…… 她们在景州那些银子,到了京都却是不够看的。 想到这些时日入流水花出的银子,但在侯府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捞着,巧娘十分心疼道:“哎呦姑娘,这胭脂水粉可贵了,咱们这次来京都可不少花销,就打点侯府上下已经花了大半的积蓄,咱们得省着点用啊。” 巧娘一瘸一拐的捡起了地上的匣子。 叶锦此次折卖了景州的铺子回的京都,带了不少银子来,本以为至少能用个一年半载的。 可叶锦低估了这侯府,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为了讨好老夫人叶锦下了血本。 还有昨日她与谢氏接了管家的职权,为了打点下面那些管家娘子,叶锦使出的也是白花花的银子。 说不肉疼是假的。 巧娘还在那不知看人眼色,依旧在那啰哩啰嗦:“小姐,咱们的铺子还没扩充张呢银子便用了小半了,咱们可的节省点才是。” 是以叶锦冷笑一声,瞥了巧娘一眼,故作高深道:“一点银子而已,也值当你心疼成这样,果然是迂腐的古人眼皮子浅的很,殊不知我不过是用了点小银子,为日后铺路呢。” 呵,这点银子哪里比得上那未来的皇后之位重要? 更不要说,蔺少舒容貌俊美,世间罕见,与这样一个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叶锦觉得这辈子都值得了! 巧娘已经习惯了叶锦时不时阴阳怪气,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默默将地上摔落的脂粉捡起来收拾好,给叶锦准备马车去了。 若是叶锦能成为皇子妃,那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这可是头等的大事啊! …… 红拂明艳爽朗,林纾性格温和,虽一身布衣,但依旧可以看的出其风骨矜贵气度。 在林纾的身上,萧雪棠能看出谢三的影子,所以每次见了林纾都会毕恭毕敬的叫了一声:“林叔好。” 林纾…… 见萧雪棠贴着红拂甜甜的唤姐姐,而对他则是恭恭敬敬的喊叔,他那清冷的神色,有片刻的扭曲。 但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恢复如常,对萧雪棠道:“萧小姐最近很缺银子?” 据他所知,当初谢家虽然被流放,但却是留了不少东西给萧雪棠,当然这些年萧雪棠也在暗中接济谢家。 只是除了缺银子,林纾想不明白有什么会让一个侯门贵女放下身段,开始经商? 并非是他看不起商人,他的妻子就是商人,而是永安侯府家风严谨,萧雪棠自幼更是受《女训》《女戒》之类深闺教导,让他想不明白…… “或者是因为侯府,还是三皇子那出了什么事?” 林纾与谢三爷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从前二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谢三爷口中总是不离她那乖巧可爱的外甥女,甚至小小抱怨一下当年那英明神武的怀闵帝做的唯一一件糊涂事,让萧雪棠与蔺少舒定亲了。 纵使在外人看来,蔺少舒贵为皇子,长相俊美,才华横溢,与萧雪棠青梅竹马,二人在一块儿简直是天赐良缘。 但谢三爷就是不喜欢蔺少舒。 大概有点类似于自家精心养的白菜,被拱了的微妙感觉…… 林纾没女儿,且也没养过外甥女,不太能理解谢三的感受。 但托谢三的福,林纾对萧雪棠的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古板迂腐了,将那侯府一家子还有未婚夫看的比命都重要。 谁知…… “林叔您误会了,我不是为别人,只是为自己打算!” 萧雪棠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坚定,且眼中带着以前从未有过的光芒。 片刻之后只听萧雪棠道:“此事侯府的人不知道,他们也不必知道,我自己的事情能做主。” 萧雪棠都没注意到自己提起侯府的时候,语气极冷,但她神色洒脱。 林纾拍手叫好:“好孩子,这下我总算相信你是谢三的亲外甥女了。” 红拂嗔怪的看了林纾一眼,道:“你别在那拱火了。” 说到此处,又看着萧雪棠,神色担忧道:“雪棠,你是不是在家受什么委屈了?” 萧雪棠也没瞒他们,便将永安侯夫妇的事情说了一遍,气得红拂骂道:“好个糊涂的父母,这几年你替父母在侯府尽孝,他们非但不念着你的好,还对一个养女言听计从,简直就是睁眼瞎。” 从前萧雪棠也气愤过,重活一世,自然是看开许多,对红拂道:“说起来今日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林叔……” 萧雪棠神色难得有些踌躇。 林纾笑道:“我与你舅舅二人之间的交情在这儿,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萧雪棠才道:“当年林叔您是如何与林家断绝关系,自立门户。” 话音落下,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有片刻的寂静…… 当初在信上谢三曾简单说过林纾与红拂的事,原来林纾出身世家大族,而红拂是胡商之女。 当初林纾前去漠北游历,谁知竟会遇到胡匪,被抢了银子受伤,是被红拂的商队所救。 林纾对红拂一见钟情,便将红拂带回林家想娶她为妻。 但林家是世家大族,二人的结合遭遇了家中长辈反对,最终林纾为了红拂断绝了家中关系,夫妻二人来了京都。 此时林纾见萧雪棠问的认真,不似是玩笑,神色也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 第31章 狠狠宰一笔 林纾是何等的水晶心肝,聪明剔透的一个人,从方才萧雪棠提及侯府冷淡的态度、再加上她问及自立门户之事,便知道她不是随口一说。 一时间林纾看着萧雪棠神色复杂,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红拂主动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生意。”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来客人了。 “雪棠……” 林纾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所以便也没那般疏离的唤苏小姐,神色认真凝重道:“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你我出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过着与常人不同的人生,就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萧雪棠想离开萧家本是深思熟虑许久的,首先想到的是与蔺少舒解除婚约,但就算是与蔺少舒解除婚约之后,她又如何能离开侯府呢? 前世她大半辈子的光阴都在为侯府做牺牲,为了得到父母的认可与叶锦争宠,重活一世萧雪棠不想再过那样的人生。 或许可以依靠婚姻? 但若是选择这样一条路,她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运气好,所嫁之人不是第二个蔺少舒呢。 而且,她想要过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人生,就像叶锦和谢贵妃说的那样,一个女子也可以不必依附任何人而活。 一时间萧雪棠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道:“难道我们仅仅是因为冠上了世家的姓,这一生,就必须被困在家族中吗?” 这一刻林纾神色一震,眼前的少女竟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二人身份不同此时眼中的神色却是如此相似。 林纾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当然不是,只要你足够勇敢,敢于踏上荆棘之路,没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林纾的语气温和,他不到而立之年,却有一种阅尽千帆的睿智,气质与谢三爷非常的像,这让萧雪棠有一种油然而生的依赖和信任。 长久困扰在萧雪棠心中,午夜梦回反复思索、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的心事,此时全部问了出来,萧雪棠心中一块石头终于彻底的落地。 这里林纾将萧雪棠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也难得笑了笑,须臾才语气轻松道:“本朝以孝道为先,若是想要与家族彻底断离关系不是那么容易,除非你在功绩上有所建树,或者……” “当初他们从我身上拿走了想要的东西,本来离开林家之前,他们想逼我自断一指,后有个大人物给我撑腰,所以林家才放我与红拂离开。” 萧雪棠并没有问他们拿走林纾的什么,对于林纾口中的大人物非常感兴趣。 她知道林家是工匠世家,相传林家祖上是墨家传人,精通机关建筑之术,与京都皇室贵族们来往神秘。 林纾身为林家嫡子,那么能在背后让林家都为之的大人物,来历肯定不简单。 如若他能帮自己…… 面对萧雪棠那晶亮的目光,林纾难得扶额道:“那个人脾气古怪,为人冷漠,当时他出手相助也是让我日后欠他一个人情。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跟他扯上什么联系。” “再说,这些年京都的局势也没从前那么紧张了,你三叔或许还会回到京都,有谢家在,侯府的人多少会有些顾忌,届时你真的想要脱离侯府让那只老狐狸帮你出谋划策去。” 听着林纾的话,萧雪棠也不由笑了。 这个时代就连男子脱离家族,想要自立门户都不简单,更不要说萧雪棠这个弱女子了。 想要做到退婚后、自立门户这一步,需得慢慢筹谋才是。 重活一世,萧雪棠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遇到事情能看的开,不会钻牛角尖。 在古代,以孝为先,男人想要自立门户都非常的难,更不要说女子,必须有所建树,一切慢慢图谋。 她别的没有,时间耐心有的是。 想通之后,这几日积压在萧雪棠身上的一口郁气总算是消散了,看着林纾难得开玩笑道:“我现在总算彻底相信您和我舅舅是多年好友了。” 毕竟以前在谢家,谁叫谢三狐狸谢三就跟谁急,但没办法……就连外祖父也说,谢家兄妹几人,所有人的心眼都生在谢三身上了! 小姑娘笑容明媚鲜活,倒是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林纾也就没与她计较了。 就在此时,萧雪棠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帘子外买香粉的客人,顿时眸色一凝…… 林纾多么心细啊,一眼便瞧出了萧雪棠脸色不对,问道:“认识吗?” 萧雪棠冷笑:“何止认识,那人便是我那好妹妹的贴身侍女。” 林纾顿时脸色一沉,道:“难不成她是跟着你来的?” 毕竟萧雪棠现在还在侯府,若是被侯府的人知晓她在外面做买卖,恐怕要生不小的是非。 萧雪棠沉吟会儿,微微摇头道:“那叶锦才来京都没多久,纵使再如何的手眼通天,也不可能会查到铺子里的事情,应该是另有所图。” 说话间,此时铺子里的红拂见巧娘贼眉鼠眼的,也瞧出了不对劲,冷着一张俏脸道:“你还买不买东西?” 巧娘一脸高傲跋扈道:“不就是一些香粉而已,你看我像买不起的样子吗?” “这颜心记香粉一盒就要百两,看你打扮不过区区家仆,真的买的起吗。” 门帘后传来了萧雪棠的声音,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别说巧娘了,就连红拂差点都没听出来。 殊不知萧雪棠这变声的技巧,是从前在谢家跟一个从南方来的戏班子学的! 红拂多机灵,先是一愣,很快便就反应过来,对巧娘道:“听见了没,我家少东家发话了,你若是不买快些走。” 说着便要将巧娘给赶出去了。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巧娘跟着叶锦本事没学多少,那眼高于顶的毛病倒是学了十成十的像,直接拿出了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拍道:“这些银子够将你们香粉铺子包圆了吧。” 这叶锦不愧是财大气粗,就连身边奴才出手也阔绰,那银票厚度也大概有上千两了。 红拂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上表现十分平静道:“还成,大概能买我家十来盒脂粉。” 顿时巧娘一阵肉痛,而在帘子后面的萧雪棠险些笑出声了。 原本她想着宰这巧娘一笔的,没想到红拂出手比她更狠…… 闻言巧娘脸上神色精彩极了,当下恨不得将银票抽回的心都有了! 第32章 开始设局,偶遇 巧娘自以为有点银子便能够在京都横着走了,谁知这京都的人竟是一个比一个心黑。上千两银子,竟然只能买十盒脂粉……这若是被叶锦知道,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这巧娘当下心中后悔不迭,就想将银子给收回来,但红拂的动作比她更快,直接将十盒脂粉利索的打包好往巧娘手中一塞,笑靥如花:“本店规矩,脂粉一旦售出概不退换,您将这脂粉收好了。” “你!” 巧娘气死了都,恨不得将手中的脂粉摔在红拂的脸上,但一想到自己此番是带着任务来的,一时间巧娘脸上的神色变了好几变,少不得忍着脾气,凑到红拂面前一脸神秘道:“今日我过来不止是为了买脂粉,还有一桩天大的好事想要与你们做个生意,不知可否请你们那位少东家出来当面一谈?” 巧娘看的出来,眼前这个胡商女子能言善道,性格泼辣,但在这香粉铺子里真正能做主的是在帘子后面那位神秘的‘少东家’。 且听声音,那位少东家的年纪不大,比起眼前这个老江湖应该更好糊弄。 红拂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了巧娘那点小算计,神色狐疑道:“你一个家仆,能与我们家少东家谈什么生意?” 巧娘又被呛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我是代表我家主子来的,方才你见我出手如此阔绰,便知道我家主子不简单。” 巧娘十分神秘的说着,故作出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殊不知在帘子后的萧雪棠、巧娘心中‘好糊弄’的少东家,在她一开口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前世她成为了皇后,因为叶锦是萧家养女,在京都的一举一动众人都下意识的将她们联系在一起,萧雪棠也有意无意的听过一些叶锦的举动。 她在商业上是个经商的奇才,每个行业似乎都能做的风生水起,而其经商的妙招除了她那从‘异世’带来的经验之外,便是派遣爪牙去搜寻那些小铺子的招牌产品,然后死缠烂打得到秘方。 没想到这一世叶锦竟是将主意打到了颜心记,那她可是踢到铁板上了! 想到此处,萧雪棠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什么交易,不妨说来听听看。” 巧娘心下一喜,当下巧舌如簧道:“不知少东家可有兴趣,卖出手中的脂粉秘方?” “我家主子身份尊贵,认识很多京都权贵,这脂粉配方只有在我家主子手中才能发挥更大的价值。若是少东家愿意,我家主子可以出高价买下配方,或者共享配方……” 红拂虽然不知道巧娘口中那位所谓主子的身份来历,但听着她的吹嘘,心中不由好笑。这永安侯府的嫡小姐就在她们店里坐着呢,也不知她家主子能是什么郡主还是什么公主,竟如此大放厥词。 萧雪棠托着腮听着,似是挺感兴趣的样子,顺着巧娘口中的话问:“什么又叫做共享配方呢?” “我家主子愿出银子收购这香粉配方,若是少东家不想要钱,我们家主子也愿意出同样的香粉配方换取,两家店面合作……” 听到这里萧雪棠心中冷笑不已,那叶锦会什么调香,估计是盯上她手中的古籍配方,竟是来个空手套白狼。 “而且我看少东家店面生意不错,来往客人只这位娘子和小娘子二人恐怕招呼不过来,我们主子可以出调香高手来帮忙。” 啧,这何止是想空手套白狼,还想直接安插人进来,将这香铺的调香技艺甚至是客源全部都抢走架空呢! 若是寻常小商贾,很有可能被巧娘这一番巧舌如簧所麻痹,糊里糊涂的就答应下来了。红拂跟随叔父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一听对方既出钱又出人的,只是想与她们合伙做生意? 天下哪里有这样掉馅饼的事情,直觉不对,想要将巧娘赶走。 谁知此时,只听萧雪棠在帘子后道:“如果我既要钱,又要秘方呢。” 巧娘…… 她准备一肚子说服萧雪棠的话全部吞了下去。 她跟着叶锦在生意场上这些年,大概是从未见过萧雪棠这般耍赖耍的如此理直气壮的。 见巧娘不言语了,萧雪棠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道:“看样子此事你是做不了主的,还是让你家主子亲自来谈吧,红拂送客。” 红拂客客气气的将巧娘送了出去,等巧娘出了铺子抱着几盒脂粉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这事她究竟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 “不管了,这颜心记的少东家没有家话说死,说明还有谈的机会……” 巧娘自顾自的说服了自己,然后跟着去给叶锦报喜去了。 此时在巧娘离开之后,萧雪棠才从帘子后走了出来,红拂知道了巧娘果然是意图不轨简直要气死了。 “依我说何必那么客客气气的,该拿棍子给她打出去!” 萧雪棠喜滋滋的数着银子,道:“将她打出去了哪里来这么多银子,红拂姐姐,你按照我说的办,保管她们还会给我们送银子来。” 既然叶锦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那不如就此顺水推舟,给叶锦设个局! 说着交代了红拂,红拂连连点头应下,又道:“快到午膳时候了,姑娘不如留下一起用膳吧,今日让你林叔亲自下厨。” 萧雪棠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今日是瞒着侯府出门的,不能在外面耽误太久,等下次一定要尝尝林叔的手艺!” 见萧雪棠这般说,红拂也没继续强求,只是临走的时候塞了萧雪棠一包香酥鸭。 “侯府自然是不缺这点吃的,但这是你林叔的拿手菜,一定要带上!” 闻言萧雪棠只能带着,路过点心铺子的时候,萧雪棠想起碧痕还在家中呢,便让绮月去买了两包点心,自己则寻了个阴凉的地方等着。 谁知没一会儿,忽然觉得脚边似乎有什么毛绒绒在拱自己,回头一看竟是一只极其漂亮威风的大狼狗。 只见它两眼发光盯着萧雪棠……更准确的说,是盯着萧雪棠拎着的鸭子! 第33章 冤家路窄 香粉铺子不大,前面是做生意的店面,后院是住的地方,厨房客厅都十分齐全,院子种些花花草草还可以晒些香药什么的。 当时萧雪棠买下这里,也正是看它饮食起居都很方便,非常适合红拂夫妇二人住。 平日里红拂忙着前面生意,家务事大多数都是林纾负责,谁能想到昔日堂堂林家大公子,竟还有一手好厨艺。 每日午膳时他们夫妇二人一起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下用膳,是一天中最为温馨的时刻,只不过此时的静谧却是被一声惨叫打破! 红拂还以为林纾怎么了呢,连忙拿起防身的匕首冲进了厨房,只见林纾掀起了锅盖,一脸哀怨的看着红拂:“你竟将那几只香酥鸭全给那丫头了。” 见竟是为只鸭子……红拂这才放心的收回匕首,一脸莫名道:“几只鸭子而已,你至于这般小气么。” 见林纾一张清俊的脸上还是满满委屈的神色,红拂又问道:“棠棠离开的时候你就一脸别扭,是她得罪你了还是怎么,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一个孩子计较。” 鸭子没了,自己也被娘子数落了,林纾心中别提多憋屈了,气哼哼道:“她唤你红拂姐姐!” 若是萧雪棠此时在这里必然会诧异的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在外人面前清冷如谪仙的林家大公子,竟还有这么一面。 红拂总算明白林纾一脸哀怨的原因了,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谁让你与她舅舅交好,论辈分来说,他可不得唤你一声叔么。” 林纾此时一边利落的将清晨炖的汤从锅灶上端下来,听着红拂的话,还在嘟囔道:“不管,下次得让那丫头改个称呼。” 红拂…… 算了,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在称呼上如此斤斤计较,但还是道:“方才那几只鸭子,有什么问题吗?” 林纾道:“问题倒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我今日是准备将它们送给一位好友,求他帮忙的。” 林纾给鸡汤里洒了葱花,一边漫不经心道:“林家的人,也来京都了。” ‘咣当’一声,红拂手中的汤勺掉落在地上,一瞬间那如花的面容血色消失殆尽,有些仓皇道:“林家谁来了京都?” “还不是我那好弟弟。” 林纾哼了一声,道:“不过放心,这京都不是他的地盘,还轮不到他们只手遮天。” 说到此处,林纾浅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冷意。 红拂此时也定了定心神,道:“若林绥真的是冲我们来的,我们不得不防。既然有好友在京都,我们就多备几份贵重的礼物,求他帮忙吧。” 林纾安慰道:“无妨,明日我起早点,再多买几只鸭子。” 红拂有些迟疑:“你什么好友,几只鸭子就能收买。” 林纾卷着袖子先给红拂盛了一碗鸡汤,闻言嘴角勾起了一抹促狭的笑,道:“他儿子喜欢吃。” “他……儿子?” “汪!” 那大狼犬还真不客气,竟是吃了萧雪棠大半只鸭子,然后甩了甩尾巴毫不留情的走了,留下萧雪棠在那啼笑皆非。 恰在此时,绮月也买好点心从铺子里面出来,见萧雪棠站在那,便道:“小姐,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买好了东西我们回去吧。” 在外面逗留久了万一遇到叶锦就麻烦了,才刚布好了局,萧雪棠可不想打草惊蛇。 马车到了朱雀街的时候人群车流也变得多了起来,萧雪棠正在与绮月,却不想吴叔突然勒停了马车,萧雪棠险些被甩了出去。 萧雪棠掀开车帘问:“吴叔出什么事了?” “小姐没事,今日街上人多,我们差点和对面马车撞上,没伤着人,只不过前面似乎出什么事了,路被堵着了。” 幸好吴叔驾车稳当,再加上对方车夫反应迅速这才没酿成大祸。 这朱雀街本是京都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平日车马就多,前面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一时对方的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萧雪棠听着前面争执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一时没在意那马车…… 倒是吴叔不解道:“听买菜的老程说最近京都来了不少外地人,各家酒楼客栈都住满了。” 萧雪棠道:“过些时日便是圣上的寿宴了,圣上往年寿宴,一向从简,这次恰逢摄政王打了胜仗回来带了不少的战利品,今年皇室大办寿辰,而且各大世家也都纷纷来京都送寿礼来的。” 萧雪棠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叶锦替皇后出谋划策,献给皇后一份奇香做的万里江山图屏风为寿礼,寿礼当日引来蝴蝶被誉为吉兆,圣上龙颜大悦,而叶锦也在皇后跟前崭露头角。 后宫中,送寿礼最合圣心的是皇后,而在那些世家中,林家送的玲珑塔是最出彩的。 这蜀城林家精通机关机巧之术,他们和林叔…… 就在萧雪棠心中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时候,就在此时前面堵的严严实实道路稍微让开了些,马车走了几步,方才那若隐若现的争执声更加清晰了! “这是京都的大街上,你们的马车跑这么快,万一撞到人了怎么办!” 这女子气愤的声音,端的那个正义凛然。 紧接着,便听见一个漫不经心的男人声音:“这不是没撞上么,再说了,就算撞倒一两个,小爷也不是赔不起。” 这声调听起来十分欠揍! 紧接着是又是一道清润的男子声音,虽不似女子那般激扬慷慨,但温和中却带着一丝威慑力。 “看兄台打扮,应是世家子弟,但京都是在天子脚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兄台下次再当街纵马,匦检院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萧雪棠总算看清楚了造成路途拥堵的罪魁祸首是谁了,心中不由骂了一声晦气,冤家路窄! “小姐,是三皇子。” 绮月惊喜道,一旁吴叔也认出了蔺少舒的身份,十分欣慰道:“皇室子弟大多性子都嚣张跋扈,只有三皇子体恤百姓,这一点倒不失谢家的风骨,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此时萧雪棠目光掠了过去,冷笑一声,淡淡道:“你们没瞧见蔺少舒身边还有人么,咱们过去岂不是破坏了他与红颜知己约会兴致。” 绮月先是愕然,紧接着倒抽一口凉气,惊怒道:“那不是锦姑娘么,她……她怎么会和三皇子在一起?” 此时吴叔和绮月二人都一起变了脸,倒是萧雪棠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掀开车帘,坐在马车内看着外头的热闹,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第34章 叶锦所谓的正义,得罪沐王府 萧雪棠神色却是淡淡,连生气都谈不上,一副看好戏一样的神色瞧着前面的闹剧。 看样子,是那辆华丽的马车撞上街边的百姓了?叶锦为百姓出头教训那贵族,一番正义之言气的那贵族恨不得要拿鞭子抽人,却被义愤填膺的百姓指指点点。 此情此景萧雪棠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世一桩事…… 前世二房的萧云霓被一个寒酸书生缠上了,那时她虽与萧云霓不对付,但打听过了萧云霓对那书生并没有什么私情,只是赏花宴上见过一面。且那书生好吃懒做,人品恶劣,实在不堪为良配,便打算帮一把。 谁知萧雪棠派了嬷嬷去萧家给萧云霓解围,结果嬷嬷回来便告诉她,书生已经下定了。 原来,书生纠缠萧云霓的当日,恰好被叶锦看见,只听叶锦当着一众看热闹的百姓面正义凛然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人人生而平等,姐姐怎可因他出身卑微就看轻了她。” 当时看热闹的人群中,不乏有一些寒酸腐儒,这件事在京都闹的很大,都传到圣上耳中了。 若当时萧家不下嫁萧云霓,那可就落得个嫌贫爱富的恶名! 是以在叶锦煽风点火、萧颐做主之下,二夫人不得不含泪将萧云霓嫁给了那书生。 此事在京都传为一桩美谈——人人都赞萧家义女叶锦胸襟非凡,不论门第之见,不愧为巾帼英雄;顺带贬低三皇子妃,也就是她萧雪棠仗势欺人,竟要拆散一对恩爱夫妻。 就连萧颐为此事也专门来皇子府训斥了她一顿,而蔺少舒更是一脸失望道:“萧雪棠,你怎么变成如今这般面目狰狞的样子,比不上锦儿一根手指头。” 他们都在称赞萧颐下嫁侄女,称赞叶锦眼界高阔不拘一格,却全然没管过萧云霓的死活。 可不曾想那寒门书生不到一年后就原形毕露。 他们一家拿着萧云霓的嫁妆吃喝享乐,那书生也是眠花宿柳,将萧云霓带过去的丫鬟染指了个遍,醉了直接打萧云霓。 萧云霓金枝玉叶,哪里受过这种磋磨,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消香玉殒。 闻此噩耗,就连与她有过节的萧雪棠都觉得悲痛不已,而一向表面与萧云霓交好的叶锦却是道:“真是可惜了呢,那柳生日后可是有大作为的人,要怨只怨云霓姐姐太薄命,享不到后头的福气。” 她口口声声说着人人平等,但落在她的眼中萧云霓的命却不是命了! 而这里,马车里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在围观百姓指指点点下,终于忍不住惊怒道:“你们神经病吧!” 一声怒吼,将萧雪棠从记忆中拉回,只听那被围攻的男人气道:“我急着赶路,所以家里车夫赶车快乐些,只是踢翻了两个摊子,大不了赔钱就是了,你们至于吗!” 此时蔺少舒已经打算命侍卫去叫匦检院的人来了…… 圣上寿宴在即,各大世家聚集在京都,他负责京都的安危。 其中不排除有世家子弟骄纵跋扈,故意惹事,若是惹了民怨,到时候皇室颜面挂不住第一个被问罪的人是他。 他心中还庆幸呢,幸好有锦儿仗义出手,不顾自身安危拦截住了疯跑的马车,这才避免了事情恶化。 谁知…… 这闹了半晌,蔺少舒严阵以待,谁知对方只踢翻了几个摊子。 方才蔺少舒从茶楼出来结账,在叶锦身后,稍晚了数步,是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他迟疑的向叶锦确定:“锦儿,他没伤人?” 叶锦神色无辜道:“他是还没来得及伤人,但他的马车跑的那么快,迟早会出事的。” 蔺少舒…… 此时此刻,蔺少舒一向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也流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萧雪棠瞧着蔺少舒变了又变的脸色,简直乐死了! 前世她怎么没发现呢,这叶锦一个好强出头,蔺少舒也好积攒名声,这两个还真的天生一对啊。 “一对疯子!” 马车的主人懒得陪他们纠缠下去,扔了一锭银子催促着车夫快走。 围观的百姓没瞧见那惩治权贵的戏码,也渐渐消散了,只剩下一脸无辜的叶锦和一脸无奈的蔺少舒。 萧雪棠心中冷笑! 如果说一开始萧雪棠并没能看出叶锦真实面目,还十分敬佩叶锦的为人,后面才知道叶锦这种替弱者出头、对抗强者只不过是她使用的手段之一…… 她出身寒微,便将自己置身于寒门的地位,明面上为弱者寒门出头;暗中却是与权贵勾结,倒卖药材,草菅人命。 口中标榜着自己清高,实则倾慕攀附权贵。 就像是蔺少舒…… 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呢暗中积蓄实力,一直想要哪个位置。 她想,世上缘分就是这样,相识十几载,终归比不上兴致相投。 若前世她见过蔺少舒和叶锦这样相处的画面,自是不可能会嫁给蔺少舒的。 叶锦想要皇后的位置,让给她便是。 只是……他们不该,不该欺骗她的真心,不该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脚下,不该算计利用她,将她至于万劫不复的深渊! 萧雪棠眼眸神色一寸寸变冷,吩咐吴叔道:“吴叔,你去将蔺少舒和叶锦的身份,想办法透露给沐王府的人。” 吴叔惊讶:“沐王府?” “方才叶锦拦住的马车车上家徽正是云南沐王府的马车。这次圣上寿宴,沐王府的世子和郡主一同来京都贺寿,想必马车里的必然是王府的世子。” “传闻这位世子性格骄纵,最是眦眦必报,若是知道今日让他当街受此屈辱的是三皇子蔺少舒和叶锦,必然会找他们麻烦。”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语气却是十分的冷。 就在此时,人群散开,车流也渐渐地恢复走动,萧雪棠旁边的马车也动了动。 车帘被一只胖嘟嘟的爪子给扒拉开,紧接着从马车的车窗中露出一张毛绒绒的大脸,绿油油的眼睛与萧雪棠对视片刻之后…… “┗|`o′|┛ 嗷~~”了一声! 如果不是马车里人拉着,估计要跳到萧雪棠这里了…… 萧雪棠…… 在马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马车中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35章 门口风波,收拾刁奴 马车与萧雪棠擦肩而过,见萧雪棠怔然许久没说话,一旁的绮月问:“小姐怎么了?” 萧雪棠轻轻摇头,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不然怎么可能将马车里的男子,看做是蔺巽了呢…… 摄政王日理万机,在侯府遇见也就算了,总不能在大街上撞个车也能遇见……吧? 想到这里,萧雪棠暂且压下了心中那一抹怪异,殊不知一道幽深的视线正盯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呢…… 马车很快便就侯府停了下来,绮月扶着萧雪棠下了马车。 叶锦也从另一辆马车跳了下来。 今日叶锦穿着一件粉色的襦裙衬得皮肤雪白,梳着时下流行的百合鬓,鬓边插着一支精致的碧玉簪子,簪子缀着漂亮的流苏。 她不似时下京都贵女那般恬静,讲究行走之间钗环不动,而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流苏耳坠跟着一块儿晃动,说不出的俏皮。 叶锦瞧见萧雪棠眨了眨眼,道:“姐姐不愧是京都贵女,言行举止都如此优雅呢。” 实则暗自嘲讽,萧雪棠古板无趣。 萧雪棠扶着绮月的手,掀起眼皮子看了叶锦一眼,淡淡道:“妹妹出门,怎么不多带个丫鬟。” “什么?” 只听萧雪棠悠悠道:“带个丫鬟随时接着你脸上掉下的粉啊。不然这么贵的脂粉,一说话就掉地上,多浪费啊……” 叶锦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萧雪棠嘲讽她脸上的粉抹得厚呢,顿时气的一张脸通红。 “萧雪棠!” 她再看萧雪棠,一身素净,但肤不敷粉而白,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桃花眼视线似笑非笑的看着叶锦,美丽又矜贵。 叶锦此时心中又怒又恨又妒。 “生的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连男人的心都拢不住的废物。萧雪棠,没有人会喜欢你!” 叶锦的声音在背后仿佛淬了毒,萧雪棠的脚步顿了顿,紧接着没有任何停留的离开。 没有人喜欢她?那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喜欢自己就够了! 等回了梨堂居,碧痕连忙倒了盏酸梅汤来。 天气渐渐热了,京都富贵人家都开始用冰,只不过侯府这里老夫人一向吝啬,再加上萧雪棠身子弱吃不得太冰的,所以这酸梅汤只是放在井水中浸过的回来喝刚刚好。 从前萧雪棠在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哪里能如现在这般自在呢。 “还是小姐明智,没有揽家中的事情,关起门来咱们过自己的日子。” 碧痕笑着说道:“今日听外面说,二夫人那里查账,底下的婆子回此事是锦姑娘掌管,与二夫人不相干将二夫人气的够呛。原本她是想找锦姑娘闹的,谁知今日锦姑娘恰好不在府上,便去夫人那里闹了一场,半个侯府都知道了。” 萧雪棠心中了然。 侯府买办问题积弊已久不是一天两天了,叶锦不知底细大包大揽,本是想收买了底下的人日后拿捏住侯府的经济,殊不知接到的是烫手山芋。 前世出事的时候叶锦便就是将谢氏推了出去,谢氏性格孱弱,哪里是那如狼似虎的二夫人对手,最终只能是萧雪棠从中调停,夹在中间做受气包。 现在萧雪棠早有先见之明的将自己和梨棠居摘出萧家这个大麻烦里,也不会再同情谢氏,只冷眼看着这侯府的热闹,以及叶锦上蹿下跳! 绮月这里见提到叶锦,萧雪棠便许久没说话,却是误会了萧雪棠因叶锦与蔺少舒的事情心中难受,刚想使了个眼色让碧痕别说了,谁知碧痕却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这件事动静不小,按照常理,老夫人那里早得了消息该找夫人去问话的,可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将二夫人训斥了一顿,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 萧雪棠笑了笑,片刻才道:“大概是为了她那张家侄子吧。” “昨天傍晚,我让吴叔递了封举报书信去匦检院,张华伤人,畏罪潜逃,权贵包庇。想必张家人被匦检院的人查慌了,来找老夫人,老夫人只能让父亲帮忙……至于父亲,纵使再孝顺哪里敢得罪匦检院,所以不敢轻易应下。” “一向对她予求予给的儿子,这次却是一反常态的没有答应她办事。我那祖母看似凶悍,实则内里胆小的很,便会觉得是不是她这儿子与自己离了心,如此一来在张华的事情没办妥当之前,老夫人自然要讨好我们长房……” 说话间,外面传来坠儿的声音:“小姐,秦嬷嬷来了。” 此时碧痕和绮月不解,下意识问:“这个时候秦嬷嬷来做什么。” 萧雪棠将手中盏子放下,微微挑眉道:“送东西的人来了!” 话音落下,远远便听秦嬷嬷的声音:“小姐,老奴来给你送东西来了。” “之前是因您年轻夫人不在家,担心那些好东西被底下那些刁奴骗了去,如今夫人回来了,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说话间,便见丫鬟捧着一些匣子首饰,全部送到了梨棠居! 萧雪棠笑了笑,命人搬了张椅子在屋檐下坐下,似是早就做好了清点物件的准备。 秦嬷嬷觑了萧雪棠一眼,惊觉这位素日里不声不吭的大小姐,眉宇之间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场。 这位大小姐,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秦嬷嬷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看着萧雪棠道:“大小姐,东西都在这里了,您看……您要亲自点一下吗?” 萧雪棠笑着道:“东西是嬷嬷亲自送过来的,论理说嬷嬷的为人我应该是信的过的,但……” 说到此处,萧雪棠话锋一转,道:“只是嬷嬷行事公正,但难保底下的人动了手脚,我想还是打开箱子来清点,也免得成了糊涂账。” 此言一出,众人竟神色不一…… 最紧张的当然是赖嬷嬷了! 秦嬷嬷也暗惊,原本以为只要悄悄将这些珠宝首饰,金银摆件送来便可息事宁人了。 万万没想到萧雪棠竟会如此大张旗鼓。 可一想到萧雪棠这些时日的反常,秦嬷嬷不敢怠慢…… 但她还没开口,一旁赖嬷嬷便高声道:“小姐,东西都是老夫人院子收着的,我们都是伺候老夫人的人,您这是将我们当贼了!” “你轻怠我们就是不将老夫人放在眼中,现如今夫人回来,大小姐您竟连老夫人都不放在眼中了,天底下哪里有这般的道理啊……” 赖嬷嬷哀嚎一声,本以为仗着自己资历老、而萧雪棠是年轻小姐面子薄,能将今日的事情混过去。 殊不知萧雪棠重活一世自是知道里子是最重要,面子能当饭吃吗? 更不要说,她今日打定了主意收拾赖嬷嬷,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易饶了她! 第36章 恩威并施,树立威望 萧雪棠让人将老夫人送来的东西一箱箱的打开,只见珠宝首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小丫鬟们见状也不禁伸着脖子看直了眼。 绮月越看越生气…… 先前她们知道老夫人为老不尊贪了她家小姐的东西,却没想到竟有如此之多! 想到这些年她家小姐因为老夫人缘故出门见客连像样的首饰都没,被不少人私底下嘲笑,绮月就恨得牙痒痒的。 萧雪棠还是坐在那纹丝不动。 这下秦嬷嬷眉心微皱,问道:“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雪棠悠悠的说道:“东西,少了。” “这不可能!” 秦嬷嬷下意识的反驳。 老夫人吝啬,却是铁公鸡只进不出的,这些年萧雪棠的东西除了谢氏命人从景州送来的外,大多数都是她从前住在谢家带来的。 谢家所带之物都是名贵的书籍、字画什么的,老夫人也不懂那些,只收藏在库房没事摸一摸瞧一瞧。 “我自然相信祖母不会私自挪用孙女的东西,可难保有疏忽的时候,底下的人胆大欺主。秦嬷嬷你是个伶俐人,我劝您正好借今日这个机会,好好点一点库房里的东西吧。” 别人尚可,赖嬷嬷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道:“不可!” 秦嬷嬷瞬间看出了问题,脸色一沉,当下吩咐道:“去拿库房的账本。” 萧雪棠在一旁对着吩咐:“既然要审,索性就在今日一并审了,将那些人都一并带到梨堂居来。” 在等待押人的功夫,萧雪棠便已经命人在屋檐下摆好了茶水点心以及两张椅子。 她与秦嬷嬷坐着,赖嬷嬷尴尬的在一旁站着。 而秦嬷嬷手底下的人押了几个都是赖嬷嬷的人,个个都抖如筛糠,面无人色…… 以赖嬷嬷为首的简直不敢相信这半天的时间经历了什么:先是一向一毛不拔的老夫人,竟让秦嬷嬷将已经吞并的宝贝送还回给大小姐,接着一向软弱可欺的大小姐,竟拿出了账本一一清点出了东西,还撺掇着秦嬷嬷与老夫人这里两边对上账了。 赖嬷嬷更惨一点。 她平日没少中饱私囊,不止萧雪棠屋子里的东西,还有老夫人库房里也不少,但她仗着自己是老人两边连偷带拿自以为无人知晓。 可万万没想到,今日竟会犯在了萧雪棠手中! 秦嬷嬷看了赖嬷嬷一眼,可她没开口如何发落,而是看向萧雪棠道:“大小姐,依您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秦嬷嬷今日气的不轻,且也想借这个机会将赖嬷嬷整走,可心中念头一转,精明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心想借这个机会试一试这位大小姐的手段! 萧雪棠并没辜负秦嬷嬷心中所望,噙着看着赖嬷嬷一行人道:“你们是祖母身边的人,虽不便擅加拷打,但只叫你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我知道,你们中间肯定是有冤枉的,可今日被拿了来也到底有些影儿。虽不加贼刑,也革出不用,倒也不算委屈了你们,不过……” 萧雪棠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些物件有些是官府加印过的,十分特殊,你们底下的人就算是有心拿却无心去当。若你们一五一十的交待,是何人指使,交出寐下的东西打十板子,依旧留下听差如何?” 原本这些人或多或少与赖嬷嬷勾结,都得了些好处,本是串通好了打死也不招的。 却没想到萧雪棠一番恩威并施,瞬间瓦解了原本还嘴硬的一群人…… “我招!” 立即有小丫鬟扛不住开口,萧雪棠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前世她好歹做了三年的皇后,重生一世,对付侯府这些人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大小姐我们冤枉啊,您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动,这些都是……是赖嬷嬷指使我们做的。” “是啊,我们只是按照赖嬷嬷的吩咐,大小姐这里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告诉她,她私下留了一半,然后剩下一半才告诉老夫人。” “是啊,我们也都是被赖嬷嬷所胁迫的,而且得来的东西赖嬷嬷一个人独占大头,我们只是跟着得了点好处而已……” 只见萧雪棠还没用什么手段呢,底下的人便就一五一十的给招了个干干净净,好险没将赖嬷嬷给气个仰倒! “小姐英明,老奴也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求小姐饶恕老奴吧。” 瞧着赖嬷嬷不复往常威风,跪在地上头都磕出血来,萧雪棠笑道:“我自是说话算话的,你只要将我这里吞下的东西交出来,我便既往不咎。” 当下赖嬷嬷闻言,如获大赦,滚下去拿东西去了。 其他人见赖嬷嬷都如此,哪里还敢负隅顽抗,也都纷纷将东西交了出来。 除了有少数的金镯子、金钗被融了卖的,大多数刻印的首饰都在。 不过父母兄长从景州带来的那些珍宝首饰萧雪棠一概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谢家留下的东西,许多都是些孤本字画。 那些孤本字画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而这些人并不知道,只卖了金银首饰,这些宝贝都还在…… 萧雪棠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说了声庆幸! 前世这些孤本字画,全部都被后续掌管侯府的叶锦搜刮了去,她用此笼络了不少寒门士子,叶锦借着她的东西让天下文人替她卖命! 这一世萧雪棠先发制人,抢在叶锦之前,从老夫人手中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在清点这些东西的时候,倒是发生了个小插曲。 有本颜真卿的临摹字帖,竟是被赖嬷嬷拿来垫桌角了! 一时间萧雪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好了,秦嬷嬷,我这里的官司了结的,赖嬷嬷就交给你了。” 秦嬷嬷使了个眼色,底下的人连忙将赖嬷嬷拖了下去。 赖嬷嬷震惊道:“大小姐,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萧雪棠微微一笑,道:“我是答应宽恕了你,但祖母那里能不能保得住你,那就两说了,不过……” 萧雪棠忽然变了语气,道:“这些天叶锦应该给了你不少好处吧,你将那些银子拿出来,或许能免去皮肉之苦呢。” 赖嬷嬷愕然抬眸,正好对上萧雪棠那一张似笑非笑的面容,顿觉毛骨悚然。 她知道,她竟什么都知道! 这位看似在侯府偏安一隅,不问世事的大小姐,竟是对府中的风吹草动,了然指掌……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而萧雪棠之所以这么迟收拾赖嬷嬷,不过是想要叶锦多出点银子罢了。 她要一点点榨干叶锦的银子,让她自以为是的追逐着所谓皇后的梦,最终一无所有,将前世叶锦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一一报复回去! 这样,这个游戏才有意思…… 第37章 取而代之,萧颐问罪 见萧雪棠离开的潇洒,毫不在意,叶锦更是恨得磨碎了牙。 凭什么这萧雪棠生下来就命好是侯府嫡女?凭什么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嫁给蔺少舒? 想起蔺少舒,叶锦的眼中浮现出一种近乎痴狂的神色。 她从未见过如蔺少舒那般俊美的男子,出身尊贵,温文尔雅,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叶锦。 只要,萧雪棠不在了,她便可以取而代之…… 只是这些时日她在侯府错失除掉萧雪棠良机,萧颐忙着前朝的事情顾不上后宅,谢氏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些,她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让赖嬷嬷来见我!” 她用了那么多银子拉拢了赖嬷嬷,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叶锦心中设下一计,打算故技重施,让赖嬷嬷再将萧雪棠引出城动手…… 就算不杀了萧雪棠,也能毁了她的清白。 谁知叶锦在西厢房等了半晌,没等到赖嬷嬷,反而是小丫鬟神色慌乱的来回道:“小姐不好了,赖嬷嬷被打了出去。” “什么,这赖嬷嬷可不是刘大能随便处置,她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在府中连谢氏都要敬她一二,谁那么大的胆子?” 更重要的是,就在今日之前,她还送了赖嬷嬷一百金呢,她那些金子不能打水漂了吧! 小丫头见叶锦的脸色十分扭曲,心下也害怕,但还是小声道:“处置赖嬷嬷,正是老夫人的意思。” “什么!” 叶锦手中的玉梳掉落在地上,瞬间断成了两截,叶锦也失了耐心,那一张平日总自以为高高在上的眉眼闪过一丝浮躁:“怎么又走错了一步棋,一步错步步错,这到底是为什么?” 叶锦感觉到,在这侯府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双手,似乎每次都能猜测到她的想法、在那之前出手,让她功败垂成。 此时叶锦顿觉背后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巧娘回来了竟都没发现,还是巧娘见此时叶锦脸色不对,不由问道:“姑娘,这是出什么事了?” “萧雪棠,一定又是萧雪棠搞的鬼!” 叶锦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神色,巧娘对上叶锦的目光,打了个寒颤。 就在此时,只见叶锦向外面走去,巧娘不解:“姑娘,你准备去哪里?” 叶锦冷笑:“萧雪棠以为自己将梨棠居摘出去,便能躲过这侯府的是非?她要与我作对,我便不让她好过!” 此时梨棠居中,绮月和碧痕还有几个小丫鬟收拾了小半天终于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了。 外面屋子没太大的变化,倒是萧雪棠起居的内间却是焕然一新。 临窗掉漆的方几换成了梨花木雕花的,上面香炉也换成了鎏金鹊尾香炉、点着水沉香;妆奁前面摆上了珠花簪钗,不见从前的寒酸,总算有了几分女子闺房的样子。 “咱们小姐以后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打扮出去了!” 碧痕喜滋滋道:“只是衣箱里的衣服大多数都被虫蛀坏了,现下咱们有了银子还有夫人送来的一些上好绸缎,得给小姐做几身新衣服……” 见碧痕沉浸在喜悦当中,萧雪棠不忍戳穿道:“别高兴太早了,虽然咱们拿回了这些东西,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呢。” 绮月年长碧痕几岁,自然也比碧痕考虑的更周全些,点头道:“是啊,老夫人那般看重银子,这次咱们几乎是将萱堂院半个库房搬空了,定是记恨上咱们了……” 虽然萧雪棠说的是老夫人看在萧颐的面子上,才将东西归还,可绮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谁不知道老夫人嗜钱如命啊! 想到这里,绮月看向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但绮月没想到的是老夫人那边没消息,倒是萧颐那里先派人过来问话。 “大小姐,侯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萧雪棠放下手中的书,问:“父亲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小丫鬟正要开口,一旁的绮月连忙随手抓了一把铜钱给那小丫鬟,那小丫鬟悄悄对绮月道:“下午的时候,锦姑娘去了书房一趟。” 小丫鬟说完便就飞快的走了,绮月有些担忧的看着萧雪棠。 萧颐不比谢氏,他偏袒叶锦偏袒的十分明显,这次突然传话让萧雪棠去书房,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萧雪棠刚进书房,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没想到萧颐缺是一改之前的冰冷,神色罕见的温和问萧雪棠:“这些时日怎么不见你去太后宫中请安,听说三皇子数次邀约,你也推拒了。” 闻言萧雪棠道:“近日女儿身子不适,所以没出门。” 萧颐一向偏袒叶锦,她疏远蔺少舒、想与其退婚的心思,绝对不能让萧颐知道! 话音落下,谁知萧颐脸色骤变,狠狠地一拍案几道:“萧雪棠,你现在本事见长了,竟连自己父亲都骗。” “今日锦儿说你最近不去给祖母问安,出去游玩了一整天,身边奴婢伺候的稍不尽心,你便非打即骂,丝毫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样子,谁教你的规矩体统!” 萧雪棠淡淡的看了萧颐一眼,心中明了,叶锦自己在她手中吃了暗亏,跑来萧颐面前上眼药了。 萧雪棠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看着萧颐:“父亲指责女儿没规矩,那请问父亲,您可曾在女儿身边教导过一日?” 原本萧颐心中正怒火中烧,可是此时对上萧雪棠那清冷的目光,宛若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生出一丝丝愧疚…… 他压了压怒火,看着萧雪棠语重心长教导:“你与三皇子的婚事是当初先帝所赐,就连圣上对这桩婚事都十分看重,更不要说三皇子更是京都难得的才俊,你能许配给这样一个男子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莫要任性了。” 又是这样一句话!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萧雪棠高攀了蔺少舒。 前世蔺少舒登基、封她为后,所有人都在暗中议论这萧家不受宠的嫡女,竟能成皇后,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可从前的萧雪棠亦是冰雪聪颖,过目不忘,由谢老太傅亲自启蒙,就连蔺少舒也要居于其后。 世人都只知道蔺少舒登基之后,勤勉理政,却不知道其中背后有萧雪棠一半的功劳…… 叶锦处心积虑的接近蔺少舒,为的就是将来蔺少舒君临天下,她成为皇后。 这一世,没有她步步筹谋以及谢家相助,看蔺少舒还能顺利的斗过太子成为皇帝吗? 想必蔺少舒也正是明白这点,所以白天纵使与叶锦打的火热,可依旧却不想放过她这个‘木头’未婚妻,才向萧颐告状。 真是恶心可笑! 第38章 萧雪棠被罚,叶锦住进缀锦轩 萧雪棠忽然抬眸看向萧颐,突然开口问:“父亲如此在意这桩婚事,是因为这桩婚事因先帝所赐,出于对先帝的敬重,还是……父亲想要赌一把,光耀侯府荣华!” 太子虽是王皇后所出,背后又有王氏那样强大的外戚支持,但太子平庸好色,实则不堪大用。 相比较起来,这些年蔺少舒的表现则优秀的很多。纵使目前不显,世人都道三皇子与世无争,但已经有精明的人暗中将太子与蔺少舒对比了。 萧颐善于汲汲经营,便是其中之一! 在萧雪棠这句话说出口之前那一刻,萧颐见萧雪棠沉默不言,想着长女那木讷的性子,眉心皱了又皱,缓和了语气道:“父亲不是责怪你的意思,父亲也知道你一向规矩守礼仪,那日三皇子来侯府也不是你的错,你们有婚约在身,倒也不必如此避讳。” 父女二人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 一道声音锐利轻嘲;一道声音循循善诱,暗藏算计,话音同时落下的时候二人一同变了脸! 萧雪棠冷笑一声,萧颐印象中那张温顺恭谨的面容,此时神色锐利,眼底满是讥诮嘲讽…… 前世萧颐在得知她失踪一夜之后,惊怒交加,恨不得一根白绫直接将她勒死在外头,也免得脏了这侯府的地;而这一世,萧颐竟是直接缓和了语气,让她主动亲近蔺少舒。 什么规矩体统,全部抛之于脑后。 这世上不止人心易变,所谓的世家恪守的规矩礼节,也可以随着利益而转变。 可笑,前世萧雪棠竟是至死方才看穿这些人的虚伪手段。 她竟自己给自己戴上了一层层道德上的枷锁,自己将自己困在了蔺少舒的冷宫,死在这侯府冰冷的石室中。 萧颐此时神色惊怒,丝毫不亚于知道萧雪棠落在了山匪手中一夜、可能失节让侯府蒙羞的时候! 萧颐神色大骇,举手就要扇向萧雪棠,就在此时,谢氏恰好来书房,瞧见这般场景神色大惊。 “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平日里萧颐在谢氏面前大多数时候神色都是温和,谢氏还是第一次看见萧颐如此可怕的神色。 被谢氏这么一大段,萧颐高高举起的手又落了下来,但脸上余怒未消,瞪着萧雪棠道:“孽女,去祠堂跪着抄写家规十遍,抄不完不许用晚膳。” 萧颐面上神色非常难看,是气萧雪棠的顶撞,更是……惊惧于自己心中那隐秘的算计竟被萧雪棠毫不留情的戳穿。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饭都不让吃。” 谢氏一脸茫然,想要为萧雪棠求情,而与谢氏一同过来的叶锦则是劝道:“母亲,父亲是在教姐姐规矩呢,您这个时候去劝反倒是适得其反。” 谢氏神色一怔,就在她愣神的功夫,此时萧雪棠已经转身去了祠堂的方向。 看着萧雪棠离去的背影,叶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 这萧雪棠空有美貌,但在家不得父母宠爱,也不懂如何笼络男人的心,败给她是迟早的事情! 见萧雪棠离开,谢氏有些担忧准备跟过去看看。 萧颐气还没消叫住了谢氏! 他看着谢氏略有不满道:“锦儿来侯府已经有些时日了,怎么还住在客房?” 闻言谢氏注意力立即从萧雪棠身上转移,神色愧疚道:“最近府中事情多,一时竟忽略了锦儿,晚些时候我便让丫鬟收拾间院子……” 萧颐道:“明日便就将那缀锦轩收拾出来吧。” 闻言谢氏有些惊讶:“缀锦轩?” 缀锦轩原本是当年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建给侯府长女的,按照侯府的规矩应是由萧雪棠住进去。 只是萧雪棠儿时体弱多病,多住在谢家和临王府中,后面回到侯府老夫人那里随意捡了个院子让萧雪棠住进去,丝毫没提让萧雪棠搬进缀锦轩的事情。 谢氏也知道老夫人不喜欢她们母女,且萧颐一向对后宅的事情不太关心,她性格一向软弱自然不会争取什么,见萧雪棠住在梨棠居也不错便没再提缀锦轩。 但今日萧颐却是主动提出让叶锦一个义女住进缀锦轩,纵使平日里谢氏再疼爱叶锦,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妥,难得在萧颐面前分辩了一两句:“缀锦轩那里常年锁着的,若是让锦儿贸然搬进去,恐怕母亲那里不高兴吧。” 萧颐无所谓道:“无妨,母亲那里有我呢。” 听着笑意笃定的语气,一向对萧颐言听计从的谢氏心中久违的泛起了一种淡淡、微妙的情绪…… 似乎,不应该是这样? 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叶锦,嘴角勾起了一隐秘妙的笑。 不过半日的功夫,整个侯府上下便知道了萧雪棠被罚跪祠堂、而叶锦则要搬去缀锦轩的消息。 “什么嫡亲不嫡亲的有什么打紧的,在这侯府,侯爷夫人宠着谁,谁才是咱们侯府的大小姐!” “就是,这锦姑娘对夫人有救命之恩,听说在边关的时候府中事情都是锦姑娘做主的,这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我还听说啊,侯爷已经请了侯府的族长,要将锦姑娘记入咱们侯府的族谱呢,以后长房就有两位小姐了!” 底下人议论纷纷,叶锦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 距离她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主仆二人还没到厢房,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娇怯怯的声音:“锦姐姐好” 叶锦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女一身浅蓝色襦裙,鬓边别着一朵翠玉簪花,看起来雅致可人。 见叶锦打量着那少女良久也不说话,一旁的丫鬟还以为叶锦没认出她呢,便小声提醒叶锦道:“小姐,这是三房的若若小姐。” 萧若若,三房嫡女。 出身不如萧雪棠尊贵,也不如萧云霓受宠,但却在京都却小有名气,是个才女。 更重要的是,叶锦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一种叫做野心的东西。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她似乎,找到了一把比赖嬷嬷更好用的刀了! 第39章 三房萧若若 原本叶锦来到侯府之前,目标是想拉拢最具有竞争力的二房和萧云霓为己所用,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萧雪棠抢先一步,竟有了分权的手段笼络了二房和萧云霓那个没脑子的。 且萧云霓一向骄纵,叶锦几次示好萧云霓都是爱搭不理的,这让叶锦不得不换个手段。 或许,这萧若若是个选择! “原来是若若妹妹啊,方才恕我一时没认出来你。” 萧若若嘴角噙着含笑的笑,神色腼腆道:“家中姐妹多,锦姐姐才来侯府没多久,哪里能认得全呢。” “妹妹这话说的倒是姐姐的不是了,这侯府姐妹虽多,但如妹妹这般秀雅的人物,我早有结交之意,只是上面有雪棠和云霓两位姐姐在,我又是客人,自是不好随意造次的。” 听到萧雪棠和萧云霓两个人的名字,萧若若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的神色。 这侯府女孩子多,再加上老夫人当家一向吝啬,家中资源有限。 那萧云霓不用说了,她的母亲张氏本是老夫人的侄女,二房的二爷又在外头做买办的生意,是以萧云霓无才无德,但每逢宴席侯府都是带她出面。 至于那萧雪棠,虽不得老夫人喜欢,但却是侯府嫡长女,纵使外面嘲笑她是个木头美人,可依旧是有美名在外。 更不要说,她还有一个令人眼红羡慕的婚约在,现在永安侯夫妇回来,日后更是风光无限…… 唯独她萧若若,费尽心思,学习琴棋书画,却因三房不打眼而永无出头之日。 这些时日她听闻侯府来了位锦姑娘,一来侯府便与萧雪棠对上了,她想或许是一个机会,改变她命运的机会! 原本萧若若只是试一试,但不得不说两个同样想要使坏心思的人对在一起,简直就是一拍即合。 二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会儿话,叶锦随手将腕上戴着的赤金石榴花手镯套在了萧若若的手上道:“今日我与若若妹妹一见如故,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镯子妹妹不嫌弃就收下吧。” 这可是十足赤金的! 三房一向贫寒,萧若若身上拿得出手的首饰没几件,终究是没舍得将她摘下来,神色隐隐有些激动道:“多谢锦姐姐,日后在侯府,姐姐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若若一定为您赴汤蹈火!” 萧若若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姿态肯定不好看,但……她已经受够了那看似清高实则寒酸的日子,她一定要抓紧机会,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叶锦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随即看着萧若若身后的方向,问道:“妹妹方才从老夫人院子出来,不知妹妹可听说了赖嬷嬷的事情?” 萧若若得了叶锦的好处,自然是知无不言道:“赖嬷嬷贪了祖母好多银子,被长姐揭穿,现在被送去官府。锦姐姐您是知道祖母的,一向视财如命,赖嬷嬷这次彻底完了!” 又小声道:“还有,这些时日祖母为张家表哥打伤人被官府抓去的事情急得吃不下饭呢,整日的和大伯父闹呢,若是有人有办法解决了张家表哥这个官司,祖母对她……绝对比亲孙女还亲。” 闻言叶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顿时生出一个主意,但此时因萧若若还在眼前站着,并没有流露出端倪,只是道:“今日多谢妹妹提点,以后没事,常来我院子坐坐。” 萧若若最会察言观色,立即道:“还没恭喜锦姐姐乔迁之喜呢,那缀锦轩,可是侯府最大的院子呢。当年萧雪棠都没住上,现如今却是姐姐的,可见姐姐在大伯父的心中地位。” 一番话哄的叶锦心花怒放,当下她心中有了个主意…… 此时祠堂中,绮月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回禀给了萧雪棠,神色愤愤道:“侯爷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那么向着叶锦。” 萧雪棠沉默不言,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前世萧雪棠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萧颐护着叶锦的原因,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当初萧颐为何轻易的舍弃自己亲生女儿,而将一个外姓人叶锦捧上后位? 难道他就不担心叶锦踩着侯府如愿以偿后,最终会翻脸不认账吗?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谜,萧雪棠想要彻底摆脱前世悲剧命运,一定要查清楚萧颐和叶锦,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这很关键! 绮月见萧雪棠不说话,只当萧雪棠也气着了,便道:“小姐,好端端的您顶撞侯爷做什么。侯府中,侯爷发起火来,就连老夫人都不敢说话,您这是何必呢。” 萧雪棠寻了两个蒲团垫着坐,道:“因为不想和以前那般窝囊,成为任他们操纵摆布的棋子,成为温顺待宰的羔羊。我想让他们知道,羔羊也有利爪,棋子也有噬主的能力!” 烛火下,萧雪棠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 重活一世,她凭借着三年的记忆,掌握的府中内宅的那些秘密,足以吞噬这座侯府! 祠堂烛火明灭,萧雪棠的面容看起来有些不近真切,绮月莫名觉得周围的气温似乎降了几分。 就在绮月心中觉得诧异的时候,只见萧雪棠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她道:“绮月,将这信给吴叔,还是和以前一样送到西市……” 回来这么久,她也该给自己这位父亲准备一份礼物了! 那是一封用红蜡封着的密信! 摄政王府的马车还在街上慢悠悠的晃着。 赶车的天枢丢了一包牛肉干进来:“王爷,这是姚记的牛肉脯,琅琊大人最爱吃的那家。” 谁知琅琊只是闻了闻,随即便嫌弃的扭开了头,天枢回头看了眼奇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在外面吃饱了?不应该啊,除了主子之外,就连我们喂东西给它它都不吃。” 蔺巽没说话,凤眸微眯,凌厉的视线落在琅琊身上。 原本还闹腾的大狼犬瞬间乖乖坐好,两只爪子搭在毯子上,与蔺巽对视,一双眼清澈中带着心虚。 蔺巽…… “不过主子,方才那似乎是萧家的马车?” 天枢当日在护国寺中是见过萧雪棠的,那么漂亮不似真人的美人看一眼都难忘记。 若不是知道她有婚约在身,天枢还以为那是老王妃故意安排的美人计呢! 第40章 招惹不起的人 天枢的声音,拯救了心虚的大狗狗,蔺巽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 天枢忽而笑了,道:“咱们与这萧大小姐可真有缘,哪都能遇上。” 蔺巽没说话,但天枢一向话多,自顾自说:“说起来倒真有趣,京都的人都说这三皇子和萧家大小姐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没想到三皇子今日却和一个陌生姑娘幽会;京都的人都说,这大小姐对三皇子痴心一片,可她撞见了未婚夫和别的女子奸情,却不哭不闹,反而在背地里算计。” 天枢一个习武之人,方才萧雪棠吩咐吴叔的话,他听了几耳朵,不由龇牙道:“这可真是……哪里是什么未婚夫妻啊,简直就像是前世仇人差不多!” “什么前世仇人?” 一个闲人忽然掀开了马车车帘,只见能够靠近摄政王府马车的,除了齐玉笙还能有谁! “刚下朝马车坏了,我懒得骑马,你就顺带搭我一程呗。” “不顺道。” 齐玉笙舔着脸一脸谄媚,蔺巽拒绝的十分无情。 天枢也道:“少卿大人,今日我们不回王府,而是去水云居看老王妃。” “正好我也许久没去水云居给老王妃请安了。” 齐玉笙从善如流的说着,硬是挤了上来。 只听‘汪’地一声,齐玉笙瞧见那卧在一旁的大狼犬,吓了一跳:“你怎么将这小祖宗带出来了。” 说着也不敢上前,只敢贴着马车边沿坐了下来。 这蔺巽养的狗和他人一样霸道,除了蔺巽之外,从不喜欢与旁人亲近。 虽然是贴着马车边坐下的,但齐玉笙依旧改不了他那八卦的性子,道:“方才在外头听你们提到萧家,莫不是你又去永安侯府了?” 上次齐玉笙觉得蔺巽从侯府回来神色就有些不对劲,他敏锐的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天枢正要将方才街上的事告诉齐玉笙,却没想到被蔺巽冷冷打断:“这些时日世家都来京都,局势混乱,匦检院上下警醒点。” 齐玉笙闻言,一改方才懒散,神色凝重道:“这几日匦检院都在追查那些草药的事情,没得罪什么人啊。” 这次景州大获全胜,但死伤却是十分惨重,概因边关有人恶意抬高草药的价格,让许多伤重的士兵们无法及时得到治疗。 本以为这只是一起十分简单的官商勾结的,乘战火打劫的事情,蔺巽也雷厉风行的斩杀了一批与之相关的官员,但事情,却远远没表面那么简单。 这件事蔺巽没有惊动永徽帝,只是让齐玉笙暗中调查。 这些时日齐玉笙动用了匦检院所有的力量,却没有太大的进展,直到一封蜡封后的密信,送到匦检院建立在西市的通玄匦中! “小姐,什么叫通玄匦,还有匦检院,是做什么的?” 祠堂中,萧雪棠本来是想让绮月回去休息的,但绮月还是留下陪萧雪棠抄写家规。 夏夜凉风习习,空气中带着茉莉的清香,倒是十分凉爽。 祠堂里点着长明灯,萧雪棠并没有如萧颐所想的那般乖乖在那抄写家规,而是拿了一本书在看。 是一本香谱。 此时听到绮月好奇的询问,萧雪棠先是解释了匦检院的由来。 “今上经大乱之后才登基,朝中官员质量参差不齐,制度更是百废待兴。摄政王为广开言路,上达天庭,便设立了匦使院,建立匦检制度。” “在京都的东南西北四个街道,分别设立投书口,供百姓们或有冤屈递状。” “有申天下之冤滞,以达万人之情状之称!” 这五年的时间,京都局势早就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萧颐恐怕也只当那匦检院只不过是如今皇帝的宠臣新贵而已,并不知道匦检院的厉害之处—— 它不是为权贵撑腰,而是为百姓诉冤,以及……为朝廷征集一些非常重要的消息。 萧雪棠化名为匦检院传递消息,也有向匦检院示好之意,再关键的时候说不定匦检院能够成为她的保命符。 毕竟,匦检院少卿齐玉笙,看似玩世不恭,却是一个非常公正的好官,论功行赏,有恩必报的。 萧雪棠清楚,不久齐玉笙将会遇到个大麻烦,她匿名传递消息的身份,也是为了数月之后那件事做伏笔。 只不过这是萧雪棠最后一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萧雪棠是不会用的,毕竟…… 萧雪棠清楚,匦检院背后的主人,是她招惹不起的。 萧雪棠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眸。 见萧雪棠忽然在那呆住了,绮月叫了她好几声,萧雪棠这才堪堪回神…… 继续道:“朝廷设立匦检的制度,为了便于区分,青色为延恩匦,便于有才之士毛遂自荐之用;白色为伸冤匦,是百姓伸冤;黑色为通玄匦,接收建言献策以及……关于城中奸细乱党的消息!” “奸细乱党?” 绮月倒抽了口凉气,神色骇然! “前些时日,匦检院接到那封密信,我已经安排人手盯着京都百草堂以及其它几家药铺了。” “百草堂?” 蔺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妙的锋芒,而齐玉笙凑到蔺巽面前,一脸神秘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我们在永安侯府那两个姑娘的对话?那位萧大小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你说要不要请她来匦检院喝杯茶,好好聊一聊……” 这里齐玉笙海印方落,只见原本驾车的天枢忽然勒停了马车,差点将齐玉笙给甩出去。 少卿大人颇为狼狈的稳住了身形,不满道:“天枢,你这是做什么。” 天枢讪笑两声,擦了擦额头上原本不存在的两滴汗,心说我这是在帮您小命呢。 蔺巽深邃的凤眸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一旁的齐玉笙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坐直了身子,又道:“更不要说现在你都已经回京都了,难不成还有不长眼的想打匦检院的主意不成?” 蔺巽淡淡的看了齐玉笙一眼没说话,只听外面赶车的天枢小声道:“少卿大人,您忘记了王爷遇刺之事?” 齐玉笙接口道:“你家主子遇刺不是北边刺客余党,与京都有什么关系……” 齐玉笙多精明啊,说到这里忽然一个激灵,瞬间坐直了,道:“难不成,难不成京都有人与北边勾结?” 说话间,只听外面传来暗卫的话,道:“大人,西市那边有人送了一封密信,上面内容与北地有关,属下不敢擅作主张……” 说话间,便将一封密信亲自递给齐玉笙。 那是一封用红蜡封着的密信。 第41章 萧雪棠失势了?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只见齐玉笙眼中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神色,道:“竟又是她?” 见蔺巽看了过来,齐玉笙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笑,道:“这些时日匦检院陆陆续续的收到了一些消息,那人像是能未卜先知一般,正好解决了匦检院的难题。百草堂恶意囤药造成京都疫情严重以及与北地药商的消息,便是她传递来的,真叫人弄不清楚究竟是敌是友,如今竟又送了一封来……” 齐玉笙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封展开,待看清楚里面的内容之后,齐玉笙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他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马车已经到水云居停了下来。 在老王妃这里蔺巽一向不谈论朝中的事情,齐玉笙是知道的,自动闭嘴。 天枢停好马车,蔺巽下车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天枢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他今日是不是说错什么? 惴惴不安之际,只听蔺巽冷淡的声音道:“下次再多言,便去边城守着吧。” 天枢…… 身为近属,天枢竟也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 此时的梨棠居中,绮月同样不太明白自家小姐究竟在想些什么。 自家小姐,一个素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为何会与奸细乱党扯上了联系? 且……自从侯爷和夫人回到京都之后,绮月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自家小姐了! 想到这里,绮月不禁一阵心焦,恨不得立即找萧雪棠问个清楚,却没想到萧雪棠却是卖起了关子。 “等着看好戏便是……” 绮月被勾起了好奇心,但这里萧雪棠却是抱着披风,在祠堂中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了下来。 窗外一轮明月透过窗户照进祠堂中,清冷如霜,这个夜晚萧雪棠似睡非睡,梦起了前世一些事情。 前世,所有人都说是她萧雪棠高攀了蔺少舒。 侯府不受宠的嫡女,无才无德,却因怀闵帝赐婚,成为了皇后,都觉得是她萧雪棠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没人知道是萧雪棠的存在,谢家人才愿意帮助蔺少舒;也是萧雪棠经营有方,在叶锦出现之前,蔺少舒养谋士、暗中笼络朝臣的钱都是萧雪棠出的。 萧雪棠曾帮助蔺少舒提高在文人士子心目中的地位,萧雪棠呕心沥血整顿古籍,最终典籍撰写成册,落款却是蔺少舒的名字。 军中疫情,亦是萧雪棠亲身入军营之中,与大夫们一起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方,帮助蔺少舒稳定军心,可最终换来的却是被幽禁冷宫、被叶锦鸠占鹊巢。 萧雪棠在蔺少舒背后的功劳被一笔带过,只有一个人问过她…… “为他人做嫁裳,值得吗?” 那似是在某一次宫宴上……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蔺少舒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坐在他身边的是容颜娇媚的贵妃,而他的目光停留在的,是叶锦身上。 她蓦然回首,对上一双深邃、冰冷的双眸。 前世,她与蔺巽之间的交集,似乎远比她自己以为的要多! 萧雪棠从梦中惊醒,额头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晨曦的阳光透过鸳鸯瓦照了进来,是这肃穆逼仄的祠堂一天中难得明亮的时候。 她盯着细碎的尘埃许久之后,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按住心中那一抹莫名的心悸。 萧雪棠伸了个懒腰,清晨晓露微寒,裹了披风从祠堂出来,只见四周的仆从们忙进忙出,非常热闹。 “快快,都仔细一点,这缀锦轩可是侯爷亲自下令收拾给锦姑娘的,老夫人也同意了。” “院子里那些杂草都拔干净,让花匠送来时兴的花草,还有那窗纱也旧了,将那绿绮纱换好,过两日锦姑娘要住进去的!” 只见那些仆从忙进忙出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抱着花盆的小丫鬟直接撞上了萧雪棠。 “砰”的一声花盆摔落在地上,黄色的泥浆溅在了莲青色的裙摆上,有些难看。 “小姐恕罪,今日事情多都忙着给锦姑娘搬家呢,奴婢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那丫鬟口中说着请罪,但神色却是没半点内疚之意,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挑衅…… 是啊,现在侯府上下谁不知道,锦姑娘才是侯爷和夫人心尖儿。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小丫鬟脸上,小丫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小姐,奴婢是锦姑娘院子里伺候的,你无缘无故,怎么打人,难道你就不怕侯爷知道吗?” 萧雪棠气笑了:“这个侯府何时轮到叶锦做主了?” 这丫鬟萧雪棠认得,是侯府的家生丫鬟,也不知叶锦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便能让这丫鬟对她死心塌地,反倒是对侯府正经的嫡小姐都不放在眼中了。 一旁领头的嬷嬷道:“小姐恕罪,这丫鬟年纪小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让我带她回去教训教训就是。” 萧雪棠冷笑不语。 一旁绮月道:“年纪再小,也懂得尊卑有别的道理,林嬷嬷,她不懂事您也不懂?先不说这侯府还是姓萧,我家小姐是正经的嫡长女,这正经的主子却被外姓的骑到头上,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这侯府没规矩!这事儿若要是被侯爷知道,别说是她,就连嬷嬷你的饭碗都保不住。” 此时那林嬷嬷知道这梨棠居今非昔比,她们算是踢到了硬茬,连忙拧着那小丫鬟一下道:“作死的贱蹄子,连花盆都端不好,要这双手有什么用,还不跪下给小姐磕头认错,让大小姐大人有大量饶了你。”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小丫鬟见势不妙,慌忙跪下道:“奴婢知错,小姐恕罪……” 那小丫鬟一改方才的趾高气扬,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好不可怜。 但萧雪棠神色冷冷,并没有半分动容,道:“你在这儿跪两个时辰,什么时候我气消了,什么再起来。” “可锦姑娘还等着使唤……” 林嬷嬷还想求情,萧雪棠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林嬷嬷难不成也想陪她一块儿跪?” 对上萧雪棠那冰冷的目光,林嬷嬷不禁打了个寒颤,想到昨日赖嬷嬷就是被萧雪棠送到官府的…… 这位大小姐性子与从前很不一样了,连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敢动,何况是她们? 当下林嬷嬷心中悔不当初! 第42章 全都收拾一遍 林嬷嬷心中后悔,不该招惹了这位煞星,忙道:“老奴不敢。” 这里萧雪棠杀鸡儆猴,处罚了叶锦身边的丫鬟后,倒是给周围那些有异心的人敲了个警钟。 纵使萧雪棠再不得宠,谢家再失势,却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大小姐,一旦发起脾气来就连老夫人也避让三分。 可偏偏,有人不信这个邪。 就在萧雪棠准备回去的时候,只听一道绵里藏针的声音道:“长姐,虽然大伯父将缀锦轩收拾给别人住你心中不舒服,但也不至于拿一个丫鬟撒气吧。” 又有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萧雪棠,你也太没用了,竟然争不过一个养女!” 永安侯府赞缨世家,嫡系旁支都住在一起,人多了是非便也多了。 在这偌大的侯府中从来没什么雪中送炭的,落井下石的确是不少…… 侯府的人都知道昨日萧雪棠得罪了永安侯被罚跪祠堂一夜,而叶锦却住进了缀锦轩,所以一早大家连懒觉都不睡了,结伴来看萧雪棠的热闹呢。 为首的,自然是一向与萧雪棠不对付的萧云霓! 萧云霓前些天得了萧雪棠一些好处,暂时与萧雪棠歇战了几日,但她性格冲动最是经不起挑拨的。 一听萧雪棠这里有麻烦了,巴巴的直接带了人来落井下石,竟是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看在前世萧云霓给自己送过馒头的份上,萧雪棠好心提醒:“给你一句忠告,离叶锦那些人远点,还有不要招惹我。” 萧云霓气炸了:“萧雪棠,你竟敢威胁我!你别以为你爹是侯爷我就怕你了,你就算是厚度嫡长女又如何,还不是连缀锦轩都没资格住进去!” 说到这里,萧云霓洋洋得意:“你看你这惨样,就算爹娘回来了,不是照样还没人给你撑腰吗。” 见萧云霓如此不识好歹,萧雪棠忍住扶额的冲动,淡淡提醒:“首先,我觉得我梨棠居挺好的,从来没想过住缀锦轩,其次……萧云霓,你可是萧家亲孙女,缀锦轩却被一个外姓人住进去了,你心中难道没点其它的想法吗?”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萧云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得了消息只顾着看萧雪棠的热闹,似乎忘记了这一茬。 凭什么缀锦轩那么好的地方,便宜了叶锦那个贱人! 萧若若见萧云霓脸色不对,连忙小声道:“二姐姐您别上当,萧雪棠这是故意激你去找叶锦的麻烦呢。” 比起叶锦故作天真烂漫,萧若若声音更加婉转柔媚,怪不得前世能被封为贵人! 前世,萧若若一直巴结叶锦,要说这两个人使坏都使到一块儿去了,都是那种蔫儿坏的性子,挑拨着萧云霓冲锋陷阵找她茬。 后来萧云霓没了,萧若若便成了叶锦的棋子,陷害萧雪棠。 只不过叶锦没想到棋子竟会噬主! 因为萧若若最终背着叶锦,爬到了蔺少舒的龙榻上,封为了贵人。 前世萧雪棠被蔺少舒幽禁在冷宫,却也没少听说叶锦与萧若若斗法的事情,不过最终萧若若还是棋差一招没能斗得过叶锦就是。 只听此时萧若若装出一副无辜的神色,对萧云霓道:“现在叶锦是伯父的义女,正得宠,你现在去找茬碰一鼻子灰,岂不正中了她的圈套。” 萧云霓本就是一根筋的脾气,顿时指着萧雪棠就是一顿好骂:“好啊萧雪棠,你竟敢算计我。” 萧雪棠一把拍掉萧云霓的手,冷笑道:“萧云霓,这些年你怎么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萧云霓被突然凶悍起来的萧雪棠给骂懵了…… “你好好想想,是谁怂恿你来找我麻烦?若是今日我们在祠堂外打了起来,最终得利的,又是谁?” 虽然萧云霓脑子平时不太好使,好言相劝她是听不进去,但被这么一骂顿时转过弯来了…… “是啊,得了好处的是叶锦,我来找萧雪棠麻烦干嘛?到时候我和萧雪棠打了起来,闹大被祖母知道了,她肯定又要罚我不让我管家,到时候是不是你正好取代我了!” 萧雪棠在一旁道:“还不算太笨。” 萧云霓此时都快气死了,恶狠狠的目光顿时盯向萧若若。 萧若若一见情况不妙,带着丫鬟想要溜走,只见萧雪棠冷笑一声:“做了坏事就想跑?没门!” 说话间趁萧若若不备伸出脚,直接将萧若若绊了个狗啃泥,原本萧若若换了一身新衣服,现在全都是黄泥巴汤了。 “小姐,您没事吧。” 萧若若身边的小丫鬟连忙将萧若若给扶了起来,还没站稳,萧云霓直接兜头给了她两巴掌。 萧若若捂着发麻的脸,整个人都愣住了,哭哭啼啼道:“我要告诉祖母,说你们欺负我。” 萧若若本就长得弱柳扶风,这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一听萧若若要告状,萧云霓有些不安。 这些时日老夫人心情不好,这次姐妹纷争闹到她老人家那,大家肯定少不了要挨数落。 萧雪棠神色淡定道:“好啊,正好咱们去祖母面前好好理论理论,你是如何利用萧云霓找我的麻烦,若二婶知道此事,看她会不会饶了你。” 萧云霓虽然蠢,但却有个精明的娘亲,万一被二夫人知道她暗中利用萧云霓,肯定饶不了她。 萧若若原本一张雪白的小脸,更白了。 这萧雪棠一向软弱,何时变得如此精明了? 萧若若被丫鬟扶着,不甘心的落荒而逃,在临走之前她不忘对萧雪棠放下狠话:“萧雪棠,现在整个侯府都知道大伯父要收叶锦为义女,到时候叶锦也是长房嫡女,看你拿什么和她争!”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道:“那就拭目以待。” 叶锦不仅要霸占缀锦轩,还要想要名正言顺的改姓萧? 做梦! 等萧若若碰壁离开之后,没有人敢再来找萧雪棠的不痛快了,底下那些下人见了萧雪棠也乖乖的行了礼。 萧雪棠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梨棠居。 虽然外面各种关于萧雪棠失宠的传言都有,但梨棠居内昨日才被萧雪棠整顿过一次,上下都很安分的很,没出什么差错。 萧雪棠刚喝了杯浓茶提神,便听底下的丫鬟来回:“小姐,锦姑娘来了。” 小丫鬟话音落下,便叶锦已经不请自入…… 第43章 上门挑衅 这还是叶锦第一次来梨棠居。 只见她一双眼飞快的扫过萧雪棠屋子里的布置。 纵使叶锦再不识货,也看得出来萧雪棠屋子里布置如此精致,价值不菲,与传闻中‘寒酸’的大小姐一点不符合。 萧雪棠身上,究竟有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 叶锦阴郁的目光环顾四周,就在她伸手准备碰萧雪棠放在架子上的书籍时,帘子后的萧雪棠道:“锦妹妹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 叶锦但面上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嘴角依旧噙着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何必如此见外。” 见萧雪棠神色依旧冰冷,叶锦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腻道:“来了侯府许久,也不见姐姐去我那坐坐,锦儿便只能亲自来找姐姐了。” 萧雪棠嘴角微微扯起一抹讽刺的笑,道:“我这人一向不爱与人来往,以后我这里你也少来。” 听见萧雪棠下了逐客令,可叶锦却当不知道一样,继续道::“从前我住在厢房姐姐去我那肯定是多有不便,但姐姐昨日被罚跪祠堂一夜,想必还不知道吧,父亲已经命人将缀锦轩收拾给我住呢,日后我与姐姐来往方便多了。” 说到这里,叶锦又突然捂住嘴,故作出一副自责的神色道:“哎呀,听底下人说缀锦轩可是只有侯府嫡长女才能住的,如今父亲却让我搬进去了,我这岂不是抢了姐姐的东西,姐姐该不会生气吧?” 叶锦脸上带着甜腻的笑,说出的话蜜里藏刀,句句往萧雪棠心尖上扎。 萧雪棠神色淡然,八风不动道:“我生什么气,反正你一向喜欢捡我不要的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叶锦变了脸。 叶锦万万没想到在萧雪棠这里炫耀没成,反而被萧雪棠嘲讽了回去,脸上神色有些难看,但想到自己今日目的,还是忍了…… 她环顾四周,最终目光掠过多宝格上那些金银玉器的摆件,锁定在书架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 “姐姐这里藏书真多啊,不知道可不可以借几本给我看看?” 说着,伸手便要去拿那些泛黄的书籍。 据她所知,谢氏一族乃是文人世家,谢家非常宠爱萧雪棠这个外甥女。五年前谢家突逢巨变,谢家那些古籍定然是没办法全部带走,说不定就在萧雪棠手中。 如果,这些东西能为她所用…… 萧雪棠见叶锦一副看似天真无辜,实际上眼神‘滴溜’着转着,不知在算计什么的样子,心中冷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叶锦的手腕。 “好痛!萧雪棠,你在做什么!” 叶锦惊呼一声,揉着红了一圈的手腕,指责萧雪棠。 萧雪棠冷笑:“叶锦我说过,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下次你再染指,我就不客气了。” 萧雪棠那冰冷的语气让叶锦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又十分恼怒…… 她一个现代人,见多识广,怎么会被萧雪棠身上的气势震慑住?! 同时,心中又闪过了一丝微妙的得意。 萧雪棠的占有欲这么强,她只不过是想借她几本书她脸色便就如此难看,如果……萧雪棠知道她与蔺少舒之间的事情,该是如何伤心欲绝。 这下,叶锦更加坚定了要将蔺少舒抢到手的决心。 就算不是为了皇后的位置,她也要恶心萧雪棠! 一时间叶锦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一改方才的恶狠狠,眼中坠下了几滴泪:“我知道因为搬到缀锦轩的事情姐姐心里不高兴,可这是父亲的意思父命难为,若姐姐真的介意的话,不如我不搬了,继续住在客房就好。” 萧雪棠还没开口,只听谢氏那焦急到有些尖锐的声音:“雪棠,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谢氏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将叶锦护在了身后。 谢氏来的太突然,而且一向纤细瘦弱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萧雪棠身子一晃,险些撞在了桌角上。 幸好绮月和碧痕二人站在一旁,眼疾手快的护住了萧雪棠,但萧雪棠的腹部还是重重撞击了一下。 有些钝钝的痛。 萧雪棠没反应过来,大脑有片刻的空白,等回神的时候目光定格的画面就是谢氏牢牢的护住叶锦。 以,一副萧雪棠从未见过的维护姿态……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绮月和碧痕二人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上前想要搀扶起萧雪棠的时候,此时萧雪棠已经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谢氏自己似乎也愣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半晌没反应过来。 是她刚才,推了自己的女儿? “雪棠,我不是……” 谢氏神色慌张,想要解释着什么,而萧雪棠扶着腹部,看着谢氏,眼中神色无一丝起伏。 比起萧颐和叶锦纯粹的恨,萧雪棠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复杂很多。 是她给了自己的生命,也是她在侯府中,给了她为数不多的、温情的时光! 只是和大多数母亲一样,谢氏膝下有一子一女,心自然是偏向于聪明健康的长子,但不是不爱这个女儿,只是这份爱有限。 所以在当年谢氏面临必须选择一个孩子留在侯府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将萧雪棠推下马车;然后去了景州,她又无比后悔当年举动,因为思念萧雪棠缠绵病榻,永安侯为此找了与萧雪棠年龄相仿的叶锦来宽慰谢氏。 纵使是这样,萧雪棠依旧恨不起来谢氏。 为人子女,尤其是女儿对于自己母亲有着一种天然的共情能力。 她知道谢氏这些年的不容易。 萧颐虽不纳妾,可在谢氏与萧老夫人之间,他始终是愚孝于他的母亲。 萧老夫人为人刁钻,曾害得谢氏第一个孩子小产。 在她小产后身子还没恢复,萧老夫人就给萧颐房里塞人,萧颐虽然孝顺,但在纳妾这事上始终没有松口。 后来直到谢氏请医调药,怀有身孕,生下萧家嫡长子夺了管家的权利这萧老夫人才安分几年。 时隔几年,谢氏再度有孕,萧老夫人故技重施以谢氏身子重不宜伺候永安侯为借口,直接将永安侯的远房表妹接到侯府。 谢氏被害得早产,生下萧雪棠,母女二人险些命丧在萧老夫人的手中。 在外人看来,对夫人呵护备至的萧颐,却将一切当做都没发生的样子。 前世萧雪棠无比心疼谢氏,重活一世,萧雪棠恨所有人,却唯独对谢氏恨不起来。 但…… 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人,并不值得呢。 第44章 秘方丢失 谢氏护着叶锦,推完萧雪棠心中立即便就后悔了,神色焦急道:“棠棠可撞疼了,要不要请大夫来看一下……” 萧雪棠神色淡淡的避开了谢氏伸过来的手。 碧痕忍不住道:“夫人,您推都推了,何必惺惺作态呢。” 然后只见谢氏嗫喏半晌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急的眼眶瞬间红了。 竹影怒道:“大胆奴才,竟敢顶撞主子。” 说着抬手便要打碧痕的巴掌,却被人横空拦住! “这是我的梨棠居,还轮不到你们在这指手画脚。” 萧雪棠说完,直接打了竹影一巴掌。 那一巴掌下去不轻,竹影的脸瞬间红肿,红着眼眶向谢氏告状道:“夫人,您瞧这大小姐……” 可谢氏此时却是脸色微白,看起来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因为内疚吗? 不,刚才她护着叶锦的本能反应不是假的,在萧雪棠与叶锦之间,谢氏显然是将叶锦,当做了亲生女儿维护。 “母亲,还有什么指教?” 萧雪棠掩去眼底的复杂,声音平静问道。 她没有闹,可越是平静的反应,越让谢氏心中不安。 她没有再提方才萧雪棠而后叶锦之间的矛盾,而是道:“今日你父亲下朝早,晚间大家一起吃晚饭吧。” 萧雪棠想了想,明白今日这顿晚膳不简单,但还是应了下来,道:“好。” 见萧雪棠神色恢复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没有方才那慑人的寒意,谢氏自顾自的觉得方才只不过是小意外。 棠棠她一向懂事孝顺,应该……不会介意吧。 想到这里,谢氏放了心,又道:“昨日你父亲在气头上不是有意罚你,昨晚你没怎么吃东西,我亲自下厨做了桂花糕,你吃些垫垫肚子。” 谢氏打开食盒,精致的点心散发着甜腻的味道,过犹不及,令人隐有不适…… 分别五年,谢氏都快忘记了这个孩子的喜好,只依稀记得,这个孩子似乎是……喜欢吃甜食的! 所以今日一早她特意下厨,做了桂花糕送到梨棠居,也是想要母女之间多亲近亲近。 在谢氏的设想中,这本该是极其温馨的早晨,可似乎……被她搞砸了。 她隐隐有些头疼,似是头疾又犯了。 瞧见谢氏递来的桂花糕,碧痕忍不住想说什么,却被萧雪棠一个眼神制止了。 “多谢母亲。” 萧雪棠收下了桂花糕,礼数周全,没有半分怨怼之意。 可偏偏越是面对如此平静的萧雪棠,谢氏的心中越是生出一种无力的感觉。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竹影道:“夫人,缀锦轩那里还缺些东西,您要不要去看看?” 谢氏犹豫了会儿,只听萧雪棠道:“是啊母亲,是父亲亲自下令让锦妹妹搬去缀锦轩的,若有什么差错,丢的是我们侯府的脸面,父亲也会生气的。” 闻言谢氏没耽误,带着叶锦去了缀锦轩。 等谢氏离开之后萧雪棠看了那碟桂花糕出了会儿神,一旁碧痕忍不住嘟着嘴气哼哼道:“小姐,您七岁那年因为偷吃桂花蜜被蜜蜂蛰了,脸跟猪头似的肿了大半个月,还被表少爷们嘲笑了许久,从此之后您发誓再也不吃与桂花有关的食物,您为什么不跟夫人说清楚啊!” 萧雪棠漫不经心的说道:“一点小事而已,何必白费口舌。” 从小事开始,一点点积累,攒够了便失望了。 就像是前世的萧雪棠,就会非常纠结为何谢氏记得兄长、甚至是叶锦,他们用膳的时候不爱吃葱姜,所以会让下人们将膳食中的葱姜给挑出来。 而她不喜欢吃鱼,闻到鱼腥味就会隐隐作呕,可是每次谢氏院子里的饭桌上都会有鱼。 因为叶锦和兄长他们喜欢…… 其实,谢氏并没有她自己所认为的那般爱她,只不过心中更多的是愧疚罢了。 前世萧雪棠看不穿这些,追逐着那虚晃的母爱一次次失望,这一世早就看穿了。 见萧雪棠神色平静,但绮月和碧痕却觉得自家小姐是在故作坚强,正心疼着呢,谁知萧雪棠忽然道:“还有……” “碧痕我知道你对我非常关心,但关于我小时候那些丢脸的丑事,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记着。” 她也是要面子的嘛…… 碧痕‘噗嗤’一声笑了,总算是驱走了一早被叶锦找茬的阴霾。 而就在此时,萧雪棠忽然眉心微皱,说道:“遭了 !” 碧痕和绮月见萧雪棠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我昨晚将准备给红拂姐姐的香料秘方落在祠堂了,绝对不能被叶锦捡了去!” …… 此时祠堂中,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经过,将掉在地上的纸张捡给了叶锦邀功。 叶锦看着秘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道:“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果然如我所料,萧雪棠手中有不少秘方。” 一旁巧娘声音急不可耐道:“小姐,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香粉铺子正等着咱们得秘方入股,咱们手中有了这几张秘方,事情不就成了嘛!” 巧娘这两日一直盯着颜心记,每日看着颜心记进进出出的那些客人,还有白花花的银子,非常的眼馋。 只不过颜心记那里说好了合作,可必须要见到叶锦手中的传家秘方。 这叶锦本是想空手套白狼,得到颜心记的脂粉秘方,所以便想着从萧雪棠身上入手。 今日叶锦在萧雪棠院子里转了一圈,果然见到萧雪棠书架上摆着好几本关于香料的古籍。 看来线报关于萧雪棠精通调香这点确实无误。 “看来,咱们可以签订颜心记加盟的事情了!” 叶锦将那秘方叠好收起,神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纵使那萧雪棠有点小聪明,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萧雪棠所拥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为她叶锦做嫁衣而已…… “将这秘方誊抄一遍,再还回去。” 叶锦吩咐巧娘道。 现在叶锦已经如愿以偿的住进了缀锦轩,不日也会将被萧颐记到族谱中,成为侯府嫡女,一切看似进展的都很顺利。 但经过前段时间与萧雪棠的交锋,叶锦不敢大意,决定还是谨慎行事,暂时还不能让萧雪棠知道她要将萧雪棠手中香料秘方变现! 下午巧娘奉叶锦的命令去将秘方送去颜心记,谈论合作之事。 红拂见了果然欢喜道:“藏春、出尘、四和、闻思,这四味合香乃是前朝御贡的,只是失传已久,若是你家主子手中有这样的家传秘方自然是可以合作,只是……” 红拂话锋一转,巧娘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第45章 鱼儿上钩了 红拂对巧娘道:“这秘方,只有一半,这可没法签订契约啊!” 巧娘如是将消息回禀给了叶锦,叶锦气的不行,道:“这萧雪棠好歹也是个才女,怎么连香料的秘方都誊抄不全!” 一旁巧娘忧心忡忡道:“小姐,咱们动作得快些。” “今日奴婢听那颜心记的少东家最近似乎缺银子,说是要将秘方卖给君氏,说咱们这里三日内若是不拿出秘方或者定金,便要与君氏谈那笔生意了。” 从前在景州北地的时候,君氏一家独大,与后起之秀叶氏是死对头,如果叶锦背后不是有永安侯与官府的人撑腰,恐怕斗不过君氏。 叶锦心口一跳,立即道:“没想到君氏竟也到京都了,不成,脂粉香料这笔买卖是我先看上的,绝对不能让那君氏抢了先!” “你拿一万两银子去颜心记,就说是我加盟的诚意。至于香料秘方剩下的另一半,我自然会在三日内送到,到时候立下契书,这一万两便算是我入颜心记的股。” 巧娘倒抽了口凉气,道:“姑娘,这一万两可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您当真……要将它全部投入颜心记,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以后如何在京都立足啊?” 叶锦喝了口茶,淡淡道:“放心你家姑娘还没那么蠢,你拿着银子与契书,去京兆府那里立个证,证明这一万两银子是我们暂时存在那里的……” 巧娘瞬间明白道:“等咱们拿到了秘方,便可以将那一万两银子重新拿回来。” “为什么要将银子拿回来?” 叶锦反问了一句,竟是将巧娘问懵住了。 巧娘道:“小姐,您还真的想将一万两银子白送给她们不成?” 叶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整个颜心记那些香粉加起来你觉得他们能值多少银子。” 不等巧娘回答,叶锦十分自信的说道:“最多不过一万两。而我,一个人便在颜心记里投了一万两进去,说明颜心记有一大半是我的,届时颜心记可不就是改姓叶了!” 巧娘眼神一亮,可还有些迟疑道:“只是恐怕颜心记那位少东家不是好相与的。” 叶锦不屑冷笑:“我们有官府的契书在,再说了,就算真的出了事,小小一个颜心记,敢与永安侯府作对吗?” 叶锦身后的后台深不可测,永安侯府只是其中之一。 总之,这颜心记在叶锦看来,已是囊中之物! “快,你的鱼儿上钩了!” 傍晚,凉风徐徐,萧云霓一向顽皮,非得拉着萧雪棠去荷塘垂钓,说是晚上的时候加餐。 萧雪棠本来想拒绝的,可耐不住萧云霓死缠烂打。 经过早晨的时候,萧云霓用她那简单的脑子琢磨了一阵子,发现比起萧若若和叶锦二人绵里藏针,显然萧雪棠看起来冷冰冰的,但至少不会算计她啊。 毕竟…… 侯府的人都知道,萧雪棠从老夫人那搬回了不少好东西,侯府中最有钱的人除了有商铺的叶锦之外,就是萧雪棠了! 所以,萧云霓觉得自己与萧雪棠在一块儿玩,好处大过于坏处。 萧雪棠若是知道自己不过是因为早晨一时兴起的提醒便被萧云霓这个牛皮糖给缠上了,再加上因为萧云霓的关系,她与二房的关系也改善不少。 二人钓了半篓子鱼最终还是放生了。 原因无他,厨房那得晚饭已经做好,这二位钓上来的鱼派不上用场。 萧雪棠和萧云霓二人一起去了花厅用膳,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毕竟侯府的人都知道,萧雪棠和萧云霓一向不对付,二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萧若若嘴角扯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呵,萧云霓还是一如既往的蠢,放着如日中天的叶锦不讨好,却是巴结一个不受宠的萧雪棠。 叶锦只是掀起眼皮子淡淡看了一眼,见萧雪棠和萧云霓一副十分亲近的样子,眉心微皱。 据叶锦所知从前萧雪棠在侯府的人缘并不好,现在萧雪棠是怎么学会这些笼络人心的本事? 一时间叶锦眼中闪过一丝晦暗,萧若若则是借机坐在了叶锦身边,二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萧雪棠也懒得理会她们,只是问谢氏:“母亲,父亲还没下朝吗?” 谢氏没想到萧雪棠竟会主动和她说话,有些受宠若惊,道:“最近朝中的事情多,似乎是因为景州那里乱党的事情出了问题,所以你父亲回来的晚。” 听到景州二字,原本正在和萧若若说话的叶锦神色闪烁。 之前在景州她名下的商行,曾借着萧颐的名号倒卖药材,加盖的是萧颐的印鉴。 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且听说摄政王将那些涉事的贪官该杀的都杀,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相关的人已经处理干净,不可能再起风波的! 谢氏不知叶锦心中想什么,说着,将桌上放着剥好的菱角送到萧雪棠面前,道:“这么晚了你也应该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菱角新摘的,水灵灵的嫩的很,脆甜可口。 老夫人十分不满。 “侯爷这么晚还没回来,你这做主母的不去打发人问一下,还有你做女儿的,竟也不知心疼自己的父亲,还不如锦儿呢!” 之前老夫人对叶锦是不冷不淡的,但叶锦答应向皇后求情,保住张华之后,老夫人对叶锦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谢氏脸色微白,正要派人去怎么回事,只见底下人来回道:“侯爷回来了。” 说话间,只见萧颐换了官袍穿了一身常服来了花厅。 烛火下萧颐虽年过不惑,但容貌依旧清俊,难怪所有人都觉得谢氏嫁了个好夫婿。 萧颐见一家人都在等他,笑道:“母亲,儿子最近朝中事情繁忙,以后就不必等儿子用膳了。” 老夫人却道:“你是一家之主,等你是应当的!” 萧颐坐下之后,底下的人才上菜。 萧颐接过了一旁侍从递来的干净帕子擦了手,随即道:“母亲,前些时日朝中事情繁忙,所以儿子便没过问锦儿的事情,让锦儿受了不小的委屈。” “锦儿这些年在景州不止救了思婉的命,对我夫妇十分孝顺,且帮忙打理府衙上下的事情,虽不似亲生胜似亲生,我意将她收为义女改姓萧记在思婉的名下,明日请族中长老做个见证,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话音落下,在厅中引起不小的轰动,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谢氏神色也有些愕然…… 萧颐只说了收叶锦为义女,并没有说改姓记在嫡母名下之事! 纵使一向以夫为天的谢氏,此时心中隐隐有些不适。 第46章 榴火 但此时根本无人在乎谢氏心中感受。 因为这是萧颐亲自开口,而老夫人也同意了,根本就没谢氏说话的余地。 老夫人道:“这些时日我冷眼看下来,锦儿这孩子端庄大方,规矩比起京都大家闺秀也一点都不差。” 叶锦故作腼腆的低下头,道:“老夫人,锦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好。” 老夫人见状,对叶锦竟是越发喜爱道:“从前我便就想说了,你们长房人丁单薄,让你纳妾你又不肯。如今捡了这么好的孩子,是该摆个宴席,让京都的人都知道!” 听老夫人要为叶锦摆个认亲宴,正好合了萧颐的意,他道:“一切由母亲做主。” 叶锦十分懂事贴心,道:“父亲,最近家中花销大,这摆宴席的银子,就从锦儿的私库里出吧。” 萧颐眉心微皱,道:“侯府家大业大,哪里有要你出银子的道理……” 但萧颐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老夫人忙不迭的说道:“侯爷,这也是锦儿的一片孝心,就依锦儿说的吧。” 老夫人见叶锦如此识趣,越发合了她的意。 现在老夫人看叶锦和萧雪棠,觉得这两个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是给她送银子的散财童子,一个却是要从她手中抠银子的讨债鬼,两相对比之下,简直叶锦才是她的嫡亲孙女儿了。 “这锦儿不愧和我们侯府有缘,越看,越像我家孩子。” 此言一出,萧颐脸色微变,道:“母亲这是高兴糊涂了。” 老夫人原本也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没人放在心上,在座的人都没察觉出萧颐神色异样。 只有萧雪棠。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等回到梨棠居之后,萧雪棠叫来了绮月,吩咐道:“你让吴叔去打听一个人。” 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想那样,那么她那位看似敬爱发妻的父亲,那可真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 前世叶锦是在景州叛乱风波彻底平定之后,才入侯府族谱改姓萧的。 这一世,他们还是沉不住气了…… 萧颐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尤其与叶锦有关的事情,他十分上心,不过两日他便让族中的长老准备好了入族谱的文书一应事宜。 家宴之上,邀请了与侯府交好的世家贵人。 说起来这还是永安侯回到京都之后,如此高调行事,却是为叶锦。 如此急切,越发让萧雪棠对叶锦的身世起了猜疑。 谢氏虽然疼爱叶锦,但收个义女却是如此大张旗鼓,担心过于惹人注目,又唯恐萧雪棠心中会不舒服,本来她是想劝萧雪棠几句,但只见萧雪棠笑着道:“母亲,这件事父亲和祖母高兴就好。” 萧雪棠自然是巴不得他们越高调越好,这样…… 他们摔下来才会越惨! 谢氏见萧雪棠果然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便放下了心,专心筹备叶锦认亲宴的事。 一时间侯府上下都知道侯爷与夫人是如何的重视那位锦姑娘,连带着原本就冷清的梨棠居更加僻静了。 而叶锦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已经住进了缀锦轩中,听着四周那恭维的声音,叶锦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将萧雪棠取而代之。 天气渐渐地变得炎热起来,太阳下山之后,晚霞迷离,落在金碧辉煌的侯府那琉璃瓦上,流光溢彩,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只要一把火……” 叶锦站在缀锦轩的高台上,俯瞰着萧雪棠的院子,嘴角噙着明媚的笑靥,指点道:“萧雪棠所存在的痕迹,就会烟消云散……” 听着叶锦阴鸷的声音,跟在叶锦身后的巧娘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须臾,很快叶锦收回了视线,道:“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按照姑娘您的吩咐,咱们侯府每位小姐都做了新的衣服送了过去。锦衣坊的成衣,一件都要一百两呢,不止三小姐萧若若,就连二房那里萧云霓那里见了新衣服都十分欢喜呢,早就忘记了与小姐您的芥蒂了。” 闻言叶锦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道:“那些蠢货都是无足轻重,我在意的是萧雪棠那边!” 提到萧雪棠,叶锦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上一次护国寺诬陷萧雪棠失节不成,这一次认亲宴,她要萧雪棠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梨棠居中,萧雪棠正在燃烧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香。 青烟渺渺,熏香的味道在房间中四溢,比起一般清雅的花香,这香气有些霸道,让人想到盛开的石榴花。 “‘嫩英翠幄,红杏交榴火’,此香就叫做榴火。用石榴花蕊一钱,加藿香叶、茴香、甘松、杜衡,再加麝香少许……” 萧雪棠将拨动着手中的香拨,一旁的绮月依言记了下来,听说萧雪棠要在调香中加麝香绮月有些迟疑。 “小姐,听说这麝香对妇人有身子有害,咱们在合香中加麝香会不会有麻烦?” 萧雪棠笑道:“放心,只是少许麝香而已,就算是有孕的妇人也是能佩戴的。” 至于什么妇人碰一点麝香就不能生育,或者小产,都不过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 除非是大量的麝香。 但这麝香取于雄鹿腹部,若不处理味道极膻,怎么可能寻常调香也只用麝香做为辅佐而已,怎么可能会有人长期佩戴那么重的麝香。 听了萧雪棠这番解释之后绮月这才放心。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碧痕来回:“小姐,夫人身边的竹影来了。” 萧雪棠眉梢微挑:“让她进来吧。” 说话间便见小丫鬟打了帘子,竹影进来,见了萧雪棠也不行礼,直接道:“明日是锦姑娘的认亲宴,这是咱们侯府难得的大喜事,夫人给小姐准备了一套衣裙,请小姐明日务必要穿。” 说着,便将衣服给奉上。 只见是一套石榴红、绣着海棠花的锦裙,不知是用什么料子织成的,这锦裙的颜色红而不艳,上面用金线绣着的海棠栩栩如生,就像是为萧雪棠量身定制的一般。 绮月瞧着非常欢喜,道:“我就知道夫人心中是有小姐的!” 竹影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但不过片刻的功夫掩了去,道:“小姐,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告退了。” 说着,施施然离开,完全不将萧雪棠放在眼中…… 夕阳透过轩窗照了进来,那一件石榴裙,鲜艳如火,有点像前世她那凤袍的颜色。 萧雪棠忽然想起了前世一些事…… 前世蔺少舒登基,她被封为皇后,本是大喜之事,可万万没想到举行典礼当日,凤袍无端自燃! 一时朝臣议论纷纷,说是不祥之兆,甚至有人说萧雪棠不祥之人,祸国妖后…… 萧雪棠抚摸着那件锦裙,自言自语道:“不祥之人……叶锦,这便是你送我的礼物吗!” 光与影交错之间,萧雪棠眼底一片冰冷…… “既然如此,那我便回你一份大礼吧。” 不,一份根本就不够,是三份! 第47章 认亲宴 竹影是跟着谢氏从景州回来的,从景州回来的那些仆从在萧雪棠和叶锦之间,本能的都偏向于叶锦的。 更不要说,现在侯府的局势非常明显,谁不知道这萧雪棠本就不受宠。只等叶锦明日在认亲宴上过了明路,记在了谢氏的名下,这侯府更加没有萧雪棠的地位了! 就连之前萧颐特许萧雪棠将梨棠居与侯府其他宅院分开管理,在外人看来也是萧颐厌弃了萧雪棠。 竹影离开梨棠居之后,便一径去了叶锦的缀锦轩复命。 “姑娘,那衣裙萧雪棠已经收下了,奴婢看她喜欢的很呢。” 闻言叶锦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随手抓了把金瓜子给竹影道:“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前些时日在侯府大手大脚的用钱叶锦也有些捉襟见肘了,但现在叶锦完全不担心银子的问题了。 等过了明日,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嫡女,她会从萧雪棠手中顺利得到香料的配方,到时候那在京都十分赚钱的香料铺子,全部都是她叶锦的! …… 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八,大吉,也是萧颐亲自为叶锦挑选的认亲宴日子。 细碎的阳光透过幔帐照进来,只见绿暗侵纱,照面成碧。 一旁书案小几上,白瓷的花瓶中插着菡萏、茉莉,鎏金香炉里水沉香冉冉,香气浸人…… 萧雪棠睁开眼,愣了会儿神才想起自己此时还在侯府。 碧痕打了水进来,此后萧雪棠洗漱梳妆。 原本已经老旧掉漆的妆台换成了黄梨木雕花的,上面放着从老夫人那拿回的各种珠宝首饰,以及几个精致的妆匣,是京都时兴的胭脂水粉。 而在房间中,放着一个屏风架,架子上挂着的是一件广袖束腰的红裙。 萧雪棠睡眼惺忪的走到妆台前,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如丝绸般的长发慵懒的散在身后,素衣素发却越发显得风华无双。 像是初绽的海棠,在晨曦微光下,灼灼其华。 “奴婢伺候小姐更衣。” 碧痕取下那件红裙,为萧雪棠换上,倒是绮月觉得有些不安道:“今日是锦姑娘的认亲宴,夫人怎么送了这样一件如此华贵张扬的衣服,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碧痕一愣。 昨日衣服送来的时候她单纯只觉得衣服漂亮,从来没多想。 谁知萧雪棠抬了抬手,嘴角噙着笑道:“衣服是母亲派人送来的,能有什么问题,咱们若今日不穿这件,才是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心意呢。” 萧雪棠嘴角虽噙着笑,可绮月和碧痕二人不知怎么,总觉得此时萧雪棠的神色有些……冷的渗人! 但当萧雪棠换上这件红裙的时候,顿时绮月和碧痕二人被萧雪棠的美貌震慑住,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萧雪棠容貌本就生的姝丽冶艳,但平日里喜欢穿素色,倒也冲淡了眉宇之间那一种摄人心魄的诱惑。 此时她换上一袭红裙,长发未挽,站在光与影的交错之间,直叫身后那一树绯红金蕊的海棠花都失了颜色。 都说萧家嫡长女以才学闻名于长安,但比起她的才学,她的容貌才是长安顶好的。 只是萧家老夫人性格古板肃穆,一向不喜大小姐张扬。 却生生的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拘成了老成刻板的性子。 “小姐可真美啊!” 碧痕半晌才回神,不仅感慨惋惜道:“小姐也喜欢这件衣服是吧,其实最适合红色了,可老夫人偏偏规矩多不让咱们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说是家规,但其它人那里不是想穿什么是什么,这规矩就针对小姐的,这不是欺负咱们小姐没爹没娘嘛……” 绮月原本也被萧雪棠的容貌惊艳的说不出话来,此时听了碧痕的话却有些啼笑皆非的拍了她一下,道:“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侯爷夫人好好的,这不是咒他们。” 碧痕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但萧雪棠却是半分没生气。 如萧颐那样的父母,还不如没爹没娘落得轻松自在呢。 萧雪棠坐在镜子前,一旁的绮月正要为萧雪棠绾发,却听萧雪棠道:“今日,我要亲自梳妆。” 前世她远在京都外的偏僻庄子里,却也听说了侯府养女叶锦,初次露面时别出心裁的桃花妆惊艳了整个京都呢…… 与此同时梨棠居窗户外,有一双眼盯着萧雪棠换上了衣裙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 永安侯给这位义女给足了脸面和排场,不止请了萧家宗族长老们做为见证,且还邀请了大半个京都世家做为宾客。 六月骄阳如火,纵使天气炎热也阻挡不了大家想要一睹侯府义女芳容的热情。 “你们听说了吗,这永安侯的义女当真是奇女子,不仅精通医术救了永安侯夫人与皇后,而且见识匪浅,比起男子都不遑多让。当时在景州,她与兄长萧钰并称为一时双壁呢。” 萧家大公子萧钰,从前在京都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才子,众人听说叶锦竟能与萧钰齐名,当下对她更加敬佩了几分。 “且听说那女子是经商的奇才,家财万贯,这次来侯府行礼都带了一马车,都是金银珠宝呢。而且她住在永安侯府,吃穿用度都是用的自己银子呢。” “原来如此,我原先还以为是哪家孤女高攀了永安侯府,竟没想到是如此有气节的女子,难怪永安侯会收她为义女,而且还记在了嫡夫人的名下。” “这侯府养女如此大放光彩,那位侯府大小姐,更加平平无奇了。” 底下人悄声议论着,一旁的蔺少舒听着脸色瞬间黑了,要上前去理论,却被一旁的文先生给拦住了。 文先生对蔺少舒道:“殿下,今日是永安侯府大喜的日子,不宜多生事端。” 如意愤愤不平道:“先生难道你没听见那些人怎么议论大小姐的吗,大小姐是殿下的未婚妻,他们看不起萧大小姐就是看不起殿下……” 文先生眉心微皱,斥责如意道:“殿下虽与侯府有婚约在先,但那萧家大小姐不是还没过门呢,怎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如意还想说什么,蔺少舒阻止道:“算了,先生说的没错,今日我们来的目的是先见雪棠一面。” 自从上次在侯府蔺少舒见过萧雪棠之后,后面他几次出面相邀萧雪棠都用各种理由拒绝了。 蔺少舒一边不知道萧雪棠为何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他避而不见格外的冷淡,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什么? 更重要的是没有萧雪棠的联络,蔺少舒他已经许久没有南边谢家的消息了。 第48章 惊艳全场,喜事变丧事? 蔺少舒性子一向沉稳,鲜少有如此急切的时候,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想要见萧雪棠! 文先生眉心微皱…… 文先生也知道蔺少舒要成大业,自然少不得要谢家支持。只是谢老太傅一家不知怎么回事,对谢贵妃留下的血脉并不在意,却偏宠一个废柴萧雪棠。 如果不是因为联络谢家的必要,文先生并不想蔺少舒与萧雪棠有过多的交集。 正在说话间,管家见是三皇子来了,忙殷切的将他迎接了过去。 蔺少舒一袭蓝色长衫,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温雅矜贵引起不少女子的注目。 蔺少舒丝毫不觉,问管家:“听说今日家宴是你们侯爷为新来的那位二小姐准备的,还不知道这位二小姐叫什么呢?” 管家正要回答,恰在这个时候,一辆沉香木的马车停在了侯府。 从车上,先是一个红衣男子下了马车。 他一袭红衣,眉眼绮丽,手中拿着一把长鞭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 有人低呼一声:“少卿大人么,侯府今日竟请了他来。” 稍后,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下了马车,他一出现原本喧闹的外院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有人倒抽了口凉气…… 半晌,才听有人惊呼道:“摄政王,今日竟也来侯府了!” 侯府小小的一个认亲宴,竟引来了京都如此多的权贵,不由让人纷纷揣测。 “我知道了,摄政王一定是为了那位锦姑娘来的!” “听说当时景州交战的时候,那位锦姑娘也曾在前线帮忙呢,说不定二人就是从那个时候相识了。而今日是锦姑娘大喜的日子,摄政王亲自过来,是为锦姑娘撑腰来的。” 听着这人一番分析,众人都觉得非常合理,不由暗自咋舌道:“这位锦姑娘好福气啊,有摄政王撑腰,日后在京都还不得横着走啊。” …… 此时后院水榭的宾客们尚且不知前院引起的波动,叶锦正挽着着谢氏的手,缓缓的出现在宾客们面前。 叶锦今日穿着一件粉黛色的流仙裙,腰带上用金色的丝线绣成芙蓉花,玉扣也是白玉雕刻芙蓉的款式,衬托得叶锦秀丽的面容越发甜美灵动。 而最别出心裁的是叶锦的裙摆,上面没有用丝线绣任何的装饰,但却洒了金粉。 在暗处金粉渐变的颜色灵动美丽,在阳光下,则是绚丽夺目,像是阳光下、绽放在枝头的桃花。 叶锦一出现,顿时吸引了那些贵女们的注意…… “原本以为着萧家养女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没想到还挺有气质的。” “你们可别小瞧这位锦姑娘,据说她出手非常阔绰,名下有很多的商铺,且见多识广,说不定是哪个隐世家族的后人呢。” 叶锦这些天花大把大把银子为自己造势这番功夫并没有白费,现在京都对于叶锦身份的各种传言都有就连什么隐世大族都扯上了。 众人的评论从衣裙向上、落在妆容上…… 叶锦摸了摸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自得。 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今日无论是衣服还是妆容都是她自己悉心挑选的,化的可是后世十分流行的桃花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今日她这副装扮足以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们大开眼界了。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今日蔺少舒也会参加侯府宴席。 上一次见面,叶锦并没有向蔺少舒透露她的身份,就是为了今日让蔺少舒惊艳。 “天啊,简直太美了!” “是啊,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别出心裁的妆容呢,待会儿咱们一定要请教她妆容是怎么化的,下次去宫宴我要化和她一样的妆定能惊艳全场。” “得了吧,这哪里是妆好看,分明是人好看,这般模样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了。” 在一声声赞美惊艳的目光下,叶锦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脚步犹如踩在云端…… 她心中十分得意,但面上还假意流露出一抹不失为矜持的笑,道:“各位小姐谬赞,我只是……” 叶锦那假意谦虚的话还没说完,瞬间就卡在了喉咙口,脸上娇羞的笑瞬间卡 因为此时,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瞧见了从长廊那头过来的萧雪棠。 只见萧雪棠穿着一袭绯红色的锦裙,裙子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若是旁人穿着这样的红裙自然只会觉得俗艳,可穿在萧雪棠身上却有着一种惊艳绝尘的美。 而她今日不止一改往日素净穿着秾丽的红色衣裳,且罕见的竟然化妆了! 她肤色如玉,并不需要过多的脂粉修饰,一双黛眉用眉笔拉长,再用胭脂晕染后,在额间画了一朵梅花,再用金箔银粉添为枝叶连接到眼角那滴泪痣上。桃花眼眼光流转之间,潋滟不可方物。 ‘清晨帘幕卷轻霜,呵手试梅妆’,寿阳公主的梅花妆曾在汉宫让六朝粉黛无颜色,难道还比不上叶锦那不伦不类的桃花妆? 既然叶锦想要故作噱头博人眼球,那她萧雪棠奉陪到底! 她站在长廊下,与叶锦隔着人群相互对视。 明明二人距离那么远,但二人之间却有风波暗涌,像是在做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你输了!” 萧雪棠嘴角轻轻挑起了一抹笑,朱唇轻启,叶锦从唇语中读懂了萧雪棠的意思。 这一刻,叶锦终于维持不住温顺乖巧的面具,胸口蛰伏的野兽被唤醒,恨不得直接冲上前去撕烂萧雪棠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可她,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什么都不能做。 原本还得意洋洋的叶锦,瞬间如枝头开败的桃花枯萎,面上的血色尽数抽尽…… 萧雪棠轻轻扬眉,这才开始呢,就受不住了? 想到接下来的好戏,萧雪棠嘴角笑意更浓,一时竟只顾着与叶锦对视竟没瞧见长廊另一端一行人走了过来。 恰好,她撞进了为首之人的怀中……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跟在男人身后的那些同僚更是同情的目光看向这娇柔的少女。 谁人不知摄政王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上一个敢对他投怀送抱的舞姬、现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今日这侯府的喜事,难不成要变成丧事? 第49章 更深露重,本王送娘娘回宫 萧雪棠只觉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唔”萧雪棠捂着鼻子抬头,只见那金属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一双凤眸更是深不见底。 竟是…… 蔺巽! 在短暂的一刹那,萧雪棠脑海里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翻腾上涌…… 是宫宴上灯火阑珊处,带着他体温的披风搭在了她单薄削弱的肩上,披风上带着檀香的气息,和他这个人一般霸道的将她笼罩其中。 “夜深露重,本王送娘娘回宫。”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跟在他身后的暗卫们像是鬼影一般护送着他们,一路竟无一个宫人敢抬头看。 那是蔺少舒登基的第一年。 前太子谋逆伏诛,昔日不可一世的王氏一族,全部被流放抄斩,佞臣叛党的鲜血浸在石阶缝隙中,都没清扫干净。 在那本是凝神的檀香中,萧雪棠却闻见了汹涌的血腥煞气,如牵线木偶一般由着他将自己送到未央宫。 这一世本以为二人没有任何交集,可偏偏在侯府数次遇见,她嗅觉灵敏,离得近闻见了蔺巽身上那熟悉的檀香气息。 霎那间,梦中场景重叠,萧雪棠只觉背后一寒,血色瞬间褪尽,潋滟的桃花目惊恐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连连后退数步道:“王爷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 慌张之下,萧雪棠险些被宽大的裙摆绊倒,是蔺巽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腕上一阵刺痛,随即才放开。 “本王就这么吓人吗?” 蔺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问出了藏在他心中已久的问题。 跟随在身后的一干随从人等都看傻眼了,这位心狠手辣的活阎王,脾气怎么这么好了? 萧雪棠先是点头,紧接着对上他那不悦的双眸,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前世萧雪棠是亲眼见过他处置那些不听话的世家雷厉风行的手段,当时蔺少舒登基后宫中石阶上的血洗了半年都洗不干净。 若是可以,萧雪棠这一世巴不得与皇室、尤其是蔺巽没有任何的瓜葛。 原本盛装的美人,此时苍白着脸色红着眼圈,看起来煞是可怜,却又让人无端生出一种破坏欲。 蔺巽沉了沉。 萧雪棠瞧见那面具后骤然黯下的双眸,顿觉那种像是被野兽盯上的恐惧危机感再度浮现,幸好…… “皇叔!” 就在这个时候,蔺少舒惊呼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方才他去找萧颐路上耽误了一下,来到后院竟发现蔺巽竟也在这儿,且竟与萧雪棠撞在一块儿了。 顿时蔺少舒心中一紧,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连忙走到两个人中间道:“皇叔今日怎么会来侯府。” 蔺巽淡淡看了他一眼,道:“路过。” 蔺少舒…… 见蔺巽一副冷淡的神色,以及蔺少舒吃瘪的样子,原本还惶恐的萧雪棠莫名有些想笑。 “棠棠,你还好吧。” 蔺少舒注意到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他从前便知道他的棠棠纵使素衣素发,也是生的极美,今日盛装之下,更是明艳不可方物。 这样的美,明明近在咫尺,可蔺少舒却有一种抓不住她的感觉。 似是为了驱逐心中那些惶恐不安,蔺少舒开口问道:“听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若是从前蔺少舒如此温柔关心,萧雪棠心中自然十分感动,现在她的内心一片平静、甚至隐隐觉得有些恶心。 她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笑,道:“本该好些了,只是前两日被父亲罚跪了一夜祠堂,风寒又重了。” 蔺少舒惊讶:“侯爷为何罚你?” 萧雪棠冷笑,眼中带着讥诮寒意:“父亲为何罚我,殿下心中难道不清楚吗!日后殿下想见我,直接派人吩咐一声就是,不必如此在背后大费周章。” 蔺少舒脸色微白,道:“棠棠你误会了……” 这里蔺少舒还想解释,这里便听见老夫人热络殷勤的声音:“摄政王、三皇子今日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这里炎热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王爷赏脸去水榭中坐坐。” 现如今谁不知道朝中三皇子十分得圣心,摄政王更不用说了,权倾朝野,就连太子都要避其锋芒。 他们今日能参加侯府的家宴,萧老夫人乐开了花,直接带着人将他们往水榭里请去。 按照世家规矩,一般来说男眷和女眷是分开设宴的,只是不知为何蔺巽出现在后院、萧颐那里竟还没得到消息。 这萧老夫人只顾着向权贵献殷勤,竟是将那些规矩都忘记了。 秦嬷嬷没办法提醒,萧雪棠额头一阵黑线,只能开口道:“祖母,王爷这里自有父亲招待……” 待会儿还有好戏上演,萧雪棠不太想与蔺巽有多多的接触。 谁知蔺巽那双眼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直接道:“也好。” 萧雪棠惊愕的看着蔺巽…… 她实在难以想象如蔺巽这般冷清的性子,竟然会出现在女人堆里?! 少女脸上神色变化十分精彩,惊讶的神色比单纯恐惧的看着他顺眼的多,蔺巽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笑意。 “皇叔今日前来,必然是与侯爷有事相商,少舒陪您去前院吧。” 蔺少舒开口再度挡住了蔺巽的视线。 此时蔺少舒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那便是如果让蔺巽与萧雪棠有过多的接触,绝对会出事! 蔺巽淡淡扫了蔺少舒一眼,只一眼,便让蔺少舒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最终没有去水榭,而是转身去了前院。 此时蔺少舒一颗心都在萧雪棠以及防备蔺巽上,完全没看见就在长廊对面、人群中被众星捧月的叶锦。 见蔺巽离开之后,原本围观的众人才敢小声说起话来…… 眼见着自己的认亲宴风头全部都被萧雪棠抢走,而她精心策划的初遇、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心上人竟是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被忽视的彻彻底底,原本春风得意的叶锦神色非常狼狈难堪。 此时谢氏忧心忡忡开口道:“这三殿下时常来咱们侯府也就罢了,可摄政王怎么今日也来了?” 不知为何,谢氏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第50章 摄政王的礼物 萧雪棠此时也听到了谢氏的询问,目光看向蔺巽离去的方向,眼中划过一丝担忧。 蔺巽会不会成为今日的变数?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萧若若甜丝丝的声音道:“王爷肯定是为了锦姐姐来的!” “之前锦姐姐一直在景州,说不定与王爷认识,所以今日认亲宴王爷是来给锦姐姐撑场子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叶锦身上! 谢氏也诧异道:“锦儿,是真的吗?” 就连萧雪棠也看向了叶锦,心中暗道:难道蔺巽几次三番来侯府是为了叶锦?不愧是天命之女,魅力这么大。 此时叶锦也意外蔺巽的出现,但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叶锦脸上扬起一抹羞涩的笑道:“女儿与王爷不过泛泛之交,也没想到王爷会来……” 这番话算是默认了今日蔺巽是为她而来。 毕竟,那可是史书都记载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历经三代帝王,依旧屹立不倒,神秘不可测。 顿时原本还有些瞧不起叶锦的那些世家夫人们看向叶锦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热络起来…… “这便是锦姑娘啊,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另一个夫人拉着叶锦的手,对老夫人道:“这通体的气派,不像是侯府的义女,竟像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儿,怨不得老夫人如此重视她。” 老夫人听着底下那些恭维的话,眼角的皱纹笑的跟朵绽开的菊花似的,道:“可不是,当初他们夫妇带这个孩子刚到京都的时候,我就觉得十分合眼缘,还以为这是我们萧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呢。” 在众星捧月之下,叶锦心中暗自得意。 虽然她的桃花妆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惊艳效果,但现在误打误撞,摄政王府的到来为她撑腰,也算是扳回一城了! 一时间叶锦再度成为了众人的焦点,跟在叶锦身边的萧若若沾了点光,其余侯府的姑娘们都成了陪衬。 萧雪棠冷眼看着叶锦在那左右逢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顾自倒了杯茶…… 叶锦,好好珍惜现在吧,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几个庶女还好,萧云霓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气的暗自磨牙,戳了角落里的喝茶的萧雪棠道:“你萧雪棠,你好歹是侯府嫡女,就由着一个外人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萧雪棠还没答话,就在此时忽然就一个侍卫装扮的人去而复返。 那人穿着一袭黑色劲装,和京都大多数世家侍卫装扮差不多,但身上却有一种凌厉的煞气。 正是摄政王府的人。 而且,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萧若若惊喜道:“锦姐姐,摄政王竟专门为您准备了礼物。” 这里就连萧雪棠也不禁好奇的看了过去,蔺巽这么贴心的吗? 叶锦欣喜若狂,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矜持的样子道:“今日王爷能来参加侯府认亲宴,已是臣女之幸,王爷还亲自准备了礼物,这让臣女如何受得起……” 说话间,便要接过天枢手中的锦盒,却没想到接了个空。 天枢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叶锦…… “这位姑娘,有病记得吃药。” 叶锦!!! 天枢继续继续发挥毒舌道:“就算没钱抓药也应该有钱买面镜子照照自己,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点值得我家王爷为你跑一趟,你当你是天仙还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敢说这话。” 熟悉蔺巽的人都知道,他身边的护卫天枢,最厉害的不是他手中剑,而是那一张嘴。 哪怕此时天枢只发挥了不到一成的毒舌,就已经将叶锦瞬间击溃。 叶锦被人追捧惯了,从未被人贬低的如此一无是处。 不过片刻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方才被捧得有多高,现在摔的便有多踩,难堪加难以置信的质问天枢:“王爷的东西不是给我的那还能给谁!” 摄政王性格冷漠无情,整个侯府后院唯一能与他有交集的,只能是同样从景州回来的叶锦,除非…… “萧大小姐。” 天枢双手将锦盒递给萧雪棠,一秒切换成谄媚的笑容道:“上次在护国寺多亏了您救了老王妃,这是王爷亲自给您挑选的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听到‘谢礼’二字,萧雪棠眼皮子一抽,蓦地想到了前世的一些事。 当时京都世家时兴奢靡之风,请客设宴更是流水席一般昼夜不歇,可偏偏没人敢请蔺巽,只因一件事…… 那是东宫正如日中天的时候,外戚王家王丞相的寿宴,蔺巽不请自来,送给了王丞相一份永生难忘的礼物——一颗人头! 王丞相贪污军饷的得意门生的人头…… 据说当时王丞相打开箱子看着那鲜血淋漓的人头,险些没被吓死,宾客们想跑都跑不了。那人头摆在寿宴主桌最显眼的位置,大胤大小官员战战兢兢的对着血淋淋的人头直到寿宴结束。 据说在那之后,朝中贪污的风气好转很多,甚至世家设宴奢靡之风也有所改善。 而此时此刻,与她不过数面之缘的蔺巽竟给她准备了礼物! 萧雪棠神色惊恐,一时不敢接,天枢双手捧着,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样子,这让方才还贬低萧雪棠恭维叶锦的世家夫人们瞬间傻眼了。 因萧颐压着消息,不想让想萧雪棠出风头,所以众人第一次知道这默默无闻的萧家大小姐,竟是老王妃的救命恩人! 这老王妃是摄政王的祖母,更是抚养照顾过先帝和永徽帝的,她的地位甚至比太后还要尊贵。 只是老王妃一直居住在水云居中,深居浅出不大喜欢在世家面前露面。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木头美人’竟有如此机缘。 有这样一份恩情在,这萧雪棠还不得能在京都横着走啊! 在众人眼中,可以在京都横着走的萧雪棠,战战兢兢的接过了天枢递来的匣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锦盒里应该装不下人头吧!? 天枢见东西带到,功成身退,留下水榭中一干人等神色微妙的看着叶锦与萧雪棠姐妹二人。 只见叶锦脸色变了几变,忽然走到了萧雪棠的面前开口说道…… 第51章 乖乖滚出侯府? 蔺巽送的‘礼物’在原本平静的水榭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别人顾及着叶锦的颜面不敢说什么,唯有萧云霓看不惯叶锦,直接嘲讽道:“这有的人啊到底出身乡野没见识,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围着她转的呢,别的也就算了,这摄政王府的功劳也敢冒领,怕不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萧云霓这一番话就差是直接贴着叶锦的脸骂了,若是一般有羞耻心的人早就羞愧的满脸通红,可偏偏这叶锦竟还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看向萧雪棠道:“方才是我误会了,还是姐姐有福气,竟能得摄政王的青睐。” 一番话,让众人看向萧雪棠的眼神都变了。 方才蔺巽在的时候她们不敢议论,可这些人方才都看得十分真切,萧雪棠难不成是借着老王妃的恩典,想要勾搭上摄政王? 这萧雪棠,好大的胆子啊! 面对众人揣测的目光,萧雪棠神色如旧,看着叶锦嘴角勾起一抹笑:“锦妹妹这是,以己度人了。” “你!” 叶锦还想说什么,猝不及防对上萧雪棠冰冷的视线,莫名觉得背后一凉。 眼见着二人起了争执,老夫人神色不悦道:“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你们姐妹竟拌起嘴来,像什么话!” 谢氏见老夫人不高兴,心口一跳,忙对萧雪棠道:“好了,今日是锦儿大喜之日,雪棠不要闹脾气了,大局为重。” 虽然是萧雪棠和叶锦二人拌嘴,但谢氏只责怪了萧雪棠。 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斥责自己亲生女儿没什么,若是斥责养女……那些世家夫人会说她闲话的。 谢氏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萧雪棠冷笑一声,道:“母亲说的没错,今日是锦妹妹大喜日子,我可不能做那个扫兴的人。” 萧雪棠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但谢氏和叶锦没听出来,一旁叶锦更是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对萧雪棠道:“姐姐今日这般装扮,倒真是别出心裁啊,这是这红色与金线相配,未免太俗艳了些。” 被叶锦这么一提醒,众人发现叶锦与萧雪棠衣服虽颜色不同,但款式却是十分相似、妆容十分相似。 但显然叶锦的粉黛色鎏金锦裙别出心裁更加有质感,比较之下,萧雪棠的这一身有些过于艳丽张扬了。 可被叶锦这么一说,众人只觉方才的惊艳变成了俗艳。 “啧,这萧雪棠好歹是侯府嫡女,这穿着打扮怎么和勾栏女子差不多。” “是啊,还是锦姑娘有品位,桃花妆与粉黛鎏金锦裙简直就是相得益彰。” 一唱一和捧着叶锦的是王家两个庶女,她们都是之前叶锦进宫的时候拉拢的。这叶锦虽是侯府养女,但身后有王氏、还有摄政王撑腰,如此大的来历,底下的这些人自然唯她马首是瞻。 自然乐得帮着叶锦踩萧雪棠。 “而且这萧大小姐,画的这妆容,也太……施施效颦了吧。” 但这话却是没人接。 毕竟叶锦和萧雪棠天生的容貌差距在那儿。 萧雪棠的长相结合了谢氏和萧颐夫妇二人的优点,在京都被老夫人苛待的时候,只知一味藏拙,都能得个‘木头美人’的称号,说明她是真的漂亮! 更不要说今日萧雪棠盛装打扮后,更有灵气和气场。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叶锦才是那个‘东施’。 她们再追捧叶锦,也不能太昧良心说话! 原本热闹的花厅有片刻诡谲的寂静,叶锦脸色阴了会儿,随即看向萧雪棠的鬓边,道:“姐姐的衣服和妆容都很好,只是这发饰未免有些不配。” 众人的视线从衣服妆容,落在了二人戴着的首饰上。 萧雪棠今日的衣服妆容十分艳丽,所以在发型上选择的是简单的流云鬓,没有佩戴过多的朱钗首饰,只用了一根白玉海棠花簪固定发鬓,再点缀了几朵掐丝宫花。 而叶锦梳着的是时下流行的发髻,而佩戴的是一套鸾鸟点翠步摇头面,行走之间流苏摇曳,贵气逼人。 而她轻轻一扬手,底下的丫鬟便将一个精致的匣子递了过来。 匣子打开,众人只觉一阵炫彩,再定睛一看只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 这簪子是用金丝穿绕珍珠,镶嵌了如玛瑙、碧玉、翡翠等各色珍宝,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这么漂亮的簪子,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了吧。” “果然传言是真的,这位锦姑娘出身隐世大族,所以结识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出手也十分阔绰。这哪里是锦姑娘占了侯府的便宜啊,而是这金凤凰飞进了这侯府!” 现在,原本看不起叶锦、对叶锦身世存疑的人,更加确定叶锦来历神秘,高不可攀。 在众人议论声下,竹影更是夸张的惊呼一声道:“锦姑娘,这是夫人送给您的及笄礼,怎能送人呢!” 及笄礼? 原本神色冷淡、以戏谑的神色看着一切的萧雪棠,眸色微动,突然想起了从前绮月说的话。 “去岁小姐及笄的时候夫人远在景州不能回来,这次能好好弥补小姐的。” 可绮月有句话说错了。 若谢氏这些年心中当真惦记着她,哪怕再远也会想办法给她过生辰的,说到底,终归是她这个女儿并不重要罢了。 叶锦假意嗔怪竹影道:“我与姐姐一见如故,一支簪子算得什么。” 说着便将那支簪子插到萧雪棠的鬓边,在旁人看不见的时候,她将藏在指尖白色的粉末洒在萧雪棠的身上。 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萧雪棠,你看见了就算你是侯府嫡女又如何?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还是比不上我,所以萧雪棠,你识趣点乖乖滚出侯府!” “啊!”的一声,叶锦忽然惊呼一声,原来是被萧雪棠拽住了手腕。 萧雪棠精通医理,看似没用力实则却是按住了叶锦腕上的穴道,让叶锦不由惨叫一声…… 只见萧雪棠嘴角也噙着笑,但目光极冷道:“我可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鸠占鹊巢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再说今日这认亲宴还没开始,就这么早下定论,为时尚早吧……” 叶锦冷笑,今日认亲宴萧家长老都来了,她不相信还能出什么变故! 就在二人对峙之际,只听侯府管家过来回道:“老夫人,夫人,祠堂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族中长老都来了,正请锦姑娘过去行礼呢。” 第52章 南夫人 萧颐对叶锦这个养女十分的重视,请了族中的大长老亲自来主持认亲宴,而在一众萧家长老宗亲中间的一个貌美的妇人十分的惹眼。 那妇人一袭紫衣,虽年华不再,但风韵犹存,更难得的是她那如红梅傲霜的气质,非常的显眼。 竟然是她!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只见出现在萧家祠堂的不是别人,正是汝南王的侧妃,人称南夫人。 前世萧雪棠虽贵为皇后,可这位南夫人仗着蔺少舒信任汝南王府,没少找她麻烦。 更重要的是,这位汝南王的侧妃,与叶锦十分亲近! 而此时,跟着一块儿过来的世家夫人们更是纷纷议论起来。 “今日南夫人竟然亲自来了!” 人群中有人看见了那位衣着华贵的夫人,不由惊呼一声。 也有人不明所以问道:“南夫人是谁啊?” “说起来那位南夫人可了不得,她是汝南王的侧妃,十分得宠,听说与相爷夫人也是手帕交,平日想见她一面都难,没想到今日竟是由她主持这叶锦的认亲宴。看来,侯府这位义女当真是了不得啊!” 在众人议论声中,南夫人淡淡开口道:“萧老夫人,妾身今日受邀来见证锦姑娘的认亲礼,既然时辰到了,我们就开始吧。” 她语气淡淡,带着一种天生的高高在上,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萧老夫人微微颔首,显然是知道南夫人会来,唯有帮着操持叶锦认亲宴忙了好几天的谢氏一个人蒙在鼓里。 就连一旁的二夫人瞧着谢氏眼中都带着一丝怜悯,这做主母做到谢氏这样窝囊,也是头一份,而三夫人笑里藏刀,在一旁看热闹。 谢氏虽然对萧老夫人安排略有不满,对南夫人的不请自来不舒服,可南夫人可毕竟她是汝南王的侧妃,且与王家中宫关系密切,谢氏也不好说什么。 “等等!” 人群中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南夫人的话,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侯府长女萧雪棠。 南夫人看着这个站在阳光下,明媚夺目的少女,本能厌恶道:“萧大小姐,还有什么指教?” 这一世萧雪棠很少参加家宴,可这位南夫人却是一语道破了萧雪棠的身份,可见她对于侯府的情况似乎十分的了解呢…… 萧雪棠心中微惊,对上南夫人不善的目光,萧雪棠面上也没丝毫退缩,冷冷道:“今日是这认亲仪式,我的父亲还没到场,南夫人就说要开始,未免太逾越了。” 南夫人没想到身为主母的谢氏都没开口说什么,但萧雪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竟言辞如此犀利,面上一白,正要说什么,一旁萧家长老也开口道:“是啊,南夫人,今日之事由萧家家主做主,再不济萧家主母在此,你虽然是侯爷请来的贵客,但也不要越俎代庖。” 南夫人一向自诩清高,被萧家长老这么一指责顿觉脸上挂不住,拂袖就要离开。 一旁叶锦连忙道:“夫人,我可以等的!” 南夫人眉心微皱,看了叶锦一眼,最终微微颔首。 虽然南夫人看向叶锦的视线十分的隐晦,很快便就移开了,二人也做出一副不熟的样子,但萧雪棠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点什么。 汝南王府,南夫人…… 难道是真的她想的那样? 前院萧颐应该被什么事情耽误了,一时还没过来,萧雪棠站在祠堂外,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擦了擦汗水,对绮月道:“绮月不知怎么,我觉得今日格外的热,不如我们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息吧。” 正午,阳光正炙。 叶锦拦住萧雪棠:“姐姐,这认亲宴的时辰快开始了,您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不给妹妹脸面。” 说到此处的时候,叶锦的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倒显得萧雪棠欺负她似的,瞬间众人都看了过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雪棠也不好挣脱开叶锦的手,只能被她拽着在太阳底下站着。 而叶锦,也唯恐萧雪棠躲到阴凉的地方,自然也只能陪着萧雪棠站在太阳底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萧颐过来老夫人正要派人去问,只见管家匆匆来道:“老夫人,少卿大人与侯爷在书房似是有公务处置。” 闻言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是她的那封检举文书起了效果! 只要萧颐被匦检院的人给拖住,今日叶锦这所谓的认亲仪式,只会成为一场笑话。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 只见管家又开口道:“说这里的认亲礼便让南夫人主持。” 话音落下,原本安静的祠堂变得喧闹起来,众人纷纷低声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众人只当萧颐在京都左右逢源,与汝南王交好的缘故,并没有多想,唯有萧雪棠脸色沉了沉。 她没想到今日这场定亲宴,竟会平白杀出了个什么南夫人! 南夫人看着沉默、脸色难看的萧雪棠,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 南夫人闻言,美眸微闪,站了起来道:“各位长老都听见了,既然是侯爷所托,那妾身便就做主,赶紧将这文书签了,待会儿妾身还要进宫看望皇后娘娘呢。” 都知道南夫人与皇后关系好,此时一听她搬出了皇后为靠山,萧老夫人都不敢多说什么,更不要说谢氏了。 几个长老低声商议了会儿,最终还是道:“那好吧……” 很快便就有侍从用紫檀木的托盘端来了族谱与文书。 只要签上文书,在族谱中添上叶锦的名字,从今日之后萧家长房便有两位嫡出的小姐了! 叶锦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意,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而南夫人看着激动的叶锦冷傲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和,道:“好孩子过来吧,你来亲自写上你的名字,从今以后,你便是永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出千金!” 南夫人与叶锦二人,自认为无人注意的情况下,相互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全然没注意到她们自以为隐秘的动作,被萧雪棠尽收眼底。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原来……叶锦和萧颐的秘密,竟是这个…… 就在此时,众人忽然瞧见了萧雪棠身后腾起了一阵白烟。 萧云霓看着萧雪棠,神色迷茫的开口道:“萧雪棠你背着我修仙呢?” 话音落下,忽然只见盛夏白日‘腾’出了一道火焰! 有人惊呼道:“不好了,谁的衣服烧起来了!” 第53章 第一件礼物,火烧礼服 三天前…… 在确定了认亲宴的日子之后,叶锦便在锦衣坊订制了几套成衣,做为给侯府众位小姐的见面礼。 “那件红色的石榴裙,送去梨棠居,这可是我专门为萧雪棠准备的礼物呢。” 丫鬟翠缕不明所以,问叶锦:“姑娘不是一向厌恶梨棠居那位么,怎么送给她这么好的衣裙!” 翠缕和巧娘一样,都是叶锦从景州带来的丫鬟,对叶锦忠心的很。 听到翠缕的询问,叶锦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隐秘微妙的笑,反问道:“这石榴裙好看吗?” 翠缕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道:“当然好看,这裙子艳丽似火,色彩夺目,三日后是姑娘您大喜的日子,您应该穿着她才是。” 叶锦却道:“你说的没错……这衣裙红艳如火,若那一日众目睽睽之下烧了起来,你觉得萧雪棠会怎么样?” “那大小姐必死无疑!” “就算没被烧死烧伤,那日认亲宴是在祠堂举行的,且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小姐的衣物突然燃烧,必然会被侯府的人视为不祥之兆;而想要灭火,只能当众脱衣,那样日后这大小姐势必会成为京都的笑话,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侯府。” 叶锦嘴角笑意更浓,眼中却是一片冰冷,让人不寒而栗道:“我就是要让萧雪棠身败名裂,滚出侯府!” 翠缕疑惑:“姑娘此计甚妙,可……这天底下能有什么法子,让衣服当众自燃呢?” “磷粉!” “大量的磷粉混杂在衣服中,然后经过阳光照耀,等到达了一定的温度之后衣物自然就可以燃烧,而认亲礼那日,正好是个大晴天呢。” “而且我观察过了,这侯府为了风水,在祠堂四周没有种植树木,所以那日在等待的时候,只要一直保证萧雪棠站在阳光下晒着就好。” “当然,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会在去祠堂之前,借着送萧雪棠首饰为名偷偷在萧雪棠的身上再洒上一层磷粉。” 所以,叶锦选择了送了萧雪棠心爱的那支八宝攒丝金簪。 因为那簪子上的宝石华丽耀目,折射出的光,加速易燃,也正好借着送簪子的机会在萧雪棠身上动手脚。 萧雪棠那个蠢货,纵使有点小聪明,可到底是无知愚昧的古人,哪里比得上她来自现代的知识储备。 而且她也不怕被人发现,因为这些古人不会知道白磷易燃的知识。 到时候,恐怕就连萧雪棠自己也都会认为,衣物着火,那是祖宗对她的惩罚。 叶锦听着萧云霓的惊呼,眼中闪过了一抹得意的神色,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进行…… 从今日之后,她叶锦便就是侯府的嫡女,而萧雪棠,将被视为不祥之人,逐出侯府! …… 叶锦手中拿着紫毫,右手激动得微微颤抖,就在此时,忽然觉得身后一阵火热。 “不好了,不好了锦姑娘的衣服烧起来了!” 在众人惊恐的视线之下,只见叶锦身后那曳地的粉色长裙瞬间点燃,叶锦‘啊’地一声惨叫丢下了手中的笔。 “快拿水来……” 南夫人慌张的叫了一声,可是那火十分邪门,竟是怎么扑也扑不灭。 叶锦的两个丫鬟帮着叶锦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一边帮叶锦脱衣服。 谁知慌乱之间衣服上的火焰席卷上了祠堂的帷幕。 “快,绝对不能让她们烧了祠堂!” 老夫人尖叫着,指挥着人灭火,又道:“千万小心,不要碰到牌位……” ‘哗啦’一声,不知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下人撞了一下,前排的牌位竟是全部倒了下来。 倒下的那几个,便有老侯爷的牌位。 “不……” ‘咔嚓’一声。 又是叶锦正忙着脱衣服灭火,一脚正踩上了那掉在地上的牌位…… 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直觉晕厥了过去。 “老夫人!” “母亲,快去请大夫。” 顿时祠堂中一阵鸡飞狗跳,谁也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仪式竟闹成了这样。 “这好端端的衣服怎么烧起来了,该不会撞邪了吧?” “什么撞邪,我看就是那叶锦和侯府八字不合,所以这祠堂里的祖宗都不答应。” 老夫人正被人使劲掐着人中,幽幽转醒,听到这话,又差点晕过去了。 此时叶锦见事情完全朝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当机立断,跪下哭的梨花带雨道:“祖母,母亲您要相信锦儿啊,今日之事,绝对是有人在陷害锦儿!” 此时叶锦那件华丽外袍的已经被扒下,只穿着白色的中衣,精心化的妆容已经花了,狼狈又可怜,让不少有人动了恻隐之心。 萧云霓拿着团扇说着风凉话:“我就说么,这山鸡变不了凤凰的。被这火一烤,不就现形了!” “噗!”地一声,四周围着的那些世家夫人们,都不由笑了起来,此时叶锦神色看起来要多难堪便有多难堪。 就在此时,一件披风搭在了叶锦的身上…… 是南夫人! 看着南夫人冷静的眼神,原本慌乱崩溃的叶锦,此时也变得冷静下来…… 南夫人不满的看着谢氏,指责道:“萧夫人,妾身一向敬重夫人您心地仁厚,没想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竟如此苛待养女,传出去难道不怕被人笑话吗。” 此时叶锦披着外衣,在南夫人身后默默流泪,看起来十分可怜,围观的众人也不禁道:“这叶锦毕竟是谢氏养女,出了这么大的事,谢氏竟还没南夫人一个外人那般关心她,果然这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啊。” “就是,这谢氏认叶锦为义女,谁知道是不是贪图人家小姑娘身后的巨额家产。这事,侯府做的太不厚道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谢氏一向嘴拙不知如何分辩,只听萧雪棠冷笑一声道:“各位,今日叶锦险些火烧祠堂,将我们侯府的牌位都踩碎了。母亲没有责罚她当下立即将其逐出侯府,已是开恩她还受什么委屈了?” 原本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众人,瞧着侯府那被掀翻的供桌还有地上的牌位,当下不敢说话了。 “还有南夫人,你如此关心叶锦,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锦才是您南夫人的亲生女儿呢。” 萧雪棠嘴角虽然噙着笑,但目光凌厉,纵使一向城府极深的南夫人,此时也不禁觉得胸口一颤! 萧雪棠清冷的目光环顾四周,看着神色狼狈的叶锦,心中冷笑,这才第一件礼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火烧礼服。 才开始,叶锦就受不了了? 第54章 南夫人想要稳定掌控大局?做梦! 在萧雪棠犀利的目光之下,南夫人只是眼睫微颤,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面容却是极冷,带着一种超乎常人的镇定道:“这祠堂的事情如何善后那是你们侯府的事情,我今日的任务只是见证叶锦认亲。” “叶锦……” 南夫人在一片混乱中,叫住了叶锦的名字道:“一点儿小事,值当哭哭啼啼么,快在族谱上记上你的名字。明日,随你母亲前去给皇后请安。” 原本出了莫名其妙的大火火烧祠堂的事情,族中这些宗亲们肯定是不可能再让认亲仪式继续下去了。 但…… 万万没想到,这南夫人竟然搬出了皇后的名字! 叶锦除了是永安侯的养女之外,更是皇后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可是火烧祠堂,说不定是天意惩罚,众位长老当真是要违背祖宗的意思?难道,就不怕叶锦会给侯府带来灾祸吗。” 萧雪棠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势凌厉,一时族中长老们不由被震慑住了。 南夫人脸色微沉,看着萧雪棠一双冷若清霜的双眸终于展露出一丝薄怒,声音威压道:“萧雪棠,你今日当真是要与汝南王府过不去,与皇后娘娘过不去吗!” 萧雪棠微微一笑,道:“臣女只是陈述事实而已,怎么成了与王府和皇后作对。还有,南夫人您一个侧妃,就能代表王府与皇后娘娘了?” 南夫人因为汝南王对她的倚重,一向自命清高,这京都贵妇们谁不对她恭恭敬敬的,却没想到当众竟会被一个小丫头戳肺管子了。 而且,还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冷静自若的南夫人脸上神色终于有了一丝皲裂,高高扬起手,正要扇下的时候,只听萧雪棠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南夫人,您这一巴掌打下去,叶锦在侯府可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对上萧雪棠那清亮如雪的目光,此时的南夫人罕见的闪过了一丝迟疑,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冷笑,讽刺道:“你觉得你的母亲都只能对叶锦卑躬屈膝,你一个区区不受宠的嫡女,能阻拦叶锦?” 萧雪棠十分自信道:“是,我是不能,可我的父亲可以……” 南夫人还以为萧雪棠有什么杀手锏呢,没想到她竟会拿永安侯来压她,简直是不自量力。 既然永安侯今日请她来侯府为叶锦主持典礼,想必是做好了决定,谁也无法更改。 她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说什么,只见此时久久没露面的萧颐终于匆匆带人过来。 瞧着祠堂一片混乱,纵使久经风浪的萧颐此时也差点晕了过去。 但此时顾不上善后,一把夺过文书,只见上面签字落印未成竟是长长松了口气! 长老们此时也拿捏不定主意,见萧颐总算过来,便问:“侯爷,您看今日之事,该如何办呢?” 萧颐道:“将叶锦记在族谱的事情,是我欠考虑了,此事改日再议吧。” “众位夫人,今日侯府招待不周,改日再办,管家替本侯送客。” 萧颐行事一向沉稳,可此时他的眉宇之间竟带了几分浮躁之意,像是……要大祸临头了。 叶锦难以置信,委屈的问萧颐:“父亲,这是为什么?” 萧颐冷漠不言。 就连南夫人也变了脸,细长的眉微蹙,对萧颐道:“侯爷,是你亲自请妾身来侯府做见证的,如今却又出尔反尔,你将妾身是什么人?” 她的语气有些尖利,原本神色冷漠的萧颐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愧疚。 “夫人,您这语气真像一个怨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质问负心汉呢。” 萧雪棠在一旁默默看热闹,冷不丁来了一句,直接让萧颐与南夫人这两个人精脸色都齐齐变了。 当下萧颐哪里还顾得上向南夫人解释什么,在底下人议论之前,直接让身边的近卫将南夫人送走了。 叶锦见南夫人被送走,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狠戾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萧雪棠,是你,肯定是你陷害我的!” 叶锦此时面露狞色,凌厉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萧雪棠神色无辜道:“妹妹,这衣服是自己烧起来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妹妹想一想,莫不是平日里缺德的事情做多了,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今日在侯府祖宗祠堂前,遭报应了……” 最后一句话,萧雪棠故意压低了声音。 “你!” 叶锦听着萧雪棠那冷漠的声音,此时心中是又恨又怕,被萧雪棠激怒,一时怒上心头竟是没了往日的步步为营的算计,扬手就要打萧雪棠巴掌。 但巴掌还没落在萧雪棠脸上,就被人推开。 一个俊美非凡的男子维护在萧雪棠面前,温润的面容闪过一丝凛冽的寒意:“大胆,何人竟敢在侯府撒野。” 叶锦推了一个踉跄,看着维护在萧雪棠面前的男人,眼中闪过满满的难以置信,惊呼道:“殿下,我是阿锦啊,你怎能如此对我!” 明明,上一次在茶楼里,他们还相谈甚欢,蔺少舒还赞叹她才华横溢,见识非凡…… 蔺少舒本是赶着过来给萧雪棠撑腰,但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面上闪过一丝诧异。 瞧着只穿着中衣,蓬头垢面的少女,认了半晌,才认出道:“锦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蔺少舒眼中的震惊之色,狠狠刺痛了叶锦的心! 叶锦是知道今日蔺少舒会来侯府的,在叶锦的计划中,今日是她名正言顺成为侯府嫡女的日子,也是正式与蔺少舒相认的时刻。 而那个时候,萧雪棠也应该被赶出侯府,叶锦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但…… 叶锦万万没想到,二人相见,竟会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且让叶锦觉得更加糟糕的是,蔺少舒对于萧雪棠维护的姿态,让叶锦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是有什么即将脱离了掌控。 今日认亲宴半途被破坏,就连叶锦也不清楚萧颐这里究竟出了什么差错,难道她连蔺少舒也要失去了吗? 不,她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第55章 第二件礼物,揭穿奸情 蔺少舒见过叶锦人前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见过叶锦娇俏可人的风情,却是第一次见到叶锦这么狼狈。 顿时生出怜惜之心,便伸手要将叶锦给扶了起来。 叶锦借着蔺少舒的力道站了起来,不知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过多,还是什么缘故脚一崴,直接倒在了蔺少舒的怀中! 少女身子柔软,带着馨香,一时蔺少舒心中一动。 自萧雪棠成年之后,便恪守礼仪,他与萧雪棠之间关系再好也保持着距离。 可叶锦不一样,她天真大胆,在淮州治水的时候,二人既有知己的惺惺相惜、更有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撩动。 二人相处时那一种隐秘的欢愉,是青梅竹马的萧雪棠给不了的。 萧雪棠没错过叶锦那点小动作,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这好戏,还没结束…… 这第二件礼物,就是要让蔺少舒和叶锦当众承认奸情! 现在,他们想互相装作陌生人? 做梦! 在蔺少舒和叶锦相顾无言,默默对视的功夫,她捂着胸口,白着脸色,以一副比叶锦更加震惊的口吻道:“少舒哥哥,你……你们早就认识?相互生情了!” 姿容秾艳的美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此时苍白着脸色,双眸微红的看着交叠的手上。 萧雪棠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利刃,直接戳破了那粉饰旖旎,暴露出丑陋狰狞! 在那清湛的目光下,蔺少舒意识到自己在叶锦身上到那一种隐秘欢愉,是如此的丑陋。 更不要说,在场的人都是出身世家贵族,知道蔺少舒与萧雪棠之间的婚约,顿时看向他们三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真没想到这三皇子看似霁月清风,没想到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此时叶锦与蔺少舒二人的举动,比起前世他们二人同坐一席,丝毫不避嫌的同饮一杯酒的暧昧,今日之举算不上失礼。 前世…… 萧雪棠一开始是真的将叶锦当做妹妹,将蔺少舒当做共度一生、不会变心的良人。纵使蔺少舒和叶锦当着她的面,时不时的拉拉小手,喂食点心什么的,萧雪棠只当是蔺少舒性格温和对妹妹爱护,而叶锦是在景州长大、性格不拘小节惯了。 从来,都没想过防着他们。 而蔺少舒和叶锦两个人也是藏得极深,将他们早在淮州相识、引为知己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而京都的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蔺少舒与叶锦之间的私情。 前世那是叶锦早在京都积攒了好名声,再加上有她这个因为犯错、被送到庄子里的未婚妻做为对比,众人都觉得叶锦和蔺少舒二人出现在一块儿、甚至后期会在一起,都是顺理成章的。 谁让萧雪棠的名声不好呢。 甚至当时萧颐还动过让萧雪棠与蔺少舒解除婚约,让叶锦替代萧雪棠嫁去三皇子府的念头。 想到前世被欺瞒、欺骗,萧雪棠的眼中涌出滔天的恨意! 这一世,她定要将前世他们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欺瞒,利用,泼向她的污秽流言,全部都以牙还牙! “这人家未婚妻还在这儿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是啊,本以为这位锦姑娘是个好的,没想到竟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听着众人议论声,萧雪棠嘴角微微勾了勾…… 只不过这一世萧雪棠没被送去庄子,名声还没那么坏,她明面上还是蔺少舒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至于叶锦么,才来京都根基尚浅,再加上今日认亲宴的闹剧,众人看着叶锦自然也不似前世那般神圣…… 背后一凉,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只见此时蔺少舒急忙松开了叶锦,向萧雪棠解释道:“棠棠,我与锦儿之间并非你想的那般……” 众人议论声让蔺少舒很是慌张。 太子纵情声色失德,这让朝臣非常不满;而他一向标榜洁身自好,遵循先帝赐婚旨意,得到了很多当年对怀闵帝忠心的老臣们的支持。 绝对不能因为叶锦而功亏一篑! 而萧雪棠失落通红的眼眶,更是让蔺少舒心中一阵刺痛。 当下便舍了叶锦,向萧雪棠解释道:“我与叶锦只是在淮州有过数面之缘,并不知道她是永安侯府的人……” 蔺少舒只说他在淮州治水的时候偶遇过叶锦,却只字不提这些时日在京都与叶锦同进同出,游湖赏花,行侠仗义。 萧雪棠见蔺少舒一副事不关己,只将所有责任全部推给叶锦,心中冷笑。 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目光看着蔺少舒道:“你不知她的身份,可她方才一眼便认出了你。你们一个是我未婚夫,一个是我义妹,若是知道彼此身份应当避嫌,或者告知我相识之事,为何我竟对你们的关系一无所知,不是心虚还是什么。” 蔺少舒见萧雪棠如此逼问,只当时因萧雪棠在意他,顿时涌出一种久违的甜蜜;但听到后面的话,蔺少舒心中一沉! 是啊,在淮州他便将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给了叶锦,叶锦纵使在淮州没听说,但到了京都也应该知道他与萧雪棠之间的婚约…… 可叶锦在京都与他数次见面,都是隐瞒,究竟是何居心? 一时间蔺少舒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看向叶锦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复杂,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欣赏和信任了。 叶锦完全没想到认亲宴的危机还没解除,蔺少舒这里又出了问题。 她只是想等与蔺少舒之间的感情更加稳固之后,再在认亲宴上风风光光的与蔺少舒相认,给萧雪棠重重一击罢了。 可没想到被萧雪棠这么一说,反倒是显得她别有居心接近蔺少舒似的。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叶锦顿时应接不暇,失了分寸,慌忙解释:“殿下,我并非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那日车队在淮州偶遇殿下……” 不等叶锦在蔺少舒面前将话圆好,萧雪棠幽幽道:“可是我记得从景州回京都,并不经过淮州,为何妹妹的车队会出现在淮州呢?” 叶锦想要以知己之名接近蔺少舒刷他的好感度,那么她萧雪棠便将叶锦扒个底朝天! 若能让叶锦与蔺少舒心生嫌隙,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扬起的笑意还未曾到达眼底,忽然,萧雪棠对上一道犀利的视线。 只见在那垂花门后,蔷薇花架下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冷淡深邃的目光看着祠堂这场闹剧,也不知看了多久…… 见萧雪棠望了过来,他那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戏谑,当下萧雪棠背后一凉…… 第56章 侯府要完了! 前世叶锦步步为营接近蔺少舒,将蔺少舒哄的团团转。 而这一世她不过略施手段,便将二人离心,且将原本暗度陈仓的关系,公布于众! 他们会如何解释呢? 此时不止是叶锦,就连蔺少舒也在萧雪棠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逼问下,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一旦淮州的事情曝光,那么蔺少舒与叶锦以及叶锦身后那个人合作的关系,也势必会被东宫察觉,那么蔺少舒瞒着萧雪棠数月的谋算都要打水漂。 此时见蔺少舒和叶锦二人脸色雪白,一时答不上来话,萧雪棠替他们回答…… “我知道了,定然是因为锦妹妹早就听闻三殿下芝兰玉树,想要一睹他的英姿,所以刻意绕道淮州的。” 叶锦自命清高,可不想担一个花痴的恶名! 但见此时蔺少舒脸色难看,叶锦也想到了那日淮州密谋之事绝对不能公布于众,只能咬牙认下道:“姐姐说的是,只是锦儿只是儒慕殿下英姿,并无肖想之意。” 可笑这叶锦费尽心思,为今日定亲宴铺垫,意图今日一鸣惊人。 谁知没惊成,反成了笑话。 瞧着那些京都贵妇们看着她惊艳的目光转变为鄙夷,叶锦此时恨不得今日这场闹剧早早结束算了。 但…… 萧雪棠微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妹妹和殿下的人品。” 蔺少舒和叶锦齐齐松了口气。 此时又听萧雪棠道:“只要你们只是在淮州见过面算了,没在京都背着我往来就好。” 原本松口气的两人脸色齐齐变了…… 萧雪棠震惊道:“你们该不会,在京都也见过面,只单单瞒了我一个人吧!” 今日侯府宾客不少,其中还有东宫和王家的人,蔺少舒自然不能授人以柄,顿时否认道:“棠棠,我们自小青梅竹马,你怎么如此怀疑我。” 蔺少舒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的看着萧雪棠。 男子容貌俊美,气质矜贵,更重要的是难得的深情。 此时京都那些贵女们既羡慕又嫉妒,盯着萧雪棠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个窟窿! 这萧雪棠何德何能,竟然能与三皇子有婚约,竟不知珍惜就算了,还怀疑他…… 萧雪棠知道蔺少舒的魅力,自然不可能当众触犯众怒,自是说道:“我当然相信殿下您……” 蔺少舒心中松了口气,心想今日风波总算揭过了,谁知门口传来一声冷哂。 “之前本世子早就听说过京都的人虚伪,现在总算亲眼看见了。” 来的是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 他的身上挂满了银饰,左耳还挂着银坠,长发编成了几股随意的拢在身后,气质潇洒不羁。 “是沐王府的世子!” 底下人惊呼一声,萧颐此时一阵头疼,这位怎么来了? 这沐王府镇守南疆功不可没,且沐家人的性子一向放荡不羁,只凭喜好。 当年那位郡主可是直接将汝南王从马背上打下来摔断了腿,最终也只是被圣上小惩大诫惩罚了一般。 这沐王府的世子和郡主此番是来京都给圣上祝寿,精明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得罪他们。 可萧颐没想到,这沐王府的人竟然会来侯府! 且这位小世子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显然是来者不善。 不过他的杀气不是针对侯府的人,而是蔺少舒与叶锦。 “三皇子,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那鹰一般的锐利的眼眸盯着他们,叶锦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只是第一面,但叶锦能判断出,这位沐王府的世子,不是善茬! 而蔺少舒也被这犀利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快,眉心微皱:“本皇子与世子见过。” “呵。” 沐宵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三皇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两日在朱雀街上,你和你那小情人儿逛街的时候不是拦住了本世子的马车,斥责本世子当街行凶,要将本世子送去匦检院么。” 蔺少舒!!! 他万万没想到那日马车中的,竟是沐王府的人。 而且,竟撞见了他与叶锦在一起的事情,当众戳穿了他的谎言! 还不等蔺少舒说什么,只见此时这沐宵看向一旁萧雪棠忽然变了个人一样,道:“大美人啊,这蔺少舒早就背着你和你这妹妹在一块儿幽会了,还骗你说没关系。这样薄情寡义虚伪的未婚夫要他有什么用,不如考虑考虑本世子。” 说着眉梢一挑,活脱脱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萧雪棠没想到沐宵这么不给蔺少舒的面子,当下心中一阵暗爽。 忽然,沐宵突然凑上前来,萧雪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讪笑道:“世子开玩笑了。” 沐宵却是一脸正色道:“本世子没开玩笑,本世子对你一见钟情,想要娶你为妻。” “而且你看,论脸本世子长得不比他差,而且我们沐家人一向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绝对不会变心的,不比他好。” 说到这儿,他还用手指着蔺少舒。 他非京都人氏,性子一向张扬大胆,这下让萧雪棠不知如何是好,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蔺少舒气的脸都绿了。 这是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的撬墙角? “滚。” 一声冷斥传来,只见蔺巽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门口,身上带着一种强势的威压。 沐宵瞧见蔺巽,顿时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当下一个激灵道:“得嘞。” 说着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如此卓越的轻功、能屈能伸的气度,让萧雪棠十分的羡慕。 谁知一道高大的身影,若有若无的挡住在了萧雪棠面前。 “他很好看?” 声音凉飕飕的,目光更冷。 萧雪棠下意识摇头,否认道:“当然没有,臣女岂是那种肤浅的人!” ‘呵……’ 男人低笑一声,身上那威压的气势稍减了数分,萧雪棠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蔺巽是不是吃错药了? 幸而此时因蔺巽出现,带来的威压感让人忽视了二人之间对话。 萧颐瞧见蔺巽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白,眼底还带着一丝忌惮,和……恐惧。 蔺巽只是淡淡的看了萧颐一眼,道:“军中草药的事情,本王相信,侯爷会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在蔺巽出现在侯府后院的时候,已经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听见蔺巽的话,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本以为蔺巽今日是参加认亲宴的,却没想到竟是为了查案而来…… “之前听说景州西北军中出现有人倒卖草药的事情,害死了不少受伤将士,难道这与永安侯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这原本兴起的侯府,要完了! 第57章 摄政王撑腰 叶锦此时听见军中草药的事情,更是身子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方才萧颐突然变脸改口不让她认亲,难道是因为摄政王和匦检院这里,将案子查到了侯府! 如果真的是这样,萧颐会将她交出去吗? 一个时辰之前,叶锦还是众星捧月、即将能将萧雪棠取而代之的侯府嫡女,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叶锦便从天上掉在了地上。 幸好…… “王爷,方才臣已解释过草药贩卖的事情臣是完全不知情。” 萧颐显然没想到方才在书房中他的一番解释还不够,蔺巽竟丝毫不给他堂堂永安侯的颜面当众诘问草药的事情,脸色有些难看。 可那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 萧颐比任何人都清楚,蔺巽看似冷血无情,但对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性命非常在意。此次就是因为伤药的事情死了很多人,当时在景州参与官员血流成河,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是有人盗走了臣的官印盖在官府免签的官府文书上,才致使那些陈腐的草药流入军中……” 至于是谁做的,萧颐心中清楚! 他不是蠢人,知道能够出入他在景州书房中能够悄无声息的拿走官印、且能在商会中做手脚售卖草药的人,他已经猜到是叶锦了。 方才那一瞬间,在齐玉笙和蔺巽面前,萧颐整个血都凉了,可…… 他必须要维护叶锦。 如若不然,叶锦落在匦检院的手中就完了! 所以不过片刻的功夫,萧颐已经做好了打算…… “此事臣虽没直接参与,但却因为臣的疏忽闯下弥天大祸。臣一定会查出幕后之人的身份,将其千刀万剐,并亲自向圣上请罪。” 听了萧颐一番解释,众人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萧颐御下不严,不慎卷入了震惊边关的军中草药被换的事情。 这样看来,侯府还没完…… “是啊,侯爷一向谨慎,定是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勾当,还请王爷看在侯爷守城有功的份上,宽恕他吧。” 底下与永安侯交好的大臣纷纷为永安侯求情。 时下今上仁厚,正在论功行赏,纵使蔺巽再想为边关那些死在自己人手中的英魂出气,也不能真的当众砍杀了萧颐。 萧颐心知自己并没有做这件事,且蔺巽和匦检院的人手中应当没证据,所以有恃无恐。 萧雪棠看着萧颐眼中闪过一丝轻嘲…… 前世萧雪棠一开始很天真,总觉得是谢氏偏心叶锦,将那些漂亮的衣服、首饰都送给叶锦,而他的父亲对他和颜悦色,不似别人那般无条件的维护叶锦,至少对两个女儿是一碗水端平的。 直到后来太子被废,蔺少舒在朝中的局势稳定,萧颐和心腹商议废了她让叶锦进蔺少舒的王府,萧雪棠才知道自己错的彻底。 实际上真正无条件偏袒叶锦、以及步步为营,为叶锦谋划的人,是萧颐! 从前萧雪棠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萧颐会如此偏爱一个养女,甚至胜于自己妻儿,直至今日的认亲宴上南夫人的出现,萧雪棠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现在,萧颐组织认亲宴,看似是对叶锦冷漠实则是保护叶锦。 毕竟外人不知道萧颐是多么宠叶锦,纵使是蔺巽和匦检院,也不会将这样惊天阴谋,怀疑到叶锦的身上。 不管萧雪棠怎么想,叶锦却是长长松了口气…… 萧颐最终还是护着她的! 但下一刻,忽然只见萧雪棠走了出来,跪在蔺巽面前道:“王爷,父亲定是冤枉的,求求您放过父亲吧!” “父亲一向清廉,此番从景州回来,随行的行李都不过几件而已,怎么会官商勾结贪污呢,所以定是被身边人陷害。” 呵,萧颐的行礼才几件没错,但叶锦的东西却是用几辆马车拉的,都是金银细软,那个高调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但萧雪棠俯跪在蔺巽面前,桃花眼被眼泪泅湿,神色哀戚,看起来一副为父求情、柔弱无依的样子…… 蔺巽淡淡看着,轻轻捻动了拇指,垂眸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神色没有一丝动容。 蔺少舒急了,忙想将萧雪棠扶起来:“棠棠,侯爷清廉我们是知晓的,且这次边关贪污草药的军饷失踪侯爷也在尽力追查,这件事肯定与他无关,皇叔英明一定能够做出公正裁断,不会为难侯爷的。” 是的,这次将劣质草药以次充好的涉事官员被砍杀,但那些银子以及军中饷银,却是不翼而飞。 下一刻…… 萧雪棠虽然厌恶蔺少舒,但清楚做戏要做全套,顺着蔺少舒的手站了起来,只听一声冷笑。 是蔺巽。 无意间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眸,萧雪棠说不出的心虚。 就在此时,蔺巽身边的亲信天枢凉丝丝的说道:“侯爷,您回城的时候可是数十辆马车装的行礼、上百护卫护送回城的,半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您衣锦还乡、官复原职,那阵仗比我家王爷都还威风呢。” “现在您口口声声说自己清廉,您自己信吗?” “还是侯爷您想说自己那些马车拉的都是景州的石头泥巴什么的?您在景州待了那些年了,故土难离,所以多待几车土睹物思情。” 好个睹物思情,如果不是此时扮演的人设不允许,萧雪棠简直都快要笑出来了…… 她美眸看向天枢,明晃晃的写着知己二字! 萧颐没想到事情本来应该要被他糊弄结束了,没想到却被萧雪棠和天枢一唱一和,竟是牵扯到了他的清廉问题。 萧颐脸色煞白,还没解释,一旁萧雪棠连忙怯怯开口:“王爷,这件事家父更加冤枉了。那些东西,都是锦妹妹的!” 萧雪棠话音落下,众人这才注意到被短暂遗忘的叶锦…… 叶锦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偏生萧雪棠嘴角依旧噙着,但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将叶锦打入地狱。 “听母亲说,锦妹妹是流民孤儿,但却自强自立,在景州三年靠着自己的努力赚下万贯身家。” “这次来侯府,锦妹妹也是秉性高洁,不肯占我们侯府的便宜,居住在侯府但还是送了我们侯府每个人很多礼物,还帮助母亲管家,所以父亲才说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记在母亲名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呢。” 萧雪棠拉着叶锦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一如当日叶锦回府之时…… 只不过现在,笑容出现在的是萧雪棠的脸上! 第58章 王丞相包庇 萧雪棠一番话顿时激起千层浪! “这叶锦不是说自己出身隐世大族吗,怎么会是流民出身?” “萧夫人亲口说的,哪里还能有错,定是这叶锦为了自己抬高自己身价,编造的谎话。”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这锦姑娘就算出身卑微,但能以女子之身名扬景州,自己挣银钱自强自立,那也是巾帼英雄。” 人群中,有人在为叶锦打抱不平,是个戴着儒巾的书生。 萧雪棠认得,是蔺少舒府中的幕僚之一,文先生的徒弟…… 前世,叶锦便就是打着自强自立的人设,博取了很多人好感,但这一世…… “是啊,那永安侯时任景州知州,掌握一方生杀大权,利用职务之便加盖官印运营扶持一个义女成为地方首富,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热闹的人,不小心道破了真相。 这下萧颐和叶锦父女二人的脸色已经不单单是用灰败来形容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房传来通传,道:“侯爷,王丞相和汝南王到了!” 随即便见一脸精明相的王丞相和汝南王走了过来,而大腹便便的汝南王身边,跟着的是貌美如花的南夫人。 在这闹剧中,萧颐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南夫人夫妇二人身上,心中一刺…… 王丞相身后还跟着几个御史台的文官,他并没有和萧颐打招呼,而是瞧着蔺巽笑道:“王爷,永安侯可是平定西北叛乱的大功臣,您怎能没和圣上说一声,便带匦检院的人直接来抄了?” “您这回京都不过半个月,匦检院已经奉您的命抄了三座府邸了,再这样下去,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匦检院不是天子的匦检院,而是您的了……” 王丞相没有当众说出口、但众人心知肚明的一句话是…… “这天下不是天子的天下,而是摄政王的天下。” 萧雪棠心中倒抽了口凉气,惊恐的目光不敢看蔺巽的脸色如何,只敢与蔺巽身边的天枢对视。 二人都看出了彼此眼中想要骂的脏话…… 呸,阴险狡诈的老匹夫! 虽然萧雪棠因为那难以启齿的梦,有些怕蔺巽。 但这些年无论是蔺巽镇守边关平定北地之乱,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力挽狂澜从宦官手中夺政还朝堂清明。 于国于民,他都无愧于心! 可偏偏就有人忌惮他手握大权,功高盖主,千方百计的想要往蔺巽身上泼脏水弄死他。 王家东宫,便就是其中之首。 别看这王丞相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其实就是只假仁假义的笑面虎,不过三两句话,便在蔺巽身上扣下一顶大帽子。 而在场没有人帮蔺巽说话,因为这位摄政王的人缘太差了! 唯一与摄政王交好的齐玉笙不在,而天枢虽然嘴巴毒,可毕竟是摄政王府的人,他如果替主子解释反而是被御史台的人抓住把柄。 别以为他不知道,王丞相这次带着那些言官的目的! 就在天枢气的暗自磨牙,又被这老家伙给阴了吃暗亏的时候,只听蔺少舒身后少女怯怯开口…… “今日匦检院的人不是来我们侯府做客的吗,怎么在老丞相您口中客人成了抄家的人呢。臣女胆子小,您别吓臣女啊。” 说完萧雪棠还摸了摸胸口,一副被吓坏了的柔弱模样。 天枢诧异之余,回神给萧雪棠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没想到京都不畏惧他家主子凶名,还帮他家主子说话,他简直感动的要哭了! 这位萧大小姐真是人美心善。 王丞相面上一僵,不善的目光看向萧雪棠,却被蔺少舒挡住了。 蔺少舒轻声道:“相爷,今日是侯府大喜之日,朝中之事勿牵连其它人。” 王丞相瞧着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精光,片刻道:“不知三皇子在此,方才本想失礼了,不过三皇子说的没错,今日本相前来听说这军中草药的案子,听说有眉目了。” 蔺巽淡淡道:“相爷果真是消息灵通。” 若是此时齐玉笙在这儿肯定是气的直接骂娘了。 自从五年前谢家被流放之后,内阁中便由这王丞相和王家一手遮天。内阁那些官员都是庸碌之辈,平日里办事不行,抢功劳倒是一流的。 永徽帝对景州平叛的事情非常的在意,所以东宫和王家那里也想插一手。 但至于是因为抢功,或者是心中有鬼什么的,也就王家人自己心中清楚! 王丞相不愧是在朝中多年的老狐狸,面对蔺巽的嘲讽,依旧做到面不改色,道:“本相虽非兵部的人,但毕竟是内阁之首,劣质草药的事情造成将士伤亡严重,本相自然十分关心。” 下一刻,便听蔺巽顺水推舟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案子便就移交给内阁审理如何?” 闻言萧颐眼中闪过一丝窃喜,落在王丞相手中比落在蔺巽这个煞神的手中好太多,更何况……他与王家还有一笔秘密交易,他知道无论如何,王家人定会保他。 谁知王丞相并没有顺水推舟,接下这件事,反而推辞道:“此乃军中的事情,本相虽执掌内阁,却也不好越界,此案本相旁听就好。” 一番话说的倒是谦逊,但实际上王丞相的意思很明显,既不想做出力得罪人的事情,但占着旁听的名义,又能监督蔺巽和匦检院的一举一动,一箭双雕。 蔺巽亦笑,锐利的目光看着王丞相,纵使如王丞相这种在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也不禁心头一颤。 只听蔺巽冷冷道:“王丞相是想监督本王做事?” 王丞相连说不敢。 蔺巽漫不经心道:“记得六年前,本王在北狄征战,朝中派了个督军,他的下场如何,不知相爷还记得?”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六年前,那正是哀帝在位、宦官执政的时候。 那时朝中忌惮大权在握的蔺巽,准备想将其从边关诱回京都,夺其兵权,取其性命。 结果,派去传旨的督军叶远道和麾下两百爪牙,全部被蔺巽下令枭首。 次年蔺巽便就捞出了被哀帝陷害流放在岭南的临王、也就是现在的永徽帝,大军长驱直入京都。 哀帝自焚行宫,宦官一党全部一网打尽,永徽帝登基,京都势力也进行了大洗牌。 在一阵静默中,蔺巽忽然站了起来,王丞相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目光惊骇的看着蔺巽,唯恐这位喜怒无常的摄政王,当场动手…… 第59章 蔺少舒失落 瞧着王丞相本能的动作,蔺巽忽而笑道:“相爷放心,您是皇兄的肱骨之臣,朝中栋梁之才,与叶远道不同。” 一番劝慰的话,非但没让王丞相脸色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了。 当年叶远道,不也是哀帝的心腹大臣吗,这位不还是说砍就砍了! 蔺巽也没理会王丞相,而是对萧颐道:“永安侯,三日为限,希望你给本王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便就离开了。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王丞相瞧着蔺巽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说道。 “是啊相爷,这摄政王如此跋扈,明日我们一定要上朝奏他一本。” “没错,这蔺巽就算有安邦定国之功,可论资历,哪里比得上相爷您在内阁和文臣之间的威望。他如此嚣张,简直不把我们这些文臣放在眼中,一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萧雪棠不禁有些想笑。 这些御史们还是和从前一样欺软怕硬,蔺巽在的时候连句话都不敢说,人走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比鸭子还吵。 这里王丞相大概也觉得丢人,阴沉着脸色道:“好了,本相与永安侯还有事商议,众位大人先回吧。” 随即压低声音,吩咐道:“明日早朝之上,各位大人该说什么,心中有数。” 御史台的人大多数是王丞相的门生,不等王丞相的吩咐心中早就拟好了章程,准备狠狠参蔺巽一笔! 听到王丞相叫了自己的名字,萧颐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但最终还是将王丞相请到了御书房。 “相爷,您在书房稍等片刻,本侯稍后就来。” 王丞相瞧着这侯府一摊乱局,微微颔首,带着人离开了。 在经过蔺少舒身边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丝毫没将蔺少舒当做王家的敌人、东宫的对手。 有时会无视,比任何的刀光剑影都伤人。 蔺少舒站在光与影交错之间,神色晦暗难明。 若是从前萧雪棠定然敏感的注意到蔺少舒的失意,并会适时软语安慰他,但现在,萧雪棠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 蔺巽一向神出鬼没,而王丞相来的突然去了侯府书房,汝南王府的人也离开了。 萧雪棠不知道王丞相突然来侯府,是不是与南夫人有关,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之间都有秘密。 草药的事情蔺巽离开,有王丞相压着,今日萧雪棠是无法揭发叶锦了。 但……祠堂里一些喜欢看热闹的贵人,还有萧家宗族的人都还在呢。 今日侯府这趟认亲宴,虽然没能吃上饭,但这场戏可是精彩无比啊。 那些男眷们关心的是摄政王与王丞相的风波,而女眷们则在意的是后宅的八卦。 先是京都人人夸赞的萧家义女,竟在祠堂中礼服无火自燃,成了笑柄;其次,这位曾救了皇后,疑似为隐世之族的贵女叶锦,竟成了流民,还试图勾搭三皇子? 在那些议论声中,叶锦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萧颐大概也嫌弃叶锦丢脸了,黑着脸呵斥道:“逆女,还在那丢人现眼?快滚回院子,我定要重罚你!” 说完对下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要将叶锦扶走…… 萧云霓幸灾乐祸,悄声对萧雪棠道:“之前伯父那么宠叶锦,现在出了事儿,伯父还不是照样责骂她。” 萧雪棠冷笑,萧颐这分明表面上是训斥,实则是担心宗族长老会惩罚叶锦,将叶锦赶回去是救叶锦,也是给叶锦解围呢。 萧颐身边的侍卫看似看押、实则维护叶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萧雪棠拦住了。 萧雪棠看着叶锦,嘴角勾起一抹笑:“锦妹妹,家里的事情还没结束呢,你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呢?” 叶锦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萧雪棠,气的目眦欲裂,再也忍不住道:“萧雪棠,是你……今日一切都是你策划的对不对?” “我的礼服突然着火因为你,父亲突然反悔也是因为你,还有在宾客们面前提及我与蔺少舒相识的事情,也都因为你,你以为这样就能毁了我?做梦!” “只要父亲在一日,侯府是他做主,你一日就不能赶我走。” 叶锦眼中闪过一丝威胁。 今日惨败,是因为她一时轻敌,绝对不可能是因为她会输给萧雪棠。 毕竟这萧雪棠只不过是有点小聪明的世家贵女,所有的眼界只能囿于后宅之中,不像她,见多识广,有辽阔的天地! 叶锦颇有城府,不过片刻的功夫在失态中已经回神,心中权衡利弊了一遍,放下狠话,便准备离开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准备去书房找萧颐商议下一步对策。 今日一时的失利并不是满盘皆输,等问清楚原因,和萧颐商议好对策,她一定能扳回一城! 果然,萧颐对叶锦的责骂是表面的,见萧雪棠拦住叶锦,萧颐脸色紧张道:“雪棠,你这是做什么?” 上次在书房中萧雪棠一番话让萧颐着实心惊,在他眼中被谢氏和谢家养的性格软弱、善良到愚蠢的长女,竟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也叛逆的多。 面对萧颐阴冷的目光,萧雪棠丝毫不避让,冷静的目光看着萧颐道:“父亲,今日之事,叶锦应该要给族中长老以及我一个交代吧……” “叶锦命格不祥,进了祠堂却惹怒祖宗,父亲难道不应该罚吗?” 那些没离开的宗族长老们留下也是等着看萧颐如何处置这件事。 只要匦检院的人不是抄侯府的家,他们就放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侯府的家规和礼法。 这叶锦遭到天谴,火烧祠堂这可不是小事啊! 大长老神色凝重的对萧颐道:“伯远,原本你要认一个外姓人为萧家嫡女入族谱,我本就不赞同,现如今认亲宴上,便出了火烧祠堂还有侯府惹上了官司,可见这叶锦是个不祥之人,应该将她赶出侯府才是!” 萧颐眼皮子一跳,道:“叔祖,您休要听萧雪棠妖言惑众,今日之事是一场意外与锦儿无关。今日锦儿身上的火烧的蹊跷,恐是有人陷害,我一定会查出原由,给祖宗一个交代。” 说话间,萧颐锐利的目光看向萧雪棠,显然他对萧雪棠已经起了疑心了。 但萧雪棠神色平静,这让萧颐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萧雪棠的性子像谢氏,乖巧温顺,不敢惹是生非,纵使有太大的胆子,她也不敢设出认亲宴这样的局来。 对,萧雪棠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心计! 第60章 亲密接触 萧颐毕竟是侯府的话事人,见他执意要保叶锦,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道:“你留她在侯府也可以,但绝对不能让她再继续祸害我们萧家祖宗,以后不许她进祠堂一步,更不许她的名字出现在萧家族谱上!” 大长老一番话,彻底的堵住了叶锦的路! 萧颐方才怕的就是宗亲为难叶锦,宁可让王丞相在书房等着,也想给叶锦撑腰。 大长老是个极其迷信的人,前世他接纳叶锦,是因为高僧给叶锦批命,说她是大富大贵兴旺家族的命格;但这一世,一日之内继而连三侯府出了这么多变故,大长老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萧颐将叶锦入萧家族谱。 叶锦没想到自己这些时日筹谋,眼见快要成功,竟成了一场空,当下脸色骤变道:“父亲……” 此时萧颐在大长老们诘问的目光下知道如果他再执意保叶锦的话势必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了…… 萧颐避开叶锦的目光,道:“好,就听长老您的,从今日叶锦搬出缀锦轩,也永远不入萧家祠堂。” 叶锦整个人都麻木站在那…… 她费心筹谋这么久,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萧颐并没有执意将那灾星接到府中,大长老原本阴沉的脸色稍缓,随即问起萧颐等在书房中的王丞相…… “大长老放心,虽然我久未回京都,但相爷,终归是向着我们侯府的。” 纵使面对大长老的询问,但萧颐却依旧是语焉不详的说着,并没有透露分毫——侯府与王家有着共同的秘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雪棠瞧着萧颐与大长老神神秘秘的样子,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很快,一道身影挡住了萧雪棠的视线,叶锦看着萧雪棠冷笑:“萧雪棠,你想借大长老的手赶我出侯府?做梦!” 萧雪棠看着得意洋洋的叶锦,掀了掀眼皮,但片刻之后忽然后退了一步…… 叶锦瞧着萧雪棠似笑非笑的神情,顿觉不妙,下一刻只听萧雪棠扬声道:“什么?妹妹你说你心悦三皇子,非他不嫁?” “虽然我与三皇子有婚约在身,但你我姐妹情深,若日后成亲我为正室你为妾室,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这不合礼法,但谁让父亲疼爱你呢!” 叶锦愣住了,实在没想到这段时间一直表现得循规蹈矩的萧雪棠,竟会说出姐妹共侍一夫的话来。 此时萧家祠堂的人群还没散尽,不少人听了萧雪棠的话,对本就名声扫地的叶锦指指点点。 叶锦都快气疯了…… 下一刻,忽然有人冲上前,‘啪啪’的扇了叶锦两巴掌! 是方才迎奉叶锦的姐妹二人。 王家这些年在京都权势熏天,那姐妹二人虽不过王家旁支的庶女,但却也是气焰十分嚣张。 “叶锦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一面奉承着皇后,一边竟与三皇子勾搭,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 不,绝对不能让王皇后知道她有异心,不然她在京都最后屏障都没了。 但…… 叶锦挨了耳光,不等她解释那姐妹二人已经离开,只留下叶锦顶着巴掌印孤零零、狼狈的站在那。 明明是大吉之日,为何会成了这样? 看着近在咫尺的祠堂,叶锦的眼中满满的怨毒与不甘! 既然她做不成萧氏女,也无妨,那她就逆天改命,一定要成为皇后…… 叶锦入蛇黏腻的目光,看向同样站在阴影中的蔺少舒。 他也不明白,不过短短数月之间,从前心心念念心中只有他的萧雪棠,为何突然变得对他不在意,甚至是说出要帮他纳妾的话…… 纵使,他确实对叶锦动过心思。 谢家已不复当年,如今远在东山,纵使有萧雪棠在对他的助力也不多。 叶锦的财富、眼界都能帮他,更不要说叶锦手中还掌握着一个关于怀闵帝的秘密,那些都能帮助他。 但,他对萧雪棠才是真心的,可萧雪棠却要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棠棠,我知道你说的只不过是一时气话对不对……” 蔺少舒的脸色雪白,定定的看着萧雪棠问。 萧雪棠轻轻抬眼,看着眼前男子一袭长袍,朗月清风,还没有之后登上九五之尊之位那般不近人情。 此时他脸色苍白、通红着眼看着他,就像是当年谢贵妃病逝时那样…… 毕竟是相识数十年,爱了数十年的男子,萧雪棠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刺痛。 二人相互对视了片刻,一旁的绮月瞧着二人之间的情况有些不对,迟疑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不知萧雪棠说了什么。 蔺少舒脸色一白,放开了萧雪棠的手。 萧雪棠说的是…… “我只不过,是替你将不敢说的,说出来罢了。” ‘轰’地一声,蔺少舒只觉大脑中劈开了一道惊雷,对上少女那沉静的眼眸,蔺少舒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原本握着她手腕的手。 他们本该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 蔺少舒还想追上去向萧雪棠解释什么,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三殿下。” 是叶锦! 听到叶锦的声音,蔺少舒停下了脚步。 …… 萧雪棠心事重重的出了祠堂。 从祠堂回梨棠居需要经过一片花园,萧雪棠恰好想起帕子没拿,便让绮月回去拿。 这园子萧雪棠也走过几遍了,可这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莫名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由加快了脚步,正要快步走过院子里的时候,忽然从假山后伸出一只手,将她抱了进去! 刹那间,萧雪棠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本来想喊人但声音都被麻痹发不出声音,恐惧在心间蔓延…… 她第一反应是想挣扎开,可那人的力气极大,似乎是猜测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别怕,是我。” 陌生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雪棠大脑还是眩晕的,但麻木的意识渐渐回笼。 她闻见了一股檀香的气息,掺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颤颤巍巍道:“好,我不喊人,你别杀我。” 少女似是吓坏了,声音带着一股哭腔。 看出她镇定了下来,男人也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下一刻……一股白色粉末从少女袖间洒出。 带着一股异香…… ‘砰’地一声男人直接倒地,眼底余有惊愕。 应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中! 第61章 误伤,撞破隐秘 “哼,让你吓唬我。” 萧雪棠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中的迷香,还不忘狠狠地踹了地上男人两脚,哪里有方才被吓得瑟瑟发抖小可怜的样子! 等踹了两脚解气之后,萧雪棠眉眼染着冷意,张扬道:“让本小姐看看,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宵小,敢在侯府动手,看我不扒了你的……” ‘皮’字没说完,将男人翻了过来,瞧见那熟悉的金纹面具、以及面具后男人那冷的似乎要杀死人的目光,萧雪棠只觉大脑一炸…… 吾命休矣! “王……王爷?” 怎么会是蔺巽呢!!! 蔺巽不发一言,浑身不能动弹,只用一双冷的能够杀人的目光看着她。 “我忘记了,王爷您中了我的迷迭香,如今身子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我现在给您解药。” 萧雪棠结结巴巴的解释着,说完翻着自己的荷包正要给蔺巽拿解药的时候,动作一顿…… 她瞧着蔺巽那冷的渗人的目光,小心脏一颤,小心翼翼开口道:“王爷,是您方才从假山后出现吓坏了臣女,臣女不是有意对您动手的。所以……我给您解药,您不要与臣女计较了可好。” 少女嗓音柔软,带着哀求乞怜之意,但蔺巽可没忘记便是这个看起来无害可怜的少女,直接用药将他迷晕了! 若是被齐玉笙那些损友知道这件事,他这一世英名何存…… 蔺巽没说话,但萧雪棠单从那眼中的杀意便能看的出来主人的情绪,准备喂蔺巽的解药动作一顿。 在蔺巽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下,萧雪棠将解药收回了荷包中,依旧是怯生生的样子,但说的却是…… “迷迭香六个时辰便能解了,要不您就当在这儿小憩一会儿……” 蔺巽!!! 说完,萧雪棠当真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便要离开。 蔺巽…… 忽然,就在此时假山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雪棠原本出去的动作一动。 “今日多谢相爷及时出手。” 是萧颐! 萧雪棠瞪圆了眼,没想到萧颐竟然会出现在后花园,而跟萧颐一块儿的竟是王丞相。 这个花园幽僻,一向鲜少有人过来。 萧颐和这王丞相商议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原本是担心在书房中会被人偷听,所以便选择在这个地方来。 谁知道,误打误撞假山后躲着两个人。 萧雪棠此时头皮一阵发麻,知道若是被萧颐和王丞相撞见,自己的脑袋绝对要搬家,当下一动不敢动的蹲在了假山后。 王丞相冷笑一声,道:“永安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今日本相只是阻止了蔺巽继续查下去,但这证据落在了匦检院和蔺巽手中,你想要保的人……恐怕危险了。” 萧颐心下一沉。 紧接着王丞相将一个信封交给萧颐,萧颐神色惊讶:“这是什么?” “这是匦检院收到检举信,就是因为这封检举信,所以匦检院才盯上侯府。侯爷,好好查一查,你这侯府的奸细吧!” 萧雪棠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王丞相竟如此神通广大,竟能从匦检院中将她的检举信给弄了出来。 幸好她行事谨慎,写信的时候是用的左手,信是齐叔悄悄让人送的…… 萧雪棠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但王丞相此举也在萧雪棠心中敲响了个警钟! 那就是之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 “多谢相爷相助,这份恩情我们侯府铭记在心,日后相爷……” 萧颐话还没说完,便被王丞相冷笑一声打断。 “萧颐,本相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今日本相亲自来侯府可不是听你说这些废话的,本相要一件东西……” 萧颐脸上的笑容僵持住,只听王丞相冷冷道:“甘露之变前夕,怀闵帝,交给了侯府那件东西。” “砰”的一声,假山中一颗石子砸了下来,瞬间惊醒了原本在外面密谋的二人。 “谁在那!” 王丞相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当下一个眼神,身边的近卫拿着火折子进了山洞。 山洞里空荡荡的…… “相爷,这里没人。” 听了侍卫的话,王丞相松了口气,但还是警告萧颐:“那桩东西留在你手中也无益,若是被蔺巽知道,你更是死无葬身之地,你可想好。普天之下,除了王家,可没人敢碰那件东西……” 说完带着便就离开了,只余下笑意站在那,面上神色一时间变了几变。 萧颐站在那许久,管家过来,道:“侯爷,老夫人那叫你过去一趟。” 他才回神,跟着管家先去了萱堂院了。 临走之前,萧颐回头看了那假山山洞一眼,只这一眼差点将萧雪棠吓死。 幸好,萧颐没起疑心,很快便离开,萧雪棠这才彻底放下心…… “王……王爷,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萧雪棠红着脸,看着环在腰上的那只手,小声且心虚的说道。 方才她听到禁忌的甘露之变时一时激动,不小心碰到一颗石子,惊动了外面两只老狐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还好萧雪棠想起了这假山下有个暗道,原本想拖着蔺巽藏起来的。 谁知…… 蔺巽的药不知何时解了,瞧见暗道反应比她还快,直接抱着她跳了下去。 暗道中的空间非常狭小,两个成年人躲在那十分拥挤,更不要说蔺巽的身形比一般男子都要高大,藏在一起少不得肌肤接触。 他滚烫的体温透过夏日单薄的衣物传到萧雪棠的身上,她不可避免的想起梦中那些混乱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如果能将蔺巽的面具摘下来就好了! 总算熬到了萧颐二人离开,此时萧雪棠脸色通红快要煮熟了一般,压根就不敢看蔺巽的眼。 尴尬的恨不得重新钻回方才那地道里去…… 山洞内视线昏暗,但蔺巽功夫好视线也好,他清晰的看见少女绯红的脸颊以及……微红的眼。 忽然问了一个非常不相干的问题:“你刚才哭过了?” “啊?!” 方才她是被蔺巽吓着了,但不至于被吓哭吧,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角,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王爷为何在这里?” 谁知蔺巽紧接下来的话,更是将萧雪棠砸的天旋地转…… 第62章 喜事将近,达成合作 摄政王府的马车还停在侯府不远处的巷子里,马车里齐玉笙等人已经等的不耐烦了,问天枢:“你家王爷做什么呢,这么晚还不出来,当真要抄了侯府不成?” 天枢道:“我家王爷今日心情好,不会打打杀杀的。” 齐玉笙惊讶道:“难不成你们王府有什么喜事不成?” 天枢卖了关子,神色神秘道:“兴许这喜事就将近了呢……” “噗”的一声,齐玉笙一口茶水喷了下来。 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天枢口中的喜事究竟是什么! 身为蔺巽心腹的天枢,小声对齐玉笙八卦:“前些时日我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王爷的书房中,藏着一幅美人图呢。就在侯府,见过萧大小姐第二天画的……” 齐玉笙!!! “这不可能!” 齐玉笙震惊之余,下意识的说道,“这萧雪棠不是与蔺少舒有婚约吗……” “十多年前那位萧家大小姐不过才五岁,宫宴上她与蔺少舒二人一同前去去给先帝拜寿,当时先帝酒醉,竟将拜寿的二人当做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一时传为佳话,后来先帝酒醒,直接给二人赐婚了。这桩婚事,现在在京都还是一桩奇闻呢。” 说到此处,齐玉笙压低了声音道:“而且这桩婚事,可是怀闵帝钦赐的啊。” 蔺巽算是怀闵帝亲自抚养教导长大,他对怀闵帝一向敬重,怎么可能会做出违背他旨意的事情…… “而且别看蔺巽这家伙现在人憎鬼厌的,当年老师在世时亲口说过,蔺巽骨子里最像先帝君子之风的。” 且这萧雪棠和蔺少舒的感情一向好,所以蔺巽他再想娶媳妇儿,也做不出那种仗势欺人、强人所难的事情。 …… “你不喜欢蔺少舒。” 蔺巽一针见血…… 他怎么看出来的? “你想与他退婚。” 两句话,瞬间砸的萧雪棠一阵天旋地转,一时间都来不及掩饰自己脸上的神色。 萧雪棠一向冷静的神色染上了一层薄怒,反讥道:“王爷,世人皆知我与三皇子青梅竹马,情深义重,幸承先帝赐婚。而我与王爷……我们加上近日一共只不过才见三次面,您凭什么笃定我不喜欢他。” 说完萧雪棠就后悔了…… 早就听闻摄政王性格阴晴不定,且心狠手辣,她今日接二连三的惹了他两次…… 萧雪棠这下真的怕了,连自己埋骨的地方都想好了! 谁知蔺巽并没生气,反而眼中闪过一丝趣意,纠正萧雪棠道:“不止三次。” 如果加上护国寺那次的话,这次是第五次见面了。 “还有,你还是不装比较有趣。” 萧雪棠…… “我何时还见过您?” 萧雪棠问这话的时候想到了那朦胧的梦,有些莫名的心虚和心脏发紧。 蔺巽:“这不重要。” 萧雪棠认真道:“这很重要!” 蔺巽…… 萧雪棠忽然不经意与蔺巽的目光对上。 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就像是捕捉到心仪猎物的兽。 四周,似乎隐隐有一股血腥味。 完了,平日里和绮月她们打闹习惯了,显然忘记了蔺巽不是好脾气的主。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蔺巽的性格并没有传言中那般不近人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一言难尽的神色之后,才道:“比起我们何时见过面,我想你更急切的是,与蔺少舒退婚。”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蔺巽。 她想要与蔺少舒退亲的事情,除了身边亲近的绮月碧痕他们,就连萧颐都不知道。 可她与蔺巽不过数面之缘,他怎么看出来的? 萧雪棠惊愕的看着蔺巽,将心中的疑问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萧大小姐早就知道蔺少舒与叶锦之事,却隐忍不发,今日揭穿在众人面前,不就是为了日后与蔺少舒退婚做铺垫……” “计谋不错,但太慢了,本王能帮你得偿所愿!” “毕竟这桩婚事是先帝赐下,就连蔺少舒都没胆子悔婚,而本王,可以帮你。”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如果能和蔺少舒退婚,至少解决了她很大一个麻烦…… 至少没了婚约的羁绊,萧雪棠想她自己可以更加冷静的处理与蔺少舒之间的关系。 但……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萧雪棠深谙此理,很快冷静下来,看着蔺巽道:“我与王爷素昧平生,王爷为何要帮我?而且,这是我与蔺少舒的私事,王爷……似乎不适合插手吧。” 萧雪棠知道蔺巽这样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 可她身上没有蔺巽所图谋的东西,除非是…… 萧雪棠心中刚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只见蔺巽身子一晃,直接倒在了地上。 萧雪棠懵了,脱口而出道:“我可没对你做什么!” 蔺巽…… 很快,萧雪棠发现了不对劲,发现手心一阵黏腻,那是在蔺巽身上蹭到的……血! 方才那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不是错觉。 摄政王若是在萧家出事,那可是个大麻烦,正常来说萧雪棠此时应该及时的通知萧颐来救人。 但…… 方才萧雪棠和蔺巽在假山后面,才听见了萧颐和王相那嘀嘀咕咕见不得人的密谋,这个时候把蔺巽交出去,岂不是等于让蔺巽送死。 萧雪棠叹了口气,认命的从自己的小荷包中掏出了止血的药…… 腰部的位置血浸的最多,应该是方才他抱着萧雪棠跳下暗道的时候撕裂的。 萧雪棠口中说着:“我不是存心占您便宜的。” 手下的动作也没停歇,直接扒开了蔺巽的外袍,只见那白色的里衣都被鲜血浸透了。 看着人触目惊心,可这位似乎没有痛觉似的,还能面不改色的和他说了这么久的话。 想着这位身上的伤口撕裂一半也是因自己而起,所以萧雪棠倒起止血药没有丝毫的吝啬,等止血药止住了血,很快萧雪棠发现蔺巽的伤口有些不对劲…… 这伤和当年舅舅的一模一样! 前世,谢家三爷谢雪鹤奉命前去南疆议和,却被南疆圣女所伤身中奇毒而亡。 那毒名为血枯子,会让伤口无法痊愈,最终失血过多而亡。 当时因为蔺少舒的猜忌,使团行走非常艰辛,谢雪鹤也没有得到足够的药材解毒,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京都已是回天乏术。 是啊,她与蔺少舒之间还隔着三舅舅这样一条人命,她怎能对蔺少舒心软! 前世萧雪棠势单力薄,不能为三舅舅报仇,这一世她一定要避免三舅舅招惹上南疆圣女。 蔺少舒身上的伤和当年三舅舅的症状一样,但蔺少舒内力深厚,且伤口得到了及时的处理,没有那么糟糕。 萧雪棠面色一凝,为了确认,她沾了点鲜血尝了尝…… 下一刻,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锁住了自己,蔺巽不知何时醒了,正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第63章 绮丽风月 日暮黄昏,山洞中光影昏暗,少女一袭红衣,额间画着一朵红梅,容颜绮丽。 男子衣裳半褪,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但身材劲瘦却是极好的…… 此时少女白皙如玉的手撑着男子的胸膛,指尖沾着一滴血送在殷红的唇边,单看动作像是在品尝什么。 被发现后,目光无辜如麋鹿,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蛊惑,像是女妖…… “王爷不是您看到的那样,听我解释!” 萧雪棠脱口而出。 蔺巽掩了衣襟,默不作声的撑着身子后退一步,像是看见什么蛊惑人心的妖物。 萧雪棠…… 不是,你这唯恐被我占了便宜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许是她眼中质问太过明显,蔺巽垂眸轻咳道:“你若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萧雪棠??? 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爷,您身上的伤包扎好了……” 蔺巽掩了衣服,微微颔首道:“多谢。” 萧雪棠见他一副漫不经心,丝毫没将身上伤势放心上的样子,神色闪过一丝一言难尽,提醒道:“王爷,您身上的伤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刀伤,而是中毒了。” “哦。” 萧雪棠…… 蔺巽态度如此冷淡,这天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了。 难怪,前世蔺少舒登基都三宫六院了,蔺巽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这么冷冰冰的,有女孩子喜欢才怪! 这个念头不过是稍稍滑过,萧雪棠敛了心神,神色认真的看着蔺巽,继续道:“王爷难道您不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吗。” “当日在护国寺你施针救过老王妃,会医术。” 萧雪棠…… “王爷,您所中之毒,只有我能解!” 蔺巽这人弯弯绕绕的他听不明白,萧雪棠索性直接将话题摊开说了…… “王爷所中之毒,非常阴狠,您虽内力深厚再加上府医为您用灵丹妙药暂时止住伤口,但若不及时解毒王爷您将气血耗尽而亡的危险。我能解毒,但王爷您要答应我……” 萧雪棠原本是伸出一根手指的,但瞧着蔺巽那并不怎么凌厉、此时在黄昏的光线下甚至有着一种过分温和的神色,扳了三根手指出来:“三个条件!” 她的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却不让人觉得讨厌,有着一种不自知的天真可爱。 这让蔺巽想起了自己从前养着的那只雪白色的猫…… 他神色也柔软了,道:“之前你救了老王妃,本王曾说过让你提条件,你却避之不及想与王府划清界限。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萧雪棠没想到蔺巽竟看出了她有意躲避的心思,有些心惊…… 这男人的洞察力太强了! 与这样一个男人牵扯上关系,就连萧雪棠也不知是福是祸。 但现在事已至此,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毕竟从方才偷听到的萧颐和王相对话中听的出,侯府的秘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牵连广,在萧颐怀疑她之前必须要抓紧抱上一个大腿! 有谁,能比蔺巽更合适的呢。 萧雪棠在蔺巽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短暂的一瞬心虚,但片刻之后很快恢复理直气壮道:“我这是识时务。” 蔺巽…… 蔺巽有些无奈,追问萧雪棠:“退婚属于那三个条件之一?” 萧雪棠…… 怎么感觉蔺巽对退婚的事情比她还急切? 但对上蔺巽淡定的眼眸,萧雪棠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最终,萧雪棠轻轻点了点头。 退婚的事情,她不是不想借助外界的帮助,而是不喜欢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命运被人掌控的感觉。 但现在不一样…… 蔺巽身中血枯子奇毒,这种毒京都无人能解,只有她能解。 这不是受制于人,这是一场交易。 蔺巽看着少女亮晶晶的眼眸,与方才的猜疑与不安截然不同,他眸色微动,最终微微颔首…… “成交!” 见蔺少舒答应了,萧雪棠悬着的心总算放的笑了,脸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此时倒带着几分符合她年龄的天真稚气…… …… 叶锦此时已经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拭了脸,简单的整理了仪容。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叶锦已经恢复了往日清秀俏丽的模样,俏生生的站在蔺少舒面前。 可是蔺少舒看着眼前容貌清秀的叶锦,已无之前的怦然心动,想到叶锦欺瞒,以及萧雪棠冷漠的态度皆因她而起,一向温润的他此时眼中一片冷漠。 还不等他开口,叶锦先说道:“锦儿知道三殿下在责怪锦儿的存在使您与雪棠姐姐生分了,可事情并非如殿下您想的那样……” “姐姐忽然冷落殿下,并非是因为锦儿,而是因为……” “摄政王!” 蔺少舒原本准备拂袖离去的,听到叶锦的话,忽然停顿了下来,问:“这与皇叔有什么关系?” 叶锦静静的盯着蔺少舒,嘴角倏然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随即才道:“难道殿下没发现吗,摄政王待姐姐非常不同……” 蔺少舒神色一恍,忽然想起那日来侯府见萧雪棠的时候…… 海棠花下,少女眉眼如画,但眼中再也没他。 恰好,也就是那日在后院遇见了蔺巽。 真的是巧合吗? 蔺少舒神色波澜不惊,但心中已是暗涌,疑心开始滋生…… 叶锦嘴角微微勾了勾,继而垂眸,故作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道:“一向冷漠的摄政王,为了姐姐数次来侯府,锦儿回府不过半个月,也都撞破了他们在后花园私会……” 话音落下,原本面无表情的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震怒,竟是掐着叶锦的脖子道:“皇叔来侯府本是为了公事,与棠棠何干?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叶锦清澈的杏眼看着蔺少舒,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满满的爱意:“锦儿爱慕殿下,才不忍心殿下被蒙蔽,试问,若摄政王与姐姐没什么,那今日摄政王为何会单独送姐姐礼物呢……” “那……那是因为棠棠救了老王妃。” 蔺少舒口中虽然说着不信,但还是渐渐的松开了掐着叶锦脖子的手…… 怀疑的种子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嫉妒的藤蔓疯狂生长,他的眸底一片血红…… 叶锦深谙人心,微微一笑,最后给了蔺少舒致命一击。 “听说摄政王最爱梅花,而今日姐姐,恰恰画的是梅花妆呢……” 叶锦唇角微勾…… 野史记载,摄政王蔺巽一生无妻无子,最终与一支海棠合葬。 海棠,是萧皇后最爱的花! 千年流逝,墓中海棠已随着那段往事化为灰烬,那一段囿之于口的风月也堙灭在了历史尘埃之中,是真是假谁都不清楚…… 那她叶锦,便要将这不容于世的私情,变成真的! 毁了萧雪棠的名声,让萧雪棠身败名裂…… 第64章 萧氏女,蔺氏妻? “就是这样……” “祠堂里大家都走了,但锦姑娘却留下了三皇子,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锦姑娘只让巧娘看着外面,以为没人听见,但谁知小翠那丫头恰好在祠堂中打扫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这叶锦实在可恶,自己与三皇子不清不楚算了,竟然诬陷您与摄政王不清不楚的。天知道您就与那摄政王远远的见过两次面而已……” 碧痕愤愤不平的说着,若是此时叶锦在面前的话,恐怕碧痕想要将她撕碎了的心都有了。 上次从老夫人那里分权之后,侯府内里便是一团混乱。 在谢氏、叶锦、二夫人胡乱的抓着各处的事情,一团抹黑之际,萧雪棠已经不动声色的在各处安插了人手。 总归她现在断了对侯府的补贴,且将在老夫人那里的东西一一收回来,银子是不缺的。 有了银子,还怕没有使唤的人吗? 她将前世叶锦收买人心的伎俩都学了来,且她在侯府这些年,一直在藏拙,但心思灵巧,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是侯府最低贱的下人也记得他们的名字、性格。 正好收买人心的时候能为她所用。 在祠堂打扫的小翠,便是其中之一。 上次萧雪棠被罚在祠堂抄写家规,解救了被大丫鬟霸凌夺走月钱的小翠。 那是小翠用来给年迈祖母抓药救命钱…… 萧雪棠为她解围,不仅帮小翠拿回了月钱,还给了她一笔银子足够治愈她那年迈的祖母,足以让小翠对她死心塌地。 本以为小翠这颗棋子要很久才有用,没想到短短数日之内,竟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绮月也很生气,这叶锦的心思实在太坏了,竟然这么诋毁她家小姐清誉! 这构陷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是摄政王……那可是京都出了名的活阎王,且不近女色。 据说从前凡是想进摄政王身的女子,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也有传言说是摄政王下的手,也有人说是因为摄政王天煞孤星,克妻。 总之京都关于蔺巽一直戴着面具不近女色的传闻各种都有,是真是假让人难以分辨,但绮月知道的是一旦这些流言传到摄政王耳中,她家小姐……完了! “好一招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萧雪棠为叶锦的缜密心思拍手叫好。 这叶锦不愧是能成大事的,今日在京都这么多贵人面前丢了脸面,失了侯府嫡女的身份,竟这么快就爬起来了。 如果不是今日机缘巧合之下,她在假山中遇到蔺巽,且救了他产生交集,恐怕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话说今日蔺巽怎么会出现在假山呢,总不能是在等她吧…… “定是为了盯着王丞相!” 萧雪棠想起王丞相和萧颐的密谋,瞬间将在假山遇到蔺巽的事情当做是个巧合了。 一旁的绮月见萧雪棠脸色变了又变,只当她是在苦恼蔺少舒的事情…… 方才在祠堂中,她分明看见自家小姐红了眼眶。 是啊,十几年的感情,又不是十几天。 且绮月年长碧痕几岁,是亲眼见证过萧雪棠与蔺少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更是见过当年谢家受牵连、谢贵妃薨逝,二人在这冰冷的皇城中相互依偎取暖。 纵使蔺少舒见异思迁有了叶锦,可今日蔺少舒对萧雪棠的维护关心却又不似作假,绮月还是希望他们能好聚好散。 就算二人最终没在一起,也绝对不能让蔺少舒如此误会自家小姐! “三皇子与小姐您青梅竹马,知道您性格一向端庄守礼,万不可能会在婚约内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儿的,这件事……要不要与他解释清楚。” 听到这话,萧雪棠眉心微皱看着绮月,绮月心头一颤,下意识道:“小姐,可是奴婢说错什么了?” 闻言萧雪棠回神,轻轻摇头道:“没有。” 她对蔺少舒的恨藏的很深,就连绮月都没发现,但不过数面之缘的蔺巽却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不过提到蔺少舒…… “我与蔺少舒之间,早无信任可言了。” 就像是前世,蔺少舒知道她们途中遇到山匪,便笃定她失了贞洁。 新婚之夜抛下她与叶锦厮混,一直对她冷漠刻薄,甚至最后为了报复……不惜将她送到陌生男人的床上,任其凌辱! 这一世,是叶锦构陷的蔺巽流言。 如绮月所言,她与蔺少舒相依为命多年,情分或许有的。 这一世蔺少舒还没有深陷叶锦的温柔乡,她还有挽回的机会,抢走蔺少舒,是最能打击报复叶锦的方法。 但…… 萧雪棠不想这么做! 经过前世之事,她做不到对蔺少舒毫无芥蒂。 而且前世那种囚禁深宫,步步算计,如履薄冰的日子,她受够了! 见萧雪棠坚决要与蔺少舒划清界限,绮月没有再劝了,只是问萧雪棠:“小姐,这锦姑娘的此番作为令人着实摸不准头脑啊……” “今日认亲宴她失利了,按照她的性子应该是千方百计的讨好侯爷,然后稳固侯府的地位才是。” 绮月虽然是丫鬟,但心思细腻聪慧,这些时日交锋下来对叶锦的性格也摸透了几分…… “而今日侯爷留了王丞相在书房,没有怎么理会三皇子,说明侯爷目前还是想依附的是王家。按照锦姑娘的性子,应该是顺着侯府的意思进宫讨好皇后,怎么反而留下三皇子呢?” 绮月说完,便见萧雪棠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当下神色有些不安道:“小姐,可是奴婢说错了什么?” 萧雪棠却是十分赞许道:“没有,绮月你非常聪明,做丫鬟简直屈才了。” 绮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萧雪棠此时看着窗外,道:“我现在大概知道叶锦的打算了……” 一旁碧痕听着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抓心挠肝的半晌,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道:“小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萧雪棠笑了笑,片刻后才道:“总而言之,现在叶锦的心思大概就是不想做萧氏女,而是……做蔺氏妻!” 第65章 清梦无痕 “姑娘,你这一招实在是太险了,纵使您心悦三皇子,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啊……” 简陋的南厢房中,巧娘对失势的叶锦抱怨道。 叶锦的行李已经被二夫人的人迫不及待的从缀锦轩中扔了出来,只因为萧雪棠承诺过,等缀锦轩空了,便让萧云霓搬进去。 现在叶锦住的是南厢房。 那里非但比不上缀锦轩,连之前叶锦住的西厢房都比不上,这都是二夫人安排的。 谁让今日叶锦在祠堂闯下那么大的祸,老夫人都被她气病了,谢氏也不敢庇护她…… 是以叶锦与巧娘主仆几人直接被赶到了南厢房打回原形,前些时日多么的风光,现如今,便就是多么狼狈! 叶锦今日的礼服暴露在太阳下烧了一干二净,头发也被火燎了,丫鬟拿给她换上的是件粗布衣服,脸上还带着王氏姐妹打的巴掌印。 放在房间中的铜镜倒映出她的模样,哪里还有刚进府的高不可攀,像是……被打回了原形。 叶锦心情非常的差,见巧娘还在一旁抱怨个不停,直接一把将妆台上的铜镜扫落在地上,面色更是狰狞道:“闭嘴!” 巧娘从未见过叶锦发这么大的火,对上叶锦如蛇般阴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颤,本能闭嘴。 只听叶锦冷笑连连,道:“正是为了大局着想,失去了萧氏女的身份,我更应该要得到蔺少舒的心啊……” 巧娘有些害怕的看着叶锦,最终忍不住开口问:“可是奴婢还是不太明白,您纵使要对付萧雪棠,为何还要将摄政王给牵扯进来?” 那位,可是连王丞相都忌惮的主啊! 而且军中草药的事情还没清呢,这叶锦也不怕玩火自焚…… 此时叶锦也知道招惹摄政王是下下策,但…… “可如果不这么做,我如何能重新取得的信任呢……” 巧娘不明白这与王皇后有什么关系,但叶锦并没有解释许多,只是幽幽吩咐道:“准备马车,明日我一定要见皇后娘娘!” 这里叶锦的话刚说完,萧颐那边就派人来传话道:“锦姑娘,侯爷让您明日一定去宫中一趟,还有您要与三皇子撇清干系,绝对不能让皇后误以为我们侯府早就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此时暮色将至,烛火幽幽,大半个侯府都是灯火通明。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前世叶锦曾说过,她千方百计留在侯府的目的,就是因为后世中,蔺少舒的皇后出自萧家。 叶锦讨好谢氏和萧颐,就是要将她取而代之,成为萧氏女,萧皇后。 这一世认亲宴提前,萧雪棠绝了叶锦成为萧氏嫡女的念头,所以……叶锦改变了策略。 她决定,直接拿下蔺少舒,在蔺少舒心中将她取而代之。 不过为了避免暴露重生的事情,萧雪棠隐去了叶锦想要成为皇后的想法,只说叶锦是喜欢上蔺少舒。 “这叶锦是疯了不成!” 碧痕这下听明白了,难以置信惊呼。 “可是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锦姑娘是皇后的救命恩人啊,锦姑娘先与王氏皇后交好,紧接着讨好三皇子,这不是在打皇后的脸,皇后能饶了她吗?” 萧雪棠却笑了,道:“你可不要小看叶锦左右逢源的本事哦……” 这下就连绮月都不解的看着萧雪棠:“小姐,今日您都将叶锦与三皇子那点事儿当众戳破了。王家那两个庶女都当众打了叶锦一巴掌,这叶锦纵使有通天的本事还能在皇后和王家面前翻盘不成?” 萧雪棠却是故意在二人面前卖了个关子,道:“不如我们打个赌,一把金瓜子,我赌最迟明日,叶锦会进宫见皇后,并且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回府……” 绮月和碧痕果断摇头。 “奴婢没钱!” 热闹她们爱看,但让她们拿银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见没能套路她们,萧雪棠失落的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们让吴叔过来,我有件事需要他亲自出面去查。” 就是那位神秘的南夫人! 但让萧雪棠没想到的是,吴叔,却出意外失联了。 “怎么,吴叔还没找到?” 萧雪棠按住跳动的眼皮,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吴叔行事一向沉稳,去哪儿都会交代一声,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 难道吴叔出事了? 绮月见萧雪棠忧心忡忡的样子,便道:“小姐,吴叔武功好,不会有事的,这么晚没回来定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您也别太担心了。” 萧雪棠怎么可能会不担心! 吴叔这几日一直在暗中为西北草药的事情奔走,这件事牵连甚广,无论落在谁的手中吴叔都会有生命危险。 “多派些人手,实在不行去找林叔他们帮忙,一定要找到吴叔。” 萧雪棠吩咐道,眼中是止不住的担心。 对于她而言,吴叔并不是一个车夫那么简单,更像是半个长辈。 此时她甚至有些后悔,让吴叔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了。 萧雪棠心烦意乱的想着,此时碧痕将一个檀木匣子呈递上来,道:“小姐,这是摄政王送给您的东西,要拆开看看吗?” 萧雪棠道:“这东西定是老王妃准备的谢礼,摄政王不过是代交罢了,且这礼物终归是要还回去的。” “这礼物终归是要还回去的,收下做什么。” 可禁不住碧痕和绮月的好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竟是一支红玉髓雕刻的海棠花簪! “好精致的簪子啊。” 碧痕和绮月跟着萧雪棠算是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但此时也被惊艳到了。 这红玉髓本就难得,更何况雕刻成的海棠的形状、栩栩如生,巧夺天工不为过。 碧痕和绮月不禁感慨道:“老王妃对小姐可真好。” 萧雪棠瞧着那支红玉髓簪子晃了会儿神,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 帐中灯火摇曳,浮浮沉沉,抛在枕边的红玉髓珠串,不知何时被人挂在了脚腕上…… 她下意识的想要踢开,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擒住脚踝,又是一室春色旖旎。 第66章 不避嫌了! “小姐,您这是一晚没睡?” 绮月清晨过来,原本是准备伺候萧雪棠梳洗的,却没想到萧雪棠脸色雪白,眼底下的乌青非常的明显,吓了一跳! “小姐,您该不会……哭了一晚上吧。” 萧雪棠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泪,生无可恋。 前世她的眼泪已经为蔺少舒流尽了,这一世绝对不会再为他掉一滴眼泪。 但,她总不能说自个儿一脸憔悴,是因那恼人的梦吧…… 已经许久都没做那荒谬的梦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又开始…… “对,绝对是那红玉髓搞的鬼!” 萧雪棠咬牙切齿的说着,一旁的绮月和碧痕瞧着萧雪棠如此狰狞的神色,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即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道:“提到那红玉髓,小姐可要奴婢送去王府那?” 绮月心思细腻,这么一问,是有原由的。 “奴婢知道小姐是不想被人误解老王妃挟恩图报之意,所以这几日回到京都并没有张扬救过老王妃的事情,也是为了避嫌。只是奴婢担心老王妃那里,她知道小姐是避嫌的心思还好,可若是误会小姐心中存着什么芥蒂,恐怕不太好吧……” 随即绮月的语气顿了顿,复又道:“且这东西是昨日摄政王亲自送来的,小姐若是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恐怕更会伤了王府的颜面。” 昨夜的梦完全是因为那红玉髓而起,萧雪棠巴不得将它送的远远的,但经过绮月这般一分析,萧雪棠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既然她要抱紧蔺巽这个大腿,自然不用继续避嫌了! 想到这里,萧雪棠神色闪过一丝纠结,最终还是道:“收下吧,备一份厚礼送去侯府。” 二人说完话,只见碧痕回来了,一进门便匆匆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听着碧痕惊慌的语气,萧雪棠心口一颤,忙问:“怎么回事?莫不是齐叔出事了……” “不是齐叔……” 碧痕愣怔了会儿,才道:“是锦姑娘那里!您不是让奴婢盯着锦姑娘的一举一动吗,您猜怎么着,今日锦姑娘一早就进宫了,说是要进宫探望皇后,二夫人那里愣是没敢拦,而且据说锦姑娘进宫侯爷也是知道的。” 闻言绮月不由一脸钦佩的看着萧雪棠,道:“小姐您还真的神了,怎么知道锦姑娘今日就会进宫找皇后?” 萧雪棠冷笑道:“昨日王相来侯府,从摄政王的手中帮萧颐解围,投桃报李,就算今日叶锦自己没打算进宫,萧颐也会想方设法的将叶锦送进宫中,表达忠心的……” 虽然从长远的眼光来看,东宫失德,确实难当大任,可时下王氏一族权势滔天,朝中上下唯有蔺巽能与其抗衡,萧颐自然不敢得罪王家了。 一时萧雪棠又想起了昨日无意间偷听到二人之间的对话,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 萧颐口中所说的关于甘露之变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当年怀闵帝在位的时候,权宦当政,皇室式微百姓民不聊生。 怀闵帝心系百姓,且是个有抱负的皇帝,所以与心腹大臣在甘露寺设下了计策欲追杀以王守澄为首的权宦一党,谁知被他们提前知晓。 他们提前发动兵变,勒死了怀闵帝,软禁了太后,封当时的七王爷哀帝为傀儡皇帝。 甘露之变,是皇室与权宦之间的斗争,根据萧雪棠所知世家并没有参与其中。 可根据萧颐和王丞相的对话来看,当年之事,分明还有隐情在的。 以及蔺巽…… 蔺巽曾受怀闵帝抚养之恩,对当年甘露寺之变,以及怀闵帝之死一直耿耿于怀,这件事他将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萧雪棠福至心灵般想起一个念头,蔺巽来侯府,是不是就是为了那桩秘密! 不得不说萧雪棠确实猜对了五分…… …… 摄政王府…… “昨日天枢说您是为了萧家大小姐留在侯府,竟然听见了萧颐和王相那两只老狐狸的密谋!看来,参与甘露之变的名单确实是在萧颐的手中,难怪王家对永安侯府看的紧了,那位萧家大小姐可真是个福星啊。” 齐玉笙目光灼灼的盯着蔺巽说道,试图想用眼神将蔺巽脸上的面具扒下来,看清楚动了烦心的蔺巽究竟什么样子。 昨日天枢说蔺巽看上一个姑娘齐玉笙还不信,但听王府的管家说蔺巽竟然将那珍贵的红玉髓做成了簪子送去了萧家,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若不是昨日匦检院那里抓内奸,齐玉笙恐怕连夜都要留在王府了。 想到内奸的事情,齐玉笙冷笑道:“这王家的人手伸的越来越长了,匦检院的事情他们也敢插手,我看是活腻歪了!” 想起之前蔺巽提醒过他小心匦检院,齐玉笙便知道蔺巽大概是收到什么风声了,可一开始齐玉笙没在意。 没想到竟被王家的细作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摸走了密信!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少卿大人怎么可能忍得住,所以…… “你人死了?” 蔺巽淡淡的问道,齐玉笙眼神一虚,小声道:“被人灭口了。” 一听这话,天枢倒抽了口凉气,道:“少卿大人,那人虽是细作,但毕竟是朝廷正六品的官职在呢,且是王丞相的门生。现在就这么死在了匦检院,这御史台可有的闹了。” 蔺巽眉心微微皱了皱,问:“可从他口中问出什么。” 齐玉笙神色飘忽,最终继续摇头。 蔺巽冷笑道:“所以,你现在什么消息证据都没掌握,还给我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等着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齐玉笙听着蔺巽冰冷的声音,饶是他与蔺巽相识这么久也觉得瘆得慌,将功补过般道:“也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灭口刺客用的暗器,与当日在你回京都所用的暗器差不多,是南疆人!也就是说之前我们怀疑是对的,京都有人与外族勾结,不止北地,还有南疆、只是藏的太深了,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齐玉笙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片刻才道:“沐王府那边常年与南疆人打交道的,近年来南疆的变化,他们兴许清楚……” 这里才提到沐王府呢,便听外面的管家来回道:“王爷,沐世子求见!” 话音落下,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便瞧见沐宵出现在了书房中,神色凝重…… “王爷,兄长那里回信了,关于您中毒的事情……” 沐宵话音未落,没想到房间中还有一人在,顿时止住了话头! 第67章 郡主沐滟 齐玉笙的母亲是长公主,当年沐宵姐弟二人在京都做质子的时候,几个人时常一块儿玩。后来他们姐弟二人回了南边,但私底下一直有来往的,只不过鲜为人知。 也是为了避嫌。 毕竟云南沐王府手握重兵,哀帝在位的时候就十分忌惮,如今永徽帝诏他们姐弟二人进京都,名为祝寿,实则意图不明。 自从来到京都之后,沐宵兢兢业业的扮演着一个纨绔子弟,而郡主沐滟则是深居浅出,不与京都的人打交道。 在外人看来,昔日威名赫赫的沐王府交到这姐弟二人手中算是没落了,但齐玉笙心中清楚京都局势混杂,他们姐弟二人也是明哲保身。 京都能够保住他们姐弟的,只有蔺巽。而这次蔺巽受伤中毒,王府寻找解药的事情,被沐王府的人知道了,沐宵今日匆匆过来便是为了解药的事情,没想到齐玉笙也在! 这里沐宵还没想好说还是不说呢,齐玉笙瞧着沐宵,忽然想到什么一般道:“听说昨日小世子在侯府英雄救美了?” 齐玉笙说的是昨日沐宵帮萧雪棠解围的事情。 虽然昨天齐玉笙被蔺巽支出去了,但匦检院的探子那么多,再加上昨天侯府的那些闹剧在京都都传遍了,齐玉笙知道也不难…… 齐玉笙问的分明不怀好意,但沐宵被他姐姐一向保护的很好,竟是不知是陷阱。 听到齐玉笙的 话,还不好意思起来,道:“是三皇子他们欺负人,那萧家大小姐太可怜了我才出面的!” 后面如果不是蔺巽出现了,齐玉笙绝对会教训蔺巽还有那叫什么叶锦的女人几句。 齐玉笙眼神一亮,随即调戏道:“啧,你看上人家了?情窦初开啊这是!” 比起齐玉笙的风流,沐王府的人都非常专情,认定上一个人便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沐宵虽年纪小,但却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主。 听到这话,沐宵的耳朵都红了,结结巴巴的反驳道:“少……少卿大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齐玉笙看了无动于衷的蔺巽,瞧着沐宵笑的更加不怀好意,道:“不是喜欢上人家,那你脸红个什么。” 沐宵!!! 沐宵一向实诚,哪里比得过齐玉笙这个老油条,急的抓耳挠腮道:“也不是,就是看着那萧家大小姐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沐宵说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可齐玉笙却是情场老手了。 “云霄弟弟,你这一招搭讪的招式也太过时了,现在女孩子不吃你这套,要不要哥哥我教你几招啊……” 蔺巽见齐玉笙没个正形的样子,顿时一阵无语,但还不等他开口,忽然只见一把银色小刀直接向齐玉笙飞了过来! 纵使齐玉笙反应极快,闪躲及时,那把小刀却也是擦着齐玉笙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 齐玉笙倒抽了口凉气,看向门口那突然出现的紫衣女子,一时间脸色变了几变。 “死娘娘腔,不要带坏沐宵!” “啊,小爷我这如花似玉的脸蛋!” 齐玉笙捂着脸惊叫一声,随即看向门口那紫衣飒爽的女子,瞪着蔺巽:“这个男人婆来了你怎么不说一声!!!” 蔺巽撇了手中的茶盏,冷笑道:“这是你自找的。” 齐玉笙倒抽了口凉气,便见沐滟气势汹汹而来:“呵 ,男人婆?今天我就要教会你这个娘娘腔做人。” 二人多年未见,第一次见面就是直接一个飞身跳出了窗外,在院子里打的‘砰砰’作响。 蔺巽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已经习惯了,倒是沐宵反应半拍,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努力回想了半晌,才道:“我想起来在哪里看见过她了!” 原本正在喝茶的蔺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只听齐玉笙道:“好像是大哥的书房中,挂着美人图上……一个姑娘像她。” ‘咔嚓’一声,蔺巽手中的茶盏捏的粉碎,外面打着不可开交的两个人以齐玉笙求饶告终,便见一道紫影直接冲了进来。 “沐宵,你又偷偷去大哥书房了,小心他生气了拿你试毒。” 沐宵姐弟二人口中的大哥,是沐王府的义子,沐云行。 在沐老王爷去世之后,沐云行一直帮忙打理王府产业,除此之外他擅长毒蛊之术,此番蔺巽中毒就是找他要的解药。 “大哥说王爷所中之毒,很有可能是南疆的血枯子。这血枯子非常厉害,如果不及时解药的话必然会气血耗尽而亡,这是解药!” 一听有解药,一旁的天枢神色一喜,但却没想到蔺巽却是神色淡淡,直接道:“不必了。” 沐滟皱眉,看着蔺巽道:“王爷不相信我们沐王府?” 齐玉笙也不解的看着蔺巽,道:“虽然那沐行云的性子阴沉不讨喜,但论毒医精通,京都是没人能比的上他的,他研制出的解药,应该不会有差错。” “已经找到能帮我解毒的人了。” 在众人诧异目光下,只听管家道:“王爷,萧大小姐派人送了一些伤药过来。且她说王爷身上的毒已入骨髓,需要三日施针一次,后日她会亲自来王府为你施针。” 说话间管家拿了几个白玉瓷瓶进来,这次蔺巽收下了。 沐滟瞧着自己苦心求来的解药被放在一旁,脸色骤然都变了,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问:“萧大小姐是谁?为何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接受沐王府的药。” 原本还和沐滟打的不可开交的齐玉笙此时听着沐滟咄咄逼人的语气,心中也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道:“姑奶奶,您就少说两句吧。” 现在蔺巽身居高位,就连齐玉笙有时候都有些怂他,可这沐滟却还是横冲直撞的。 看来这些年过去了,她还是和当年那般…… 齐玉笙心中叹了口气,将沐滟拉出了书房。 出了书房后,沐滟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问沐宵…… “萧家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听着沐滟阴恻恻的语气,沐宵不知为何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小声道:“萧……萧雪棠。” “萧雪棠?!” 沐滟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第68章 威胁到太子地位 “阿嚏!” 梨棠居中,萧雪棠不知为何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叶锦在进宫告状呢……” 萧雪棠吩咐绮月道:“不能坐以待毙等待齐叔的消息了,备车,我得去济善堂一趟!” 济善堂就在百草堂对面,这些时日一直在盯着叶锦名下的百草堂刻意抬高药价造成京都横行的证据…… 军中的事情有萧颐和王家包庇叶锦,萧雪棠没办法插手,但瘟疫之事叶锦显然已经激起众怒,她还能全身而退吗? …… 此时宫中,叶锦毕恭毕敬的对王皇后行了礼,并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献给了皇后。 “听闻娘娘这些时日在为圣上寻找寿礼苦恼,臣女手中有一架十二扇沉香木屏风,上面请了能工巧匠雕刻了万里江山图案,虽不名贵,但胜在精巧,还请娘娘笑纳。” 话音落下,随行的人将屏风外面盖着的纱罩掀开,众人先闻得一阵异香扑鼻,又见那沉香木屏风雕刻江山图栩栩如生,无不拍手惊叹。 唯有王皇后坐在凤座上,神色依旧冷淡,这还是叶锦从未有过的待遇。 数年前,王皇后随永徽帝微服私访的时候叶锦救过王皇后,她对叶锦一向欣赏。 后来叶锦跟随永安侯回到京都,王皇后对叶锦都是十分关怀甚至胜过了王家的嫡女,何曾如此冷落过叶锦。 叶锦心知肚明,想必是昨日的事情传到王皇后的耳中了。 当下叶锦心下一横,‘扑通’一声跪在了王皇后面前,膝盖在青石砖上砸出重重的声音。 原本正在漫不经心拨动着茶盏的王皇后,终于轻轻抬眸瞧着叶锦,似笑非笑道;“锦儿这是做什么?” 王皇后虽然没生气,但气势上却有着一种压迫力,叶锦将头跪的更低了—— 一向喜欢在萧家姐妹面前宣扬人人平等,对嫡母谢氏也都从不磕头行礼的叶锦,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却是卑微到尘埃。 “臣女自知有错,不该隐瞒娘娘与三皇子相识之事,今日专程进宫向娘娘请罪,请娘娘给臣女一个解释的机会……” “臣女接近三皇子,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是为了娘娘和太子殿下!” 闻言,皇后冷淡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趣意,让身边的嬷嬷将叶锦扶起来,笑着道:“仔细说说看,来人,赐座。” 被宫人扶起来的时候,叶锦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只敢坐在皇后上次的椅子一边,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王皇后看似仁慈,实则心狠手辣。 如果今日她无法给王皇后一个圆满的解释,她,肯定无法活着走出这凤仪宫…… 今后荣华富贵,就在今日一搏了! 叶锦反问王皇后:“娘娘觉得,现如今京都,谁真正会威胁到太子殿下的地位,难道真的是无权无势的三皇子吗?” 她的声音幽幽,带着莫名的蛊惑之意…… 此时纵使是皇后,面色也不由微变,凌厉的凤眸盯着叶锦:“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皇后凌厉目光下,叶锦神色从容的说道:“娘娘心知肚明,真正威胁到太子地位的不是蔺少舒,而是摄政王蔺巽!” “摄政王权倾朝野,手握重兵,如今对圣上忠心耿耿皆因圣上是先帝胞兄的缘故……可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还会拥护圣上,拥护太子吗?” ‘咣当’一声,皇后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怒且恐惧的神色,瞪着叶锦,半晌才颤着声音:“你到底知道什么?” 叶锦只说了四个字…… ‘灯影斧声!’ …… 同时,萧雪棠的马车也在济善堂停了下来。 比起颜心记的门庭若市,济善堂则显得有些清幽冷清了,尤其是在济善堂对面开了个百草堂之后大部分的客源都被他们抢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客户了。 但在这古老、泛着木质和草药香气的药铺里,时光仿佛是停滞的,过的格外缓慢。 “大小姐!” 齐老掌柜的见是萧雪棠十分惊喜,道:“您有许些时候没来了。” 萧雪棠道:“是啊,最近侯府事情多,今日才得闲出来。” 萧雪棠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顾虑,问起了老掌柜医馆的事情。 老掌柜叹了口气,道:“自从对面那缺德的百草堂开张之后,咱们济善堂来的都是老客了。” 济善堂在京都开了好些年了,因济善堂中坐诊的大夫医术高超,且草药价格公道,时常免费接济穷人,在京都的口碑很好。 不过自从半年前,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个百草堂,一出现便买下了半条街开设医馆和药铺直接和济善堂打起了擂台。 里面的大夫不止看病,还会针灸、按摩,且他们东家一些秘方引来许多达官贵人,因此济善堂的生意此后一落千丈。 这济善堂原本是谢家三爷之前出于兴趣爱好开的铺子,后来谢家三爷被流放回东山,铺子便交给了萧雪棠打理。 前世萧雪棠名下的铺子生意不少,济善堂被抢了生意之后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吴掌柜被百草堂的人陷害,被迫交出秘方,萧雪棠才知道那所谓的百草堂背后是叶锦在搞鬼。 百草堂表面上是医馆药铺,实际上却是叶锦用来敛财,为了敛财他们不择手段。 他们仗着背后本钱足,打压一些小医馆,买通京兆府制造出人命官司,迫使医馆里的大夫交出祖传的秘方。 除此之外,在时疫来临的时候,他们大肆的收买治疗时疫的药材,再高价抛出,也是叶锦惯用的手段之一! 但叶锦背后干的这些勾当鲜为人知,旁人提及叶锦的时候都是赞誉之词,称扬她巾帼不让须眉。 呵,如此人品,也配! “百草堂的事情我有章程,但目前不宜轻举妄动,所以这些时日您就当图个清闲,不要和他们争些什么。” 萧雪棠不放心的对老掌柜道。 这百草堂非常古怪,敢动它的,只有匦检院和蔺巽了! 萧雪棠要对付叶锦,但却不想将济善堂和老掌柜卷进来,这里毕竟是舅舅的心血,对她也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老掌柜乐了:“小姐你放心,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有心思争强好胜的,与那百草堂井水不犯河水罢了,不过前些时日一个长相英武的年轻人拿着您的信物,在这里取走了一些治疗时疫的草药。” 萧雪棠知道老掌柜口中那个年轻人必然是慕寒无疑了,心中有些懊悔,早知道他的身份当初在城外就不该指点他。 不过自己帮的不止是慕寒,而是慕寒身边的那些村民,想到这里萧雪棠心中好受多了,便道:“那人……是我的好友,他村子里的人都染了时疫,来找我帮忙的。” “说起来今天上午那年轻人还进城来了呢……” 闻言萧雪棠瞬间警惕,道:“他来做什么,莫不是找茬的。” 如果不是老掌柜提醒,萧雪棠都快忘记还有慕寒这号人了! 前世慕寒可是叶锦最忠实的舔狗…… 第69章 报恩,都与草药有关 前世慕寒被认回慕家之后,在一场宴会上对叶锦一见倾心,二人就勾搭上了。 慕寒此人在民间长大,结交了不少江湖草莽,后期帮着叶锦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如果慕寒出现在京都,又与联系上,那么官道上被劫事败露,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当然,萧雪棠会将这个麻烦变成叶锦和慕寒的麻烦!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只听老掌柜道:“他来找姑娘道谢,还送了些山货来看,说姑娘是他的大恩人,以后必然会报答姑娘的。” 萧雪棠心中冷笑…… 这慕寒身份来历可不简单,等日后他认回自己亲生父母,成了叶锦的裙下臣,他不恩将仇报就已经烧高香了。 报恩?算了吧! 萧雪棠心中冷笑连连,谁知就在此时老掌柜忽然提了一筐东西上来。 只见里面晒干的鹿肉、山鸡,还有一些新鲜采摘的菌子。 萧雪棠傻了会儿,才道:“这些都是慕寒送来的?” “可不是,他们村子里刚经历时疫,能送这些东西来想必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姑娘你出身富贵,但千万别嫌弃这些东西寒酸啊,那位年轻人,是有心的。” 老掌柜说着,他睿智的目光看着萧雪棠,此时萧雪棠不觉心中像是被什么狠狠触动了一下。 因为前世之事,萧雪棠变了很多,她变得更加敏感、猜忌,除了身边亲近的绮月和碧痕之外,总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防备别人。 蔺巽这样,慕寒也是这样…… 重活一世,上天既然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除了让她报仇雪恨之外,她也该更加的去珍惜这人世间的美好之处。 萧雪棠此时仿佛醍醐灌顶一般,看着老掌柜,十分诚恳道:“下次他若是来这里,请您帮我向他道谢,这些礼物我很喜欢。” 正好萧雪棠准备自己在梨堂居重建小厨房了,这些村里送来的干货野味,那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老掌柜笑了,然后毫不留情的从萧雪棠框子里抠出了一半东西下来,理直气壮道:“老朽年纪大了,嘴馋!” 萧雪棠失笑。 玩笑归玩笑,提及时疫,萧雪棠神色认真道:“这次京都时疫,村子外死了不少人呢。” 提及时疫老掌柜的叹了口气:“这段时间京都治疗时疫的草药价格都非常高,之前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将济善堂大部分的草药都免费救济给城外百姓,剩下的不多,余下的全部给那慕公子了。” 萧雪棠道:“若是草药不够的话,那么多花些银子去外地买些来,银子没了还可以赚,但人命是最要紧的。” 老掌柜道:“这倒是不必了,听外面的人说摄政王回京都之后,听说了药价的事情,便让匦检院的人亲自整顿,这下再也不敢有人虚抬价格了,就连那百草堂,也乖乖将囤药交了出来呢。” 萧雪棠闻言心中有些诧异…… 之前在她的印象中,蔺巽是那种高坐在朝堂之上、只手翻云覆雨,一个不高兴就直接血流成河的,没想到竟也会如此关心民生。 她再次为自己那狭隘的私心揣测蔺巽感到羞愧。 眼看着午饭的时辰快要过了,老掌柜十分热情留萧雪棠一块儿用膳,并且打算亲自用那些野味下厨。 想到老掌柜那熬药都能熬糊、医馆开张这些年来,唯一受到的投诉就是老掌柜开的药太难喝种种,这次萧雪棠和绮月没有任何停留,拔腿就跑,险些连那些山货都忘记拿了。 那架势让车夫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为了安抚自己方才受到的惊吓,萧雪棠决定带着绮月一块儿去天香楼下馆子去! 天香楼下,绮月讨论待会儿中午是吃荔枝鸭子,还是吃水晶肘子的萧雪棠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凉凉的…… 她抬手摸了摸跳动的眼皮,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待会儿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但还是忽略了。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都要!” 主仆二人非常愉快的达成了认识。 …… 此时萧雪棠并不知道,在酒楼上一双清冷的目光将她们主仆二人不动声色尽收眼底。 雅间里此时临窗坐着一人,一袭绯色官袍,临窗坐着手中拿着酒壶,摆着一个十分骚包的姿势调戏楼下经过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齐玉笙! 蔺巽忍了几忍,才忍住一脚将这显眼包踹下楼的冲动。 齐玉笙倒了杯酒给蔺巽,又道:“这次沐王府姐弟此番来京都,用意非常明显,分明是寻找你庇护的。听说南疆那里新王是九王子,那是沐王府的死对头,这次沐王在云南的处境恐怕更加难了,朝中朝臣也多对沐王府有猜忌之意,这沐王府可谓是孤立无援,你当真不打算伸手帮他们一把?” 原本正漫不经心把玩着酒盏的蔺巽抬头看了齐玉笙一眼,反问道:“你不是一向与沐滟不和,怎么反倒是帮她说话了。” 齐玉笙一咽,片刻之后才道:“虽然我不喜欢她凶巴巴的样子,但毕竟我们年少时到底师出同门,这关乎着沐王府生死存亡大事,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是吧。” “嘴硬!” 蔺巽一针见血,道破了齐玉笙的小心思。 齐玉笙气的够呛,知道依照蔺巽的性子,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但他现在对沐王府的态度实在微妙。 齐玉笙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隐隐觉得今日沐宵姐弟二人,提到沐行云的时候蔺巽脸色就有些不对。 可当年,蔺巽与沐行云二人都是在先帝膝下长大,二人情同手足。 可自从六年前,蔺巽便与沐行云割袍断义,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还有这些时日,京中时疫药价飞涨,这百草堂囤了不少药高价售出,如今见咱们匦检院盯上,又装好人来施药,正当我们匦检院是京兆府那群糊涂虫不成,只是现在没证据,不然便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了!” 蔺巽眉心微皱,这些时日京都和景州,军中将士折损以及京都百姓伤亡,几桩案子都与草药有关…… 幕后推手,必定是精通药理之人。 想到此处蔺巽眸色微微沉了沉…… 第70章 酒楼偶遇,掌心之物 齐玉笙不知蔺巽在想什么,紧接着又道:“不过倒是有趣,这百草堂坏事做尽,好不容易为百姓做点好事恨不得大张旗鼓让天下皆知;那百草堂对面济善堂这次及时施药,救了不少寻常百姓的姓名,却从不张扬,也不知那背后的主人是谁,竟有如此大义。” 正说话间,只见酒楼下缓缓走来主仆二人。 只见一楼走来主仆三人,他们衣着看起来不起眼,但当为首的女子摘下帷帽的时候,瞬间夺走了酒楼里大半人的目光! 那少女一袭莲青色锦裙,鬓边只插着一支簪子,并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却依旧秾艳动人,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时下对贵族女子约束十分严格,但萧雪棠今日穿着低调,只用一根木簪 只当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姑娘罢了,或者行走的江湖女子胡商之类的。 这些年京都百废待兴,在摄政王一些新的律令推行之下,古老世家那些保守的例条也渐渐的被推翻。所以萧雪棠出现在酒楼中并不算是多么的惊世骇俗,这些人的目光大多数是善意的惊艳,并没什么恶意。 顶着众人惊艳的目光,萧雪棠略有些不自在。 这天香楼的生意一向好,这个时间点萧雪棠他们过来已经没有雅间了,但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萧雪棠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便找了个靠近一楼窗户的方向。 虽然没有雅间,但天香楼毕竟是京都第一酒楼,每个位置都有雕花的屏风阻隔的。 绮月让萧雪棠坐在最里面的位置,她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萧雪棠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小姐,万一遇到熟人,传到侯爷的耳中怎么办?” 绮月有些担心的说着。 萧雪棠道:“放心,这些年我深居浅出,甚少有人认识我,咱们吃完饭就回去,没那么倒霉的……” 此时萧雪棠哪里知道,这人一倒霉和谁都要塞牙缝,有些话着实不能说太早了! 二人刚坐下,便见一个锦衣公子带着七八个侍卫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萧雪棠眼皮子一跳,连忙用袖子挡住脸。 “小姐怎么了?” “是蔺少煜!” 萧雪棠压低声音道。 这蔺少煜身为王皇后独子,被王皇后宠得无法无天,少时就爱欺负萧雪棠。 萧雪棠长大后便下意识与东宫的人保持距离,但那蔺少煜却垂涎萧雪棠的美色,堂堂一国太子不顾婚约在身,缠着萧雪棠不放,被王皇后狠狠揍了几顿才消停。 毕竟萧雪棠是侯府嫡女与蔺少舒有婚约,这婚约还是先帝赐的,王皇后再针对萧雪棠和蔺少舒二人,也不可能让东宫递上这么个把柄给那些大臣。 萧雪棠不想惹麻烦,唯恐被蔺少煜瞧见,连忙将头低的低低的,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脚边毛绒绒一团在拱自己! 低头一看,竟是只差不多有半个人高、看起来十分凶猛的大狼狗。 “呀!”萧雪棠第一眼被那大狼狗吓着了,惊呼一声,引来了大半个酒楼里的人来看。 那大狼狗原本正十分欢快的对萧雪棠摇尾巴呢,见萧雪崖一副惊惧的样子,巴巴地看着萧雪棠…… 这狗,看起来有些眼熟! 萧雪棠愣是从这么大只狼狗的脸上,看出了几分委屈的意思。 见它并无伤害自己之意,萧雪棠迟疑了会儿,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想我摸你?” 大狼狗原本有些耷拉下来的尾巴摇的更加欢快了! 这大狼狗长的虽然吓人,但那双眼湿漉漉的着实可爱,一时萧雪棠不由有些心动,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似乎察觉了少女有些畏惧的情绪,狗狗主动的将脑袋送到她的掌心,发出‘呼噜’的声音,歪着脑袋对萧雪棠卖萌。 萧雪棠彻底被它可爱到了,早将方才那一丝害怕丢到了九霄云外,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 少女本就生的明艳,纵使一袭素衣但依旧难掩其动人之姿,这一笑宛若三月桃花初绽,明艳不可方物。 就在此时,一个油腻垂涎的声音,打破了这美好的画面。 “雪棠,多日不见,你长的越来越好看了……” 太子蔺少煜不请自来,直接来到了萧雪棠面前。 蔺少煜身为太子,却平庸无德,尤好女色。 东宫的美人无数,若问蔺少舒最惦记的人是谁,当然是那永安侯府嫡女萧雪棠了。 萧雪棠人如其名就是这京都最为姝丽的海棠花,蔺少煜对他垂涎许久,只是可惜名花有主。 若只是区区蔺少舒,蔺少煜根本不放在眼中,这麻烦就麻烦在萧雪棠与蔺少舒的婚事是当初怀闵帝赐下的。 如果蔺少煜真的动了萧雪棠,恐怕他那父皇第一个饶不了他,还有摄政王…… 这二人可都是怀闵帝最为忠诚的拥护者,对怀闵帝的旨意奉之为金科玉律。 之前蔺少煜心中虽然惋惜,可毕竟东宫美人无数,他犯不着为了个美人触怒圣颜。毕竟这萧雪棠虽然美则美矣,可却古板无趣,是个木头美人,不及东宫舞姬风情万种。 谁知今日来这酒楼蔺少煜一见萧雪棠,只觉不过一段时间没见,那萧雪棠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就像是书中所说的‘画龙点睛’,原本木头美人,突然变得有灵魂,不一样的神采了。 且王皇后警告过蔺少煜不能动萧雪棠,担心招惹麻烦,引起永徽帝不快,蔺少煜一向听他母后的话,但…… 今日有人告诉他,萧雪棠很快做不成蔺少舒的未婚妻了!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叶锦。 一旦萧雪棠和蔺少舒的婚约不作数,这朵娇艳的海棠不是他的掌心之物了,顿时蔺少煜色心就起来了。 萧雪棠心中暗恨倒霉,没想到和绮月吃个饭的功夫竟会遇到蔺少煜这个大麻烦。 她以为蔺少煜往日听到她搬出先帝婚约会知难而退,没想到今日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甚至……要对她动手! 顿时萧雪棠脸色冷了,手已经握紧了藏在袖子中的痒痒粉…… 如果蔺少煜敢动他,她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但…… ‘嗷’的一声,将大厅众人吓了一跳。 原本方才在萧雪棠的手中还乖巧的跟猫儿似的大狼犬,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抖擞着威风挡在了萧雪棠面前,对蔺少煜龇着森森白牙。 这琅琊可是跟着蔺巽上过战场的,而且根据军中最为有经验的驯兽师说这琅琊身上有一半狼的血统,搞不好父母有一个是狼王呢。 天生兽王的气势、再加上经过战场上的淬炼,就算是凶猛的刺客也会被那煞气震慑住,更不要说蔺少煜这个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了。 蔺少煜直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第71章 刀下留狗,给狗道歉 顿时蔺少煜吓得连连后退,失态的跌倒在地上,东宫护卫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蔺少煜扶起来。 “殿下,您没事吧。” 蔺少煜被狼犬吓着了,再加上又觉得在美人丢了面子,顿时甩开扶住他的两个侍卫,语气凶狠道:“来人,给我扒了这个该死畜生的皮!” 东宫侍卫都是高手,顿时抽出了刀剑,见状萧雪棠连忙挡在了琅琊的面前急道:“太子殿下请刀下留……” 萧雪棠低头看了琅琊一眼,顷刻才道:“留狗。” 瞧着这娇柔美人,蔺少煜立即换上了另外一副德行,唯恐伤着美人,连忙对那些侍卫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将刀剑收起来!” 随即轻挑的目光流连在萧雪棠身上道:“萧大小姐,这小畜生是你养的?” 这大狼犬极通灵性,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蔺少煜那句骂狗的话,顿时‘呜’的放声威胁起蔺少煜。 东宫的侍卫是负责保护太子的安全,这大狼犬看着就吓人,他们可不敢大意,纷纷抽出了防身的武器。 萧雪棠虽然不知道这黏人的大狼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东宫的人一向蛮横,连人命都不放在眼中,何况是只犬呢。 迟疑了会儿,还是点了点头道:“还请太子殿下饶恕它。” 美人所求蔺少煜自是没有不应的,且他瞧着眼前女子低下头那脖颈一截白皙纤细,舔了舔唇,道:“放了它也可以,只要萧小姐向我赔罪,再陪我上楼喝两杯如何?” 之前蔺少煜虽暗中觊觎她,但面上可不敢如此放肆,萧雪棠心中无比嫌恶震惊,脸上神色也冷了下来。 “太子殿下,您贵为储君,还请慎言。” 美人动怒,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且蔺少煜见萧雪棠如此宝贝那只大狗,心中只当是拿捏住了萧雪棠的软肋,洋洋得意道:“萧小姐,不是孤不近人情,而是这畜生竟意图行刺储君,孤不将它剁成肉泥,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孤相信,三小姐应该是识时务的人。” 说着又要凑近萧雪棠,却又畏惧着挡在萧雪棠面前那只凶恶的大狼犬,一时间讪讪收回爪子。 就在此时,只听二楼长廊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太子殿下是要将谁剁成肉泥?” 方才这天香楼还门庭若市,但当东宫的侍卫亮出武器的时候,那些食客们纷纷做鸟兽散了,原本热闹的天香楼十分的安静,这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寂静的天香楼中也非常的醒目。 蔺少煜眼皮子一跳,心中暗骂了一声:怎么遇到了齐玉笙这个难缠的家伙! 匦检院自从被摄政王一手创立以来,因其无孔不入的信息王、秉公行事的态度,让朝臣们闻风丧胆,就连蔺少煜也不例外。 蔺少煜身为储君,可没少被匦检院的人抓小辫子,没想到今日遇到美人想上前调戏一番,竟又撞到了齐玉笙的手中。 蔺少煜心中暗骂晦气倒霉,但面上却不肯失了颜面,道:“齐玉笙,这是孤与萧大小姐的私事,与你无关。” 这里齐玉笙略有些惊愕的看着萧雪棠…… 她才是萧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不负其名。 虽然齐玉笙去过侯府几次了,但因为某人有意无意的阻拦,每次几乎都是与萧雪棠擦肩而过,今日才第一次真正见到萧雪棠。 原来这才是萧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大美人,不负其名。 齐玉笙按下一颗蠢蠢欲动八卦的心,故意让开身子,众人才发现被他遮挡着包厢内还坐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黑色的锦袍,戴着玄金的面具,周身自然而然生出一种清冷的气场。 正是夏日正午时分,外面阳光正好,可众人却觉得凉飕飕的。 他只是波澜不惊的瞥了眼楼下的方向,原本还嚣张跋扈的蔺少煜顿觉腿肚子都在发软,声音都在颤抖:“皇……皇叔!” 该死的,怎么没人跟他说过摄政王也在这儿。 早知会遇见这尊煞神,他今日连东宫的门都不敢出…… 蔺少煜自幼受宠,行事一向混账,自从永徽帝登基之后,他被封为储君,更是仗着东宫的势力为所欲为,就连宫中教导他的那些太傅都不怕,唯独怕一个人,那就是摄政王蔺巽! 当年蔺巽一直被带在怀闵帝身边教导,年纪轻轻的便就进了军营历练,对于这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蔺少煜一向怕的厉害。 当初怕蔺巽,是因为他亲眼见过蔺巽打猎的时候活剥了一只大老虎的皮,那嗜血的瞳孔简直就像是罗刹恶鬼!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蔺少煜总会梦见蔺巽一身是血,红着一张鬼眼要扒了他的皮。 现在怕蔺巽,那是因为蔺巽当年可是亲手废掉一个天子的……他区区一个太子,平日里再为所欲为,见了这个可不得绕路走。 当下蔺少煜连心心念念美人都不敢纠缠了,同蔺巽打了招呼后就想跑,二楼雅间中,蔺巽冷冷开口:“道歉。” 蔺少煜先是一愣,紧接着从善如流走到萧雪棠面前弯腰道歉:“今日是孤多喝了几杯酒,冒犯了萧小姐,请萧小姐见谅。” 萧雪棠瞧着蔺少煜一套行云流水的道歉,整个人愣住了。 但楼上人冷意未消,皱眉看着蔺少煜,道:“狗。” 蔺少煜难以置信,又不敢质问蔺巽,结巴道:“皇叔,您让孤……我向只狗道歉,怕是不好吧。” 话音未落,只听一旁凉丝丝的声音:“方才你还嚷嚷的要剁碎它呢,怎么不说不好。” 配合着她的话,那只大狼犬也‘┗|`o′|┛ 嗷~~’的一声。 一人一狗配合的十分默契,萧雪棠对上楼上齐玉笙忍笑的眼神,莫名想到了‘狗仗人势’四个字,默默的与大狼犬挪开了数步。 蔺少煜知晓蔺巽的脾气,一旦开口,那就势必是无法更改的。 纵使心中再不情愿,但还是苦着一张脸,看着那趾高气扬的大狼犬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自觉面子尽失,连忙带着侍卫飞也似的跑了! 萧雪棠从前没少受蔺少煜的骚扰,概因他是太子,纵使不适也只能强忍着,今日却是第一次瞧见蔺少煜如此吃瘪的神色,心中别提多痛快了,不禁笑出声。 就在此时,只听楼上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过来。” 萧雪棠心中先是一怔,紧接着想到今日毕竟是蔺巽帮了自己,也该上二楼道谢的。 “今日多谢王爷,少卿大人出手相助。” 萧雪棠落落大方的行了个礼,没想到萧雪棠会上来,弄得齐玉笙都有些意外…… 第72章 借刀杀人 齐玉笙一向温和多情,颇受京都闺秀们的欢迎,但与之相对的是蔺巽整日戴着面具、沉着一张脸,再加上那些关于他心狠手辣的种种传闻,那些娇软美人们对他避之不及。 这萧大小姐竟还主动送上门了,倒是有趣。 萧雪棠见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自己也有些不解。 方才,不正是蔺巽让她过来的吗,正好她有事要与蔺巽商议…… 想到此处,萧雪棠下意识的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东西,正是从百草堂拿到的账本。 可他们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就在双方都面面相觑的时候,琅琊可不管这些奇怪的人类们的风波暗涌,‘嗖’的一下跑了上来,将爪子搭在了蔺巽的腿上。 眼巴巴的看着蔺巽,像是在……讨赏? 很奇怪,萧雪棠竟能在一只看起来十分凶悍的大狗上看到如此丰富的神色。 但瞧着蔺巽那玄色长袍灰扑扑的大爪印,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这蔺巽脾气不太好,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但让人意外的是,蔺巽竟是伸手拍了拍大狗的脑袋,像是在夸奖。 大狗的尾巴摇的更欢,萧雪棠的脑子转不过弯了,傻乎乎的问:“你们认识?” 一人一狗同时看向萧雪棠,此时萧雪棠莫名觉得有些手痒,想揭开看看蔺巽拿面具下的神色是不是和大狗狗一模一样…… 这念头才生出一个苗头,就被萧雪棠生生的压了下去。 敢动摄政王,她不要命了! 齐玉笙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向美人搭讪呢,听到萧雪棠问起,便笑眯眯的回答道:“这只好色的大狗叫琅琊,正是摄政王的爱犬。” ‘撕拉’一声,齐玉笙崭新的官袍衣摆直接被撕烂,而罪魁祸首对上齐玉笙愤怒的眼神,正十分无辜的舔爪子。 齐玉笙!!! “蔺巽,能管一下你的狗吗。” 齐玉笙都气死了,这狗怎么尽捡软柿子捏啊。 这里萧雪棠瞧着狗,又瞧了一眼蔺巽,立即明白方才蔺巽那声过来,是对琅琊说的! 萧雪棠捂脸,瞬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幸好蔺巽虽看起来冷着脸不近人情的样子,但十分贴心,警告的目光看了一旁抱着手看好戏的齐玉笙一眼,然后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是齐玉笙都没听过的温和…… 齐玉笙在那看着直龇牙,萧雪棠只当这位少卿大人牙疼。 “啊,是!” 蔺巽这么一问,萧雪棠便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对蔺巽道:“王爷,臣女今日前来,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回禀……” 萧雪棠看了眼齐玉笙,知道齐玉笙是匦检院少卿兼蔺巽心腹,更重要的是老掌柜说过匦检院已经在盯着百草堂,但因为没证据所以没对百草堂动手。 现在证据,恰好是在萧雪棠手中! “臣女昨日答应为王爷解毒,丝毫不敢耽误,所以昨夜一夜未眠,翻遍医书,终于找到了解毒的方子,只是解毒草药中有几味十分罕见难找……” 话音未落,齐玉笙惊讶打断道:“什么,你竟真的能解血枯子之毒?” 这竟不是蔺巽那厮拒绝沐滟的借口! 萧雪棠道:“臣女岂敢欺瞒王爷。” 齐玉笙对上美人纯善的目光,心中为自己的猜测怀疑感到非常内疚,唯有蔺巽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呵,昨日在相府蔺巽便知道眼前的小姑娘看似乖巧,实则却是只心口不一的小狐狸呢。 瞧着那双漂亮桃花眼闪过一丝狡黠精光,这一次,又不是在算计什么。 这次蔺巽不动声色,示意萧雪棠继续演……是继续说下去。 “幸好!” 萧雪棠话锋一转,道:“臣女名下有一间医铺,里面正好有这几味罕见的草药,今日去拿草药的时候,老掌柜的却交给了臣女一个账本,臣女只翻了一页,看见里面的内容让人心惊胆战,本想报官的,谁知今日正好遇见了王爷,还请王爷做主。” 当萧雪棠神色慎重将蓝皮封面的账本交给蔺巽的时候,原本只在一旁看热闹的齐玉笙惊呼出声道:“这……这不正是匦检院在找的百草堂账目……” 齐玉笙翻了几页,又惊又喜道:“里面不止记载了这些年百草堂打压同行、恶意抬高草药价格,造成京都瘟疫横行的证据外,还有受贿官员的名单。这次,总算能狠狠收拾这个毒瘤了!” 比起齐玉笙的兴奋,蔺巽显然冷静许多。 他清冷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萧雪棠,问:“这账本,你是怎么来的?” 短暂的兴奋之后才是齐玉笙理智也回笼,顺着蔺巽的话问道:“是啊,这账本匦检院的人都没找到,萧大小姐您是怎么找到的?” “这是个意外!” 萧雪棠早就准备好说辞,哪怕是在齐玉笙以及蔺巽二人如此凌厉的目光之下,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 “我们药铺的老掌柜心地善良,半个月前救了个被追杀的男子,养在后院。这些时日他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原来他竟是百草堂的账房,因偷走了百草堂的账本,才被他们追杀,可见这个账本的重要性。” 萧雪棠这里试图想要让蔺巽与齐玉笙二人的注意力引到账本上,可蔺巽是何等的敏锐。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萧雪棠,目光算不上凌厉,但萧雪棠被他盯着却有一种似乎被看穿的不安。 蔺巽问:“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萧雪棠眨了眨眼,片刻后摸着腰带上的流苏,对答如流:“是啊,就这么巧呢。” 所谓巧合,不过是有心人步步为营的算计。 但当着他们的面,萧雪棠面上并没有流露出分毫,一双桃花眼黑白分明,像是麋鹿,眼尾一滴红色泪痣,纯善又无辜。 就连一向精明,在匦检院阅人无数的齐玉笙也被骗过了。 蔺巽轻轻捻了手指…… 这账本里面的内容,不简单啊! 这小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趣,看似纯良无害,实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竟想借他这把刀……杀人! 萧雪棠不经意对上蔺巽那深邃的目光,眼神微闪,蔺巽在怀疑什么? 第73章 给叶锦的致命一击 “王爷这些年不在京都,不知百草堂的所作所为。这百草堂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总是打压一些小医馆,买通京兆府制造出人命官司,迫使医馆里的大夫交出祖传的秘方。” “盗走账本的百草堂管事。他本是百草堂祸害的大夫儿子,他的父亲被骗走了祖传针法自尽而亡,为报父仇所以改名换姓凭借着对草药的了解投奔百草堂卧薪尝胆,终于让他拿到了证据,却被人追杀。” “机缘巧合之下,在城外他正好被采药的老掌柜所救,养好伤之后,他前些时日将账本托付给老掌柜,让老掌柜替他伸冤,若是王爷和少卿大人不信,大可去查!” 萧雪棠坦荡的与蔺巽对视。 她没有添油加醋提到叶锦,完全是以帮人伸冤、一副置身事外的口吻。 因为…… 账本是真,账房白苏改名换姓为父报仇都是真的! 可惜前世白苏盗出了账本,并没有成功将他递给了匦检院,而是被叶锦背后的人派出的杀手追杀,账本也重新落在了叶锦的手中! 前世萧雪棠派出了心腹暗卫去查叶锦,查到百草堂的事情,可惜却被叶锦提前察觉销毁证据,错失良机。 幸好重活一世一切还来得及,萧雪棠知道老掌柜一向乐善好施,便让他蹲在后山喂了十来天终于捡到了苏白。 之后,便是吴叔帮忙抹去苏白的踪迹——任凭叶锦以及叶锦背后的人再如何的聪明,绝对不可能想到苏白,堂而皇之的在百草堂对面养伤。 当然,苏白为人谨慎,萧雪棠从他手中弄到账本花了不少功夫。 但最终结果是好的…… 这将是给叶锦致命一击! 萧雪棠一番话严丝合缝,没有丝毫的破绽。 一旁齐玉笙察觉到了萧雪棠和蔺巽之间气氛似乎有些微妙,迟疑了会儿,问蔺巽:“王爷,这账本……” 萧雪棠也有些紧张,她担心蔺巽不肯接下这件事,到时候一切功亏一篑! “收下吧。” 蔺巽看了萧雪棠一眼,淡淡说道:“核实为真,直接拿人。” 一听这话,萧雪棠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叶锦,要完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酒楼中却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蔺少舒! “棠棠,方才听绮月说你遇见太子了,你没被欺负吧。” 蔺少舒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一路小跑上楼,一把抓住萧雪棠神态紧张的问道。 萧雪棠不动声色的避开蔺少舒探出的手,问道:“殿下怎么在这儿?” 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不过片刻很快恢复如常道:“方才我在茶楼喝茶,看见你和太子同时进了酒楼,有些担心太子会找你麻烦,不过……” 他看向了一旁蔺巽,忽而笑了,道:“只是没想到皇叔会在这里,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敢造次。” 蔺少舒的嘴角虽噙着温润的笑,但眼底却是一片阴鸷,如同……藏在暗中的毒蛇,幽幽盯着蔺巽。 原本萧雪棠说了这么久的话,准备倒杯茶喝的,可是此时听出了蔺少舒语气不善,唯恐牵连蔺巽,便向蔺少舒解释道:“三殿下,今日我与王爷在此是偶遇的。” 她与蔺少舒之间的恩怨,不想将蔺巽牵扯进来。 听了萧雪棠的解释,蔺少舒眼底那一抹疯狂的偏执稍减,嘴角噙着笑道:“今日,多谢皇叔救了我的未婚妻!” 蔺少舒咬重了‘未婚妻’三个字,挑衅的眼神看着蔺巽。 可蔺巽根本就没分给蔺少舒多余的目光,只见他抬手,倒了杯茶。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好看、极具有力量的手。 手中拿着雨过天青色的茶盏,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矜贵优雅…… 然后那双手,捻着茶盏,递到了萧雪棠面前。 萧雪棠受宠若惊,道:“多谢王爷!” 她何德何能,竟能让摄政王亲自给她倒茶。 少女眼睛亮亮的,眼眸颜色偏深像是镶嵌的一双上好的墨玉,外面太阳有些刺眼,看人时桃花眼泛着一层水光澹然生烟,尤其是眼尾一滴泪痣,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 萧雪棠手中捧着茶盏,蔺巽戴着面具,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阳光下柔和了几分,含笑的看着她。 如金子般的阳光透过轩窗洒在二人身上,分明是相识不久、身份悬殊的二人,可在他们之间仿佛认识很久了一般,那种岁月静好的氛围让旁人根本就融入不进去。 蔺少舒惊觉,自己似乎是那个旁人。 “萧雪棠!” 蔺少舒一贯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看着萧雪棠道:“今日你出门已经够久了,我送你回侯府吧。” “不敢劳烦三殿下。” 萧雪棠已经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温和而又疏离的笑,可这一次蔺少舒并没有容萧雪棠推辞。 而是当着蔺巽的面,道:“我已秉明父皇,我们婚期将近,送你回侯府,也是与侯爷商议婚事。” 此时蔺巽神色如何暂且不知,一旁齐玉笙脸色却是微变。 这二人还是要成亲的,那……蔺巽算什么!? 他下意识的看向蔺巽,谁知这位倒好,依旧是八分不动的样子,只留他在那干着急。 没办法,齐玉笙只能指望看着萧雪棠。 谁知萧雪棠嘴角带着一抹含蓄的笑道:“这事殿下与我父亲商议便好,我在现场,会不好意思的。” 虽然她这么说,但二人相识多年,蔺少舒却是看出了她眼底的冰冷…… 不应该是这样的! 蔺少舒觉得,他必须要好好与萧雪棠谈一谈了…… 但他还没开口,此时蔺巽已经站起身来。 蔺少舒的身高在京都已算是修长了,可蔺巽却还比他要高半个头,且是因为习武之人,带着一种逼人的压迫力。 “走吧,送你回府。” 蔺巽看着萧雪棠的时候,虽然是一贯命令的语气,但温和了许多。 比起面对虚伪的蔺少舒,萧雪棠倒是巴不得跟蔺巽离开呢! 萧雪棠也忙不迭的站起来跟在蔺巽身后,谁知就在此时身后传来蔺少舒的声音…… “棠棠,还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吗?” 第74章 等待她的选择 蔺少舒说完这句话之后,萧雪棠闻言身子轻轻一震。 明日是什么日子……是,谢贵妃的忌日! 萧雪棠一向不喜欢夏日,夏日炎热漫长,似乎注定是个离别的季节…… 原本走在前面的蔺巽似乎意识到了萧雪棠神色不对,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在等待她的选择? 萧雪棠被蔺巽那深邃的眼眸看的莫名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道:“王爷抱歉……” “随你。” 蔺巽语气淡淡,直接带着还在那恋恋不舍蹭着萧雪棠腿边的琅琊离开。 瞧着蔺巽离去的背影,萧雪棠莫名觉得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见萧雪棠看着蔺巽的背影发呆,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声音依旧温和道:“棠棠,摄政王不是什么好人,你要离他远点,我这是为你好。” 听到蔺少舒口中说着为她好的话,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意,道:“怎么,三殿下是在怀疑我与摄政王有私情?” 蔺少舒原本故作温和的面具瞬间有一丝皲裂,不悦道:“棠棠,你是大家闺秀,说话怎能如此大胆放纵!” 蔺少舒心中起了疑疑是一回事,可被萧雪棠戳破,这让蔺少舒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若是从前,蔺少舒只要稍稍皱一下眉萧雪棠必然会顺从着他的意思,但现在…… 萧雪棠冷笑嘲讽道:“有些人事情出格的事情都已经做了,难道我还不能说吗?” “而且,三殿下你方才看着我与摄政王的神色,不就是如此怀疑的!” “你心中已有疑影,却又不敢让人戳破,蔺少舒这些年面具戴久了,你竟是连一句真话都听不得了吗。” 前世萧雪棠与蔺少舒成亲之前,只觉得他什么都好。 长相俊美,性格温润,才华横溢,可后来二人成亲之后,却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 他薄凉自私,敏感多疑,哪怕是对枕边人,也从未交出过半分真心。 这样的性子不像谢贵妃,甚至不像永徽帝,也不知像了谁…… 原先蔺少舒心中准备好了千言万语,准备循循善诱让萧雪棠断了蔺巽的关系,将一切拨乱反正。 可万万没想到,不过几个月没见,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百般温顺的萧雪棠竟像是个变了个人一样! 言辞犀利,竟是让蔺少舒都招架不住,一时间气的脸色发白,震惊的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看来都是皇叔教坏你了!” 萧雪棠只觉好笑,道:“我与摄政王不过才见了几次面,你何必如此猜疑,你若是真的觉得我们有什么你忍受不了,不如你我一同进宫与太后圣上秉明退婚算了。” 蔺少舒听到退婚两个字,眼睛瞬间红了,倏然站在萧雪棠面前面色阴鸷道:“我们相识十几年的情分,你竟要为了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摄政王与我退婚?” 萧雪棠没想到蔺少舒竟会误会她想退婚是因为蔺巽的缘故…… 前世,她似乎也问过蔺少舒同样的问题,二人相互扶持十几年的情分,怎么就比不过与他在景州一面之缘的叶锦? 当时蔺少舒说过什么萧雪棠不记得了。 今生,却换做蔺少舒红着眼问她,当真是命运弄人。 不过蔺巽高高在上,是萧雪棠招惹不起的,经过前世那般的痛楚,萧雪棠对皇室中人没有任何想法。 这一世,只不过是想抱紧蔺巽大腿,平安的解决京都的麻烦,等大仇得报离开侯府,归隐田园罢了。 蔺少舒见萧雪棠沉默不言,只当是被自己说中了,当下险些目眦欲裂。 一时间巨大的冲击在他心中盘旋,温润的面具破碎,恨不得在此时掐死萧雪棠与她同归于尽! 他背过身,死死的攥住了拳头,手背上青筋跳动,控制住心中汹涌的情绪,半晌之后才缓缓睁眼。 眼底猩红退却,又是一副朗月清风的君子模样,他知道萧雪棠最是喜欢他这个的样子。 “棠棠,你是不是因为叶锦,在与我赌气。” 不等萧雪棠回答,蔺少舒自言自语道:“我知道的,我们相识多年,你的性子我了解,绝对不是那种贪慕虚荣见异思迁的人,你在怪我,怪我与叶锦在淮州相识。” “可是,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就是萧家的养女,若是早知如此,当初在淮州,我就杀了她,绝对不会让她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伤心!” 蔺少舒用着十分平静的语气说着,却比方才疯狂的样子,更加让人毛骨悚然。 萧雪棠皱眉,以前怎么不知道蔺少舒还有这么不正常的一面? 而且他说他竟然要杀了叶锦…… 前世为了叶锦,他可是守身如玉,他们新婚之夜,他却是与叶锦厮混。 更是为了叶锦步步为营的铺路,在叶锦进宫之前蔺少舒便为她遣散六宫…… 当时,萧雪棠还以为他为了腹中的孩子回心转意,那段时间他们是成婚后难得的和平相处的一段时光。 却没想到在她沉沦在他的柔情蜜意中时,蔺少舒早就对她布下杀招,与永安侯府的人联手杀了她为叶锦让位! 甚至…… 连她腹中的孩子,也都是一个骗局! 萧雪棠幽冷的目光看着蔺少舒,讥笑问:“杀了她,你舍得吗?” 蔺少舒对上那幽怨决然的目光,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的绞了一下,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 可他也抓不住这种悲伤来自于何处。 “当然。” 蔺少舒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与她并无男女私情,接近她是文先生的计策,看中她叶氏的身份……” “而且我讨好她……也是因为她出身隐世之族,机智无双,棠棠有她相助,我才能扳倒皇后,为母妃报仇!” “明日是母妃的忌日,这几日我一直在做梦,梦见母妃临死的场景,梦见她在哭……” “她那么爱美的人,死的时候蓬头垢面,就连干净的衣服都没一件,不将那个毒妇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蔺少舒墨色的眼眸,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对上他的目光,也被旋转进了那黑色的旋涡中。 是啊,对她那么好的谢贵妃,是被皇后害死的! 第75章 风云将起 “这位三皇子有点意思……” 马车中,齐玉笙明知道蔺巽的气场不对劲,还非常贱的凑到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年今上还是王爷的时候,这位三皇子可是王府的嫡子,可万万没想到他母亲谢氏失宠险些被废,王侧妃扶正,这位三皇子也被迫从嫡子成了庶子,如果不是那场意外这太子就是他了,说实话论人品才学,他比太子不知好多少倍。” 但这些年蔺少舒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表现出半分的不忿,反而性格温和,举止有礼,在朝中名声极好,尤其在那不成器的太子对比之下…… 王氏一族权势熏天,王皇后心思诡谲手段了得,可偏偏生出个不争气的儿子。 匦检院眼线遍布京都,自然对宫闱中的一些秘闻也有些了解…… “谢贵妃是病死在潜邸,我听说这谢贵妃的死,与凤仪宫那位有关呢。” 对谢贵妃的死蔺巽并没有做过多的评价,他戴着面具,看不出情绪如何,只是声音淡淡道:“世上的阴差阳错谁能说的定呢……” 齐玉笙夸张的‘啧’了一声,道:“是啊,这世上的阴差阳错谁能说的定呢……说不定,这板上钉钉的未婚妻,也会成别人家了!” 蔺巽何尝听不出齐玉笙在阴阳自己,只不过他行事一向坦荡,并无隐瞒,淡淡道:“当年由嫡为庶的事情,兴许他是无辜的;可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得陇望蜀,自找的。” 蔺巽眼中划过一丝冷意,就连齐玉笙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齐玉笙神色变了又变,瞧着蔺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蔺巽冷笑一声,道:“你以为蔺少舒今日出现在酒楼,是巧合吗……” 话音落下,只听马车外传来天枢的声音道:“王爷不好了,太子在回宫的路上遇刺了!” 闻言齐玉笙道了声‘糟糕!’ “方才在酒楼你才教训过太子,不少人看见了,这回去他就遇到刺客,恐怕中宫那里会怀疑与你有关了……” 且昨日在侯府,蔺巽与王丞相正因为草药的事情起了冲突,这下太子一出事,恐怕王氏那里更会将矛头对准蔺巽。 如此一来,两虎相争,最得利的会是谁呢? 齐玉笙的眼中浮现出一个一袭蓝衣,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身影! 蔺巽此时也沉了脸,吩咐天枢:“去查清楚今日蔺少舒在茶楼里见的是什么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茶楼上的雅间中站着一个白衣人,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蔺巽,游戏开始了……” …… 当年谢贵妃身染重疾,但皇后以新帝登基为名,不许请大夫,更不许人探望,直接将她囚禁在别苑中。 直至登基大典的前一天,王府守卫松懈,萧雪棠与蔺少舒二人终于偷偷见到了谢贵妃最后一面。 当年名花倾城惊艳京都的临王妃,睡在简陋偏远的别苑上,枕着草席,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唯有那双眼,依旧是温柔的看着他们,道:“母妃现在很难看,也很难闻,吓着你们了吧。” 她是那样的善良,至死都在为别人着想,可命运却从未善待过她。 所以,那些害死谢贵妃的人,都该下地狱! 萧雪棠清澈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晦暗…… 可当年,当年她只是个孩子,如何能与如日中天的王皇后对抗? 蔺少舒说,至少让母妃干净体面的离开。 他们为谢贵妃净身,准备了干净的衣服,最终谢贵妃是带着笑容干干净净离开这个世界的。 直至谢贵妃下葬蔺少舒在人前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她却哭着晕倒过去好几次,蔺少舒抱着她,沙哑着声音安慰道:“没关系,母妃走了,至少我还在。” “棠棠,以后在这皇城中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永远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萧雪棠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感觉到一片冰凉的湿意。 她拍着他的背,许久之后,轻轻说了一声“好”。 为这年少时一句永远的承诺,她陪着他走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最终登上那个位置…… 可是直到后来,萧雪棠才明白,最不可信的就是年少时的承诺! 蔺少舒比任何人都清楚,谢贵妃在萧雪棠心中的分量。 在提到谢贵妃之后,显而易见的萧雪棠不似方才那般尖锐,变得温和了许多。 沉默良久,萧雪棠才抬头看着蔺少舒,问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 蔺少舒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为了给他们留说话的地方,如意和绮月二人已经识趣的离开,雅间内只剩下萧雪棠和蔺少舒两个人…… 蔺少舒罕见的袒露自己的心思:“我想要那个位置,你会帮我的对吧,棠棠。” 他软语哀求,一如五年前,那个刚失去母亲的脆弱少年。 萧雪棠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你现在已经有叶锦了。” “不,叶锦她只是一颗棋子!” 蔺少舒声音急切道:“我讨好叶锦不过是为了看中她有经天纬地之才,等我登上皇位,皇后只会是你,所以……” “棠棠你懂事点,不要与叶锦争风吃醋。” 沉默许久,最终温顺垂眸,轻轻说了一声‘好’。 一如当年。 蔺少舒紧锁的眉头渐渐地松了下来…… 他就知道,他与萧雪棠这些年的情分不是任何人能插足的,哪怕是权倾朝野的蔺巽! “还有一件事……” 在萧雪棠准备离开前,蔺少舒忽然叫住了她。 他背对窗户站着,朗月清风的男子此时却站在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眉眼神色如何。 “母妃的牌位我放在了护国寺供奉,明日,我们去护国寺祭奠。” 听到‘护国寺’三个字,萧雪棠身子微微一震。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不想去那个地方,以及……遇到那个男人! 前世她一生循规蹈矩,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有一次,是在护国寺中…… 当时出宫祈福,叶锦给她下药,安排了男人扮作蔺少舒毁她清白。 但萧雪棠当时虽中了药却没有全部丧失理智,闯入的不是叶锦安排的房间! 从那些零碎的记忆中,那人轮廓与蔺少舒有些相似、一袭白衣,眉眼如画,手腕上缠着念珠在打坐。 所以对方可能是个修行之人…… 幸好,这一世她不会与蔺少舒成亲,也不会有那段孽缘了! 想到这里,萧雪棠脸上热意减轻了几分,背对着蔺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贵妃葬入的是妃陵,萧雪棠与蔺少舒只能对着灵位祭拜。 明日,上完香就回去吧。 萧雪棠想着事情,一时没留意,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男人身上的檀香扑面而来,紧接着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抱歉。” 她愕然抬眸,只瞧见一片洁白的衣袖,如云如雪,不染纤尘…… 第76章 算计与陷阱 佛寺,僻静的禅房中。 禅门半掩,幔帐轻垂,背对着她的男人…… 竟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了?! 分明是夏日黄昏时分,热闹的巷子里,萧雪棠却生生打了个寒颤。 再抬眸,只见黄昏炊烟,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已经不见那个白衣人…… 难道这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小姐,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萧雪棠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瞧见了方才青石砖上闪过一丝亮光…… 是一只红玉髓的珠串! 方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的萧雪棠,现在彻底麻了…… 在回神之前,她已经将那珠串捡了起来。 绮月没注意到萧雪棠的异常,只是催促着萧雪棠快些回府。 天色晚了,吴叔今日没跟着她们出门,绮月十分担心萧雪棠的安危。 目送着一主一仆离开,如是茶楼中,蔺少舒看着眼前的白衣男人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若是敢对她不利,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坐在蔺少舒眼前的男人一袭白衣长相清冷俊美,金相玉质,狭长的凤眸垂眸时,有一种悲悯之感…… 可蔺少舒却是充满戒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嘴角微微勾了勾,道:“放心,我既与三皇子达成合作,她是三皇子放在心尖上的人,自然是不会对她下手……” 见蔺少舒依旧是用猜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男子语气顿了顿,道:“在下只是对未来主母,有些好奇罢了。况且在下已经送了三皇子一分投诚的礼物,的诚心,三皇子难道还要怀疑吗?” 就在蔺少舒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只见文先生非常兴奋的赶了过来,道:“殿下,大喜啊……” “太子在回宫的路上遇刺受伤,消息传到宫中,皇后现在大闹御书房,定要让圣上诏摄政王进宫问罪呢。” 闻言蔺少舒果真打消了疑虑,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道:“走,现在进宫!” 现在东宫必然是一片混乱,而蔺巽本就已与王氏交恶,只不过因蔺巽这些年常年在边关,主要负责带兵打仗,与王丞相一文一武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势力也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但…… 现在太子重伤,而在他受伤之前恰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了蔺巽,若是找不到刺伤太子的刺客蔺巽百口莫辩。 只要挑起王氏一族与蔺巽之间的斗争,鹬蚌相争,而他便能做那个得利的渔翁! 想到这里,蔺少舒一扫方才的失意,素日温润平和的眉眼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还是和从前那样,愚蠢自负……” 男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薄凉的笑,方才下楼时,正与一个紫衣少女视线对上。 正是沐滟! …… 沐滟原本是跟踪蔺巽和齐玉笙来酒楼的,她想看看,能让蔺巽动心的少女究竟长什么样子! 但沐王府的车夫今日请假了,赶车的是她那大冤种弟弟沐宵,直接将她从城西带到城东,等好不容易找到天香楼时,已经是傍晚了…… 没看到蔺巽和齐玉笙,也没瞧见那传言中天香国色的萧雪棠,却见到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京都的人! 她震惊的瞪圆了眼,不知想到什么一般,刹那间脸上血色尽数褪去,颤抖在声音:“大……” 楼上站在窗户边的男人神色平静的与她对视,在她即将惊呼出声的时候,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见鬼了不成!” 沐宵系好马车,走到沐滟的身边,一边抱怨道:“赶了半天的路饿死我了,咱们去茶楼吃点点心吧。” 说着就往茶楼走去,沐滟反应极快,一把拦住沐宵道:“这大晚上的吃什么茶,才来京都几天就学了这些人附庸风雅的毛病!走,姐姐请你去酒楼吃大肘子去!” 说着不顾沐宵的挣扎,直接一把拎着沐宵的衣领带到了一旁的酒楼里去了。 …… 萧雪棠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叶锦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只是将自己关在南厢房没出门。 倒是二夫人却是带着萧若若一群人来了梨棠居做客。 她们一进来,目光被屋子里那些精致精巧的摆件所吸引,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她们都听说了萧雪棠从老夫人那拿回衣服首饰的事情了。 这些年谢氏夫妇从景州可是寄了不少好东西来京都,更不要说从前谢贵妃在世的时候,谢家和宫里那些人多么宠萧雪棠。 那些宝贝进了老夫人的院子,旁人不敢打那些宝贝的主意,可现在在萧雪棠手中,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要那么多宝贝做什么? 侯府这些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恨不得就连在苍蝇身上都要撕下几两肉,更不要说萧雪棠今日的阵仗闹的这么大,纷纷闻了消息赶了来,恨不得立即就将那些宝贝瓜分了才好! 萧雪棠坐在那,将这些人贪婪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二婶母,还有几位妹妹怎么有空来了?” 说话间,此时只见绮月端了茶上来。 茶具是上好的白瓷,成套的如雪一样的颜色,就连二夫人的院子里也找不出这样好的,里面泡的茶是普通的碧螺春,但因为有茶具的映衬之下,竟别有一番趣味。 二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二夫人在萧雪棠的那些精致摆件上打了几个转,随后才道:“明日十五,母亲说咱们一家子要去护国寺上香祈福,让咱们做好准备呢。” 听到护国寺三个字,萧雪棠一怔…… 怎么又是护国寺? 一时萧雪棠想着捡到的那串红玉髓手串,心中蓦地有些不安。 前方,有陷阱在等她! 正在一个恍神的功夫,忽然听到萧若若扬高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道:“二伯母在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理人,在长辈面前,也太不知礼数了吧!” 萧若若那熟悉矫情刻薄的语气,瞬间让萧雪棠回神。 看着一肚子坏水的萧若若,萧雪棠冷笑了一声…… 第77章 心怀鬼胎,萧云霓的转变 萧若若在侯府一向掐尖要强,可偏偏论出生她不如萧雪棠生来就是侯府的嫡长女,论命她不如萧云霓命好,有个好娘。 三房在侯府不起眼,她娘又是个木讷的,想要什么她只能靠自己去争! 这些年她没少挑拨萧雪棠和萧云霓之间的关系,她二人斗的越厉害,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可万万没想到这些时日萧雪棠和萧云霓两个突然变聪明了,尤其是萧雪棠…… 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更加强势,且那一双眼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般,让萧若若打心眼里发怵。 “怎么,妹妹今日没去缀锦轩讨巧,怎么反倒是跑我这里来了,仔细我这贫贱之地,脏了妹妹的脚。” 听到萧雪棠的语气,原本正自来熟在那吃点心的萧云霓‘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什么缀锦轩呢,那叶锦昨夜就连夜被祖母挪了出来,现在在南厢房禁足,随时可能被赶出侯府。我看,某些人这些时日的殷勤是白献了……” 萧云霓和萧雪棠一唱一和的奚落萧若若,将萧若若气的眼圈红了。 而萧雪棠则是有些意外的看着萧云霓,觉得这些时日没注意,发现萧云霓似乎是变了不少…… 她没和前世一样,与萧若若、叶锦两个人走得近,甚至见面了隐隐有针锋相对之意。 不等萧雪棠琢磨出个所以然,只听二夫人道:“明日十五,前去护国寺参拜的达官贵人定是不少,咱们家姑娘定不能打扮的太寒酸了……” 二夫人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但算盘打的,萧雪棠早就听见了,但却装傻:“现在是二婶掌家,二婶的意思是打算要给我们添置新衣服和首饰吗?” 二夫人一咽,道:“现在家中艰难,今时不同往日,添置衣服要花费不少钱呢……”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当然,二婶母不是舍不得银子,而是明日咱们就要用,让人再去买就来不及了,所以二婶母今日带着你妹妹们过来,想向你借些首饰。” 别人不知道,但二夫人心中清楚当初谢贵妃薨逝,留下不少好东西给了萧雪棠呢! 只是从前在老夫人那里收着,二夫人可不敢打那些东西的主意,但现在首饰到了萧雪棠的手中,二夫人心思瞬间活泛了起来。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奇怪,二夫人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那么些年,哪里不知道老夫人简直就是一毛不拔的性子,好东西到她手中,只进不出的。 这次就跟见了鬼一样,竟然将萧雪棠的东西如数的交还了。 也不知道老夫人是有把柄在萧雪棠手中还是怎么。 但……这对二夫人来说,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她清楚谢氏是个不中用的,自身难保,更不要说护着萧雪棠了。 萧雪棠现在手中拿了这么多宝贝,她是长辈,于情于理,都应该替萧雪棠保管。 再说了当着家中这么多姐妹的面,萧雪棠好意思拒绝吗? 二夫人一边和萧雪棠说着话,一边眼睛不住的看着萧雪棠屋子里的箱笼。 但萧雪棠愣是不接话,二夫人脸皮再厚,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口,便对萧云霓使了个眼色。 但她眼皮子都抽筋了,萧云霓压根就没接茬。 萧云霓这里只顾着吃梨棠居的点心,还没说……这萧雪棠院子里的东西就是好吃啊! 气的二夫人够呛。 她精明了一辈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憨货! 萧云霓虽然看似在埋头吃点心,但哪里没感觉到她娘眼睛都要喷火了,心中冷笑…… 今日二夫人说要来梨棠居看看,萧云霓知道如今侯府局势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也有心与萧雪棠结交。 但萧云霓哪里知道,她娘竟不是来结交的,而是来结仇的! 先不说从前的萧雪棠,看似温顺乖巧,是个软柿子好欺负,实则自个儿心中主意正着呢。 如若不然,就这些年谢氏夫妇对她不闻不问的,萧雪棠若当真一点心机都没有,早就被侯府这些人生吞活剥,连皮都不剩了。 现在的萧雪棠更与从前不一样了,就连叶锦,都在萧雪棠的手中吃了不少的暗亏。 想到叶锦,萧云霓的眼中闪过一丝滔天的恨意…… 萧云霓很快掩去了心中恨意,嚼着口中的点心,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 二夫人原本心中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可萧雪棠不接茬,她那闺女也在那儿装聋作哑的,正难堪着呢,只听一旁萧若若开口了。 “姐姐,二婶母是我们的长辈,若非是家中确实困难,她也不会开这个口向你借首饰。” “明日咱们侯府去护国寺上香,沿途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咱们侯府的姑娘若是打扮太寒酸,岂不是让人笑话……” “左右现在姐姐的婚事已经有着落了,所以不在意,但也该怜惜怜惜妹妹们呀。” 说到这里,萧若若的眼眶都红了,泫然欲泣的看着萧雪棠。 萧雪棠从前就知道萧若若是个有城府的,没想到演技竟这么好…… 这可不,她这话落下,二夫人以及底下跟着过来的侯府仆妇们也都以一种指责的目光看着萧雪棠! 她那几个妹妹……除了埋头吃点心的萧云霓之外,都以一种愤恨嫉妒的目光瞧着萧雪棠。 侯府长房萧颐洁身自好,没有妾室,只有萧雪棠一个女儿,但其它两房的情况就复杂的多。 二房那里,萧二爷最宠爱的柳姨娘,生下了一子一女,女儿唤作萧月月虽为庶女但非常得萧二爷的宠爱。 只不过柳姨娘和萧月月是个聪明人,知道二夫人性子厉害,从不主动招惹生事但却是个有心计的。 三房那里,萧若若是嫡女,两个庶女萧平儿与萧琴儿是双生子,唯萧若若马首是瞻。 除此之外萧绮与萧纹是寄居在侯府旁支的女儿最拔尖的两个,仗着老夫人喜欢,喜欢在侯府占各种小便宜。 她们方才一进屋子,眼巴巴的看着焕然一新的梨棠居,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这些时日叶锦在侯府,没少笼络府中这些庶女与旁支的女儿,给她们灌输人人平等的概念,再加上其中萧若若从一旁煽风点火,今日进了梨棠居之后往日这些女孩子们看着萧雪棠的眼神都变了。 都是萧家的女儿,凭什么萧雪棠就可以与皇子有婚约住这么好的屋子,而她们寒酸到连出门的首饰都没有? 这不公平! 萧雪棠目光扫过这些人眼中的贪婪,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却也知小鬼难缠的道理。 如果她今日真的将这些人得罪了,日后总有大意的时候,万一被使绊子防不胜防…… 一时萧雪棠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清亮的目光扫过众人,顿时有了主意! 第78章 起内讧,狗咬狗 萧绮和萧纹姐妹二人对萧雪棠一口一个姐姐,但一双眼却是贼溜溜的盯着萧雪棠身上穿的衣服、戴着的首饰。 看着她们贪婪的目光,萧雪棠微微一笑,紧接着对绮月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便见绮月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掀开上面的纱巾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七支金簪! 那簪子都是纯金打造的,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十分好看。 萧雪棠笑着道:“我又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我身为家中长姐,有什么好自然是要记挂家中姐妹的,我这里给每位妹妹准备了支簪子,准备送到每个妹妹的院子里的。既然今日二婶母带着几位妹妹过来了,那几位妹妹便自己来挑一支自己喜欢的吧。” 萧雪棠说是让她们挑,其实这些金钗都是钗身用金子打造、而钗头用黄金掐丝的手艺做成鲜花的形状,都是常见的梅花、兰花什么的,花蕊中用细碎的宝石做为点缀,算是点睛之笔。 七支钗子,有六支款式差不多,唯有中间那支牡丹金簪却是最为漂亮瞩目。 只见那牡丹簪子雕刻的更加精致,除此之外,中间镶嵌的红宝石不是碎石而是整块的,簪头坠着长长的流苏,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萧雪棠话音落下,只见就连原本故作清高的萧若若都忍不住伸手,她直接拿向了那支牡丹簪,而且还十分霸道道:“我是萧家嫡女,你们这些庶出的也配跟我争!” 萧平儿和萧琴儿本就被萧若若打压惯了,哪里敢和萧若若争,听到这话瞬间低眉顺眼退到了一旁;萧绮姐妹二人则是闪过一丝不甘,跃跃欲试…… 这支牡丹簪子做工如此精细,卖了至少能值一百多两,一百多两,能顶得上母亲半年的药钱了! 萧月月的目光也流连在那支牡丹金簪上,她想要,但她城府深知道当着嫡母的面不能出风头,便看向一旁的萧云霓,小声怂恿道:“姐姐,这支牡丹金簪与你新做的裙子很配呢,您戴上一定很好看……” 她想挑唆着萧云霓和萧若若争簪子,等萧云霓得了那好东西没几天玩腻了,她就可以想办法从萧云霓手中将簪子哄过来。 从前,她便就是如此教唆怂恿萧云霓的,只是这侯府的人精太多,萧云霓一个傻子不够用,萧月月得到的好处不多。 所以这一次萧月月还想和之前那般故技重施,谁知话音方落,竟是直接被萧云霓泼了一脸的茶水! 萧月月被茶水泼懵了。 萧云霓以前性子虽然骄纵,但却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人,究竟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萧月月顶着一脸茶叶沫子,脸上的神色精彩极了,但萧云霓竟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冷冷道:“没见识的东西,一支簪子而已,也值当我出手。” 二夫人先是气死了,觉得这丫头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那支簪子一看就是好东西,既然萧雪棠愿意送出手,不要白不要! 紧接着,听着萧云霓那不屑的口吻,二夫人更是惊的目瞪口呆,问身边的嬷嬷:“这丫头该不会是被鬼上身了吧?” 一旁嬷嬷想笑却又不敢笑,道:“二姑娘这些时日沉稳了许多,夫人且放宽心吧。” 这里二夫人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萧若若见萧云霓没跟她争,便将这牡丹金簪视为囊中之物了,正要纳为己有的时候,忽然一旁萧雪棠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捏。 也没见萧雪棠用什么力气,但萧若若却是发出一声惊人的惨叫,‘啪嗒’一声簪子掉落在了托盘中。 “我的手!” 萧若若捂着自己的手腕惨白着脸色哭的梨花带雨,萧雪棠面上的神色没半分变化,嘴角依旧带着笑道:“妹妹此言差矣,大家都是姐妹一场,既然我将东西拿出分享了,自然是人人平等,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说。” 经过叶锦这些时日的洗脑,萧若若等人觉得都是萧家女,萧雪棠得了泼天富贵,理应来分一杯羹的,所以今日便在萧若若怂恿下跟着二夫人来梨棠居。 萧雪棠一番话,正好说到她们心坎上。 可萧若若却是气坏了,她一向要尖要强,平日里连萧雪棠、萧云霓这些人都不放眼中,这些人也配和她斗?! 顿时不顾手腕刺痛,偏要去拿走那支簪子…… 在她的手刚碰到簪子的时候,萧雪棠道:“这簪子,妹妹们都喜欢,可惜只有一支,自然是能者得之……” 闻言萧绮姐妹二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拖住萧若若、一人直接扳开萧若若手指直接将簪子抢走。 “贱人,你们敢抢我的东西,活腻了吗!” 萧若若气死了,顾不上平日里精心故作的端庄风度,直接尖叫着要将簪子抢回来。 但她一个人哪里是那萧绮姐妹二人的对手,眼看着到手的簪子就要飞走的时候,萧雪棠加了一句。 “呀,我忘记了这支簪子可是三皇子送给我的呢心爱之物……” 一听簪子是蔺少舒送的,原本已经落了下风的萧若若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 她的双手被萧纹锁住不能动弹,竟是直接用嘴咬向了萧绮,萧绮吃痛‘啊’的一声簪子掉在地上…… 萧纹见姐姐被咬,顿时扯向了萧若若的头发! 这里萧若若带着的丫鬟见主子吃了亏,连忙飞扑上去帮忙。 这萧绮姐妹二人在市井间长大根本不是吃素的,两个人在一起竟是跟着和萧若若以及那些丫鬟根本不是她们的对手。 战局激烈,发展迅速,二夫人也没想到几位娇滴滴的名门千金小姐竟会动手? 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尖叫道:“住手,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来人,还不给她们拉开。” 得了二夫人一声吩咐,底下一些婆子们上前纷纷拉架。 好容易将她们拉开,只见这几人头发散了,衣服被扯破了。 其中受伤最严重的是萧若若,萧绮姐妹被她激起了狠劲,直接联手将她摁在地上打,萧若若脸上好几道抓痕呢。 至于那支被众人夺来夺去的金簪,已经不知被谁踩扁了,断成了两截…… 萧雪棠在一旁冷眼看着,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薄凉的笑…… 是啊,这荣华富贵谁不想要。 前世叶锦便利用了人的本性趋利避害这一点,操纵人心为己所用。 这一世,萧雪棠年便以彼之道,一一瓦解叶锦的布局,终有一日会让叶锦感受到反噬的下场! 第79章 教训萧若若 等二夫人带来的人将三人分开后,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尤其是看着萧若若脸上的挂彩二夫人心梗道:“你看,这事闹的,明日礼佛这让我如何向老夫人交代呢。” 老夫人可是最在乎颜面的,若是明日家里的姑娘脸上带着伤去礼佛,侯府闹了笑话老夫人能气死。 就在此时,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萧云霓淡淡开口道:“母亲怕什么,这事终归是三妹妹挑起的头,明日不许她出门便是。” 一听萧云霓说的风凉话,萧若若更是不得了了,哭哭啼啼,嚷嚷着要去找老夫人做主。 “萧雪棠,你们人多势众欺负人,我要让祖母为我做主!” 萧若若说着就要冲出去,二夫人心口一跳,这如果让萧若若哭哭啼啼跑了出去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了。 而萧绮姐妹脸上挂了伤,听到萧若若的话原本张扬的气势瞬间消灭,脸色发白…… 她们本就是寄居于侯府,这事闹大了,萧若若是老夫人嫡亲孙女,而她们寄居的肯定要被赶出去! 但这里萧若若还没跑出门就被绮月和碧痕二人拦住了,萧若若更是撒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杀我灭口?” 萧雪棠轻轻抬眸,看了她一眼,道:“萧若若,你适可而止。” 萧雪棠的长相本就是偏向于秾丽类型的,平日里娴静时嘴角噙着笑,看起来颇有几分温柔似水之意,但倏然沉下脸,目光凌厉,萧若若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还是嘴硬道:“萧雪棠,你仗着长女的身份欺凌底下的妹妹,我一定要告诉三皇子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毒妇。” 只要萧雪棠的名声坏了,那么当年先帝所赐的婚事,她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叶锦告诉她,当年先帝赐婚,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萧雪棠,只因萧雪棠是萧家长女才占了天大的便宜。 如果萧雪棠名声坏了,或者……死了,那么她萧若若论才貌不比萧雪棠差,也能成为皇子妃! 想到这里,萧若若的眼中闪烁着一抹野心的光芒,不期然对上萧雪棠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下意识的垂下眼眸。 只见萧雪棠根本没去理会萧若若的胡乱攀咬,捡起地上那踩坏的牡丹金簪,冷笑道:“萧若若,你带人大闹梨棠居,恶意踩坏先帝所赐金簪,这可是大不敬之罪,你想好如何和老夫人解释了吗?” 萧若若脸上血色瞬间褪尽,道:“这不是三皇子送你的,怎么会是御赐之物。” 萧雪棠淡淡道:“当年先帝命内务府打造了十二支金簪,分别赐给了每位皇子让他们娶妻用,三皇子得到的是一支牡丹金簪,便就赠给了我。” 蔺少舒与萧雪棠本就有婚约在身,后来萧雪棠及笄当年,蔺少舒便将这支簪子送给了她。 那年谢氏夫妇远在景州,老夫人一向苛刻萧雪棠,平日里里吃穿用度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给她办及笄礼了。 堂堂侯府嫡长女,及笄礼,竟是连件簪子都没收到。 那时蔺少舒奉皇命出城办差,竟是快马加鞭两天没合眼,就是为了赶在及笄礼将簪子送给她。 侯府上下都是老夫人的眼线,蔺少舒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进来的。 往日里冠袍带履整洁的三殿下,却和那情窦初开的乡野少年一样,跳下头将这支簪子珍之重之的插在她的鬓边…… 年少时的情谊不似作假,正是因为曾真心爱过,所以后来的背叛就变得更加罪无可赦。 这一世蔺少舒与前世有所不同,开始对她坦诚…… 但就像是这变了的簪子,再也不能复原。 萧若若此时见萧雪棠目光幽幽,不知是盯着簪子还是盯着她,分明是大夏天的背后竟是出了身冷汗。 她身后的嬷嬷轻轻拉了她一把,小声道:“小姐这次是咱们理亏,还是走吧。” 这下是萧若若想息事宁人走,但萧雪棠却不让了…… “弄坏了先帝御赐之物,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 萧若若怒道:“明明是你将这支簪子送给我们,你……” 倏然她对上萧雪棠似笑非笑的目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这簪子分明是萧雪棠故意拿出来设的圈套! 可萧若若没证据…… 毕竟众所周知萧雪棠十分喜欢三皇子,在京都天生一对,没人会觉得萧雪棠为了陷害区区一个嫡妹,会损毁自己心爱之物的。 这个哑巴亏,萧若若只能自己咽下! 萧若若不是蠢人,瞬间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一双杏眼看着萧雪棠像是要喷火一般,咬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按照规矩,损坏皇家之物,等于藐视皇威,最轻要杖责一百……看在你我姐妹一场份上,我还不至于想要致你于死地,你们自己掌嘴,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离开。” 萧雪棠目光扫过了站在一旁,萧绮姐妹二人。 簪子损坏,她们也有份。 萧绮姐妹二人识趣多了,为了不被赶出萧家,直接扇起了自己的嘴巴。 巴掌声在梨棠居响起,萧雪棠瞧了眼站在那呆若木鸡的萧若若,笑问:“妹妹这是舍不得自己动手,要我帮你?只是我底下的人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打坏了妹妹这如花似玉的脸蛋该如何是好?” 说完,一旁碧痕已经卷起了袖子,表示自己很乐意代劳。 萧若若瞧着碧痕那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哪里敢再犹豫,再萧雪棠冰冷的目光下,扇了自己二十两下。 瞬间,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在梨棠居响起。 萧家最为出色的嫡女和旁支最能讨巧生事的姑娘,竟都在这梨棠居受了教训,萧雪棠此举瞬间震慑住了原本盯着梨棠居蠢蠢欲动,心怀不轨的人! 这大小姐以前不声不响的,感情是在憋大招呢。 底下人看着萧雪棠的眼中多了层敬畏,而坐在那二夫人更是如坐针毡…… 虽然巴掌没打她脸上,但她的脸上却是火辣辣的疼,她有些想离开,但萧雪棠没发话她不敢离开。 此时此刻,二夫人算是正式的领教到了萧雪棠的手段…… 连定情的簪子都能舍得,这萧雪棠是个能豁的出去的! 等萧若若几人嘴角都渗出了血丝,萧雪棠才开口,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闻言萧若若这才如释重负,恨恨的看着了萧雪棠一眼,由着奶娘搀扶着飞快的离开了梨棠居。 三房的两个庶女也跟着灰溜溜的离开了,萧绮和萧纹姐妹也想乘机溜走,却被萧雪棠叫住了…… “站住,你们就这么走了吗?” 萧雪棠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她们姐妹二人却觉得膝盖有些发软…… 第80章 改变前世命运,萧云霓也重生了? 萧绮和萧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的神色。 “长姐我们知道错了,不该信了叶锦和萧若若的挑唆,故意和你过不去,在府中散布对你不好的流言的!” 此时萧绮都快哭了…… 她们之前怎么会觉得萧雪棠在府中不受宠,性子软,随便什么人都能踩上两脚。 这下倒好,算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萧雪棠见那姐妹二人在惊慌恐惧之下,直接将叶锦都出卖了,倒是被气笑了…… 在叶锦认亲宴之前,京都便有传言说萧雪棠 她知道萧绮和萧纹在侯府最能生事,不过她们出身萧家旁支,父亲早逝,母亲又有病在身需要吃药,全靠侯府的接济。 老夫人为了颜面,接济那些穷亲戚的时候倒是大方,但萧家族人众多再多的银子洒下去,分到每个人头的就那么一点。 萧绮和萧纹姐妹两个拼了命的往老夫人身边挤,后面巴结叶锦,不过是为了想要过的好一些,生存下去罢了。 前世萧绮姐妹二人投靠了叶锦,帮着叶锦散布她失节的谣言,处处针对她,从而也仗着叶锦的势穿金戴银。 但…… 命运馈赠的一切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叶锦笼络她们本就是看着她们无父兄撑腰好拿捏,另有所图。 她们姐妹二人生的漂亮,竟是被叶锦当做用来笼络人心的玩物,辗转承欢于与叶锦来往的那些商贾权贵身下。 从前萧雪棠是听说过世家里有人会挑选旁支的姑娘,用来结交拉拢权贵,却没想到叶锦竟也会用这样的肮脏手段。 毕竟同样身为女子,叶锦整日说着人人平等之言,对寒门士子礼遇有加,可为何却对萧绮姐妹竟无半分的同理心…… 叶锦将她们利用够了,担心萧纹姐妹的存在会揭穿她那些丑陋的行径,便将萧纹嫁给了南方一个年过六甲的富商为妻,将萧绮送给了北方藩王为妾。 听说那藩王性格暴戾,喜欢折磨女子为乐。 后来萧雪棠困在深宫,也没打听她们姐妹二人下场如何了。 想到前世最后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憔悴麻木的样子,就像是华服下裹着的人偶,萧雪棠叹了口气,道:“算了,我知道你们姐妹二人这些年不易,父亲早逝,兄长好赌,一家子指望的上只有你们姐妹二人,难免为了一点利益走上歧路。走上歧路不可怕,最重要的是要迷途知返。” 萧雪棠说着,让绮月拿了一包银子给她们。 沉甸甸的,至少有三百两了。 萧绮和萧纹二人惊了,一时不知萧雪棠是何意。 她们方才见识了萧雪棠收拾萧若若的手段,只当萧雪棠将她们留下,今日是在劫难逃了。 可万万没想到萧雪棠非但没罚她们,反而是给了她们这么多银子? 她们纵使平日心思再玲珑剔透,此时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这些银子足够给你们母亲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病,你们姐妹是个聪明人,想办法做点小本买卖,别整日里再跟着叶锦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萧雪棠语重心长的说着,就当是点拨她们一把。 萧雪棠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但重生一世,在萧绮和萧纹未入歧途之前,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 此时萧绮萧纹手中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寄人篱下,早已习惯了谄媚讨好的她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将命运掌握在手中的机会! 身为姐姐的萧绮看着萧雪棠,几近哽咽的道谢:“姐姐大恩,我们姐妹日后定会报答。” 萧雪棠淡淡道:“报答也就罢了。这些时日你们在侯府招惹是非我也有所耳闻,从前我懒得理会,下次若再敢闹到我面前,我可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 萧绮和萧纹姐妹二人连说不敢,随即对萧雪棠又是千恩万谢之后方才离开。 二夫人在一旁瞧着萧雪棠恩威并施,先是收拾了萧若若,紧接着将旁支萧绮姐妹这两个刺头都收服了,一时间不禁感慨万千。 若谢氏能有萧雪棠十分之一的本事,这侯府何至于成现在一团糟。 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的…… 但随即转念一想,谢氏要是有这样的本事,那不就没她的事了! 二夫人心中想着有的没的,等萧雪棠站在她面前之后,才惊觉偌大的梨棠居人都走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她与萧云霓母女二人。 瞧着萧雪棠那似笑非笑的神色,二夫人心中渗的慌,讪笑道:“雪棠啊,你看也没我们母女什么事了,我们这就走了。” 萧雪棠笑道:“二婶母难得来一趟,坐下喝喝茶,聊聊天吧。” 对上萧雪棠那漆黑的眼眸,二夫人一个激灵,忙道:“今日这事啊它完全是个误会,我们也是听了萧若若的怂恿,不是成心想打你的主意……” “对了,还有护国寺那件事,也不是我挑的头,是叶锦那里对老夫人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这里还不等萧雪棠询问,二夫人直接将叶锦卖的个干干净净:“认亲宴那天,叶锦可是吃了大亏,她怂恿老夫人去护国寺,肯定没打什么好主意。雪棠,你可要小心啊,明日你绝对不能去护国寺……” “果然是她!” 萧雪棠冷笑一声,知道叶锦今日进宫必然有所行动,却没想到她竟会想到护国寺…… 不过没关系,账本已经被她交到了蔺巽的手中,叶锦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想到此处萧雪棠眼中凌厉稍减,看着二夫人道:“婶母的为人我是知晓的,自然不会做出帮着外人暗算我的糊涂事,还有云霓妹妹……” 方才萧若若等人闹的正凶的时候,萧云霓竟是缩在那一直没出声,在那装鹌鹑呢。 听到萧雪棠叫她的名字,方才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一般看着萧雪棠笑着回道:“姐姐您有什么吩咐?” 萧云霓非但没和往日那般与她争锋相对,更令人惊悚的是,萧云霓瞧着她的神色,竟是带着几分讨好之意! 萧雪棠看着萧云霓,眉心微皱…… 萧云霓最近表现都有些异常,尤其是今日非常不对劲,难道……她也重生了?! 萧雪棠看着萧云霓,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第81章 重生结盟 是的,萧云霓也重生了! 在被她那寒门丈夫亲手打死后,她心系母亲,冤魂不散一直在柳家上空盘旋。 她看见自她死后,柳永昌那人面兽心竟是一路升官发财,进了翰林院,成了新帝宠臣娶了娇妻美妾。 柳家一家吸血鬼霸占了她留下的嫁妆,住进了大宅子。 疼爱她的母亲不甘心她惨死,去京兆府告状,却被京兆府的人打了出来。 至于她的父亲…… 对她们母女一向薄恩寡义,心中只有柳姨娘母子三人,心中更是将柳永昌当做了亲侄子对待。 在她死后,非但没为她做主反而还对外说,是她娇纵任性惯了,受不得低嫁的苦郁郁而终,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母亲在她死之后就完全疯了,流着血泪冲进柳家想为她讨个公道,谁知却被柳家人活活打死,扔进了乱葬岗。 而柳家之所以如此嚣张,除了因为父亲的薄情,更因为他们的背后有叶锦撑腰—— 当时京都人人心照不宣皇后早已失权,新帝对叶锦言听计从,中宫之位迟早会属于叶锦。 而柳家,则是叶锦的心腹。 叶锦十分欣赏柳永昌,数次在宫宴上提及柳永昌有济世之才,必然会流芳百世。在叶锦极力推荐之下,柳永昌成为寒门士子的代表,免了科举直接进入翰林院成为朝廷重臣。 一个是朝廷新贵,背后又有叶锦天子撑腰,她们母女的死还不如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漾起的涟漪。 整个京都,甚至永安侯府,唯一问过她下落的不是看似疼爱她的祖母,而是昔年在娘家与她不对付的堂姐萧雪棠,真正为她惋惜过生死。 只是彼时萧雪棠虽为皇后,但与蔺少舒早已离心,整个侯府她的亲生父母甚至她的兄长都是站在叶锦那边。 萧雪棠都自身难保,更不要说为她做什么。 随着二夫人的死,萧云霓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都没了,她以为她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但没有…… 她等啊等,终于等到了永安侯府被查抄,柳家满门被抄斩,叶锦被赐死罪有应得的下场! 再次一睁眼,她发现自己竟是回到了未出嫁时,她的母亲还活着。 张氏还和之前一样,性子风风火火,稍微不如意就开骂。 但经历过前世的生离死别,萧云霓觉得她娘哪怕是骂人的声音也那么好听,当下直接抱着张氏哭的稀里哗啦,吓得张氏以为她中邪了,还说赶明儿要去护国寺求个护身符辟邪呢。 …… 内室静悄悄的,只有萧雪棠和萧云霓二人。 萧雪棠只看了萧云霓一眼,还没开口问呢,萧云霓便就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底细交代的一清二楚。 包括她重生、就连她亲娘都不知道的秘密,全部都告诉了萧雪棠。 但萧云霓没想到萧雪棠半晌都不说话,不由急了,道:“怎么,你是在怀疑我在撒谎不成,我可以对天起誓……” 还不等萧云霓举着手对天发誓呢,只听萧雪棠淡淡开口道:“我相信你,毕竟你没那个脑子编出那么缜密的谎言。” 前面那句话萧云霓听着还挺高兴的,但听到萧雪棠后面的时候,简直气死了! “萧雪棠你好意思说我傻,你别忘记了现在外面则怎么评论我们?说是永安侯府出了两个不学无术的大草包,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 当然……草包和草包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萧云霓承认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草包,不然就算重活一世,她还是斗不过柳姨娘柳家人,也拿叶锦没办法。 原本萧云霓对张氏还存着点希望,想着张氏一向聪明能将侯府拿捏在手中,若是母女二人联手同仇敌忾也能报仇雪恨。 但谁知萧云霓刚动这个心思呢,这里张氏被萧若若一挑唆直接来了梨棠居,差点直接给人当刀使了。 萧云霓这才回味过来她娘也比她聪明没多少,非常庆幸,幸好没有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她娘。 萧雪棠看着萧云霓,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这样大的秘密你没告诉你娘,你告诉我做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没这么好吧。” 话音落下,只见萧云霓眼中闪过一丝神秘之色,凑到萧雪棠面前还压低了声音:“因为我知道,你也是重生的!”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萧云霓瞧着萧雪棠微变的脸色,得意坏了,双手叉腰道:“你别不承认,我是有证据的!” 萧雪棠轻轻捻了捻手指,面上不动声色的‘哦’了一声,道:“什么证据?” 萧云霓道:“证据就是,这一世的走向与前世完全不同!” “前世这个时候你从护国寺回来的途中,遭遇山匪袭击,坏了名节被伯父他们送去庄子呆了整整半年;可这一世奇怪的是你竟从护国寺平安回来,还得了天极王府的老王妃撑腰,若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就是那个时候重生的……” “而且自从你回到侯府之后,府中的局势也变了。前世叶锦在京都可得意了,上蹿下跳的,但这一世她被赶去了南厢房,就差被你弄去庄子里了。” 听着萧云霓的一番话,萧雪棠面上神色虽看不出多大的震动,但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看向萧云霓的眼神,也变得越发幽微…… 此时此刻,萧云霓压根没发觉到萧雪棠神色有什么不对劲,依旧自顾自的道出了自己目的…… “既然我们都是重生的,且差不多都有着同样的敌人,不如结为同盟如何?” 重活一世,萧云霓不是没想过抱负柳永昌和叶锦,但……萧云霓做不到! 叶锦心思诡谲,后台之大她难以想象;柳永昌虽是寒门出身,但柳姨娘是他的姨母,萧云霓根本就没法儿弄死那个渣男。 至于她的母亲张氏,也只是窝里横罢了,论心机城府远不如柳姨娘。 前两日柳姨娘在家里宴客,特意请了柳永昌来,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待价而沽的物品…… 而柳永昌在做客之后,悄悄去见了叶锦,二人自以为隐藏的深,但萧云霓留了心眼悄悄命小丫鬟盯着,直接抓了个正着。 萧云霓清楚,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萧云霓不想重蹈前世覆辙,而能够有能力帮她、解她困局的,只有一个人—— 萧雪棠! 第82章 前世的事,蔺少舒的下场 萧云霓胸无大志,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但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她知道,萧雪棠和她这个货真价实的草包不一样,萧雪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以前她们在学堂的时候先生就夸萧雪棠小小年纪过目不忘,功课做的比几个兄长都好;后来萧雪棠去了谢家,更是得谢老太傅亲自授业传道的,那可是连皇子们都比不上的待遇。 只不过萧雪棠性格随谢家人淡泊名利,不爱张扬,不像萧若若那般总是参加诗会雅集什么的,恨不得将她萧若若识得的几个字顶在脑壳子上。 以前萧雪棠是行事低调,但后来……藏拙是为了自保。 长房的关系很奇怪,她的大伯父并无妾室,也十分敬重谢氏这个发妻,但不知为何谢氏在侯府的地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 她娘张氏不得她爹喜欢,膝下也没儿子傍身,却能将她护的跟眼珠子似的。 所以两个母亲比起来,虽然谢氏出身更为高贵、更加漂亮也更温柔,但萧云霓还是喜欢张氏这个母亲的! 以萧云霓的脑容量,压根理不清长房那些弯弯绕绕复杂的关系,但她知道老夫人讨厌谢氏、对谢氏的仇恨转移在留在侯府年幼的萧雪棠身上。 而之前谢家在京都树敌太多,谢家倒台之后那些政敌都盯上了蔺少舒和萧雪棠。 除了宫中太皇太后偶尔的庇护,这些年萧雪棠在京都的处境非常难,只能藏拙,但不代表萧雪棠笨。 而前世…… 萧雪棠输给了叶锦,输的一败涂地,只因一个‘情’字…… 情之一字,会让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变成一个睁眼瞎。 前世,萧雪棠输给的不是叶锦。 而是输给了她与蔺少舒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的爱情,也输给了这一生渴望不可得的亲情上。 所以萧雪棠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却被她的丈夫背叛永困在深宫;被她所谓的亲人骗到侯府,一杯毒酒送了性命。 叶锦想要一把大火毁灭所有的痕迹,但她看见有人冲进火海,将萧雪棠给抱了出来…… 但那场大火烧的实在太过于灼热,萧云霓的魂魄无法靠近,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萧雪棠没想到萧云霓竟然看见了她死后的事情,瞧着萧云霓眼中闪过了一抹若有所思,只是这一次还没等她问出口,萧云霓忽然后退了一步…… 萧云霓一脸警惕的盯着萧雪棠,双手抱胸道:“你怎么一直不说话,还有你神色怎么那么奇怪,萧雪棠你……你该不会是在琢磨杀我灭口吧!” 说到后面的时候,萧云霓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萧雪棠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的看了萧云霓一眼,随即故意压低声音阴恻恻道:“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 萧云霓惊恐的看着萧雪棠…… 下一刻,只见萧雪棠轻轻一扬手,手中眼前寒光一闪,下一刻一个冰凉的、似乎是锋利的匕首的东西猛的贴上了她。 萧雪棠出手太快,根本就没给萧云霓反应呼救的时间…… 刹那间萧云霓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瞪圆的眼呆站在那。 就在此时,萧云霓忽而听到‘噗嗤’一声,耳边传来萧雪棠嗤笑的声音…… 只听萧雪棠慢悠悠的声音道:“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和我谈条件,死了多少次都不知道呢。” 此时原本吓得不敢动弹的萧云霓终于回神,摸了摸鬓边凉丝丝的…… 萧雪棠方才手中拿的哪里是什么匕首,而是一支坠着流苏的蝴蝶步摇。 步摇也是纯金打造的,随着行走之间, “真漂亮啊!” 萧云霓眼神一亮,瞬间忘记了恐惧,跑到铜镜前去看自己新得的宝贝了。 簪头的流苏蝴蝶随着她的动作,蝶翅轻展,更衬托得她俏皮可爱了。 二夫人是老夫人的侄女,所以在侯府老夫人刻薄其它人却不会刻薄了自己的亲侄女,萧云霓在侯府的待遇还是不错。 只不过张氏继承了老夫人的审美,给萧云霓挑选的首饰压根不看造型,只觉得金子越重越好。 萧雪棠送给萧云霓的步摇虽也是用金子打造的,但却十分灵巧动人,萧云霓稀罕得不得了,几乎都快忘记了正事…… 萧雪棠无奈,提醒道:“方才的事你还没说完呢。” “方才什么事?” 萧云霓拨动着蝴蝶步摇上的流苏,没心没肺的问道。 萧雪棠眉心一跳,此时萧云霓才反应过来,随口说道:“哦,你是说前世在你被他们烧死之后……” “摄政王,为你报仇啦!” 萧雪棠一怔,眼前闪过一道戴着面具的身影,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摄政王蔺巽?” 萧云霓立即点头如蒜道:“就是他,咱们大胤还能有几个摄政王!” “在蔺少舒要封叶锦为后当日,蔺巽以清君侧之名,当场拿下了叶锦,然后与叶锦有牵连的那些人皆被下了狱。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听到这里,萧雪棠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叶锦机关算尽,却最终距离凤座不过一步之遥功亏一篑,真是报应不爽啊! “那个时候京都可可怕了,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太极殿前血流成河,京都空上鬼哭狼嚎……” 萧云霓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许是因为蔺巽是佛子转世、亦或者是因为他身上煞气太重的原因,萧云霓近不了蔺巽的身,只敢远远的看着…… 他站在那尸山血海之中,戴着狰狞的面具,双眸赤红。 那个时候的蔺巽,比她还像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听到这里,萧雪棠心中莫名的一颤。 明明前世今生她与蔺巽之间并无过多的交集,不明白自己心中为何突然浮现出这样一种十分复杂、难以捉摸的情感。 或许是因为,蔺巽曾间接的为她报了仇的缘故? 在萧云霓的口中萧雪棠知道了前世仇人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萧雪棠心中总算畅快! 但…… “蔺少舒,他最终是什么样的下场呢?” 第83章 护国寺,必去不可! 所有人都得了应得的报应,那么蔺少舒,最终走向了什么样的结局? “你问新帝……三皇子,我不知道啊。” 她的仇人都已经死了,堵在她心口的怨气散了,意识也会消散在天地间。 萧云霓一时还没能习惯改口,萧雪棠瞧着她那口无遮拦的样子有些发愁,万一被旁人听见了,可是怎么办才好。 她有些后悔与萧云霓结盟了! 见萧雪棠一副懊悔不已的样子,萧云霓觉得自己很无辜,但上天垂怜,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抱紧萧雪棠的大腿…… 她腆着脸对萧雪棠道:“虽然我不知道蔺少舒怎么样了,但他就算是没被摄政王废了,却已众叛亲离,定然没什么好下场,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到此处,萧云霓的眼中闪过一抹神秘的神色,悄悄在萧雪棠的耳边说道:“当年给叶锦撑腰的不止是永安侯府,还有……叶锦与宦官一党有勾结,不止如此,听说当年谢贵妃的死,似乎与当年甘露之变有关。” 萧云霓的一番话,顿时在萧雪棠的心中惊起了惊涛骇浪! 当年谢贵妃明明是王皇后害死的,怎么会与甘露之变有关? 甘露之变,本是怀闵帝欲在甘露寺设计除掉王守澄权宦一党,肃清朝政,却被王守澄率先知道消息,提前一夜发动政变勒死了怀闵帝,扶持了哀帝登基。 而谢贵妃也是因在甘露寺中受了惊吓病了落下病根。 后来谢贵妃旧疾复发,王皇后故意将谢贵妃关在别苑中,让谢贵妃无法得到及时医治身亡。 所以…… 王皇后害死谢贵妃,不是为了嫉妒,而是因为隐藏某个秘密! “甘露之变前夕,怀闵帝交给了侯府那件东西。” 那日王丞相来侯府也在萧颐面前提及了甘露之变。 朝中众所周知,王家在甘露之变一事上,是支持怀闵帝铲除权宦的,王丞相更是身先士卒表示支持怀闵帝,所以永徽帝登基之后贬黜流放当年支持哀帝的一波大臣,而对王家各种提拔和施恩。 更是直接在登基之后,将王皇后和其子蔺少煜封为太子。 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那侯府在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萧雪棠觉得,自己似乎窥探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 萧云霓这里见萧雪棠不说话,误以为萧雪棠是不信她呢,急了,道:“叶锦被从祭台上扒了凤袍,下了昭狱之后,摄政王下令当众鞭笞叶锦,且昭告天下叶锦的罪行,我是听那些百姓们说的。” 这就是做游魂的好处,那就是可以去任何的地方,听到任何想知道的消息;但坏处也显而易见,那就是很多消息只能听个半截来着。 萧雪棠一脸幽怨的看着萧云霓,恨不得用力晃出萧云霓脑子里的水,让她仔细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可惜,没有了…… 萧雪棠气。 怎么她死之后就没这么好的机遇呢! 如若不然,那除掉叶锦东宫、还有叶锦身后藏着的那些牛鬼蛇神,指日可待了。 “或许是我抢了你的机缘,也不对,是我捡了你的机缘……” 萧云霓冷不丁开口,对萧雪棠道:“你可还记得有一年你在护国寺的时候,护国寺方丈送给你一个护身符?” 萧雪棠仔细想了会儿,似乎有那么回事,那是她出嫁前夕去护国寺求的。 当时她求的姻缘签,签文并不好,后面有个小沙弥交给了她一个护身符,她心情不好随手扔了…… “恰好被我捡到了,我就一直带在身上。” 萧云霓接了萧雪棠的话道:“当时在柳家我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柳永昌母子弄走了,我死的时候,只有贴身戴着那护身符,弥留之际我看见护身符发出一道金光,我的意识就停留在了京都上空……” 闻言萧雪棠和萧云霓面面相觑了会儿,片刻才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说……” “关键点,是在护国寺护身符上!” “所以明日你必须要去护国寺一趟,找到那个小沙弥,拿到那个护身符,或许便能记起前世一些事,这也是我们打败叶锦的关键。” 见萧雪棠沉默不言,萧云霓有些焦急道:“我们不想重蹈前世覆辙,唯有如此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明日你一定要去护国寺!” …… “明日护国寺中,就是萧雪棠的葬身之地!” 萧若若从梨棠居出来之后,去南厢房见了叶锦。 叶锦从侯府最为华丽的缀锦轩中搬了出来,住到最偏僻破旧的南厢房,落差不是一点两点。 萧若若表面看似是在宽慰叶锦,实则眼底却是闪过了一丝隐秘的得意…… 这人啊就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叶锦不过是区区侯府一个养女,有什么资格住进缀锦轩? 她萧若若,论身份比叶锦高贵,论才学比萧雪棠和萧云霓两个废物强,她是侯府最优秀的姑娘,才是最有资格住进缀锦轩的! 若是之前叶锦定然看出了萧若若这假意示好之下藏着看热闹的心思,但现在叶锦已经被仇恨冲晕了头脑,一心想要谋害萧雪棠。 萧若若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叶锦的一番算计也正好合了萧若若的意。 她要萧雪棠付出代价! 二人凑在一块儿嘀咕了一阵子,萧若若这才离开南厢房,在回去的途中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若若妹妹,你去哪儿了,让表哥好找。” 那男人穿着宝蓝色的锦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虽故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却也藏不住那一脸的油腻龌龊。 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的宝贝侄子张华! 先前张华因争风吃醋伤了人的事情惹上了官司,在老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折腾下,萧颐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保下他。 张华见危机解除,今日便跟着他娘来侯府道谢的,又想着许久没见到萧若若了,便趁着老夫人不注意来了后院。 萧家几个表妹中,张华最喜欢的是容貌娇俏,且善解人意的萧若若,张华一心想要娶萧若若为妻。 萧若若知道张华的心思,内心看不起张华,但对张华的讨好也不拒绝…… 一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毕竟张华是老夫人是老夫人最宠爱的侄儿;其次,她也很享受张华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感觉。 对萧若若而言,张华就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 此时,她与叶锦的计划中还差最重要的换一个人,萧若若看向张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 第84章 又施毒计,汝南王府 萧若若的心中便转过了许多算计,但很快压了下去。 随即转身,看着张华怯生生的喊道:“表兄。” 说话间,不动声色的将脸上一侧的伤露给了张华看。 果然,张华瞧见萧若若白皙如玉的脸颊上巴掌痕迹以及抓痕如此的刺眼,又气又心疼道:“若若你这脸怎么了?” 萧若若双眸噙着泪看着张华,道:“表哥你别问了……” “左右这是我们女孩子家的事情,纵使你问了又如何,还能为我出气不成?既然都是没法子的事,何必惹你平白生一场气。” 萧若若不说还好,一说张华气红了眼,捏着拳头道:“快说是谁将你害成这样,我定有法子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若若听了张华放下的狠话,假装害怕的抖了抖,拉住张华的衣袖道:“千万不要!” “表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可若是因此事让你与长姐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张华惊讶:“你是说今天欺负你的是萧雪棠,不是萧云霓?” 张华时常来侯府打秋风的,对侯府的情形十分了解,他知道萧雪棠性子软弱,在侯府不得宠,没想到会在背后做这些欺负人的勾当! 萧若若不说话了,只在那默默掉眼泪,看起来怪心疼人的,一旁张华急的抓耳挠腮。 倒是萧若若身边的奶娘道:“表少爷有所不知啊,自从侯爷夫人回府之后,那大小姐就现了原型,性格比二小姐骄纵一百倍,就连老夫人在她手底下也受了不小的气。” “这可不,就连老夫人身边的赖嬷嬷,伺候了老夫人那么些年,不还是被大小姐说送官就送官了,表少爷您可千万不能得罪她啊!” 张华本就是混不吝的性子,听着奶娘和萧若若的一番劝解下来,更加是火上浇油,咬牙道:“那萧雪棠算什么东西,你们怕她我不怕,我现在就去砸了她的梨棠居给表妹出气。” 只见张华气势汹汹的向梨棠居而去,萧若若急忙拽住他道:“表哥休要冲动,这里是侯府,你在这里找她的麻烦,被大伯父他们知道就不好了。” 并且现在的萧雪棠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软柿子,萧若若心中清楚,张华 闻言张华瞧着萧若若乐了,道:“还是若若心疼我。” “若是表哥真的要为我出气,我倒是有个计划……明日老夫人要带我们去护国寺礼佛,你提前埋伏在禅房中……” 说着对张华耳语了几句。 张华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道:“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侯府嫡女,而且与三皇子有婚约,这破坏皇室婚约,那可是死罪啊……” 萧若若心中冷笑,想着若不是因为萧雪棠与三皇子有婚约,她又怎么会那么恨她。 但表面上,萧若若却是娇声劝道:“表哥放心,当年先帝赐婚,是给萧家女,只因那萧雪棠平白占了嫡长的身份,这桩婚事才给了她,我们永安侯府的女儿又不止她萧雪棠一个!” 说到此处,萧若若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倏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魅惑之意,对张华道:“这萧雪棠也算是个美人了,到时候事情成了,让她做你的妾,表哥说起来你还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闻言张华想起在老夫人院子里与萧雪棠为数不多的几次几面,那萧雪棠沉闷闷的,性子不如萧若若讨喜,但那一张脸,确实无可挑剔。 “表兄,堂堂国公府的嫡女,却只能成为你张家的侍妾,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给老夫人出气的呢。” 张华心思一动,立即道:“正好,前些时日柳永昌从民间搜罗了些好东西孝顺给汝南王府世子慕安,他也分了我一些,那宝贝听说是前朝秘药,正好在萧雪棠的身上试一试!” …… “阿嚏!” 在萧云霓离开之后,萧雪棠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旁绮月换了盏烛火进来,道:“今夜的风大的很,恐怕是要下雨了。” 外面怪风呼啸,空气中也沉闷的很,隐约带来一种不祥的预兆。 灯影摇曳,让萧雪棠想起前世,启程前去护国寺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个天气。 风雨席卷,让人不安。 正在出神之际,忽然房间外传来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吓坏了绮月和碧痕。 正要叫人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压低了的熟悉声音道:“是我。” 绮月连忙拉开门只见竟是消失数日的吴叔,穿着夜行衣站在门口,一时她没反应过来,呆愣道:“吴叔您这两日去哪儿了,小姐都担心死你了。” 还是萧雪棠反应快,连忙吩咐道:“先别问那么多,快让吴叔进来关上门说话。” 吴叔消失这么长时间,今夜又是连夜过来的,定是出了事。 吴叔坐下之后萧雪棠倒了杯茶给他,才问这两日究竟怎么回事。 “小姐,这次是属下一时不慎,竟是差点被汝南王府的人给抓住。” 萧雪棠眉心一跳,忙问吴叔:“让你盯着百草堂,怎么与汝南王府扯上关系了?” 吴叔苦笑道:“这事说来话长,那日属下一直在百草堂的后门盯梢,然后瞧见一个白衣公子过来,听到底下的人叫他大掌柜,我便疑心他就是百草堂背后真正的主人……” “这些时日见小姐一直为百草堂的事非常忧心,便想着跟上他去,看能否探查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谁知竟是一路上跟着他到了汝南王府,属下瞧见他与一位紫衣夫人接头,那位白衣人似乎叫她南夫人。” 听到南夫人的名字,萧雪棠‘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道:“果然是她!” 吴叔见萧雪棠反应这么大有些奇怪,道:“小姐莫不是见过那妇人?” 萧雪棠冷笑,道:“何止是见过,那日认亲宴,这位南夫人亲自来的侯府,派头竟比咱们侯府夫人还大呢,如此说来一切都对上了。南夫人,叶锦,还有那位神秘的白衣人、百草堂,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些人,难道都是那昔日王守澄留下的权宦余孽? 萧雪棠心中这个念头划过,神色立即变得凝重起来,这件事一定要提醒蔺巽小心! 百草堂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这里萧雪棠还没开口呢,倒是一旁的碧痕忍不住问:“吴叔方才您不是说差点被汝南王府的人抓住吗,怎么逃出来的?” 说起这个,吴叔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道:“是位公子帮了我……” 第85章 汝南王府 汝南王府最近出了件大事! 原来之前的世子慕安竟不是汝南王亲生的…… 听说当年汝南王妃生产的时候难产,底下的仆妇动了坏心思,竟是将自己的儿子与王妃的儿子调换。 仆妇之子,成了王府世子,而汝南王府真正的世子却流落在民间。 还是汝南王府的老王妃去护国寺礼佛的途中马车突然翻车,被一个年轻的猎户所救,她发现那猎户竟和老王爷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再加上那猎户身上特殊的只有汝南王府才有的胎记,让老王妃起了疑心,顺藤摸瓜查下去才发现当年那个惊天阴谋。 那日也是吴叔运气好,跟踪被王府的人发现,但当时王府里面正因真假世子的事情闹成一锅粥了,所以他借机逃脱。 只不过那白衣公子身边的人很厉害,追着吴叔差点生擒了他,不过紧要关头是被那猎户救了。 “那猎户,之前是在齐老掌柜的药铺里见过,他似乎是知道属下是奉大小姐的命行事的。” 听到这里,萧雪棠瞬间反应过来齐叔口中的猎户,恐怕就是慕寒了! 前世萧雪棠只知道慕寒是汝南王府的二公子,王府对外宣称是因为一场意外家里二公子才流落民间,却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一段恩怨。 更让萧雪棠没想到的是,慕寒竟会救吴叔。 “这次太险了,还好吴叔您没事。” 萧雪棠十分庆幸的说道。 她没想到当日在郊外一时善意的举动,竟会能让她与慕寒前世这个仇敌化干戈为玉帛,还意外救了吴叔一命。 看来,人还是要多做好事! “那白衣公子可看清楚他的脸了?既能与汝南王府相交,那人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说到此处,萧雪棠不禁想起今日在街口遇见的白衣人,会是他吗? 吴叔轻轻摇头,道:“那人戴着斗笠,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萧雪棠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件事与之前的权宦一党有关的话,不用她去查,蔺巽那里自会亲自动手的。 想到这里,萧雪棠便对吴叔道:“辛苦吴叔再去跑摄政王府一趟,将这件事事无巨细的跟摄政王说一声。” 吴叔倒抽了口凉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小姐你说……摄政王?我没听错吧!” 他才失踪不过一日的功夫,他家小姐怎么和摄政王扯上联系了。 萧雪棠见吴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由扶额,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有时间我再慢慢跟您解释。” 吴叔只能暂且按下疑虑,奉命去送消息了,但消息没送成…… 倒不是蔺巽故意不见吴叔的,而是蔺巽被诏进宫之后,根本就没回王府。 …… 太子遇刺之事,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且是在酒楼中见了摄政王之后。 本来朝中对蔺巽独揽大权朝臣们便就颇有微词,都觉得摄政王如此功高盖主,性子乖戾,永徽帝根本就压不住他。 更有甚者一心想要永徽帝废了蔺巽摄政王的封号,理由也很直接,就是现在摄政王虽无谋反之心,不代表以后也没有。 如今今上正当壮年,江山稳固,南夷臣服,四海安宁,何须摄政王? 看着朝臣们送上来的奏折,一向好脾气的永徽帝也难得大发雷霆。 都说这飞鸟尽,良弓藏,这良弓才从战场上下来呢,这些荒唐的大臣们就要卸磨杀驴了。 永徽帝狠狠训斥了为首大臣一番,见天子震怒,底下的朝臣们才消停了些。 但,这一次蔺少煜遇刺,再度掀起风波。 也不知消息是怎么传开的,不过半日的功夫将酒楼里的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说太子得罪了摄政王被赶出了酒楼,然后在中途就遇到刺客受伤了。 “此事必是摄政王所为……” “摄政王性格乖戾,一向狠辣无情,当年他能在金銮殿中逼死哀帝,太子得罪了他,他竟派出人当街刺杀太子,天子脚下,摄政王如此明目张胆,简直让人心惊啊。” “放屁!” 齐玉笙毫不犹豫的直接骂了回去:“现在刺伤太子的刺客没抓到,你凭什么说与摄政王有关?” 被骂的文臣也是个倔脾气的,跟齐玉笙对上丝毫不胆怯道:“在这京都,能够打伤东宫护卫,刺伤太子,有这个本事的除了摄政王还能有谁。” 吵了一圈,众人才发现今日的主角却不在场…… “看,摄政王今日早朝都没来上,肯定是心虚了!” 齐玉笙嘴角抽了抽,觑了那不怕死的文官一眼,心说:今日这蔺巽若是在的话,听到你们不知死活的竟提到前朝之事,恐怕能将傻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此时在龙椅上的永徽帝终于开口,道:“好了,太子遇刺的事情朕已经交给了刑部和匦检院联手去查,这件事与摄政王无关。” 天子都发话了,原本底下吵的不可开交的朝臣们也不好继续说什么,面面相觑了半晌。 却听永徽帝又继续道:“至于摄政王今日没上朝,是朕许的,他一向怕吵,免得像今日这般,你们这些人吵起来扰了他的清净。” 听着永徽帝如此光明正大的袒护蔺巽,众人神色各异,就连在朝堂上八风不动的王丞相也变了脸。 这东宫受伤,可关乎着国之根本,但万万没想到永徽帝竟对蔺巽一点疑心都没有! 底下有消息灵通的小声道:“听说摄政王一早就出城去了护国寺,说是要静修,看样子是被圣上送去护国寺避风头了。” 王丞相一听这话,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齐玉笙耳力好,清晰的听见了王丞相那一党在那嚼舌根,心中冷笑…… 避风头? 他看,是避免蔺巽发疯差不多! 这蔺巽一旦发起脾气来,别说这几个只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的文官了,就连王丞相脑袋恐怕都要被他拧了。 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永徽帝也不想蔺巽再背负上一些莫须有的骂名,所以强制让他出城。 希望,在蔺巽回京都之前,永徽帝能给蔺巽一个满意的答复…… 齐玉笙看着王丞相一党的眼神,闪过一丝寒光。 …… 与此同时,天色拂晓,侯府门口的马车也陆续的出城,出发前往护国寺…… 第86章 侯府门口,风波暗涌 这一次老夫人带着侯府一家去护国寺上香,弄出了不小的阵仗。 天色拂晓,便见永安侯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热闹的场景引起了不少人围观,有不明所以的还以为侯府在办喜事呢。 “什么办喜事,这是侯府的老夫人准备去护国寺上香祈福呢……” “这不过烧个香,怎么如此高调?” “这永安侯府之前行事一向都是这么高调,后来永安侯被贬谪去景州后,倒是消停了几年。不过这一次永侯府在景州立了了大功,龙颜大悦,不仅让永安侯重新恢复世袭爵位,就连官职也都要升上一升呢,这永安侯府又要兴起了!” “何止如此,我还听南夫人曾向皇后娘娘提及这侯府,说这侯府小姐的命格贵不可言……” “南夫人?” “是啊,汝南王府的侧妃,听说她师承高人,曾是大胤祭司的后,未卜先知的本事,与国师不相上下呢。” 在百姓议论声、以及看热闹的目光下,侯府的轿子、马车一顶接着一顶的出了长街。 老夫人坐的是最大的一辆马车,往常都是二夫人陪着老夫人在马车上伺候的,但这一次却被三夫人温氏抢先了一步。 “以前都是二嫂服侍母亲,现如今也该我们在母亲面前尽孝了。” 温氏脸上带着笑,手底下的动作却是十分快准狠,直接将准备上车的张氏挤了下去,将张氏气的够呛! 三夫人温氏出身不似谢氏显赫,也没张氏那般与老夫人有着嫡亲的关系,但她却生了一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好女儿萧若若,连带着温氏的身份也水涨船高,竟敢和张氏叫板了。 她算什么东西! 张氏气死了,正要理论,只听老夫人的声音道:“好了,今日就让老三媳妇伺候我吧。” 见老夫人都发话了,纵使张氏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忍了下来,随即眼神一瞥,看见了谢氏…… “大嫂正好,我跟你坐一辆马车吧。” 从前张氏与谢氏不对付,老夫人找茬的时候必然会有张氏在一旁挑拨离间,此时骤然瞧见张氏如此殷切的样子,让谢氏心中惊讶非常。 可张氏是个自来熟的,哪里管的上谢氏怎么想的,只想着之前萧云霓交代她的话,直接拉着谢氏上了马车。 谢氏不明白张氏态度上突然转变的原因,但稍后一步的萧雪棠只略一看随即明白过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跟着牛皮糖一样黏在自己身边的萧云霓:“你和你母亲都说了什么?” 萧云霓连忙起誓道:“放心,我只让我娘不要和你作对,在我娘面前不该说的一句都没提!” 萧云霓这倒没撒谎。 昨日回去之后萧云霓交代了二夫人一些事情,核心重点就是萧雪棠今非昔比,让二夫人不要与萧雪棠对着干了。 从前只有二夫人教训萧云霓的份,何曾被萧云霓如此教训过,但…… 最近的萧云霓性子与之前大相径庭,二夫人竟莫名有些怵这个女儿,应了下来。 别看二夫人平日里得理不饶人,看起来一副刻薄的样子,但她膝下只有萧云霓一个女儿,对萧云霓宠是真的宠。 更不要说前两日萧云霓总是做噩梦,醒了就抱着她哭,张氏心疼的不行,自然是萧云霓说什么是什么了。 而在张氏的理解里,谢氏是萧雪棠的母亲,想要与萧雪棠交好就是与谢氏交好了。 二夫人搜肠刮肚的找了好几个话题和谢氏说话,但谢氏有些心不在焉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谢氏这两日总是做噩梦,梦见萧雪棠七窍流血的站在她面前,哭着问她:“母亲,为什么,就连你也要我死?” 醒来之后,谢氏心如刀绞,仿佛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她迫切的想与萧雪棠解释,可这两日在认亲宴后根本就看不到萧雪棠的身影,今日本想着去护国寺是最好的时机。 可没想到这一向与她不和的张氏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跑到她的马车上来,谢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雪棠和萧云霓一起上了后面那辆朱轮华盖的马车。 萧雪棠无奈的看着萧云霓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前世萧雪棠被老夫人一直拘着,身边没几个真正的朋友,所以很不习惯萧云霓这样的亲近。 萧云霓嘿嘿笑了两声,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萧雪棠道:“我有种预感,跟着你绝对有热闹看!” 萧雪棠…… 说话间,萧云霓看向门口,只见萧若若和叶锦正一块儿向外走来。 经过萧雪棠的时候,冷冷的瞥了萧雪棠一眼。 她们二人只是冷淡的瞥了眼萧雪棠,然后若无其事的一起上了马车。 萧雪棠也没当回事,倒是萧云霓‘啧’了一声,给萧雪棠上眼药:“你得小心点啊,萧若若脸都伤成那样了都还出门,指不定她们两个在憋什么坏招呢。” 萧雪棠知道萧若若和叶锦二人,都是冲着蔺少舒去的。 不过萧云霓有句话说的也不错,今日……护国寺之行绝对不平静! 只不过萧雪棠心中总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将护国寺闹了天翻地覆…… 等人都上齐了已经是上午了,这马车熙熙攘攘占据了大半个街道旁观的百姓瞧见了谁不感叹一声这永安侯府阔气! 但哪里知道,在这马车中的这些人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怀心思…… 数道不善的视线,都盯着萧雪棠的马车! …… 今日萧颐竟没上朝,自告奋勇的亲自护送老夫人来护国寺,只见他骑着马,在车队前面。 萧颐虽是侯爷,但不是一般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不同,小时候他是被老侯爷精心教导,骑马射箭十分精通,又上过战场,是世家中为数不多的有几分才干的。 只见他骑着高大的战马,器宇轩昂,虽是不惑之年但依旧非常英俊。 二夫人再看看在萧颐身边早就被酒色掏空,形容猥琐的萧二爷,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二夫人心中酸的不行时,只见原本骑马在前头的萧颐忽而勒停了马车…… 老夫人掀起车帘,问道:“怎么了?” 萧颐身边的侍卫替代萧颐回道:“老夫人,是汝南王府的马车,今日他们也来上香了。” 听到汝南王府几个字,萧雪棠神色闪过一丝微妙…… 第87章 又见南夫人,谢氏的反常 听到汝南王府几个字,就连原本正在马车中补觉的萧雪棠一个激灵睁开眼,掀起了帘子看向车外…… 今日是十五,来护国寺上香的达官贵人们可不少,佛寺门口乌压压的一片都是马车。 一辆精致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十分显眼,紧接着众人便瞧见从马车上下来个风姿绰约的妇人…… 正是南夫人! 汝南王府慕家的老王爷曾舍身救过怀闵帝,后永徽帝登基又有从龙之功,算是三朝重臣了。 这汝南王没什么才干,但他娶的王妃却是出身大族,后来的侧妃南夫人也是个有本事的。 她来历十分神秘,且擅长占卜之术,据说当日皇后曾身患奇疾,就连御医也都药石无医,是南夫人用占卜之术救了皇后。 皇后病愈之后皇后本是想直接让汝南王封她为王妃的,但汝南王府的老夫人直接进宫求见太皇太后,扬言说若是让这叶氏为后,她直接一头碰死在皇宫宫门前。 皇后没法子,只能退而求其次,让永徽帝给了南夫人一品诰命的封号,还有三品女官可以在宫中自由出入的特权。 是以这南夫人虽只是汝南王府的侧妃,但背后有皇后撑腰,在京都可谓是风光无量。 大概就是在京都顺风顺水了这些年,可那日在侯府的认亲宴上,南夫人却被萧雪棠当众顶撞,因此记恨上了萧雪棠…… 她要萧雪棠死! 南夫人看着刚下马车在萧家众人身后的萧雪棠的眼神,划过了一丝凌厉的杀意…… 但不过片刻,南夫人很快掩去了眼底的寒意,做出一副巧笑嫣然的样子走上前道:“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倒是巧了,今日你们也来上香啊。” 不知是有意无意,南夫人竟是故意忽略掉了谢氏,这位真正的侯府主母。 老夫人性子一向攀高踩低,喜欢结交权贵,见南夫人这么身份尊贵的人竟对侯府主动示好心中自然得意的和二人携手亲亲热热的一块儿进了护国寺。 一时将三个亲儿媳都抛在了后面。 这几日三夫人温氏与南夫人交好,见老夫人喜欢,自然不会说什么。 倒是二夫人张氏惯会拈酸吃醋的,见状阴阳怪气道:“母亲这颗心都偏到了外人身上,这不知情的,还以为南夫人才是我们侯府的儿媳妇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氏不知道,她原本无心的一句话,竟是让谢氏面色血色尽失。 刹那间,就像是凭空出现一双无情的手,粉碎了谢氏自欺欺人的美梦! 自从认亲宴见到南夫人之后,谢氏这几日总是做一些古怪的梦,在梦中竟梦见了萧颐书房中藏着一张画像,那画上的女子风姿绰约,如傲骨红梅…… 正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南夫人。 谢氏与萧颐夫妻二十载,萧颐对她的情谊谢氏心中是清楚的,她为自己的怀疑猜测而感到羞愧。 可是现在,二夫人的话,再加上之前认亲宴上,明明京都那么多德高望重的贵族夫人,可偏偏萧颐只请了南夫人来给叶锦主持仪式。 种种迹象表明,萧颐与南夫人之间,可能真的有问题。 分明是六月的天气,谢氏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如坠冰窖;在这佛光满殿的寺庙中,谢氏对上南夫人那一双美丽的双眸,却觉得鬼气森然…… “大嫂……” 张氏原本想拉着谢氏同仇敌忾一番,谁知叫了谢氏好几声,谢氏竟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顿觉无趣。 索性去找相熟的夫人说话去了。 张氏离开之后,谢氏狠狠的掐紧了一把自己,勉强让自己清醒过来…… 谢氏一向没什么主见,此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心中早就乱成了一团, 谢氏这些年在家中有长兄长姐庇护,嫁到了侯府一心为萧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没为别的事情操过心。 做惯了依附于人的菟丝花,这些时日她被那两个古怪的梦境扰得心神不宁,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个时候谢氏耳边传来一道声音道:“母亲,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热了?” 叶锦脸上带着笑,笑容温婉乖巧,道:“这是方才方丈送来的凉茶,母亲还有几位妹妹喝一杯解解渴。” 对上叶锦关怀的目光,此时的谢氏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她想起之前在景州遇到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是找叶锦帮忙的,或许叶锦能帮她? “锦儿有件事……” 谢氏才开口,只听叶锦将一个白瓷盅递给她,嘴角带着一抹笑道:“劳烦母亲将这盏茶递给姐姐吧。” ‘轰’地一声,此时谢氏脑海中如同炸响了一道惊雷。 她想起梦中的场景…… “这碗燕窝粥是用血燕做的最是大补,最适合有身孕的人吃了,母亲送一碗给姐姐吧。” 在焚香缭绕之下,叶锦的模样与梦境中重叠,一时让谢氏分不清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咣当”一声,凉茶被打翻,茶渍直接溅在了叶锦新做的浅红色裙子上,这番动静引起了在偏殿休息的众人目光。 只见谢氏冷着一张脸,叶锦双眸噙着泪,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 见状萧颐瞬间沉了脸,训斥谢氏道:“你怎能如此对待锦儿,自从回京都之后,你对锦儿越发的冷落疏离了?” 老夫人也生气道:“锦儿虽不是你亲生的,你也不能这么作贱她。” 谢氏心中乱糟糟的,下意识想要解释道:“我并非是故意的。” 她只是失手打翻了茶盏,可为什么叶锦会做出如此委屈至极的样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做错了? 一时谢氏百口莫辩,此时瞧着叶锦低着头看起来非常柔弱的样子,此情此景何等熟悉…… 从前萧雪棠和叶锦起矛盾的时候,她也不正是如此偏袒着叶锦,指责萧雪棠! 只不过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她成了千夫所指那个…… 萧颐瞧着谢氏苍白的面容,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耐道:“你这些时日总是魂不守舍的,待会儿你就在这禅房中休息,不必跟这去礼佛。” 看着萧颐不耐烦的神色,谢氏要为自己解释的话咽了下去,她看向萧雪棠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萧雪棠同时也对上了谢氏复杂的目光,眉心微皱。 这几日谢氏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第88章 似曾相识的男人 原本心中已经逐渐绝望的谢氏,在对上萧雪棠视线时,心中倏然生出一股希望……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都会背叛她,只有她的一双儿女不会! “雪棠……” 谢氏叫住了萧雪棠,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不曾想一个沙弥过来,跟萧雪棠耳语了几句。 只见不过一夕的功夫萧雪棠脸色微变,正要离开时,却见谢氏抓住了她,道:“有件事。” 萧雪棠瞧着谢氏那红着眼眶、一副十分熟悉的委屈样子,心中也很是无奈,只能匆匆敷衍道:“母亲我还有正事要做,您有什么事情等我回侯府再说。” 萧雪棠太了解谢氏了,她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无非就是因叶锦方才的态度,心中觉得委屈;或者是觉得今日在老夫人那里受了气,萧颐也没帮她,想要向她抱怨罢了。 前世,萧雪棠心疼谢氏,所以心甘情愿的做谢氏情绪上的垃圾桶,一心为谢氏出谋划策。 但人家不领情…… 重活一世,萧雪棠也看明白了,有些人不值得! 萧雪棠说完,趁着众人在大殿中和法师说话没注意到她,迅速离开。 而谢氏这里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心中一阵刺痛。 当年她离开景州的时候,年幼的萧雪棠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袖,哭着喊着不让她们离开,而现在因果轮回,纵使她有心想要挽回弥补,似乎已经迟了! 谢氏脸上血色迅速殆尽,但侯府之中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萧雪棠十分果断的转身离开,此时萧雪棠没注意到在一群僧人后,一双深沉的目光盯着她的身影…… “那些欠你的、辜负你的人,我会一一帮你报复回来。” 与此同时,正在众星捧月中的南夫人,看向谢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这个贱人占据了永安侯府夫人的位置这么久了,让她很不开心…… 如果,这永安侯府出现了一位在佛寺与人私通的主母,事情是不是变得更有趣了呢? 南夫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顷刻之后低声吩咐了身边丫鬟几句。 而这里谢氏坐在那儿听了没一会儿经文,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一旁竹影注意到自家夫人的异常道:“夫人,我扶你下去休息休息吧。” 谢氏微微颔首。 随即竹影找了个僧人要了间干净的禅房扶着谢氏进去,片刻之后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也进了禅房中…… …… 护国寺位于京郊,占地面积极大,前山有大雄宝殿、观音殿等是贵人们礼佛的地方,后山才是僧人们的住所。 小沙弥带着萧雪棠去的是供奉灵位的地藏殿,距离后山禅院很远,萧雪棠踏入护国寺之后一直紧张的怦怦跳的心此时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女施主,到了……” 小沙弥的声音惊醒了萧雪棠,只见此时已经到了的地藏殿,比起前面祈福秋千的地方,这里很冷清。 只见一个白衣的男子正背对着她,往长明灯里添香油。 看那身形,萧雪棠还以为是蔺少舒呢,捻了三支香在一旁点燃,一边同他说道:“姨母生平最爱热闹,她葬在妃陵本就是不得已,她的牌位之前供奉在水月庵在城中我们可以时常看她,你怎么好端端的将其迁到护国寺了?” 却没听到对方回答。 此时萧雪棠再注意看的时候,发现对方竟然不是蔺少舒! 与此同时,手中拿着一盏莲花灯,正好侧身看了过来。 只见他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手中烛火幽幽,深邃的眉眼有一种惊艳绝尘的美…… 此时内殿中檀香缭绕,六月的阳光透过地藏殿上的琉璃瓦照了进来,光影迷离,空气中暗香浮动,在二人相互视线对视刹那,萧雪棠恍然觉得做了个隔世经年的梦! 梦中的那个男人,是他吗? …… “身心轻利,无诸疾苦,广度众生,方能同证菩提……” 禅院寂静,只听见窗外的蝉鸣声分外的扰人。 此时护国寺幽静的禅院中,正是被怀闵帝封为国师的了缘方丈修习之地。 当年献宗因一个噩梦竟下令全国灭佛,当时一些德高望重的高僧被处死、无数寺庙被毁,僧人还俗。 现如今的护国寺是当时拆了之后重建的,而护国寺的了缘方丈,是当年为数不多侥幸幸存的高僧之一。 他不仅佛法高深,且当年他在灭佛行动之中,几乎用自己的性命护住了许多佛教经典。 后来怀闵帝登基之后,便开始为信徒平反,重修寺院封了缘方丈为国师。 只不过了缘方丈行踪飘忽不定,就连永徽帝也无法知道他的下落。 自他七十岁开始,便不再对外收徒了,他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就是世人皆知的罗刹阎罗——摄政王,蔺巽! 传言,蔺巽出生的时候护国法师的莲池边一夕莲花绽放,僧人们都认为是吉兆;却几乎是在同一晚上,献宗因为 一个噩梦,而下令灭佛。 而当时的天极王府,因为蔺巽这个传言中佛子的降生险些面临着灭顶之灾。 当年的吉兆,便也成了不祥之兆…… 蔺巽此时正在盘膝坐在了缘大师的对面,在二人面前放着一卷佛经。 蔺巽一贯戴着的面具此时摘了下来,左边的脸俊美如佛陀降世;但右边的脸却是布满了恐怖的青色莲纹。 佛教中说这是青莲业火,是罪大恶极之人才有的。 了缘大师此时正在为蔺巽讲经,无数信徒恨不得跋涉千山万水,想要跪拜在了缘大师面前求之不得的机会,但…… 蔺巽神色淡淡,看着眼前的经文没什么兴致的开口:“大和尚,你手中这卷经书是去年我在军中翻译的,你确定今日要与我讲这本?” 了缘大师也不生气,悲悯的神色看着他,微微一笑道:“王爷天资聪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译了这么多梵文,王爷就没有悟到什么吗?” 蔺巽眉梢一挑,正要说话,就在此时只见禅房外传来三声很轻的叩门声…… 听到蔺巽让他进来的声音,天枢才进来神色凝重的向蔺巽回禀:“王爷,萧大小姐派人传了口信,说想要见您……” 第89章 佛恕 直到点燃的香灰掉在手背上,萧雪棠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视线,道:“抱歉,方才我可能认错人了。” 那个男人似乎也没认出萧雪棠,双手合十道:“无妨,施主是来上香的吗?” 他一笑,如朗月清风拂面,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又听他口中喊着自己施主,萧雪棠心中暗道:“莫非这位真的是梦中那个带发修行的僧人?” 又想起昨日在巷子里无意间捡到的红玉髓珠串……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那些旖旎梦境中人,此时竟生生站在自己面前,萧雪棠的心中是说不出的尴尬,只想着快些给谢贵妃上了香祭奠完就离开。 谢贵妃的灵位很好找,谢婉月,正是谢贵妃的闺名! 这是谢贵妃弥留之际提出的要求…… 她希望死之后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母亲,在她的灵位上能拥有自己的性命——谢婉月! 对于皇室而言,这样的要求显然是十分的不符合规矩的,所以这个灵位蔺少舒和萧雪棠摆放在地藏殿最为偏僻的角落里,他们都只敢偷偷祭奠。 那个白衣男人正耐着性子,正一盏盏的点燃殿内供奉的莲花灯,萧雪棠若是要去谢贵妃灵位前上一炷清香的话必然必不可免的与他接触。 要是等他离开的话,这殿内可是供奉了整整八十一盏灯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此时萧雪棠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四周没有一个僧人,平日里香火挺旺的寺庙,竟是连一个前来上香的人都没有…… 对方在那神色专注的点着灯,直接当萧雪棠不存在似的;但萧雪棠万万做不到对方这般淡定,她对对方的身份既好奇,又觉得尴尬,在如此寂静只听得见蝉鸣声的内殿中,明明无人看她,但萧雪棠却觉得如芒在背。 终于…… 萧雪棠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道:“这位公子……” 男人听到声音,再度抬眸看着萧雪棠,嘴角噙着笑道:“女施主可唤我佛恕。” “佛恕……” 这个名字萧雪棠在舌尖滚了一圈,不知该不该加上‘大师’两个字。 萧雪棠听见他的自称,也不知这是他的名字,还是他的法号,所以到了嘴边竟成了听起来竟有些亲密的称呼。 佛恕那略有些清冷的眉眼,染上了一分笑,不等萧雪棠开口主动的让出了位置让萧雪棠前去上香。 萧雪棠将手中烧了快有一截手指长短的香插在了谢贵妃的面前,俯首叩拜…… 在萧雪棠缺乏母爱的童年,是谢贵妃给了她如同母亲般的庇护,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就连在谢贵妃弥留之际,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蔺少舒,而是她…… “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我的棠棠这么聪明啊,以后该如何是好。” 竟是一语成谶。 谢贵妃很喜欢女孩子,可偏偏只生下了蔺少舒一个儿子,之后她与临王的关系恶化没有再孕育其它子嗣的可能。 所以,她一直将萧雪棠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甚至临死的时候还在为萧雪棠谋划。 就算是看在谢贵妃的面子上,这一世只要蔺少舒没做出伤害谢家的事情,萧雪棠也不能对他赶尽杀绝。 但,她会让蔺少舒一无所有! “姨母,希望你能宽恕我……” 萧雪棠心中默然,俯首叩拜,再站起来的时候只见身后男人还站在那光与影交错之间! 他的模样在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明,但对于萧雪棠而言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以及熟悉感……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心中敲响了警钟! 暂且不论这个男人与梦中的自己究竟有没有什么关系,但此时四下无人,她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说不清。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雪棠的变化,在萧雪棠神色变得警惕的时候,佛恕向后退了一步,保持着一种适当的距离。 他重新站在了阳光下,仿佛那一种阴暗压迫的视线只不过是萧雪棠的错觉而已,在阳光下他的模样看起来悲悯而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护国寺莲池边的景色不错,姑娘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这一次佛恕没有称萧雪棠为女施主,而是姑娘。 萧雪棠没有察觉到佛恕语气中这些微妙的变化,但提及莲池萧雪棠倒是想起来了,前世她去过那里。 是蔺少舒带她去的! 据说那莲池在观音泉下,非常的有灵气,又名为三生池。 若是有缘人,能在池水中照见自己的前世今生。 不过只是一些传言而已,前世萧雪棠并没有记在心上,但蔺少舒…… 方才想到蔺少舒,便见蔺少舒已经匆匆来了。 只见蔺少舒一袭青色锦袍,腰间挂着一枚玉佩,莲青色让他的模样如山水般钟灵毓秀,瞧见萧雪棠的时候他脸上扬起一抹笑,无尽缠绵缱绻。 萧雪棠却是不动声色的退了数步。 蔺少舒今日心情格外的好,并没有因为萧雪棠的避让生气,只是有些惊讶的问萧雪棠:“怎么来的这么早?” 闻言萧雪棠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看来方才带她来地藏殿的小沙弥不是蔺少舒安排的,难道是佛恕? 昨日在巷子里,今日在护国寺,他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见萧雪棠不说话,蔺少舒不由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萧雪棠没提佛恕的事情,而是看向蔺少舒身后拎着香烛的侍从,随口道:“许些时日都没见到如意了。” 之前谢贵妃的忌日都是如意张罗,但今年蔺少舒身后却是个陌生的面孔。 蔺少舒眼眸微闪,片刻之后才道:“如意这些时日身子不好,文先生便换了个侍从在我身边。” 听到文先生的名字,萧雪棠眸色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故作漫不经心的冷笑道:“文先生?便就是那个出主意让你接近叶锦的那个,也不知这位先生究竟什么来历,竟让你这些年对他如此言听计从。” 蔺少舒见萧雪棠问起文先生,意欲遮掩什么,可想起这些时日好不容易与萧雪棠关系缓和了,斟酌了片刻后便向萧雪棠坦诚了…… 第90章 致命的疯狂 “文先生,是母妃留给我的人。” 什么!? 蔺少舒的话音落下,萧雪棠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下意识的说道:“这不可能!” 那文先生野心勃勃,手段狠辣,前世更是在暗中帮蔺少舒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他那天下第一谋士的位置。 自从他来到蔺少舒身边之后,蔺少舒变得越来越贪婪,也更加善于掩饰…… 前世从见到文先生的第一面开始,萧雪棠便知道那位文先生并不是什么善类,只是,蔺少舒并不听她的,一心将文先生当做智囊心腹,对文先生言听计从。 而谢贵妃一心希望蔺少舒远离朝政纷争,而在她弥留之际她留给了萧雪棠和蔺少舒很多银子,最终的心愿是希望二人平安长大,有了自保的能力之后远离是非…… 谢贵妃,绝对不可能留下文先生这么危险的人物在蔺少舒身边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蔺少舒见萧雪棠说的笃定,有些不悦道:“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母妃将他留在我的身边,就是希望我能拿回原本该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 蔺少舒温润的眼眸闪过一丝凛冽之意,分明是六月的天气,萧雪棠却觉得如坠冰窖。 “所以棠棠,你一直会站在我这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你都会帮我的对吧。” 此时蔺少舒看着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色彩。 萧雪棠心中咯噔一声,道:“你想做什么?” 在萧雪棠警惕怀疑的目光下,蔺少舒从侍从手中接过花篮,将里面新摘的虞美人供奉在谢贵妃灵位前。 当年一把大火,将临王府的院落燃烧成了灰烬,谢贵妃精心呵护的虞美人也都烧成了灰,但留下了些种子。 后来萧雪棠捡了那些种子,悉心培育之下生根发芽,终于重新开出了花。 去年蔺少舒生辰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便就是这些死而复生的虞美人。萧雪棠送给蔺少舒,是慰藉蔺少舒思母之心。 蔺少舒十分珍惜这些花,专门派府中的花匠在花盆中伺候,用了特殊的方法,让原本盛开在秋季的虞美人在盛夏开花,用来祭奠谢贵妃。 萧雪棠看着那些色彩明艳的虞美人,想起了谢贵妃,心绪也是十分的复杂。 此时蔺少舒缓缓开口:“东宫背后有王氏支持,在朝中地位坚不可摧,唯一能与东宫抗衡的只有摄政王。” “只是皇叔从不参与储位之争,置身事外,王氏忌惮他,但二人在朝中势力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王氏一族和摄政王实在太强大了,根本没有第三方的势力,能够打破他们势均力敌的平衡,以至于我这些年只能在他们二人之间、夹缝中求生。” 说到此处,蔺少舒一向平和的面容,此时隐隐带着一丝扭曲狰狞之意。 萧雪棠的目光从那些虞美人身上转移,看向蔺少舒,眼中震惊的神色也变得平静下来,看着蔺少舒:“所以,是你……昨日是你派出刺客刺杀太子,嫁祸蔺巽。” 蔺少舒神色微闪,想要否认,但萧雪棠是何等的心思敏捷,在他那微变的神色中已经看出端倪了。 “果然好计谋!” 萧雪棠笑了一声,只是声音极冷道:“如此一来,便能挑起东宫与摄政王之间的斗争,而你就能打破朝局平衡,在其后坐收渔翁之利了。” 蔺少舒也看出了萧雪棠眼底的嘲讽,眉心微皱,道:“雪棠,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 “我的母妃本就是临王妃,是父皇他贬妻为妾……我的身份,注定一开始便要深陷在这朝局沼泽中,若我不提前筹谋算计,那么太子一旦登基,最终牵连的是你我!” 萧雪棠见此时蔺少舒此时将自己的野心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冷笑道:“你对付东宫还在情理之中,可为何你们的人要陷害蔺巽?” “能近身刺杀太子,绝非是普通人,依照现在三皇子府侍卫的实力根本就没办法做到,蔺少舒你究竟在和一群什么样的人合作!” 对上萧雪棠清亮的目光,蔺少舒眸色微闪,道:“棠棠,你只需要帮助我与谢家保持联络就可,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你别问。” 萧雪棠冷笑道:“我什么都不问,由着你把我当傻子糊弄,最终将我与谢家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前世是她愚蠢,对于蔺少舒太过于信任,安心的给蔺少舒当一个工具人。在他需要钱的时候出钱,在他需要谢家清流之名的时候写信给舅舅他们,最终蔺少舒登基为帝,而她与谢家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从前萧雪棠以为是叶锦的原因,造成她与蔺少舒之间的反目;但现在看来,就算是没有叶锦,蔺少舒这种狭隘的性子,恐怕也容不下她、容不下谢家。 蔺少舒没想到萧雪棠现在倒不是无视冷漠他了,可是说出的话,却是如刀子般锋利,句句扎他的心。 一时他的脸色变了又变,紧接着神色变得十分难看道:“萧雪棠,你今日在母妃灵前如此质问我,是为了谢家,还是为了蔺巽!” 那日叶锦的一番话,如如蛆附骨的魔咒萦绕在蔺少舒的耳边,他双眸通红的看着萧雪棠。 萧雪棠见他神色变得如此危险,心中咯噔一声,默默向后挪了数步。 但顷刻之后,蔺少舒的脸色自己倒是缓了缓,目光又变得温柔多情,看着萧雪棠:“棠棠,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但你要相信我我做的这些,都是为我们将来打算。” 蔺少舒前面的时候语气还有心虚,但越到后面语气也越发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是啊,明明是那些人欠他的,他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呢? 就算他的手段不光彩,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而且他做这些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还有为母妃报仇以及为了自己与萧雪棠的将来…… “所以棠棠,我做什么你都能原谅我的对吧。” 蔺少舒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是熟悉的温柔缱绻的笑容,却让萧雪棠顿觉毛骨悚然。 “你要做什么?” 萧雪棠质问的声音刚说完,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有人从她身后点了她的穴道…… “别怕。” 是蔺少舒声音温柔,但带着一种致命的疯狂…… 第91章 身陷囹圄 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中幽幽烛火,清冷孤寂的宫室内,青铜灯长明,窗台上一盆红色的虞美人在烛火下开的绚丽。 “娘娘,方才刘总管派人传话,说今夜圣上歇在宜美人的宫中……” 小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着,看着坐在那温婉恬淡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今日是皇后生辰,可圣上早就忘记了。 白天的时候陪叶姑娘去宫外玩了一天,那位叶姑娘是侯府养女,在民间长大,生性活泼肆意,且颇有才干,圣上还微服私访去永安侯府用了膳…… 听说这位叶姑娘虽是养女,却非常得侯爷夫妇的疼爱,去年过了二十岁的生辰,可还留在侯府膝下承欢。 倒是皇后娘娘,明明一早就让嬷嬷去侯府夫人来宫中说话的,可是等到中午,侯府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未央宫冷冷清清的。 圣上说皇后喜静,不许宫嫔们打扰。 一国之母的生辰,过的竟还不如她们普通人呢。 瞧着小宫女们怜悯的目光,萧雪棠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从十一岁开始,她的人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金枝玉叶的侯府千金,却被父母遗弃在亲祖母膝下如寄人篱下,小心翼翼的活到了十六岁。 所有人同情她身为皇后,却不得恩宠,偌大的未央宫就像是一座冷宫。 不过数年时间,宫中美人添了很多,后宫繁花似锦,越发衬托得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可怜。 叶锦更是以皇后之妹的身份自由进入这后宫中管理内务。表面上与蔺少舒守着君臣之礼,实则早就以后宫之主自居…… 萧雪棠不是傻子,纵使一开始不明白,这数年的深宫之中早就看出了蔺少舒与叶锦之间的异样。 她很奇怪,为什么蔺少舒不将叶锦接到宫中直接封她一个贵妃,或者直接废了她迎叶锦为后—— 从前蔺少舒是顾及着谢家清流名臣在文人之间的地位,现在他已经稳坐皇位,又重新起复如永安侯府为首的勋贵氏族,蔺少舒废了她岂不是更好。 后来她明白过来了,蔺少舒是不想将叶锦困在宫中,给予叶锦最大的自由。 只要叶锦有朝一日腻了宫外的生活,那么她这个皇后便要自动退位让贤。 看,他是那样的爱叶锦啊! 萧雪棠以为自己会很难过的,但奇迹的是内心非常平静…… 不,难过还是有的。 毕竟为了扶持蔺少舒,这些年她将自己经营的积蓄全部赌了进去,而谢家这些年为蔺少舒筹谋不少,却没落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相反蔺少舒登基之后身边人加官进爵,就连那只会在暗地里搅弄阴谋诡计的文先生,竟也被封为了丞相。 简直可笑! 难过遗憾的是自己为他人做嫁衣了,至于对蔺少舒…… 她年少时是真的喜欢过蔺少舒,在谢贵妃病榻前他们亲口承诺会相互扶持,她以为至少他们会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可转念一想,就连亲生父母都能轻易舍弃自己的女儿,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一成不变的呢。 十一岁之前,她有谢贵妃庇护,是谢家手心里天真明媚的明珠;十一岁之后,五年时间她困在侯府那个行将就木,肉体与灵魂都充斥着腐朽气息的老夫人身边,如履薄冰。 现在,她余生难道就要被困在这后宫中吗? 可她才二十岁呀…… 底下有几个忠心的宫人劝说她主动破局讨好圣上,重获恩宠。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哪里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萧雪棠想,她是该寻个破局的方法,只不过不是为了恩宠,而是能走出这个牢笼…… 但蔺少舒不肯放过她! 纵使二人一起长大,萧雪棠也看不穿蔺少舒,明明二人已是相看两厌,为何在她提出离宫的时候却是百般挽留。 那段时间,宫人都在议论帝后关系缓和,就连叶锦也不时常入宫了。 似乎,在她以为一切都跌入谷底的时候,峰回路转,又向好的方向发展了…… 她在蔺少舒的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就像是赌场上赌红了眼的赌徒,筹码下的越多越不肯离场,最终输的倾家荡产。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蔺少舒之所以留下她,是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价值! “蔺巽欺人太甚!” 御书房中,那在朝臣们心目中性格温和、仁慈孝义,继承了怀闵帝遗风的新帝大发雷霆。 那一张人前温润的面容,此时变得狰狞扭曲。 “他已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还拿着西北十万大军的兵权不放?” “如今海清河晏,四海升平,他若是真的为天下百姓着想就该识趣将兵权交给朕的。” 御书房中都是他的心腹,纷纷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很快便见一个穿着朱红色官袍的女子进来…… 是叶锦。 叶锦名下的商会闻名于大胤,她有从龙之功,所以她成了蔺少舒唯一封赏的女官,打破了女子不得为官的先例。 可在萧雪棠提出让天底下的女子和叶锦一样,也能进入学堂、入朝为官的时候,却被叶锦使计阻止了。 “这大胤只需要一位女官就够了……” “只有成为唯一的女官,我才是大胤朝特殊的存在,名垂青史。” 这就是叶锦。 满口天下大义,其实自私薄凉至极,与蔺少舒倒是天生一对。 “圣上息怒,微臣有一计,可让摄政王主动的交出兵权……” 蔺少舒屏退了宫人,听叶锦献计。 “摄政王看似无欲无求,但臣却知道他亦有软肋,那就是皇后。” “圣上,摄政王觊觎皇后已久,此等狼子野心,当杀!” “只是摄政王拥兵自重,杀他不易,不如借皇后的手,诱他上钩,让他身败名裂……” …… 蔺巽竟然对她存着不轨之心?为何她一点儿不知道! 还是说,这一切只不过是叶锦挑拨离间的一个阴谋…… 整个人晕乎乎的,像是躺在云端,鼻尖是好闻的檀香气息。 区别于普通的劣质檀香,这种檀香的味道更加纯粹,好闻,以及……熟悉! 朦胧之间,她又听见了窗外叶锦的声音…… “殿下放心,此计只是为了拿捏住摄政王的把柄,不会坏了姐姐的清白。” 叶锦嘴角噙着温婉的劝说蔺少舒,眼中却闪过一丝凌厉的狠意…… 第92章 有毒的解语花 叶锦最善于揣测人心的,看着蔺少舒这般模样,心知他对萧雪棠还是旧情难忘,心中不由对萧雪棠的恨意多添了几分…… 但随即,想到自己的计划,叶锦少不得忍下气,装出一副合格的解语花的样子对蔺少舒保证道:“锦儿与殿下是君子之交,并无觊觎之意。知道殿下心悦姐姐,锦儿又怎么会害姐姐呢,只是此计既能让姐姐看清楚摄政王的为人,又能让殿下拿捏住摄政王的把柄,一举两得啊。” 叶锦口中一举两得的好计谋…… 是在得知蔺巽也奉永徽帝的旨意在护国寺清修,蔺少舒以萧雪棠名义约出蔺巽,再将萧雪棠骗到蔺巽的房间,造成二人有私情的假象。 如此一来,蔺少舒便可以拿捏住蔺巽的把柄,为他所用! 一开始听到叶锦计划的时候,蔺少舒本能的反应是一切太荒谬了…… 蔺巽是谁,那是十五岁闻名于东陆,不及弱冠之年,便能扶大厦之将倾,从宦官手中夺回政权,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多少人想要算计他,多少人想要杀他,结果都死在了他那把名为凤血的剑下。 纵使,现在最为强大的王氏一族,对蔺巽都十分忌惮。 他们不要命了,敢招惹那个活阎王。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若是蔺巽不受我们的胁迫,反倒是树敌了。别忘记了,东宫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一开始王氏一族是想替东宫拉拢蔺巽,为己所用,但算计没成功,反倒是招惹了蔺巽,最终落得个损失惨重的下场。 蔺巽直接扶持了匦检院,专门盯着王氏一族和王氏的门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王氏和东宫对蔺巽恨之入骨。 蔺少舒不是东宫,没有王氏那么强大的背景,算计蔺巽之前得要再三斟酌。 听着蔺少舒犹豫的声音,叶锦嘴角绽开一抹笑,道:“殿下勿忧。” 此时叶锦嘴角噙着笑,神色温婉,看起来是一个十分合格的解语花,有毒的解语花! “从前东宫拿不下蔺巽,那是因为他们没找到蔺巽的软肋,现在我们有蔺巽的软肋在手,不怕他不从。” 蔺少舒眉心轻拧,道:“他当真对雪棠……” 叶锦十分笃定的点头,将萧雪棠贴身发簪交到蔺少舒手中,声音幽幽的说道:“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拿姐姐的贴身之物前去约蔺巽。若是蔺巽赴约,足以证明他心中对姐姐的重视程度,之后便可心甘情愿的听从殿下的差遣。” “至于姐姐,她近些时日与殿下似有隔阂,恐怕对殿下也起了防备之心。但,她一定不会想到殿下您会在谢贵妃的灵位前对她下手,所以……在她前去地藏殿,便就是殿下动手的最佳时期!” 叶锦声音幽幽,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人心的力量。 蔺少舒沉默良久,最终微微颔首道:“就按照你说的办……” 在前去地藏殿之前,蔺少舒此生的心情都没那么那么矛盾过。 他既希望蔺巽看到簪子之后中了圈套,之后他有了蔺巽这个把柄,便有与东宫斗争的筹码;他又希望蔺巽不会赴约,那样证明萧雪棠与蔺巽之间清清白白。 萧雪棠,只是他一个人的萧雪棠! 但…… 辰时三刻,蔺少舒身边的人来回,蔺巽收下簪子,准时去别苑赴约。 那一刻蔺少舒的脸色出奇的难看…… 蔺巽怎么偏偏就瞧上了萧雪棠呢? 这般一耽误,蔺少舒去地藏殿的时候便迟了些,正好与佛恕擦肩而过。 如叶锦所言,纵使萧雪棠如今对他已经恩断义绝,却也没想着在谢贵妃面前对他有所防备。 叶锦最善于洞察人心,瞧着蔺少舒铁青的脸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微微勾了勾,但面上依旧温和道:“摄政王已去舍得院赴约,只等半个时辰后,殿下寻个借口带人过去就是,至于臣女则去前院,稳住老夫人她们,让她们千万别来后院,免得被侯府的人知道坏了姐姐的名节。” 原本蔺少舒对叶锦还是有几分防备的,但现在听她如此为萧雪棠着想,疑心立即去了七七八八道:“今日辛苦你了,他日一旦功成,我必不会亏待你与叶氏的。” 叶锦适时表忠心道:“这都是臣女应当做的……” 区区一个叶氏商会,可满足不了她,毕竟她要的是母仪天下的位置! 经过认亲宴上的事情,叶锦惊觉蔺少舒对萧雪棠的感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再加上蔺少舒这人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薄情多疑,萧雪棠当众揭穿了她当初蓄意前去淮州的图谋,让叶锦已经很难如之前计划那般…… 先除掉萧雪棠,然后一步步接近蔺少舒得到他的心。 不过没关系,她叶锦从来不是轻易言败之人。 既然无法用感情将自己与蔺少舒捆绑在一起,那么便用利益!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蔺少舒究竟有多么渴望得到权势…… 看着蔺少舒离去的背影,叶锦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魔怔:“蔺少舒,能够帮你的,只有我,你乖乖的爱上我不就好了吗。” “锦姑娘。” 就在此时,叶锦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冷的声音,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叶锦的身后,将叶锦吓了一跳…… 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素影! 太子是个蠢货,但王皇后却手段了得,身边更是有两位功夫高深莫测的女官保护她的安全,以及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见素影,叶锦脸上隐隐闪过一丝惧意,紧接着一把拉着她到旁边角落里:“你来做什么,万一被人看见就糟糕了!” “放心,我来的时候戴了帷帽。今日这护国寺不同寻常,所以娘娘才让我来,娘娘让我问你一切安排的如何?” “放心,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叶锦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道:“蔺巽如今被三皇子的人引去了舍得院,娘娘只需要将安插的女人放在舍得院就好!能否抓住蔺巽的心,就看娘娘安排人的手段了……” 是的,今日蔺少舒以为叶锦一切缜密的计划都是为他设计的,但蔺少舒不知道他只不过是计划的一环而已! ……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日谁将会是最大的赢家呢……” 第93章 计中计,谁是最终的赢家? 午后,护国寺上空,风云暗涌…… 前殿佛音缭绕,香火鼎盛,谁也不知道藏在护国寺后院那阴诡的勾当。 面对叶锦试探性的询问,素影不屑冷笑一声,道:“皇后娘娘是何等的英明睿智,既然是对付摄政王,那安排的肯定不是一般女子!” 叶锦神色微动,追问道:“娘娘到底安排的什么人,竟能让摄政王都能俯首称臣。” 素影眼中闪过一丝诡谲隐秘,道:“南疆巫女……” “这南疆巫女在边境可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们大胤又严禁巫蛊之术,他们竟派了这样的妖物蛊惑王爷!” 含光丝毫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将那穿着红纱薄衫的南疆巫女点了穴道,卸了下巴防止其服毒自尽,扔给了暗卫刑讯。 一旁的天枢冷笑道:“这皇后可真是下了血本啊,这些年东宫一直与北地有勾结,看来与南边也不干净。” 这东宫,还有王氏一族究竟想做什么? 天枢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眼角的余光瞧见含光正要往院子里走去,连忙拦住他:“你干嘛呢!” 含光不解,道:“这护国寺混进了这么多魑魅魍魉的,当然是去请示主子该如何处置了。” “傻不傻啊你!” 天枢觑了眼那紧闭的房门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脑子长着只是用来显个的吧,这个时候咱们能进去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含光压低了声音…… 阳光透过梅花窗照进屋子里,在那青色素净的幔帐上洒上了点点金光,这是蔺巽曾在护国寺住了数十年的院子,也是护国寺的禁地。 这些年这里几乎都没怎么没变过,青色的幔帐,打坐的静室,往内是休息的房间。 房间摆设也非常简单,只放着一方案几,案几上堆放着几卷蔺巽正在翻译的经文,一旁的青铜鹊尾香炉也有些年头了。 里面点着的不是蔺巽一贯用来凝神静气的檀香,而是从伽罗国进贡的灵犀香。 据说此香入梦,可见前世之事。 灵犀香此时已经燃了大半,淡青色的香烟冉冉升起,随着一阵风,青烟探入到床帐中。 只见青色的床帐遮的严严实实,只依稀可见、那本不属于这样清冷素净的禅院中,一片绯莲红色的衣角…… …… 此时护国寺的一隅,叶锦听见‘南疆巫女’四个字的时候,心头一跳,紧接着得意道:“没想到娘娘竟这么厉害,竟能请到南疆巫女。” “从前便听说过,南疆巫女天生貌美,媚骨天成,能让男人销魂蚀骨,恐怕就是摄政王,也难逃南疆巫女的掌心。” 更不要说蔺少舒的人还在蔺巽饮食中动了手脚。 纵使那蔺巽自制力再强,到底是男人,还是个中了药的男人,面对南疆巫女那样的尤物能把持的住吗? 呵…… 前世,野史中都说蔺巽对萧后情根深种,守身如玉,可现在蔺巽还不是在和南疆巫女翻云覆雨! 叶锦的心眼中病态快意—— 今日之后,圣洁者堕落,忠贞者背叛,这一切太有趣了! 尤其是这一切,是她亲自一步步的推进的。 是她叶锦,让在史书上那相濡以沫、少年帝后离心、相互猜忌;也是她叶锦,亲手操控了权倾朝野、在野史上,对萧后矢志不渝,却又将那样诚挚感情克制于心的摄政王,与别的女人缠绵悱恻。 她叶锦…… 改变了历史! 在现代她叫叶小锦,她是那样的渺小,一个普通的心理学专业学生,毕业后从事着普通的工作,过着朝九晚五的寻常生活。 一场意外,机缘巧合让她来到这个时代,让她接近了那只有在史书上见过的人物、且提前知晓他们的命运,操控着他们的命运,成为他们命运的主宰者…… 因为兴奋和激动,叶锦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一张秀丽的面庞轻轻抽动,看起来竟有几分扭曲。 素影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但片刻之后又恢复成在皇后面前那般对叶锦恭敬的样子道:“锦姑娘也不必自谦,今日若是计划能成,您在娘娘这里定能记上一个头功,之前你与三皇子的事情也就能一笔勾销了。” 叶锦轻轻攥拳,努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故作不悦道:“今日若巫女在禅房中真的能与摄政王春风一度,得侥幸得了摄政王的青睐便能成为皇后娘娘安插在摄政王府的眼线,日后能掌握摄政王的一举一动。” “就算摄政王日后对女子身份起疑,但设计摄政王以及带人抓奸的是三皇子,摄政王也只会将这一笔账记在三皇子的头上。我帮着娘娘费尽心思,设下一箭双雕的锦囊妙计,娘娘怎能还怀疑我!” 见叶锦似乎是生气了,素影连忙解释道:“娘娘并非此意,只要今日计划能成,娘娘绝对不会再提您与三皇子的事,而且……她会给您想要的、一个郡主身份。” 如今六宫都是皇后做主,当初皇后都能在老汝南王妃强烈反对之下,封了南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再封叶锦一个郡主也不是难事。 郡主的身份比侯府嫡女贵重,叶锦却不是十分高兴…… 若是可以,她宁可做萧氏嫡女,那样一来便是顺应历史而为之了。 此时叶锦尚未曾窥探到自己今后的命运应当如何,但心中却隐隐有一种预感,逆天而为,必然会付出相应代价。 可叶锦不后悔!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已经尝到了那一种高高在上、掌控别人生死,操纵别人命运的滋味,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再做回叶小锦! 叶锦垂眸掩去眼底思绪,嘴角重新微微勾起一抹笑,道:“那就借姑姑吉言,今日事成,能得娘娘重赏……” 认亲宴上,叶锦被萧雪棠揭穿淮州之事,让叶锦在蔺少舒与皇后双面都没能讨好。 幸而叶锦巧舌如簧,献计护国寺抓奸蔺巽和萧雪棠的戏码,暂时得到了蔺少舒和皇后之间的信任。 只是…… 今日一切,真的都能按照她计划中进行吗? 第94章 萧雪棠出事了 明明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可不知为何,叶锦心中竟隐隐有些不安。 “叶姑娘。” 素影的声音唤醒了正在发呆的叶锦。 叶锦心中过了一遍,确定了自己的计划并无疏漏之处定了定神,看着素影道:“姑姑还有什么吩咐?” 素影道:“没什么,只是奴婢有些好奇,既然送到摄政王院子里的是南疆巫女,那么萧大小姐,又去哪了呢。” 叶锦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垂眸一笑道:“是啊……萧雪棠去哪儿了呢。” …… “萧雪棠现在就在屋子里,只要事情办成了,日后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就是你张华端茶倒水的妾室了!” 此时护国寺西北偏僻的一隅,萧若若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的神色,一边对张华说着话,一边走了进去。 偏院里屋子阴暗,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但只见屋子里放着一方床榻,床帐是放下来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床帐后卧着一个人影…… 张华紧跟其后,想起萧雪棠那一张如花的美人面,不禁觉得下腹一热,搓着手道:“美人,我来了……” 瞧着张华钻进帐子里,萧若若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一旁倒了杯茶看好戏。 “萧雪棠啊萧雪棠你最终还是落在我手上了,从今日之后,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萧家大小姐,而是婚前失节的荡妇,至于你与三皇子的婚约,便由妹妹代劳吧。” 想到蔺少舒那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庞,萧若若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神色。 帐子里一阵动静,萧若若鄙夷张华竟如此急色,但心中却是十分快意的…… 她仿佛已经看见,皇子妃的位置唾手可得! “呵……” 屋子外,忽而传来了一声冷笑,让萧若若吓了一跳,呵斥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 话还没说完,便听‘啪’的一声,忽而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萧若若顿觉不妙,想要离开,身后却被人一把抱住…… 那是一张陌生油腻的脸! “放肆,你们是谁。” 萧若若怒斥一声,拼命挣扎,想要喊人却被男人直接捂住了嘴:“这就是张爷跟我们说的烟花楼美人啊,果然带劲。” “啧今日弟兄们有福气了,在这护国寺,可得好好快活快活。” …… “萧若若心思缜密,办事我一向放心,将萧雪棠交给她处置,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在送走了素影之后,叶锦自言自语的说着。 蔺少舒还是太心慈手软了,尤其是对待萧雪棠,她不想萧雪棠成为她计划中的阻碍,所以这次护国寺之行她最大的目的,就是毁了萧雪棠的清白! 叶锦没有傻到为她人做嫁衣,主动将萧雪棠送到蔺巽的床上,那不就是帮萧雪棠找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靠山吗。 她要让萧雪棠在高高在上的枝头彻底堕落在尘泥里,被人践踏!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大殿请众位夫人看一场好戏吧。” 叶锦自言自语的说着,带着心腹往祈福的大殿内走去。 此时法师讲经已经离开,中午护国寺的法师留了她们吃斋饭,只见一些交好的世家夫人们正陪着老夫人说话,也无人注意到叶锦的去而复返。 “老夫人,听说护国寺的观音泉最是灵验,据说喝了可消灾解难。锦儿方才去后山,亲自接了观音泉泡茶。” 说话间,便见侍女们端了茶水过来,众人见了纷纷称赞叶锦有孝心。 “难怪众人都说永安侯夫妇收了个好义女,才貌双全又孝顺,如今我总算见着了,这位锦姑娘看起来不像是侯府的义女,倒像是老夫人的嫡亲孙女。” 先前因为认亲宴上的事情老夫人原本对叶锦心中存了些芥蒂,觉得她火烧祠堂命格不祥。 但现在见叶锦如此争气,也觉得自己面上有光,闻言原本冰冷的神色缓了缓道:“这是你一片心意,既然如此,就此各位夫人都尝尝看吧。” 底下的侍女依言将青瓷茶盏捧到众人面前,送到二夫人和萧云霓面前的时候,只听萧云霓冷笑了一声,道:“锦妹妹可真是好手段,这观音泉的泉水被你用来泡茶,难道你就不怕佛祖怪罪吗。” 众人原本已经迫不及待的喝这难得的甘霖,听到萧云霓的话,动作不由一顿。 叶锦嘴角噙着一抹温婉的笑,徐徐道:“这茶叶本是在后山用观音泉泉水浇灌长成,用观音泉泡茶,这正是福上加福呢,佛祖怎么会怪罪。” 萧云霓还想说什么,老夫人呵斥道:“这是锦儿的一番心意,你别浪费了。” 见老夫人生气了,萧云霓只能讪讪的住口,戒备的目光看了叶锦一眼,并没有喝茶…… 她怕叶锦下毒。 左右叶锦的目标不是萧云霓,可不管她喝还是不喝,只见她一双妙目环顾四周,忽然开口道:“这茶水已经备好,怎么不见雪棠姐姐呀,这该不会是从什么事了吧?” 叶锦此言一出,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萧雪棠身上,老夫人也不满道:“从前出门都是萧雪棠在我身边伺候的,现在倒好,她母亲身子不好下去休息了,她也去躲懒,这长房一家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说着命小丫鬟道:“快将她给我找来……” 见老夫人一脸愠怒的模样,京都几个世家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暗自发笑。 这萧雪棠好歹也是侯府长房长女,这萧老夫人却将她当做丫鬟使唤,在京都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不过从前那永安侯夫妇不在京都的时候没人敢说什么,但如今永安侯夫妇都已经回来,没想到这位萧老夫人竟还惦记着让孙女伺候。 真是老糊涂了…… 这里叶锦瞧着老夫人气呼呼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面上假惺惺的劝说道:“老夫人不要生气,雪棠姐姐想必也只是一时贪玩不是故意的,派人去找她过来便是。” 老夫人吩咐身边的秦嬷嬷去找人,一旁三夫人温氏道:“何必劳烦秦嬷嬷,我身边的小翠常来护国寺上香的,便让她去吧。” 听着温氏和叶锦在那一唱一和,坐在那的萧云霓心口一跳,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雪棠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95章 带人抓奸 现在萧云霓可是萧雪棠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见叶锦和三夫人在那使坏,她自然不能就死不救! 当下萧云霓立即站了起来,道:“就不劳烦三婶了,我看还是我出门去找萧雪棠,顺便透口气。” 三夫人冷笑道:“云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担心我们会对大小姐不利,还是说你在与大小姐密谋着什么?” 三夫人一句密谋着什么,众人瞬间将探究的目光落在萧云霓的身上…… 虽然是同样的重活一世,但萧云霓远远没养成萧雪棠那泰山崩于顶面不改色的本事,被众人看过来也有些心慌。 就连老夫人心中也泛起了嘀咕,想起萧雪棠之前算计了她那么多宝贝的事情,直觉告诉她其中有鬼! 恰在此时,三夫人身边打听消息的人来回道:“夫人,方才听院子里的师父说大小姐去了后山莲池那块儿,去了大半个时辰了,那里地方偏僻,大小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老夫人冷笑:“她精明着呢,能出什么事!” 看的出来,现在老夫人对萧雪棠的反抗非常不满,嫌弃之意简直就是溢于言表。 说话间老夫人也站了起来,冷笑连连道:“正好咱们也坐了这么久了,一边走松松筋骨,看后山莲池那里究竟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她留那么久,连自己的亲祖母都没时间伺候了。” 瞧着老夫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萧云霓更加觉得不好了,还想说话,却被二夫人一把拉住。 二夫人小声问萧云霓:“我不管你与萧雪棠究竟在搞什么鬼,但今日我瞧着护国寺很是不对劲,你别瞎说话,免得引火烧身。” 原本心急如焚的萧云霓听到二夫人这般说,顿时目光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道:“什么不对劲?” 二夫人却是摇头道:“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总之我有一种预感,今日绝对要出大事!” 这里二夫人话音刚落下,忽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着众人想躲,谁知却被三夫人眼疾手快的发现。 “站住!” 三夫人一声呵斥,叫住那丫鬟道:“你是哪家的丫鬟,怎么见着我们就躲,还不转过身来看看!” 三夫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现在仗着老夫人喜欢,开始狐假虎威起来。 闻言,那丫鬟战战兢兢的抬头,三夫人瞧见丫鬟的模样闪过一丝震惊,道:“你不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绮月么,怎么跑这里来了,大小姐呢?” 绮月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道:“大小姐方才逛累了,现在正在禅房中休息,我……我是来给大小姐找帕子的。” 但三夫人是何等的精明,她并没有错过绮月眼中一闪而逝的慌张,冷笑道:“你在撒谎,既然是找帕子,那见着我们躲什么,莫非……你家大小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没有没有,我们家小姐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夫人休要污蔑。” 绮月连忙反驳着二夫人,可她越是维护萧雪棠,但在二夫人看来其中猫腻越深。 一旁的叶锦也顺势接口道:“三夫人,这里如此偏僻,除了一间破房子之外也没其他的景致,我想姐姐肯定不是在这里,我们要不还是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吧。” 听着叶锦这般说,一旁有与三夫人交好的夫人阴阳怪气道:“有些事啊,人少才好办呢。” 说完众人都笑了…… 恰在此时,那原本偏僻的院子里出了几声声响,似是女子尖叫的声音。 “这屋子里有人!” 顿时有人喊了一声,随即便有好奇心的人上前想去看,却被绮月一把拦住了。 绮月看着三夫人小声哀求道:“夫人,咱们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三夫人见绮月如此模样,更加笃定萧雪棠便在里面了,一把甩开绮月道:“该死的奴才,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里面动静越来越大,除了女子尖叫的声音外,还有男人粗喘…… “这光天化日,佛门禁地,该不会是有人在做那种事吧!” “谁这么大的胆子……这里,可是护国寺,一旦传出去,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今日这事闹大了,要么还是请方丈来吧……” 有理智的夫人拦住了三夫人,想让她不要冲动行事。 可现在三夫人觉得胜券在握,哪里还听得下劝,一把甩开她的手,吩咐左右道:“快,把门撞开,我倒是要看看这主仆二人到底想搞什么鬼……” 她话里的意思,是笃定了里面的人就是萧雪棠了。 三夫人与萧雪棠无冤无仇,但,谁让萧雪棠拦了她女儿的路呢! 只要萧雪棠被抓奸,那么三皇子的这桩婚事,便就是她家若若的了。 而她也会从侯府一个透明人,成为皇子妃的母亲,能将从前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想到这里,她激动的双颊泛红,仿佛破天的富贵就在此时唾手可得…… 眼见着三夫人命人去撞门,绮月更想拦道:“三夫人,奴婢不让你撞门,是为了您与老夫人好啊。” “滚开!” 三夫人气急,扬手正要扇绮月巴掌的时候,只听见此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清澈的声音:“这里好热闹啊。” “绮月,不是让你给我找帕子,跑这儿偷什么懒呢。” 循着声音看去,众人只见萧雪棠一袭绯红色衣裙,站在一棵榕树后,嘴角噙着笑看着她们。 当下三夫人与叶锦脸色骤变,齐声惊呼道:“萧雪棠,你怎么在这儿?” 萧雪棠掸去落在肩膀上的落叶,嘴角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却是急冷的看着她们道:“妹妹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不在这里,又该在何处呢。” 三夫人眼中此时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吗,抖着声音道:“你在这里,那……那里面的人……” 一向文弱的三夫人生平第一次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对着那准备推门的奴仆道:“快住手!”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那两个粗使的仆妇已经将门上的锁踢开了,紧接着出现在里面荒唐的一幕,让这些见多识广的夫人们也惊的目瞪口呆…… 第96章 继续抓奸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蔺少舒已经带着心腹一行人到了舍得院外,看着那紧闭的院门,蔺少舒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殿下,咱们现在进去吗?” 只听蔺少舒的心腹问道。 “不,再等等……” 在等什么? 心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很快便见文先生带着一行人过来,竟是内阁里的几位大臣。 如今京都朝局,文有王丞相,武有摄政王以及天子亲自指挥的匦检院,内阁那些老臣们基本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不过是养老罢了。 但毕竟他们曾跟随三朝帝王,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且更重要的是蔺少舒此人一贯会礼贤下士,且因他经常打着谢太傅的名义在京都结交朝臣,他倒是与内阁这些老臣们交情不错。 文先生唯恐错过了抓奸摄政王的最佳时期,一路上也不顾文人礼数,带着那些内阁的老臣们走的很快。 等到了这舍得院的时候,几个年迈的已经走得气喘吁吁了,为首的宋阁老不解道:“殿下今日怎么会想到来护国寺了。” 徐小阁老则道:“殿下在佛法上颇有造诣,且去岁还翻译了几本佛法有功,今日想必是听说了缘大师回了护国寺,所以让我们一块儿专门前来拜访的。” 这徐小阁老徐征是第一个明确表态站在蔺少舒这边的,所以说话自然是向着蔺少舒这里。 而他所说的翻译佛经,是指去岁的时候西域有僧人来访,带来佛经数百卷,天子下令让精通梵文的人翻译。 其中摄政王蔺巽因自幼在护国寺长大,在梵文上颇有造诣,当时永徽帝将一半的佛经送去战场让蔺巽没事翻译一下;至于剩下的,众人皆知三皇子蔺少舒才华出众,是他熬夜翻译完了剩下的一半,这让永徽帝与太皇太后非常高兴。 且因为译经有功,这让蔺少舒在朝臣那刷了一大波好感。且当年追随怀闵帝的那些老臣,都是信佛的人,蔺少舒此举不知不觉拉拢了一波势力支持。 但…… 无人知晓,那些如今供奉在护国寺藏经阁中的佛经,真正翻译出它们的人,并不是名满京都的三皇子,而是世人眼中蠢笨的木头美人——萧雪棠! 只因蔺少舒一句想要在永徽帝面前立功,萧雪棠便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无数个不眠之夜点灯熬夜帮助蔺少舒将经文译出,帮他讨得永徽帝的欢心,名满长安…… 提到译经之事,蔺少舒眼眸微闪,但最终是默认下了自己的功劳。 眼中异样不过是顷刻间,很快蔺少舒的面上依旧是一副朗月清风,高风亮节的君子模样,道:“徐阁老说的没错,知道众位大人信奉佛法,今日恰好了缘大师在护国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便请了各位大人一块儿来听经论道。” 程阁老疑惑道:“殿下的意思是说了缘大师不在禅房反倒是在这别苑里?” 蔺少舒面不改色道:“皇叔今日也在护国寺,了缘大师一向与皇叔交情深厚,所以我想邀请皇叔一块儿去听经。” 一听蔺巽在这里,几个内阁的大臣神色瞬间变得精彩至极,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程阁老。 这蔺巽与内阁之间的恩怨,那可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简而言之,就是内阁这些大臣们一向守旧,对于蔺巽年少称王、且行事手段狠戾非常的不满,有事没事就参上蔺巽几本。 至于蔺巽则更简单了。 在他眼中,只有该杀的与不想杀的,这内阁的文臣虽讨厌,但罪不至死,也懒得理会。 内阁从前在京都是何等的威风,现在却被蔺巽忽视的彻彻底底,这恩怨更加了一层! 尤其是这内阁的首辅程阁老,从前怀闵帝在的时候他就曾直言蔺巽性格乖戾,恐是大胤后患。 据说当时程阁老还曾秘密谏言让怀闵帝处死蔺巽,以绝后患…… 所以,此时在听说蔺巽在这里的时候别人尚可,程阁老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扭头就要走!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却被徐征拦住了。 徐征俨然是一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样子道:“柳阁老,今日也是三皇子一番好意,咱们既然来了,也要给三皇子一个面子。” 而此时只见蔺少舒也不由苦笑一声,说道:“阁老见谅,您也知道了缘大师性格一向闲云野鹤,就连父皇想要召见他都很难。所以,今日我才想着借皇叔的名义求见了缘大师……” 程阁老脸色稍霁道:“殿下放心,老臣也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程阁老为了表示自己对蔺巽的成见并没有众人觉得那么深,所以主动上前一步,推开院门。 但还未进房间,远远便听见了女子娇媚的声音…… “殿下,您轻点……” 紧接着又是男子低沉的声音:“小妖精,轻点你喜欢吗……” 男女缠绵的声音,在寂静的园子清晰可闻,听在内阁众位大人的耳中更是如晴天霹雳! “这……这里面是摄政王?!” “不是说摄政王一向不近女色吗,怎么竟在清修的时候,带女子在禅院厮混。” “如此放荡形骸,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众人倒抽了口凉气,他们似乎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当下原本已经踏入院门的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既好奇里面的情形,没想到平日里那摄政王一副禁欲的模样,私底下玩的这么开;但同时又害怕,害怕撞破了摄政王的好事,万一那厮来了个杀人灭口怎么办。 那位可是,连天子都敢杀的。 别人还在犹豫,程阁老这里已经气的怒发冲冠…… 虽然平时蔺巽名声不大好,嗜血好战,但在私生活上无可指责。 可现在…… “蔺巽竖子尔敢!” 程阁老气的直接叫起了蔺巽的名字,他环顾四周,没瞧见藤条教鞭什么的,直接脱了鞋就要去抽人。 蔺少舒方才听见里面的动静正神色微怔,此时瞧见程阁老脱了鞋要闯进去,连忙将他拦住道:“阁老不要冲动,皇叔不是……不是那种不顾礼仪的人,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若如此贸然闯进去,惊动了了缘大师反倒是不好。” 蔺少舒口中这么说,但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给蔺巽和萧雪棠下的只是迷药,怎么会醒的这么快。 难道…… 这里蔺少舒刚才拦下柳阁老,心中正生疑之际,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道女子似哭非哭的声音…… “殿下不要,好疼……” 刹那间,程阁老好不容易熄下的火‘腾’的上来了,烧的比刚才更旺。 而蔺少舒脸色比程阁老更加难看,听着女子呼痛、男人喘息的声音,脸色雪白,双眸通红。 更是目眦欲裂…… 蔺巽他怎么敢真的动萧雪棠! 第97章 识破阴谋,将计就计 萧雪棠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像是睡了很久很久,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 “醒了。” 忽而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萧雪棠原本迷茫的视线瞬间焦距,看向床帐外…… 隔着帷帐隐隐约约瞧见站在床榻边男子长身玉立,二人之间隔着幔帐,身形若隐若现,一时间让她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依旧在做梦。 紧接着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床帐,‘哗啦’一下金色的阳光洒进,世界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男子一袭黑衣,光影落在他左边侧脸上,青色莲纹,像是被火燃烧一般,有一种昳丽迷离的美。 但也只是这样惊鸿一瞥,萧雪棠眼中方才闪过一丝惊艳之意,便见蔺巽已经拿过一旁的面具飞快的戴了上来。 萧雪棠心中隐隐有些遗憾,但随即压下心中那一种微妙的情绪,看着蔺巽问:“王爷您,是您救了我?” 蔺巽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如常人那般流露出憎恶的情绪,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泽。 但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道:“不必言谢,毕竟你我现在是同盟关系。” 随即看着萧雪棠冷笑了一声道:“平日里你看起来挺聪明的,没想到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竟也能上当。还是说,因为对方是蔺少舒,所以你对他竟没有半分防备之心!” 说到后面的时候,蔺巽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愠怒之意。 萧雪棠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但凭借着二人这段时间相处的经验,萧雪棠看出来,蔺巽似乎生气了? 见萧雪棠不说话,蔺巽脸上冷意更加厉害,幽冷的目光瞧着萧雪棠,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之意:“所以,你之前同本王说,要与蔺少舒退婚的话,又是在作弄本王?” 蔺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但仔细听的话声音有些干涩,在背后的掌心收拢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 萧雪棠前面没明白过来蔺巽为何说变脸就变脸,但后面的话却是反应过来了! “当然不是……” 萧雪棠立即道:“今日我来护国寺,吴叔一直在暗中跟着呢,就是为了防止蔺少舒和叶锦二人算计!”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雪棠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前世萧雪棠已经在护国寺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重活一世绝对不可能重蹈覆辙! 所以,这次来护国寺萧雪棠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包括不限于随身携带了防身的毒药暗器、更重要的是,吴叔功夫好,在暗中盯着。 在地藏殿萧雪棠是将计就计,假装被蔺少舒打晕,为的就是之后引出蔺少舒与叶锦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蔺少舒和叶锦心思如此恶毒,竟是想要利用她败坏蔺巽的名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萧雪棠冷笑一声,眼底淬着冷意…… 前一刻还在那与你海誓山盟,非卿不娶的,却没想到因为叶锦的一番挑拨,为了他所谓的功业,竟想要将她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纵使萧雪棠已经看穿了蔺少舒薄凉自私的本性,可今日蔺少舒竟敢利用谢贵妃,这已经踩到了萧雪棠的底线! 她要报复回来,给蔺少舒、叶锦还有他们身后算计的人一个教训! 就在萧雪棠思索之际,只听外面传来天枢小心翼翼的声音:“主子,南疆那位女刺客如何处置?” “既然是蔺少舒的人,那就让他自己收下吧。” 蔺巽漫不经心的声音,却是让天枢背后一凉。 本朝严禁巫蛊之术,尤其是南疆巫女相当于是妖物。 而蔺少舒身为最受圣上信任的皇子,自负秉性高洁,可一旦收下这南疆巫女,就是声名具悔。 不过…… 也是他罪有应得。 天枢正要准备照办的时候,萧雪棠叫住了天枢,问道:“什么南疆刺客?” 天枢看了蔺巽一眼,见蔺巽点了点头,天枢这才道:“是三皇子,以您的名义将主子约去舍得院,竟暗中下了迷药,送了个南疆巫女……” 说到这里的时候,天枢还不忘记帮蔺巽说好话道:“南疆巫女天生媚骨,最擅长蛊惑之术。但我家主子岂是那种情义被美色蛊惑之人,一眼识破了三皇子的阴谋,直接将那女刺客给抓了准备审问。” 萧雪棠却没注意到天枢的用心良苦,却是眉心微皱,道:“不对,这不对劲!” 天枢疑惑的看着萧雪棠,问:“萧小姐,怎么了?” “蔺少舒最终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蛊惑王爷,而是想要抓住王爷的把柄,怎么会送一个南疆女子呢……” 萧雪棠自言自语的说着,紧接着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咬牙道:“我们被叶锦耍了!” “好个左右逢源的叶锦,好一个老谋深算的皇后啊,我们竟都差点成了他们手中的棋子……” 蔺巽闻言,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天枢不解,问道:“萧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听到天枢疑惑的声音,此时萧雪棠也才从震惊中回神,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那南疆巫女不是蔺少舒的人,而是皇后派来的!” “叶锦利用蔺少舒急于想要拉拢王爷的心理,想要设计诬陷我与王爷的私情,让蔺少舒误以为能抓住王爷把柄为他所用,但蔺少舒自己都没想到,却被叶锦摆了一道。” 萧雪棠冷笑,在绝对的利益之前,所谓的情谊压根不够看。 天枢惊讶道:“什么,您的意思是说叶锦背叛了三皇子?” 萧雪棠冷笑:“背叛也谈不上,叶锦一向最擅长的便是趋利避害。” “无论蔺少舒日后再如何前途无量,可现在京都掌握大权的还是皇后,决定叶锦生死荣辱的也是皇后。认亲宴之事,皇后对叶锦起了疑心,为了得到皇后的信任,叶锦迫不及待的需要在皇后面前立功。” 萧雪棠与叶锦斗了两世,深谙叶锦的为人,瞬间便将叶锦的阴谋计划猜测出来了。 “所以,她设计护国寺之行,为的就是想要彻底毁掉我;同时,若今日叶锦这偷梁换柱计划得逞,一来可以在王爷身边安插眼线,其次加深王爷与蔺少舒之间的矛盾,可谓是一举三得!” 但…… “叶锦,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今日所有参与计划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意,眉宇之间带着与她这个年龄不符合的锋芒。 蔺巽静静看着,片刻之后终于开口:“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第98章 自食恶果 “砰”的一声,门被踢开,只见从屋子里跌跌撞撞跑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 “娘,救我……” 说完被石阶绊倒,直接跪在了三夫人面前。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三夫人顿时魂惊魄惕,颤颤巍巍道:“若若,若若……怎么是你!?” 萧若若披头散发,随手披了件衣服跑出来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青青紫紫,不难想象方才房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萧家三小姐吗!” “之前听说永安侯府家规甚严,怎么这侯府的孙女,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看她这样子,简直比那青楼妓子还要放荡……” 听着那些议论声,老夫人更是要险些晕了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只听屋子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声,两个男人一边提裤子一边追了出来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扰爷们的好事……” 骂完瞧见了外面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道:“这……这是禁地,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 话刚说完,便挨了老夫人一拐杖! “哪里来的小畜生,竟敢在这里放肆。” 老夫人是气死了,一气自己如花似玉的孙女竟被这群禽兽给糟蹋了,更气人的是永安侯府的名声,就这么没了…… 那男人结结实实挨了老夫人一拐杖,痛的惨叫一声,一边躲一边放狠话道:“大胆,我的叔父是户部侍郎,你这老家伙敢对我无礼。” 有人认出这两个男人分都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最重要的是她们背后是有太子撑腰,不能得罪! 立刻有人拦住老夫人道:“老夫人息怒,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见老夫人被拦住,三夫人不干了,哭哭啼啼道:“母亲,你要为若若做主啊。” 此时也有人站了出来,淡淡的看了那两个男人一眼道:“两位公子纵使你们身份尊贵,可是如今欺负了我们萧家女儿,总得给我们永安侯府一个交代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雪棠。 只见她一袭红衣,纵使沉着一张脸,但容颜惊尘绝艳,看着那两个色胚眼睛都直了。 所以面对萧雪棠的质问,那二人根本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口道:“什么萧家的女儿,爷们压根不知道!” “爷几个是张华邀请来的,说是新来的烟花楼雏儿,献给我们,有什么你就问张华去吧。” 这二人虽然蠢,但见招惹的是永安侯府的姑娘,且被这么多人撞破,心中也知道大事不妙。 当下直接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张华身上,干脆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老夫人这里正为萧若若气的心口发疼,没想到竟然还将自己侄子也牵扯进来了,差点晕了过去。 她身边两个得力嬷嬷闻言,进去一看,正好瞧见了被打晕后蜷缩在屋子里的张华! 张华被人搀扶着出来,瞧见老夫人一时间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既惊讶又心虚道:“姑……姑祖母,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问张华:“我且问你,你今日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华眼神一虚,随即将目光看向萧雪棠道:“是……是她,她约我来的!后面我被人打晕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张华此言一出,顿时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叶锦闻言更是直接出面主持正义道:“萧雪棠,原来是你,是你约了张华等人害了若若妹妹,今日你不给若若妹妹一个交代,我们就要送你见官,告你谋害自家姐妹!” 老夫人听到这话,看着萧雪棠眼睛都恨红了,嘴中骂道:“该死的丧门星……” 说话间举着手中的拐杖,竟是直接要将萧雪棠身上敲去…… 但拐杖还没落在萧雪棠身上,却被人横空劈手拦住。 “萧老夫人,事情没调查清楚,就下定论,是否为时尚早。” 冰冷的声音让原本站在太阳底下的一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原本还老当益壮举着拐杖打人的老夫人,在对上男人那一双冰冷、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睛时,‘咣当’一声手中的楠木拐杖直接掉落在地上,抖若筛糠道:“摄……摄政王殿下?!” 暑热天气,当男人出现在偏院刹那,众人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寒意…… 叶锦更是惊的低呼出声道:“不,这不可能!” 蔺巽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那么既然蔺巽在这里……那舍得院的是谁? 蔺少舒此刻捉奸的又是谁?! …… 女人的声音,从呼痛已经变成了柔媚的婉转,男子喘息的声音也更加粗重。 “荒唐,简直太荒唐了。” 恪守礼仪,一向古板的张阁老气愤至极,以及……气愤之下,隐隐带着一丝失望。 那可是先帝最看好的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阁老一边心中哀叹,一边脱了鞋打定主意,就算今日血溅当场也一定要给那竖子一个教训! 但…… 不等张阁老动手,这里蔺少舒行动比他更快。 听着里面承欢的声音,蔺少舒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撕心裂肺的痛…… “蔺巽,我要杀了你!” 当下蔺少舒不管旁人如何,红着眼睛就要冲进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文先生拦下…… “殿下,你要顾全大计啊。” 一向游刃有余的文先生,此时一手拉着蔺少舒,一手又要防着张阁老冲进去,忙的不可开交。 可一向对文先生言听计从的蔺少舒,此时却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只见蔺少舒双眸充血,像是要杀人一般,文先生跟在蔺少舒身边多年,知晓蔺少舒最是能够沉得住气的。 何曾……何曾有过这样充满着杀意的眼神,当下心中一颤,下意识的松开了蔺少舒的手。 蔺少舒得了自由之后,直接将拦在自己前面的文先生狠狠一推,直接将门狠狠一踹,口中喊道:“蔺巽,你给我滚出来!” 说完蔺少舒目眦欲裂,带人冲了进来…… “啊”的一声,榻上女子惊呼一声,忙用撕落在一旁的衣服遮盖自己,蜷缩在一旁。 而男人则是顺手抓过一旁的枕头砸向门外,怒道:“不长眼的东西,给孤滚!” 这声音…… 张阁老提着鞋紧跟其后,瞧见男人的时候,眼中震惊比蔺少舒只多不少…… “太子殿下!?怎么会是太子……” 第99章 倒打一耙 怎么会这样? 本该是在舍得院,与皇后安排的南疆巫女缠绵的蔺巽,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锦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即将要大难临头了。 “锦妹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萧雪棠淡淡的声音让叶锦一个激灵,她眼中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收敛的恐惧,瞧着萧雪棠勉强的笑道:“有……有吗?大概是因为,今日的事情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你说是谁将若若害成这样了呢……” 叶锦探究的目光落在萧雪棠的脸上,意图从萧雪棠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萧雪棠压根就不接茬。 只见萧雪棠嘴角噙着笑道:“锦妹妹一向见多识广,怎么今日遇到这点小事就慌成这样,还是说妹妹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被发现?” 叶锦眼神一闪,随即变得凌厉起来,瞧着萧雪棠道:“我能做什么亏心事,萧雪棠你少在那贼喊捉贼!毕竟方才我可是一直在大殿中陪着祖母她们,有各位夫人作证,倒是你萧雪棠,你自从进了护国寺之后,便就消失不见了,你到底去哪里了?萧若若遇袭,是不是与你有关!” 叶锦一番话,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引到了萧雪棠的身上。 “真没想到这萧家大小姐竟是这样的人。” “是啊,自己不检点就算了,竟连自己堂妹都不放过,这样的人就该抓去浸猪笼。” 见这些人在叶锦煽动之下纷纷讨伐起萧雪棠,一旁天枢看的都气死了,问一旁蔺巽:“主子,咱们要不要出手?” 蔺巽看了人群中的萧雪棠一眼,纵使在被众人口诛口伐之下,她依旧站在那,身形坚韧。 此时少女纤细挺拔的背影,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蔺巽的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道:“我要相信她能解决的。” 若是事事都依靠别人,她就不是萧雪棠了! 闻言天枢捏了捏拳头重新退了下去,只是看向叶锦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善。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怎么心思就那么坏呢? 叶锦瞧着萧雪棠被人唾骂讨伐,心中非常得意。 她不知道今日萧雪棠是怎么从她的计划中逃脱出来的,但……论操纵舆论,这群古人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对手。 她要让萧雪棠陷入自证清白的陷阱当中去! 就算不能当众抓萧雪棠的奸,但她也要让萧雪棠成为陷害姐妹、与人私通的罪人。 但…… 在群情声讨之下,萧雪棠并没有陷入叶锦为她设下的陷阱,而是声音十分冷静的说道: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都说今日的事情是我害了萧若若,那你们是否能拿的出证据来?” 叶锦眼神一虚,随即理直气壮道:“有张华的证词不够吗?” 萧雪棠冷笑道:“只凭张华一个加害者一家之言,如何能信。” “其次,京都世人皆知我与三皇子蔺少舒有婚约在身,我们一起长大,试问有三皇子珠玉在前,张华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能看的上你。” 萧雪棠此言一出,原本群情激奋的一群人瞬间哄笑出声。 “没错,论长相这张华和三皇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是啊这萧雪棠别的不说,对三皇子倒是痴心一片。听说去年三皇子生病,萧雪棠曾为三皇子抄写了整整一个月的经书祈福呢,说她对三皇子生了异心我可不信,她勾搭上张华,我更不信!” “可如果不是萧雪棠约的张华,为何张华会攀咬她?而且这张华和萧若若又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低声议论声下,萧雪棠幽幽开口道:“听府中的下人说,张公子倾慕我堂妹已久,府中下人可以作证你们昨日还在花园中悄悄见面呢。” “张华,今日之事该不会是你想与萧若若私会,却没想到被你那群狐朋狗友撞见,欺负了萧若若。萧若若名声已毁,你们想要联手,将这脏水泼到我身上吧?” 萧雪棠此言一出,不止是张华了,就连一旁扑在二夫人身上装哭的萧若若也顿时方寸大失。 张华急道:“萧雪棠你这个贱人,你少在那血口喷人,与我约会的人明明是你!” 说着就要去抓萧雪棠,但还没碰到萧雪棠,只见蔺巽扬手一挥…… 随手摘的一片绿叶,瞬间化作了最为锋利的利刃,直接划过张华的手腕挑断了张华的手筋。 瞬间鲜血四溅! “啊……”张华捂着手一声惨叫,原本有些胆小的姑娘,看着鲜血淋漓的场面,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只见蔺巽依旧是面无表情,那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警告张华:“再敢靠近她一步,你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张华顿时两股战战,对上蔺巽那一双带着戾气的眼眸,直接不争气的尿了裤子。 旁人见他如此没出息的样子,纷纷流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更加确定了萧雪棠所言。 这萧雪棠虽在京都名声不大好,但生的却是倾国倾城的样子,除非眼睛瞎了,才能看上张华这么个玩意儿。 只因这张华太不堪了,所以他与叶锦二人精心想要构陷萧雪棠的一番话,竟是不攻自破。 如此,倒显得方才萧雪棠的推测更可信了几分。 难道真的是萧若若与张华私会,被那群纨绔子弟发现后顺势占了萧若若便宜。如今事发,萧若若和张华二人联手将脏水泼向了萧雪棠? 萧若若哪里想到她都这么惨了,萧雪棠竟还能转败为胜,当下又气又恨,求救的目光看向叶锦。 但叶锦却是撇过头去了…… 古代女子最重视名节,被一个无赖攀咬上就能毁了他一生。可没想到如此天时地利的条件下,张华竟那么不中用,未战先退了。 张华和萧若若俨然被叶锦当做了枪使却全然不自知,而这里老夫人瞧着张华惨态,顿时怒火中烧。 “王爷,您欺人太甚!” “这件事我侄儿无关,我侄儿被他们打晕了伤在身上呢,你为何要对他动手,莫不是想要维护萧雪棠这个小贱人?” 叶锦眼珠子一转,随即声音柔柔道:“老夫人,摄政王与姐姐无亲无故,怎么会偏帮姐姐呢,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众人瞧着蔺巽的时候,眼神也多了一丝复杂。 是啊,这摄政王一向不近女色,今日怎么处处向着萧家大小姐? 这二人,什么关系…… 第100章 一起下地狱 此时萧若若知道自己清白已失,前途无望,但她不甘心…… 明明今日遭受这一切的应该是萧雪棠,凭什么萧雪棠还好好的,而她却要承受这样的恶果! 就算是死,她也要拉着萧雪棠一起下地狱。 萧若若眼中闪过一抹幽怨的光,恶狠狠的盯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这个贱人,定是你与摄政王有私情,他才帮你。” “你与三皇子有婚约在身,却为了权势勾引摄政王,萧雪棠你真恶心!” 萧若若话还没说完,却见有人一个箭步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两巴掌。 不是别人,正是二夫人! “闭嘴吧你……” 二夫人狠狠瞪着萧若若,眼中带着杀意,像是恨不得将萧若若活剐了一样。 这摄政王是谁? 五年前,他就能一句话直接将萧颐给弄到了景州那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昔日显赫的永安侯府,在新帝登基之后从天上掉到地下。 好不容易这萧颐重新复起了,侯府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萧若若这事要害得整个侯府要为她陪葬。 虽然平日里二夫人喜欢占小便宜了点,但在这种大是大非上还分得清的。 萧若若看着二夫人那气势汹汹的目光给吓坏了,一旁叶锦没想到这个时候二夫人竟会帮着萧雪棠说话,神色微沉。 随即她神色一动,主动站了出来,一脸正义的对二夫人道:“二婶母,若若身为姑娘家,却遇到这样的事情。您身为长辈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还帮着别人责骂她,您这么做,岂不是要当众逼死三房的人。” 叶锦说话间给萧若若递了一个目光…… 萧若若道:“萧雪棠,我被你害得没了清白,你们所有人都包庇她,我还不如一头撞死……” 说着当下心中一横,竟是直接向一旁柱子撞了过去。 也幸好身边的丫鬟拉的及时,才没有造成血溅当场的悲剧发生。 只不过萧若若寻死觅活,将自己摆在绝对受害者的位置,这一招顿时让舆论的天平倾向了她们这边…… “看萧若若这般刚烈,莫非今日的事情真的冤枉了她?” “本来就是,这萧若若在京都大小是个才女,怎么可能会与张华合谋。看她失了贞洁本就可怜,这萧雪棠竟还要联合摄政王将她逼死,当真是恶毒!” “还有这萧家二夫人也是,谢氏不在,她掺和什么劲,莫不是为了巴结皇子妃?” 二夫人难以置信…… 这些人被萧若若和叶锦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样颠倒黑白的话也能说的出来。 萧云霓在人群中,此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生起,宛若坠入万丈深渊中,而她浑身微微发颤,仿佛回到了前世…… 前世也是这样。 她明明已经无数次拒绝过柳永昌的追求,可柳永昌却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黏着她不放手。最后一次,上巳节上她扇了纠缠不休的柳永昌一巴掌,谁知惹来了叶锦。 叶锦指责她不该眼高于顶,看不起寒士出身的柳永昌,并且说出所谓英雄不问出身的话,给她们母女盖上一顶嫌贫爱富的帽子。 叶锦总是这样,看似一副维护弱者的样子,实则站在道德制高点煽动众人情绪;看着这些所谓的世家贵人们,红唇白牙张张合合,吐出的话语化作锋利的刀刃。 在流言的挟裹下,她不得不妥协,嫁给柳永昌! 前世今生,新仇旧恨加起来在萧云霓心中恨意翻涌,只见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薅住了叶锦的头发,狠狠的扇了叶锦几个巴掌…… 萧云霓的那几巴掌带着恨意,直接打得叶锦眼冒金星,此时叶锦尖叫道:“萧云霓你疯了……” 但换来的是萧云霓又是两耳光。 看着叶锦被打的如此凄惨,她身边丫鬟想要上前解救,却被萧雪棠拦住了。 旁人不知道萧云霓与叶锦之间的血海深仇,萧雪棠心中清楚。 上一世,都是因为叶锦萧云霓才被迫嫁给柳永昌那个恶魔,进入柳家那个魔窟,她的一生都被叶锦毁了! 现在萧云霓不过是打叶锦几个巴掌而已,就让她出出气。 其余人不知是因为没反应过来还是因为被萧云霓脸上的杀意给震慑住了,震撼之余,竟是一时无人上前…… 等萧云霓狠狠的打了叶锦几巴掌后,看着叶锦冷笑连连道:“叶锦,我们侯府一向家风清正,姐妹和睦,自从你来了之后不知生了多少事。” “你口口声声在这儿说是萧雪棠害了萧若若,但萧雪棠是侯府嫡长女,又有那么好的婚约在身,她犯得着陷害萧若若?” “我看,这会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萧云霓下手狠,说出的话更狠,纵使叶锦再如何的心机深沉,此时也被萧云霓不按照常理的横插一手给弄懵了…… 这萧云霓母女二人不是一向与萧雪棠不和的吗,为何她们竟然会帮萧雪棠? 叶锦此时想破脑袋也不知究竟什么原因。 此时围观的都是看热闹的世家夫人们…… 自从叶锦这个养女到京都之后,这永安侯府的热闹是一个接一个。 上次侯府认亲宴,这次护国寺捉奸,简直绝了! 老夫人都快气死了,指着二夫人母女道:“你……你们竟也跟着萧雪棠那个贱人胡来!简直要气死我了,还有萧雪棠……” 说着手一指萧雪棠,正要责备,但却被秦嬷嬷小声劝说了回去。 秦嬷嬷压低声音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三小姐的事情咱们还是回去再审吧,再这样下去咱们侯府就要成为整个京都的笑话了。” 老夫人一听在理,准备将人带走,就在此时只听萧雪棠开口道:“今日既然已闹这么大成了京都的笑柄,不如索性查清楚,免得日后有人再寻死觅活的,什么脏水都泼到我身上了。” 萧雪棠一个冷眼扫向蜷在阴暗中的萧若若和三夫人母女二人,在那清亮如雪的目光下,她们不由打了个寒颤…… 眼角余光,竟是瞧见匦检院的人押了方才想要跑走的纨绔子弟过来,为首的竟是匦检院少卿齐玉笙! 萧若若彻底慌了…… 她揪住萧雪棠衣袖,用一种可怜又可恨的语气道:“萧雪棠,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我现在清白已经没了,人生已经毁了,你还非得要置我于死地吗?” 第10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面对萧若若控诉,萧雪棠冷笑道:“萧若若,你别总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我不吃这套。” “今日护国寺的局并非我设的,你落得这个下场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纵使你今日真的死在这里,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萧雪棠一字一句的说着,声音中带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清醒以及凉薄,萧若若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此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萧雪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心慈手软、任人摆弄的萧家大小姐。 萧若若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萧若若心中一阵恐惧,哀求的目光看向老夫人…… 这是她的亲祖母,平日里将她视为掌上明珠,成日里总夸赞她诗文做的好,给侯府长脸,这个时候她一定能救自己! 谁知对上萧若若求救的目光,老夫人却是十分嫌恶的撇过了头。 萧老夫人就是这样自私刻薄的一个人,需要孙女在膝下承欢的时候,将她们视为掌上明珠;一旦出了事,威胁到了侯府名声,老夫人巴不得萧若若方才真的一头碰死得了! 萧若若心灰意冷,怨毒的目光看了一眼叶锦…… 叶锦心知不能将萧若若逼的太急,若是她反咬一口就完了。 所以叶锦神色一动,在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您今日想办法保住萧若若。” “今日和萧若若幽会的男人中有王家的嫡子,所以现在萧若若名声没了,保下她送给王家做妾,以后对父亲仕途肯定有帮助的!” 一听萧若若对侯府还有用,原本打算袖手旁观的老夫人心思瞬间活络起来,吩咐底下的人道:“将三小姐带回去,咱们侯府的事情回家解决。” “等等……” 萧雪棠拦住了老夫人,老夫人瞧着眼前的萧雪棠,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道:“萧雪棠,你别以为有摄政王撑腰,你便能忤逆你的亲祖母了!还有,你现在是三皇子的未婚妻,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的简直伤风败俗,回去我要让你父亲好好收拾收拾你!” 老夫人刻薄阴狠的对萧雪棠道,那架势不像是自己嫡亲孙女,反倒是什么仇人。 一旁天枢看着也气死了,这萧老夫人倚老卖老,这么大一口锅扣下来,他家主子有心帮助萧大小姐,也要顾及人家姑娘的名声了。 见萧雪棠不说话,萧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便要下人带走萧若若。 就在这关键时期只听一道声音道:“今日之事没查清楚,谁敢走。” 话音落下,只见齐玉笙带着匦检院的人过来,将四周全部包围住。 顿时风声鹤唳,原本看好戏的一群世家夫人们眼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齐玉笙像是没看见众人异样一般,神色如旧上前,先是给蔺巽行了礼,然后问萧雪棠:“萧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萧雪棠瞥了萧若若一眼,似笑非笑道:“萧若若,你的‘冤屈’是我替你说,还是你自己说。” “不!” 萧若若无比清楚,萧雪棠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一个飞扑向前,但还没碰到萧雪棠,却被人给挡住了。 是齐玉笙…… 在真的见到匦检院的人时,萧若若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无所畏惧。 她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只要……只要今日的一切没被戳穿,她是被表兄欺骗、被纨绔子弟祸害的无辜女子。等护国寺捉奸的风波过去,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旦匦检院的人介入,一切可就完了! 萧若若一改方才的面目狰狞,楚楚可怜的看着萧雪棠道:“姐姐,请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不要赶尽杀绝。” “啧,这小美人,不止滋味好,这演技也比我王家的伶人强多了,不如爷收了你,来我们相府唱戏怎么样?” 一个油腻声音响起,说话的不是别人,竟是方才房间里跑走的两个男人之一。 此时众人定睛一看,不是别人,竟是王家的大公子王庆山! 王家在京都权势滔天,王庆山更是王家的独苗,所以他纵使被匦检院的人给抓住了面上竟没有半分惊慌的神色。 齐玉笙看王庆山这个败类眼中带着一丝杀意,面上不显,淡淡问道:“王庆山,永安侯府的人控告你欺辱侯府嫡女,此罪你认吗?” 他却嬉皮笑脸的对齐玉笙道:“齐少卿,今日之事真的不怪我啊,要怪只怪那萧若若心术不正,自己害了自己……” 此言一出,众人眼中纷纷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只听王庆山道:“原本我们今日只是在附近庄子里陪太子狩猎游玩,听柳永昌张华在护国寺弄了个美人,我们便也想跟着尝尝鲜,谁知道张华胆子那么大,竟敢对萧家大小姐下手。” “什么?!” 宾客们纷纷流露出不解的神色,就连二夫人也神色惊骇,问已经被吓破胆的张华:“我看你这是你作死啊,怎么敢对大小姐下手?!” “这大小姐和皇家有婚约在,你这是罪加一等,自己不要命就算了,你爹娘的命你也不顾了吗?看说,是不是有人怂恿你的!” 张华到底护着萧若若,纵使在这个时候,也不肯吐露半句,竟梗着脖子道:“没有,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听着张华这么说,一旁王庆山不屑道:“你的主意?张华,你有这个脑子吗?” “这一切都是萧若若那个贱货的主意!” 王庆山前一刻才要了萧若若的身子,可现在却是翻脸不认人道:“是萧若若嫉妒萧雪棠与三皇子有婚约,想要坏了人家的清白,谁知阴差阳错,竟将自己送到我们手中了。” 张华一番话,瞬间在原本平静的局面掀起了轩然大波,众人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萧若若…… “这闹腾半天,是萧若若自己害人不成,自食恶果啊。” “可笑方才那三夫人还气势汹汹的去抓奸呢,没想到抓的却是自己女儿奸。” 倒是一旁的萧云霓小声道:“这王庆山和萧若若有什么仇不成,怎么竟抓着萧若若不放?” 此时萧雪棠眼看了一眼一副小人得志模样的王庆山,又瞧着此时面如死灰,但敢怒不敢言的萧若若,心中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磨。 至于其中原因,萧雪棠猜出来了…… 第102章 应有的惩罚,还有后招 “这王庆山也不一定是与萧若若有什么仇,只是这欺辱世家嫡女,在本朝那可是重罪。” “纵使王庆山背后有王丞相和东宫撑腰,但此时他落在匦检院的手中,肯定是要按照律法处置。但,如果王庆山一口咬定是萧若若勾引的他们,那么他们占了萧若若的便宜,非但不用负责和受罚,还能倒打一耙……” 听了萧雪棠的话,萧云霓倒抽一口凉气道:“好歹毒的心思!” 虽然她们看萧若若不顺眼,但只想萧若若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该付的代价就够了,但王庆山这一番话,却是彻底堵死了萧若若的生路…… 萧雪棠眉心微皱,道:“只是这王庆山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草包,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么好脱罪的法子。” 萧云霓却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色忽然一白,颤抖着声音道:“方才他提到了柳永昌,该不会是他……”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锋芒! 而此时王庆山已经将萧若若和张华的合谋全部抖落出来,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瞧着萧老夫人道:“萧老夫人,所以今日之事,完全是萧若若勾引的我们,而你那侄孙张华是帮凶,你还要告到匦检院,爷也不怕!” 王庆山有恃无恐,十分嚣张,道:“你们识趣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原本侯府出了这样的丑事老夫人是又急又气,此时听了王庆山这混不吝的话,当下气急攻心,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 秦嬷嬷惊叫一声,这里乱成一团。 此时萧若若见连唯一能帮她的老夫人也被气晕了过去,心中已方寸大乱。 “不,这件事不是我的主意,叶锦……还有叶锦已经参与了。” 说着她一把抓住叶锦道:“叶锦你快说话啊,这件事不能怪我一个人,凭什么所有恶果让我一个人承担。” 此时在萧若若那红的快要滴血的目光下,叶锦后退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十分无辜的神色,道:“若若,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方才王公子可说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呢……” 叶锦轻飘飘的说道。 有了王庆山的话做为佐证,而现在萧若若已经是不知廉耻勾引表兄、陷害嫡姐,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所以,你现在还想攀咬我,你觉得会有人信吗?” 叶锦嘴角噙着无辜的笑,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你……你……” 萧若若直接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雪棠对二夫人道:“二婶母,你带她们找个清净的禅房休息去,再折腾下去,侯府一点面子都没了。” 经过今日之事,萧若若声名尽毁,以后想要作妖也作不起来了,三夫人一向攀高踩低没脑子,不足畏惧。 只是留着她们哭的头疼,萧雪棠便让二夫人将这些人先带了下去。 虽然二夫人乐得看三房笑话,但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闹腾下去不止三房了,她们二房也在京都没法儿抬头了。 叶锦长长松了口气,今日的事情,总算解释了……吧? 可不知为何,叶锦心中却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她下意识的看向萧雪棠。 只见在老夫人晕倒之后,萧雪棠竟不知何时隐隐成了侯府的核心人物,她命人安顿好了老夫人和萧若若,对那些看热闹的世家夫人道:“众位夫人,今日之事让各位见笑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各位夫人不要外传。” 虽然萧雪棠压根不在乎侯府的名声如何,但有些漂亮的场面话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底下的夫人瞧着萧雪棠先是在萧若若胡乱攀咬之下临危不惧,此时在真相揭开之后能够有条不紊的处理乱局,看着萧雪棠的目光多了一丝赞赏之意。 “真不愧是萧家长女,处事果然落落大方。” “是啊,难怪先帝会将她指婚给三皇子呢,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着底下的夫人们纷纷夸赞起萧雪棠,叶锦此时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她来到京都数月有余,精心布局这么久,竟还比不上萧雪棠这一次在人前出风头? 叶锦这里咬碎了一口银牙,此时想要跟着二夫人她们一块儿借机离开,可…… 她看了萧雪棠一眼,发现萧雪棠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顿时眼珠子一转,又留了下来! 而在一旁蔺巽的脸色也阴沉沉的,身上散发的冷气让齐玉笙都不禁搓了搓手臂。 啧,这人醋劲怎么这么大? 王庆山见永安侯府的人灰溜溜的离开了,心中无比的得意, 就算是匦检院的人又如何,还不是要忌惮他王家的势力! “少卿大人你现在也看见了吧,今日之事与我们没关系,说白了我们也是受害者,险些被这永安候府的人算计了呢。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齐玉笙听着王庆山那得意洋洋的一起,气的够呛。 虽然那萧若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王庆山占了便宜还反咬一口的样子,更可恨! 齐玉笙冷笑一声,伸手按住了想要溜走的王庆山肩膀,冷笑道:“王公子,王爷还没发话呢,您就这样走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见匦检院的人出现,原本机灵的世家夫人见状不妙,已经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王庆山冷不丁对上蔺巽那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双眸,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京都就没人不怕蔺巽的,尤其是他们这些仗着家世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 但心虚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王庆山重新挺直了腰杆,故作淡定的说道:“王爷,方才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还……还有什么可交代的。” 王庆山支支吾吾的说着,眼神闪烁,显然是有所隐瞒。 蔺巽是何等的精明,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方才你说是与太子一块儿来的护国寺,现在太子又在何处?” 王庆山听见蔺巽忽然提及太子,心中咯噔一声,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护卫匆匆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的神色,见了蔺巽行了礼,语气急促道:“王爷不好了,太子殿下出事了!” 听见太子出事的消息,众人神色闪过一丝震惊,尤其是叶锦。 太子今日怎么会出现在护国寺? 不对! 叶锦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惊恐的神色…… 依照萧雪棠眦眦必报的性子,今日之事萧若若都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萧雪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萧雪棠,还憋着大招呢! 第103章 东宫荒唐,又遇刺杀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 蔺少煜气的直接将枕头砸向了门外…… 他今日就是来护国寺原本是想帮永徽帝拿祈福的经书的,却没想到在这寺庙中竟遇见个绝色女子,顿时色心大起,抓着那女子就近在这禅房中便是一番云雨。 谁知竟那么倒霉,被蔺少舒和内阁的人抓了个正着。 蔺少煜提着裤子,是想跑也跑不掉。 此时那位最为忠心古板的张阁老,涕泪纵横道:“太子殿下,您身为储君,怎能在寺护国寺内,做出如此荒谬的事情啊……” 蔺少煜铁青着脸色,被人拦着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终目光落在了一旁蔺少舒身上。 “蔺少舒,今日是你设局,你故意带人抓奸,是想陷害孤!” 被蔺少煜提到的蔺少舒,此时不过一息之间,脸色竟是变了几变。 一开始他以为房间中的男女是蔺巽和萧雪棠,在听到女子承欢的声音整个如坠冰窖;在踢开门之后,瞧见是蔺少煜和一个陌生女人的时候,心中长长松了口气,仿佛才回到人间…… 同时,心中暗自惊喜。 这蔺少煜本就因私德不修让许多朝臣不满,今日他带人在护国寺中厮混,算是落了个把柄在他手中! 但…… 对上蔺少煜愤恨的目光,蔺少舒八面玲珑道:“皇兄此事我也不知,是个误会,我今日是与几位大人一块儿听经,误打误撞才来此处。” 王氏如今势大,他还在韬光养晦阶段,绝对不能这个时候与太子翻脸,更不能让蔺少煜误会,是他故意带人抓奸的。 在蔺少舒巧舌如簧之下,终于让蔺少煜相信,他们闯入舍得院完全是误会。 且蔺少舒承诺道:“殿下放心,今日几位阁老都是微服来护国寺,是为私事不为公事,所以今日之事也不会传出去的。” 此时蔺少舒急着安抚气急败坏的蔺少煜,压根没注意到一旁张阁老眼中闪过失望…… 张阁老愿意与蔺少舒结交,是因为他看中蔺少舒身上有谢氏风骨,且为人坦荡磊落,日后太子登基他也能规劝一二。 可张阁老没想到这位看起来霁月风清的三皇子,在面对太子如此荒诞行事,非但没有规劝,反而还有意遮掩。 张阁老虽是纯臣但也非傻子,看出蔺少舒别有用心。 是啊…… 这皇室中长大的,究竟有几个能有赤子之心,始终如一的呢? 就在张阁老心中惋惜之际,变故突生…… 原本还在蔺少煜怀中娇滴滴的美人忽然眼神一变突然发难,袖中拿出一把利刃,向蔺少煜身后刺去! 蔺少煜背对着那女子,根本就没察觉到异样,此时蔺少舒正好在蔺少煜旁边。 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抹森冷的光,蔺少舒准备出声提醒之际,但…… 这一瞬蔺少舒心中闪过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太子若是死了,王氏不战而败! 刹那间,蔺少舒的心脏骤然跳的很快,他非但没有阻止刺客,反而故意遮挡住蔺少煜身边侍卫的视线,让蔺少煜身边的侍卫无法在第一时间营救。 也就几乎在同时,蔺少舒忽而觉得背后泛起了阵阵寒意,就像是……被野兽的视线盯上了一样! 他愕然抬手,正对上一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 顿时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他全身都泛着寒意…… 只见那人微微抬手,只听‘铛’的一声,他手中的玉扳指直接击偏了刺客手中的匕首,只削断了蔺少煜几根头发而已。 蔺少煜遇刺的时候没晕过去,倒是瞧见蔺巽出现时,脑袋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快来人有刺客!” “快保护殿下……” 此时东宫那些护卫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正要抓刺客,但比他们更快的是匦检院的人,直接冲了进来将那刺杀失败、准备自尽的刺客抓走了。 在一片混乱中,一袭玄衣的蔺巽出现在众人面前。 “王爷……” 看着一袭玄衣、不怒自威的蔺巽,此时蔺少舒的心中浮现出一抹恐惧之意。 蔺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方才他算计蔺少煜的场景,蔺巽看见了多少?! 不过刹那间蔺少舒的心中转过了许多念头,但面上依旧佯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道:“皇叔,您怎么来了?” 如果此时有镜子的话,蔺少舒肯定发现他此时脸色非常难看。 蔺巽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本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三殿下难道不清楚吗?” 蔺少舒心下一沉,心中想着莫非蔺巽已经看破了他的算计。 但这件事是文先生办的,蔺少舒知道蔺巽就算是对他起疑,但手中定是没有实际性证据的,当下心下稍安了几分,笑着道:“今日我与张阁老来护国寺,原本准备拜访皇叔,却没想到竟会撞破太子殿下一时糊涂,带着女子来护国寺……” 蔺少舒眼中流露出难以启齿的样子,随即跪在蔺巽面前,求情道:“皇叔,想必太子殿下也不是无心为之,还请皇叔看在太子殿下险些遭遇刺客遇刺的份上,今日之事就不要告诉父皇了吧。” 蔺少舒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了出去,不动声色祸水东引,而那蔺少煜丝毫没察觉到蔺少舒话里的陷阱,还傻乎乎的以为蔺少舒是真的为自己求情呢。 “好弟弟,皇兄没白疼你!” 蔺少舒…… 蔺少煜一脸感激的看着蔺少舒,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蔺巽告状:“皇叔,这女刺客胆大包天,竟敢行刺孤,你一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扒了她的皮喂狗。” “至于今日孤在护国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皇叔!” 蔺少煜也知道,今日是他行事荒唐,此时落在蔺巽的手中必然讨不了什么好处,但还是想心存侥幸的想要将今日的事情揭过去。 见蔺巽没理会他,他便讨好的抓着蔺巽的衣角,还没近身直接被蔺巽一脚从石阶上踢了下去。 “滚!” 蔺巽终于正眼看蔺少煜,只见他一身酒气,衣裳凌乱,身上还沾着胭脂,一副色欲熏心的样子。 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蔺巽,生平第一次眼中闪过了一丝怒意…… 第104章 大难临头,风波又起 蔺巽那一脚并没留情,直接将蔺少煜从石阶上踢了下去。 蔺少煜本就是被酒色快掏空的身子,挨了这么一脚后半晌都没能起来,趴在地上‘哎呦’了半晌…… 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吓死了,连忙七手八脚的将蔺少煜给扶起来,一边扶一边尖叫道:“殿下,您没事吧。” 蔺少煜惨白着脸色道:“狗奴才,孤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那里乱糟糟的一片,内阁的几位大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说话。 他们今日来是听经的,却没想到会撞破东宫这样荒唐事。又见此时摄政王动手教训东宫,他们压根不敢得罪蔺巽,更不要说帮太子求情了。 只有耿直的张阁老,他一向忠心,且看不惯蔺巽,见状气急败坏道:“蔺巽,这可是太子殿下,能教训他的只有天子,你怎可越俎代庖,你这……” 张阁老气的身子直发抖,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齐玉笙乐了:“张阁老,这是什么地方您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做的这些事,换做别人早就被横着抬出去了,王爷只是踢了他一脚,算是轻的了。” “就算您要告状,也不能只告王爷啊。” 齐玉笙几句话便将张阁老堵的说不出话来,他狠狠瞪了齐玉笙一眼,又问道:“你们匦检院的人怎么来了?” 在张阁老这样的清流眼中,如齐玉笙匦检院这些人只会靠着帝王宠信,在京中飞扬跋扈,玩弄权势,自然是一万个看不惯齐玉笙。 而且这齐玉笙生母可是长公主,世家出身,怎能如此自甘堕落呢? 齐玉笙知道张阁老的脾气,反正他一向脸皮厚压根就没计较,依旧笑眯眯的说道:“阁老问的好!” “今日匦检院接到消息,说是太子殿下伙同伴读,在护国寺清净之地,行秽乱之事,原本下官是不信的。” “毕竟这护国寺是皇家寺庙,太子殿下纵使再喜欢美人,但他身为一国储君,总不会如此荒诞对吧……” “更不要说,这护国寺王爷还在这儿清修呢,王爷的脾气阁老是知道的,眼中揉不了一点沙子,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不轨之事,不是找死吗。” 齐玉笙笑着说着,凉飕飕的目光看了在场的几人数眼,然后才继续道:“就在一刻钟之前,阁老您知道发生什么吗?以王庆山为首的太子伴读,竟然祸害了永安侯府的姑娘,人已经被匦检院的人扣下了……” 原本蔺少舒见蔺巽的目标似乎是蔺少煜,心中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乘蔺巽没注意到他,便吩咐文先生:“现在去找叶锦,问清楚今日究竟是哪一步出变故了?” 虽然除了 一开始蔺巽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之后,蔺巽没再对他多说什么,但蔺少舒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明明今日东宫并不在他计划中的一环,蔺少煜与那女刺客,出现的实在太蹊跷了。 文先生正领命下去,这里蔺少舒正好听见了齐玉笙提及了永安侯府,心口顿时一跳…… 侯府那里,果然是出事了吗! 是萧雪棠还是别人? 原本运筹帷幄的蔺少舒看着蔺巽,以及四周团团围住的匦检院的人,此时心中有一种无力感…… 就像是在黑夜中行路之人,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心惊肉跳的避开陷阱,唯恐今日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 此时叶锦的心情也和蔺少舒差不多…… 她此时死死的盯着萧雪棠,想要从萧雪棠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但萧雪棠神色泰然自若,吩咐人给萧老夫人熬了参汤,又道:“若有多余的参汤给萧若若还有三婶母也送去吧,仔细看好她们,别让她们寻了短见。” 闻言叶锦不由心中暗骂了声萧雪棠心思恶毒! 萧若若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名声和清白都已经没了,在这将女子的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古代,叶锦觉得萧若若都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萧雪棠却不让萧若若死,留着萧若若的性命,只会让她受千夫所指,每一日都活在屈辱之下,生不如死! 萧雪棠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随便吩咐的一句话,便被叶锦曲解成这样了…… 今日萧若若已经自食恶果,萧雪棠清楚她们母女已经翻不起什么水花,便也没有兴趣再要萧若若性命了。 可看在叶锦的眼中,却是萧雪棠要留着萧若若慢慢折磨。 叶锦心中十分焦虑不安,直至……一个丫鬟过来在叶锦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叶锦的眼中,先是从震惊,犹豫,最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眼底闪过一丝疯狂…… 纵使今日没能如愿以偿的除掉萧雪棠,她也不会让萧雪棠好过! 恰在此时,萧老夫人喝了参汤下去,已经幽幽转醒。 方才她晕倒,一半是气急攻心,一半是觉得今日之事太丢脸了。 此时见老夫人醒了,叶锦上前拿着一个软枕垫在老夫人的腰后面,语气柔柔道:“老夫人,方才和您吓坏我们了,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您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夫人瞧着叶锦大献殷勤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叶锦又在憋什么坏呢? 果然,下一刻只听叶锦道:“说起来母亲今日病的也太不巧了,怎么一进护国寺就犯病了呢,且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不见她出来主持局面呢。” 众人环顾四周,只见侯府的女眷基本都在,却唯独少了谢氏…… 谢氏在今日,似乎一直都没有露面过? 就在众人心中犯疑的时候,只听一道惊慌的声音道:“老夫人不好了,有人瞧见……瞧见有男人,闯进了夫人的屋子!”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今日上香的贵人们都打算各自散去了,却没想到到最后关头,这永安侯府还留着这么大的‘惊喜’给她们…… 侯府主母,竟在护国寺中偷偷私会男人? 这可不比方才捉奸萧若若的事情刺激多了…… 第105章 亲自动手 原本还病恹恹的老夫人,瞬间来了精神,当下立即吩咐人一块儿去捉奸。 “我就知道谢氏那狐媚子长相,定然是不安于室的……” “什么名门出身,世家风范,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今日我就要当场捉奸让整个长安的人都看见谢氏下贱的模样!” 瞧着老夫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连一旁秦嬷嬷想要拦都没能拦住,萧雪棠原本从容的神色骤变! 纵使她与谢氏母女关系淡薄,可,那毕竟是她的母亲啊…… 她神色焦急的一把抓住叶锦的手,沉着脸色问:“叶锦,是不是你在搞鬼?” 叶锦见萧雪棠脸色如此难看,心中别提多痛快了,面上却是十分无辜道:“姐姐,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今日母亲不舒服离开之前,最后跟她说话的人,不正是你吗。” 萧雪棠想起了谢氏离开之前,欲言又止的神色,那个时候谢氏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自己说,可……可当时她却急着去祭奠谢贵妃,并没有在意。 如果谢氏真的因此出事,她绝对不能原谅自己! 明明是夏天,萧雪棠却觉得自己仿佛浸身冰水中。 对谢氏终归是母女连心,而她也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能狠得下来心…… 当下她像是失了魂魄,六神无主的跟在人群后面,心中暗自祈祷谢氏一定不能有事。 见萧雪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叶锦心中方才那一丝隐隐不安立即压了下去。 叶锦故意压低声音,眼中带着挑衅道:“萧雪棠,你不是自恃聪明吗,不如猜猜看,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她就知道萧雪棠根本没她想象中的那般厉害,又有些小聪明,可到底是在深闺中长大愚蠢天真的世家小姐,哪里比得上她见多识广。 就算萧雪棠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真的蛊惑了摄政王撑腰,可她叶锦也不是吃素的,她在京都的势力超乎她的想象。 叶锦背后的靠山不止是宫中的皇后,还有十分厉害的南夫人…… 南夫人虽为汝南王侧妃,但足智多谋,在江湖上有女中诸葛之称,且心狠手辣! 就连叶锦自己也没想到南夫人今日竟还留给了她这样一个‘惊喜’,能让她在败局中扳回一城…… 是的,在叶锦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至于谢氏的名声甚至是性命,都比不过她打败萧雪棠重要! 萧雪棠此时心中隐隐有了一些预感,看着叶锦的目光凌厉,咬牙道:“叶锦,你竟敢……她毕竟抚养你三年,你竟真的要毁了她吗?” 叶锦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不过一会儿功夫变得坦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人生在世,谁不是为自己着想的呢? 她承认谢氏对她确实不错,那几年在景州非常照顾她,几乎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了,但…… 这是谢氏欠她的! 而她,不欠谢氏什么…… 而且今日之事,又不是她动手,是南夫人。 谢氏要怪,就只怪她自己命不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占据了不该占据的位置,且又没实力守护自己的地位。 叶锦坏的坦荡,坏的理直气壮,萧雪棠怒极反笑。 此时说话间,又是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到了谢氏休息的客房外。 此情此景莫名熟悉…… 就在一刻钟之前,众人就是在三夫人的带领之下来捉奸,却没想到捉的却是自己亲生女儿,现在…… 底下的人看着萧雪棠,有人看热闹不嫌弃事大阴阳道:“这萧大小姐还真的沉得住气,竟是带人当众捉自己父亲的奸。” 老夫人在叶锦的搀扶下,气势汹汹,吩咐人道:“不必给那个贱人留颜面,直接将门撞开!” 二夫人有些担心的看了眼萧雪棠,小声道:“雪棠啊要不你想个法子拦一下,要么避开……” 老夫人年纪大了,越发老糊涂了…… 要知道谢氏可是侯府主母,代表着侯府颜面,方才那仆人来回的时候不管是真是假老夫人应该是将那恶意传话的人打死,死死瞒住找来萧颐商议再做打算。 可老夫人却偏不…… 她竟是大张旗鼓的来捉奸,像是在与萧雪棠赌那一口气。 简直又蠢又毒! 这一口气老夫人是赌畅快了,那今日之后,这侯府无法在京都立足了。 一旦捉奸,首当其冲名声受损的就是萧雪棠和萧钰,其次就是她家明珠和其它孩子了! 此时二夫人心中干着急也没用,心中已经做好了要不要与萧二爷和离,离开侯府这火坑了。 但…… 她娘家有那么一个侄子,还有个宠儿如命的兄嫂,二夫人觉得要真是和离了,那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 二夫人此时心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见老夫人在叶锦怂恿之下,她总是想拦也拦不住,只能抽空给萧雪棠出个主意。 萧雪棠走了一路已经冷静下来,神色倒是比二夫人还要冷静许多,只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二夫人傻眼了:“这……这门一旦被撞开,一切可就完了,安……还怎么安啊?” 倒是萧云霓见萧雪棠面上神色虽看似焦急,实则游刃有余,似是瞧出些什么端倪了,按下了在那干着急的谢氏:“娘,萧雪棠心中一向是有成算的,咱们就先看看吧。” 就在叶锦唆使人要将门撞开的那一瞬,萧雪棠忽然出现,道:“慢着……” 瞧见萧雪棠沉不住气站了出来,叶锦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道:“萧雪棠,事已至此,你还能拦得住我们不成?” 说着叶锦眼珠子一转,冷笑道:“你该不会故意想要拖延时间,想找摄政王帮忙,但今日就算摄政王来了,恐怕也无济于事了。” “明日,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你萧雪棠的母亲,侯府主母与男人私通!” 叶锦阴恻恻的说着,仿佛已经看到萧雪棠母女被赶出侯府惨状。 “是吗?” 萧雪棠深深看了叶锦一眼,还不等叶锦琢磨出萧雪棠那笑容中的深意,此时萧雪棠已经转身,对老夫人道:“祖母,这扇门内,关系着我的母亲以及谢氏满门清誉……” “还请祖母允许,让我亲自来动手!” 第106章 他要杀了萧雪棠 老夫人浑浊刻薄的目光,深深的盯了萧雪棠许久,神色有一瞬的扭曲…… 萧雪棠的长相和永安侯府的人不太像,完全随了她的母亲谢氏,矜贵美丽,一看就是长在绫罗金玉堆砌出来的富贵花。 年轻,美丽,一出现就夺走了所有人的视线,这是萧老夫人一生都从未拥有过的…… 她出生在张氏最为鼎盛的时期,也曾有过富裕的童年,可她的母亲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妹妹将她留在了贫瘠的乡下。 乡野的风吹糙了她的皮肤,日晒让她的肤色永远无法变得与京都贵女那般白皙细腻,永远干不完的农活,让她的双手骨节都变形了,纵使她用再名贵的脂膏也无法养出一双纤纤玉手。 十八岁,她才被迎回京都,而京都的富贵让她自惭形秽! 纵使她的母亲再想弥补她,漂亮的衣服、时兴的首饰如流水般送到她房间,给她请最好的先生教她读书认字,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贫瘠中度过,已经养成了她那贪婪善妒的性格。 她妒忌那些长相漂亮的女子,妒忌那些年轻美丽的生命,凭什么她们生下来就被精心呵护长房,而她出身高贵却只能在乡野中长大? 她最妒忌、最恨的是她那体弱多病的妹妹! 那个造成了她一生悲剧的罪魁祸首…… 她的妹妹小张氏,体弱多病,后来高僧批命说张家养不住她,没过多久小张氏在元宵节灯会上走丢了。 当时她在想这就是报应!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再相逢二人都已经为人妇,她的父母已病逝,张氏一族也没落了。 而小张氏以郡王府小郡主的身份,重新嫁回了京都,嫁的是京都第一名流世家谢家,那个惊才绝艳的谢家公子! 小张氏似乎并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当时张氏一族已经没落,她们的父母因为思女成疾病逝,只有她凭借着小张氏眼角一滴泪痣认出了她的身份。 那一刻,她本以为平和的人生再度掀起轩然大波,她的生命被妒火燃烧,直至她生命的尽头,不死不休…… 霎那间,此时老夫人盯着眼前的萧雪棠,看见的不是她的孙女,也不是谢氏,而是……当年造成她命运悲剧的罪魁祸首,小张氏! 是的…… 谁能想到呢,她的长子竟是娶了她的妹妹、也是她一生中最恨的女儿为妻。 这些年朝夕相处,从谢氏的身上她仿佛看见了那个误了她一生宿敌的影子,她恨,恨不得谢氏去死。 那一刹那,萧老夫人的眼底燃烧着一种奇异的光,看着萧雪棠道:“你倒是一片孝心,那就由你亲自动手吧。” 老夫人非常期待,谢氏被自己女儿捉奸,甚至母女反目的场景…… 在萧老夫人阴恻恻、叶锦幸灾乐祸的目光下,萧雪棠走上前,缓缓抬起手。 叶锦此刻心跳如雷,说不上是兴奋还是什么其它的情绪。 她不知道萧雪棠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她清楚,只要萧雪棠推开这扇门之后,谢氏安稳的人生,就此毁灭!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算得唯一对她好的人,却因为她的私心而身败名裂…… 但,谁让谢氏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呢。 叶锦心中一阵天人交战之后,最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眼中闪过了一丝凛冽的神色。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萧雪棠开口道:“叶锦,你难道到现在还没发现,除了母亲之外还少了一个人吗……” 什么? 叶锦神色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萧雪棠一扬手,竟是将那门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的盯向门内,四周一片诡谲的寂静,须臾之后听见萧雪棠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声音:“父亲,南夫人,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一句话,石破天惊! “你们,你们这样对得起我的母亲吗……” 里面的人是……永安侯和南夫人??? 这怎么可能…… 跟着过来围观的众人伸长了脑袋,恨不得推开萧雪棠自己钻进去看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屋子里传来萧颐一句怒吼道:“逆女,谁让你进来的。” 随即一个盏子砸了过来,萧雪棠眼疾手快,迅速的避开,那茶盏落在石阶上瞬间四分五裂。 只见萧颐穿着里衣,一脸煞气的走了出来。 萧雪棠堵在门口,从萧颐的视角,只看见萧雪棠一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要,杀了萧雪棠! …… 半个时辰前南夫人邀请萧颐去禅房说话,萧颐知道是为了叶锦的事情。 匦检院的人开始调查边关草药,已经查到侯府,很快就要查到叶锦的头上,萧颐必须想办法救叶锦。 这几日经过萧颐缜密布局,将跟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副将推了出来替叶锦顶罪,这件事才平息,他正要告诉南夫人这好消息。 南夫人对他自然是感激不尽。 二人多年未曾在私下见面,看着南夫人容颜如旧,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如当年,勾起了萧颐一些久远的回忆。 在这炎热躁动的午后,寂静的禅房中,外面的蝉声清晰又带着一种扰人心神的感觉。 在南夫人的手臂勾上他的时候,萧颐一时没把持住…… 他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那是在他的发妻身上从未体验到的激情和刺激。 温柔乡,英雄冢…… 屋子里供奉着佛像,隔着缭绕的烟雾檀香,他仿佛窥见了佛祖悲悯的目光,望着他做那悖论之事。 但…… “这一刻就算是为你下地狱,我也愿意。” 他出身世家,一生都是循规蹈矩而行…… 袭承爵位,娶妻生子,他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 在遇到叶南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是冰山上的红梅,冰中的火焰,是那样的与众不同,让他沉沦着迷…… 他忘记了人伦,责任,甚至听不见外界的声响,只有怀中的温香软玉。 直至…… 被萧雪棠撞门而入的声音撞破,他才从醉生梦死中醒来! 这样的隐秘被撞破,萧颐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恐惧,惊出一身冷汗。 随即他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亲生女儿,威胁:“今日你敢对外多说一个字,我便杀了你和你的母亲!” 第107章 萧钰回京 看着萧颐那充斥着杀意的目光,萧雪棠神色惊恐连连后退,直接被石阶绊倒在地上。 “父亲,您与南夫人的丑事被女儿撞见,您竟要杀了您亲生女儿灭口?” 娇弱的少女似乎无意间撞破父亲的私情,又被心狠手辣的父亲吓着了,跌坐在地上声音颤抖中带着几分惊恐之意,半晌都起不来。 没了萧雪棠视线遮挡,萧颐看清楚了萧雪棠身后竟是跟着一群人! 刹那间,看似运筹帷幄的永安侯,此时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精彩至极。 他……他一世英名,今日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瞬间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议论。 “里面真的是南夫人?她……她怎么可能会和永安侯在一起!” “是啊,这永安侯不是一向与谢氏恩爱吗,府中连个妾室都没有,怎么会背着谢氏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哼,误会?天底下哪里有不偷腥的猫儿……” 在众人指指点点下,萧颐又气又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夫人气呼呼道:“儿子,你这……糊涂啊!” 这里萧老夫人哪里知道她原本是想抓谢氏的奸,可没想到竟捉到自己儿子头上。 而且更要命的是跟他儿子在一起的,竟是汝南王府的侧妃,要是被汝南王知道了,那还不得闹翻天啊…… 萧颐毕竟是老谋深算,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听着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飞快回神,看着老夫人神色镇定自若道:“母亲,方才儿子身上被洒了茶水,所以被人带到客房里换衣服,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老夫人不愧与萧颐是母子二人,听着萧颐的话很快反应过来,和萧颐一唱一和道:“原来这样,方才是底下的下人慌张,误传了些话来,我们随便过来瞧瞧。”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扬手,狠狠打了萧雪棠一巴掌道:“孽障,你父亲明明一个人在这里,为什么你还说房间里有人,是谁唆使你竟败坏你自己亲生父亲的名声……” 此时叶锦也反应飞快,对萧雪棠道:“是啊姐姐,纵使之前父亲因为一点小事罚了你,你记恨在心你也不能这么污蔑父亲的清誉啊。” 众人被侯府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弄傻眼了,但也有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对萧颐道:“侯爷,房间没人你拦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让我进去瞧瞧?” “是啊,方才侯府下人说里面是谢氏的时候老夫人您不是命人将门撞开要一看究竟么,现在人都已经来了,咱们不如进去看看,也好还侯爷与汝南王府一个清白啊。” 听着这些世家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但萧老夫人却是厚着脸皮,直接拦在房门前,怎么也不肯让,驱赶道:“清者自清,没什么好看的!” 这些妇人们虽心中非常好奇,但也不敢为了八卦与侯府撕破脸。 她们都是看热闹的,没有资格也没立场捉奸……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只见院子门口传来一道声音道:“妾身也正想看看,侯爷您这身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正是谢氏。 瞧见谢氏,老夫人脸色立即变了问:“你这扫把星,跑哪里偷汉子去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来?由着你生的孽障在这兴风作浪的!” 老夫人言语一向粗鄙,对谢氏更加不客气,她一贯在家中都是如此姿态,却全然忘记了此时是在外面。 当下那些看热闹的世家夫人们得神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之前不少人羡慕谢氏命好,出身高门没吃过什么苦,嫁的夫君与她恩爱有加,纵使后面谢家败落了也没牵连到她。 但从今日发生种种来看,谢氏也并没有众人想的那般好命。 婆婆粗鄙阴狠,夫君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看似不近女色,谁知一闹开,竟闹的这么大。甚至还要也扬言杀了自己的妻子女儿,也不知道谢氏这些年看似光鲜亮丽之下,过的什么日子。 顶着众人或是同情或是微妙的视线,谢氏只是脸色微微发白,面上神色看不清朗。 老夫人见谢氏不说话骂的更起劲了,仿佛被人抓奸的不是她儿子,而是谢氏。 就在老夫人的话越发的不入耳的时候,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挡在谢氏面前对老夫人道:“祖母,母亲是侯府主母,您怎能如此不给他颜面。” 青年穿着一身青色锦袍,纵使风尘仆仆,但依旧难掩其矜贵气度,不是别人,正是萧家大公子萧钰! 萧老夫人一向不待见谢氏和萧雪棠母女二人,但萧钰是她们萧家的长孙,和谢家没关系的,对萧钰非常疼爱。 当年萧钰跟随父母去景州的时候,萧老夫人背地里不知骂了多少遍谢氏,说她是狐狸精,拐走了她儿子不算还带走她孙子,留下萧雪棠这个拖油瓶给她。 几十年过去了,纵使居在主母的位置,锦衣玉食了这些年,但萧老夫人身上依旧没改那粗鄙的习性。 一开始她是故意的,学着那村野粗话,为的就是让当初抛弃她的父母家人懊悔难堪……可这一种自毁的报复却是双刃剑,那些让她憎恨的人都已经逝去化为灰尘,可那些恶劣的习性却已入了她的骨髓,让她面目可憎。 五年未见,萧钰从身形单薄的少年如今已是成为了长身玉立,顶天立地的青年。 此时在面对侯府如此错综复杂局势的时候,萧钰竟然是自然而然的站在了自己母亲和妹妹的前面,高大的身形不止让萧老夫人,就连萧颐也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不知想到什么,萧颐的脸色沉了沉,问萧钰:“何时到京都的,为何不提前送封信回来。” 从景州回来他们是兵分两路,萧钰处置好景州的一些事情之后才启程,归期不定。 萧颐没想到萧钰竟是这样的时候回来,还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情,萧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108章 父子对峙,老王妃出手 当萧钰站出来的那一瞬间,众人神色不一。 怎么会是萧钰? 萧雪棠原本游刃有余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方才蔺巽离开的时候,说是待会儿会有人帮她一块儿处置护国寺的残局,可萧雪棠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会是本该在外地的萧钰! 而且…… 萧钰很不待见她。 说来也奇怪,昔年在京都的时候,萧钰性格虽严谨古板了些,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哥哥。每次去谢家的时候,都会买些小礼物小点心哄她开心。 当年去景州,她被父母抛下留在京都,当时萧钰为她险些跳下了马车。 萧雪棠以为他们一母同胞,永远都是感情最好的兄妹。 可后来,萧颐收养了叶锦,一切都变了…… 叶锦取代了她的地位,萧钰对叶锦的疼爱远胜于她。 听景州回来的下人说过,萧钰会亲自教导叶锦读书、教她骑马,叶锦在生意场上遇到麻烦的时候萧钰会亲自出面给叶锦撑腰。 二人之间比亲兄妹还亲。 前世,回到侯府之后萧钰不止偏袒叶锦,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就不待见她。 后面数年,她成为了皇后,与萧钰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以至于萧钰每次见到她就像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一开始萧雪棠不知萧钰对她的憎恶是因何而起,但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叶锦的缘故…… 萧钰疼爱叶锦,恨她抢了原本属于叶锦的皇后位置! 一时间萧雪棠的思绪不由自主的飞远了,等回过神来,看着站在他们面前萧钰那长身玉立的背影,有些分不清楚萧钰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是帮她们,还是来找茬的? 萧雪棠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萧钰一向对萧颐言听计从,对叶锦也是疼爱有加,恐怕萧钰此番过来是想阻止她和谢氏揭开厢房里的秘密。 但…… 今日既然走到这一步,她豁出去了! 无论如何,也要将南夫人与萧颐的奸情,大白于天下…… 萧雪棠目光幽幽的盯着禅房中,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 中了她的迷迭香,现在南夫人清醒后定是浑身无力,连跳窗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萧颐脸上神色莫辩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以保护的姿态、敌对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长子,沉声问:“萧钰你这是做什么?” 萧钰迎着父亲威严冰冷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还请父亲,给母亲和妹妹一个交代……” “这房间中,究竟有没有其它人,究竟是萧雪棠无的放矢,污蔑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您为夫不忠、为父不慈,为了一己私欲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发妻都不放过!” 萧钰话音落下,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众人本以为方才看见萧雪棠与萧颐之间的对峙已经足够石破天惊了,万万没想到萧钰的出现,更是将今日的事情推到了众人所意想不到的高潮。 身为人子,竟然逼问自己的亲生父亲…… 就连自诩现代人的叶锦,此时也不禁失声惊叫:“兄长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对父亲如此不敬。” 老夫人气的差点一口气又没提上来,萧钰和萧雪棠不同,这是她最为疼爱的孙子,老夫人自然不能对萧钰动手,只是气着骂道:“我看你是被那对狐狸精母女给蛊惑了,竟敢对你父亲这么说话。” 狐狸精母女是谁不言而喻,萧雪棠无辜膝盖中枪。 但让萧雪棠更没想到的是萧钰今日会出现,还会帮着谢氏与……她对抗萧颐。 萧雪棠记得前世萧钰非常崇拜萧颐这个父亲,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可一向听话,明事理的萧家长子,竟会在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就连二夫人和萧云霓母女二人眼中隐有不安,这大公子难道疯了? 萧颐被气的够呛,看着萧钰,扬起手就要打下去的时候,只听外面传来一道苍老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住手!” 随即便见一众宫人拥簇着位面目和善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出现,竟是天极王府的老王妃! 只见她穿着一身莲青色的褙子,拄着御赐的金丝楠木拐杖,上下并没有过多装饰,却自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 萧雪棠出神的想着这一点上蔺巽很像老王妃…… 她一出现,瞬间让原本闹的不可开交的庭院瞬间变得寂静起来,就连方才还非常嚣张的老夫人,此时也变得难以置信,恭敬道:“老王妃,您怎么来了?” 其余人也一一见了礼,道:“见过王妃娘娘。” 方才女眷的事情蔺巽在这里,他虽身份尊贵,可毕竟是男子不好插手。 老王妃可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她清湛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神落在萧雪棠红肿的脸颊上沉了沉,随即才开口看着老夫人道:“今日本宫在这护国寺听大师讲经,却听汝南王府的人来回说他们家侧妃今日来寺中礼佛,入了护国寺却没了消息,便请本宫帮忙寻人。” 话音落下,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这南夫人是真的不见了?!” “老王妃手底下的人都找遍了寺中,没找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所有人都盯着那紧闭的屋子,虽没将余下的话说完,但那灼灼目光,说明了一切。 听到这里,就连萧雪棠瞧着这不过才数面之缘的老王妃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敬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不过老王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该不会……蔺巽说的解围的人,是老王妃吧! 萧雪棠心中微震,没想到蔺巽为了帮她,竟请了不问世事的老王妃出面。 想着今日若非是蔺巽在,她和谢氏也不能那么轻易就化险为夷,一时间萧雪棠心中有一种微妙的复杂…… 在众人议论声、老夫人和萧颐母子二人越来越白的脸色之下,老王妃声音依旧徐徐,如清风过耳道:“本宫又听闻,萧老夫人今日也在寺中礼佛,听闻侯府与汝南王府关系好,上次认亲宴你们还特意请了侧妃替代主母主持,便想问问,老夫人可见过南夫人?” 明明老王妃嘴角噙着笑的,可老夫人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否认也无济于事。 现在老王妃这一招釜底抽薪,是逼得萧颐母子二人,不得不打开房门了! 第109章 美梦破碎,噩梦成真 萧颐眼底一片晦暗…… 他城府如此之深,事态发展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境地,哪里还看不明白今日他与南夫人都被人算计了。 究竟是谁? 竟知道他与南夫人之间的关系,设下这么大一个惊天大局! 他凌厉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终凝神在萧雪棠母子三人身上,忽然笑了:“既然老王妃都出面了,若本侯此时再阻止,岂不是不识好歹了……” 说完,他转身,‘哗啦’一声将房门推开! 众人下意识的伸着脑袋往门内望去…… 夕阳从外面照进了寂静的禅房内,寂静,空幽,空无一人! 有人不信邪,在屋子里 这下完了…… 二夫人和萧云霓担忧的看着萧雪棠。 捉奸的事情闹的这么大,萧雪棠算是彻底得罪萧颐和老夫人了,可现在屋子里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萧雪棠这该如何收场? 此时叶锦的心情也是跌宕起伏,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不禁笑了出来。 她站出来,幸灾乐祸的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今天的事情因你而起,你诬陷父亲的名誉,让侯府名声扫地,其心可诛!” 萧颐阴沉的目光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我竟不知这些年疼爱的女儿,竟是养虎为患,从今日开始,你与侯府……再无瓜葛!” 萧颐这是要当众与萧雪棠断绝父女关系? 叶锦心中狂喜…… 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她做不成萧家女,但萧雪棠被赶出侯府,没了侯府的支持,看她如何做皇后? 倏然,众人都觉得气氛变得无比紧张凝重起来。 就连二夫人,此时也是面面相觑,握着萧云霓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侯爷……” 谢氏惊呼出声,面色惨白凄然的看着萧颐。 可此时萧颐已经剥下了温情的伪装,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无情。 这样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让谢氏这几十年来安稳美梦破碎…… 与噩梦中的画面重叠在一起。 此时此刻谢氏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或许那一切不是噩梦,而是未来真实发生过。 夫妻几十年,她沉浸在萧颐甜言蜜语的谎言中,竟是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枕边人。 萧颐冷冷的看了谢氏一眼,道:“今日你们陪萧雪棠胡闹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可若你再替萧雪棠再多说一句话,便也自请下堂。” 萧钰扶着谢氏摇摇欲坠的身子,问萧颐:“父亲,母亲与您这些年夫妻,您当真要如此无情吗?” 虽然萧钰心中不待见萧雪棠,但……她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 想到萧雪棠一些所作所为,萧钰的心中有些复杂。 但那些恩怨,可以后面慢慢再算,今日萧钰知道自己必须要护住萧雪棠,因为…… 这是他身为兄长的责任! 萧雪棠被萧钰那复杂的目光看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也不知道在这混乱的局势之下,如何面对萧钰。 五年前在京都分别时,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很好;可萧雪棠又有前世的记忆,前世最后见到萧钰的时候是在未央宫,他们不欢而散。 不过如今的局势暂时让萧雪棠顾及不了那么多。 不难看出萧颐阴沉的目光盯着萧雪棠,眼底已经闪过一丝杀意。 很多时候萧颐愿意做个慈父,这样对他官声有利,但现在萧雪棠已经窥探到他最大的秘密,必须得死! 只是萧颐没想到,萧钰这个时候会出现,护着萧雪棠,但没关系…… 他是父亲,私德无亏,天底下,为人子女,怎敢顶撞父亲! “方才你母亲听信这个孽障的话诬陷我,她又何曾顾及过我们夫妻多年情分。” “这孽障将侯府闹的家宅不宁,我只是将那她赶出侯府,留她一条性命已是看在父女一场,若你再多说一句话,你也跟着滚出侯府!” 听到这,老夫人也顾不上萧颐此时正在盛怒之中,连忙插话道:“这可不成,谢氏和萧雪棠两个祸害可以滚,但钰儿可是我们侯府嫡长孙得留下来。” 众人…… 萧雪棠正要开口,却被萧钰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多年未见,萧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她,看向她的目光冰冷,但看向萧颐时更加冷漠! 只听萧钰道:“父亲气愤母亲猜忌您,但您又何曾信任过母亲?” 不待萧颐开口,萧钰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道:“今日这么多人出现在这厢房前,那是因为有下人诬陷母亲于人私通,祖母闻言非但不维护母亲的名誉,若今日母亲不是恰好和儿子在一起,只要一点疑影,母亲如何在京都立足?” “且今日这么多人气势汹汹来抓奸,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真是萧雪棠吗。” ‘抓奸’二字听到萧颐的耳中异常的刺耳,当下不知是刺激到了他哪根神经,只见原本已经恢复理智的萧颐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反了,你当真反了……” 只见他一声厉斥,躲过一旁侍卫捧着的马鞭,破风之势向萧钰抽去! 萧钰本来可以躲,但在萧钰的身后就是谢氏和萧雪棠,他站在那任由萧颐手中的鞭子抽向他。 鞭子的倒刺勾向萧钰的脸,瞬间鲜血四溅。 “侯爷,你生气要打就打萧雪棠,怎么对阿钰动手!” 老夫人瞧见宝贝孙子身上的血一边后退一边尖叫,二夫人也没想到萧颐突然发怒,护着萧云霓连连后退的同时被老夫人一番话说的哭笑不得。 萧雪棠也没想到一向沉得住气的萧颐竟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萧钰身上已经挨了两鞭子了。 “住手!” 第三鞭子萧颐正要抽下去的时候,萧雪棠竟是一个快步上前,抱住了他的手臂…… 明明是个身形纤弱的少女,在这样的时候迸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就连萧钰都不敢反抗的鞭子,此时却被萧雪棠紧紧握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目光死死看着萧颐,让萧颐无端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110章 奸情败露,避祸 若说方才萧钰顶撞萧颐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话,那萧雪棠冲上去拦截住萧颐的鞭子,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世家礼法,孝字为先,萧雪棠身为侯府嫡女怎敢做出这样大胆忤逆的事情……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只见萧雪棠一把夺过了萧颐的鞭子,狠狠折断了两截扔在地上。 她的声音幽冷,仿佛从地狱传来:“父亲,你以为,她真的逃掉了吗?” 什么…… 此时萧颐竟被萧雪棠目光中的冷意给慑住,手中的鞭子被萧雪棠夺走之后,萧颐根本就来不及做出过多的反应。 忽而,不远处听见了几声犬吠,那是……竹林后! 犬吠中,还夹杂着女子惊恐的声音…… “滚开小畜生。” 萧颐暗道不好,可是已经迟了…… 护国寺是前朝建造的寺庙,当时寺中留了一些密室通道,供皇族逃生所用。 前朝那些寺庙的地形机关图已经遗失,成为绝密的事情,这件事就连皇室都不曾知晓。 永安侯府身为百年氏族,自是收藏了一些前朝的秘密,包括……几座皇家寺庙的地形图。 比如说,护国寺,以及……甘露寺。 今日萧颐与南夫人在护国寺见面,他知晓二人身份特殊,所以十分谨慎的选择了靠近竹林的禅房。 因为此处地下有机关,就算是被人撞见,也能从地下机关里逃跑。 方才萧颐之所以陪萧雪棠他们说了这么多废话,是为了给南夫人争取时间,等她身上药效过了从机关里离开。 可谓是狡兔三窟! 可萧颐万万没想到,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萧雪棠不知从哪儿弄了只猎犬,直接在那密道的出口堵着,将人直接驱赶到了院子里。 话音落下,只听几声犬吠,一个衣衫不整的妇人从房后竹林中惶恐的跑了出来。 正是南夫人! 而她的身上,披着的是……萧颐的袍子。 黄昏,霞光照在庙宇的琉璃瓦上,森严肃穆中带着一种莫名的凄绝。 此情此景,让萧雪棠想到了重生那日,她带着绮月碧痕主仆三人走投无路之下进了这寺庙之中,意图寻求一个庇护,一条生路。 现在…… 走投无路的,是那些意图将她逼到绝境的人! 在夕阳余晖下,南夫人和萧颐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看清楚了彼此眼中的绝望,而叶锦此时亦是面色雪白,同样的惨淡。 怎么会到这一步了? 萧雪棠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但她的眼神却是极冷的,依次的从萧颐、南夫人,以及叶锦三人脸上扫过。 看起来乖巧无害的少女,说出的话却是惊世骇俗。 尤其是在这一种接近死亡般寂静的环境中! “虽然没能捉奸在床,但现在,也算是人赃并获了,父亲,您可得想好如何和汝南王府怎么交代呢。” 话音落下,只见汝南王被一个青年搀扶着匆匆过来,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慕寒——才被认回王府的汝南王发妻之子。 慕寒看着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意,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恢复如常,语气戏谑道:“这不是侧妃娘娘么,今日您不是说来给父王求平安符么,怎么这平安符竟是绿色的?” 京都的人这几日都听闻过慕寒被拐之后是在乡野长大,言行举止非常粗鄙,汝南王非常看不惯他。 而这慕寒回到王府的时候,据说将王府闹了个天翻地覆,且与王府侧夫人也就是南夫人非常不对付。 瞧着慕寒这一副幸灾乐祸的架势,毋庸置疑定是他怂恿汝南王过来的,这下南夫人可倒霉了…… 此时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从永安侯府瞬间转移到汝南王府。 毕竟永安侯是男子,他与南夫人的私情最多是给众人茶余饭后添个闲谈;但南夫人身为女子,皇后封的诰命夫人,却与外男有染,说是死罪也不为过! 一向游刃有余的南夫人,在看见汝南王的时候,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慌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回答她的是汝南王狠狠的一巴掌! 南夫人那娇嫩的脸上很快肿了一片,萧颐脸色微变,还好老夫人拉住了他。 不然依照萧颐那架势,恐怕真的要冲上去给南夫人解围。 经过今日,不过一下午的时间谢氏对萧颐已经心如死灰,此刻见萧颐对南夫人藏不住的怜惜,心情已经麻木了…… 原来爱与不爱,竟是如此明显。 汝南王狠狠打了南夫人一巴掌之后还觉得不出气,直接吩咐身边两个侍卫道:“将夫人带回去!” 汝南王大概觉得丢了面子,王府的人来的快离开的也快。 见汝南王就这么带南夫人离开了慕寒眉心微皱,可此时他也不好多留在这儿,只来得及跟萧雪棠打了声招呼道:“萧大小姐,我先走了,王府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送来的。” 萧雪棠正愁着没人能盯南夫人,见慕寒如此主动,自然高兴道:“晚些时候我让吴叔去王府。” 慕寒正要答应下来,忽然背后一凉,只见萧钰神色有些不善的看着他。 慕寒知道他是萧雪棠兄长,担心自己与萧雪棠说话有失礼数,便将原本道谢的话咽了下去匆匆离开。 谁知萧钰防备的目光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对萧雪棠道:“你既有婚约在身,日后要懂得分寸避嫌。” 萧雪棠…… 先前萧钰护着她的时候萧雪棠还以为他变性格了呢,没想到还是和前世一样不待见她。 既然如此,萧雪棠也没给萧颐什么好脸色,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萧钰…… 她这是什么态度! 果然,要教导好她任重而道远…… 不过既然这一世他提前回了京都,在萧雪棠还没和蔺少舒完婚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 萧雪棠不知道萧钰正在那盘算着要将已经长歪了她扳正呢,只是见汝南王府的人离开了,但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场的。 更不要说,萧颐此时还用那晦暗不明、吃人的目光盯着她。 萧雪棠想了想还是和萧钰商议:“现在该怎么办,你们还回侯府吗?” 萧雪棠问的是他与谢氏…… 之前萧雪棠没想那么快与萧颐直接撕破脸的,但萧钰的出现激进了今日的矛盾。 就萧颐这架势,萧雪棠可不想回去盯着那狂风暴雨,她打算在外面避祸一段时间! 第111章 萧颐被诏进宫,谢氏的转变 高大寡言的青年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了萧雪棠打算,冷笑道:“萧雪棠,闯祸了就想跑?你还真是好样的!” 萧雪棠听着萧钰那咬牙切齿的语气,像是二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吧,萧钰他也…… 就在萧雪棠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只见管家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此时兄妹二人的对视。 “侯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今日听说太子在护国寺遇刺,三皇子也被牵连了进去,事情已经由匦检院闹到圣上面前,圣上下旨诏您即刻进宫。” 一席话瞬间激起千层浪…… 叶锦眼前一黑,差点同老夫人一样一起晕了过去。 蔺少舒那里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怎么连东宫都牵连进去了? “父亲这可怎么办……” 叶锦抓着萧颐的手惊恐的问道,她一向自诩聪慧,可今日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的滋味。 都火烧眉毛了萧颐哪里顾得上安抚叶锦,直接一把甩开了叶锦的手,捡起地上的官袍就要进宫。 但进宫之前萧颐还不忘警告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吩咐管家道:“看好大小姐,等我回来处置!” 说着才匆匆离开。 但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萧雪棠啊…… “这宫中出什么事了,永安侯脸色那么难看?” “不知道呢,不过方才摄政王都匆匆出面了,事情肯定不小,我得回去告诉我家老爷。” 这些世家夫人们擅长在交际场所善舞长袖,但也并不是无所事事的,比如说她们探听消息以及传话八卦的速度却是一绝的! 今日永安侯府揭露了那么多辛密…… 三小姐萧若若与王家公子竟在护国寺双龙戏凤的戏码,以及自诩爱护妻儿的永安侯竟与汝南王府的南夫人偷情,发现之后竟试图对自己妻儿灭口! 这些足以成为京都这整个下半年的谈资了…… 看热闹的夫人们满载而归,只剩下已经被抹黑的不能再黑的永安侯府。 萧老夫人一向是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她弄了这么大排场来护国寺上香,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儿孙身败名裂收场…… 她凌厉浑浊的目光看向萧雪棠,恨不得将这个小贱人千刀万剐! 当初,当初她就不该让谢氏进门,那小张氏死了,却留了这么两个克星克她的儿孙。 萧老夫人还没开口萧雪棠便猜出她嘴里崩不出什么好话,只是凉飕飕的提醒老夫人:“祖母,父亲贸然被诏进宫,不知是福是祸,您这个时候不派人去打听,再晚些宫门关了,就迟了。” 萧雪棠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萧老夫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此时此刻她也没那个心气对萧雪棠发作了,扶着秦嬷嬷的手道:“先回府说,再多派些人去宫中探听消息。” “哎。” 秦嬷嬷应着,底下的人七手八脚的备好马车,扶着自家主子回府。 之前永安侯府多么阔气,现在,就有多狼狈! 老夫人一行人离开之后,侯府的人只剩下萧雪棠母子三人。 原本萧云霓是想留下来对萧雪棠说些什么的,但还没开口呢,便被二夫人轻轻拽了一下,母女二人离开了。 萧雪棠想跑,却被萧钰一把拎住了衣领。 萧钰的声音有些冷,道:“萧雪棠,你跑什么?回府!” 萧钰不过才及冠之年,可神色沉稳冷厉,根本不是这个年纪有的。 萧雪棠心中更加觉得眼前的萧钰不正常! 今日护国寺之事,皆是萧雪棠一手设局,谢氏萧雪棠哪里能瞒得过去,可对着萧钰萧雪棠不知能不能瞒的了。 在摸清楚萧钰底细之前,萧雪棠绝对不能羊入虎口! 就在萧雪棠脑袋飞速转着,想着推辞的时候,只听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老王妃开口道:“萧夫人,您看今日之事这孩子受了不小的委屈,也受了惊吓,不如让她在我身边住几日。” 听着老王妃的话,萧钰冷笑道:“她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吓唬别人差不多,她自己怎么吓着?” 方才众人见萧钰给萧雪棠挡鞭子的时候众人会觉得这兄妹二人之间感情不错,但萧钰一开口就夹杂着怨气,这哪里像什么兄妹,倒像是前世的仇家一样。 一时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谢氏剜了萧钰一眼,道:“不许欺负雪棠!” 萧钰挨了鞭子又被母亲训斥了一顿,脸上的伤口还没结痂呢,心中可想而知有多委屈了,但谢氏没理会他。 她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中带着一丝愧疚之意,对萧雪棠道:“这几天你便在老王妃身边住些时日,等家里风波平息了再回来。” 谢氏说的是等风波平息,而不是等萧颐和老夫人气消了再回,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对那虚伪狠毒的母子不抱有任何希望。 这次借着南夫人的事情,谢氏要将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部讨要回来,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主母掌家权势。 至于和离…… 谢氏目前没想过。 谢家现在流放,谢家子弟是白衣之身,谢氏没底气与萧颐和离。 更重要的是谢氏担心自己与萧颐和离了,会连累到萧雪棠和蔺少舒之间的婚约。 毕竟,这个孩子有多么喜欢蔺少舒她是知道的。 曾经是她糊涂,一心沉浸在萧颐给的所谓的镜花水月情爱之中,做了那么多糊涂事。如今她醒悟了,绝对要保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女! 更重要的是谢氏绝对不要就这么和离,便宜了别的女人…… 萧雪棠压根不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谢氏的心中有这么多念头,她对谢氏所有的期盼早就在她一次又一次偏心叶锦中殆尽。 现在对于萧雪棠而言,不过是个熟悉的陌生人而已,见谢氏同意她留在老王妃身边自然是高兴的。 谢氏还想叮嘱萧雪棠几句,但谁知萧雪棠根本没理会他们母子了。 萧雪棠从荷包里掏出了酥酪干喂那只看起来很凶的大狼犬。 “这是奖给你的!” 王府的宋嬷嬷正要阻止道:“大小姐,琅琊从来不吃别人手中的食物……” 话还没说完,只见琅琊一把叼过了萧雪棠手中的酥酪,对萧雪棠又舔又蹭的,尾巴都快摇出重影了。 宋嬷嬷…… 第112章 山雨欲来 半个时辰前…… 在蔺巽耐心即将告醒的时候,王府的护卫终于在刺客的口中撬出了消息…… “主子,方才在那女刺客身上搜出了一些东西,那女子竟是南疆巫女。” 听到南疆巫女四个字,张阁老倒抽了口凉气。 本朝严禁巫蛊之术,那南疆巫女更是人人喊打的妖人邪物,她们怎么会与皇家子弟扯上关系?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内阁大臣们亲眼目睹了事情一点一点变得严重起来,向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推进! 此刻,只见就连素日里吊儿郎当的齐玉笙神色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沉着声音说道:“此次北地之乱,便有南疆人推波助澜。摄政王在回京都途中,遭遇了几波刺客刺杀,刺客身法诡谲,便是南疆人……” 蔺少煜此时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听到齐玉笙的话下意识的说道:“不是孤做的,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他既害怕又无辜…… 原本他只不过是睡了个女人而已,没想到连小命都差点没了,还牵扯上了叛军。 早知如此,今日他打死也不可能出门了。 在蔺巽冰冷的目光威慑下,蔺少煜整个人抖如筛糠,一向大脑不怎么聪明的他忽然转过弯来,看向蔺少舒道:“蔺少舒,你今日出现在这里出现得莫名其妙,是不是你……是你用美人计引孤上钩,想要陷害孤身败名裂不算,还想要孤的性命!皇叔,你要为我做主啊!” 一直不发一言的蔺巽终于看向蔺少舒,问:“三皇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砰’的一声,此时蔺少舒一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他原本是想算计蔺巽,想借蔺巽的手对付东宫,而他可以隔岸观火。 但却没想到最终却是自己引火烧身…… 此时蔺少舒心中懊悔不已,但面对这样大的罪责,蔺少舒哪里敢认。 当下他咬紧牙关,看着那气质冷峻的男子,跪在地上道:“皇叔,我与太子一向兄友弟恭,绝对不可能做出陷害兄长的事情,还请皇叔明鉴。” 只见三皇子和太子各执一词,就连张阁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本能的看着蔺巽。 在当下这个关头,所有人本能的 蔺巽道:“进宫,让圣上裁决。” 护国寺的火烧的够旺了,剩下的该让宫中那些人接手这烫手的山芋了。 一听蔺巽是没进宫的打算,这些人是直接让齐玉笙带到宫里去的,蔺巽的理由很简单…… 他要继续留在寺中清修! 这话听的别说张阁老了,就连齐玉笙都想脱靴砸他了。 这位只手掀起了京都的腥风血雨,竟然还有心思清修? 但…… 蔺巽少年从伍,在怀闵帝身边经历三朝动荡,不足而立之年如今便权倾朝野。 这些年改朝换代的风浪蔺巽都平稳度过,这小小的皇子夺嫡争权,对这位来说可算不了什么。 忙了一天,焦头烂额的齐玉笙此时瞬间清醒了过来…… 蔺巽,不对劲! 按照他的性子,这太子和三皇子就算是将这京都捅了个窟窿出来,只要不威胁到江山稳固,他轻易都不会出手的。 今日怎么反倒是亲自出面…… 齐玉笙眼睛‘噌’的亮了一下,乘着机会抓住一旁的天枢问:“方才听底下的人说,你家主子下午抱了个姑娘进了屋子,该不会是萧家那个大美人吧。” 天枢…… 暗卫营的人该整顿一下了,探听消息速度,和传播八卦的速度压根不成正比啊! 见天枢不说话,齐玉笙自顾自的又说道:“你家王爷今日出手,该不会是想要借太子的手弄死三皇子,自己可以顺势抱得美人归吧?” “不愧是蔺巽,够心狠手辣。” 天枢!!! “少卿大人,您这想象力够丰富的啊。” 天枢一言难尽的看着齐玉笙。 他家主子虽然心狠手辣了些,但却不是暗中没有原则的人,纵使他看上了人家姑娘也只会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争取。 二人在那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见张阁老看了过来,齐玉笙收了声音。 张阁老一向看不惯匦检院人作风,但现在故意放慢了脚步,显然是有话问齐玉笙。 “你说,摄政王他到底什么意思?” 昔年怀闵帝在世的时候,张阁老奉旨教导皇室子弟,也算是教过蔺巽一段时间。 可这些年来昔日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成为了喜怒不定的权臣,张阁老这半个老师都看穿蔺巽究竟想做什么? 贪恋权势,还是……那个位置。 张阁老眼底的怀疑猜忌齐玉笙看的清楚,他眉心微皱。 若是别人齐玉笙早就已经翻脸了,不过碍于张阁老的辈分在那,还是耐着性子道:“这还不明显,王爷不进宫,纯粹是因为想要避嫌呗。” 齐玉笙到底还要留给蔺巽一些面子,总不能说蔺巽是要躲懒。 随即又对张阁老道:“阁老您成日怀疑这怀疑那的,还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圣上那该怎么办。” 闻言张阁老也叹了口气…… 今日蔺巽不跟着进宫,就永徽帝那优柔寡断的性子,如何能震慑得住东宫以及三皇子? 不用进宫张阁老都能想象得到到时候进宫之后,定然是东宫与三皇子双方各执一词,永徽帝在二人之间左右为难,做不出裁断。 然后将一切事情推到早朝后再议。 到时候商议不出什么章程,再来护国寺请摄政王! 一向拥护永徽帝,觉得这位是个仁慈明君的张阁老此时也不禁觉得一阵头疼…… 更重要的是,张阁老已经敏锐的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今日经过护国寺一事,东宫和三皇子的矛盾已经捅到明面了,太子背后有王氏一族撑腰,王氏一族向来强势霸道。 而三皇子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这些年在朝中他善于藏拙,不与东宫直接正面交锋,但真的动起手来太子不一定能赢…… 蔺少舒善于谋算,这些年借着母族谢氏一族的名义招揽人心,据说三皇子府有门客三千,其中不乏能人异士。 这京都,要乱起来了! 永徽帝太过于仁慈,尤其是对自己的子女,格外的宽容,这在帝王家也并非全然是件好事。 一旦东宫与三皇子斗起来,能够压制他们的,只有摄政王。 只是…… 蔺巽真的会制止这一场皇室中兄弟兵戈相向的惨剧吗? 还是说,今日这局面,恰好是蔺巽想要看到的…… 分明是六月的天气,但张阁老却觉得自己如同浸在冰冷的寒水中,五年前那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仿佛再度重现…… 第113章 译经,水云居 见张阁老离开,天枢看着他的背影,幸灾乐祸道:“啧,看那老头的脸色,肯定又得好几晚睡不好觉了。” 含光却是有些担心道:“主子自从回到京都之后,便就一直避嫌,免得那些人起疑主子想要拥兵自重。可现在为了萧大小姐,主子今日竟是卷入东宫和三皇子斗争中,那些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子蓄意挑拨皇子斗争,酝酿什么阴谋呢。” 天枢白了含光一眼,冷笑道:“他们想怀疑就怀疑呗,这些时日主子来到京都之后安安静静,他们在背后做的小动作可不少啊!” “再说了,那萧大小姐是别人吗,主子今日这么帮她,她这一感动,万一以身相许呢……” 那他们王府就多了王妃了,自家主子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就可以不攻自破了! 对于天枢总是无脑撮合萧雪棠和蔺巽含光非常不满,他语气阴恻恻道:“别忘记了那萧雪棠和蔺少舒还有婚约呢,那可是先帝钦赐的啊。” 天枢…… 两个下属在那争执的时候,蔺巽此时在那抄写佛经呢。 这是半个时辰前了缘大师让四个小沙弥送来的经文,让蔺巽翻译。 这些经文加起来足足有一人高了,这完全翻译完是个大工程啊,但…… 谁让今日蔺巽带头,将这护国寺当做了棋盘,弄得乌烟瘴气的! 佛门净地,却成了那些纨绔子弟的欢场,皇室子弟权力斗争的场所,大和尚脾气再好这次也是真的生气了。 气蔺巽没有约束好京都那些人!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鬼画符一样的梵文,天枢看的都直龇牙,小声对含光道:“大和尚完全就是迁怒,今天的事情跟咱们主子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他去找圣上告状啊。” 还别说,了缘大师还真的连夜进宫告状去了…… 护国寺的事情闹的很大,几对野鸳鸯在佛门之地胡作非为,领头的还是太子以及南疆巫女,这一旦宣扬出去天下百姓该如何议论皇室? 这下子就算是永徽帝有心维护太子也是不能了…… 放下宫中一片风声鹤唳不提,此时护国寺入夜之后总算恢复了往日该有的清净,天枢和含光看了眼站在那一堆经书后的蔺巽,眼中带着同情。 含光也在那小声道:“大和尚就是故意的,京都精通梵文的就那么几个高僧,但大多数都年纪大了哪里有这样的精力,也就只能捡着咱家主子使唤了。” 放眼整个京都就连永徽帝也没敢这么使唤蔺巽,也就那大和尚仗着当年对王府的恩情如此肆无忌惮了。 “不过……” 含光语气一顿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对蔺巽道:“方才大师还交代了,让主子您在一个月之内,将这些佛经,全部翻译好。” ‘咔嚓’一声,蔺巽手中的紫檀木狼毫瞬间断成了两截,蔺巽的眼中闪过一丝戾气,直接冷着声音道:“拿火把来……” 抄什么抄,他要将这些全都烧了! 一见蔺巽要点火,此时含光和天枢一左一右连忙抱住蔺巽的手臂。 吐槽归吐槽,但这些可都是大和尚的命根子,又是佛教的经典,要是蔺巽真的一把火点了,那他家王爷不用谋反,就直接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主子您冷静点……” “虽然了缘大师从小没事就爱让您抄佛经,但也是为了帮您凝神静气,为了您好。” 在蔺巽正式的学习文韬武略之前,了缘大师见蔺巽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就用梵文帮他启蒙。 外人都道了缘大师偏爱这个有慧根、偏偏入了俗世的俗家弟子,但王府的人却觉得了缘大师从小就下了一盘大棋—— 梵文复杂,天竺的经文晦涩,正常人根本就没法儿学好好么! 也就摄政王天赋异禀,能在战场上随身携带佛经翻译…… 当然那些翻译的文字沾染了战场的血腥杀气,送回京都的,都是底下的人重新誊抄后的。 被压榨多年,对任何事情都已经做到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摄政王殿下,看着那些堆满桌面的佛经面上神色总算有一丝皲裂,直接罢工不干了。 幸而…… 含光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补充了一句道:“对了,方才大和尚还说若是王爷自己办不成,可以找人帮忙……” “这京都精通梵文的少,但听说谢太傅的外孙女自幼博览群书,且聪慧异常,更难得的是她也精通梵文,若有她帮忙,想必主子您也能事半功倍。” “谢太傅的外孙女,那不就是萧家大小姐吗!” 天枢脱口而出…… 此时天枢似乎是悟了什么,狠狠的瞪了含光一眼:“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含光有些委屈,心中想着自家主子也没问啊,再说,这消息重要吗? …… 此时萧雪棠正和老王妃一块儿,不过没去王府,而是去的老王妃一直修养的水云居。 昔年天极王府平反之后先帝将王府归还了老王妃祖孙二人,但她习惯了清静,便一直住在别苑水云居中。 至于天极王府改成了摄政王府,但蔺巽只辟了一个院落住,其余的还保持原貌。 对于他们祖孙二人而言,那座王府是他们不想触及的伤痛,都尽量避免接触那些旧物。 至于萧雪棠答应老王妃住在水云居,也是知道蔺巽有自己的府邸,倒也避免了尴尬…… 且整个京都人都知晓老王妃身份尊贵一直在水云居独居,且她从前就喜欢捡一些孩子回家养,先帝、永徽帝以及沐王府的世子郡主都曾受过她的庇护。 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喜欢清静,所以水云居对外开始闭门谢客。 如今王府的人对外称萧雪棠曾救过老王妃,算是老王妃的恩人,所以现在老王妃让萧雪棠陪她进水云居住一段时间,也是在情在理。 就在萧雪棠想着有的没的时候,马车已经在水云居门口停下! 这是在巷子尽头,只单单从外表来看并不起眼的院子,谁也没想到在这看似不起眼的地方竟庇护了两代帝王,却…… 没能护住老王妃唯一的儿子! 第114章 惩罚 这处宅院据说是当年老王妃的母族,金陵崔氏一族给她买下一条巷子请了天下能工巧匠建造,而门口匾额,则是当年的太宗钦赐,据说在匾额后放着一块铁券丹书。 所以当时献宗要对天极王下手,老王妃当机立断,带着襁褓中的蔺巽在水云居中避祸。 据说此处,连当时天子麾下的神甲军都不敢擅入,这才保全了天极王府的血脉。 在传言中,水云居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 “大小姐,我们到了。” 宋嬷嬷的话打断了萧雪棠的回忆,只听‘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竟是一阵阵荷花的清香…… 萧雪棠看清楚里面的场景时,不由双眸一亮…… 萧雪棠一直觉得水云居应该是个极其神秘、森严的地方,心里没什么准备,蓦地看见眼前的景象,震撼的竟是忘记了走路。 只见水云居入门的地方居直接是一方巨大的荷塘,碧落如镜,白云投下淡影。 正是六月,里面菡萏花开亭亭,在如同碧玉般的荷叶中迎风摇曳,风中带着荷花的的清香,越发有洁净无尘之感。 四周种了垂柳、梧桐等,翠樾千重,纵使是夏日也感受不到丝毫炎热。 阳光穿过树荫,如同碎金一般洒在白色的鹅卵石上,如梦似幻…… 再看四周,只见这园子极大,远处都是白瓦黛墙的房子,屋檐飞角,假山回廊,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京都世家府邸,大多数恢弘气派为主,所以院墙修的极高,墙面、建筑甚至连花草,都是雍容华丽的牡丹。 而此处院落,只见错落有致,种着的花草除了菡萏之外,多为兰花、玉簪花之类,都是南方人喜爱的花草。 那雕花壁影、镂空花窗,上面雕花精致素雅,更像是江南的建筑。 这些萧雪棠都只在书上画上见过,没想到此时竟一一浮现在眼前,一时不由觉得一片眩晕,整个人都看呆住了。 “因我自幼在江南长大,当时父兄为了解我思乡之情,便在京都给我建造了这样一座别苑。” 老王妃瞧走近,向着萧雪棠解释了一番,见小姑娘站在那发呆发愣的样子莫名可爱,莫名有些想捏她的脸。 于是,伸手捏了一把,笑道:“我水云居虽比不上侯府阔气,但胜在清净,你可还住得?” 萧雪棠回神,对上老王妃慈和的眉眼,忙道:“老王妃您这还是折煞我了,这么好的地方,我就是住一辈子都不腻!” 这话是真的。 侯府虽然好,但对于萧雪棠而言,真正属于她的只有梨棠居那么一小片天地。甚至曾经在那一小片天地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 “再说今日您也见到了,侯府闹成那样,若您今日不收留我,我可得住街上去了。” 老王妃喜欢少女的活泼灵动,道:“既然喜欢,那就多住些时日,我让宋嬷嬷收拾个院子出来。” 宋嬷嬷道:“水云居院子倒是多的是,只是常年没住人,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干净。” 又对萧雪棠解释道:“别的倒是没什么,这水云居临水而建,草木多,那无人的园子蛇虫鼠蚁多的很。大小姐身子娇贵,恐怕是受不住。” 老王妃想了会儿,道:“那就在东苑收拾间厢房。” 萧雪棠没想到今日会给老王妃添这么多麻烦,心中有些自责。 但不等她开口,老王妃主动笑着道:“当然这也不能让你白住,你医术好,这些时日正好住在我身边,帮我调理身体。” 萧雪棠连忙道:“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一定将您的旧疾给治好!” 老王妃这是陈年旧疾,就连宫中御医都没办法根治,更不要说萧雪棠一个小姑娘了…… 萧雪棠看出老王妃的怀疑,但没有过多解释,她会用实力证明的! 但萧雪棠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将外祖父留下的医书全部翻阅遍了。 她少年时曾跟着三舅舅谢雪鹤学习医术,后来长大成人,在及笄之前尚有些自由的时候也曾在济善堂帮齐老大夫问诊,在学医上本就有着过人的天赋。 谢家留下的古籍其中医书更是稀世珍宝,萧雪棠研究透了,连蔺巽的血枯子之毒都都能解,治疗老王妃的顽疾,萧雪棠有信心! 宋嬷嬷见她们聊的高兴,便去小厨房张罗晚膳了。 琅琊也跟着过来了,黏着萧雪棠不放,那小祖宗可是无肉不欢的,得让厨房多准备点烧鸡…… 就在这个时候,碧痕送来了侯府的消息。 叶锦,挨打了! …… 一开始在护国寺中,叶锦担心会被萧雪棠看出什么端倪,面上故作淡定。 等上了马车,叶锦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一样抖得厉害,悄声吩咐巧娘:“找个人去汝南王府打听……一定要知道南夫人现在如何了。” 巧娘和叶锦一样,一副风雨欲来的神色,非常谨慎的看了眼马车外,才道:“姑娘放心,已经让小翠去了,她们是认得小翠的,有消息不会隐瞒。” 听到这里,叶锦才长长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贴在了马车车壁上,语气喃喃道:“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今日叶锦本以为觉得自己计划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但…… 也不知萧雪棠究竟是有什么神通,今日护国寺之行,叶锦阵营竟是全部以惨败收场。 今日设局之人,上至蔺少舒、南夫人,下至萧若若以及张华,都遭到了反噬。 唯独,她竟安然无恙! 她与萧雪棠斗了这么久,也算是了解萧雪棠的性子一二了,她并不觉得萧雪棠对她心慈手软…… 萧雪棠到底要做什么呢? 叶锦惴惴不安的回了侯府,谁知刚下马车,便见皇后已经派了人来。 正是今日白天在护国寺给她传过话的素影! “素影姑姑,你怎么来了?” 素影看着叶锦冷笑了一声,在素影没反应过来之前,竟是扬手,狠狠的打了叶锦好一巴掌! 叶锦也不敢闪躲,只硬生生的受着。 素影不是一般的宫女,她是皇后的暗卫,两三巴掌的功夫下去,叶锦的脸已经肿了起来。 素影竟是直接抽了叶锦整整二十个巴掌! 等停手的时候,叶锦的脸已经被打破了,嘴角渗着鲜血,看起来十分凄惨可怖。 叶锦只能强忍着疼,竟是一声不吭。 素影瞥了叶锦一眼,冷笑道:“皇后娘娘说了,这十耳光只是小惩大诫。叶锦,你最好祈祷这次太子平安无事,若太子今日有任何闪失,你和你拿叶氏商行,都洗干净脑袋等着吧!” 果然是为了今日太子的事情! 叶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凌厉的神色…… 从前素影等人对叶锦都是毕恭毕敬,叶锦也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威胁人的感觉。 可此时…… 她却被人威胁了! 第115章 神秘的谋士 叶锦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后若真的对她动了杀心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就像是从前,她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商户、无依无靠的草根百姓一般。 叶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但她只能按着心中的不安,保持着卑谦的姿态,含糊着声音道:“素影姑姑,今日护国寺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太子……究竟怎么了?” 素影眼中染了一丝怒意,可明明下午的时候还跟她有说有笑的素影,阴阳怪气道:“锦姑娘如此聪明,自诩神机妙算,难道算不出来?” 叶锦为了从素影口中套话,已是强忍着屈辱,如今见素影还是如此刁钻,恨不得用匕首将她那一张脸给划烂…… 当然,这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叶锦的脸上勉强维持着笑,将腕上戴着的蓝田玉的手镯摘了下来,塞到素影手中:“还请姑姑明示。” 素影瞥了眼这成色极好,价值千金的桌子,哼了一声收了下来。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送什么女人去摄政王床上。今日被三皇子和内阁抓奸的,竟成了太子,而那南疆巫女的身份也被摄政王手底下的暗卫给审了出来。这次太子惹的麻烦不小……” “还有,东宫最近修缮需要十万两银子,娘娘让你三日内,将银子送到东宫。” 三天,让她筹集十万两银子! 不是要她的命吗…… 等素影离开之后,叶锦此时已经气得将面前的东西全部都扫落一地! 叶锦气冲冲道:“送南疆女巫是她自己的主意,如今事情没成连累太子,他们东宫自己作茧自缚反倒是怪我?” 叶锦从缀锦轩挪到了最为偏僻的东厢房,里面陈设摆件都非常简陋,很快叶锦就没什么东西可砸了。 巧娘见叶锦没再砸东西,这才敢上前,道:“姑娘,咱们初到京都打点侯府上下,已经赔了大半的家底,若是再抽十万出来……那您这些年在景州所有的积蓄,全都要功亏一篑!” 这来京都都好几个月了,叶锦是一分钱都没赚到,本钱不知道赔了多少进去。 这下就连巧娘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京都的风水不好,克叶锦。 明明从前在景州的时候叶锦能混得风生水起,可到了皇城背靠这么多贵人,怎么反倒不如从前了? 叶锦发了一大通脾气,气归气,但基本的理智还在。 她清楚皇后这姿态和趁火打劫差不多,但叶锦也只能心甘情愿的被她敲诈了。 她清楚今日的事情她不仅彻底办砸了,还将太子给牵扯进来,若皇后与她决裂她与身后的叶氏没有一丝生机。 但现在皇后没有要她的性命,只是要钱,叶锦觉得应该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就在叶锦心中飞快的盘算该如何去筹集这些银子的时候,只听巧娘来回:“姑娘,文先生来了。” 听见文先生的名字,叶锦不禁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比起素影,叶锦更怕的是那位阴沉的谋士…… “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可。” 叶锦吩咐的话刚交代出去,只见那青衣谋士却如同魑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飘在了她们的身后。 巧娘吓得惊叫一声,差点引来了侯府的侍卫! 叶锦看见文先生,面色沉了沉,让巧娘先下去关好门后,她才看着文先生冷着声音道:“先生半夜不请自来,非君子所为。” 闻言文先生却是意味不明的笑了,道:“今日都已经火烧眉毛了,锦姑娘还要与我讲这些没必要的虚礼?文某以为,姑娘虽为女子,但行事一向不拘小节,就像……你母亲一样。” 见她提及自己的母亲,在那摇曳烛火下,叶锦的眼中非常明显的闪过了一丝惊愕与防备。 她的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看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谋士。 文先生似乎并没有看出叶锦眼底的防备,依旧是自顾自的说道:“你这脸上的伤,是皇后身边人动手的?” “文某知道,姑娘初到京都,虽钦慕我家殿下可始终觉得殿下如今势单力薄,不比皇后势力在朝中如日中天,在双方之间左右逢源,也是情有可原。但,这若一不小心,便就是玩火自焚,今日姑娘不就尝到了其中利害。” “所以,现在姑娘也该下定决心了,三皇子和皇后,你想选择谁?” “但依文某看,姑娘对于殿下情根深种,也知道殿下并非池中之物,既然如此,为何不一心一意的辅佐殿下。他人,殿下功成名就,离姑娘的荣华富贵,还远吗?” 文先生低沉缓慢的语气,带着一种蛊惑之意。 她带着现代的记忆穿越到古代,最大的筹码,就是她清楚在永徽帝驾崩之后,最终登基的不是权势滔天的太子,也不是郑贵妃所生已经封为越王的二皇子,而是看起来不受宠的三皇子蔺少舒! 所以,她千方百计的接近蔺少舒,就是为了在蔺少舒登基之前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替代萧雪棠,成为蔺少舒唯一的皇后…… 但想象是美好的,实施起来的困难超乎叶锦的想象,只是对付一个萧雪棠,就足以让她焦头烂额! 从前叶锦自诩能操纵人心,可在文先生面前,叶锦这才发现原来她竟是那般的渺小。 她看不起这些古人,觉得他们没有她见识多。 但在这些智多近妖的谋士身上,叶锦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前线。 叶锦一时间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将原本出鞘的匕首重新收回袖子里,看着文先生道:“所以,你想我怎么做?” 文先生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方才道:“殿下在太原囤了一支兵马,需要十万两银子购买粮草兵器,姑娘神通广大,定然能为殿下解忧的对吧……” 屋子里一灯如豆,这狭小的室内变得更加逼仄了。 文先生状似无意的环顾四周,道:“姑娘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屈居于此太可惜了。您……本该是遨游九天的凤凰,母仪天下的位置,非你莫属。” 叶锦倏然抬眸,正对上那中年文士眼底那一丝精光,在那灯影摇曳下,宛若诱人下地狱的鬼魅。 原本举棋不定的叶锦,此时此刻,彻底下定了决心…… 第116章 深渊边缘 晚膳就在小花厅用的。 老王妃年纪大了一向注重养生,且有过午不食的规矩,但知道萧雪棠折腾了一天肯定也吃什么东西,但还是陪着萧雪棠用了一碗雪梨炖乳鸽。 王府的晚膳并不奢侈,都是家常的菜式,但却都精致可口,虽菜色清淡但却意外的可口。 老王妃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饭桌上同萧雪棠说着话,大多数问她在侯府日常都做些什么,爱吃什么菜诸如此类。 丝毫没提今日在护国寺发生的事情! 包括方才碧痕过来回禀了叶锦的事情,老王妃瞧见了,却也没多问。 萧雪棠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老王妃突然问起她与蔺巽之间的关系呢,虽然他们两个是私底下达成了交易,这次蔺巽帮她解了护国寺之困,她也会给蔺巽一份大礼——藏在侯府,京都几个重要寺庙的地形图。 其中,是蔺巽一直想要的甘露寺机关图。 十年前,甘露寺之变,怀闵帝被宦官勒死之后秘不发丧。 当年他们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将怀闵帝的尸体藏回宫中,定是与地下机关有关…… 而机关图在永安侯府! 前世萧雪棠机缘巧合之下在萧颐的书房见过,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记不住院子里的路,但地形图见一遍却是能画出一模一样的。 所以今日护国寺之事她也算和蔺巽扯平了…… 萧雪棠想着那些有的没的,老王妃问她话,她都一一的回答了。 “平日里我喜欢在院子里看书。” “饮食上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也没有不爱吃的。” “我喜欢调香,没事调香研究药理解闷。之前送给王妃您的香药您可用了,那香药有凝神静气的效果,对您晚间心悸盗汗有缓解的效用。” 小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但行事却是聪慧沉稳。 想到永安侯府听见的那些风言风语,知道这孩子这些年一个人很不容易。父母不在身边,在萧老夫人那样人身边苛待长大,却依旧未曾心生怨怼,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老王妃看着萧雪棠倒越发喜欢。 宋嬷嬷瞧着老王妃今晚的胃口难得的好,笑容比以往都多,心中也非常高兴,便亲自带着萧雪棠去东苑。 因是夜晚,萧雪棠也没来得及细看周围的环境,她住的房间虽是临时收拾出来的,但还是非常的雅致整洁。 推门进去,便先闻见一阵檀木的幽香, 整个房间都是以紫檀木的家具为主,陈设简单,色调幽沉。 绕过碧纱橱的隔断墙,里面是一张精致的小榻,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上面垂着的月华锦床帐应该是临时从库房找出来的。 皎洁柔和的颜色与整个房间的色调并不搭配,像是一缕月光,洒在这古色古香的房间中。 “老王妃说如今天色已晚,库房好些东西都没拿出来呢,大小姐您就先将就着住一晚,等明日再按照您的喜好来收拾。” 闻言萧雪棠连忙道:“我只是暂住在这里,不敢如此麻烦。” 宋嬷嬷脸上笑容和蔼,连声道:“不麻烦,不麻烦。” 说话间要帮着萧雪棠铺床,这里萧雪棠哪里敢让她亲自动手,便让宋嬷嬷早些回去休息,自己则与碧痕与绮月二人将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晚间用膳的时候,碧痕悄悄的回了侯府一趟收拾了萧雪棠平日用的衣物,顺带带来了一些最新的消息…… 萧老夫人晕倒了! 这次萧老夫人可不是装晕,而是真的吐血晕了,侯府还请了御医。 据说入夜之后萧颐一直没回来,侯府上下乱糟糟的,老夫人想要拿谢氏出气,却被谢氏顶撞了回去。 儿子现在进宫前途未卜,一向任打任罚的儿媳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也不知道谢氏说了什么,老夫人一气之下直接吐了口血,上下乱成一团,谢氏倒还淡定,只让人进宫请了御医,再以老夫人年龄大了身体不好为借口,直接将老夫人手中扣下的账本和钥匙都拿了过来,连夜叫了几个管事婆子来问话。 如此雷厉风行,这谢氏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一旁碧痕在那绘声绘色的说着,萧雪棠听着也震惊了一小会儿。 这还是她认识的谢氏吗? 不得不说,这爱情使人盲目,也能瞬间让人清醒! 萧雪棠一边拿着旁边点心盒子里的芙蓉糕,一边啃着一边听着,像是听说书似的。 碧痕许久都没见过自家小姐脸上露出如此轻松的笑意了,便继续道:“还不止呢……” “夫人带着人稳住了老夫人这里的局势,三房那里又闹腾起来。三老爷见侯爷不在府上,想借机敲诈夫人为三小姐负责,但幸好有大公子在。” “大公子从景州带来的侍卫都是会功夫的,大公子直接命人打了三老爷一顿。至于三夫人那里,夫人让人堵住了嘴关进柴房,说是家丑不意外扬,给了三小姐一晚上的时间让她收拾好,明日就直接送去道观。” 萧雪棠听着抓着点心的手一顿,好看的眉尖微蹙,自言自语道:“这萧钰怎么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再联想到今日萧钰的异常,萧雪棠背后有些微微发凉…… 她与萧云霓两个人都重生了一次,萧钰也会重生,这不稀罕。 但是和萧云霓不同,前世她与萧钰有仇,后期几乎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若萧钰真的带着记忆重生,对于萧雪棠而言可能是个不小的威胁。 不……不是可能,而是绝对! 想到今日萧钰那冰冷的目光,萧雪棠的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此时绮月倒没多想,道:“夫人那架势,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整治侯府,也早该如此了。” 如果当年谢氏早些醒悟,敢与萧颐和老夫人他们对抗,萧雪棠何至于受这么多委屈呢。 萧雪棠淡淡道:“这世上没有如果二字,只有覆水难收。” 谢氏的转变对于萧雪棠而言并不重要了,现在她要做的,一个是摸清楚萧钰的底细会不会对她造成威胁,第二个,就是她要让叶锦万劫不复! 如今,叶锦已经在深渊边缘凝视深渊…… 第117章 南夫人的算计 “自从锦姑娘住进东厢房之后,按照小姐您的吩咐,在四周都安插了我们的人手,虽然不能进屋子里伺候,但里面的话还是能听得见,更不要说皇后派来的宫人也没刻意避人……” “皇后,竟然要锦姑娘,在三天内凑齐十万两银子!” 那可是整整十万两现银啊,别说区区一个叶锦,就算是当年大胤第一皇商君家也不可能拿出来这么多银子吧。 这次,叶锦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绮月和碧痕二人眼中都是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她们见萧雪棠反应平静,不由问萧雪棠道:“小姐,您这样子看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啊?” 萧雪棠淡淡道:“意料之中罢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紧接着道:“不过皇后那边要十万两,恐怕也只是个借机发作的由头,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叶锦逼到绝境……” “借皇后的手,将叶锦逼到绝境,那么那位才会真正的出手!” 碧痕和绮月二人听的云里雾里,好奇的问道:“小姐,您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南夫人……” 闻言二人不禁低呼一声,不敢置信道:“这南夫人今日当众被捉奸,自身都难保了,她还能庇护叶锦?” 萧雪棠捏着手中的茶盏,冷笑道:“自身难保?我看未必!” 烛火幽幽下,此时萧雪棠的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萧雪棠问道:“吴叔可将里面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千万不能让南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 南夫人蛰伏在京都多年,与皇室中关系匪浅,萧雪棠暂时不能落下任何把柄在她的手中!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整个汝南王府灯火通明。 众人只见汝南王气势汹汹的带了南夫人回来,也不敢上前问怎么回事。 但让人意外的是汝南王和南夫人二人进了院子,屏退了下人之后。 只见原本还气冲冲的汝南王,噗通一声,跪在了南夫人的面前。 “夫人,您今日受委屈了。” 他神色谄媚,看起来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汝南王,更像是在南夫人裙下,摇尾乞怜的一只狗! 南夫人美目睨了汝南王一眼,哼了一声,在美人榻上歪坐了下来。 今日折腾了一天 ,她鬓发凌乱,若是一般人此时定是狼狈不堪,可那散落的发髻却给她添了一层妩媚风流。 烛火下,她不再是那高不可攀凌雪绽放的红梅,而是娇艳欲滴的玫瑰,汝南王看着南夫人的目光痴迷,几乎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 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冷傲与妩媚这两种气质融合的如此精妙,哪怕她已经不再年轻了,可在汝南王心中,她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为了她,他可以不惜杀害发妻、抛弃幼子,甚至……做出谋逆之举! 见南夫人不搭理他,白皙的脸颊那一片红肿分外的刺目,汝南王跪着挪到南夫人面前,抓着她那细腻白皙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夫人,你生气归生气,别不理我……” “今日在护国寺,我并非是真的想对你动手,若不这样,你留在那局势恐怕会更加难堪。” 闻言,南夫人总算看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妾身今日与萧颐什么都没发生,是有人陷害妾身。” 听到南夫人这般话,只见汝南王眼底深处那一丝狠戾终于淡去,转而依旧是一副痴狂的神色道:“本王当然相信夫人,可今日这么多世家夫人都看见了,这件事恐怕不好收场……” “方才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暂且先送你去京都避避风头,等谣言平息之后,本王再找个借口将你接回京都,你觉得可好,只是委屈你了。” 南夫人紧绷着的脸色总算转阴为晴,素手勾着汝南王的衣领让他坐在美人榻上,她也顺势依偎在汝南王的怀中。 怀中女子身段柔软,风情妩媚,就像是致命的罂粟花! “王爷这么做都是为妾身好,妾身并没有觉得什么委屈的,只是今日这口气,妾身咽不下。” “妾身在京都这些年,竟栽在萧雪棠那个小丫头片子手中,若不将她千刀万剐,难泄我心头之恨!” 抱着怀中的美人,汝南王一阵心猿意马,但听着她的话,他摸向了南夫人的腰动作顿了顿…… “你是说,今日设计你的人是萧雪棠?” 有段时间南夫人不知为何突然对萧雪棠感兴趣,派人去查了萧雪棠的底细,王府的暗卫查出来的东西他也看了眼。 那萧雪棠少年时因得先帝赏识,与三皇子结下婚约,这整个京都都知道;不过直至她长大了,反倒是资质平庸,成了京都的笑话。 南夫人和叶锦这两个如此聪慧的奇女子,竟栽在了一个草包手中,汝南王忽然起了些兴致…… 此时南夫人不知汝南王在想什么,咬牙切齿道:“就是那个贱丫头!” “仔细想想今日非常蹊跷,我与萧颐前去禅房,本是为了解决景州那桩事,忽然便觉得头晕……” 南夫人将自己与萧颐当场意乱情迷的事情故意省略了去,只说自己晕倒之后便就人事不知了。 “妾身已经派人去查之前那间禅房了,定然能查出一些端倪。” 南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信誓旦旦的说着,但让南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派出去的人很快便就回来,未曾在房间中发现什么。 “这绝对不可能!” 一向从容的南夫人,此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对汝南王道:“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妾身,今日之事,绝对是那萧雪棠在搞鬼。” 见南夫人一副焦急的样子,汝南王安抚道:“夫人,一个小丫头而已,弄死她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方才听你说,那丫头似乎与摄政王之间有什么瓜葛?” 南夫人跟着汝南王多年,最了解他的心性,他刚一开口瞬间便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说道:“萧雪棠与王府之间的关系,不止如此……” “方才听底下的人说,那萧雪棠闯下弥天大祸之后没敢回侯府,而是被老王妃带回了水云居。想那老王妃幽居多年,不问世事,今日却收了一个小丫头进王府,定是关系匪浅。” “这蔺巽权倾朝野,但却显有软肋,如果萧雪棠和蔺巽真的有什么关系,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她来对付蔺巽!” 说到此处,南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神色…… 第118章 匕首防身 已经入睡的萧雪棠,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王府的规矩与别处不同,这院子里并没有供守夜的丫鬟住的隔间,萧雪棠舍不得绮月和碧痕睡地板上,便让她们找了另外的房间住下了。 但萧雪棠本就有择席的毛病,在陌生的环境她睡的并不安稳, 似乎有某一种预感一般,她倏然睁开眼…… 幽冷的月色透过紫檀雕花的窗户照了进来,影影绰绰之间,便见一道黑影站在床前,投下一抹阴影。 霎那间瞌睡都惊醒了,她寒毛直立,第一反应是摸向藏在枕头边的防身匕首向对方刺去! 前世她嫁给蔺少舒之后,在蔺少舒真正掌权登上那个位置之前,她几乎是每日都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下。 一场意外她救了一位被仇家追杀的女刺客,为了报恩,那个女刺客教会了她一些防身的招数。 她不会功夫,力量又弱,但用女刺客的话来说柔弱有时候用的适当,让对方降低防备,也是致命的武器! 重活一世,她不止重新在学习医术,前世女刺客教会她防身的功夫也没落下。她每日都会用匕首,在木头桩子上练习腕力。 一开始她只能在木头桩子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到了后面,她能够快准狠的将匕首深深刺入木头桩子里。 女刺客教给她的招数不多,但足够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毙命! 少女纤细的手腕握着冰冷、泛着寒光的刀刃,出手的速度却是意外的快准狠,与她娇柔无害的外表截然不同。 但…… 让萧雪棠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自认为苦练多时的技艺,却是在对方面前不堪一击,对方轻而易举的擒住她的手腕,将匕首从她手中卸了下来。 “竟是开过刃的?” 男子声音清冷低沉,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 恰在此时一阵风过,吹散了遮住月光的浮云,她的眼睛也适应了室内的昏暗,此时萧雪棠才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大吃一惊! “王……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只见出现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蔺巽。 蔺巽难得出现沉默了会儿,片刻之后才道:“这话当是本王问你才是。” 他不过才一段时间没回别苑,不止他的狗跟人跑了不算,怎么就连他的院子也被人分了一半?! 纵使隔着面具,萧雪棠也感受到了蔺巽那非常明显的哀怨目光,她先是迷糊了会儿随即才反应过来,道:“王爷,这是您的房间?” 她就说,这院子打扫的干净,家具虽然看起来很少,但却也齐全,不像是没人住的。 可萧雪棠万万没想到,这竟是蔺巽的院子! 顿时她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般,飞快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白着小脸鞠躬道歉道:“王爷对不住,我真的不知道……” ‘哧’地一声,蔺巽用火折子点燃了一旁的油灯,瞬间一室灯火通明。 只见少女穿着单衣光着站在那,白着脸,看起来非常楚楚可怜,与方才拿着匕首决绝的模样截然不同……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蔺巽此时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好奇心,不止因为梦境,他对现实中的萧雪棠,心中也渐渐地起了好奇心。 虽然这些时日萧雪棠与蔺巽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在萧雪棠心中还是有些害怕蔺巽的。 不止是朝中那些关于蔺巽心狠手辣的种种传闻,更有前世的一些因素…… 大概是察觉到了少女的局促不安,蔺巽后退了一步,与萧雪棠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向萧雪棠解释道:“水云居的院子大多已经荒废了,只有这一处时常有人打扫干净的,祖母安排你住在这里也正常。” 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又道:“本王晚间回来的晚没让人通传,所以并不知晓院子里住人,还以为是进了刺客,并非是有意冒犯。” “还有……这房间只是东苑的偏房,不是本王的房间。” 东苑是整个水云居最为宽阔的院子,房间都有三间,正中间的是蔺巽的主卧。 宋嬷嬷纵使再想撮合萧雪棠和蔺巽两个,但也不可能糊涂到直接让萧雪棠住进蔺巽的寝卧了。再加上按照蔺巽的习惯,在护国寺一般清修至少要半个月的时间,这次她实在没想到蔺巽半夜会回来的。 如果早知道如此,宋嬷嬷可不会提议让萧雪棠住到这里来。 萧雪棠一听这里不是蔺巽住的地方,原本提着一口气算是完全放了下来。 烛火下,蔺巽戴着的面具泛着幽冷的光,但他的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温和,蔺巽语气越温和让萧雪棠越内疚了。 她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爷您别误会,我并没有怀疑您……” 若是深夜房间中闯入任何一个男人,萧雪棠都有理由怀疑他有不轨之心,但这是蔺巽不一样! 前世今生,他都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可此时,只听‘铛’的一声,被蔺巽夺走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 蔺巽瞧了眼地上匕首,主动打破沉默:“你睡觉,喜欢枕着匕首睡?” 萧雪棠…… 这是从前在宫中养成的习惯,如今到了陌生的环境改不了。 但…… 落在蔺巽的眼中,他会不会怀疑,这是她不信任王府人的表现? 更要命的是,那匕首上还沾染了些血! 萧雪棠想起她这匕首不止开过刃,而且据锻造的师傅说这匕首是他家家传的削铁如泥,一开始萧雪棠还以为对方是夸大其词,但这匕首连蔺巽都能伤得了……看来那铸造师傅是谦逊了。 所以,她……她不止占据了蔺巽的院子,竟然伤了蔺巽…… 萧雪棠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收拾行李,准备回侯府了。 从蔺巽的视角来看,萧雪棠一直低着头,瞧着地上的匕首,圆润的后脑勺…… 看起来……有些像是琅琊生闷气的样子! 蔺巽少年醉心武学,后来又在军营历练,与姑娘相处的此处简直就是屈指可数。 他养了这些年琅琊,自然清楚琅琊因为什么生气委屈;但他从来没养过小姑娘,并不知道他已经解释了今晚为何会出现在别苑的事情,为何萧雪棠不理他。 一向运筹帷幄的摄政王,难得有些迷茫,但片刻之后,他倏然反应过来! “你也别难过。” 萧雪棠??? 蔺巽安慰道:“方才你出招的时候力道和速度都不错 ,虽然没能伤了我,但至少划破了我的手。” 萧雪棠…… 第119章 误会,跪下! 就在萧雪棠一言难尽的看着蔺巽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宋嬷嬷的声音:“这院子里的灯怎么亮着,莫不是底下丫鬟睡觉前忘记熄灯?” 萧雪棠顿时神色一惊! 这个时候宋嬷嬷怎么来了,若是被她瞧见蔺巽在她房间,这三更半夜的误会大了。 她是被宋嬷嬷和老王妃收留她也是一番好心,千万别让她们误会自己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 所以…… “王爷您快回避一下!” 情急之下,萧雪棠也顾不上男女大防,直接伸手急忙想推着蔺巽从窗户那儿离开。 蔺巽一时没对她设防,竟是被她推了个踉跄,下一刻见她手指着窗户的方向,某人脸色瞬间黑了! 让他堂堂摄政王跳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萧雪棠这里拿蔺巽没办法,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已经传来了宋嬷嬷的敲门声:“大小姐,您可睡下了?” 屋子里亮着灯,萧雪棠这里想说睡下都不成,连忙道:“嬷嬷没呢,这么晚了您……您有事吗。” 虽然有时候糊弄人起来,萧雪棠一点都不含糊,但面对如宋嬷嬷这样亲近人的时候,萧雪棠反而不会说谎。 这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如何能瞒得了精明的宋嬷嬷。 这孩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她顺手在院子里捡了根木棍,语气还是非常平稳道:“没什么,只是老王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请您过去瞧瞧……” 说话间,宋嬷嬷悄悄在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哗啦”一下,里面的门被人推开,露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王……王爷?!” 一声惊呼,划破了王府寂静的夜空。 宋嬷嬷举着木棍的手僵在半空,难以置信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男子,她是做梦还没醒吗? 在蔺巽身后,萧雪棠面如死灰,心中暗道:完了…… 宋嬷嬷什么都看见了,肯定会误会她对蔺巽有不轨之心! 萧雪棠见宋嬷嬷脸上神色变了又变,眼神是萧雪棠从未见过的凌厉,萧雪棠便知道完了…… 看来自己还是打包打包,去香铺让林叔夫妇收留自己一段时间吧。 谁知…… “王爷,这大半夜的,您怎么在人家小姑娘的屋子里!” 萧雪棠一愣。 方才看见,宋嬷嬷那凌厉的目光,竟是射向蔺巽的。 宋嬷嬷此时气的不轻。 蔺巽是宋嬷嬷看的长大的,觉得蔺巽虽然性格冷漠了些,但在人品上却是无可指责。 可现在却是怎么,人家小姑娘才来别苑第一天,他竟然半夜去人家房间。 将人家姑娘名节置于何地! 她安排萧雪棠住进东苑,是觉得蔺巽这几天可能暂时不会回来,等其它的院子收拾好了再让萧雪棠住进去,可不是想着让萧雪棠羊入虎口的! 顿时宋嬷嬷如同老母鸡护着小鸡崽一般,将萧雪棠拉到身后护了起来,灼灼目光瞪着蔺巽,像是要在蔺巽的脸上戳几个窟窿。 萧雪棠??? 这怎么和她设想的,不一样…… 要说这宋嬷嬷年轻的时候能将一杆红缨枪耍的威风凛凛的,如今年纪虽大,煞气不减,纵使一向游刃有余如蔺巽在宋嬷嬷带着煞气的目光下看的也有些背后发凉…… 一向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殿下,回了自己院子险些被人捅了一刀,此时还被人当贼防着,隔着面具,萧雪棠都能感觉到了他你一脸的黑气。 萧雪棠不想宋嬷嬷误会自己是那种攀龙附凤之人,更不敢让蔺巽背这么大的黑锅,连忙解释:“嬷嬷您不要误会,王爷方才回府见院子里有人,还以为是出了刺客,所以才来查看的。” 宋嬷嬷…… 见萧雪棠还焦急的为蔺巽解释的样子,宋嬷嬷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孩子太没防人之心了,以后在别苑,她得多看着点才是! 蔺巽又无缘无故,挨了宋嬷嬷一个眼刀。 不过到底是久经风浪的摄政王,在宋嬷嬷防备的目光下,神色如旧:“先去看看老王妃。” 幸好这次萧雪棠也不知道要在外面住多久,索性让碧痕将药箱都带出来了,急匆匆进门拎药箱去了。 在宋嬷嬷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蔺巽在外面等着,那般闲适的姿态看在宋嬷嬷的眼中莫名刺眼。 宋嬷嬷是看着蔺巽长大的,虽名义上是主仆,但实则算是蔺巽半个长辈。 她看不穿蔺巽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并不妨碍她此时看不过眼,对蔺巽道:“王爷,姑娘家的门口不是您站的,您还是在院子里等着吧!” 蔺巽…… 见一向对他慈爱的宋嬷嬷今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对他百般挑剔,蔺巽心中隐隐有一种他在水云居的地位将会稳定下降的不祥预感! 这里萧雪棠不知道宋嬷嬷和蔺巽在那打什么眉眼官司,见宋嬷嬷并没有误会她勾引蔺巽,心中也松了口气,忙去给老王妃看诊了。 老王妃是陈年旧疾,晚间做噩梦心悸发作,加上因为王府府医今日不在宋嬷嬷想着萧雪棠正好在府上离的不远,所以半夜去请她了。 老王妃这里用了萧雪棠今日送的一些药丸精神已经好多了,所以在瞧见宋嬷嬷竟是请一送一的时候面上微惊。 “怎么半夜回来了,不叫底下的人通传一声?” 老王妃瞧着蔺巽,语气有些不大好。 一旁天枢跟在后面都想替自家王爷叫屈。 从前他家王爷一向神出鬼没,来回水云居哪里这么多规矩,怎么今日宋嬷嬷和老王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宋嬷嬷一五一十的同老王妃说了,她也没替蔺巽遮掩的意思。 听蔺巽回来就去了萧雪棠的房间,老王妃脸色一沉,萧雪棠的心脏也跟着‘噗通’跳了一下。 宋嬷嬷对她一向亲近,所以没误会她,只是不知道老王妃会不会…… 似乎是察觉到了一旁小姑娘的局促,老王妃脸色缓了缓,笑道:“雪棠这么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那东苑你先住着,旁人我让他挪出去。” 莫名其妙成了旁人的摄政王,只能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烛火下他那高大的身影看起来莫名有些委屈的意思。 萧雪棠纵使有心替蔺巽辩解,可老王妃不比宋嬷嬷那般平易近人,萧雪棠不敢,只能依着吩咐收拾了药箱离开。 萧雪棠刚走,老王妃脸上笑意瞬间冷了下来,看着蔺巽冷声道:“跪下!” 第120章 三世姻缘,两世孤寂 烛火幽幽,祖孙二人一跪一站…… 老王妃盯着蔺巽许久,想看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但却被那冰冷的面具所阻隔,老王妃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沧桑。 方才她又做噩梦了,她梦见了漫天的火光。 那个孩子在血光与火光中降生,身后是天极王府数百条性命,血流成河。 世人皆道,皇帝是因为一场噩梦,生了灭佛之心,天极王府因为预言的佛子降临,所以才遭遇了灭门的无妄之灾。 世人将天极王府的覆灭怪罪在这个孩子的降生上! 只有老王妃知道,其中内情,远比旁人揣测的更为触目惊心,也更为的不堪回首…… 她已是行将就木之人,见过数次王权更迭,京中风云暗涌,心中最放不下的只有这个孩子。 他们祖孙二人本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这二十多年来,却是至亲至疏,老王妃不知道当年的真相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但蔺巽的性子一向缄默,老王妃不愿探究,也不敢探究,可是在梦中…… 她梦见了,这个孩子生于火光,最后也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她亏欠了这孩子良多,蔺氏皇族亏欠这个孩子,甚至是大胤天下都欠这孩子的,她不希望,不希望真的如梦中一样,最终也落得一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第一次做了噩梦之后,她去护国寺,整整跪了三天,终于见到了了缘大师,求得了一个签文…… ‘两世孤寂,三世姻缘’。 了缘大师并没有解释签文中的意思,只是让她去等一个人,蔺巽的有缘人。 也就是那一个黄昏,一个青衣纤弱的小姑娘,叩响了寺门…… 她一袭素衣素发,身后霞光绮丽,像是绽放在火光中的海棠! 几乎就是那一刻老王妃几乎立即可以确定,她就是了缘大师口中说的有缘人。 回忆自这里戛然而止,老王妃瞧着笔直的跪在地上的蔺巽那本如枯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眸,一时间情绪万千。 有怜惜,有内疚,更有……自责! 诸多情绪,只是化为一叹,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若真的喜欢,早些让她与三皇子的婚约解除了。这些年你为大胤南征北战,立下这么多功绩,只是换一纸婚约,想必圣上不会拒绝你的。” 跪在地上缄默的青年,终于开口,淡淡道:“祖母这是让我强人所难?” 面具下,他清冷的眼眸闪过一丝嘲讽,道:“本以为,祖母数次庇护萧雪棠,我还以为是真的怜惜她,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 老王妃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这里宋嬷嬷哪里想到一向孝顺的蔺巽,此时竟会出言嘲讽老王妃。 是因为什么,触碰到他的逆鳞了? 宋嬷嬷一边连忙为老王妃顺着气,一边道:“王爷,老王妃对萧小姐是真心疼爱所以才将她接到水云居,今日这番话也是真心为您着想,你怎么能如此伤她的心。” 在两位白发苍苍老人虚弱指责的目光下,蔺巽原本锐利的目光,化为深深的无奈…… 他长叹一口气,道:“祖母,今日是我失态了,明日清晨,再向您赔罪。”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墨色的身影很快融入了沉沉暗夜中。 老王妃亲眼目睹着蔺巽的离去,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恐…… 在梦中,他也是这般对尘世毫无眷恋的投入火海中,她绝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准备好衣服,明日我得亲自进宫一趟。” 老王妃喃喃的吩咐道。 这桩婚事,她一定要替蔺巽求来…… 这是她唯一能够弥补了! ‘阿嚏’。 正在发呆的萧雪棠,不由打了个喷嚏,继续抱着她的小药箱,坐在花树下的石头上。 她在等蔺巽…… 今夜这一折腾,她也睡不着了,正好今日护国寺的事情有几处疑点她想问清楚。 夜晚水云居的景色依旧很美,月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风中带着莲花的清香,一尾锦鲤游过,在水面划开层层涟漪。 这里修建的风格是与京都华贵肃穆不同,像是将整个江南园林的钟灵毓秀都集中在这水云居中。 难怪从前外祖父提及金陵姬氏一族的时候,都不由称之为江南巨族。 若说京都世家云集的话,那么当年姬氏在金陵可以说的上是独霸一方了。 只是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后来这姬氏一族还是没落了,现如今江南那里的权势不再是集中于一家,而是由郑氏一族为首的几个家族相互牵制而成。 新封的越王蔺少瑾母族就是郑氏一族。 月光流泻在花木之上,四下一片寂静,萧雪棠回想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呆呆出神,就在此时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一双金线暗纹的靴子踩在了她面前草地上,顺着靴子向上看,他穿着绣暗金色蟠龙纹的玄色锦袍,是时下京都常见的广袖长袍款式,可穿在他的身上却是格外的挺拔。 京都贵族都喜欢在腰间佩玉,正所谓君子佩玉,再加上饰以繁琐精巧的丝绦,行走之间侧貌风流。 但蔺巽的腰间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萧雪棠想起前世蔺巽似乎是佩剑的,但因为进出皇宫不太方便,所以后面摘了下来。 这个人就像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纵使他有意内敛、但依旧遮盖不住他那凌厉锋芒。 总归他的气度、他的锋芒,与这喜好靡靡之音的京都,非常的不符。 明明,他也是和蔺少舒一样是皇室子弟,在京都长大的。 萧雪棠抱着药箱,望着蔺巽在心里想。 蔺巽站在她面前俯视着她,见她盯着自己的面具不说话,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道:“你也想摘下它?” 之所以用了‘也’,是因为蔺巽在及冠之后便一直戴着面具示人,所以京都不少人在猜测面具下的长相。 有人说,摄政王年少时打马长街,其风华气度,令人望尘莫及;也有人说,摄政王手中杀戮再多,惹了神佛降罪,昔年冠绝京华的面容已经毁了,丑如罗刹。 猜测归猜测,世人敬畏他的权势,恐惧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手段,不敢言明。 毕竟好奇心哪里有自己小命重要! 还听说,上一次在宫宴上试图摘下蔺巽面具的绝色舞姬,现在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萧雪棠一个激灵,一脸惊恐的看着蔺巽,拼命摇头:“王爷,我可不想死!” 蔺巽…… 第121章 如此良夜,触手可及 见萧雪棠一脸害怕的样子,蔺巽按住跳动的眉心,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问:“本王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本王?” “还是说,在你心中,本王就是如此喜好杀戮之人。” 这两个问题简直就是送命题,都不好回答! 萧雪棠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就差对天起誓道:“当然不是,王爷您屡次帮臣女渡过危机,在臣女心中,您是世上最好的人。” 在长辈面前萧雪棠不敢撒谎,但面对蔺巽的时候,那些甜言蜜语简直就是张口就来。 暗中偷听的天枢听着这话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死。 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家王爷是好人的呢! 饶是冷血无情如蔺巽,听着这样奉承的话,锐利的视线也柔和了几分,但…… “那你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的面具。” 萧雪棠…… 这位摄政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幼稚,抓着这个问题不放了是吧。 萧雪棠心中吐槽,面上乖巧道:“那是因为臣女觉得王爷面具上的花纹非常特殊,所以想多看几眼。” 话刚落下,忽然见他俯下身,猝不及防的与面具上那狰狞的花纹对视了眼,萧雪棠吓得差点失声惊呼! 见小姑娘此时真的被吓着了,蔺巽唇边溢出一抹恶作剧得逞后的愉悦笑意,清冷的嗓音问道:“靠近点,才能看清楚。” 纵使萧雪棠再迟钝也瞧出了蔺巽是在有意捉弄,心中暗骂蔺巽定然是在老王妃那受了气,所以故意才捉弄她出气! 萧雪棠气鼓鼓的,但碍于现在寄人篱下,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配合的扬起一抹乖巧的笑道:“现在,确实看清楚了……” 蔺巽问道:“上面刻的是什么?” 萧雪棠…… 她现在特别后悔,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在这儿等蔺巽发什么疯。 不过蔺巽没等萧雪棠回答,自顾自道:“是靥兽。” “靥兽?!” 萧雪棠尾音上扬,语气带着一丝震惊。 “怎么,你听说过?” 萧雪棠端庄坐在那,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学堂中被夫子问话的学生乖乖回答道:“曾在书中看过靥兽记载。” “靥兽又名梦貘,传言中是上古神兽,传说中以梦为食,又能吞噬梦境,使被吞噬的梦境重现。” 蔺巽微微颔首,似是赞许道:“不愧是谢家人,果然博览群书见识不俗。” 比起永安侯府萧雪棠更想承认自己是谢家的血脉,蔺巽一番话有意无意的顺了某只的毛。 萧雪棠见蔺巽看起来似是心情尚可的样子,倒也不似之前那般畏惧了,大着胆子道:“不过在皇室,这靥兽是为不祥之物,为何王爷会以他为饰?” “呵……” 蔺巽突然冷笑了一声,原本尚可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就在萧雪棠反省自己是说错什么的时候,蔺巽突然道:“你可知当年献宗皇帝,为何要血洗天极王府。” 大事不妙!!! 原本闲适放松下来的萧雪棠,闻言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儿,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惊疑不定的看着蔺巽…… 她似乎是,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话题! 萧雪棠在谢家长大,当时谢家鼎盛时期来往的都是朝中政要,从长辈们的言语之间萧雪棠自然是听说过当年天极王府的惨烈。 在那幽深的目光注视下,萧雪棠背后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寒意,连声音都微微颤抖:“因为帝王的一场噩梦。” “所以上至天极王府,下至无数的僧侣,都遭遇到了帝王之怒,无妄之灾,一时京都血流成河,若不是朝中大臣以死相谏,恐怕整个大胤无数僧人,都要被夺走性命。” 说到这里,萧雪棠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血流成河’四个字,说起来如此的简单,可那一笔一划背后是多少条性命,还有天极王府…… 先帝登基之后,曾替献宗灭佛之事下过罪己诏,此后为了避讳,献宗灭佛、以及整个偌大的天极王府都成了朝中禁忌。 人人都羡慕蔺巽年纪轻轻,便能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若是没有那样无妄之灾,他本来也该会是大胤最有权势的王府继承人。 而不是…… 失去父母,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毁誉参半的摄政王! 一股怜惜柔软的情绪从萧雪棠的心中生起,一阵风吹过,恰好吹醒了萧雪棠…… 她疯了,竟然同情起无坚不摧的摄政王! 有这个功夫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此时她已经敏锐的意识到,面具或许是蔺巽的逆鳞,代表着天极王府悲惨过往,她却是两条都踩了。 抬头,只见蔺巽瞧着她,眼中神色喜怒不辩。 “萧雪棠……” 这是第一次蔺巽,连名带姓的叫她。 萧雪棠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脖子,但蔺巽只是近乎喃喃自言道:“王府之祸,是因帝王之梦而起,并非是因为……” 因为他的出生吗? “快看,这就是那个克死自己父母的灾星……” 他的死,却造成了王府一百多口人的死。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被预言为佛子转世,圣上怎会做噩梦,烧浮屠塔,毁佛骨,你该死!” 曾经为他传经授业的恩师,濒死之际却是面目狰狞,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佛祖以身饲恶鬼,你也将永世受青莲业火之苦,一世都要为你所造下的孽赎罪!” 如火焰灼烧全身的疼痛,重塑筋骨之刑,青色的藤蔓从胸口蔓延,到颈脖,再到脸上,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似乎都是他的因果。 这些年过去,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天极王府。 那块摘下封存的匾额,似乎也代表着皇权之下覆没的过去。 可现在……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在如此良夜提及到那件被他刻意遗忘的往事。 有人竟会如此笃定,不假思索的觉得当年之祸,并非是他的错。 此时对上她那清湛的双眸,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心口汹涌澎湃,在他经脉之间游走。 他鲜少有如此情绪起伏克制不住的时候,除了梦中…… 但现在,不是梦。 梦中那朵娇艳的海棠,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第122章 不解风情,密函杀机 “您……您该不会是想掐死我吧?” 少女惊恐的声音,警惕的目光,片刻间让那旖旎消失的一干二净! 蔺巽…… 最终收回手,轻轻摘去了落在她肩膀上的落叶。 萧雪棠有些尴尬…… 今夜不知为何,在蔺巽面前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没有平日里的稳重。 隔着面具,萧雪棠看不清蔺巽神色如何,但觉得此时蔺巽心中大约是不高兴的。 毕竟任凭谁被她这么怀疑,心底有芥蒂是正常,更不要说一向心高气傲的摄政王殿下。 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下? 萧雪棠心中既有些懊悔,又在绞尽脑汁着想着,就在此时只见蔺巽神色如常,已经与她保持了数尺的距离,看着悬挂在天上的一轮明月。 波澜不惊的声音道:“今夜月色不错。” 萧雪棠这一晚上乍然听闻昔年旧闻,一颗心原本七上八下的,此时听了蔺巽的话,也没注意到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暧昧气氛,顺着蔺巽的视线看去…… 今夜恰好十五,明月高悬,月光潋滟如水,京都,难得见到如此明亮的月色 。 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静,院子里的花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萧雪棠就坐在扶苏木下的一块石头上,旁边戴着面具的男子长身玉立,在他们中间放着一盏琉璃绣球灯。 空气中暗香浮动,灯里放着半截蜡烛散发着昏黄色的暖光将蔺巽那原本有些凌厉的下颚线都柔和了数分,竟莫名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味…… 如此星辰如此风,明明应该是压抑的气氛,却平添了几分暧昧。 萧雪棠莫名的感觉脸颊有些微微滚烫,心中暗自思忖:其实她说谎了,她比任何人都好奇,那面具下究竟藏有什么乾坤。 为什么总给她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觉! 明明,他与梦中的那个男子气质一点儿都不像。 可不知为何,比起今日地藏殿里遇到的那个男子,萧雪棠在他的身上,却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萧雪棠打量蔺巽的同时,蔺巽轻轻垂眸,深邃的目光却是先落在一旁的琉璃盏上。 这样精致的灯盏,不像是他院子里的东西,应该是宋嬷嬷从库房拿给她的。 借着烛火幽光,蔺巽的视线方才转移到少女的身上。 她的坐姿很端正,一看便就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可无论形再端庄,骨子里却是叛逆的。 只是,她善于掩饰。 就像是在侯府第一次见到她与蔺少舒时,她对蔺少舒明明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欢喜,可表现的却是十分的热情。 就连萧颐那样的老狐狸,也没瞧出端倪。 再加上今夜,就连蔺巽也没想到在锦衣玉食,在京都这样温柔富贵乡长大的世家贵女,竟会在枕头下藏着那般锋利的匕首,出手竟也是那般的迅速。 快、准、狠,带着一种决绝之意。 明明父母双亲皆在,永安侯侯府也算是安宁顺遂,身为府中嫡女的她为何却像是惊弓之鸟? 近些时日,蔺巽很少做那些令他心惊的梦了,但他的心神却是不由自主的被萧雪棠所吸引。 方才在清云院里老王妃问他怎么想的,说实话,蔺巽自己也不清楚…… 二十多年的人生,他想过很多,权利、地位、报仇、甚至是生与死,却从未想过情与爱。 侯府初见,少女秾艳的容貌惊艳到了,甚至夜间那样翻云覆雨荒诞的梦,让蔺巽觉得那一切都是…… 欲。 无关情爱。 他一向是随心所欲,当年哀帝他说杀便就杀了,更不要说一个女人。 只要他想要。 但在他的心中,却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一切不要操之过急,要有足够的耐心…… 纵使蔺巽戴着面具,但黑暗下,那双幽幽深邃的眼眸落在萧雪棠身上的时候,萧雪棠心口一突! 刹那间萧雪棠任何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让她惶恐不安,野心勃勃的目光,像是看穿人心一般。 那时萧雪棠觉得蔺巽肯定知道了,她曾与蔺少舒一起谋划过……除掉他这位权倾朝野、甚至已经威胁到地位的摄政王。 她又想起萧云霓说,前世蔺巽抄了永安侯府,斩杀了叶锦为她报仇,但萧雪棠却是不大信的。 怕的是蔺巽以报仇之名行谋逆之事,蔺少舒登基之后,梦靥成真…… 想起前世之事,萧雪棠的心情沉了沉。 蔺少舒比她想象的更加没有底线,退婚之事迫在眉睫,她不能再等了! “之前在侯府,与王爷谈的条件可不可以更改一下?” 萧雪棠倏然开口…… “明日宫中退婚之事,我希望王爷能助我一臂之力!” 蔺巽回头看她,面具下眼中划过一丝惊讶,道:“明日你要进宫?” 萧雪棠微微笑了笑,那笑意如同被浮云遮住的月华,朦胧绰约,似近似远…… 带着一丝就连蔺巽都琢磨不透的神秘。 此时琉璃绣球灯中的蜡烛即将燃尽,只有幽微的烛火摇曳着,月色也已西沉。 扶苏木的影子投在萧雪棠白皙如玉的脸上,遮盖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底的深色。 “明日她们会来的……”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一辆马车从汝南王府后门悄悄离开。 里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汝南王送出城避祸的南夫人。 南夫人拢了拢衣襟,遮住脖子上那暧昧的红痕。 如果不是萧雪棠和摄政王府横插一手,她也不会这么狼狈的要出城避祸,锦儿也不会在皇后手底下受那么大的委屈…… “萧雪棠,就是你的死期!” 随即,她将手中的密信递给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将东西送到宫中,越快越好!” 南夫人自认为做的隐秘,却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尽数被苏双眼收入眼底。 正是慕寒,以及将他从村庄寻回王府的老仆忠叔! 忠叔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气的直跳脚道:“小主子,王爷糊涂啊,竟真的放走了这个妖妇!” 慕寒嘴角勾起一抹笑,褐色的眼眸划过一丝凌厉,语气漫不经心道:“他已经对这个女人神魂颠倒,当年他能为了这个女子杀害发妻、抛弃幼子,现在不过是区区一顶绿帽而已,他如何忍不了……” 王府的人都以为慕寒当年年幼无知,不记得那些事情,殊不知他记得清清楚楚! 见忠叔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寒打断道:“没了这个妖妇,府中那个也是不成器的,明日可是我第一次进宫,可得好好给我拿弟弟准备一份大礼……” 慕寒说的弟弟,就是如今汝南王府的世子慕安,蔺少煜的伴读之一! 第123章 殿前对峙,蔺少舒赢了 晨曦微光,此时见萧雪棠离开之后,含光这才从暗中现身。 快到上早朝的时辰了,蔺巽便没打算睡了,带着人去了书房。 虽然从前蔺巽一向随心所欲,但今日的早朝恐怕就算他不去,永徽帝也会让底下的人来传召。 书房中,蔺巽问含光:“怎么去了那么久,是宫中又出什么变故?” 原来从护国寺回来之后,含光便奉命去宫中探查消息了。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无论是对于东宫,还是三皇子而言…… 听着蔺巽的询问,含光那是敢怒不敢言,只狠狠的瞪了一旁的天枢一眼! 他早就从宫中回来了,原本是想第一时间向蔺巽回禀消息的,却没想到却被天枢拦住了。 天枢说,主子与老王妃起了争执心情不大好,正与小大小姐看月亮呢。 前面一句含光是明白的,这些年自家主子与老王妃祖孙二人之间的关系微妙,明明是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却因昔年心结,始终过不去那个坎;后面那句话含光就不理解了,这月亮是能吃还是能喝? 他家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向不都是在比武场与他们过招,顺带将他们全部揍一顿,怎么现在倒是陪着人小姑娘风花雪月去了! 含光不能理解,且十分震撼。 二人一块儿长大,含光一皱眉天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死死的摁住了他才没让这个煞风景的上前坏事。 此时含光听蔺巽的语气中似有指责他回来晚了,含光能说什么,只能默默的背下这个锅了! 他此时心里不知道将天枢骂了多少遍了,但面上神色却是没多大的变化,依旧是言简意赅的向蔺巽回道:“今日是殿前对峙,是三皇子胜了……” 蔺巽神色淡淡,谁胜谁负,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只是问:“如何胜的?” 天枢也很好奇。 这次护国寺的丑闻,可是牵扯到了两位皇子,以及朝中数位重臣。 太子那里不用说了是直接被蔺少舒堵住抓奸,只不过他背后有王氏撑腰,王丞相那一张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再加上这件事他家主子已经表态不管,大概率的可能性王丞相会借此反咬是蔺少舒设计太子,陷害兄长。 纵使蔺少舒有内阁几位老臣撑腰,但他自己本身就身子不正,很难全身而退,他今日在内殿对峙之中是如何扭转败局? 除非…… “是三皇子麾下的门客,找到了关键性证据证明,那凤仪宫那里的人暗中与南疆有接触!” 闻言天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道:“没想到这位三皇子手底下人还有些能干的。” 蔺巽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民间传闻,三皇子礼贤下士,有门客三千,这三千中也不能尽是酒囊饭袋。” “这倒是……” 此时一旁的含光似是想到什么道:“不过根据我们的暗卫查的消息,三皇子身边的门客,有一半是萧大小姐以谢家的名义帮他招揽的,而且养门客的钱也是萧大小姐出的。你说这萧大小姐在京都籍籍无名,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话还没说完,含光便被天枢狠狠踹了一脚! “你踢我做什么?” 含光瞪了天枢一眼,还想开口,直接被天枢捂住嘴:“废什么话呢,赶紧给主子准备朝服,待会儿主子要用呢。” “等等……我的话还没回完呢。” 含光费了老大劲才从天枢手底下挣脱开,才说道:“还有一件事,今日三皇子身边的人,是由越王殿下带进宫的!” “这三皇子,何时与越王勾搭在一起了?” 天枢心中暗自称奇,下意识的看向蔺巽。 只见蔺巽却是看着桌边放着的灯盏,道:“这次东宫吃了这么大的亏,皇后肯定不会咽不下这口气,看来真如她所说,今日后宫定也是一场风波。” 含光想问‘她’是谁,话到嘴边,被天枢一脚给踩了回去。 蔺巽没理会手底下那两个之间的风波暗涌,思忖片刻,吩咐道:“今日若是宫中传召,多派几个人跟着。” 依照他对永徽帝的了解,今日上朝一时半会儿肯定散不了,他有些担心萧雪棠进宫的安全问题。 “是。” 天枢应了下来,心中暗道这王府,好事将近呀…… ‘啊!’的一声惨叫,叶锦从噩梦中惊醒,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姑娘,时间还早,您还是睡会儿吧。” 听着里面的动静,巧娘一瘸一拐的进来说道。 巧娘身上的伤这些天一直为叶锦奔波,没有得到很好的休养,腿已经废了,走路一瘸一拐。 巧娘心中说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她从景州到京都,跟着叶锦来享福的,可哪里想到福没享成还赔了一条腿。 她心里怨极了,可现在她与叶锦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纵使心中意见再大,也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叶锦。 叶锦哑着声音问巧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巧娘回道:“辰时了。” 她现在住的是南厢房,这里偏僻,非但比不上缀锦轩,就连之前她住过的西厢房都比不上。 这里不仅地方只有她在景州院子里的一半,房间中更是连扇窗户都没有,她分不清白天黑夜。 原本叶锦以为护国寺之后,只要除掉萧雪棠,她很快就能从这个鬼地方搬出去。 但现在的局势别说搬出南厢房,就连她自身都难保了。 昨夜谢氏回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出什么,还是因为萧钰说了什么,对她十分冷淡,还将她身边从景州带来的两个丫鬟全部都调走了。 现在叶锦身边伺候的都是侯府的人,她根本就不敢用,只有一个巧娘了…… 叶锦连灌了半壶凉茶,方才平复心悸的感觉,道:“时辰不早了,今日是皇后娘娘在宫中摆设了宫宴,我们得进宫一趟。” 巧娘微惊,道:“小姐,咱们都这样了还要进宫?” 文先生的事情叶锦没瞒着巧娘,她是知道昨夜文先生过来了,且…… 是叶锦,将皇后与南疆人来往的把柄,交给了文先生! 所以在皇后与蔺少舒之间,叶锦终于做出了选择…… 第124章 皇后传召,珊瑚头面 巧娘觉得叶锦走了一步险棋! 但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叶锦既然选择了三皇子这样一条路,就要走到黑。 只是让巧娘非常不解…… 本来皇后就因东宫被罚的事情对叶锦不满,今日若是进宫见皇后,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在巧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见叶锦脸色突然变了,问道:“昨夜谁来过我的房间?” 巧娘道:“昨夜一直是奴婢守着夜,并没有人来啊,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叶锦没说话,只是打开了自己装着首饰的妆匣。 里面放着的都是琳琅满目的首饰,许多东西都是当初在景州的时候萧钰母子买给她的。 这些亮晶晶的簪花首饰都是小姑娘喜欢的,萧钰遇到漂亮的首饰都会买两份,一份给叶锦,一份给远在京都的萧雪棠。 叶锦乖巧懂事,每次得了漂亮的首饰都非常高兴,总是会将萧钰夸一番;而萧雪棠那里收到礼物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逢年过节,只不过几句干巴巴的问候而已。 “雪棠姐姐是京都贵女,见惯了好东西的。不像锦儿,在乡野长大,兄长送什么锦儿都觉得稀罕。” 在叶锦的对比之下,萧钰越发觉得萧雪棠不知感恩,对她的不满与日俱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萧钰买东西再也不会买两份了,叶锦的这些珍宝、全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叶锦匣子里那些翡翠、玛瑙、珍珠,就像是守财奴守护着黄金。 这些,都是属于她的! 这些珍宝一个都没少,反而是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个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尾锦鲤,锦鲤的眼睛,是用红线绣成的。 这里巧娘见叶锦不说话,急着看去,恰好瞧见了叶锦手中的荷包,倒抽了口凉气道:“这……这是夫人的荷包,怎么会在这里?” 荷包里还装着封密信,巧娘没看清楚,却被叶锦收了起来! 比起巧娘的紧张,此时叶锦神色却是轻松了起来,道:“夫人是在向我们报平安呢,放心,现在夫人肯定是安全的,今日进宫就看我们的表现了!” 巧娘疑惑不解的看着叶锦,不明白这荷包上究竟传递了什么信息,竟让原本一直悬着心的叶锦,突然变得如释重负。 叶锦并没有向巧娘做过多的解释,而是道:“今日宫中肯定很热闹,至于皇后那边不必担心,她现在最恨的人是摄政王和萧雪棠。” 但蔺巽位高权重,又深受永徽帝倚重,别说皇后了,就连王氏一族想要动蔺巽都要掂量掂量。 既然皇后对付不了蔺巽,那肯定会拿萧雪棠出气。皇后自恃身份贵重,自然不会亲自动手,那么今日便到了她叶锦表现的机会。 不为讨好皇后,只为对付萧雪棠,一洗连败两次的耻辱! 听着叶锦信誓旦旦的语气,巧娘却是生平第一次对叶锦的自信产生了动摇…… 前些时日认亲宴之前叶锦也是笃定的说能将萧雪棠踩在脚底下,结果呢,叶锦礼服当众自燃,最终丢人现眼的是她自己;前两日,叶锦也说萧雪棠在护国寺在劫难逃,结果呢,叶锦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 巧娘眼珠子一转,忽然捂着腿道:“奴婢的腿有些疼,今日就不陪姑娘您一块儿进宫了。” 叶锦眉心微皱,随即想着巧娘一瘸一拐的跟着她进宫,确实不太雅观,她主动提出不进宫那正好。 “也好,今日进宫便让黄莺儿跟我一块儿去吧。” 巧娘没想到叶锦答应的这么干脆,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便道:“这黄莺儿是侯府的人,可信吗?” 叶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妙的笑,道:“黄莺儿,是我们的人。” 巧娘脱口而出,道:“是夫人安排的?” 巧娘口中的夫人不是谢氏,而是,南夫人! 叶锦微微颔首,随即走到妆台前,打开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紫檀木匣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套金芙蓉蓝宝石头面。 这是景州最好的金匠打造的,她是准备参加永徽帝寿宴用的。 可前面数次她接连受挫,今日进宫她必然要艳惊四座! 而且今日皇后的宫宴,世家小姐们都在场,她已经想到了让她一洗前辱的方法…… 萧雪棠被绮月叫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如果不是因为宫中传了旨意点名让她接旨,她还能继续睡下去呢! “不是让你们辰时到了就叫醒我吗,怎么这么晚……” 毕竟这是她暂住在王府的第一天,为了给老王妃留个好印象,萧雪棠嘱咐过绮月清晨就叫醒她去给老王妃请平安脉的。 没想到这一觉竟都要到中午了! “是老王妃的吩咐,让姑娘您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泥,方才宫里的人已经被老王妃打发离开了,待会儿有马车送您进宫,姑娘不必急。” 宋嬷嬷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手中还捧着一套头面道:“宫中皇后娘娘传来的旨意,诏您进宫赴宴,老王妃知道依照姑娘您的性格定是要去的,给您准备了衣服和首饰,您看合不合身。” 老王妃命人送来的是一套天青色广袖撒花长裙,按着萧雪棠的身量挑选的衣服,意外的合身。 颜色素雅,上面用暗金色的线在衣摆和衣袖上绣着海棠花又不失华贵。 最绝妙的是老王妃送来的一套头面竟皆非寻常可见的金玉,而是一套十分珍贵的珊瑚头面! 珊瑚翡翠发簪,是用红珊瑚磨制成薄片,以翡翠为绿叶、珍珠为花蕊,层层拼组而成艳丽的海棠花。 还有那流苏耳坠,也是用微小如米粒的珊瑚米珠与白色珍珠米珠串制而成,两端是用明艳的点翠装饰,更是精致异常。 纵使萧雪棠也算是见多识广,也不由惊艳了一把。 她错愕道:“这是……” 宋嬷嬷见萧雪棠看着那头面,便笑着道:“这头面是昔年老王妃的陪嫁,这珊瑚虽难得,但更难得的是制作的手艺乃是出自江南第一巧手之手,今日姑娘进宫戴着正合适呢。” 宋嬷嬷的话并没有全部说完,这珊瑚头面,本是老王妃留给孙媳妇的见面礼呢…… 第125章 宫阙 萧雪棠虽然不知内情,但一看那头面如此华丽精致便知来历不俗,自然不肯接受。 连忙摆手道:“这头面如此珍贵,我受之有愧。” 宋嬷嬷一边笑着,直接按着萧雪棠坐下道:“三小姐就不要推辞了,老王妃既将东西拿给您,就不会有收回去的道理,老奴今日亲自为您打扮吧。” 宋嬷嬷的手比绮月还巧,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给萧雪棠挽了一个流云鬓。 萧雪棠的头发生得又浓又密,光滑得如同丝绸,绾了高鬓,佩戴上一支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簪,越发显得清艳绝伦。 宋嬷嬷跟在老王妃身边见过不少美人的,此时乍然见了萧雪棠眼底也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难怪,如王爷那般眼高于顶的性子,竟对这位萧大小姐上心了。 只不过想到今日萧雪棠进宫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她对萧雪棠道:“老王妃今日本来也打算进宫的,只不过王爷上朝前交代,老王妃昨夜才犯病恐会有不妥,不知姑娘您一个人进宫是否能行。” 对于萧雪棠而言,今日宫中肯定不太平,老王妃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自然不去淌这个浑水更好。 她笑着道:“嬷嬷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了,宫里头我熟着呢不会有事的。” 岂止是熟悉,前世萧雪棠可是在皇宫里住了整整三年,对于皇宫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不过让萧雪棠没想到的是蔺巽上朝前都不忘记关怀老王妃,这位摄政王,看起来也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 听到萧雪棠这么说,宋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才笑道:“王爷确实是个好孩子,只是……” 王爷和老王妃之间的心结, 要不要告诉这姑娘呢? 宋嬷嬷看着萧雪棠那清湛的眼眸,此时她心中有一种预感,或许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能够改变王爷和老王妃之间的僵局! 但宋嬷嬷话还没说出口,外面传来丫鬟的声音,说是马车备好了…… 萧雪棠万万没想到王府这里竟是直接将老王妃的车驾准备给她了! 纵使老王妃平日简朴不喜奢华,但她的身份在那儿,马车是沉香木雕花的,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从前萧雪棠在侯府出入都是和别人挤一辆小的乌篷车,哪里见过如此奢侈,有些犹豫道:“这也太张扬了吧?” 今日进宫,福祸未知,萧雪棠希望低调点。 但可惜王府的人似乎并不希望她低调。 赶车的车夫见萧雪棠迟迟不上马车,便道:“姑娘怎么不上车,莫不是觉得这马车太简陋了,那属下换王爷的銮驾如何?” 萧雪棠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到,连连摆手道:“不敢麻烦。” 车夫看起来很年轻,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笑眯眯道:“不麻烦不麻烦,一切都以姑娘心意为主。” 瞧着车夫那一副热情的架势,萧雪棠觉得自己不上车的话他还真的有可能用蔺巽的车驾,忙带着绮月和碧痕二人上了车。 等上车之后,这位年轻的车夫出乎意料的健谈,大到水云居的事情,小到经过点心铺子的时候他都要给萧雪棠介绍一番:“这家樱桃酥酪是京都最正宗的,这个时候吃冰冰凉凉正好,姑娘可要来一碗?” 萧雪棠……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们现在是进宫赴宴吧? 而且还是皇后设下的鸿门宴! 原本萧雪棠打算在马车上盘算一些事情,可现在有这样一个话唠在,萧雪棠哪里还有心思盘算着什么。 她忍无可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的上峰是不是天枢?” 肖十七有些惊讶,问:“您这都看得出来?” 萧雪棠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和你上峰一样,话多。” 肖十七…… 之后一路无言,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 九重宫阙,红墙绿瓦,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迷离的光芒。 萧雪棠从车帘中看着那样一座庞然大物,恍惚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小姐,我们到了!” 绮月的声音将萧雪棠神智中唤回,萧雪棠刚掀开车帘准备下马车,就在此时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叶锦! 在皇宫门口遇到叶锦这并不怎么稀奇,但稀奇的是,萧雪棠遇到的是乘坐牛车的叶锦 ! 瞧着叶锦一袭锦衣华服,打扮艳丽的从牛车上下来的时候,一向镇定自若的萧雪棠此时此刻难得傻眼了,喃喃自语道:“现在侯府已经穷到只能坐牛车的地步了吗?” 这里叶锦紧绷着脸色带着丫鬟从牛车上下来,走路都有些踉跄。 该死的古代…… 她已经习惯了在古代仆从如云,出门便有车轿迎送高高在上的生活,截然忘记了在古代生活有多么不方便。 就拿交通而言,她没想到在京都的大街上出门连马车软轿都雇不到,只能临时坐着简陋牛车进宫。 叶锦想起从前自己,出入皇宫都是坐着萧颐那辆一品大员规格、由两匹马拉着的高大马车,再想着这慢的跟蜗牛似的牛车,既狼狈又气愤。 “都怪那该死的谢氏,她竟然为了针对我,不带我进宫就算了,连个车夫都不给我留下。” 叶锦现在心中恨死谢氏了,甚至比对萧雪棠还恨。 纵使谢氏往日对她千般好,但却抵不过现在一日的不好…… 她昨天在护国寺就不该心慈手软,就该让谢氏被人糟蹋,身败名裂! 叶锦的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恨意,骂骂咧咧命丫鬟替她擦拭去鞋子上的灰尘,心中希望今日这般狼狈可不要被别人看见才好。 但…… 天不遂人愿。 很快叶锦便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道让她恨之入骨的声音,戏谑道:“啧,这不是锦妹妹么,怎么 坐着牛车就进宫了?” “我知道了,妹妹一向标榜自己与众不同,是故意坐着牛车进宫,这吸引人眼球的手段,可真够别出心裁的呢。”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叶锦眉心一跳,抬头一看…… 顿时眼珠子都红了! 第126章 赴鸿门,使阴招 萧雪棠一袭青衣,站在朱红色的宫门前。 她的身后是九重宫阙,烈阳如火,金色的阳光照在那红墙绿瓦上,折射出一抹迷离的色泽。 风吹动她的衣袂,广袖振翅,像是……像是一只浴火而生的凤凰,更像是这一座宫阙的主人。 叶锦苍白着脸色,竟是骇然得连连后退,冥冥之中,她似乎听到了宿命的声音…… 她真的,能抢走原本应该属于萧雪棠的人生吗? “姑娘,皇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您呢。” 身边的黄莺儿十分机灵的一把扶住了叶锦,这才让叶锦勉强没有过于失态。 叶锦借着黄莺儿的手站稳了身形,为方才自己心中萌生的一抹惧意而觉得羞耻。 没有到最后,谁胜谁负谁又知道呢? 更何况,现在她已经笼络了蔺少舒身边最信任的文先生,嫁给蔺少舒,指日可待! 不过顷刻,叶锦掩去了眼底的惧意,高高扬起下巴,鄙夷道:“萧雪棠,你身为三皇子的未婚妻,竟然坐着别的男人的马车招摇过市,真不要脸!” 叶锦一副大义凛然的语气道,实则眼中闪烁一抹妒恨。 这萧雪棠只不过空长着一副狐媚子脸罢了,论才学,论见识,根本就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为什么,就连蔺巽那样强大的男人,都能为萧雪棠神魂颠倒? 而且…… 萧雪棠那一身衣服首饰,做工如此精致华贵,看起来不像是侯府的,定是蔺巽送给她的! 她心中越嫉妒,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觉得自己踩在了道德制高点,要为后世讨伐这位不够忠贞的皇后…… “你仗着摄政王府的势,如此张扬跋扈,对的起三皇子吗?” 萧雪棠被叶锦一番凭空指责的话说着,怒极反笑。 她不过是借了老王妃的车驾进宫,这就张扬跋扈了? 据她所知,叶锦出门赴宴,进宫的时候,一直用的是萧颐的车驾! 萧雪棠懒得和叶锦废话,直接扬手,扇了她一巴掌。 一巴掌下去,叶锦脸上没伤着多少,倒是萧雪棠手上沾了厚厚一层粉…… 叶锦昨日才被皇后手底下的人教训了一顿,纵使晚间用了膏药,但还是没有完全消肿。所以今日叶锦出门前,是用了颜心记整整一盒上好的脂粉,再加上十成的化妆遮瑕手法,这才勉强能出来见人。 但万万没想到,还没进宫呢,便被惊艳绝伦的萧雪棠给比了下去,叶锦心中毒汁都快渗出来了。 此时叶锦心中更是又惊又恨…… 她怎么敢,怎么敢在皇宫门口打人? 对上叶锦那惊愕的神色,萧雪棠搓了搓手上的脂粉,冷笑道:“你不是说我嚣张跋扈么,那我就跋扈给你看!” “你……” 叶锦回神,想要还手反击,却直接被萧雪棠攥住了手腕。 萧雪棠看着叶锦的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警告道:“叶锦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与摄政王清清白白,京都人尽皆知我是受老王妃所邀住进的是水云居,与摄政王没有丝毫关系。今日宫宴上,我若是再听到你说一句闲话,我便拔了你的舌头!” 萧雪棠那幽冷的目光死死盯着叶锦,此时此刻,叶锦不禁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她觉得,萧雪棠真的会做的出来! 从始至终,是她低估了萧雪棠…… 等萧雪棠松开手的时候,叶锦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就在此时,传来宫娥的声音:“锦姑娘,萧大小姐,二位怎么在这儿站着呢,皇后娘娘等了多时了。” 随即宫娥瞧见剑拔弩张的姐妹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萧雪棠松开了叶锦的手,替她拂去了衣襟上的皱褶,笑着道:“锦妹妹,天气热,你瞧你脸上的妆都花了,还是补一补吧。” 说着,递给了叶锦一个妆匣。 那妆匣不过巴掌大,雕着茉莉花的图案,十分好看,打开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竟是上好颜心记的脂粉。 叶锦看重脸面,自然不肯顶着巴掌印进宫去见人,恶狠狠的瞪了萧雪棠一眼,还是接过了萧雪棠递来的妆匣补了妆。 “多谢姐姐。” 等妆容重新补好,叶锦也收拾好心情,向萧雪棠展开一抹甜腻的笑。 但,她的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看向萧雪棠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谁人不知王皇后恨极了谢家人,而萧雪棠在谢家长大,这次进宫,萧雪棠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此时萧雪棠虽看似面上不显,但心中也知道这次赴宴王皇后别有用心,心下早就暗自提防。 等姐妹二人面和心不和的到了凤仪宫的时候,只见今日赴宴的宫人早就齐了,远远的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 “娘娘,锦姑娘和萧大小姐觐见。” 宫女通传的声音,让原本说笑的内殿暂时的静了静, 这京都人谁不知道萧家嫡女和养女不和,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她们二人竟一块儿进宫? 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中,萧雪棠和叶锦二人已经进了内殿。 这凤仪宫和记忆中那般金碧辉煌,殿中垂着重重帷幔,前后殿之间的门都关闭着,带着一种逼仄窒息之感。 阳光透过雕镂的吉祥图案照进来,落在人的身上,光影斑驳,让人分辨不出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神色喜怒。 “臣女萧雪棠,见过皇后娘娘。” 萧雪棠和叶锦一块儿跪在地上,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皇后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但那属于上位者探究的目光,还是让萧雪棠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快,传来了皇后雍容华贵的声音:“起来吧,都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不必如此拘泥。” 纵使皇后将昨日护国寺那笔账,除了蔺少舒之外,她将另一半也记在了萧雪棠的身上,但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为难她的。 至多,使阴招…… 萧雪棠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觐见的时候神色还算得上从容,谢恩之后才站了起来,站在了谢氏的身边。 谢氏身子一震,看向萧雪棠的眼中多了一丝欣慰。 萧雪棠很无奈…… 她虽与叶锦不和,但却又没和永安侯府决裂,今日在宫宴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若不和谢氏在一块儿才是奇怪! 不过让萧雪棠心中诧异的是皇后的态度…… 昨日因护国寺之事,太子被罚闭门反省,何时能被放出来遥遥无期。 王庆山也被关进了匦检院,太子的伴读都受了牵连,这次东宫不愧是损失惨重! 皇后一向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此时脾气越不显,说明在憋着大招呢。 萧雪棠心下防备,连手边的茶水都不敢动,提高了警惕…… 就在此时,只见皇后身边宫人走过来,道:“娘娘,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请各位夫人小姐移步文渊阁了……” 第127章 王谢恩怨,杀机初显 皇后竟将宫宴设在了文渊阁! 萧雪棠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冷意…… 这文渊阁位于文华殿后,当年修建时仿江南君氏的天一阁修建,欲为皇室藏书楼。 当时,主持修建的人,正是谢老太傅! 当初外祖父主持修建文渊阁,这本是有利大胤文脉之事,却没想到却成了他被王丞相弹劾罢官的引火线。 而为了折辱谢家,王皇后直接将集尽了外祖父心血的文渊阁改建成了穷极奢侈的宫宴之地。若非是当年蔺巽暗中出手,外祖父修书的一生心血险些被王皇后付之一炬! 后来外祖父遇赦归京,蔺巽将藏书归还,一向倔脾气的老太傅在众人面前,亲自向年轻的摄政王行礼道谢。 正是因这等恩情,当年蔺少舒意图与她对蔺巽在骊山行宫设下杀局的时候,萧雪棠紧要关头犹豫了…… 纵使她也清楚,蔺巽的存在会威胁到皇权,蔺少舒想要做一个有作为的皇帝必然不能受这样的人掣肘。 可……蔺巽,他当真该死吗? 当年正是骊山行刺失败,也是她正式与蔺少舒帝后决裂的开端。 如今回想起来,萧雪棠发现前世她糊涂了大半辈子。 一步错,步步错,唯一做过的正确的事,就是没有害了蔺巽! 听到王皇后将宴席设在文渊阁,大多数人都没觉得异样。 皇后是一国之母,重要的宫宴大半都是由她主持,而越是重要的宫宴皇后一定会安排在文渊阁! 一些不谙世事的贵女们早就听说那文渊阁是个极其漂亮的地方,她们今日奉旨进宫,原本以为参加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宫宴,可没想到皇后竟是如此重事,设立在了文渊阁那里,纷纷流露出期待的目光。 唯有少数知道王谢两家恩怨,知道当年在临王府的时候王皇后与谢贵妃的那段往事的一些世家夫人们,眼中露出一抹微妙的视线看向萧雪棠母女二人…… 皇后,这是在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呢! 也难怪,皇后本就是对谢家人恨之入骨。 谢贵妃虽死了,谢家也被贬谪回了原籍,但当年在王府谢贵妃为妻、皇后却为妾的耻辱尚且在。 更不要说昨日东宫才在三皇子手中吃了大亏…… “难怪昨日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皇后还正常设宴,原来是要找人出气呢。” “这下谢氏和萧雪棠母女二人完了。” 底下夫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都是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萧雪棠和谢氏母女二人如何应对。 此时萧雪棠还好,很快便掩去了眼底的诧异,恢复如常;可谢氏此时脸色煞白,连脂粉都盖不住了,死死的抓住萧雪棠的手,道:“棠棠,皇后这是什么意思?这该如何是好?” 萧雪棠…… 昨夜绮月还夸谢氏处事雷厉风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却没想到还是如此的不经事。 罢了,也不能指望一个怯懦惯了人,一夜就能变得处变不惊。 而且…… 萧雪棠非常怀疑,昨夜谢氏回府整顿背后是有萧钰支招的! 萧雪棠长叹一声,唯恐谢氏当众失态,反倒是落了皇后把柄,便低声道:“母亲放心,您是一品夫人,皇后不会对您如何的。” 谢氏急道:“傻孩子,我是担心你啊,你和三皇子的婚约……” 从前谢氏一直以为萧雪棠和蔺少舒的婚约,是天大的好事,会成为萧雪棠在京都的保命符。 可现在瞧着这笑里藏刀的皇后,气氛诡谲的凤仪宫,谢氏突然发现她从前天真到可笑…… 萧雪棠对上谢氏担忧的目光,眉心皱了皱,没说什么。 但皇后却察觉到了母女二人之间的异样,只见她犀利的目光扫到她们二人身上,嘴角带着的笑道:“永安侯夫人是对本宫安排的地点……不满?” 谢氏膝盖一软,若非身后有萧雪棠托着,恐怕早就吓软了身子。 此时萧雪棠只能和谢氏一起跪下,为谢氏分辩道:“娘娘明鉴,母亲并无此意。” 皇后垂眸,看那一张与谢婉月三分相似的面容,带着惊惶不安的神色跪在她面前,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当年王家门第卑微,只能以侧妃的身份入府,当时她想只要自己诞下嫡长子就能成为临王妃…… 可万万没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皇帝竟看上了谢婉月。 谢家门第清贵,在京都何等显赫,别说是做临王妃,就连做太子妃也能做得。 只是,那时已是太子的怀闵帝已经娶妻,当时的太子妃,正是江南君氏一族的嫡女…… 虽然君氏体弱多病,但家世在那儿。 太皇太后便将谢婉月赐婚给了临王。 不过数年,谢婉月诞下了王府的嫡子,而她的孩子只能被迫成为庶子。 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她的丈夫,与她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让她如何不恨! 但人生就是这样,世事无常。 后来谢家不得圣心,渐渐衰落,朝中局势变幻莫测,可那谢家人却守着可笑的风骨,不肯同流合污。 最终王氏一族崛起,将谢家取而代之。 而她,终于伏低做小了数十年之后,将谢婉月取而代之,拿回了原本属于她的王妃之位! 王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氏,想着昔年的那些往事,微微有些出神。 而谢氏和萧雪棠二人依旧跪在地上,谢氏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一旁叶锦幸灾乐祸的看着萧雪棠和谢氏,心中别提多痛快了…… 哼,这萧雪棠平日在侯府再嚣张,到了皇后面前,也就只有乖乖下跪的命! 今日皇后将设宴地点安排在文渊阁,简直太绝妙了。 这说明……皇后已是杀机初显,萧雪棠死定了! 还是在身边的宫人提醒下,王皇后不愿落得个苛待重臣眷属的恶名,才想起让谢氏和萧雪棠二人起身。 “本宫不过说了两句玩笑话,夫人不必如此惊惶。” 王皇后一直想维持自己端庄贤良的人设,自然不可能当众为难谢氏,但眼底,却是惋惜的…… 可惜这谢氏嫁的是高门,又有诰命在身,不能常诏她进宫折辱。 不过…… 母债女偿! 王皇后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但脸上却是带着端庄的笑容道:“你们陪了本宫这么久想必也闷了,咱们现在就去吧。” 见王皇后站了起来,一旁宫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叶锦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服侍了…… 第128章 步步惊心 叶锦这数月进出皇宫,都是为了讨好皇后,殷勤服侍皇后也是她从前在宫中惯做的! 方才见王皇后不动声色的给谢氏和萧雪棠一个下马威,以至于让叶锦得意忘形,竟忘了昨日的教训…… 皇后,竟是直接忽视了她。 “嗤”的一声,见叶锦吃瘪,萧云霓直接笑了出来,底下那些贵人们也都是以嘲讽的目光瞧着叶锦。 这叶锦是个聪明人,只是可惜,用错了地方! 顿时,叶锦脸上像是被人当众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一般,脸上神色精彩至极。 王皇后似笑非笑的睨了叶锦一眼之后,方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人群之中的萧雪棠身上道:“来,你来陪本宫说说话。” 霎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重新落在萧雪棠的身上,尤其是叶锦,看着萧雪棠的目光像是带了刀子一般。 萧雪棠一时间也不明白这王皇后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她一向是能沉得住气的,上前搀扶住王皇后。 底下的人瞧着眼前场景莫名觉得有些诡谲…… 这王皇后一向不待见谢家人,怎么变得如此亲热了? 今日能参加皇后宫宴的人,大多数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很快便就敛去了诧异的神色,跟在了后面。 众人都众星捧月般围着王皇后和萧雪棠往文渊阁的方向走去,唯余叶锦孤零零的被落在后面。 如今侯府那里谢氏已经不待见她,与她交好的萧若若被送去了道观,至于皇后这里…… 昨日皇后派了宫人去侯府教训叶锦也不是什么秘密,宫里的人一贯都是攀高踩低的,没了皇后撑腰,叶锦什么都不是! 难道今日只能如此了吗? 叶锦不甘心的看着萧雪棠离去的背影,忽然眸光一转,落在了一个华服少女身上。 刚她进来的时候,那个少女就坐在王皇后的身边,应该就是王皇后的侄女王月楹! 王皇后年轻的时候最多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但这王月楹却是个美人。 她穿着一身湘妃色月华裙,容貌姣好,一双清亮的凤眸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出身世家不可一世的傲气。 见萧雪棠竟得了王皇后的青睐,王月楹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从鼻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 她摇着手中的团扇,正要离开的时候,叶锦迎了上来…… “王小姐,我们一块儿结伴过去吧。” 叶锦脸上扬起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 王月楹与王皇后相似的凤眸冷冷睨了叶锦一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同行。” 叶锦自从来到京都之后,身后有永安侯府撑腰,再加上她一直以皇后的救命恩人自居,与她结交的世家贵女们都在捧着她。 何曾如此被人当面如此为难过! 叶锦轻轻咬了下唇,眼底难堪一闪而逝,脸上依旧带着温婉的笑道:“锦儿自知身份比不上王小姐高贵,但也略知一些京都人们不知道的事情,这一路上可以陪着王小姐说话解闷……” “我没兴趣!” 王月楹不耐烦的说着,丢下叶锦就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叶锦的声音:“摄政王的事情,王小姐您也没兴趣吗?” 话音落下,王月楹打算离开的脚步瞬间顿住! 叶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妙的笑…… 这王月楹已有双十年华,却一直未嫁,旁人不知其中内情,但叶锦这数月在宫中却是听说过一二。 据说,王月楹喜欢摄政王! 当初她曾贿赂宫人让自己帮老王妃抄经书,就是为了赢取老王妃的好感,将自己许配给摄政王。 可惜事情没成她反倒成了京都的笑话。 后来皇后下令严禁旁人提及这件事,再加上摄政王近两年一直在边关,这件事很少有人提及了。 叶锦,也是花了些银子,从凤仪宫当差的宫人口中得知此事的! “只是可惜啊,王小姐对摄政王一片痴心,却比不上萧雪棠那狐媚子的手段。现如今这萧雪棠仗着对老王妃有救命之恩,正蓄谋勾引摄政王呢。” ‘咔嚓’一声,王月楹手中玉质的扇柄直接被折断成了两截,眼中划过一丝狰狞,望着叶锦:“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锦坦然道:“我若撒谎,必让我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果然王月楹信了,盯着萧雪棠离去的方向,恨声道:“该死的贱人,今日我要她好看!” …… 太液池的尽头,便就是文渊阁。 有长廊曲折飞入湖中,更有飞桥连着文渊阁。 虽是六月,但沿途的风景很不错,太液池中,有碧荷千顷。 阳光折射在水面,水光粼粼,花香荡荡,如此绮丽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众人不由放慢下了脚步,欣赏着美景。 王皇后也回头,看着神色宠辱不惊的萧雪棠,笑道:“看见你,本宫便想到了谢贵妃……” “当年贵妃与圣上新婚后第一次进宫赴宴,我身为侧妃服侍左右,不小心打碎了象征着如意的玉如意,被太皇太后责骂,还是谢贵妃为本宫求的情呢。” 虽然此时萧雪棠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她觉得自己此时神色一定十分古怪…… 这王皇后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怎么今日反倒是在她面前回忆起当初了? 王皇后似是没看出萧雪棠那一言难尽的神色,继续道:“若是谢贵妃还活着,这后宫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萧雪棠谨慎回答道:“若姨母还活着,这后宫定是多一个与娘娘说的上话的王府旧人罢了。” 王皇后嗤笑一声,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你这性子,与她一点都不像,这般看来倒还真有些名门贵女的气度。” 萧雪棠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当她是在夸自己,嘴角扬起一抹天真无害的笑,道:“娘娘谬赞了。” 王皇后也被萧雪棠厚脸皮惊了一下,鼻腔冷哼一声,方才道:“本宫记得当年第一次进宫似乎也只有你这般大,却远不如你这般镇定……” 当年王氏一族不过是普通氏族,当她第一次进宫身为选侍进宫的时候,看着这气派的宫殿楼台,几乎都忘记了踱步,然后被掌管礼仪的嬷嬷给训斥了。 当时,是还是临王的永徽帝,为她解围。 那时她在想,这么俊秀的男子,若是能够嫁给她该多好…… 一切,都如她所愿,可偏偏为何会出现一个谢婉月! 说话间,文渊阁已经近在咫尺…… 看着那熟悉的建筑,萧雪棠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股凛然寒意…… 明明不过数步之遥,可她莫名觉得心惊! 只听王皇后忽然停住脚步…… 她机敏的凤眸闪过一丝微光,瞧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比谢家人聪明,也更识时务,不如你投靠本宫,本宫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第129章 与皇后的初次交锋 “投靠本宫,本宫给你一条生路。” 当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萧雪棠正站在飞桥上,文渊阁近在咫尺。 连接文渊阁与太液池的飞桥是陡峭拔高所在,能将整个太液池风光尽收眼底。 端庄雍容的皇后,此时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座宫阙,赤金凤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的凤眸闪烁着一种阴冷的光。 从前在临王府时的王皇后,就像是在暗中窥伺的毒蛇,如今这条毒蛇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纵使再如何装得端庄大方,雍容华贵,依旧难掩她身上那阴冷的气息。 王皇后,想要招揽她?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而现在,萧雪棠也终于反应过来,今日王皇后召她进宫,又故意将宴席设在文渊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位城府极深的皇后娘娘,在太子被禁闭、东宫一党昨日受到打压,今日还有心情办宫宴,绝对不是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那么简单! 萧雪棠沉着的目光与王皇后对视道:“臣女其实不太明白,在永安侯府,娘娘您已经有叶锦了,您还需要臣女做什么?” 叶锦自认为聪明,能够在蔺少舒和王皇后两股势力之间左右逢源,但京都局势复杂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她在利用王皇后和蔺少舒的同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同时在利用她呢! 王皇后坦然,道:“叶锦没你聪明,而且你清楚,本宫在意的从来不止是区区一个永安侯府……” 永安侯府虽然也很重要,但毕竟萧颐是个聪明人,只要太子实力足够强大,他不会糊涂到因为长女的所谓婚约,而改去支持蔺少舒的。 这朝中局势,储位之争,最终其实不过就是一场博弈罢了。 萧雪棠清楚王皇后的用意,顺势接着她的话道:“那叶氏商行呢,对于娘娘而言,叶氏也不重要吗?” 王皇后那始终平静从容,运筹帷幄的神色,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波澜,颇为惊讶的看着她道:“你竟知道叶氏……” 须臾她冷笑道:“看来叶锦在你手中没占到便宜,也不算冤枉,不过区区一个商行,连皇商都算不上,本宫并不放在眼中。” 闻言,萧雪棠道:“娘娘竟连叶氏商行都不放在心上,真让臣女费解,臣女身份微末,一无所长,还有什么地方值得娘娘惦记,网开一面的呢……” “是三皇子,还是……谢家!” 萧雪棠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温和无害的笑,但眼中却带着看穿一切的凌厉光芒,就连原本一副运筹帷幄模样的王皇后脸上一贯挂着的端庄、伪善的笑也淡了下来。 她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犀利与防备,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毒蛇! 萧雪棠瞬间确定,今日王皇后,要的就是那件东西—— 外祖父留下的砚台,砚台之内却一个能够对付蔺少舒、稳固东宫位置的秘密。 此刻萧雪棠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回忆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将从前一直忽略的东西都串联在一块儿。 前世,萧雪棠一心只在帮着蔺少舒招兵买马,收买人心,对于京都的局势十分的不敏感。她那时并不知道,明明王氏一族权倾朝野多时,王皇后对谢贵妃明明恨之入骨,却没有动蔺少舒。 一开始萧雪棠还以为是王皇后不想,后来才知道哪里是不想,而是不敢! 王皇后以为,当初谢老太傅离开京都之前将那件重要的秘密是交给蔺少舒的手中,所以对蔺少舒有所忌惮。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蔺少舒是皇子,纵使当年他与谢家来往不亲密,可那砚台关系着皇室重大的秘密,以及谢家是否能够起复的关键。 城府深如王皇后,怎么也不会想到谢老太傅那样谨慎的一个人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萧雪棠一个女子。 前世萧雪棠也是糊涂,一心为了蔺少舒,既辜负了外祖父一片苦心,竟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流落在外…… 也是如此阴差阳错之下,那方砚台在京都局势争夺最为激烈的时候,可是谁都没能得到。 这一世萧雪棠提前将谢家的东西全部收回了自己身边,不敢大意,可是还是没有解开砚台的秘密。 本来萧雪棠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找到其中隐秘,可万万没想到前世没有任何察觉的王皇后,这一世竟获知了这个秘密,提前行动了! 定是昨日之事,有人向王皇后走漏了风声,让王皇后知道东西在她的手里。 那个人是谁? 是蔺少舒身边神出鬼没与谢家有莫大渊源的文先生?是在侯府虎视眈眈无孔不入的叶锦?是神秘莫测的南夫人?还是…… 究竟是谁,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皇后已经盯上了她! 按照王皇后的性子,知道东西在她的手中,暗中谋划比今日打草惊蛇重要的多。 王皇后如此急切,只有一个可能…… 昨日护国寺一事,太子影响不小,所以王皇后急于得那件的东西,巩固太子的地位。 如此看来,萧雪棠今日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危急,而透露给王皇后秘密的人,显然是想借刀杀人! 果然,见萧雪棠将话题戳破,王皇后也没再掩饰眼底的寒意,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中神色,从鄙夷变为忌惮道:“那桩东西在你手中也无用,交给本宫,你想要什么,本宫都能给你!” 王皇后,又增加了一个筹码…… 那方砚台究竟藏有什么乾坤? 可此时也不能在王皇后面前露怯。 “娘娘,恕我不能答应您……” 萧雪棠拒绝的实在太直接,使王皇后惊怒道:“萧雪棠,你敢拒绝本宫,难道就不怕今日,你根本就出不了皇宫?” 萧雪棠道:“娘娘,您此言差矣。世人皆知,我爱慕三殿下,胜过自己的生命,若是将那件东西交给您届时三殿下就没了保命的筹码,我怎能为了自己,而害了殿下呢。” 萧雪棠说的那个情真意切,险些气得王皇后吐出一口血。 她原本以为萧雪棠是个聪明的,至少会审时度势,可万万没想到萧雪棠竟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与母亲的性命都不顾! 这样一个女人,蔺巽当真看的上吗? 还是说,萧雪棠在同她装傻…… 无论是哪种,王皇后此时心中清楚,纵使是在宫中,但萧雪棠比她想象的更难拿捏! 第130章 文渊阁中,碧桃蘼艳 萧雪棠瞧着王皇后一时变了又变,惊怒的神色,嘴角微微勾了勾。 看来,她的演技也不错! 既然有人想要借皇后的手除掉她,那么她何不也来个祸水东引…… 将王皇后的杀机,重新引回蔺少舒的身上! 王皇后的脸色非常阴沉,无论是萧雪棠还是蔺少舒,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胆敢和她作对的,都要付出代价。 想到此处,她的目光落在萧雪棠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她已经给过萧雪棠一次机会了,既然她不识趣,就别怪她无情了…… 不过片刻功夫,她又恢复成了平日翻云覆雨、运筹帷幄皇后! “娘娘,都准备好了,只是娘娘咱们真的要动手吗?奴婢怕,今日弄不好,会引火烧身。” 素心前来,小声对王皇后有些担忧的说道。 今日之事,王皇后知道是永徽帝逆鳞,但…… 无论是为了被禁闭的,为了出这口恶气,她也要这么做! 文渊阁是今上登基之后,大兴土木修建的第一座宫殿,据说整座宫殿一共三层,用的是防蛀的沉香为木,白玉铺地,雕栏画柱穷金奢侈。 在文渊阁四周,更是种满了四时花卉,身穿舞衣的歌姬们在遍布鲜花的高台上轻歌曼舞,玉树琼花,宛如天上宫阙。 更不要说,在这文渊阁中还养着许些仙鹤珍禽,当真美丽极了…… 忽然有人开口道:“这座楼阁确实漂亮,怎么名字,竟这么难听?” 文渊阁,听着像是老学究的书房,丝毫不像是饮宴作乐的地方。 这声音根本没有掩饰,清晰的传入王皇后的耳中,底下一些参加宫宴的贵人们面面相觑,压根不敢说话! 这文渊阁,可是皇后最得意的一座宫殿,是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竟敢说这里不好?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循声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紫色窄袖、戴着银饰的少女。她身形高挑,长相英气瑰丽,与京都这些循规蹈矩的贵女们截然不同…… “是沐王府的郡主沐滟。” 一听是沐王府的人,众人原本指责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这沐王府世代镇守云南,是朝中的肱骨之臣,老沐王的一双儿女现在虽还不成气候,但他那义子沐行云却名震南疆。 有他在,谁还敢小瞧沐王府。 这次恰逢圣上寿宴在即,沐王府的郡主世子都来京都庆贺,行事十分高调。 只是众人实在没想到,这位郡主平日里随心所欲也就罢了,可今日皇后的宫宴上竟连皇后的面子也不给? 此时听着沐滟不客气的话,皇后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用一种带着深意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纵使萧雪棠再沉稳,心中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当亲眼目睹外祖父一生的心血,变成如今面目全非的样子,依旧不禁攥紧了拳头…… 那时萧雪棠虽然年幼,可依旧记得外祖父当年奉怀闵帝旨意修建文渊阁的时候,是多么的高兴,为了创建文渊阁,夙夜不寐。 在外祖父的设想中,文渊阁连接着琼林苑,占地极广,可以容纳上千学子。 家世清白、有才干的落地士子,通过考核进入文渊阁帮助翰林院的官员抄书、修书;这里的藏书,可以让学子手抄传入民间,打破世家门阀对知识的垄断,让寒门子弟也能够阅读书籍;每个月天子会定期准时驾临文渊阁,从那些学子们中挑选出有见识的文人学子,为朝廷效命。 文渊阁建成,不止是皇室藏书的地方,更是天下文人学子梦的起源,也是天子培育栋梁之才得温床。 萧雪棠不知道当年怀闵帝和外祖父君臣二人,为何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旷古绝今的决定,可萧雪棠清楚,若一旦成功,便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壮举。 当时外祖父排除万难,他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会是执政的宦官一党,可万万没想到在文渊阁建成之后、毁了这一切的,却是他昔日最信任的同门师弟! 他想要庇护天下寒士学子梦想的地方,如今成了王皇后这些贵人们奢靡享乐之地…… 萧雪棠的目光不禁环顾四周,只见文渊阁昔日栽种的那些劲松修竹,换成富贵雍容的牡丹荼蘼;那些朴素的门窗书架被拆掉,全部都是翡翠窗柩、鲛绡轻纱,如梦似幻。 那些士子们抄书的桌子,全部换做紫檀雕花的案几,一字排开,上面放着清一色的白瓷美人瓶,插着开得蘼艳的碧桃花。 萧雪棠的目光在碧桃花多看了几眼…… 这碧桃花是谢贵妃最喜欢的花,可当年在临王府,被扶正的王皇后直接命人砍了碧桃树栽种牡丹,怎么今日宫宴,席上会出现碧桃花? 是花房的人送错了,还是…… 就在萧雪棠思忖的时候,忽然听到底下的宫人开口细长的声音道:“圣上驾到!” 一听到永徽帝来了,众人有惊有喜…… 本来今日是小小的一个宫宴,可皇后却选择在文渊阁设宴,都已经足够出乎人意料之外。 可没想到今日永徽帝竟也会参加! 永徽帝是才从御书房出来,身边跟着的都是几位心腹重臣。 所以萧雪棠一眼便看见了蔺巽! 听王府的人说,蔺巽一早便上朝去了,萧雪棠心知他大概一宿都没睡,没想到他还在宫中处理了这么多事,难道就不犯困? 不过蔺巽还是一如既往的戴着面具,就算犯困也看不出…… 萧雪棠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萧雪棠后背一个激灵,连忙跟在众人身后叩拜道:“参见圣上,吾皇万岁……” 永徽帝年近四十,气质儒雅,看起来不像是皇帝,更像是一位闲散王爷。 他笑道:“都起来吧,今日朕听说,皇后在宫中设宴,便正好来瞧瞧,不必如此拘束。” 说着上前亲自扶起了叩拜的皇后,帝后二人之间的感情果真如传言那般深。 但…… 永徽帝噙着笑的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那席上开的靡艳的碧桃花上,温雅的神色微变! 第131章 行诗令,请君入局 纵使隔的这么远,萧雪棠也感觉到了永徽帝微变的神色。 她心知,永徽帝看见这些碧桃花也想到了谢贵妃! “圣上怎么了?” 王皇后见永徽帝的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对,体贴的问道。 永徽帝回神,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道:“怎么今日,摆的是碧桃花。” 王皇后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回道:“是宫中花匠送来的,据说用了特殊的法子,让碧桃花开在六月,若是圣上不喜欢,便让人撤了下去,素心……” 王皇后正要吩咐,却被永徽帝阻止,道:“碧桃花……很好,不必如此麻烦了,等宴席结束,送些去朕的书房。” “是。” 王皇后嘴角噙着吟吟的笑意回道,与永徽帝演着帝后情深的戏码。 只有王皇后自己知晓,她如鲠在喉! 长袍下,她的手指死死攥紧,尖尖的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面去。 那个人说的没错,这些年过去了,永徽帝的心里,还是在惦记着谢婉月那个贱人! 明明,一步步陪他走到这个位置的人,是她王淑慧,明明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氏门第卑微,只能让她成为侧妃,可王皇后却固执觉得自己是他的妻子! 她王淑慧,才是他的妻子…… “这世事无常,虽然一开始,出现了一点小错误,可后面的结局,还是回归正轨了……” 所以,现在她要做的,是稳固太子的地位,以及彻底抹去谢婉月那个贱人在他心目中的痕迹。 上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当年永徽帝与谢婉月决裂的真正原因…… 谢婉月嫁入临王府,但心……却在别人身上! 想到这里,王皇后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 帝后之间的风波暗涌并没有影响到其它人。 众人见永徽帝落座之后,众人纷纷才敢坐下,眼神却不禁看向了男眷那里…… 永徽帝直接从御书房来的,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臣子非常养眼。 其中最受欢迎的,自然是越王蔺少瑾! 蔺少瑾容貌虽然没有三皇子蔺少舒那般俊秀飘逸,但他五官精致,气质出尘,更重要的是他至今未曾娶妻也没有婚约,是京都闺秀们的心仪对象。 而在蔺少瑾身边,匦检院少卿齐玉笙,则是长相风流邪肆,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瞥向萧雪棠…… 正要开口的时候,被蔺巽警告的看了眼,才老实! 但让萧雪棠奇怪的是萧钰今日也在,更让萧雪棠疑惑的是,萧颐看起来与越王很亲近…… “你该不会看上越王了吧?”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萧云霓的声音,冷不丁额一番话惊得萧雪棠险些一口茶喷了出来! “咳,在宫中你也敢胡说,小心被人听见!” 萧雪棠瞥了萧云霓一眼,萧云霓瞬间老实,但还是难掩好奇道:“你这一直坐立不安的,屁股上长刺了?” 萧雪棠白了萧云霓一眼,才道:“你有没有觉得皇后有些古怪……” 萧云霓看了主座上的皇后一眼,心有余悸道:“方才你都与皇后说什么了,我可是第一次瞧见有人能将皇后气的脸色都变了。” 说到这里,萧云霓又劝说道:“这后宫现在是皇后的天下,你心中有什么不快,再等等……” 萧云霓只记得前世王氏一族在两年后败了,王皇后也被废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萧云霓也不清楚。 萧云霓努力思索着前世的一些记忆,可关于宫中的事情很少,她只恨上辈子太不学无术了。 萧雪棠被萧云霓这么一打岔,方才的不安少了不少,目光再度看向王皇后的时候,只见帝后二人举止亲昵,很是恩爱。 四周更是有人议论道:“皇后可是陪着圣上从潜邸走到今日,共患难的感情,根本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动摇她与太子的地位。我看,太子被罚禁闭,也不过是圣上做给别人看的,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在众人悄声议论中,萧雪棠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心…… 所有人都说王皇后与永徽帝夫妻患难,伉俪情深,谁还记得谢贵妃呢? 谢贵妃,才是永徽帝的发妻呢! 萧雪棠瞧着那盛放在花瓶中,开的艳丽的碧桃,想起昔年永徽帝与谢贵妃夫妻二人在花树下抚琴舞剑的场面,还真是恍如隔世…… 当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那样一对恩爱的夫妻决裂的那般惨烈?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王皇后开口对永徽帝道:“圣上,今日咱们京都世家贵女们都在这里,不如来行诗令如何?” 一听皇后要行诗令,世家贵女们面上都流露出一抹向往的神色…… 无论是用什么模式的诗令,这可都是在御前一展才华的大好机会! 众人跃跃欲试,倒是萧云霓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在萧雪棠耳边小声道:“我想起来了,前世叶锦不正是在文渊阁行诗令,凭借着一首诗名震京都,直接进入京都文坛,当时正是皇后亲自开口为叶锦造的势呢。” 萧雪棠现如今压根懒得理会叶锦,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 毕竟经过昨日护国寺之事,萧雪棠并不觉得,皇后还会和前世那般信任叶锦,在叶锦身上花费那么多心思。 而且,叶锦行诗令名震京都的传闻萧雪棠也听说过,更清楚……叶锦的那些旷古绝今的名篇,其实全部都是从后世抄袭来的! 毕竟一个人再如何的满腹经纶,也不可能一个人同时作出大漠孤烟的豪迈绝句,又能写凄厉缠绵的哀婉辞赋。 文坛大儒也不全都是睁眼瞎,后面看出叶锦诗词有问题,指了出来,渐渐的叶锦便没敢再作诗了。 只不过,这一世宫宴上,也不知叶锦会用什么样的名篇惊艳四座? 萧雪棠只当是看戏,并没有参加的打算。 但萧云霓从来不会舞文弄墨,没兴趣参加,可是她却不甘心叶锦大出风头。 是以怂恿萧雪棠道:“那是因为你不在才让叶锦抢了头筹,不如这一世你也和叶锦比一下?” 萧雪棠刚想拒绝,只见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拿着签筒在萧雪棠到萧雪棠面前了…… 素心嘴角噙着笑,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傲气道:“听说萧家大小姐师承谢老太傅,才名远播,今日若萧大小姐不能夺得头筹,这谢家清流第一世家,那可就是徒有虚名了。” 萧雪棠心中‘腾’的生出一股怒火,今日她已经够忍让了,可皇后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谢家刺激她…… 那就别怪她了! 第132章 蔺巽解围,叶锦步步紧逼 此时萧雪棠的脸色很难看! 皇后今日屡屡拿谢家说事,皇后便就罢了,可就连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也都能随意踩踏谢家,如何能忍。 萧雪棠‘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正要将那签筒砸在素心脸上,大闹一场的时候…… 却没想到有人的反应比她更快! “砰”的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就连素心也下意识的看向男眷那里。 只见原来是蔺巽! 是蔺巽手中的酒盏,掉落在地上。 “手滑了。” 蔺巽漫不经心的解释,一旁宫人战战兢兢的重新给蔺巽换了个酒盏…… 但蔺巽没接,面具下,锐利的视线看向一旁的素心身上。 但那双嗜血的眼眸看过来的时候,纵使如素心这般跟在皇后身边多年、训练有素的女官,也不禁觉得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她哪里得罪摄政王了? 蔺巽深邃冰冷的目光看向素心,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道:“皇后身边的女官,好伶俐的口齿,前朝之事也能当做谈资,还是娘娘管教有方啊……” 此言一出,不止是素心,就连皇后也不由背后一凉…… 蔺巽这话不是在暗讽她,不该后宫干政吗! 听着蔺巽冰冷威严的声音,众人也不由倒抽了口凉气,而越王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他原本以为昨日三皇子与东宫之间的对峙够精彩了,没想到这一次宫宴,还能赶上摄政王对上皇后的热闹。 这次回京,没白回! 素心见状不妙,瞬间跪下请罪道:“王爷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皇后见素心跪下,脸色极其难看,她觉得蔺巽竟在她的宫宴上扔了酒盏,简直就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中。 “圣上……” 皇后看向永徽帝,希望永徽帝能出头,可没想到永徽帝却是心不在焉的看着远处,似乎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皇后心蓦的一沉。 但永徽帝并没有表示,若她发作,更坐实了方才蔺巽所言后宫干政。 更何况…… 皇后也拿捏不准,蔺巽突然开口,是否是察觉昨日之事的真相,在敲打她和王家! 皇后一向心思多疑,竟是将蔺巽此时的举动,当成是对东宫动手的信号,心中又惊又怕,简直要恨死叶锦了…… 如果不是叶锦从中挑拨,她也不会那般草率敢算计蔺巽! 皇后心中又惊又惧,缓和了脸色,开口道:“本宫底下的人不会说话,还请摄政王勿怪。” 蔺巽冷笑了一声:“既然不会说话,那留着舌头也没用。” 素心当下尖叫求饶:“娘娘救命,奴婢……奴婢不想被拔舌头啊。” 听着素心的惊慌求饶的声音,今日参加宫宴的世家女子们也吓得花容失色,纷纷恐惧的目光瞧着蔺巽…… 早就听闻摄政王性子喜怒无常,且嗜血好杀,竟都是真的! 以后若是谁嫁给他,不得被折磨死啊。 就连王月楹脸色也有些惨白。 当年喜欢蔺巽没错,毕竟她当年可是见过蔺巽真实容貌,对他一见倾心。 可蔺巽那冰冷暴戾的性子,却是让王月楹又爱又怕…… 这里皇后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唯恐蔺巽今日真的动手伤了她身边人,那她这个六宫之主压根就没法儿做了。 就在皇后心中七上八下的时候,永徽帝终于开口阻止了…… “好了怀璋,今日难得这么多世家贵女在,别吓着人家。” 说着,警告的看了蔺巽一眼。 今日永徽帝来这文渊阁,可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做…… 给蔺巽,选王妃! 今日永徽帝之所以带蔺巽过来,是听说皇后邀请了不少世家女子,永徽帝原本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有没有蔺巽喜欢的,赐个婚什么的! 但让永徽帝万万没想到蔺巽不开口则矣,一开口就是拔舌头吓唬人,一下子把这些娇滴滴的贵女们吓得花容失色。 在这些贵女中间,神色还算正常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沐滟,另一个是萧雪棠! 沐滟与蔺巽相识多年,蔺巽若是有意早就成亲了,更不要说二人性格根本就不合适。 另一个,更加不合适了…… 萧雪棠与蔺少舒早就有婚约呢! 此时底下的人也琢磨出了永徽帝的意思来了,心思活泛起来…… 这摄政王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位高权重,若是能嫁给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啊。 皇后最后揣测圣意,见永徽帝这般一开口,便也顺势将素心的一番风波给揭了去,笑着道:“今日行诗令正是各位贵女们大展风采的时候,若是谁能赢了头筹 ,不止能得到本宫准备的彩头,还有圣上的嘉奖呢……” 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端庄的笑,对永徽帝道:“这么多青年才俊在此,说不定能够成就几段良缘。” 闻言,永徽帝那俊秀苍白的脸终于浮现出今日第一抹真心实意的笑道:“皇后所言极是。” 恰好今日跟着永徽帝过来的大臣以及世家子弟们大多数都是未婚,且都是大胤最为优秀杰出的男子,若是今日宫宴上,能够得到天子赐婚,就算不嫁给摄政王也是一段好姻缘啊! 若是方才皇后提出行诗令大多数人只有三分兴趣,如今变成了十分。 纷纷起身,主动来素心这里抽签…… 而萧雪棠则更是意兴阑珊了,她与蔺少舒的婚约还没解除呢,压根没有参加的想法……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皇后忽然又开口,道:“将今日的彩头拿出来……” 说话间只见宫女捧了一个紫檀木雕花托盘过来,那托盘上,放着的是一个做工精致的九宫莲花盒。 这是…… 谢贵妃的旧物! 萧雪棠看着那熟悉的九宫莲花盒,当下瞳孔一缩 ,对上王皇后那笑语晏晏的样子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此时王皇后噙着笑的目光落在萧雪棠的身上,仿佛是在问:“萧雪棠,你当真不参加吗?” 在场的贵女们都抽了签令,签筒中只剩下最后一只…… 叶锦拿着签令,走到萧雪棠面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萧雪棠,我们两个最后比一场,你若是赢了……我告诉你一个关于谢贵妃的秘密!” 萧雪棠平静的眼眸,微动…… 第133章 慈宁宫,不速之客 此时的慈宁宫幽静,梵音阵阵,与文渊阁的觥筹交错格格不入。 宫中人都知道,太皇太后在武宗皇帝驾崩之后,非常的信奉佛法。 她常年在慈宁宫内闭门礼佛,说是为了献宗皇帝当年下令灭佛一事赎罪,后宫的事情全部交给皇后处置。 除了帝后每月的初一十五来慈宁宫中请安之外,就连后宫的妃嫔们见到她的次数,还不如护国寺高僧们见到她的次数多呢。 最近据说护国寺来了位佛法很高明的高僧,太后便请他们进宫为其祈福讲经。 而众所周知的是三皇子蔺少舒,昔年是在太后膝下长大,感情不比一般皇子。 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慈宁宫的前殿是法会,而蔺少舒则是在后殿的佛堂中为太后抄写经文。皇后就算是存心想要找蔺少舒的茬,但今日这样特殊的日子,她也不敢派人来慈宁宫惊扰太皇太后。 阳光透过梅花冰纹的窗户照进来,男子容颜清俊,眉眼如画,倒有几分出尘脱俗之意。 如意推门进来,见蔺少舒穿着一袭蓝色的锦袍坐在那专心的抄写经文,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惊扰。 倒是蔺少舒听到动静,主动问道:“皇后那里有什么动静?” 听到蔺少舒的询问,此时如意才敢开口道:“皇后已经带人去了文渊阁,今日在文渊阁设宴,就连圣上也过去了。” 听到文渊阁三个字,蔺少舒笔尖的动作稍滞,笔端大团的浓墨滴落在纸张上,显然这一页经文已经废了。 蔺少舒将纸团揉了个团,投进放在一旁的香炉中,升起的火焰瞬间将那一页经文吞噬,在那明灭不定的火焰下,蔺少舒那一张清俊的面容看起来竟有几分阴鸷。 纵使如意跟在蔺少舒身边多年,但看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有些……生疏。 自从殿下从淮州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太喜欢他在身边伺候了,更让如意不解的是殿下和萧大小姐忽然生分了许多。 一切,都是从淮州之后开始的…… 此时蔺少舒喃喃自语道:“文渊阁……” 当初文渊阁建成的时候,谢家是何等的风光,连他一向深居浅出的母妃,在文渊阁建成的时候还亲自进宫送上了一份贺礼。 蔺少舒到现在还记得,母妃那常年病痛,郁郁寡欢的脸上,罕见的多了一丝笑,她说自己的心愿,终于能完成一个,也不枉此生了。 蔺少舒至今依旧不明白母妃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明明嫁给了父王,明明已在王室中,她为什么不争宠! 很长的一段时间,蔺少舒的心中,是怨恨着谢贵妃的。 因母子之间有这样深深的隔阂,所以渐渐地、二人渐行渐远。 甚至相比较起来,她与萧雪棠更为的亲近,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亲生母女呢。 这样过分的亲近,让蔺少舒有时会隐隐有些嫉妒。 可那个人是萧雪棠,他又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 没有人会不喜欢萧雪棠。 她聪明漂亮,活泼可爱——在十一岁之前的萧雪棠。 此时如意并不知道蔺少舒心不在焉的想些什么,而是道:“殿下,听说宫里的人说大小姐也来了,皇后娘娘会不会为难大小姐?” 如意是在临王府长大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虎口蛇心的歹毒。 当年在王府,谢贵妃被废,王皇后扶正之后,她暗中几次设计陷害谢贵妃母女,如今想来都让人心惊。 连带着萧雪棠跟着受牵连。 她记得有一年萧雪棠到王府,无缘无故落水,被人捞起来后烧了整整好几天。 当时所有人都说萧雪棠落水是为了捡风筝,但贵妃身边的人清楚,这萧大小姐虽活泼却十分懂事,绝对不会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情。 而且,当时陪在萧雪棠身边的,是王皇后身边的人。 那件事情被王爷下令,之后不许府中任何人提及,但他们都心知肚明是谁做的。 今上登基之后,萧雪棠身为侯府嫡女按照规矩自然是要给皇后请安的。 蔺少舒担心皇后那里会为难萧雪棠,所以每次进宫都会找太皇太后帮忙,以抄经为借口将萧雪棠从皇后面前叫走。 想起这些年蔺少舒与萧雪棠相依为命的种种,如意心中也不禁一阵唏嘘。 自从谢家落败之后,他们家主子和萧大小姐,实在太不容易了…… 所以让如意更加不解的是,他家主子韬光养晦这些年,如今眼见着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能与东宫抗衡;而侯府那里,侯爷夫妇也回到京都能为大小姐,二人眼见着能苦尽甘来,他不明白为何从前形影不离的二人却疏远…… 但主子的事,不是他一个下人能插嘴的! 现如今最重要的是文渊阁那里也不知怎么样了,萧大小姐一个人不知能不能应付的过来,所以如意开口对蔺少舒道:“殿下要不要去文渊阁一趟,或者让太后帮忙,将大小姐诏到慈宁宫?” 昨日护国寺事发,太子现在被禁闭在府中,皇后心中定是恨极了他家殿下。 今日宫宴,殿下又在这儿给太皇太后抄佛经,如意十分担心皇后会借题发挥迁怒萧雪棠。 如意都能想到的事,蔺少舒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还知道,皇后今日在文渊阁设宴,定是有所图谋,皇后想要谢家那件东西…… 蔺少舒一直知道,当初外祖父肯定是将东西交到萧雪棠手中。 从前蔺少舒想那件东西如此重要,在萧雪棠的手中反倒是比在他手里安全。而且,他相信萧雪棠是一心向着他的,若是他开口,萧雪棠定然会双手奉上。 可是,经过这些天的事情再加上昨日护国寺之变,蔺少舒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必须尽快想办法从萧雪棠手中拿到那件东西。 而转机,就在今日! 今日在宫宴上,皇后定会对萧雪棠施压,到时候在萧雪棠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去给萧雪棠解围,再对萧雪棠晓以利害关系,拿到外祖父留下的那件东西。 所以…… 他要等! 等萧雪棠,求他……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外面一道声音:“殿下,佛恕法师求见。” 蔺少舒正要说不见的时候,但此时人已经不请自来。 他穿着一袭僧衣,罩着斗篷,斗篷揭开蔺少舒倒抽了口凉气…… “你怎么这副打扮进宫,你疯了,蔺巽……就在宫里!” 佛恕看着蔺少舒骤变的脸色,微微一笑,道:“贫僧是来给三殿下送一样东西……”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紫檀雕花的匣子…… 第134章 诗会比试,贵妃的过往 又是用谢贵妃为饵? 皇后也就算了,怎么连叶锦也开始用谢贵妃来威胁她,在叶锦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指点。 一开始萧雪棠以为在叶锦和皇后身后出谋划策的人是南夫人,可昨日护国寺南夫人与萧颐奸情败露,遭受重创,根本就没有余力策划今日文渊阁之事。 那个人究竟是谁? 竟如此的了解她…… 见萧雪棠不言,叶锦以为萧雪棠退缩了,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怕了?” 萧雪棠收回心中的思绪,瞥了叶锦一眼,道:“叶锦你忘记了,我自幼学诗,三岁作赋。若是比别的也就罢了,论赋诗,你能赢得了我?” 一开始主动挑衅的人明明是叶锦,可现在听着萧雪棠清冷的语气,她那眼底睥睨的神色,叶锦恨得咬牙 ! “萧雪棠,你也未免太自负了。” 叶锦冷笑连连,看着萧雪棠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纵使你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但你囿于闺阁内宅之中,眼界局限,怎么比得上我见多识广;纵使你熟读诗书,又……” ‘怎么比得上我的身后,有后世无数名篇,任我汲取所得’ 这个朝代距离她有整整,上千年时间和空间的差距,让她的学识、眼界远远胜于这些人,她相信她比萧雪棠,更适合做皇后! 只有她,才有资格母仪天下…… 萧雪棠不过是随口一激,没想到叶锦便就丑态毕露,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冰冷嘲讽的笑。 “叶锦,其实我承认,你见识不凡,是我远远比不上的。” 终于从萧雪棠口中听到了几分示弱之意,叶锦的心情非常的得意。 但…… “可惜啊……” 萧雪棠平静的目光看着叶锦,明明二人都站在一样的高度,可叶锦莫名觉得在那样清湛、悲悯的目光下,自己在萧雪棠面前,无端矮了一截似的。 “叶锦,你的所见所识,明明可以让你大有作为。可你并没有创造出什么有意义的,相反你所做的都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不惜官商勾结、倒卖假药,害得无数百姓死于瘟疫之下,你终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从前外祖父便对她说过,一个人的福气是有限的,若是一个人得了天大的机缘却是挥霍无度,不知敬畏,总有一日会遭到反噬。 萧雪棠坚信如此…… 叶锦此时听了萧雪棠的话,背后不禁一阵毛骨悚然,骇然得视线看着她。 百草堂的事情败露,一开始叶锦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可是此时听见了萧雪棠的话,顿觉一阵毛骨悚然…… 就连百草堂的事情萧雪棠在背后也有份,她究竟还有什么手段,是她不知道的? 叶锦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面上的惨白是连脂粉盖都盖不住的。 许久之后,叶锦才压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冷笑:“萧雪棠,你 少在义正言辞的在这儿教育我了,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到哪里去。我走到今日,一切都是自食其力,而你……” “一个受世家供养不知人间疾苦的可怜虫罢了,你说我没有作为,那你可曾亲手赚过一分一毫?” 萧雪棠冷笑…… 恐怕叶锦现在还不知道,从前侯府的花销,以及蔺少舒那豢养门客的钱,都是从她帐下走的。 前世叶锦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一世竟糊涂成这样? 不过萧雪棠也懒得点醒她,此时只见那些贵女们已经纷纷开始作诗…… 原本只是一场游戏,现在为了得到天子的垂青,所有人都当做了一场比试。 那件东西非常重要,萧雪棠不知道它是怎么到皇后手中的,但她今日一定得拿到手…… 所以萧雪棠也不再与叶锦纠缠,只是道:“叶锦看在你叫我一声姐姐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已识乾坤大,却不怜草木青,你终会被你的自负反噬的!” 萧雪棠取走签筒中最后一支诗令,与叶锦擦肩而过。 叶锦听着萧雪棠的话,不知为何浑身一震,手中的诗令掉落在地上浑然不觉,还是萧雪棠帮她捡起来的。 很久之后,在那阴暗、永无天日的地牢中,叶锦回想起萧雪棠说的话…… 那一日宫宴上花团锦簇之间,萧雪棠一番话,看似是警告,却是一语成谶! 放下叶锦的魂不守舍不提,萧雪棠拿了诗令回了席上,萧云霓迫不及待的凑了上来。 萧云霓对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今日这一场热闹就没去凑了,只是好奇的看着萧雪棠抽的诗令…… 【以‘夏’为题提七言绝句】 “这……” 萧云霓倒抽了口凉气,眼中既震惊又不解,惊道:“这不是当初叶锦抽到的诗令么,怎么会……你调包了?” 幸好,叶锦是压低声音的。 萧雪棠见四周无人注意到她们,这才松了口气,道:“不然呢,不是为了调包,方才我犯得着与她说那么多废话吗?” 这诗会比试是王皇后提议安排的,谁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 萧雪棠知道诗会比试是套子,那九宫莲花盒也是套子,为了谢贵妃以及弄明白当年一些事情,她不得不钻进去。 但…… 不代表着,她会按照这些人设计的方法钻! 萧雪棠小声对萧云霓道:“你去看一下叶锦抽到的是什么。” 不用萧云霓去打听,只见叶锦那里便有了动静。 “是红豆,叶锦你抽到的是用红豆赋诗呢!” 与叶锦交好的贵女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听到动静,主座上的皇后眉心微皱看向素心…… 怎么会出岔子了? 萧雪棠听见‘红豆’二字,心口一跳,忽而想起了一些往事…… …… 慈宁宫小佛堂中,佛恕的不请自来让蔺少舒非常震惊愤怒。 他担心若是被人察觉出他们的来往,一切计划都功亏一篑。 直至佛恕递给他一个紫檀木的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同心结。 色泽鲜亮,用红线掺着金线编织成,金丝上系着两颗红豆,上面还坠着流苏 ,非常好看。 ‘啪嗒’一声,蔺少舒手中的匣子掉落,此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名为‘恐惧’的神色…… 像是,经年梦靥,就在此时此刻,变成了千丝万缕红线重新缠上了他! 第135章 同心结缕带,此物最相思 和萧雪棠一样,蔺少舒这二十来年的人生割裂成两截。 一半生在富贵乡中,锦衣玉食,父母恩爱,不知人间疾苦;一半在刀光剑影之下举步维艰,在京都竟无可容他之地,无可倚之人! 但不同的是,蔺少舒人生巨变是在十年前,就开始了…… 那是,他十岁的生辰,那一日和往日没什么不同,府中张灯结彩为他庆生。 唯一不同的是,父王脸上有一丝忧愁之色。 宫中的怀闵帝据说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因膝下无子,朝局十分混乱。而临王是怀闵帝的亲弟弟,朝中有部分大臣竟是支持临王为储。 但蔺少舒心中清楚,父王淡泊名利,与母妃很恩爱,他为了母妃也不想涉足那样危险的事情当中…… 可蔺少舒没想到,那一日生辰,竟是成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身为临王府世子的生辰! 那一日宾客如云,前院觥筹交错,可蔺少舒却找不到母妃。 他戴着陇西郡王妃送给他的双鱼玉佩想去给母妃瞧瞧,可是在后院,却瞧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他的母妃,竟与一个陌生男人紧紧抱在一起! 蔺少舒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只看见了在他们二人的腰间,挂着一模一样的…… 同心结! 同心结缕带,连理织成衣—— 他的母妃,与父王举案齐眉,恩爱缱绻的母妃,竟在他生辰宴当日,与别的男人在后院私会。 那精致的同心结,成了劈向他的刀。 一夕之间,有什么碎裂了。 也在同一日,他的生辰之后,他的父王贬妻为妾,抬了王氏为王妃。 他与母妃,被赶到了偏院去。 当时的萧雪棠得到消息带着谢家的几个舅舅过来探望他们,哭的跟泪人似的,气势汹汹的要去找临王算账。 蔺少舒却拦住了他们…… 这一切,都是母妃咎由自取! 蔺少舒想,父王能留给他们母子一条生路,没有揭穿那件丑事,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还期望什么呢? 他的命运就在那日被改变,如今十年过去,谢贵妃死了,蔺少舒努力想要淡忘那个梦魇,可现在…… 当年改变他命运的同心结,却再度出现了! “你到底是谁?” 蔺少舒咬牙切齿的问着眼前一袭白衣,看似纤尘不染的僧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 男人低笑一声,道:“重要的是,就在今日皇后的手中也得到了一模一样的同心结,那件东西将会由萧雪棠——你的未婚妻,亲手揭开,帝王的耻辱公布于世,三殿下你能承受这样的后果吗?” 当然不能! 这些年来,蔺少舒一直如履薄冰,纵使谢贵妃死了,但蔺少舒知道自己与永徽帝父子之间的感情已经恢复不到从前。 没有父子感情无妨,只要贵妃死了,没人再提当年的事情就好。 可现在…… 皇后竟然知道了那个秘密! 在一刻钟之前,蔺少舒还在为算计软禁了东宫鸣鸣自得,现在他的命脉被掐在皇后的手中,死亡的恐惧笼罩了蔺少舒全身…… “三殿下,您现在想要去阻止,还来得及吗?”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出来 ,成功的阻止了他。 蔺少舒看着佛恕,那一张看似悲天悯人的脸,此时在蔺少舒的眼中却是恶鬼。 蔺少舒咬牙问:“你想怎么样?” “杀了,萧雪棠……” 蔺少舒神色骇然,难以置信的看着男人。 男人风轻云淡的说道,微笑的看着蔺少舒:“在一切揭开之前,三皇子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 为了让今日参加比试的贵女们做出完美的诗篇,皇后给了一炷香的时间。 半炷香后,叶锦已经落笔,她的诗由宫人誊抄到了帝后面前。 “叶姑娘做的是一首五言绝句。” 誊抄的女官在宫中与南夫人是旧相识,对叶锦也非常照拂,毫不吝啬的称赞道:“圣上,娘娘,锦姑娘做出的这首五言绝句奴婢可以保证,今日在场,绝对不会有人再比她做的更好了!” 女官言之凿凿,却没想到原本力捧叶锦的皇后神色有些微妙,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而一旁的永徽帝却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道:“呈上来给朕看看……” 女官亲自将笔墨呈给永徽帝……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永徽帝似有所触,情不自禁的将这诗词读了出来,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竟是似有凝涩之意! 先不说知道其中内情的皇后了,就连蔺巽也察觉出了异样,不过他的目光看向的却是萧雪棠…… 只见一向沉稳的萧雪棠,此时面上竟是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对上他的视线,似乎是在……求救? 这诗,有问题! 且与谢贵妃有关…… 蔺巽是何等的睿智,瞧着萧雪棠和永徽帝同时骤变的脸色,很快便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但他拇指轻捻,看了眼皇后等人,却没出言制止。 萧雪棠急坏了! 蔺巽难道没看懂她的意思? 萧雪棠知道今日皇后设局是个阴谋,这场诗会绝对不能进行下去了,但…… 而这里旁人不知永徽帝所以,见永徽帝见着叶锦所做的诗句竟怔住,纷纷附和称赞道:“没想到这位叶姑娘年纪轻轻,竟能做出如此绝妙的诗句。” “是啊,这五言绝句音韵优美,意蕴深长,果真精妙……” “古有清风明月苦相思,今有‘此物最相思’,此诗一出,今后京都恐无人敢做相思绝句了!” 在一声声吹捧中,叶锦心中得意,眼藏不屑。 她不过是随便写了一首诗词而已,便让这些没见识的古人们惊成这般样子,萧雪棠凭什么和她斗? 龙椅上的永徽帝终于开口了。 在那光影交错之间,永徽帝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明灭不定。 “叶锦上前来。” 叶锦心中暗喜,看来永徽帝今日要封赏她了。 若是能得了天子的青睐,日后纵使是皇后想要动她,也要掂量几分…… 想到这里叶锦挺胸,得意上前,柔声叩拜道:“臣女见过圣上。” 叶锦抬头,准备接受封赏,可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对上了永徽帝蕴藏着怒意的目光! 第136章 九宫格密盒,贵妃的秘密 “叶锦,你可知罪!” 永徽帝一向是个仁慈的皇帝。 据说之前上朝的时候有宫人忘记准备茶水,一整个早朝他都忍住没有要茶,事后太后问及他说不忍心宫人受罚。 他性子仁和更胜于怀闵帝,对宫人都是如此体恤,朝臣们更是鲜少见过他发火的时候。 此时就连皇后都没想到叶锦一首诗,竟是惹了永徽帝龙颜大怒! 原本这坑是皇后为萧雪棠准备的,可叶锦跳了进去,皇后此时也只能袖手旁观。 叶锦也没料到竟有此惊变,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匍匐跪在地上请罪道:“臣女……臣女所犯何罪,还请圣上明示。” 她话音落下,众人倒抽了口凉气,惊恐的目光看着叶锦。 圣上震怒,此时无论任何原因应该直接请罪才是,竟还有人反过来质问天子? 这叶锦,可真是胆大包天啊! 此时众人倒是误会了叶锦,她还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叶锦来了京都这么久,时常出入宫中,但都是为了左右逢源讨好皇后还来不及,根本就没踏实学过宫规。 毕竟叶锦一向立的是活泼不守规矩的人设,纵使她在礼仪上稍微有些瑕疵,但帝后见惯了京都这些恪守礼仪、一板一眼的贵女们,反倒还会因为一点小错误记住她—— 叶锦的这一招在平常时候或许还真的管用,可此时天子正在气头上,她此时一番话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若是性子暴烈的帝王,叶锦此时已经被拖下去砍脑袋了,所幸的是叶锦遇见的是一个难得仁慈帝王。 永徽帝此时一阵头疼,却是怒极反笑,看着叶锦道:“这首诗,当真是你作的?” “是……” 叶锦刚想说是,但她伶俐的意识到此时永徽帝脸上神色过于骇人,便将话到嘴边变了…… “是臣女,之前在孤本上见过这首诗,摘抄借鉴,请圣上恕罪,臣女不是有心!” 一番话顿时引起一阵哗然,一旁的萧云霓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叶锦,方才皇后娘娘都说了要自己做的诗才算数,你不是自负出身隐世之家,才高八斗,怎么连首绝句都做不出来还要抄?” 叶锦分神狠狠瞪了萧云霓一眼,那眼神恨不得将萧云霓大卸八块! 但在永徽帝面前,却是战战兢兢道:“圣上臣女只是一时糊涂担心做不出诗句被娘娘怪罪,才借鉴了一首,此时臣女又重新想了一首出来,还请圣上给臣女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完叶锦跪在地上,一副卑谦至极的样子…… 永徽帝此时不发一言,阴郁着脸色,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后清楚他定是在想谢婉月那个贱人,而萧雪棠则知道的比皇后更多一些…… 这首《相思》,是谢贵妃亲自为永徽帝作曲所填的词。 当年谢贵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轻易的作诗写赋,唯一的一首留存的笔墨就是这首。 只是那首《相思》,萧雪棠昔年只听过谢贵妃吟唱过一遍,永徽帝想要将其抄写下来,却被谢贵妃阻止了。 当时贵妃说,希望这首诗成为二人之间的定情秘密,不必外传。 做为在场第三人的萧雪棠被忽视的很彻底。 但,这并不妨碍萧雪棠过耳不忘,纵使过了十余年,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也正是方才永徽帝乍见叶锦所做绝句那般失态的原因。 永徽帝见叶锦跪在地上,请罪认错十分诚恳,一时心中怒意消了几分…… 当时贵妃填词的时候并没有说是她自己原创,或许也是在孤本中无意间看到,永徽帝也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帝王,便没再迁怒叶锦。 “起来吧。” 永徽帝冷冷道。 永徽帝心中疑心解了,但此时萧雪棠心中却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因为她比永徽帝清楚,叶锦的这些诗词根本不是什么在孤本中看过…… 这些东西,原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而是属于千百年后! 可为什么当年,贵妃醉酒后,信手拈来填了后世的诗,酒醒后却要将一切焚毁,不许流传…… 这一切只有一个可能…… 贵妃,也是从后世来的! 顿时萧雪棠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神色既震惊,又惶恐,还有……不安。 此时叶锦诚惶诚恐起身。 重新做了一首《南歌子》,那句后世流传百年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本该是艳惊四座的。 可是方才叶锦的那首诗险些闯下了弥天大祸,底下的人可不敢夸她了,就连永徽帝也是意兴阑珊的样子。 他几次想离开,却被皇后柔声劝住了。 永徽帝想着蔺巽的终身大事,避免再拖下去,这位大胤倚靠的摄政王真的要去出家,他还是忍耐等到结果揭晓的时候。 最终,赢的是……萧雪棠! 叶锦脸上狞色险些没忍住。 这萧雪棠随手作的一首七言,平平无奇,凭什么和她的千古绝句比? 凭什么?! 可方才叶锦的诗已经有冒犯天子在先,且有剽窃之嫌,她的这首再好也没能入皇后的眼。 所以,是萧雪棠赢了。 但萧雪棠一点不想赢…… 见皇后笑得端庄的样子,萧雪棠知道,更大的坑等着她呢! “雪棠,看来你与谢贵妃的旧物,很有缘分啊。” 话音落下,只见原本还意兴阑珊的天子脸色微变,瞧着宫女手中捧的东西,问道:“这东西怎么是她的?!” 皇后只当没瞧出永徽帝异色,依旧用着端庄的声音道:“圣上,说起来,这也算是贵妃留给我们的一个谜题呢!” 闻言,众人的视线瞬间被王皇后吸引,不知是因为王皇后提及谢贵妃时那毫无芥蒂的态度,还是因为这奇怪的莲花九宫密盒。 “当初文渊阁建成之际,谢贵妃亲手将这莲花九宫盒当做贺礼放置在文渊阁,这些年倒是连圣上都忘记了,本宫今日恰好想起,便想着为今日的诗会添个彩头。” “只是这九宫格木盒,由九九八十一格空格组成、八十一个字符,需要移动正确字符才能打开,而当今能够解开贵妃留下秘密的,只有一个人……”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都集中在萧雪棠的身上! 第137章 机关盒到了蔺巽的手中! 永徽帝登基之后,谢贵妃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是后宫的禁忌。 当年谢氏身为临王的正妻,却自请下堂,成了临王府的侍妾,这在京都本是一个奇谈。 后来皇上登基,她依旧住在旧王府,死后才被封为贵妃,这成了第二桩悬案。 在谢氏死后,有人惋惜谢贵妃红颜薄命,但也有人在揣测当初谢氏之所以被厌弃的原由。 再加上因永徽帝仁德,皇后贤良,在各种揣测的声音中,都指向了谢贵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才落得咎由自取的下场。 前些年蔺少舒在朝中不得势的时候那些流言是最难听的时候,后来蔺少舒渐渐崭露头角,顾及着这位成年皇子的颜面,永徽帝用了手段制止了那些传言,这没让那些传言越来越离谱。 现在,当皇后在宫宴上拿出九宫密盒的时候,重新点燃了众人那一颗八卦的心! 那个曾经名震京都的才女,生前本就饱受争议,死后究竟留下了什么隐秘? 现在,谢贵妃的旧物近在眼前。 而王皇后将东西赐给了萧雪棠,示意让萧雪棠当众亲自打开这九宫密盒揭开谜底! 萧雪棠万万没想到,王皇后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竟是因为自己解不开这九宫密盒,所以让她来动手。 当年在贵妃的身边,萧雪棠学过九宫密盒的解法,解开不难。 但,萧雪棠担心一旦密盒解开,里面的东西会给谢家带来危险…… 可现在的局势,萧雪棠却是骑虎难下,她该如何应付? 既能拿走这九宫密盒,又能拒绝在人前打开…… 就在此时,只听一人已经等不及催促:“听说当年谢贵妃与萧大小姐关系最是亲近,如今能解开谢贵妃留下的九宫密盒的人,恐怕只有萧大小姐了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王皇后的嫡亲侄女,王月楹。 王月楹穿着一袭湘妃色的锦裙,容貌年轻娇美,但脸上那一抹端庄却又幽微的笑容,却是与王皇后如出一辙。 “这九宫密盒难解,可萧大小姐既然今日赢得了诗令的头筹,想必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今日在圣上与皇后面前,萧大小姐可不要藏拙,故意解不开,那可是……” “欺君之罪呢!” 王月楹嘴角噙着笑,但眼底却是一片阴冷…… 萧雪棠看着那姑侄二人一唱一和,心底冷笑,欺君之罪,好大一顶帽子啊! 她正要开口,就在此时,主座上忽然传来蔺巽的声音道:“拿给本王看看。” 听到蔺巽清冷的声音,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就连越王也震惊道:“皇叔也对这解密感兴趣?” 蔺巽漫不经心的瞥了越王一眼,道:“不行吗。” 越王…… 当然您说什么是什么了! 摄政王都开了这个口,底下的宫人哪里敢怠慢,连忙将东西捧到了蔺巽的面前。 众人只见蔺巽单手拿起那紫檀木的匣子,随手拨动了几下,随着他的拨动萧雪棠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清楚这九宫密盒要用特殊的手法才能解开,普天之下,只有她和谢贵妃才知道谜底! 但她担心蔺巽万一解不开,直接给捏碎了怎么办? 那贵妃留下的东西可就毁了。 小姑娘看似镇定,但那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眼巴巴的看着他,藏不住的担忧,想忽略都难。 蔺巽眉梢微挑,故意道:“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捏碎了不就行了。” “万万不可……” 令人惊讶的是皇后出声阻止道:“这机关盒一旦毁了,里面的东西也会没了。” 此言一出,蔺巽似笑非笑的看了皇后一眼,道:“想不到皇后娘娘竟对机关也有所研究,微臣实在敬佩。” 在蔺巽犀利的目光下,皇后眼神微闪…… 她一个深宫妇人,如何知道什么机关,自然是那个人叮嘱她的。 想要拿到谢贵妃的把柄,必须要萧雪棠亲自动手! 里面,究竟是什么? 谢婉月的奸夫究竟是谁! 皇后此时宛如百爪挠心,但又担心被蔺巽看出什么端倪,只能隐忍住。 这下,就连萧雪棠也发现了皇后有些不对劲。 王皇后怎么会突然盯上了谢贵妃? 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唆使的,竟要将陈年旧事,重掀风浪。 显然,想要掀起风浪的关键,此时在蔺巽的手中! 只听蔺巽道:“本王最近对机关倒是有几分兴趣,不如便将这机关密盒,赏给微臣如何?” 皇后…… 皇后没想到今日戏台子搭了这么久,眼见着快要到关键时候,蔺巽怎么突然横插一手。 一旁越王也有些惊讶蔺巽的反常,小声提醒道:“皇叔,这机关密盒皇后赏给了萧大小姐,您这夺人所爱,不太好吧。” 蔺巽沉吟片刻,道:“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随手解开了佩戴在腕间的佛珠,丢在宫人端着的紫檀木托盘上。 他看向萧雪棠,嘴角噙着笑,温声道:“本王用这串佛珠与萧大小姐交换,萧大小姐可愿意?” 萧雪棠愣是被蔺巽一声‘萧大小姐’唤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上他那深邃冰冷的目光,萧雪棠背后凉飕飕的,她敢说不愿意吗! “一切,都凭王爷做主。” 萧雪棠跪地谢恩…… 反正她现在就住在水云居,而蔺巽还等着她解毒,东西到了蔺巽的手中总比今日当场拆开或者留在王皇后手中要好! 萧雪棠欣然接受。 这下,换做王皇后傻眼了。 她辛辛苦苦弄来的密盒,非但没能成为扳倒蔺少舒和谢家的筹码,怎么跑到了蔺巽的手中?! 皇后虽心中焦急,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端庄的神色,开口对蔺巽道:“王爷,这毕竟是贵妃旧物,王爷身为外臣恐怕……于理不合吧。” 蔺巽淡淡道:“方才娘娘既已将东西赐给萧雪棠,这东西便不算贵妃之物了。” 皇后…… 还可以这样强词夺理的?! 越王在一旁看热闹也是听的目瞪口呆,皇叔什么意思? 贵妃的东西不能要……可那萧雪棠,就不是外人了吗! 他这皇叔,不是一向不近女色的,方才怎么还将自己从不离身的佛珠赐给了萧雪棠? 王皇后自然也想到了这层,神色一动正说道:“可这萧雪棠是三皇子的未婚妻,王爷方才赐给她佛珠是……” 她话音未落,只听蔺巽漫不经心开口:“皇后娘娘,说起来这文渊阁当初是由本王接手清点里面的东西,文渊阁藏着这机关盒子,本王为何从未听说过,而娘娘,又是从何处得到消息的?” 被蔺巽锐利目光扫过,皇后神色一凛…… 第138章 无双郡主,孤注一掷 蔺巽此言一出,就连魂不守舍的永徽帝,也看向了皇后。 皇后哪里想到今日竟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中恨的咬牙切齿,但面上不得不扬起一抹笑,道:“臣妾今日也是偶然发现的。” “原来是这样。” 蔺巽淡淡一笑道:“圣上不如多派些人去文渊阁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宝贝呢。” 但永徽帝却不愿多提谢贵妃了,那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女人。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了,皇后日后在宫中,也不要无事生非了。” 皇后脸色微白。 永徽帝淡淡的‘无事生非’四个字,直接打碎了她方才悉心维护的帝后和睦的假象,让她非常难堪! 皇后脸色越难看,一旁的越王心情异常的好,笑着道:“父皇,听说近日梨园新编了一支曲子,不如让她们上前表演一番。” 永徽帝心情不佳,但他顺带看了眼蔺巽…… 只见蔺巽并不似从前那般不耐,在宫宴场合露了面就消失,永徽帝心中称奇。 难不成今日这席上他当真看上了哪个姑娘? 只是永徽帝一时没想到萧雪棠,毕竟她与蔺少舒的婚约那是怀闵帝在世时便定下的,蔺巽一向稳重是做不出那般荒唐的事情的。 想着今日要给蔺巽挑个王妃的目的,永徽帝重新坐了下来。 随着永徽帝一声令下,歌舞继续,仿佛方才机关密盒的事情不过是个小插曲,萧雪棠也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萧雪棠并不知道,在长廊处一双阴冷的眼正盯着她…… ‘嘶’萧雪棠摸了摸脖子,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此时她手中拿着的,是从蔺巽刚摘下来的佛珠…… 那佛珠仿佛还带着蔺巽身上的体温,烫手的很,萧雪棠想将她交给一旁的绮月,却收到了主座上,蔺巽意味不明一瞥的目光。 萧雪棠瞬间读懂蔺巽的意思…… 这是摄政王殿下的贴身之物,若她敢给别人,脑袋也别想要了! 她重新将佛珠拢回袖中。 “怎么了你,身上长虱子了?” 此时萧云霓看着萧雪棠,心有余悸道:“方才可真吓死我了,你说皇后突然弄个机关盒做什么,还好有摄政王帮你,不然今天弄不好,你还真要被扣上个欺君之罪。” 说到这里,萧云霓摸着下巴,看着萧雪棠拿着的佛珠有所思,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摄政王一定是喜欢你!” ‘噗!’萧雪棠险些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萧云霓,咬牙道:“这也是能胡说的,被人听见你不要命了!” 这些时日萧雪棠和蔺巽相处下来,觉得他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冷漠无情,但…… 前世今生,蔺巽是出了名的憎恶那些试图攀附勾引他的女子,萧雪棠想要抱紧蔺巽的大腿,可不敢碰他的逆鳞。 见萧雪棠一副谨慎小心的样子,萧云霓却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那你说说看一向冷漠无情的摄政王为何要帮你,而且,还是两次哦~” 旁人只当摄政王摔了酒盏是对皇后后宫干政不满,但萧云霓却觉得分明是在帮萧雪棠解围。 果然她想的没错,前世他们绝对就有猫腻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帮老王妃治病……” 而且蔺巽现在还要靠她解毒呢! 只是不知为何,萧雪棠说这话的时候,竟有几分底气不足。 萧云霓却是一脸不信,轻哼道:“你就在那嘴硬吧……” 二人说着悄悄话,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人走到了二人的面前,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 萧雪棠重新回到座位上,萧云霓正要凑上来说话却被人挤走了。 “这六月的桃花竟还能开的如此娇艳,不愧是京都……” 萧雪棠回神,正对上一抹琉璃色带着几分探究之意的眼。 正是方才在文渊阁门口,对于文渊阁的名字提出异议的沐王府郡主! 让人萧雪棠没想到的是这位一向率性而为的郡主,竟是直接抢占了萧云霓的位置,坐在萧雪棠身边。 忽然,她的眼神落在萧雪棠眉眼上,轻‘咦’了一声…… 似是诧异,似有不解,又有……恍然大悟! “郡主?” 听着萧雪棠的声音,沐滟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冷不丁问道:“萧大小姐,可曾去过南疆?” 南疆?! 萧雪棠一脸困惑,正要回答,就在此时叶锦忽然拎着一壶酒过来了。 方才诗令比试叶锦自信满满,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萧雪棠夺得头筹! 她心有不甘,而王月楹……比她更不甘心。 王月楹倾慕蔺巽已久,如今见蔺巽的贴身之物竟赏给了萧雪棠,若不是顾及着身份她都恨不得上手去抢了。 瞧着王月楹愤恨不甘的神色,叶锦顺势献上一计…… “若王小姐肯与我合作,今日在宫中我们不止可以抢回原本属于王小姐的东西,还能让萧雪棠身败名裂!” 叶锦输了诗会,想要用才名在京都立足的路已经行不通,现在她必须要孤注一掷…… “姐姐,今日我敬你一杯……” 原本宫宴上众人都在各自的说着话,叶锦这般站起来的动作,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之前不是说萧雪棠和这养女关系不好吗?” “方才她们不是一块儿进宫的么,可见这传言并不可信。” 在众人议论声中,叶锦端着酒杯,嘴角带着一贯甜腻的笑道:“姐姐,这酒是敬您这些时日对我的照拂。明日,我便要搬离侯府了,这酒就当是为我饯行的吧。” 叶锦话音落下,底下人十分意外。 这些时日叶锦虽在京都闹出了不少笑话,但一开始她来京都的时候,行事十分高调,所以她这番话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锦姑娘在侯府住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离开?” “听说锦姑娘是带着一车金子住进的侯府,其吃穿用度都是自己的,住不住侯府也没关系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叶锦毕竟是永安侯夫妇的义女,感情非同一般。当日在景州,叶锦用祖传的药方救了永安侯夫人,这救命之恩,永安侯府就是如此报答的吗?” 一时间,萧雪棠成了被侯府讨伐的对象! 第139章 萧钰亲自打脸叶锦 叶锦一番话,在原本热闹的宫宴上瞬间炸开锅。 萧雪棠还稳得住,谢氏神色却是慌了,下意识道:“锦儿你在侯府住的好好的,若有什么委屈,等你父亲回来说,在娘娘的宫宴上不是闹着玩的……” 叶锦却是不听,继续说道:“母亲,我若是不离开,姐姐肯定又会与你们赌气不肯回家。我本不是您亲生骨肉,是以在这侯府,岂有我留下,让姐姐离开的道理呢。” 原本底下的人见叶锦失宠,难免有些攀高踩低,可现在见叶锦一改往日里强势,如此柔弱的模样,看向谢氏和萧雪棠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 昨日护国寺的消息传的很快,底下的人都知道萧雪棠住进了水云居,只当萧雪棠是为了给老王妃治病调理身体。 却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一层内情…… “就说这萧雪棠一个大家闺秀,哪里会什么医术,原来是与家里人赌气才住进水云居的。” “这叶锦看着实在太可怜,萧雪棠实在无容人之量啊。” 所有人都对萧雪棠指指点点,简直要将谢氏气坏了! 明明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谢氏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伺候的竹影阻拦。 “夫人,您这个时候越为大小姐解释,局势对大小姐越不利呀。”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谢氏是萧雪棠的生母,叶锦只不过是养母,她自然是偏心萧雪棠。 可明明一开始…… 是她偏向着叶锦,对不住萧雪棠,她想赎罪怎么就这么难呢? 叶锦一向善于煽动情绪,此时在众人指责之下,谢氏第一次感受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就在此时,只见原本正在与越王说话的萧钰见情况不对过来了。 他长相虽不似越王那般精致,没有齐玉笙那般俊美近妖,但长相俊秀飘逸,气质温和内敛,很容易受到小姑娘们以及长辈喜爱的长相。 今日有不少夫人想与这永安侯府世子结亲的,见萧钰过来,便没敢得罪谢氏。 “母亲,这是出何事了?” 谢氏是个软弱没主见的,被叶锦几句话说的眼中含着一泡泪,瞧见萧钰过来,才觉有了主心骨一般将前因后果说了。 闻言,萧钰似笑非笑的看了叶锦一眼,这是在萧钰脸上从未有过的神情! 若说萧雪棠的长相十分接近谢家人的话,那么萧钰的骨子里那温良的作风,不像精于算计、玩弄权势的萧颐,更有谢家人的风骨。 也正是如此,前世萧颐一直认为叶锦帮着蔺少舒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而蔺少舒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都是萧雪棠指使的,对萧雪棠成见颇深,这也是后面兄妹二人决裂的原因。 前世萧雪棠多次试过向萧钰解释,可是那些偏见根深蒂固,最终萧雪棠放弃了…… 上一次在护国寺萧钰不知抽什么风,忽然呵斥了叶锦一回,可萧雪棠却觉得许是巧合。 此时见萧钰过来,萧雪棠瞬间紧绷起来,十二分警惕的望着他! 叶锦瞧见萧钰,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手中的酒壶…… 她与萧钰虽非亲生兄妹,但从前在景州,萧钰对她呵护备至,和亲兄妹差不多。 可他们前后不过是分开数月的时间,昨日在护国寺见面,萧钰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那样清明锐利的目光,让叶锦感到无端的恐惧! 就像是此刻…… 只见萧颐锐利的目光盯着叶锦,开口道:“今日宫宴,你却要你姐姐为你饯行,谁教你的规矩?” “你若是真想离开,带着丫鬟收拾行李,搬到别苑去我还高看你一眼。可你却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宫宴上突兀开口,让母亲当场下不了台,让侯府名声受累,你是想离开?还是故意报复侯府!” “当年你在景州,救了母亲确实不错,可是这三年来我们萧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帮你开商铺、名扬景州,回到京都,你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母亲亲手置办甚至超过了萧雪棠的待遇,叶锦,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萧钰一番话,平稳,却掷地有声! 原本喧闹的宴席,再度变得鸦雀无声…… 萧雪棠瞧着也目瞪口呆。 原本萧雪棠还以为萧钰这次又不长眼的来帮叶锦的,可没想到却是来收拾叶锦的。 别看萧钰平日沉默寡言,可这话却是字字诛心,将叶锦那些阴诡手段公布于众,此时叶锦脸上的神色赤橙黄绿青蓝紫,可谓精彩至极…… 被萧钰这么一揭穿,这下好了,叶锦别说在侯府了,恐怕连京都都要待不下去了! 萧雪棠幸灾乐祸的同时,心中又想着若是前世萧钰有这般的洞见,他们兄妹二人倒也不会被叶锦挑拨的反目成仇了。 这里萧雪棠还没幸灾乐祸完呢,便见萧钰那严肃的目光忽然看向她,眉心微皱,似有不满,又似乎是在说下一个收拾的就是她…… 得,这萧钰对叶锦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但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待见! 萧雪棠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 而是看着叶锦道:“既然妹妹要离开,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这饯行酒,自然是要喝的!” 皇室宫宴,不止菜肴丰富,就连酒杯酒盏也都格外的精致。 叶锦递来的酒盏是白玉盏,琥珀色酒液在阳光下折射着一种奇异的色泽。 据说,这是宫中新贡的酒,名为琥珀醉。 酒香浓郁醇厚出名,一口下去,辛辣入喉! “萧雪棠你……” 萧钰正要阻止,可萧雪棠手中的酒杯已经空了。 原本已经绝望的叶锦,瞧着萧雪棠竟真的将酒喝了…… 哈,这个蠢货! “酒已经喝了,叶锦从今日开始,你我恩怨,各凭自己的本事了……” 叶锦原本空洞的眼眸恶狠狠的盯着萧雪棠,咬牙道:“萧雪棠,就算你把我赶出侯府,我照样会抢走你所珍视的东西!” “拭目以待……” 萧雪棠说完,将酒杯重新放回桌上,身形却是晃了晃…… 就在此时,只听上座上传来王月楹的声音:“这琥珀酒酒性极烈容易醉人,翠墨,扶萧小姐下去休息!” 第140章 引入禁地,将计就计 王月楹长相端庄,但那与皇后如出一辙的细长凤眸,却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萧钰眉心微皱,替萧雪棠拒绝道:“不敢劳烦王小姐……”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听见萧雪棠抢答道:“那就麻烦王小姐了。” 萧钰!!! 萧钰一向温润如玉的性子,此时也被萧雪棠给气坏了。 这平日萧雪棠就爱和他对着来,可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看这什么场合…… 方才萧钰不让她喝酒,她偏要喝;萧钰觉得王月楹不怀好意,想要阻止,但萧雪棠若是能听他的就不是萧雪棠了。 萧钰想要跟上萧雪棠,却被王月楹阻止了:“萧世子,这是后宫女眷多,您身为男子,还是不要乱走为好。” 萧钰只能萧雪棠半靠在翠墨的身上离开,谢氏也察觉到不对,准备去瞧着怎么回事,却被皇后派来的人给绊住了。 等着萧雪棠离开之后,一旁的越王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慢悠悠走到萧钰面前道:“我怎么瞧着你这妹妹不太待见你啊。” 说起越王蔺少瑾与萧钰之间的渊源颇深。 昔日谢太傅在京都的时候,蔺少瑾便是谢太傅的学生,萧颐也在谢家的学堂读书,二人也算的上是同门师兄弟了。 再加上昔年蔺少瑾被刺客追杀,是萧钰和萧雪棠兄妹路过救了他,关系更加匪浅。 萧雪棠因为是女子,再加上因为蔺少舒的缘故需要和越王避嫌,后面她几乎和蔺少瑾之间没什么联系。今日在宫宴上,见萧钰和越王在一块儿,萧雪棠还有些惊讶二人竟交情这般好。 前世…… 不是这样的! 萧钰见萧雪棠离开,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听见了蔺少瑾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 蔺少瑾觉得他们兄妹二人相处的模式挺有趣的,他记得从前在京都兄妹感情很好,怎么不过几年未见,这气氛却像是仇人一般? “从前便知道你家这小雪棠是个美人胚子,几年没见,现如今出落得更加动人了,若她没与我那三皇弟有婚约就好了……” 蔺少瑾说完,便挨了萧钰一个眼刀子,道:“你少打她的主意!” 蔺少瑾难得见萧钰发脾气,心中‘啧’了一声,暗道:这也不是完全不在意的啊。 想到这,他拍了拍萧钰的肩膀道:“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等宫宴结束之后,我请你去天香楼喝酒去,不醉不归!” 萧钰看着肩膀上的手,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忧心的神色道:“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这宫里都快结束了,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吧!?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父皇兴致正浓,我们可别扫了他的兴。” 蔺少瑾拽着萧钰重新回了宴席上,等回去之后,他才发现,蔺巽的位置不知何时空了…… 女眷这里氛围也更加的微妙! 叶锦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寻了个借口找个偏殿休息了。 今日萧钰当着京都贵人的面,将她老底都揭了,宫中王皇后也因为她没办成事迁怒于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叶锦理智的选择是出宫。 然后在萧钰等人回侯府之前,清点自己的东西,开始重新为自己之后谋算,但…… 她不甘心! 今日不能亲眼看着萧雪棠身败名裂,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萧雪棠,上次在护国寺让你侥幸逃了过去,这次是在宫中,是王月楹的地盘,看你如何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偏殿中点了香炉,轻烟冉冉下,叶锦的面容看起来有些几乎模糊不定。 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晚霞如火,斜阳照在琉璃瓦上,给这肃穆威严的宫阙添了几分暖意。 此时萧雪棠跟在翠墨身后,眼看着她不走有侍卫巡逻的大路,专门挑着偏僻的小路走。 纵使萧雪棠的方向感再差,此时也看出了这压根不是去专供休憩的偏殿方向。 但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道:“这位姐姐,您走慢些可好,我头晕的厉害。” 说着,半个身子都压在了翠墨的身上…… 翠墨没想到萧雪棠看起来一副纤细瘦弱的样子,这一压下来,险些将她压倒了,几乎是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扶住萧雪棠。 萧雪棠无力的靠在翠墨身上,一边道:“姐姐时常跟着王小姐进宫?” 翠墨似是在四周寻找着什么,听到萧雪棠的话,还要分神回答:“是啊,我家小姐经常进宫陪伴皇后娘娘,奴婢对宫中的路也非常熟悉呢,萧小姐您忍一忍,再往前走就是了。” “可,再往前走,不就是宫中的禁地了么。” 萧雪棠轻轻柔柔的声音传入翠墨的耳中。 翠墨吓了一跳,身子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今日皇后在宫中设宴,而我却闯入禁地,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而且禁地那里,就是琼林苑猎场的边缘,那里草木茂盛,甚至藏有野兽,倒真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呢。” 恰在此时,一阵风过,高大的榕树枝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盛夏的傍晚吹的人毛骨悚然! 翠墨脸色瞬间都白了,面上故作镇定道:“萧……萧小姐,您别说的这么渗人。” 萧雪棠‘哼’了一声,看着那瑟瑟发抖的丫鬟,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啧,胆子这么小,王月楹竟派你来动手,这是看不起谁呢。” 在翠墨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萧雪棠趁其不备,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嘴里丢了个药丸! “咳,你给我吃了什么!” 翠墨神色骇然,想要将东西吐出来,但万万没想到那药丸竟是入口即化,一下就被她吞进了肚子。 “别白费力气了,这断肠散可是我费尽心思才研究出来的,沾上一点如果在半个时辰内吃不到解药,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所以,现在你可以说实话了,王月楹为何要联合叶锦害我?” 萧雪棠面无表情的看着翠墨,一改方才在宴席上那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漆黑的眼底一片冰冷,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毕竟前世是做过皇后的,萧雪棠这样一副疾声厉色的样子审问一个小丫鬟,简直就是小菜一碟,翠墨瞬间就什么都说了…… “是……是因为摄政王!” 因为蔺巽???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身后闪过一道黑影…… 第141章 摄政王的桃花 萧雪棠本身将计就计,从翠墨口中询问出了王月楹的计划之后,没想到身后还跟着人! 她眸色一凝,藏在袖子中手捏紧了防身的药粉,暗自蓄力…… 只见那黑影竟是主动现身,在萧雪棠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先打晕了翠墨。 看清楚了那人的脸,萧雪棠心中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重新将那准备好的毒药收回袖中, 看着那出现的紫衣女子,嘴角扬起了一抹温婉的笑,道:“郡主,您怎么来了,是不放心我吗?” 沐滟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萧大小姐,现在这里只有我与你,你也不用装出这一副端庄的模样了,咱们好好谈一谈如何?” 萧雪棠一听她这语气,便知道她是什么都瞧见了,便没再装了,眉梢微挑,淡淡道:“方才郡主突然提及南疆的事情,莫不是与南疆有关?” 这下,换做沐滟惊讶了。 今日参加宫宴她本是为了萧雪棠而来,在宫宴上她观察了萧雪棠良久,只见她举止端庄,与四周的人谈笑风生,除了容貌上漂亮点…… 不,准确的说,沐滟从未见过生的比萧雪棠还要漂亮的女子了。 她实在不明白蔺巽为何看上萧雪棠了。 毕竟在她看来,蔺巽应该不是那种肤浅的人……吧? 直至现在,她忽然明白了点,这萧雪棠比表面上瞧着有意思多了! 沐滟忽然凑近…… 看着那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琉璃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莫名的光泽,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诡谲之意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一个人?” “像我娘还是我小舅舅。” 萧雪棠不假思索的回答,沐滟气笑了。 沐滟道:“都不是,我只能说与南疆有关……” 又是南疆! 萧雪棠记得,蔺巽身上的伤就是南疆刺客干的,还有前世小舅舅中毒,也与南疆巫女有关。且,昨日在护国寺,皇后派去打算勾引蔺巽的人,也是南疆巫女…… 可见南疆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了京都,且在京都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而这沐王府世代镇守云南,距离南疆最近,对于南疆局势定是了如指掌。 只是,这些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萧雪棠一时间心中转过许多个念头,而沐滟似是看穿了萧雪棠的心思,却道:“把他让给我,我便告诉你,南疆的事!” 萧雪棠??? 一时萧雪棠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会儿,似是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你是说……蔺少舒!” 也不怪萧雪棠第一反应是蔺少舒了。 自从她与蔺少舒定下婚约年岁渐长,京都不少贵女们倾慕三皇子蔺少舒风流倜傥,在叶锦之前,便有不少贵女暗中找萧雪棠的麻烦,试图想从萧雪棠身边抢走蔺少舒。 只不过蔺少舒因为身份缘故,那些身份尊贵、精明的世家贵女不会主动招惹,被蔺少舒美色迷惑的大多数是门第不如侯府的,不用萧雪棠出手蔺少舒会主动解决。 这样威胁的话萧雪棠已有数年没听到过了,如今万万没想到,前世这位一直未嫁的无双郡主,竟是心系蔺少舒! 此时此刻,萧雪棠的第一反应就是蔺少舒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吧? 毕竟沐滟身后,可是执掌一方兵权的沐王府,那实打实的兵权,可比叶锦难对付多了。 若蔺少舒得了沐王府的支持,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萧雪棠心中飞快转了许些个念头,心思沉了又沉的时候,此时的沐滟也反应过来…… 瞬间像是只踩了尾巴的猫! “萧雪棠,你竟敢羞辱我。” 萧雪棠??? 见着沐滟炸毛,萧雪棠有些迷茫,道:“你不喜欢蔺少舒,那你喜欢谁啊?” 一向大大咧咧的沐滟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红晕,扭捏捏捏半晌,才道:“我说的是……蔺巽。” 萧雪棠!!! 前世,似乎听人说无双郡主,与摄政王曾是一对! 这下,误会深了…… 前世,后宫关于摄政王一直未曾娶妻的事情众说纷纭。 有人说摄政王因命犯孤煞,一生注定无妻无子;亦有人说是因为他昔年在战场上受伤太多,伤了根本,不能人道;甚至更有荒谬的,说摄政王喜欢的是男子! 在众多揣测当中,最为靠谱的一个版本是说摄政王心中早有喜欢的女子,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蔺巽身边出现的女子屈指可数,唯一能与蔺巽牵扯上关系的,那就只有年少相识的无双郡主沐滟! 据说沐王府和天极王府从前是旧交,沐滟姐弟在京中为人质的时候,一直住在老王妃的身边,与蔺巽算起来也算是青梅竹马。 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沐王府与蔺巽决裂,关系闹的很僵,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沐滟才没办法嫁给蔺巽。 她今日是出门没看黄历吧,出门一趟,竟是撞见了蔺巽的两个桃花。 且这两个桃花,一个是高门贵女,一个是王府郡主,一个比一个厉害…… 但…… “你们喜欢摄政王,为什么要为难我?!” 一时间萧雪棠的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脸上神色变了又变…… 先是惊讶,然后是了然,最后是委屈! 她招谁惹谁了,今日进宫应付王皇后和叶锦两个人已经够心力交瘁了,怎么还因为蔺巽遇上这么个无妄之灾。 沐滟见萧雪棠眼底愤怒不似作假,原本冰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怀疑,道:“那你和蔺巽……” 萧雪棠…… “我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沐滟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笑,拍着萧雪棠肩膀问道:“那你喜欢蔺巽,还是你那未婚夫呢?” 萧雪棠对沐滟的亲近有些不自在,想要回头,却被沐滟给扳住了脑袋。 见沐滟举止有些古怪,萧雪棠心下疑惑,想了会儿,开口道:“都不喜欢吧……” 蔺少舒曾惊艳了她整个年少时光,可最终兰因絮果,蔺少舒的背叛和利用萧雪棠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至于蔺巽…… 第142章 见蔺少舒,偏殿幽会 对于蔺巽,萧雪棠和大多数人一样,对他敬畏中夹杂着惧怕。 毕竟前世在宫中,蔺巽出入宫廷如入无人之地,使蔺少舒惶恐不可终日。 而她…… 身为皇后,纵使不受宠,但还是非常倒霉的与蔺少舒生死一体。 所以看见蔺巽的时候,萧雪棠觉得自己见到的是在宫中行走的一把剑、一把随时能取走她性命的剑。 而蔺巽看向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就像是利刃出鞘的剑光。 一剑光寒十四洲…… 而她,萧雪棠只是一个想要在深宫生存下来的普通女子,压根没胆量与蔺巽对视。 只是让萧雪棠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取走性命的不是那把终日悬在她的头顶、让她惶恐不可终日的这把剑,而是她的枕边人。 想到过往,萧雪棠心中有些唏嘘,一时间思绪也飘远了,莫名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蔺巽你听见了吧,人家压根不喜欢你。” 沐滟得意洋洋的说道,萧雪棠眼皮子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蔺巽不知何时跟了过来。 他一袭玄黑色的锦袍站在树影下,几乎是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深邃的目光看向她时,像是带着一柄带着寒光的剑,萧雪棠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纵使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蔺巽身上的低气压,沐滟见状还想落井下石几句,就在这个时候一旁齐玉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直接将沐滟给拽走了。 就连原本被沐滟打晕的人也被天枢处理,刹那间整个偏僻的林子里似乎只剩下萧雪棠和蔺巽两个人,静的可怕…… 萧雪棠在短暂的心虚之后,很快回神反应过来,想着自个儿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怕蔺巽! “王爷……” 纵使如此,萧雪棠还是十分识时务的先堆起了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将方才在宫宴上蔺巽赏赐的佛珠双手递给他道:“您的东西。” 蔺巽冰冷的目光只是淡淡瞥了眼,随即才道:“本王送出的东西断然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这佛珠难道就送给她了? 纵使萧雪棠不通佛理,也看得出来这佛珠来历不凡,若她就这么收下,恐怕是不妥的。 可还不等萧雪棠在佛珠上纠结完,这里蔺巽已经道:“九宫盒你能打开,本王需要里面的东西。” 前面一句话蔺巽不是询问,而是笃定,后面的语气冰冷,分明是命令! 提到九宫密盒,萧雪棠一个激灵,没继续纠结那佛珠的事情了,问蔺巽:“那是贵妃的东西,您要它做什么?” “它对本王很重要。” 蔺巽淡淡的说着,萧雪棠却更觉得古怪了。 九宫密盒是贵妃留下的,可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萧雪棠也不知道,可蔺巽却像是知道些什么一般…… “可那是我姨母留给我的。” 萧雪棠看着蔺巽揣在怀中的密盒,声音小小的抗议。 蔺巽瞥了她一眼,道:“本王已经拿佛珠同你换了。” 那个理直气壮,让萧雪棠十分敬佩! 萧雪棠气得要命,但面前的男人身形高大,带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还是怂了,道:“佛珠我能还给你。” 蔺巽瞥了眼少女白净的手心中拿着的紫檀木佛珠,依旧是平静的语气:“本王送出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萧雪棠!!! 又绕回去了是吧? 感情他送自己的佛珠,是早就已经密谋好了。 方才在宫宴上萧雪棠本以为让蔺巽暂时保管是明智之举,可萧雪棠哪里能想到,蔺巽竟然也惦记上了这密盒。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此时忽然传来天枢小心翼翼的声音…… “主子……” 天枢也不想打扰自家主子,可谁让萧雪棠身边那小丫鬟找人都快找的都快急哭了,他只能将人带了过来道:“主子,这位绮月姑娘在找萧小姐。” 绮月见萧雪棠安然无恙,原本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道:“小姐,急死奴婢了。” “方才三皇子身边的人送了信来,让您……您去老地方见面呢。” 绮月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为何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这才瞧见萧雪棠身边的蔺巽! 奇怪,这位摄政王瞧着她的眼神怎么那么了冷? 而这里天枢倒抽了口凉气,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这么多管闲事,非将这小丫头带过来呢! 这下可好,要出大事了,这萧大小姐可千万别真的舍了他家主子,去见什么三皇子啊。 但…… “好了,密盒的事情回去再说吧,我先去找蔺少舒了。” 有耐心是萧雪棠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反正事情总归要一件件的解决,先解决今日宫里头蔺少舒的事情,后面再解决密盒。 天枢…… 天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雪棠带着丫鬟离开,口中有些像是吞了黄莲一般泛苦。 “主子……” 瞧着蔺巽还站在那,天枢战战兢兢的开口,道:“萧小姐,真的去见三皇子了,你不去阻拦一下吗?” 蔺巽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道:“她去见她的未婚夫,名正言顺,本王为何要拦。” 天枢…… 您这从来不离身的佛珠都送出去了,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要拦! 天枢心里疯狂吐槽,但面上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说出来。 片刻之后,他急中生智道:“那三皇子可不是什么良配,上次在护国寺他就想利用萧小姐算计您。他今日明明在宫中,可对文渊阁之事袖手旁观,恐怕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谁知闻言,蔺巽嘴角微微勾了勾,片刻之后才意味深长道:“天枢,本王今日要教给你一个道理……” 天枢一脸疑惑的看着蔺巽,随即敛了神色,一脸恭敬道:“请主上指教。”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尤其是女人。” 天枢??? 他家主子竟然教他关于女人的道理,该不会中邪了吧! 天枢惊恐的想找含光吐槽一下,可含光一进宫之后,竟是就没了踪迹。 这家伙去哪儿了? 天枢这里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蔺巽今日是陪着永徽帝看歌舞的,短暂的消失之后,很快便就回了宴席上…… 宴席上依旧是歌舞升平。 但过去半个时辰,宫娥开始掌灯,但萧雪棠久久没回来。 “这萧大小姐去醒酒,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有人终于想起了萧雪棠。 谢氏母子终于坐不住正要找人的时候,忽然听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匆匆过来在皇后耳边道:“少卿大人和无双,方才无意间撞见三皇子与萧大小姐在偏殿……” “行……鱼水之欢!”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第143章 宫宴捉奸,当场质问 那宫女回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此言一出,坐在前面的贵人们都听的七七八八,纷纷议论起来。 “难怪萧雪棠醒酒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原来是和三皇子私会去了啊。” “这二人自小相识,又有婚约在身,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正常。” “呵!纵使他们有婚约在身,但这可是宫宴,听说太皇太后那里今日还有法会,三皇子去替太皇太后抄写经书背地里却干起了这种勾当……也不怕佛祖降罪。” 一时众人神色不一…… 王月楹眼中是疑惑不解。 她是让翠墨将萧雪棠引到了禁地那里,然后安排了几个侍卫等着在那。 若是事情成了,萧雪棠就是被人唾弃的破鞋;若是没成,萧雪棠闯入禁地,也是咎由自取! 可翠墨迟迟没来回话,王月楹还以为计划失败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萧雪棠竟和蔺少舒在一起。 不过对王月楹而言,只要萧雪棠没资格和她抢蔺巽就够了。 而且,这萧雪棠和蔺少舒虽有婚约在身,但在宫宴私会,还被人撞破,足够京都的人耻笑他们一阵子了。 王月楹心中说不出的舒坦,看了眼坐在龙椅上的帝后二人,永徽帝脸上难掩怒色,而王皇后却露出了今日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朝臣们都在指责东宫好女色,私德有亏,夸赞三皇子品性高洁,但今日宫宴,蔺少舒做了如此荒诞的事情! 日后,他会有什么脸面来结交那些清流名士…… 那些人,可是最看重皇子德行的! 王皇后几乎都快要压不住翘起的嘴角了,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贤惠的样子,劝说永徽帝道:“圣上千万别生气,三皇子年少气盛,这萧雪棠又是她的未婚妻,这么大个美人儿……也在情理之中。” 这不劝还好,这一劝瞬间对永徽帝是火上浇油,一向脾气温和、连对身边端茶的小太监都不忍心降罪的永徽帝,竟是直接砸了手中的酒盏。 “孽子!” 底下跳舞的舞姬和宫娥们瞬间跪了一地,原本今日在场的贵人们还想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被永徽帝这么一砸杯子想装傻都不成了。 王皇后家事情如她所愿这般戳破闹大,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但她是端庄贤良的皇后,纵使她的儿子昨日被三皇子在护国寺抓奸了,但她今日反倒是要劝说永徽帝,不要去抓三皇子的奸! “圣上息怒,看在先帝的份上,给这两孩子,留点颜面吧。” 不提先帝还好,提及先帝永徽帝更是气得眼睛都发红,怒道:“朕给他留颜面,他何曾想过皇家颜面?来人,将那孽障带来!” 这原本是帝王家事,可此时永徽帝在气头上,再被王皇后这么一拱火,竟是闹的人尽皆知了…… 底下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这王皇后存心想要整死三皇子,还有……永安侯府。 昨日护国寺的事情萧颐颜面尽失,今日并没有赴宴,只有谢氏和萧钰母子二人。 此时谢氏急得眼圈发红,若非一旁萧钰撑着,恐怕早就已经晕倒了…… 她喃喃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萧钰也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可现在谢氏这般模样,他是主心骨,可不能乱了分寸。 只见萧钰神色凝重道:“雪棠虽性子乖戾了些,可不是不知那般轻浮的人,今日定是被人算计了……” “方才带她离开的是王皇后侄女身边的人,今日之事,八成还是与皇后有关!” 听着萧钰冷静的分析,谢氏此时又急又恨,道:“她……她这是要将我们谢家赶尽杀绝啊。” 王谢恩怨,早就积怨已久,哪怕谢家已经退离京都,可依旧是王家和皇后的眼中钉…… 今日这么一闹,纵使有先帝赐婚圣旨,恐怕萧雪棠一个姑娘家,也难全身而退了。 “母亲放心,雪棠是我妹妹,今日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我也要会保全她!” 是啊,那是他的妹妹,无论曾经他们怎么斗了个你死我活,二人之间的血脉亲情羁绊在那儿,他又怎能……真的那么狠心呢。 想到昔年往事,萧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这一刻,这位才过弱冠之年、意气风发的萧世子,眼中沧桑的神色竟宛如迟暮。 恰好萧云霓瞧见了…… 他这位堂兄,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萧云霓此时倒不像萧家人那般紧张,她看了眼坐在高台上的男人,心中有一种预感…… 有摄政王在,萧雪棠绝对不会有危险! 至于说萧雪棠和蔺少舒私会,萧云霓更不信了。 前世萧雪棠就是被蔺少舒还有叶锦那两个贱人害死,重活一世,除非萧雪棠脑子里进水了,才会继续和蔺少舒在一块儿。 但那偏殿捉奸,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暗自揣测中,很快永徽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江公公小跑了过来,道:“圣上,皇后娘娘,人已经带来了。” “和三皇子在偏殿幽会的……是叶姑娘!” 话音落下,霎时间激起一阵哗然。 “这叶姑娘不是永安侯府的义女么,怎么和三皇子在一块儿了?” “不对,方才你没瞧见,那永安侯府已经与叶锦割清关系了,今日谢夫人赴宴并没有带叶锦,带的是二房的姑娘呢。这叶锦,应当是皇后请来的吧。” “听说这叶锦对皇后也有救命之恩,时常出入皇宫,该不会正是那个时候与三皇子勾搭上了吧……” 原本高高在上准备看好戏的王皇后,顿时闻声色变…… 若今日蔺少舒是和萧雪棠二人在一起厮混,那是他们自己私德有亏;可若与蔺少舒在一块儿的是别人,她是后宫之主有管理后宫的责任,今日她也要受牵连。 更要命的是,那个人竟是叶锦…… 可还未等王皇后做出反应,叶锦和蔺少舒二人就被带了上来。 因被撞破的仓促,两人都是衣衫不整,蔺少舒甚至腰带都没系好呢,众人见状,更是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三皇子蔺少舒,姿仪秀雅,昔日凤凰台世家子弟云集,而蔺少舒抚琴一曲名动京都,风华冠绝京华。 曾被人称赞其‘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就是这位如切如磋的君子,此时却是长发披散, 跪在地上,头发散乱,一脸惊怒惶恐的跪在御前。 如此狼狈堪比昨日被抓奸的太子,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冠绝京华的气度! 此时,忽听不远处传来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质问:“蔺少舒,你我青梅竹马数十年,你为何要背叛我!” 第144章 太后驾到 只见萧雪棠被沐滟搀扶着出现在众人面前,绝色的小脸惨白,难免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让人瞧着都心疼。 江公公在解释道:“方才……方才萧小姐正和无双郡主他们一块儿,路过偏殿。” 众人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方才皇后身边的人传话传错了? 方才萧雪棠确实在场,但却不在偏殿内与蔺少舒厮混,而是当场抓奸来着…… 京都谁人不知,这萧雪棠和蔺少舒二人婚约乃是先帝所赐,天作之合,谁曾想竟会出这样的惊变…… 皇后宫宴,未婚夫竟在宫宴上,与她的义妹苟合! 萧雪棠起身,走到蔺少舒面前…… ‘啪’的一巴掌,甩下去,让蔺少舒清俊的面容瞬间肿了起来。 萧雪棠眼底藏恨,咬牙道:“蔺少舒,这是你欠我的!” 在他的记忆中,萧雪棠望向他的目光一向是儒慕带着爱意,这样冰冷、带着恨意的眼神让蔺少舒不禁打了个寒颤,比他被当众挨巴掌还要难受。 萧雪棠一巴掌下去,众人也神色不一。 有觉得萧雪棠是疯了,竟敢当着帝后的面打皇子?也有人表示理解萧雪棠,一个女子遭遇这样的事情,是奇耻大辱啊。 天枢则是神色复杂的看了蔺巽一眼,莫名的替他家主子觉得脸疼。 唯有沐滟,一脸赞许的看着萧雪棠,道:“干的漂亮!” 出这样的事情,最该打的就是男人…… 萧雪棠也顺势扑到了沐滟的怀中,索性哭了个痛快…… 她这哭声也不全然是装的,这些眼泪,是为前世那个真心错付,有眼无珠的萧雪棠而流! 沐滟怀中忽然扑了个软软的身子,整个人僵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见萧雪棠哭的可怜,心中也是气愤难当。 他们沐王府的人对伴侣十分忠贞,最恨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当下沐滟也顾不上之前二人疑似情敌的身份,轻轻拍着萧雪棠的背以示安慰。 蔺少舒此时神色狼狈,白净的面上羞窘交加,相比较起来叶锦则是很快回神,镇定的拢了拢衣襟。 她在现代见过大场面的,被捉奸而已,她又不是没应对过。 更何况…… 局势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今日被萧钰一插手,侯府已无她的容身之地,皇后对她的信任也不复从前,她既已选择了要与蔺少舒在一块儿,早晚就是他的人。 这一日,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不要说今日之事,还给了萧雪棠这么大的打击,看着萧雪棠哭的如此伤心欲绝,叶锦心中说不出的隐秘痛快…… 萧雪棠眼角余光瞥见叶锦嘴角微微弯起的笑,心底冷笑一声,叶锦该不会以为,今日这奸情被发现,她就能嫁给蔺少舒吧? 她费心下这么一局,可不是为了成全他们的! 今日跟着永徽帝来文渊阁赐宴的,还有如张阁老一些老臣们,见蔺少舒如此模样,难免有些失望。 永徽帝更不要说了…… 毕竟昨日太子和南疆巫女厮混永徽帝只是听说而已,哪里逼得傻瓜现在亲眼目睹,一向稳重的儿子,竟做出如此形骸放荡之事冲击得厉害。 听着萧雪棠抽噎哭声,永徽帝想起昔年自己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难免生出几分怜悯,瞧着蔺少舒越发不顺眼了,怒道:“三皇子蔺少舒竟在宫宴上做出如此不修德行的事,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听着蔺少舒要挨打,原本在沐滟怀中掩面呜咽的萧雪棠,唇角微勾…… 原本神思恍惚不安的蔺少舒,听着永徽帝的话,这才想起为自己辩解道:“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 他清俊的面容,此时脸色苍白,眼角通红,像是一副饱受屈辱的样子…… 蔺少舒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倒不是装的! 毕竟……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叶锦滚在一起去了,明明……半个时辰前他还在踏雪亭子里与萧雪棠见面呢! 踏雪亭靠近慈宁宫,那里鲜有人知,是萧雪棠与蔺少舒见面的秘密基地。 每个月,萧雪棠进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抄经,便是在踏雪亭里给蔺少舒传递谢家的消息。 所以,在蔺少舒知道文渊阁危机解除但谢贵妃的密盒落在蔺巽的手中,让如意给绮月带话,他要见萧雪棠! 萧雪棠还是和从前一样出现在踏雪亭,那时蔺少舒就在想,他与萧雪棠之间或许只是有些时日未见,再加上叶锦从中挑拨的缘故产生了一些误会…… 只要他们早日完婚,一切都还会恢复如常,他和萧雪棠还能和从前一样! 是的,早日完婚…… 他们成了亲,日后命运紧紧维系在一起,什么叶锦、什么蔺巽都不重要了。 若大业能成,他君临天下,萧雪棠就是他唯一的皇后;若是失败,那么他们就一下地狱! 在这偌大的皇城,他们相依为命,早就是一体了。 踏雪亭中,他温润的眸底藏着疯狂,萧雪棠却还是十分平静,问了他关于密盒的事情…… 二人说了几句话,蔺少舒只记得自己因口渴饮了一杯茶。 那茶,是萧雪棠亲手倒给他的! 难道是那茶有问题? 蔺少舒身子一颤…… 不,怎么可能是萧雪棠呢,绝对不会是萧雪棠! 纵使他们之间因叶锦,因蔺巽生出了点小误会,可他们数十年相伴,相互依偎,她怎么舍得将他推给别人呢…… 此时蔺少舒与其说是猜不出是谁在背后设局,还不如说,是他不敢承认。 蔺少舒猩红的眼眸,死死的锁紧了永徽帝身边的王皇后…… 对,一定是王皇后! 是她安排叶锦在他的身边,是她利用了萧雪棠…… 王皇后被蔺少舒那犹如困兽之斗般的目光看的一阵心惊胆战,就在这个时候,殿外又传来一道苍老不失威严的声音:“且慢。” 循声看去,只见竟是一向不问世事的太后,此时却搀扶着宫娥的手,颤颤巍巍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瞧见太皇太后过来,皇后眼皮子一跳…… 这老家伙一向护着蔺少舒,今日的事情有她插手,恐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众人各异的视线下,太皇太后亲自把萧雪棠扶起,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道:“好孩子,你今日受委屈了,今日之事哀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太后粗糙的手摸过萧雪棠的脸,眼中带着关切与慈爱,让萧雪棠想到儿时被她呵护在羽翼下的时光。 但…… 萧雪棠看着那一张慈爱的面容,眼底却闪过一丝恐惧! 第145章 太后护短,关键在皇后! 太后年轻时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年轻的时候被先孝贤皇后所害囚禁冷宫,就连生下两个儿子也都被孝贤皇后抢走险些戕害而死。 孝贤皇后善妒,心狠手辣,死在她手中的妃嫔皇子不知其数。当时,是老王妃出面护住了这两位皇子,才能让他们幸免于难。 这两位皇子,就是怀闵帝和永徽帝! 后来后宫朝局几番风云变幻,太后一直在慈宁宫,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直至在她与蔺少舒身上破了例。 一向在后宫吃斋念佛的太后,在她与蔺少舒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将他们庇护在羽翼之下。 在萧雪棠被困侯府,被老夫人为难的时候,也是她施以援手…… 就是这样一个让萧雪棠十分敬爱的长辈,前世,却是在她进宫前夕,直接给她灌了一杯鸩酒。 “棠儿啊,少舒他是帝王了,容不下一个失节的皇后……” “你陪了他这些年,亲眼目睹了他这一路走来如何的不易,你就当为他做好最后一件事吧。” 鸩酒被灌入喉,像是有刀子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还是活了下来,并不是太皇太后手下留情,而是她及时服下了小舅舅送来的雪魄丹。 雪魄丹能解百毒,却不能彻底的消除鸩酒带来的痛苦。 整整三天,未央宫上空,都是她的惨叫…… 蔺少舒派人封锁了未央宫,三日后封后大典,她正常参加,由太皇太后亲自主持。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之后太皇太后似乎是忘记了毒酒的事情,初一十五,宫宴相见,这位慈爱的老人神色亲切,有时唤她‘皇后’,甚至会亲昵的叫着她的小名‘棠儿’。 仿佛那日鸩酒之事,三日折磨,都不过是她错觉。 没有人再记得,也没有人提那件事,就连蔺少舒也默契的遗忘,没再追究。 那个时候她想,这里不是后宫,是扭曲人性的魔窟! 只要进了这里的,都被那叫做‘权利’和‘欲望’的魔鬼吞噬,只剩下一副披着人皮的皮囊…… 她要逃,逃离这里。 可,她又能逃的到哪里去? 前世她逃不开,不想逃,没能力逃,也不敢逃。 但这一世不一样,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不会嫁给蔺少舒,不会入这一场皇室纷争的局,也不会被这些人当做利用的棋子…… 再度抬眸,她眼底汹涌的情绪已经彻底的掩去,乖顺柔和道:“我知道太后最疼臣女的……” 太后疼她吗? 当然疼爱的…… 从前谢贵妃在世的时候,太后就很喜欢这个儿媳,爱屋及乌。 后来谢贵妃病逝,谢家变故骤生,她与蔺少舒都被孤零零的抛弃在京都,是太后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在谢氏等人回京都之前,每月初一十五,萧雪棠只有在慈宁宫,才能逃离老夫人的监督,得到片刻的喘息。 这五年来,太皇太后对她的关怀无微不至,只有那一次,也就只有那一次,她亲自让人给她灌下了一杯鸩酒。 仿佛,那一切都不过是萧雪棠的一场梦魇而已…… 但萧雪棠清楚那些不是梦! 在太皇太后的心中,一切对她的好都不过是爱屋及乌,而她萧雪棠在太后的心中,也不过是帮助蔺少舒登基的工具人。 所以重活一世,萧雪棠已经避开与太皇太后见面,但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棠儿?” 太后一如既往慈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后牵着萧雪棠的手用力了几分。 萧雪棠回神,看向太后,,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笑道:“所以我相信,今日太后您一定会给臣女一个公道的。” 只见少女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满满的孺慕之情,和从前一样,信任、依赖着这位长辈。 这样清湛的目光下,太后竟不由微微有些闪躲,但还是笑道:“这是自然,哀家一定会好好教训少舒那小子,让他给你赔罪!” 在太后看来,今天也不算什么大事,最多男人风流了点。 最可恨是皇后,跟当初那恶毒的孝贤皇后一样,戕害皇嗣,连她的孙子都不放过! 萧雪棠当然看出太后在想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讥诮之意。 是啊,太后心中,她萧雪棠哪里比得过蔺少舒半根指头重要呢,昔日太后护着她,也不过是因为她以及她身后谢家的存在,能辅佐蔺少舒罢了。 可恨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前世她几乎死过一次才明白。 所以…… 她将想要与蔺少舒光明正大的退婚,从来没指望过太后,今日退婚的关键,是在…… 一向与她不和的王皇后身上! 此时皇后瞧见太后来了,心中不快,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端庄贤惠至极的样子,亲自搀扶着太后落座道:“母后,今日也没什么大事,怎么将您惊动来了。” 纵使太后在后宫无权,可她毕竟是长辈,一个孝字压着,皇后也不得不在表面上做出一副孝顺的样子…… 想到这里,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浮躁。 太后孤傲冰冷的目光淡淡瞥了眼王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快…… 她一向不喜王皇后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喜欢蔺少舒那样不争不抢的性格,可她现在年纪大了,懒得管后宫那些事情,只能由王皇后只手遮天。 可今日,王皇后竟然陷害她亲孙子,太后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太后避开王皇后的手,落座之后才道:“我若是不来,今日你们岂不是要屈打成招了。” 永徽帝一向孝顺,听着太后不悦的语气,连声道:“母后,今日之事确实是少舒糊涂,伤了皇室的颜面……” 原本永徽帝想着打了蔺少舒几十板子,这件事在言官那儿也就揭过去了,可偏偏现在太后来了…… 太后皱眉道:“事情尚未辨明清楚,你便急着给少舒定罪,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 今日之事蔺少舒和叶锦厮混,被人当场看见,还如何分辨丢的是皇室的脸! 但太后是长辈,见她一副维护蔺少舒的样子,永徽帝也无可奈何。 萧雪棠看着眼前闹剧,嘴角微勾,太后会出现是在预料之中罢了…… 现在就看皇后了! “娘娘,太后这是冲着咱们来的呀。” 素心不安的对王皇后道:“娘娘,这太后来了,若是执意护着三皇子,反倒是诬陷我们陷害三皇子该如何是好?” 第146章 两情相悦,自愿退婚 今日这局实在太明显,太巧了…… 昨日太子在护国寺被蔺少舒抓了奸;今日在蔺少舒就在皇后宫宴上,被抓了奸,怎么看都有皇后蓄意报复的嫌疑。 也不知背后设局之人究竟是谁,竟能设出如此精妙的局,一下算计了东宫和三皇子府…… 皇后的凤眸闪过一丝凌厉之色,片刻之后压低声音道:“那今日一切的关键,就是在叶锦身上了!” “叶锦?” 太后淡淡看了王皇后一眼,坐下之后,果真直接叫了叶锦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还是叶锦第一次见到太后,与她想象中的老态龙钟不同,这位太后娘娘看起来竟比想象中的要精明很多。 叶锦这才发现,她自以为的掌控全局,很有可能……她所知道的信息,不过只是这偌大宫阙中的,冰山一角…… 叶锦按下心中那一丝恐惧不安,规规矩矩上前请安道:“臣女叶锦,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片刻后开口问道:“今日你与三皇子今日究竟怎么回事?” 叶锦抹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姿态道:“今日臣女不胜酒力,准备回偏殿休息,谁知突然一阵头晕不省人事,醒来便就……” 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后厉声斥责道:“胡说!” 本来叶锦就善于演戏,用无辜的面孔欺骗别人。 今日之事叶锦自个儿都糊里糊涂的,完全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什么就和蔺少舒睡了还被人抓奸,所以她此时一副委屈的神色全靠真情流露…… 可万万没想到,却被皇后给打断。 皇后一脸愠怒的瞪着叶锦,此时太后却立即问:“所以,你今日与三皇子在偏殿纯属巧合,是被人算计了?” 叶锦刚要‘答’是,只听座上皇后愠怒的声音。 “这后宫宫规一向森严,今日本宫设宴,绝对不可能有脏东西混进来,更不要说有人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陷害皇子了。叶锦,你在乡野长大,不懂宫规,但也应知在圣上面前,不可信口雌黄。” 叶锦听出了皇后语气中的警告,打了个寒颤…… 见叶锦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皇后的语气又缓了缓,道:“当然,你若是与三皇子两情相悦,本宫自是会成全你们!” 叶锦到底也是个聪明人,此时看着眼前的太后与皇后,倏然间似乎明白了自己究竟在中间扮演什么角色了…… 太后要护着蔺少舒,将今日偏殿捉奸的责任推给皇后,拿她当炮灰; 而皇后,碍于孝道的面她不能与太后翻脸,再加上昨日护国寺太子失德被罚的事情,皇后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所以,皇后需要她亲口否认被陷害之事。 想明白这点叶锦浑身发凉,方才那一丁点的庆幸瞬间烟消云散…… 很明显她今日与蔺少舒,甚至皇后与太后都被人算计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 叶锦顿觉后背一阵毛骨悚然,可此时座上皇后与太后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步步紧逼,叶锦不得不做出选择…… 必须要当机立断! 叶锦挪跪在皇后面前,哭的楚楚可怜,道:“娘娘,请您今日为锦儿做主……” “锦儿与三皇子两情相悦,今日才情难自禁,一切都是锦儿的错,若是要怪就怪锦儿一人吧。求您成全锦儿一片痴心,就算给三皇子为奴为婢,锦儿也是愿意的。” 见叶锦还算识时务,皇后唇角微勾…… 蔺少舒此时却是气急败坏,道:“叶锦你胡说什么,本皇子对你从无男女私情……” 谁知话还没说完,却听到人群中赶来接自家姐姐、顺带看热闹的沐宵道:“三皇子,我记得上一次你不是和这姑娘一起逛街喝茶,还行侠仗义打了本世子的马来着,你别敢做不敢当啊。” 原本安静的内殿一阵哗然,蔺少舒憋的脸色铁青。 这沐宵是不是跟他有仇! 此时还不等蔺少舒说话,叶锦哭哭啼啼道:“三皇子,臣女与你不求名分,只求能在你身边就好……” “您忘记了,我们淮州相识,您还亲手赠送臣女一支太原稷山螺钿簪……定情吗?” 说到此处,叶锦那双含泪的杏眸,直勾勾的盯着蔺少舒…… 蔺少舒原本怒不可遏的神色,在听到叶锦口中‘太原’二字脸色煞白。 他暗自在太原囤兵这桩事,就连一向与他亲密无间的萧雪棠都不知道,叶锦从哪里窥探来的消息? 此时蔺少舒恐怕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他一向作为信任的文先生亲手递给了叶锦这么大一个把柄。 叶锦看似柔弱天真,实则却是个行事果断狠辣的,几句话瞬间捏住了蔺少舒的命门。 他真的只能认了这件事? 蔺少舒心中不甘,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萧雪棠道:“雪棠,你我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重新落在萧雪棠身上…… 今日这场闹剧真正的苦主,是被背叛的萧雪棠。 如果萧雪棠选择原谅站在蔺少舒这边,蔺少舒所受的风波牵连也更小一点。 而此时殊不知萧雪棠的心中正暗嚼着叶锦的话,她敏感的意识到蔺少舒恐怕在太原有猫腻! 蔺少舒私底下背着她做的事还不少呢。 恰好见蔺少舒看向自己,萧雪棠深吸一口气,知道这场戏铺垫到现在,该她上场了…… 却没想到,突然被人拽住了衣角! 是她的同胞兄长,萧钰。 萧钰做为一个旁观者,看出了今日之事有些不对劲。 似是,有人在背后设局…… 他拉住萧雪棠,压低声音问:“萧雪棠,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雪棠被气笑了,忍不住骂道:“萧钰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啊,勾引别人未婚夫的是叶锦,你骂我做什么。” 萧钰…… 他只是担心语气重了些,没骂人啊? 不由深吸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说,今日之事……你打算怎么办,我都……” ‘站在你这边’。 四个字还没说完,此时萧雪棠已经沉着脸,甩开他的手,‘噗通’一声跪在永徽帝面前:“圣上,既然三皇子与叶锦两情相悦,臣女自愿与三皇子退婚……” 话音落下,顿时激起千层浪…… 第147章 金玉良缘?帝王震怒 “萧雪棠!” “棠儿……” 数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纵使当日侯府落败,蔺少舒最落魄的时候,都没人在打萧雪棠和蔺少舒二人婚事的主意。 毕竟他们青梅竹马形影不离,又是先帝亲自指的婚约,所有人、包括对谢家非常憎恶的皇后在内,都觉得他们二人似乎是天生一对,这样的金玉良缘,除非死,不然二人不可能会分开。 似乎,他们本该如此! 包括今日蔺少舒与叶锦捉奸,众人最多会以为萧雪棠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时间久了,等风波过了萧雪棠也会原谅蔺少舒。 可万万没想到,萧雪棠竟是如此果断,直接决定与蔺少舒退婚。 一旦萧雪棠退婚,蔺少舒在京都该如何立足? 太后第一个急了道:“棠儿,这不是任性的时候,就算是蔺少舒与这叶锦有私情在先,她一个孤女,最多嫁给他为侧妃,你若是不高兴,让她进门做个侍妾就是。你的婚事可是先帝赐的,怎能退婚呢!” 提到先帝,永徽帝眸色微沉,看着萧雪棠道:“今日的事情虽是少舒的错,但你们是先帝亲自所赐的金玉良缘,退婚之事不可提。” 蔺少舒听见萧雪棠口中说出退婚二字,简直就是肝胆欲裂…… 从前萧雪棠数次提到退婚,蔺少舒一直以为是萧雪棠在与他使性子,或者是被蔺巽蛊惑一时糊涂。 此时此刻,蔺少舒才确定萧雪棠竟是真的……真的要退婚! 明明他们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她凭什么要分开? 一向温润如玉的三皇子,此时通红着眼,竟是比方才还要狼狈三分,跪在永徽帝面前道:“父皇,儿臣不愿退婚。” “儿臣喜欢之人只有萧雪棠,至于叶锦……叶锦是儿臣根本无意,是被她算计了。” 闻言,叶锦更是如遭雷击。 她以为在淮州朝夕相处,在京都一起游船品茶,蔺少舒至少对她有几分情谊的。 可他竟是如此无情! 叶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神色悲愤道:“三皇子,我虽身份卑微,可却亦是有骨气的,你如此羞辱我,我还不如死了以示风骨。” 说着当场便要往那柱子上撞去,却被皇后的人拦了下来…… “圣上,这叶锦虽说只是永安侯府的义女,可她曾救过臣妾。且她的叶氏商行,在民间颇有名气,若是这样一个奇女子今日被逼死,天下人都要戳皇室的脊梁骨啊。” 只见皇后不似方才那般对叶锦冷眼,反而一副情真意切的神色,旁人见皇后如此谁不称赞其一声皇后贤惠。 太后都被皇后给气死了,但皇后表面的话说的漂亮,却是让人无可指责! 永徽帝本就不是什么雷厉风行的性子,没想到事情竟闹成这样,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置,当下目光转向蔺巽。 蔺巽正在喝茶呢! 此时场面闹成这样,永徽帝都急成热锅上蚂蚁了,结果这位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永徽帝险些吐血。 “怀璋啊,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要不让少舒两个都娶了?” 一听这话萧雪棠身子一颤,藏在衣袖中的手指收拢…… 她就知道! 纵使事情闹的这么大,但这桩婚事是先帝赐的‘金玉良缘’,是代表着今上与先帝的兄友弟恭,关系着皇室尊严。 ‘退婚’二字,何其之难。 但,既然今日她萧雪棠已经走到这一步,万不可再退缩的道理。 重活一世,她不可能再做这些掌权之人的棋子,这宫墙内的笼中鸟。 永徽帝说完不知为何,总觉得蔺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 但很快再看过去的时候,蔺巽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风轻云淡。 蔺巽看了跪在地上的叶锦和蔺少舒,道:“这桩婚事是先帝所赐,圣上敬重先帝,若是让二人退婚确实辜负了先帝之心。” 蔺少舒万万没想到蔺巽会帮他说话,当下心中暗喜;萧雪棠此时心情却是蓦地一沉…… 蔺巽为何出尔反尔? 就在萧雪棠濒临绝境之际,只听蔺巽话锋一转,道:“但……” “三皇子若对先帝有半分敬重之心,在乎婚约之盟誓,青梅竹马之情义,又何故做出如此三心二意之事?” 蔺巽说这话的时候,淡淡的瞥了蔺少舒一眼,似是不屑,又似是嘲讽。 一番话,彻底扯下了蔺少舒伪装深情的面皮! 此时此刻,原本倔强的站在那儿,已经做好为了顺利退婚背水一战的萧雪棠,此时双眸不禁微热,有些想哭…… 所有人都在质问好奇为什么要退婚,从没有人问过蔺少舒,为何要背叛? 只有蔺巽! 此时一股血意涌上蔺少舒的头顶,他白皙的面容涨得通红,双拳紧握,似是想要反驳。 可在蔺巽那睥睨的目光下,他觉得他所有的私心似是无所遁形—— 没错,在永徽帝提出让二人同时嫁给他的时候,蔺少舒心中是窃喜的。 他既可以得到叶锦与叶氏的支持,同样也不会失去萧雪棠,左右为难。 那一瞬间,他甚至是庆幸今日可能会因祸得福…… 他放不下萧雪棠,同样他清楚叶锦对他的大业非常重要。 这些藏在心底最隐秘的阴暗,却一语被蔺巽给窥破! 蔺少舒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恨蔺巽,不止是恨他对萧雪棠心怀不轨,更恨他的强大。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强大! 如果他有这样的权势地位,何至于如此…… “快拉住锦姑娘!” 叶锦又要寻死了…… 她知道自己这样寻死觅活很不体面,但若今日放手一搏,逼着蔺少舒与萧雪棠退婚,就彻底断了蔺少舒与萧雪棠之间的缘分。 千古贤后,可取而代之! 一阵混乱中,萧雪棠竟顺势拔出了沐滟的软剑,横在颈边…… 按照规矩,面圣不得佩剑,只不过沐王府向来有佩剑习俗,是以沐滟姐弟不受宫规约束。 沐滟没想到萧雪棠竟会抢她的佩剑,当下尖叫道:“萧雪棠你别冲动啊,这剑可是开过刃了……” 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萧雪棠白皙细腻的脖颈,鲜红的血液流下,竟有一种凄艳绝绝之美。 比起叶锦装腔作势的寻死觅活,萧雪棠此时横剑欲自刎,更让人触目惊心…… “棠儿,别冲动!” 座中数人都站了起来,想要抢萧雪棠的剑,又怕伤了她…… “萧……萧雪棠,你敢威胁朕?!” 永徽帝震怒…… 第148章 死也不放手!双鱼玉佩 这场宫宴,持续到了夜晚…… 殿内点了灯,万盏烛火照得内殿亮如白昼,照的少女的眼中决绝之色分外清晰。 这一刻,永徽帝竟是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万盏灯火,明灭不定。 也是这样一双眼,用那样绝望愤恨的目光望着他,眼底的火焰似是要灼伤他…… 刹那头疼欲裂,他已经分不清现在和过去,也分不清在他面前的究竟是哪一个。 是她,还是……她? “婉月……” 他神色仓惶,嘴唇蠕动,无声的唤着这个名字。 “圣上息怒……” 除了蔺巽之外,大臣们跪了一地,就连越王也惶恐的跪了下来。 这都什么事啊! 这萧雪棠,从前看着怯懦胆小的一个,今日在御驾前,怎敢做出逼驾这种事? 逼死了叶锦,皇室都有可能被戳脊梁骨;这萧雪棠若今日当真血溅当场,这皇帝还有蔺少舒等,都不得被天下人骂死啊…… 如此,萧雪棠以性命相逼,这桩婚约似乎确实没有继续的必要。 但解除婚约之后呢,萧雪棠可曾想过后果?她能承担后果吗? “不要跟圣上胡闹了……” 就在众人战战兢兢,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只听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开口。 只见摄政王蔺巽,起身,从萧雪棠的手中抽走了她的剑道:“圣上并非是是非不分之人,退婚这点小事,何至于用性命相逼,你也太不懂事了。” 他的语气一个长辈看着轻斥胡闹的晚辈。 蔺巽的语气在旁人听起来倒是温和,又不突兀逾越。 萧雪棠不知为何,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蔺巽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眼神却是很冷。 “咔嚓”一声,那开过刃、沾着萧雪棠血的软剑,在蔺巽的手中断成两截。 沐滟心中哀嚎,她这剑很贵的! 萧雪棠莫名想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蔺巽折断的不是她的剑,而是她的脖子…… 脖子火辣辣的疼。 啧,下手有点重,没拿捏好分寸……都怪沐滟的剑太锋利了。 有蔺巽亲自开口,永徽帝原本气急的神色稍微缓了缓,再加上今日太多关于往事冲击之下,让永徽帝想起了当年在临王府的时光。 这个孩子,是最像她的了,他心中不忍,此时又有蔺巽求情…… 这件事,就算了吧。 毕竟这世间,有些事情是不可强求。 此时蔺少舒见永徽帝神色不妙,立即道:“父皇,今日之事是儿臣一时糊涂,儿臣愿承受鞭笞之刑。” 蔺少舒话音落下,瞬间在人群中掀起了一层风波…… 太祖皇帝为了约束子孙的言行举止,设下鞭笞之刑,若有犯错的皇子送去宗人府行鞭笞之刑后基本都要去了半条命。 今日之事,纵使蔺少舒有错在先,却也不至于如此用半条命留住婚约。 这下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沐宵也看不懂蔺少舒了,说他在意萧雪棠吧,可却背着萧雪棠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可若是说不喜欢吧,可却为了留住这婚约甘愿承受如此严酷的刑罚。 就连蔺巽,看向蔺少舒的目光也多了一丝复杂。 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之下,蔺少舒深深的看了蔺巽一眼,苍白的脸颊展开一抹笑,让他清俊的面容看起来添了几分阴鸷。 就算是死,他也不可能放手! 蔺少舒眼中透露出偏执的疯狂,让萧雪棠此时脸色也不好看。 前世明明弃她如敝履,这一世又故作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 蔺少舒这个疯子! 就在此时,沉默的萧钰开口了:“圣上,这桩婚约由先帝既是所赐,可否能由先帝解除?” 听到萧钰的话,蔺少舒看了他一眼,觉得萧钰是在说胡话呢。 先帝已驾崩多年,就算是蔺巽,也没法儿将先帝从皇陵中挖出来再下一道退婚的圣旨吧…… 但此时萧钰根本没看蔺少舒,而是对萧雪棠道:“雪棠,可还记得你身上佩戴的双鱼玉佩?” 萧雪棠从随身携带的小荷包中,拿出一块儿玉佩,只听萧钰同时也解下腰间佩戴的玉佩, 看着他们兄妹二人一人手执半块玉佩,此时太后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怀念神色,道:“哀家记得,这玉佩……是当年先帝前去谢家所赐,恰逢棠儿周岁生辰,他便将随身携带的双鱼玉佩送给了棠儿。” 当年萧雪棠因在侯府不受老夫人待见,再加上是早产,所以一直留在谢家由谢家三爷照料。 就连周岁生辰,在侯府办了一场只请了宗族内的亲戚,倒是在谢家,却是风风光光大办一场。 当年的谢家是何等的风光显赫,先帝时常前去谢家向谢老太傅探讨学问。 想到此处,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而萧钰年长萧雪棠五岁,当年萧雪棠生辰的时候他已经能记事情了,他清晰的向众人道:“当时先帝见棠儿生的冰雪可爱,便说惟愿她此生顺遂得愿,便将随身携带的双鱼玉佩,赏赐给我们兄妹二人……” 看着那熟悉的双鱼玉佩,此时萧钰和谢氏母女二人神色皆是一阵恍惚。 萧钰记得当年自己的妹妹降生的时候,他抱着襁褓中玉雪可爱的婴儿不撒手,发誓一定要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十岁之前的萧雪棠,是那样的活泼可爱,是侯府与谢府的掌上明珠,他们希望将全天下最好的一切都给她。 可是…… 后来他做了什么?他们又做了什么?! 内殿中点着香烛,里面掺杂着名贵的香料,在这紧张逼仄的内殿,那些熏香让萧钰有些头疼,许些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 一时间是萧雪棠跟在他身后唤着他哥哥;一时又是萧雪棠,手中拿着沾血的长剑站在血泊中,身后是尸山血海,鲜血染在她猩红凤袍一角,被她手中长剑割断。 凤袍一角,掉落在他面前……上面皆是他们骨肉血亲的鲜血! 萧钰长吐一口气,压住自己拿翻飞的思绪,开口道:“圣上,当年先帝赐下这段婚约的时候,想必也是希望成就一段佳话。可如今时过境迁,人心易变,臣妹与三皇子有缘无分,请圣上看在先帝的份上,退了这桩婚约吧。” 萧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看了萧雪棠一眼…… 或许,不嫁入皇室对于她而言是件好事,可以避免那些悲剧重演。 “请圣上恩准,退婚。” 谢氏此时也跪在地上,为萧雪棠求情…… 第149章 退婚与赐婚 永徽帝看着一齐跪在地上的母子三人,神色略有些复杂。 最终,看着萧钰道:“萧钰,你可知道先帝赐给你这玉佩,是希望你日后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你当真要用它,来换取退婚书,这值得吗。” 这双鱼玉佩是先帝贴身之物,萧钰有了它相当于是有了护身符。在如今世家没落,新贵崛起,风云变幻的朝堂上,身为侯府世子的萧钰可在官场上平步青云。 但永徽帝没想到,萧钰竟会用这护身符来换取萧雪棠解除婚约。 这兄妹二人已有五年未见,感情竟这么好了? 萧雪棠听着永徽帝的话心中亦是一跳,唯恐萧钰紧要关头又后悔了…… 但,萧钰依旧是以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道:“值!” 萧钰想,或许自己从未有真正了解过萧雪棠,她想要的不是权势,而是……自由。 …… 因为萧钰这一句‘值’,永徽帝也不想再做那个强人所难的恶人了,便道:“罢了罢了,少舒啊……你过两日将退婚书,送去侯府。” “谢圣上恩典!” 萧雪棠飞快的接过了永徽帝的话,唯恐迟疑片刻,永徽帝会反悔。 “父皇……” 蔺少舒还想说什么,但永徽帝已经扶着江公公的手离开。 今日小小宫宴,却没想到牵扯到了那么多故人旧事,谢贵妃、先帝。 尘封的回忆扑面而来,让这位心思敏感的帝王因在那过往回忆中,仿佛被压垮了一般,背影也不似之前那般挺拔。 太后见永徽帝离开,又见今日蔺少舒好歹没受太大惩罚,心底松了口气…… 至于萧雪棠说退婚的事情,太后是亲眼瞧着萧雪棠对蔺少舒是一片深情。 退婚,只不过是她一时气话而已。 等宫宴风波之后,只要蔺少舒好好哄一哄,她再在从中调和,劝一劝,也就回心转意了…… 毕竟这永安侯府在景州一役立了功,正得宠,谢家那里虽是被贬谪,但谢太傅在朝中声望是王家所不及的。 少舒,可不能错过萧雪棠—— 至少,在他地位稳固之前。 这位看似不问世事的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明幽光。 “我们也回去吧。” 太后扶着心腹嬷嬷的手离开,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家母子三人一眼…… 太后和永徽帝陆续离开,至于蔺巽,谁也不知道他何时离开的。 反正这位行事一向都随心所欲,出入宫廷都神出鬼没的,今日能在文渊阁,这充斥着闹剧的地方待了这么久,也实在出乎众人意料。 一时大臣们也都三三两两的告退,内殿就剩下皇后叫住了蔺少舒。 “三皇子,你别惦记着婚约了,还是想想看叶锦这桩事怎么收场吧!” 皇后一想到昨日太子因护国寺的事情被罚的那么惨,而蔺少舒今日除了退婚之外,竟是毫发无伤,心中非常的不甘心! 她的眼底微冷,自然不愿意轻易放过蔺少舒,似笑非笑的看着蔺少舒道:“不如,本宫为你与叶锦赐婚如何?” “不必了。” 蔺少舒站了起来,拂去膝盖上的尘灰,冷冷说道。 皇后见蔺少舒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眼底闪过一丝薄怒,道:“站住!” “三皇子,本宫是皇后,是你的嫡母,你的婚事本宫也是能做主的……” 皇后不得干涉前朝政事,再加上先帝的那一道赐婚旨意,让皇后没办法在蔺少舒身边塞人。今日宫中出了这样的丑闻,蔺少舒没了那婚约的庇护,皇后顿时心中生出了要用婚事磋磨蔺少舒的念头。 就算蔺少舒不娶叶锦,也会是王皇后安排的人! 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垂在袖中的拳头死死捏紧,随即松开,倏然看向皇后…… “娘娘不会这么做的。” 蔺少舒嘴角噙着笑,那一双与谢氏相似的桃花眼中,带着嘲弄之意道:“若娘娘将叶锦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孤女,赐婚给儿臣为妻,如何做这端庄贤淑的千古贤后 ?” “世人会唾弃娘娘您无容人之量,从而怀疑当年临王府贬妻为妾之事您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听着蔺少舒那阴诡的声音,皇后打了个寒颤。 皇后在乎名声,所以纵使她对蔺少舒恨之入骨,可在世人面前,她依旧要表现出她对蔺少舒超乎寻常容忍度量。 只因,她这个皇后,名不正…… 就在王皇后阴沉着脸的时候,蔺少舒已经拂袖离去,将王皇后气的够呛。 “皇后娘娘……” 就在此时,一道可怜巴巴的声音响起,王皇后定睛一看,只见是叶锦。 王皇后神色微动,随即才道:“叶锦,你听见了吧,不是本宫不为你做主,而是蔺少舒他不想娶你。” “这件事,求本宫没用,你得自个儿争点气……今日之事,永安侯还不知道吧,他若是在场,定然不舍的你受这样委屈的!” 叶锦听了王皇后的话,似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 出了文渊阁,萧钰看了眼萧雪棠,兄妹二人目光对上,萧钰正要开口,然后…… 萧雪棠瞅准后路,拔腿狂奔! 萧钰…… “小姐您跑慢点,您跑反方向了,我们的马车在南边宫门……” 绮月和碧痕二人边追边喊。 萧雪棠…… 这么一折腾,好不容易出了宫。 只见世家走的都差不多了只剩下王府老太妃那辆宽敞显眼的马车在墙根后靠着,赶车的肖十七瞧着这主仆三人狂奔的样子非常不解道:“萧小姐,这是出什么事了?” 萧雪棠没说自己在躲着永安侯府的人,捂着脖子道:“没什么,先回水云居再说。” 但人算不如天算,萧雪棠还没爬上马车呢,便听到一道阴郁的声音:“萧雪棠,今日之事,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见蔺少舒追了上来,碧痕和绮月二人当下知道不好,赶忙挡在萧雪棠前面。 萧雪棠掀着车帘的动作一顿,随即放下车帘,转身看向蔺少舒…… 今夜十六,月华如水,照在宫墙的琉璃瓦上,折射出斑驳的光影织造出令人目眩的光芒。 蔺少舒此时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锦袍,遥遥看去,似乎与月色融为一体…… 第150章 有情皆孽 蔺少舒一袭白衣皎洁,站在月华下,仿佛是与记忆中那个在春花烂漫的时节,爬上墙头寻她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就在萧雪棠怔然间,蔺少舒眼中浮现出一丝奇异的色彩,逼近一步道:“今日不是你自愿的,今日你也是被人利用了对,是不是蔺巽他逼你的!” 马车内正在把玩着手中锦盒的男子动作一顿…… “铛”的一声,一颗玉石砸在铺满月光、寂静的宫道上,砸在萧雪棠和蔺少舒二人之间。宛如投入宁静明亮的池水中,激起了琼屑碎玉,萧雪棠迅速回神,躲过了蔺少舒探来的手。 “三皇子请自重!” 肖十七的剑架在了蔺少舒的脖子前…… 蔺少舒认出肖十七不是侯府的人,毕竟侯府的护卫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他动手。 而萧雪棠身后的马车,上更是有王府的标志! 月色下,蔺少舒那本就惨淡的脸色越发雪白,一双眼通红的看着萧雪棠…… 比起蔺少舒情绪激动,萧雪棠神色却是淡然,甚至是平静到过分的口吻回答道:“没有别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要与你退婚,是我蓄谋已久,可你偏偏不信,我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了。” 萧雪棠每说一句话,蔺少舒的腰便弯一寸。仿佛萧雪棠的话化为了最为尖锐的利刃,一寸寸销毁他的自尊和骄傲。 可偏偏,蔺少舒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底不见憎恨或者什么情绪…… 她依旧是那样,嘴角噙着笑,黑白分明的眼看着他,神色无辜,带着残忍的天真! 蔺少舒的胸腔像是被插了一把利刃,肆意搅动,喉咙间似有血意翻涌,他捂住胸口,咽下那一抹腥甜,问她:“你为何如此无情?” “无情?” 萧雪棠嘴角微勾,看着蔺少舒平静的双眸总算有了起伏,讥诮的目光看着他:“蔺少舒,我不过是用你的法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么做,无情吗……” 萧雪棠的眼生的很漂亮,又黑又亮,月华下更添了几分澹然生烟的妩媚。 可此时蔺少舒对上那样清凌凌的目光,却是骇得后退数步,道:“你是在报复我,昨日护国寺……” “没错!” 萧雪棠冷笑一声,道:“蔺少舒,你在护国寺设计我,给我下药想要用我牵制蔺巽的时候,你可曾想到我会将同样的方法用在你的身上……” “更可笑的是,你昨日联合叶锦设计利用我,今日在宫中,你竟还妄想在约见我,想要我帮你夺回贵妃的东西,你真当我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隶?!” 蔺少舒捂着胸口,摇头反驳道:“不……我以为我们蛰伏这些年,我们同甘共苦,你会理解我的苦心……” “别再拿我们相识十多年的情谊说事,我只觉得恶心!” 萧雪棠冷冷打断,此时她的神智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们相识十几年的情分,就是你用来栓在我身上的枷锁而已。蔺少舒,你扪心自问,若我没有那些源源不断的银子、以及身后的谢家,你可还会这般在意这个婚约?” 蔺少舒不答话。 萧雪棠一针见血的说道:“在你心中,其实将这份情谊看的很轻,你只是将这十几年的情谊与你所图利益挂钩;而你,却误以为我将这数十年的情份看的太重,超过自己的性命,甚至于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 “蔺少舒,你没这么高贵,而我……也没这么下贱!” 蔺少舒此时彻底哑然。 只因此刻,他从萧雪棠的眼底看见的不是从前那般复杂的爱恨交织,只有无尽的冰冷憎恶…… 像是某一刻,她突然醒悟了一般。 “对了,不止今日……” 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眼底冷漠淡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着蔺少舒道:“昨天的事也是我的手笔呢。” 蔺少舒震惊的看着萧雪棠,道:“昨日别苑里的人不是你与蔺巽,变成了太子与南疆巫女……不是蔺巽设计,是你?” 从前在蔺少舒心中,萧雪棠聪慧善良,对他百依百顺,可没想到这短短一天时间,萧雪棠的心机谋算,心狠手辣,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萧雪棠瞧着蔺巽难以置信的神色,道:“是啊,我本来是想将计就计,让你抓奸太子与东宫反目,却没想到却是低估了你的手段,竟这么快就脱身了。不……应该不算脱身,如今太子被罚禁闭,皇后对你恨之入骨,你我此时解除婚约,你看他们会不会在你婚事上动手脚呢?” “蔺少舒,你的报应,才开始呢!” 此时听了萧雪棠的话,蔺少舒不知是怒是恨,强压的鲜血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染在萧雪棠那天青色的衣袖上,像是开在枝叶间艳丽夺目的海棠。 “殿下!” 如意惊呼一声,连忙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蔺少舒。 如意看着蔺少舒面色惨白如金,气若游丝的样子,急得眼眶都红了道:“萧小姐,您与我家皇子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萧雪棠看着如意,想起前世在后宫,她被蔺少舒身边那些宠妃们鄙夷欺凌的时候,唯有如意暗中接济她。 她恨蔺少舒身边所有人,如意除外。 想到这里,萧雪棠缓了脸色,道:“将他扶走,还有……我与你家主子婚约已退,下次若是再见面,便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此后再勿提及从前的事了……” 如意还想说什么,可见蔺少舒脸色着实难看,只能扶着他离开。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宫门前,只见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拉着蔺少舒上了马车。 宽大衣袖下是只骨节分明的手,腕间似乎是缠着一串佛珠,似曾相识…… 萧雪棠还想再看的时候,只见马车已经走远了! …… 马车内,只见一袭僧袍的男人给蔺少舒喂了丹药,道:“怒急攻心,伤了心脉,血吐出来就好。” 见蔺少舒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他嘴角微挑,那双如同佛陀悲悯的眼眸闪过一丝幽微,轻叹道:“早跟你说了,一切有情皆孽,只有杀了她……” 杀了她,你我,所有人都能解脱了…… …… ‘阿嚏’萧雪棠莫名背后有些发凉,正再度想要爬上马车的时候,衣领却被人拽住了。 “萧雪棠,你还想跑哪儿去。” 糟糕,是萧钰追上来了! 第151章 惊鸿一瞥,马车内的暧昧 萧雪棠再度被人从马车上给拎了下来。 只见是萧家大公子,肖十七犹豫了会儿,到底没拦。 此时萧雪棠见萧钰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她与蔺少舒之间的对话他听去了多少……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心虚。 萧钰压着怒气,冷笑:“闯了祸就跑,萧雪棠几年未见,你出息不少!” 闻言萧雪棠的毛也炸了,道:“你管我!萧钰你……” 萧钰冷冰冰的横了她一眼。 蓦地萧雪棠想到今日再内殿萧钰到底是帮了自己,还贡献出了那么珍贵的双鱼玉佩,想了还是软了语气,乖巧问道:“兄长,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萧钰被萧雪棠突然变脸弄得措手不及,松了抓着萧雪棠的手,问:“你与蔺少舒为何突然要退婚?” 当初,萧雪棠对蔺少舒说是情根深种都轻了,简直魔障了! 可这一世怎么会突然变化这么大? 萧钰百思不得其解。 他才回京都两天,许多事情都来不及细查,但他有一种直觉,萧雪棠突然要退婚不是无缘无故的。 萧雪棠毕竟与萧钰兄妹一场,哪里看不出来萧钰对她的试探之意。 但萧雪棠此时还没来得及试探萧钰,怎么可能会轻易被萧钰试探出老底! 当下萧雪棠眼睫微动,片刻之后坦然的目光看着萧钰,道:“蔺少舒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萧钰可不是好糊弄的,问:“那么昨日在护国寺呢,你为何又要设计他?” 萧雪棠心知自己方才与蔺少舒之间的对话萧钰都听见了,当下暗恼自己大意了,但面上却是能面不改色的回:“是他们先算计我在先,我就不能让他自食其果。” 萧钰深深的盯了她数眼,片刻道:“不,事情没这么简单,你与蔺少舒之间不该如此的……” 蔺少舒对萧雪棠那么重要,且萧雪棠最大的心愿,就是帮助蔺少舒斗败东宫与皇后,为贵妃报仇,最终蔺少舒登基称帝。 纵使蔺少舒有利用萧雪棠的心思,萧雪棠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将将蔺少舒送到东宫的刀口,将他逼至绝路。 这其中,定还有什么问题! 难道是…… 萧钰怀疑的目光看向萧雪棠,他们兄妹二人相互都太了解了,萧雪棠也担心被萧钰看出什么端倪…… 至少,不是现在! 在弄清楚萧钰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之前,萧雪棠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是以,萧雪棠冷笑一声,故作任性道:“萧钰,你说这么多就是想为蔺少舒说情?还是说,为了叶锦,觉得我今日不该让他们的丑事公布于众?” 一听萧雪棠提到叶锦就炸毛,萧钰就觉得不大好…… 果然,萧雪棠不复方才冷静,冷笑连连道:“但这世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若是清清白白,任我怎么设计他们也不会滚在一起。” “反正今日的事情我做都做了,我萧雪棠做事从不后悔!叶锦和蔺少舒在京都已是身败名裂,大不了我们断绝关系,将我赶出侯府罢了……” 月色照在少女纤弱美丽的面庞,她的神色却是那般决绝。 一时萧钰将眼前的少女,与梦境中重叠在一起,竟是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胸口像是被人插了一把利刃,喉咙中已经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萧雪棠见此时萧钰的脸色变得竟比方才蔺少舒还难看,不想一晚上创造气吐血两个的丰功伟绩,当下挣脱开萧钰的手,飞快爬上马车。 爬上马车之前,萧雪棠还不忘记放下狠话:“反正我是不会回侯府的!” 萧钰气死了,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辆高大奢侈的马车,从他面前直接跑过。 他阴沉着脸色,转身离开…… 或许,明日应该要拜访一下摄政王府了,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名义。 “萧钰,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突然自己就走了。” 蔺少瑾追了上来,此时他也瞧见萧钰那难看的脸色道:“怎么,你们兄妹又吵架了,因为退婚的事?要我说,我那三皇弟除了皮囊不错,一肚子心眼,这婚事退了也并非是什么坏事。” 蔺少瑾瞧着那离去的马车,精致的眼眸闪过一丝微光…… 萧钰瞥了他一眼,道:“二殿下,臣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蔺少瑾对萧钰殷勤的很道:“有什么直说就是,我们什么关系!” 萧钰对蔺少瑾过分的亲近有些不适应,眉心微皱,片刻才道:“请二殿下为微臣引荐……摄政王。” 蔺少瑾默默收回在萧钰肩膀上的手,道:“就当本皇子方才什么都没说。” 他那皇叔是出了名的鬼见愁,他是在京都舒坦日子过腻了,主动往他那枪口上撞! 更何况,今日在宫宴上,他那皇叔的表现十分不对劲啊…… 萧雪棠如今在水云居住着,萧钰想见人见不到,只能追上去求蔺少瑾。 蔺少瑾一听萧钰要去水云居脸色缓了缓道:“水云居是老祖宗住着,你要见她的话倒也不难,不过在这儿之前,你得跟我先见一个人,我最近新结交的朋友……” 说话间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男子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道:“臣慕寒见过二皇子,萧公子……久仰大名!” 蔺少瑾带萧钰见的人,正是如今汝南王府的大公子,慕寒…… …… 萧雪棠急忙上了马车还没坐稳便催促着肖十七赶紧驾车离开,谁知乐极生悲,整个人是直接被甩进车厢里的! 想象中撞击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似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马车内,有人! 四目相对…… 马车平稳的在官道上行驶着,夜风拂动车帘,潋滟的月华透过马车窗柩洒进来,万籁俱静下的长安街道不断地在车窗外倒退。 与蔺少舒沐浴着潋滟月光不同,只有一缕月光照进来,像是幽蓝色的纱幕,照在他的脸上,给那样一张如玉雕琢的侧脸添了几分朦胧的神秘。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 他也反应迅速,抓住随手放在一边的面具,将一张脸遮盖的严严实实。 但…… 那样惊鸿一瞥,可他的容貌却是深深印刻在萧雪棠心中,此时萧雪棠只想说一句:谣言误我! 第152章 惊艳,被盯上了 宫人传言摄政王蔺巽容颜尽毁,容貌似鬼魅,可方才虽然只是半张脸,可依旧让人惊艳。 哪怕是谢家人,也鲜少生的如他这般骨相深邃如刀刻,但却眉眼昳丽又矜贵,这样一张脸,恐怕京都那些所谓俊杰公子加起来都比不上他的一半。 许是今日用脑过度,此时萧雪棠依旧迟迟的看着近在咫尺那狰狞的面具,大脑却是一片空白、回荡的是方才那一张美丽的不似真人的脸。 萧雪棠对一切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 比如说漂亮的衣服、珍宝首饰,漂亮的花儿、脂粉以及……美人。 平心而论,从小到大萧雪棠身边的人基本没难看的。 谢家人除了学问之外,便以美貌闻名于京都,当年谢氏未出阁之前,与谢贵妃在京都并称为谢氏双姝,谢家三爷谢雪鹤更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当年曾让公主一见倾心,至今依旧为他未嫁。 萧雪棠身边蔺少舒、萧钰,容貌都是各有千秋,可…… 却始终比不上方才的惊鸿一瞥! 哪怕只是半张脸。 此时她沉浸在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美色中,甚至忘记了,自己扑在他的怀中,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还挺结实的,手感甚好! 直至面具之下,那寒渗渗、凉飕飕的目光看了过来,萧雪棠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一些传言…… 听说上一个试图揭开他面具的人,直接被扭断脖子喂狗了! 可她,今日竟是无意间看见了蔺巽的脸。 前世今生,第一次看清楚了蔺巽的脸!!! 吾命休矣…… 理智告诉萧雪棠,此时要跑,可此时萧雪棠的双手却似黏在他身上一样,大脑一抽,说出的话却是:“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蔺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意味不明……依旧探究之意。 萧雪棠瞬间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从他的身上爬起来,一边飞快道歉道:“王爷恕罪,我……我不是成心占您便宜的!” 蔺巽没说话,轻轻抬手…… 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方向分明就是她的脖子! 萧雪棠眼泪汪汪:“王爷,我……我不想死……” 这下,换蔺巽无语了,他轻轻掀起眼帘,问:“脖子不疼?” 蔺巽不问还好,一问萧雪棠便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原本只是三分泪意的眼眶更红了…… “疼的……” 此时她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更像是撒娇,蔺巽眉心微皱,道:“别撒娇。” 萧雪棠!!! 是他问自己疼不疼,她只是如实回答,什么时候撒娇了。 不过见他似乎没有拧断自己脖子的意思,萧雪棠暂且松了口气。 方才拿剑威胁永徽帝的时候多么无畏决绝,此时就有多么后悔难受。 原本她是想出了点血就成的,可没想到沐滟随身携带的剑那么的利…… 虽然离开文渊阁萧雪棠用随身携带的药膏简单处理了伤口,可那药膏只能止血,没有镇痛的作用,再加上她只是用帕子包住伤口,也不知道伤口深不深,会不会留疤。 又有点想哭了…… 此时蔺巽眼底也难得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身上带着伤呢,还这么能折腾的女子! 说话间,他直接将萧雪棠随便缠在脖子上止血的手帕揭开。 “嘶……”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眼泪瞬间飙了出来,漂亮的桃花眼沁着水意,难以置信的心狠手辣的男子…… “忍着。” 面对少女似是指责更像是嗔怪的目光,男人十分铁石心肠,面无表情的吐了两个字! 随即,他打开了方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匣子…… 他在上车的时候净过手了,所以直接从方才把玩的匣子中挖出了一块儿浅绿色的膏体,给萧雪棠涂上。 瞬间马车内草药的清香晕开,萧雪棠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稍减。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指尖却是滚烫的,无意间擦拭过细腻的皮肤时,她忍不住有一种战栗之感…… 此时二人离的太近了,纵使隔着冰冷的面具,但萧雪棠却能直接对上他那深邃的双眸、近在咫尺。 逼仄的马车内,草药气味盖不住他身上那一股冷檀的幽香,此时萧雪棠年一阵眩晕…… 马车在铺满月光的官道上行驶,官道两边种着夹竹桃,道上的花瓣被马车车轮碾过,宛如轻薄的雪片。 有几片花瓣被夜风吹进了马车内,沉淀在意识深处的记忆犹如水底的泥沙,浑浊翻腾。 自从那红玉髓的梦境之后,她许久没做那样旖旎的梦了。 可是今夜,月色正好,在那柔和的月光下也使他微微倾倒为她涂药的身姿、平日里冷漠的面容、戴着的狰狞面具,显得那么的柔和。 柔和到,她似乎觉得这又是一场缱绻旖旎的梦…… “好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低沉,像是在那旖旎遐想中投入一个小小的石子,她瞬间惊醒! 她想,她的脸颊烧的很厉害,少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稳,结结巴巴的道谢:“谢谢王爷。” “不必,你带着伤回去,会吓坏祖母。” 蔺巽语气淡然的回着,萧雪棠忽然恍然大悟…… 蔺巽一向冷漠,今晚等在马车内为她涂药,似乎已经超越了他们之间合作抱大腿的界限。 原来,是为了老王妃! 蔺巽将那盒膏药塞到她手中,淡淡道:“这是御医院才有的雪痕膏,你每日涂一次,不会留疤。” 所以…… 蔺巽出宫之前,是去了御医院一趟。 是为了她? 不知为何,萧雪棠觉得不止是脸上烧的厉害,而且心跳的也快,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夜凉如水,不知从何处传来玉笛的声音,马车内草药清苦的味道与他身上的檀香气息分外的浓郁,无言的暧昧滋生。 萧雪棠到底耐心不如蔺巽,气氛太安静,也显得越发的暧昧了,她忍不住自己先开口道:“这几日,多谢王爷。” 如果不是蔺巽,萧雪棠也不能这么顺利的与蔺少舒退婚,顺带让蔺少舒和叶锦栽了这么大跟头! 蔺巽此时反问:“你该如何谢本王。” 萧雪棠呆了呆…… 这些时日蔺巽帮她,都是不计回报的,她还以为……还以为蔺巽就是这般古道热肠之人呢。 她不自觉的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蔺巽倏然笑了,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本王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狰狞的面具下,他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幽光,像是……盯上心仪猎物的野兽! 第153章 小疯子 对上男人那熟悉的深邃目光,萧雪棠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旖旎气氛,瞬间烟消云散,她的后背又升起那种熟悉的、密密麻麻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从宫中到水云居别苑,需要穿过大半个京都,马车还没到。 似乎是察觉出萧雪棠的不安,蔺巽给她倒了一盏茶——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若非是手指关节处的薄茧,这样一双漂亮的手不像是武茧,更像是执笔书生的手。 但就是这样一双手,执掌天下兵权,行事狠辣,让无数世家闻风丧胆。 此时,他正将一杯青瓷茶盏推到她面前。 茶水已经凉了,但萧雪棠这一天提心吊胆都没怎么喝水,直接一饮而尽。 一时萧雪棠看向蔺巽的目光变了又变,先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是恍然大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蔺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而她萧雪棠,就是蔺巽钓上来的那条鱼…… 蔺巽不足而立之年,便能权倾朝野,在朝中能震慑住王丞相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自然不可能只是靠蛮力而为…… 他的城府算计,比起王丞相以及萧颐他们,只多不少。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屡次不求回报的出手帮她? 若是因为蔺巽需要求她解毒的缘故,但摄政王府的能人异士这么多,蔺巽也不是那种受制于人的性子…… 他真的会因为解毒之事,对她言听计从? 而且,之前她和蔺巽合作,为他解毒的三个条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这两日蔺巽帮她做的事情,显然已经超出合约的范围内了。 所以蔺巽做这么多,她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除非是为了…… “方才你在萧钰和蔺少舒面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在本王面前就哑巴了。” 萧雪棠一言难尽的看着蔺巽…… 方才她和蔺少舒他们纠缠那么久,蔺巽在马车内却是一直不出声,从头听到尾。 她怎么就不知道,堂堂摄政王还有听墙角的癖好呢! 蔺巽只见眼前小姑娘一双桃花眼瞪的溜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纵使她没说出口,也不知心里头怎么在编排他呢,莫名有些想笑,故意逗她:“这伤应该没伤到喉咙吧?” 当然没有! 萧雪棠轻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那种为了退婚,真的会寻死觅活的人。” 她已经为蔺少舒死过一次了,重活一世,她绝对不可能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 想到这里,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脖子上的伤已经重新被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了,出自于摄政王的手,包扎技术比她不知好多少。 蔺巽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是轻轻捻了捻食指和拇指,仿佛还残存着那温润的触感。 方才为她包扎伤口的时候,纵使再小心,还是碰到了她周边的皮肤, 那截纤细脆弱的脖颈,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他的面前。 在马车内幽暗的灯火下,泛着如白玉般的光泽,伤口上的血丝像是缠在脖子上的红线,有一种靡艳的美。 他想起了梦境中,似乎她偏爱红色的珠宝,映着那白雪般的皮肤,夺目惑人。 蔺巽眸色沉了沉,在这逼仄的马车空间内,她身上带着一股不知名的甜香,让这宁静的夏夜变得隐隐有些躁动…… 但面上,他依旧是正襟危坐,连方才萧雪棠不小心在衣襟上留下的皱褶也被他一一抚平,一派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样子。 提及今日文渊阁之事,蔺巽便想起少女那横剑在脖颈前决绝的姿态,他神色晦暗不明的开口问:“你的性子不是那种冲动之人,为何今日在文渊阁内,竟会冒着激怒圣上的风险,横剑自刎,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他的语气平淡,用的不是询问,而是一种笃定的口吻。 不知为何,萧雪棠竟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就像是今日在内殿上,他两指指尖捏断沐滟的软剑一样,萧雪棠背后凉飕飕的,不敢隐瞒! “今日,我确实是故意的……” “我与蔺少舒的婚约当年是先帝所赐,今上对先帝十分敬重,纵使今日蔺少舒有错在先,但取消婚约圣上甚至朝中那些大臣们肯定会有微词。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请出先帝,这样才能彻底的断绝我与蔺少舒之间的关系。” 蔺巽明了道:“所以,你的解决方法,是请出先帝所赐的玉佩。” 萧雪棠‘嗯’了一声,道:“当年先帝所赐的双鱼玉佩,我与萧钰一人各执一半,若只是我自己拿出一半的玉佩,恐怕还是可能会被太后或者蔺少舒他们抓住漏洞。既然要退婚,我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轻易不会出手,但一旦出手,必须要将猎物一击毙命…… 这一点上,他们一模一样! 就算没有那个梦,或许他们命定就是在一起的。 蔺巽非常欣赏她心思缜密,步步为营,但…… “萧钰是你一母同胞的长兄,你既要退婚,他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为何用如此决绝的手段? 萧雪棠亦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道:“因为,我不信他……” 前世的数次死里逃生的教训让萧雪棠明白,不能轻易将性命托付给别人,哪怕会是你认为的至亲之人。 更不要说前世与她交恶、这一世心思诡谲难测的萧钰。 所以萧雪棠没有求萧钰,而是选择逼迫萧钰不得不交出双鱼玉佩解围。 毕竟今日萧雪棠已经在御前动了剑,若是不能有一个圆满的收场,萧钰也会难逃牵连。 如此……今日这一局步步为营,方才尽数是在萧雪棠的掌控之中! 而她只是用点皮肉之苦,换取身上枷锁彻底卸下,不亏…… 说这些话的时候,萧雪棠双眼亮晶晶的,像是和亲密的伙伴分享着自己某种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或许萧雪棠自己都没意识到,比起前世纠缠不休,恩怨情仇的蔺少舒萧钰等人,她在蔺巽面前倒是更少了几分伪装,更加接近真实的自我。 蔺巽闻言,默然许久,长叹一声,道:“小疯子……” 萧雪棠…… 能被恶名远扬的摄政王如此‘称赞’,还真是她的荣幸呢。 马车很快便到了水云居,就在此时,萧雪棠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第154章 肆意的活着,天命所归 此时宫中,绮月和碧痕瞧着空荡荡的长街,两两相顾无言…… 她们是被小姐就这么丢下了?! 还好这个时候天枢驾着马车过来,将她们接了回去。 …… 萧雪棠快到自己院子的时候,才想起碧痕和绮月二人,倒抽了口凉气…… 她竟然,将她们全都忘在了宫中! “王爷……” 萧雪棠正要开口,蔺巽似是知道她要什么,道:“你两个丫鬟,天枢去接她们了。” 蔺巽为了避嫌,将自己的院子让了出来,便住在隔壁的书房。 反正他对住的地方不挑剔。 见快到院子,蔺巽要揍,萧雪棠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道:“王爷,方才在马车里,您是什么意思?” 从前为了蔺少舒,萧雪棠需要在侯府藏拙,又要在宫中揣摩太后的心思,活的很累。 现在重活一世,萧雪棠只想活的肆意一些,所以直接单刀直入的问蔺巽:“王爷您究竟想要我做什么?是给密盒解密,还是……与谢家有关。” 萧雪棠并没有贸然提到谢太傅留下那个砚台的事情,但她觉得这事儿既然皇后与蔺少舒都知道的秘密,蔺巽不可能不清楚。 蔺巽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眉梢微挑…… 他怎么感觉,某人似乎越来越不怕他了? 不过比起萧雪棠从前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伪装,还是现在真实的模样顺眼。 见萧雪棠主动提及密盒,蔺巽轻轻摇头道:“那盒子,暂时不能给你。” 萧雪棠眉心微蹙,道:“可那是贵妃留下的东西,王爷要它做什么?” 蔺巽却是一副忌讳莫测的样子…… 电光石火之间,萧雪棠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和先帝有关吧?” 蔺巽的心思萧雪棠琢磨不透,但有点萧雪棠看出来了,蔺巽之前出现在侯府以及处置景州贪污的事情,隐约都与先帝有几分关联。 她话音方落,蔺巽眼中闪过一丝凛冽,就在此时宋嬷嬷提着灯笼恰好看到了拉拉扯扯的二人! 宋嬷嬷见萧雪棠迟迟没回来,担心天色太晚,这里地方大人少,准备去门口接她的。 没想到竟瞧见蔺巽和萧雪棠二人牵着手姿态十分亲昵的样子,脸上瞬间堆起一抹慈母般的笑容道:“哎呦,原来是王爷亲自送小姐回来的,看来老奴来的不是时候。” 听着宋嬷嬷的声音,萧雪棠惊觉自己举动似有些逾越,连忙收回手。幸好灯火幽微,宋嬷嬷没瞧见她今日过分有些红了的脸颊。 蔺巽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对萧雪棠道:“这份恩情,先欠着,日后你便知道了。” 说完将萧雪棠交给了宋嬷嬷就离开了,但萧雪棠总觉得蔺巽临离开时看她的那眼神,让她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蔺巽在卖什么关子? 见蔺巽都离开了,萧雪棠还‘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宋嬷嬷脸上的笑意更浓。 不过宋嬷嬷也知道萧雪棠脸皮薄,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小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宫中出什么事了?下午的时候老王妃担心的很,若不是知道王爷也在宫中,恐怕她今日直接去皇后宫中要人了。” 进了屋子,里面灯火通明,宋嬷嬷瞧见萧雪棠脖子上包扎的纱布,倒抽了口凉气,道:“小姐,您脖子这是……” 萧雪棠笑着回道:“哦,今日赴宴的时候,歌舞太好看了,不留神扭了一下脖子。” 宋嬷嬷…… 萧雪棠见宋嬷嬷一脸担忧的样子,安抚道:“今日皇后诏我进宫,倒也没什么大事,我正好顺势退了个婚。” 因蔺巽性子古怪,院子里也没伺候的侍女,萧雪棠身边两个丫鬟还没回来,宋嬷嬷叫了外面粗使的丫鬟打水伺候她洗漱。 萧雪棠担心被宋嬷嬷瞧见身上的血迹,所以便快速的进屋子换了衣服,出来便见宋嬷嬷一拍大腿笑道:“这是大好事啊!” 兴许宋嬷嬷高兴的太明显了,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宋嬷嬷道:“老奴的意思是说,既然小姐对三皇子无意,这婚事退了好。小姐身份尊贵,又这般聪明漂亮,日后上门求情的人还不得踏破侯府的门槛啊。” 宋嬷嬷说的话让萧雪棠心中十分暖心。 这次她与蔺少舒退婚,是她主动提出,但萧雪棠也清楚退婚之后京都不知多少人会在暗中议论她不知好歹。 所有人都会觉得,她萧雪棠嫁给蔺少舒,是高攀了。 见萧雪棠不说话,宋嬷嬷拿过一旁的象牙梳帮她将头发梳开,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不过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因宋嬷嬷帮了自己好几次,萧雪棠对宋嬷嬷感觉格外亲近,所以便没有设防,随口道:“要长相好看的,然后性格温和,身份不高、好拿捏的。” 宋嬷嬷捏着梳子,有些犯愁…… 除了第一个,她家王爷是一点都沾不上啊! 而且长相上…… 宋嬷嬷想到自家王爷整日戴着面具见人,眼底闪过一丝怅然。 萧雪棠不知道自己随口一说,竟是直接让宋嬷嬷和老王妃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她自己倒好,今日在宫中折腾一天,再加上退婚这一桩心腹大患解除了,直接倒头就睡! …… 这个晚上,却是许多人彻夜不眠…… 此时侯府,萧颐的书房中灯火通明,萧颐看着叶锦道:“你糊涂!” “早对你说,在京都你要学会沉住气,要什么慢慢图谋,你怎么就和蔺少舒……” 文渊阁之事,不用一夜的时间将会传的人尽皆知,太子和三皇子彻底撕破脸,京都的局势彻底打乱。 更不要说,这退婚一事,还牵扯到了先帝呢。 他因昨日被抓奸丢了脸面,为了躲避同僚闲话,今日没进宫,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叶锦方才已经哭过一次了,眼中带泪,楚楚可怜道:“父亲,今日之事锦儿也是被人算计的啊,如今锦儿与三皇子木已成舟,皇后那里已新生忌惮,父亲还是得尽早做决断才是啊……” 萧颐对叶锦终归是有所不忍心,将她搀扶起来,道:“你的意思是说?” 叶锦压低声音,道:“南夫人离京前,曾交给锦儿一个锦囊,上面说……三皇子蔺少舒,天命所归!” 书房中,烛火幽幽,照在叶锦的脸上,宛如鬼魅…… 第155章 南疆祭司 纵使是城府深如萧颐,在听到叶锦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时,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萧颐警惕的看向书房四周,幸好在叶锦进书房之前,他已经屏退了下人,但他还是谨慎关上门窗,问叶锦:“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锦无比笃定,道:“夫人师承南疆大祭司,占卜之术灵验甚至胜过当年的国师,她既这么说定是没有错的。” 叶锦口中的夫人,只是如今暂时被汝南王遣送出京都的南夫人! 萧颐还是将信将疑,道:“可夫人这些年却是与皇后走的十分近……” “那是因为蔺少舒需要韬光养晦,夫人与皇后走得近,也是为了探听消息。如果不是因为蔺少舒是天命之子,当时夫人,为何要写信让我转道去淮州,提前结识蔺少舒呢?” “原来如此!” 为了彻底打消萧颐的怀疑,叶锦除了拿出了南夫人留下的锦囊之外,还另有一物…… 是一个青铜铸造的九头鸟图腾! 这是,南疆大祭司的标志! 萧颐恍然大悟,对叶锦的话不再怀疑。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领略过叶锦口中那位大祭司神秘莫测的本事的,而南夫人,也不是一般女人。 “若是如此,你嫁给蔺少舒,倒也不是一件坏事了……” 萧颐自言自语的说着…… 之前萧颐举棋不定,是还没在蔺少舒与东宫之间做好抉择,但现在有了叶锦这番话,萧颐押上整个侯府的性命,也会站在蔺少舒这里! 而萧颐带叶锦回京都,其目的也是为了将叶锦捧上高位。 现在局势明了,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叶锦与蔺少舒这桩事,或许能因祸得福。 叶锦见说动了萧颐,紧绷的心弦也松了松,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萧雪棠那个蠢货,恐怕现在她还以为今日之事能让她叶锦身败名裂? 殊不知,今日这一切恰好是为她叶锦做了嫁衣…… 毕竟萧雪棠死也不可能会想到,萧颐从始至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叶锦心中得意,但面上却是故作为难道:“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 “有萧雪棠在,蔺少舒恐怕不会轻易娶我,只有……让萧雪棠彻底消失!” 烛火幽幽,叶锦眼底一片寒光。 萧颐略沉默了会儿,随即才道:“但现在,她有摄政王庇护,在水云居恐怕没那么容易动手。” 萧颐方才的沉默并不是因为出于对萧雪棠的不忍心,顾念着所谓的父女亲情,而是觉得有些棘手—— 经过昨日护国寺他与南夫人奸情败露,再到今日文渊阁退婚,萧颐清楚的意识到萧雪棠这个昔日他觉得乖巧懂事的棋子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且变得十分的危险。 在这点上他与叶锦的想法不谋而合,那就是除掉萧雪棠这个不稳定因素! 叶锦嘴角勾起一抹笑,道:“父亲,萧雪棠想躲在水云居安稳度日,我们想法子将她逼回侯府就是。她萧雪棠再狠心,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一母同胞的兄长,总不能狠得下心吧!” 若说之前叶锦对谢氏以及萧钰尚且还有几分亲情在,可是这几次出事,他们两个人竟然都站在萧雪棠这边! 既然是他们背叛在先,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叶锦捏紧手中的一包药粉,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京都城中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虽已夜深,但依旧是灯火通明。 男人黑色斗篷下,是雪白的僧袍,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让那一张看起来悲天悯人的面容多了几分蛊惑之意。 他原本戴在手腕上的佛珠被随意的放在桌子一边,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青铜戒指,上面雕刻着九头鸟的图案。 若是此时沐滟姐弟两个人在这里的时候,定能认出,这是南疆皇室特有的标志! 南疆被大胤人称之为南夷,在上古时期便以鸟为尊,南疆王族以凤为尊,大祭司以及民间是以九头鸟做为图腾。 佛恕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看向窗外,似是在发呆,亦或者是在想着别的事情,直至长廊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来人亦是穿着黑色的斗篷,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在进了屋子之后他摘下斗篷,斗篷下的面容赫然就是蔺少舒的心腹谋士——文先生! 佛恕看了文先生一眼,二人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单刀直入的开口问道:“三皇子如今如何?” 提及蔺少舒,文先生的面上染过一丝愁容,道:“殿下回去之后,便就昏迷不醒,没想到不过区区退婚之事对殿下的打击这么大。” “看来真的如祭司大人所预言的这般,那萧雪棠就是祸害!有她在,殿下根本就成不了大业,之前就该听您的早杀了她,一时心慈手软,竟留下如此大的祸患。” 此时萧雪棠哪里知道,文先生对她恨之入骨,处心积虑的拆散她与蔺少舒,竟只是因一个预言…… 本该是十分荒谬的事情,可这位在蔺少舒麾下,一向精明睿智的文先生,看向佛恕的神色却是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虔诚。 “不过……” 文先生看向佛恕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问道:“祭司远在南疆,与那萧雪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杀她呢?” 佛恕把玩着手中的扳指,漫不经心道:“因为蔺巽。” “摄政王?” “只要是蔺巽在意的人,都得死!” 佛恕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的神色,但不过很快看向文先生的时候恢复如常,道:“蔺巽是我们南疆的生死仇敌,此番我来京都,与三皇子合敌,等三皇子登上那个位置,蔺巽必须交给本座处置。” 文先生疑心稍减,笑道:“大祭司放心,等除掉东宫,摄政王也会三皇子即将铲除的心腹大患。等三皇子执掌大权,将与南疆永世交好。届时大祭司的麾下天玄教,将会成为大胤以及南疆第一教派,大祭司您也将成为无冕之王……” 烛火闪烁,佛恕那一向无悲无喜的面容,此时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无人知晓就在三年前,南疆与大胤关系最为恶劣、双方交战,而南疆天玄教大祭司绕过边境直至京都只为见三皇子蔺少舒一面。 三年后,就在今夜,双方终于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第156章 梦靥,风雨已至 夜间,萧雪棠在睡梦中睡的并不安稳。 那些光怪陆离、抵死缠绵的梦中,越发感觉真实,可她始终看不清男人的脸。 既像今日马车中惊鸿一瞥的蔺巽,又……像是曾与她有过三面之缘的男人…… 佛恕,他似乎就叫这个名字。 ‘轰隆’一声,天边炸响一道惊雷,萧雪棠从梦中惊醒。 只见天才蒙蒙亮,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临睡前萧雪棠忘记关窗户,风雨打湿了大半边的地砖,萧雪棠此时抚着急速跳动的心脏,终于在那陆陆续续古怪的梦境中想起些什么。 佛恕,那不正是南疆大祭司的名字吗! 前世蔺少舒登基之后,与南疆化干戈为玉帛,在京都曾接见过大祭司一行人奉为上宾,甚至应允天玄教在京都等各地设立分坛,想要将天玄教尊为国教。 那是萧雪棠与蔺少舒关系更加恶化的诱因之一。 因那天玄教是南疆第一教派,且与王室来往神秘。南疆王室一向狼子野心,天玄教突然与大胤交好,十分诡异,很有可能是引狼入室。 可蔺少舒却是一意孤行。 甚至为避免她的阻拦,直接下令将她禁足在了后宫,不许她再插手南疆的事情。 后来萧雪棠才想明白当时蔺少舒之所以与南疆结交,是想借南疆的兵力为了对付蔺巽,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昔日蔺巽镇守边关,曾亲手斩杀南疆三位大将、两位亲王,让南疆只能岁岁纳贡没有实力再犯大胤分毫。 昔年在权宦掌权、皇室势微,那段京都最为晦暗的日子,相反的边境却是十分安稳的,皆因蔺巽这位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冕战神在。 正因如此,南疆对蔺巽恨之入骨。 所以,南疆千方百计的想要与蔺巽死,却正与前世蔺少舒不谋而合。 可蔺少舒哪里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南疆以及天玄教这个昔日大胤宿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帮助他? 只是可惜萧雪棠没能看到蔺少舒自食恶果的下场! 这一世南疆目前虽与大胤暂定下了盟约,岁岁向大胤纳贡,可依旧不改野心。 萧雪棠不清楚这次景州叛乱究竟与南疆有没有关系,但此次蔺巽回京都的途中遇刺,所中血枯子之毒是南疆刺客做的。 而前几日护国寺中也出现了南疆的巫女…… 这说明,南疆的势力早就渗入到了京都。 皇后东宫,以及蔺少舒,都与南疆有牵扯! 想到这里萧雪棠不禁一阵毛骨悚然,此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蔺巽…… 打开门一看,一阵风雨直接扑来,天还没大亮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院子里也静悄悄的。 蔺巽,想必还在休息呢。 被风这么一吹,萧雪棠倒也冷静了下来,重新和衣躺在床上…… 却是翻来覆去,不敢合眼了。 她害怕再做那个梦,更害怕梦里的那个男人…… 清晨萧雪棠是被外面说话的动静给吵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头痛鼻塞,看样子是昨夜吹了冷风着凉了。 碧痕推门进来,见萧雪棠已经起了,便道:“小姐,奴婢您这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昨夜又做噩梦了?” 从前在侯府的时候萧雪棠就经常做噩梦,晚间有时候碧痕或者绮月都是陪着萧雪棠一块儿睡的。 昨天白天的时候宋嬷嬷便带人将水云居重新收拾了一遍,将外间的房收拾出来,所以晚间的时候是碧痕守夜的。 看这偏院中收拾得如此精细的架势,恐怕老王妃和宋嬷嬷还以为她要在这里常住呢。 但在这水云居住着也没什么不好…… 老王妃为人和善,底下的丫鬟们也都是好说话的,除了那位摄政王殿下看起来吓人了点,碧痕觉得这比在侯府自在多了! 绮月将早膳摆好,碧痕倒是想到什么一般,拿出了个玉雕的小摆件递给萧雪棠道:“是老王妃让人送来的!” 只见那小摆件上面雕刻的兽型竟是与蔺巽面具上的靥兽差不多。 但不过蔺巽面具上的靥兽看起来更加的威风一些,乍一看还有些狰狞;但碧痕拿过来摆在床头的摆件,看起来靥兽小小一只,圆滚滚的,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 原本还魂不守舍的萧雪棠被玉雕吸引了注意力,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几眼,随即才想起问道:“老王妃怎么让人送了这个来?” “老王妃听说您昨夜做噩梦,闹了大半宿才睡着,所以才让宋嬷嬷送了这玉雕来,说是这玉雕能镇宅防止梦靥的。这水云居里,大多数地方都有,只是王爷这院子没放,所以小姐晚间才睡的不安稳……” 说到此处,碧痕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八卦的光芒,对萧雪棠道:“小姐,奴婢也注意到这水云居的门头和屋檐上,都是这种奇怪的镇宅神兽,您说……是不是因为这里闹鬼啊!” 萧雪棠眼皮子一跳,道:“休要胡说。” 碧痕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小姐您这么严肃做什么。” 萧雪棠叹了口气,把玩着手中的小玉雕,但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复杂。 这王府的镇宅神兽,以及蔺巽戴着的靥兽面具,萧雪棠推测这一切可能与武宗皇帝有关。 毕竟,那夜蔺巽曾说过当年旧事因武宗一个梦,昔日显赫的天极王府遭遇到了灭顶之灾,而天极王夫妇也因那场惊变丧命。 如今在这水云居内,住着的是那一场惨剧惊变幸存的老夫人和蔺巽祖孙二人。 谁知这靥兽之下镇着的是什么…… 不过萧雪棠清楚,这水云居历经风雨多年,才有今日的平静。 这京都风雨欲来,萧雪棠不欲打破老王妃得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碧痕收拾一下药箱,我们去给老王妃看完病就回去。” 碧痕此时正啃着老王妃身边侍女姐姐塞给她的桃子呢,这桃子甜丝丝的,是庄子里种的,比市面上的好吃多了。 她正啃的起劲,闻言呆呆抬头,问:“回哪儿去呀?” 萧雪棠扶额,道:“除了回侯府,咱们还能去哪儿!” 第157章 蔺巽的危机 萧雪棠还是决定回侯府! 因昨夜的梦,再加上佛恕的身份,让萧雪棠嗅到了一些危机—— 前世她将一切悲剧归因于是因为叶锦狼子野心,蔺少舒薄情寡义,让她以及谢氏一族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现在因为南疆的介入,萧雪棠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纵使她自己在水云居避世不出,但显然有针对她的阴谋已经在展开…… 与其逃避,还不如迎难而上! 如果她一直在水云居,一来可能会连累老王妃,二来对方可能因为忌惮蔺巽,而不敢动手。 所以,萧雪棠决定还是回侯府,以身为诱饵,抓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在向老王妃辞行之前,萧雪棠先去找蔺巽,准备提醒一下蔺巽小心南疆那里,却被告知蔺巽一早又进宫了。 不过今日蔺巽进宫倒不是上朝,而是因为永徽帝昨晚回去歇在了刘嫔那里,谁知半夜突然吐血。 皇后得了消息,非得说是刘嫔狐媚惑主,要处死刘嫔;而那刘嫔,是郑贵妃的表妹,一向不问世事的郑贵妃得了消息去拦了一下,皇后便顺势指责郑贵妃为争宠不择手段。 总归现在后宫一片混乱。 刘嫔萧雪棠见过,是三年前进宫的,她能歌善舞,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才女,更重要的是她非常像年轻时候的谢贵妃。 初进宫,刘嫔便专房之宠,再加上有一位贵妃表姐,在后宫很是扎眼,当然扎的是皇后的眼! 皇后早就对刘嫔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这次恰好永徽帝在她宫中出了事儿,皇后便因此大做文章。 蔺巽这个时候过去倒也不是为了后宫那点事,而是永徽帝昏昏沉沉中下的旨意诏他进宫的…… 永徽帝病的蹊跷,昨晚所有御医院的御医都被召到宫中去了,这一清醒便就诏摄政王进宫,一时间弄得朝中上下人心惶惶的。 唯恐,这永徽帝的身子好不了,诏王爷入宫侍疾,是为托孤。 原本还在后宫争风吃醋的皇后当下醋也不吃了,据说今日一上午她见了王丞相,以及召见了好几个太子老师,想要将禁足的太子保出来。 毕竟永徽帝身子不好,这个时候太子再被禁足,这不是便宜了蔺少舒以及蔺少瑾他们吧! 这些消息都是留在水云居的天枢说的。 天枢是蔺巽的近卫,没想到这次竟是留在水云居。 萧雪棠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多睡了半天时间,这朝中后宫就出了这么多事。 萧雪棠沉默半晌,在天枢略期待的目光下,且十分真诚的发问…… “他们宫里的人,都不用睡觉的吗?” 天枢…… 天枢轻叹,道:“小姐,属下以为,你会关心我们王爷一下。这圣上一病,最麻烦、被送到风口浪尖上的,又是我们家王爷了。” 搞不好那些善于阴谋论的文臣们会觉得又是摄政王故意搞事情,想要换个皇帝。 毕竟,昨日蔺巽才进宫,夜间永徽帝就病了。 而且白天的时候蔺巽和永徽帝,整整单独待了一个时辰,说不定就是那个时候蔺巽对永徽帝动了什么手脚。 当天枢一五一十的将坊间流言学给萧雪棠的时候,萧雪棠目瞪口呆,道:“可昨日王爷是正常上朝伴驾呀。” “而且昨日是皇后在文渊阁设宴,那么多人在,怎么偏偏就疑心王爷?” 天枢冷笑,道:“那些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让蔺巽年纪轻轻位高权重,直接压过了太子和皇子的风头;谁让蔺巽,当年带兵进京,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废了哀帝呢…… 按照礼教来看,哀帝纵使是傀儡皇帝,却也是天子。 纵使要废,也不该是蔺巽这个臣子动手,而是交给礼法。 萧雪棠眉眼,眉心微蹙…… 从前她是知道坊间对蔺巽的争议颇多,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处境竟是如此的不妙。 萧雪棠看的出来,蔺巽这几年依旧能稳居高位,与永徽帝力排众议信任他有关。 可若是有朝一日永徽帝不在,无论哪个皇子登基,蔺巽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都会是很大的威胁。 这人啊,站在高位上,看似风光,但高处不胜寒啊…… 甚至于朝臣们也都觉得如今摄政王之所以安分守己,是他念及先帝恩情,而永徽帝与先帝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可若永徽帝以及老王妃都不在了,朝中上下就没人能震慑住蔺巽了…… 难怪听说永徽帝病了的消息,一向散漫的蔺巽,也匆匆进宫坐镇了! 萧雪棠心中小小同情了蔺巽一把,又见天枢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有些奇怪。 谨慎道:“可我也帮不上王爷什么忙啊,难道需要我进宫给圣上看病?” 天枢却是先点头,后摇头,道:“说起来这件事,或许只有萧小姐您能帮王爷了。” 萧雪棠??? “王爷正值壮年,又无妻儿,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朝臣们担忧王爷哪日心血来潮突然反了也不无道理,可若是王爷娶妻生子了呢。” 天枢笑的一脸热情,可在萧雪棠看来,那笑容就像是黄鼠狼看到鸡一样…… “只要王爷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能打消一些人的怀疑。” 萧雪棠…… 虽然她在怀疑天枢一本正经的在胡说,但没证据! 但萧雪棠还是顺着天枢的话道:“既然如此,那便成个亲就是了。” 天枢面上一喜…… 只听萧雪棠道:“虽然王爷性子冷了点,名声差了点,但毕竟位高权重,世家还是有不少贵女愿意嫁给他的。” 比如说那王月楹的和无双郡主。 不过萧雪棠觉得依照王家的立场,蔺巽大概不会娶她,那大概率就是沐王府的郡主了。 天枢见萧雪棠连给他家主子王妃人选都想好了,沉默半晌,才道:“萧小姐,您可真贴心啊。” 萧雪棠亦笑:“那是自然,毕竟王爷这段时间一直帮我,这份恩情我记着呢。” 天枢…… 他本以为萧雪棠退婚了,他家王爷就能上位了,怎么现在看来事情发展与他截然不同? 不过幸好萧小姐就在水云居住着,这近水楼台的,他家王爷还是有机会的! 天枢的庆幸持续到萧雪棠给老王妃诊脉完之后,提出要回侯府…… 第158章 私生女? 穿过一条长廊,才到老王妃的院子里。 院子四周寂然无声,只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个时辰老王妃正在歇午觉呢。 萧雪棠放轻了脚步,就在外面等着,有些百无聊赖的看着四周。 只见屋子里点着安神香,熏香的香炉上刻着的是靥兽的图案。 不过这些香炉上的靥兽没蔺巽面具上的那只威风,也没今日送来的玉雕摆件看起来那般圆润可爱,在那香炉缭绕的残烟下,看久了竟有几分……诡异。 那靥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萧雪棠揉了揉眼睛,正要细看的时候,只见宋嬷嬷打了帘子出来,见萧雪棠盯着那香炉看,笑着道:“这上面刻着的是靥兽,传说有吞噬噩梦安神的作用。老王妃这些年总是睡不安稳,所以这里多用靥兽镇宅,这都是从前金陵老家的习俗了。” 萧雪棠这才明白这些魇兽镇宅,竟是与从前金陵姬氏有关,难怪她在京都的时候没怎么听说过。 “之前嬷嬷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外族的习俗呢。” 宋嬷嬷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犹豫了会儿,还是对萧雪棠道:“这……靥兽镇宅是南夷那里的习俗。” 萧雪棠惊讶的看着宋嬷嬷! 宋嬷嬷压低声音,道:“南方的氏族不似京都北方这些世家,有与外族通婚的血统。” 这下萧雪棠明白过来,姬氏是有南夷的血统,只不过南夷南疆…… “棠儿来了怎么让她在外边站着,进来吧。”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里头老王妃也醒了。 老王妃这两日经过萧雪棠的调理,气色倒是不错,萧雪棠照例给她施完针后,道:“老王妃您的经年劳累操心所导致的,除了施针用药之外还需要静养。” “这是我根据您的身体重新调整的药方,日后我每三天来水云居给您施针。” 宋嬷嬷正端了茶水过来,闻言诧异道:“小姐,您这是要侯府?” 萧雪棠一脸歉意的对老王妃道:“之前答应过您本该是要留在这里为您调理身体,可如今臣女确实是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但我会每三天来水云居为您施针的。” 除了老王妃之外,蔺巽身上的余毒也还没彻底解清呢。 老王妃倒是没怪萧雪棠的意思,听她要离开,便道:“怎么突然要离开了,是在这里住不惯,还是怀璋欺负你了?” 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天枢一眼,天枢后背的汗毛简直就要竖起来了! 他家王爷一早就进宫了,大概应该和他家王爷无关……吧。 萧雪棠连忙解释道:“王妃不要误会,这与王爷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昨日我在宫中退婚的事情,父亲并不知晓,这几日侯府那里肯定不安生,我还是得回去看看。” 萧雪棠并没有说是因为担心会连累老王妃,因为她清楚,但凡这么说了,老王妃更不会放她回去。 而老王妃也想将萧雪棠留下来。 老王妃是从宋嬷嬷那里得知萧雪棠已经退婚的事情,有些惊讶于萧雪棠行动迅速,当然心中也清楚蔺巽肯定没少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此一来,老王妃倒是放心了许多…… 心想着只要萧雪棠在水云居住上数月,蔺巽也留在家里,她还愁两个人的感情没有进展吗? 老王妃是真的希望,萧雪棠能够在蔺巽的身边,解开他当年心结。 如今见萧雪棠神色匆匆的要离开,虽然萧雪棠说是因为家里的缘故,但老王妃直觉萧雪棠在隐瞒些什么…… 一旁宋嬷嬷也跟着劝说道:“小姐,您就这么回去恐怕不妥,今日老奴已经让人去侯府打听了,侯府那……不太平。” 宋嬷嬷说的不太平,是指萧颐包庇叶锦,和谢氏闹了一场。 要说萧颐与谢氏夫妻多年,萧颐从不纳妾、也不寻花问柳的,在京都那是出了名的好男人。 谁知,这位标榜洁身自好的侯爷,先是在护国寺与汝南王的侧妃私通—— 据说是一场误会,但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了,为着这事永徽帝还训斥了萧颐一顿,纵使为了两位重臣的颜面永徽帝不许再提这事儿,但世上没不透风的墙。 现在萧颐算是成了京都的笑话了。 紧接着,紧接着昨日萧雪棠在宫中与蔺少舒退婚,这里萧颐原本是想对谢氏兴师问罪,怪罪她不该擅作主张纵着萧雪棠。 可萧颐忘记了现在的谢氏已经不是昔日百依百顺的谢氏,而是彻底看穿了他虚伪的真面目,对他恨之入骨的谢氏。 “侯爷这般生气,是责怪妾身退了三皇子的婚约,还是责怪妾身昨日在宫中,没有护着叶锦?” “我们萧家对叶锦恩重如山,收养她这么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她非但不知感恩,处处败坏侯府的名声就算了,还勾引自己姐姐的未婚夫。依照京都规矩,直接将这白眼狼打死也没人说什么,侯爷反倒是护上了,不知情的还以为叶锦才是你亲闺女呢!” 萧颐被谢氏的话气得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原本气势汹汹中又掺杂着一分心虚。 “你怎么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张口闭口,竟要打死人,你看你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度量吗?” 萧颐恼羞成怒,开始怪罪起谢氏了。 谢氏分毫不惧,冷笑道:“什么叫当家主母的度量,被你当做傻子一般糊弄,与自己亲生骨肉离心,才叫容人度量吗?” 想起这些年亏待萧雪棠种种,谢氏双眸放红,眼中闪过一丝狠意道:“你给我滚!” “棠儿的婚事退定了,叶锦我不管,但你若因此事对棠儿不利,我拼上一条命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说着竟是随手将自己剪花的花剪砸向萧颐,萧颐虽然及时躲闪,但那锐利的剪子还在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谢氏,竟然敢对他动手! 萧颐气急败坏,扬起手正要落下去,却对上谢氏那通红、带着恨意的眼神,顿觉背后发凉,像泄了气的皮球愤恨离开…… 而在萧颐离开之后,关于他们夫妇二人的争执也瞬间在府中传开,甚至在萧雪棠安排的人有心渲染下传出府外…… 都在传言,叶锦不是萧颐的义女,而是私生女! 萧颐是故意设计了自己亲生女儿,扶持私生女上位…… 第159章 京都流言,谢家起复 不过半日的功夫,叶锦是萧颐私生女的传闻便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就连水云居的下人清晨进城买菜的时候也都从清晨的菜贩子口中听说了。 知道如今侯府的大小姐可是老王妃的娇客呢,当下底下的人在城中打听了一圈,回去回禀给了老王妃。 老王妃知道这事儿气的够呛,倒是萧雪棠反应却是出奇的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因为消息是萧雪棠放出去的! 纵使身在郊外,至于城中那些流言甚嚣都在她掌控之中。 至于萧雪棠为何能这般行动迅速,让传言传的这般快,这得多亏了蔺少舒…… 这些年她为了蔺少舒没少惮尽心血,除了给银子给蔺少舒培养门客之外,帮助蔺少舒笼络谢家的人,还有就是利用那些文人墨客的笔给蔺少舒造势。 蔺少舒但凡立下功劳,便会在民间传开。 就像是这次淮州治水提高了蔺少舒在文官心目中的形象,在蔺少舒回京都之前,萧雪棠便已经准备好了一些人手在京都茶楼酒肆将三皇子治水成功的流言给铺开了…… 再加上有蔺少煜这个德行欠佳的太子做为对比,那些人称赞蔺少舒的同时顺带踩蔺少煜一脚,这也是为什么王氏声势盛大、王皇后阴险毒辣,但这蔺少煜确实是扶不上墙的阿斗,以至于朝中很多忠心的老臣们还是站在蔺少舒这边。 这些年萧雪棠对于京都传播小道消息的渠道了然于胸,所以消息一旦传出去,纵使是萧颐和汝南王府,都没反应过来,想拦都来不及了! 前世她临死之前,叶锦透露了很多秘密,唯独没有透露出她与萧颐之间的关系。 从前萧雪棠对叶锦与萧颐有疑心,按照计划,本是想让吴叔按照调查,徐徐图之的。 但从护国寺捉奸到文渊阁退婚,萧雪棠清楚自己已经屡次挑战到萧颐的底线,萧颐不会给她太多的时间了。 所以,萧雪棠直接放出消息,先将侯府的局势给搅乱,再回去来个浑水摸鱼。 只是萧雪棠不知道,自己最咬饵的鱼,会是萧钰! …… 侯府这里,谢氏和萧颐闹了这么一场整个侯府上下都知道了。 原本因谢氏伤了萧颐,老夫人准备兴师问罪的,可刚将谢氏叫到身边还没立规矩呢,谢氏便就直接吐了一口血晕厥了过去。 恰好,萧钰带着从前伺候谢氏的苏姑姑过来了…… 苏姑姑不似竹影她们,被萧颐和叶锦小恩小惠收买早就变了心。 这苏姑姑从前在谢家便是伺候谢氏的,对谢氏忠心耿耿。 大概是萧颐觉得有苏姑姑在谢氏不大好摆布,随便弄了个原由让苏姑姑离开。 萧钰回到京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苏姑姑找了回来帮谢氏。 虽说谢氏现在的性子比之前强硬了许多,但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的精明起来。 毕竟萧钰是外男,总不能帮着谢氏一直盯着后宅,所以便寻回了苏姑姑,正好瞧见谢氏在老夫人这里吐血的这一幕。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家夫人,好扶持那见不得外室和私生女上位是吧!” 苏姑姑虽年纪不轻,但依旧中气十足,一把扯过了愣在一旁的竹影,将谢氏扶了起来:“我们谢家虽如今回了原籍,但谢氏声望还在,不是什么没落户,你们这般欺负夫人和小姐,这件事谢家没完!” 不等老夫人反应过来,苏姑姑和萧钰一左一右护着谢氏回了院子。 “反了,她们这是反了。” 老夫人气急败坏道:“叫颐儿来,让他一纸休书,休了谢氏那个贱人,还有萧雪棠……让那两个丧门星都滚出侯府。” 若说从前,萧雪棠与蔺少舒之间的婚约对侯府还有些益处的话,那么现在萧雪棠和皇室的婚事已经退了,留着这么个废物在家里做什么? 见老夫人气冲冲的样子,秦嬷嬷赶忙带着人劝道:“老夫人,老夫人休不得啊……” “方才侯爷派人递了话来,说……说是由摄政王举荐,今上有起复谢家进京为帝师之意。如果真的如此,这谢家又要起复了!” 听到这话,萧老夫人心中咯噔一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谢家不是败了吗?怎么又要回重新起复! 说到这个,秦嬷嬷的声音压的更低了,道:“现在后宫说,是……是因今上,念及着对贵妃的旧情,而今上之所以病了,原因也都是在皇后昨日无缘无故提及谢贵妃的原因。” 所以,萧颐还不能休了谢氏…… 永徽帝突然下诏谢家突然回京,打了所有人措手不及! 此时朝中局势复杂,显然三皇子也不打算隐藏实力了,经过多年蓄力欲在朝中与东宫一争。 原本众人觉得东宫背后有王氏一族,这三皇子必输无疑。 但这些年蔺少舒一直帮着永徽帝办了不少差事,在民间和朝臣积攒的声望极高——其中有一部分,是当初萧雪棠也有暗中帮忙,花重金请那些文人们推波助澜的造势的原因。 但萧雪棠当初既然能够利用民间舆论的力量将蔺少舒推到高位,也能让他摔下九重天! 毕竟现在的蔺少舒,不是后来与她撕破脸的昭徽帝,只是三皇子…… 按下萧雪棠与蔺少舒之间的恩怨不提,这谢家重回京都,却意外的倒是给蔺少舒这边又添了一层筹码。 纵使京都的人都知道,蔺少舒不得谢老太傅的喜欢,当年永徽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他的地位还不如萧钰呢。 更不要说,当年谢家鼎盛时期,谢老太傅最疼爱的是萧雪棠这个外孙女,甚至亲自教导她。 但按照京都世家大族们的思路来看,萧雪棠一个女子、且是不怎么中用的那种,哪里比得上蔺少舒身份尊贵。谢家再如何的清高,也不可能放着最有夺嫡的皇子,不去支持吧。 所以,谢家此番回京,蔺少舒算是添了一个筹码。 更不要说,这谢家回到京都还是摄政王提出的,这让人不得不怀疑—— 一向保持中立、从不参与皇子之间争斗的摄政王,站在了蔺少舒这边! 有了摄政王和谢家的加持,显而易见蔺少舒将会在这次与太子之间的斗争中占据上风。 这是外人的猜测。 只有蔺少舒清楚他与蔺巽之间的恩怨,他此时非常担忧。 一是担心蔺巽的报复,而是担心谢家…… 第160章 侯府风云 蔺少舒下午的时候已经清醒了,听说永徽帝病了,他原本是想进宫侍疾,却被皇后的人给拦下了。 皇后的想法很直接,那就是现在太子还在禁足呢,太子不能进宫,你蔺少舒也休想乘机进宫邀宠。 蔺少舒被拦在宫门前,正好瞧见了内阁传来起复谢家的旨意,听说是蔺巽做的蔺少舒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殿下,无论摄政王的目的是什么,但对我们而言利大于弊!” 文先生摇着手中的羽扇,向蔺少舒分析道:“如今您最大的敌人是东宫,东宫在朝中有王丞相的支持,对殿下十分不利。若是谢家回京都,他们是您的母族,纵使实际上起不到什么作用,起码也可以让一些人投鼠忌器,造成您与太子在朝中势力势均力敌的假象……” “更何况,起复谢家之事,是摄政王提出的,若是我们加以利用,或许能让东宫以为摄政王站在我们这边了,进而激化东宫与摄政王的矛盾,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这位以谋算着称的中年文士,眼中闪烁着阴险的光…… 蔺少舒被文先生的话说得有片刻的心动,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轻轻摇头道:“不,事情没这么简单。” “蔺巽的性格你我了解,纵使没和他交手也知道他不是以德报怨的人,只怕他此番起复谢家不怀好意啊。” 蔺少舒猜不透蔺巽的心思,同时也对即将回到京都的谢家带着一丝担忧,似是在忌讳着什么…… …… 宫中起复谢家的神来一笔,竟是将众人从永徽帝的病身上转移了,从而议论起了蔺巽与谢家之间的那些恩怨。 这个时候谢家突然被重新召回京都,有人说是摄政王之意,为了帮助三皇子;也有人说,是永徽帝开始忌惮摄政王蔺巽,所以想用谢家牵制蔺巽。 毕竟…… 谢家谢老太傅,是反对蔺巽封为摄政王声音中最激烈的一个! 在众说纷纭中,众人反应不一。 除了东宫和三皇子之外,京都与谢家维系最密切的,当属是永安侯府。 萧颐是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他清楚无论这起复谢家是谁的意思,这京都的局势肯定要变了。 可能还真的如叶锦所言,蔺少舒是天命之子。 谢家是蔺少舒的母族,现在萧颐要投靠谢家,所以这个时候他与谢氏之间的关系不能出任何差错! 萧颐自认为将这一笔账已经权衡利弊算清楚了,他不是没想到萧雪棠和蔺少舒解除婚约之事,再加上京都这些流言,谢家人会不会找他秋后算账。 在萧颐看来,他和上京大多数人一样,都认为谢家从前在宠萧雪棠,那也是萧雪棠年少时。如今皇子已经成年,谢家既回到京都这个权力旋涡,难道他们还真的能为一个区区萧雪棠,而与皇子、与他们永安侯府翻脸不成! 关于朝中局势变化萧颐没和秦嬷嬷多提,在去决定登门拜访三皇子之前,萧颐只交代了秦嬷嬷劝住萧老夫人—— 萧颐太了解自己这位母亲了,心胸狭隘,且爱无事生非,喜欢针对谢氏。从前没触碰到萧颐的利益,萧颐对他们婆媳之间的恩怨,以及萧老夫人如何的磋磨谢氏懒得管。 现在这关系着萧颐的前程,日后永安侯府是否能够在京都位极人臣,萧颐自然不能让自己拿拎不清的母亲坏事了。 一定要稳住谢氏,他们暂时不能与谢氏翻脸。 哪怕是秦嬷嬷非常委婉的将萧颐的话转告了萧老夫人,可是萧老夫人还是恨得直接扯断了手中的佛珠。 从前谢家鼎盛时期,不止儿郎一个比一个优秀,更重要的是她生了个好女儿…… 那冠绝京华的谢氏长女,嫁给临王为妃, 距离皇后的位置,也就一步之遥。 可惜是那谢贵妃命不好,整个谢家命都不好! 可没想到,谢家竟又要重新崛起…… 一时萧老夫人脸色阴恻恻的,变了又变旋即笑了…… “动不了谢氏,我还动不了萧雪棠吗,我可是萧雪棠的亲生祖母!” 秦嬷嬷瞧着老夫人这般样子,心中咯噔一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道:“老夫人,最近咱们侯府的是非已经够多了,您可千万别做什么,再惹侯爷生气了……” 谢氏这段时间一改从前软弱,直接开始整顿后院内务,三夫人母女被谢氏送去了庄子里,至于府中二夫人一向是墙头草,现如今与长房关系密切。 萧云霓不要说了,这段时间一直跟萧雪棠形影不离的。 而从前时常来老夫人身边请安的谢家旁支姐妹二人,也都回了老家了,偌大的侯府从前作威作福的萧老夫人,现在竟是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秦嬷嬷审时度势的想着,若萧老夫人再折腾下去,恐怕是自掘坟墓了…… 但秦嬷嬷不劝还好,这一劝萧老夫人心中恨意越发汹涌:“呵,萧雪棠如今被三皇子退了婚,我这个祖母只是想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侯爷又怎么会生气呢?” 在折腾萧雪棠的事情上,萧老夫人展现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像是之前的病直接不药而愈,‘唰’的一下就起身,吩咐秦嬷嬷道:“你去准备准备,过两日在家中办个宴,邀请一些未婚的男子来,我要给萧雪棠好好相看、相看。” “对了,这萧雪棠毕竟是被三皇子退了婚的,门第高的世家肯定不适合,最好挑一些白身。年纪大些续弦的也行,这年纪大了,会疼人。” 萧老夫人一边说着,细长的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 谢氏刚转醒,便得了萧老夫人要在家中设宴的消息。 她纵使再不聪明,但毕竟跟萧老夫人打了这些年交道,也知道她不安好心,连忙吩咐苏姑姑道:“一定传信去水云居,让萧雪棠在老王妃那儿多住一些时日,暂时不要回来!” 谢氏哪里知道,萧雪棠已经收拾好行李,在回侯府的路上了…… 第161章 酒楼传闻,偶遇郡主 原本老王妃一开始不肯放心萧雪棠回侯府的,但听说萧雪棠早就知道了萧颐会将叶锦接回来,且提前做了准备,关于叶锦是萧颐私生女的流言就是她放出去的时候,悬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 这个孩子看似柔弱,但她其实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坚韧的心,她那性子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虽然有些遗憾萧雪棠不能留下和蔺巽培养感情,但她也不能耽误这孩子的正事。 老王妃让宋嬷嬷帮萧雪棠整理了东西,然后说道:“什么时候想回来住,随时回来。” 萧雪棠乖乖点头应下。 临走之前,老王妃还是叫住了萧雪棠,问道:“所以,那叶锦到底是不是永安侯的私生女?” 萧雪棠…… 这女人啊,无论多大年纪都难改八卦的天性。 萧雪棠其实不确定叶锦究竟是不是萧颐的私生女,但现在萧颐都能为叶锦置自己亲生女儿不顾,这叶锦不是他私生女难不成还是前朝公主? 叶锦的身份藏的太严实了,不过萧雪棠相信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她这次回侯府的目的就是要让萧颐和叶锦现原形。 但在这之前,萧雪棠并没有先回去,而是先去城中天香楼探听一下城中消息,顺带吃个晚饭…… 水云居的饭菜虽然精致,但多以清淡为主,她有些想吃天香楼的水晶肘子了。 此时正是饭点,天香楼身为京都最大的酒楼,此时食客如云,正在说着最近京都的一些奇闻轶事。 其中众人热议最多的,有三件…… 其一自然是永徽帝突然病重,摄政王进宫侍疾。 这是清晨才发生的事情, 这天香楼就是整个京都八卦传播的中心,到了夜间的时候已经传的热火朝天,再经由在天香楼中五湖四海过来经商的商人、江湖人传播,很快就能传遍整个大胤; 其二,就是萧雪棠刻意让吴叔放出去的,叶锦是萧颐私生女,以及叶锦生母成谜,在萧雪棠的刻意引导下,众人想到了前两日在护国寺、许是与萧颐有过私情的汝南王侧妃,南夫人! 毕竟这萧颐在外的表现一直表现的正人君子,不近女色的样子,唯一的差错就出在南夫人身上。萧雪棠不知道自己的设想是否是真的,但决定来赌一把,敲山震虎…… 萧颐和汝南王府都想要包庇南夫人,萧雪棠索性将这把火,烧的更旺一点! 第三个,自然就是谢家起复的消息,据说是因为昨日永徽帝触景伤情,想起于谢贵妃的结发之情,在摄政王蔺巽的建议下,重新召回谢家人。 萧雪棠…… 这是哪个混账干的! 原本按照萧雪棠的设想,是准备避免谢家参与夺嫡之争,重蹈前世覆辙。 但万万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萧雪棠甚至怀疑是蔺少舒在背后使了什么阴谋。 萧雪棠带着两个丫鬟进来,虽然戴着帷帽,但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没想到,她身边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犬,正是今日见她要离开,死活扒拉着她的马车不下去的琅琊! “这位小姐,您带着这么大只狗是来用膳,还是来砸场子的?” 这小二是新来的,并没有认出这只大狼犬正是那日在天香楼,连太子都对它当众赔罪的。 这京都世家云集,那些贵族小姐公子斗鸡走狗养的爱宠也多,以稀奇为贵,这当街溜蛇的都有,大狼犬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了。 见萧雪棠带着这么大只狼犬过来,也不用膳,呆站在那,伙计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呢。 听见伙计的声音萧雪棠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抱歉,你给我们一个雅间吧。” 虽然知道琅琊看起来凶神恶煞实则很乖,但萧雪棠担心在一楼,会吓坏那些怕狗的客人…… 伙计见萧雪棠不像是来找茬的脸色稍霁,就在萧雪棠带着琅琊它们准备上楼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诧异的声音:“琅琊?!” 回头一看,只见是沐滟和萧云霓两个。 原本萧雪棠还在诧异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会玩在一块儿了,沐滟这里认出了琅琊,正要靠近的时候,却被琅琊一个龇牙给吓退了! 这位据说有着一半狼王血统的琅琊并非在萧雪棠面前表现的那般温顺,对于蔺巽之外的一般人靠近,它都十分嫌弃。 当然,萧雪棠除外。 至今为止,就连天枢他们也弄不明白为何琅琊只不过才见了萧雪棠一次就这么黏着她,难道这就是宠物的喜好随了主人? 沐滟也认出了戴着帷帽的女子是萧雪棠! 毕竟蔺巽身边在萧雪棠出现之前压根没其它什么女人,这琅琊与萧雪棠相处这么亲近,沐滟觉得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起来的。 也就是说,在萧雪棠和蔺少舒退婚之前,蔺巽早就惦记上了萧雪棠。 禽兽! 沐滟心底狠狠的唾弃了蔺巽一回,因着昨日的事情,沐滟对萧雪棠不似之前那般针对了,还有一种微妙的怜惜。 “萧小姐既然也来了,不如一块儿吃个便饭吧。” 沐滟难得的和颜悦色,萧雪棠也不想与沐王府交恶,在京都给自己树敌,自然应下了。 在上楼的功夫,萧雪棠低声问萧云霓:“你何时与郡主这么熟悉了?” 萧云霓回答道:“不熟,今日她来侯府找你见你不在家,便约我一块儿出来逛街,我们在京都玩了一下午就熟了。” 萧雪棠看着她们身后侍从拎着的大包小包,一阵沉默…… “你们不熟,也能玩一下午???” 萧雪棠觉得萧云霓前世被二夫人保护的太好了,就算没叶锦,就冲她一点心眼都没有恐怕日子也不好过。 萧云霓却有自己的理论:“反正她是郡主,我一个不受宠的嫡女,她能算计我什么。” 萧雪棠…… 很有道理,她没法儿反驳! 萧云霓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活一世,她势必要抱紧身边所有能抱紧的大腿! 沐王府郡主沐滟就是天降的大腿,她自然不能放过。 萧雪棠…… 很快到了二楼沐滟预定的雅间,看着那紧闭的雅间,原本在萧雪棠身边的琅琊嗓音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吼。 像是…… 在警告什么! 第162章 兄妹互掐,齐聚一堂 “怎么了?” 沐滟和萧云霓就在萧雪棠身后,见萧雪棠忽然停住了脚步,发出一声询问。 萧雪棠压下心中那一缕怪异的感觉道:“没什么。” 从目前来看萧雪棠看不出沐滟有什么恶意,而且昨日沐滟在禁地的话让萧雪棠很在意,为什么沐滟会突然提到南疆? 随着事件渐渐明晰,抽丝剥茧,萧雪棠隐约察觉到在自己身边发生的这一切,与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在她准备推开雅间的时候,又有一道声音道:“萧雪棠,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萧雪棠眉心一跳,只见就在对面雅间内,萧钰正沉着脸望着她…… 他的身边,是神色懒散拎着酒壶的越王,瞧见她们笑着招手道:“无双郡主,萧小姐,相逢是缘,来一起喝两杯呀。” 萧雪棠并不想过去,但萧钰大有一副你不过来我便拎你过来的意思。 萧雪棠不愿意在小伙伴们面前失了颜面,在兄妹二人相互回瞪、无声交锋之下,萧雪棠放弃了推开雅间的门,去了对面萧钰这边。 萧雪棠瞥了眼萧钰身后,才道:“来酒楼能做什么,当然是来吃饭的!” 萧钰眉心微皱,不等他发难,只见萧雪棠眼中一转,闪过一丝精光,看见一旁蔺少瑾。 “倒是兄长,怎么会与越王又在一块儿,父亲知道吗?” 萧钰是个极其双标的人,他在朝中可以善舞长袖、结党营私,却不允许家中子弟与皇室人有交情,唯恐被族人破坏他的大计。 虽然在萧雪棠看来,他所谓的大计就是在三皇子和东宫两边左右逢源而已。 但越王蔺少瑾,却不在萧颐考虑投靠的范围内。 毕竟越王早早封了王,表示他与储位无缘。 萧钰私底下与蔺少瑾交好,不用问也知道,定是瞒着萧颐的。 而且不止蔺少瑾,还有慕寒也在。 慕寒虽然来京都没多久,但他与那汝南王府那不学无术的世子不同,颇有几分才学,且生性洒脱很对蔺少瑾的胃口,便被挑为了蔺少瑾的伴读。 昨夜慕寒和萧钰一块儿喝酒,二人倒是意外的契合,今日便约在天香楼小酌,没想到恰好遇到萧雪棠。 一向温文尔雅的萧大公子,看见萧雪棠似是看见比难办的差事还要棘手,道:“你这两日在水云居待着怎么又跑城里来了?” 昨日萧钰原本是想让萧雪棠回侯府的,但没想到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萧钰所料不及的。 所以萧钰宁愿萧雪棠这个时候在水云居待着了,等侯府风波平息再回来。 萧雪棠奇怪道:“我想回家自然随时回了,兄长拦着不让我回,莫非是侯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萧雪棠说的自然是叶锦! 她觉得萧钰是在维护叶锦,哪知萧钰这是另有苦衷为她好,所以也被她一番话给气的够呛。 瞧着他们兄妹二人的斗嘴,旁人也觉得有趣。 明明这两个在人前的时候,一个是端庄矜持的世家小姐,一个是温润如玉的侯府世子,可这兄妹二人一见面却像是前世有仇一般,非得掐个你死我活的。 蔺少瑾记得,以前他们兄妹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认识萧颐是在十年前,那时蔺少瑾被人追杀受了重伤,被在庄子里游玩的兄妹救了。 那女孩儿长的玉雪可爱,在萧钰身边一口一个‘哥哥’的,兄妹二人感情很好。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蔺少瑾都十分羡慕,别的皇子想养只宠物什么的,而他……则特别想养一只妹妹。 当他将自己的想法向他母妃提出的时候,毫无意外,得到了一顿胖揍。 “棠棠……萧小姐应该也饿了吧,我们要不边吃边聊?” 蔺少瑾虽是皇子,但他一向没什么架子的。 不过与蔺少舒故作没架子礼贤下士不同,这位越王一向不喜欢宫中规矩拘束,所以才早早的离了宫。平日里就帮着永徽帝办一些跑腿的差事,大多数时间都闲云野鹤。 蔺少瑾都开口了,十分热情的邀请萧雪棠一块儿用膳,萧钰皱着眉阻止道:“你都回城了就该回侯府一趟,免得母亲担忧挂念你。” 他拦住萧雪棠,不与她进去。 可他却忽略了萧雪棠这一身反骨,越是不让她干的事情偏偏要干,尤其拦着她的人是小于! 所以,萧雪棠直接推开萧钰的手,进了雅间…… 瞧见雅间内,灯火通明,穿着黑色朝服的男子坐在那灯影明灭之下,仿佛整个雅间内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萧雪棠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蔺巽! 他怎么在这儿? “王爷,您不是进宫侍疾去了吗?” 萧雪棠下意识脱口而出,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让在场众人神色有些微妙。 萧钰的脸色更是沉了沉,恰好对上萧雪棠询问的目光…… 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萧钰拿萧雪棠没办法,无奈低声解释道:“今日王爷召见我,说是有事商议,本是在谈正事,谁知正好遇到你……” 萧钰今日来天香楼,一眼瞧见了萧雪棠在那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紧接着萧钰便瞧见她身边跟着的竟是沐王府的无双郡主! 沐王府,与南疆王庭暗中有勾结,这是今日萧钰才发现的秘密…… 刹那间萧钰只觉血凉了一截,喝止住了萧雪棠—— 明明昨晚,他在心中立誓要做个好兄长,要心平气和的与萧雪棠说话的。 谁知萧雪棠倒好,一见面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兄妹二人呛了起来。 这蔺少瑾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热闹没看过,便就盛情相邀萧雪棠一块儿用膳…… 蔺少瑾这人没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看好戏。 这萧家兄妹的戏码他看够了,他想看看他那皇叔对萧雪棠,究竟是演的哪出? 从昨日文渊阁退婚,到今日他那皇叔竟是谏言起复谢家,蔺少瑾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旁人只道与朝局有关,可蔺少瑾凭借着敏锐的直觉,觉得这些变化定是与萧雪棠有关。 萧雪棠听了萧钰的解释之后,回头看着蔺少瑾,正好对上蔺少瑾那双如同八卦灼灼的目光。 萧雪棠…… 第163章 萧钰觉醒的记忆,和前世的差别 萧雪棠觉得这一天天让她意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像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萧钰与蔺巽之间会有什么交集? 就像是她现在弄不清楚萧钰的来历,以及蔺巽的目的一样。 就在萧雪棠迟疑的一会儿功夫,众人都一一落座了…… 摄政王的气场实在太强大,周围三尺内,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哪怕是一颗八卦的心蠢蠢欲动的蔺少瑾,也不敢坐在蔺巽的旁边,捡了个离蔺巽比较远的位置坐下了,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而这专供摄政王的雅间,因为摄政王鲜少会请客,所以雅间内桌子很大,椅子却很少…… 现如今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基本都已坐满了,只剩下蔺巽旁边的座位了。 说句实在话,此时萧雪棠很饿,但她有些担心坐在蔺巽的身边待会儿能不能吃的下饭。 蔺少瑾一向贴心,看出了萧雪棠的迟疑,主动道:“我们换个座位?” 萧雪棠瞥了蔺少瑾一眼,瞧见蔺少瑾是紧挨着萧钰坐的,随即毫不犹豫的直接在蔺巽身边坐了下来。 萧钰…… 好气,想揍小孩! 蔺巽对这兄妹二人之间的风云暗涌没有任何评价,见着萧雪棠落座,并没有问她怎么不辞而别,而是看向萧雪棠脚边的琅琊。 琅琊极其通人性,知道自己偷跑出来是不对的,所以哪怕是见了主人还是紧挨着萧雪棠…… 小动物的直觉,让它寻求在场唯一能护的住它的人! 自家养的狗什么德行蔺巽一清二楚,琅琊的小动作他尽收眼底只是没理会,扫了一眼……问萧雪棠:“怎么将它带出来了?” 萧雪棠解释道:“是它非得跟着我钻上马车的。” 真不是她不辞而别还顺带拐走了摄政王的爱犬,琅琊也心虚的贴着萧雪棠的腿,试图躲避蔺巽锐利的视线…… 这两只那心虚不安的神情,倒还真像! 蔺巽嘴角微微勾了勾,声音温和了许多,道:“先用膳。” 蔺巽一开口,便有伙计重新上了膳食来,都是天香楼的招牌菜。 水晶肘子,樱桃肉,花雕醉虾,还有……琅琊特制的烧鸡。 萧雪棠和琅琊两只几乎都是同步一块儿变得噌亮…… 上次萧雪棠和琅琊第一次见面,就是被它骗走了一整只烧鸡,到现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只狼犬,就那么喜欢吃烧鸡呢? 对此蔺少瑾也非常不解。 小声抱怨:“怎么都是甜腻腻的东西,以前也没见皇叔喜欢吃这些?” 蔺少瑾的母妃虽然是江南人,但他口味偏重,听说天香楼最近又新来了蜀地的厨子,他还想尝尝新菜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哀怨的看向自家皇叔。 蔺巽也没什么不爱吃的,更没什么爱吃的,只是这些饭菜……分明更像是女孩子的口味。 蔺少瑾觉得,自己似乎是窥探到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真相,对萧钰使了个眼色。 只不过是萧钰压根没接收到他的眼神,还是在想什么事情,有些心不在焉的,但那紧锁的眉头今晚就没松开过。 蔺少瑾觉得无趣,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落在了一直没说话、没什么存在感的萧云霓身上。 不看则好,一看倒是乐了…… 这一桌子的人要么是碍于蔺巽的威压,要么都是各怀心思,都有些食不知味。 只有萧云霓倒好,埋头在那儿啃鸡腿,看样子有些傻乎乎的…… 萧云霓哪里知道自己一时竟在第一次见面的越王心中,落下个傻乎乎的印象。 比起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对着蔺巽心思复杂,萧云霓想法很简单,不就是一家人吃个便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错,经过昨天的事情,萧云霓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不得了的秘密——蔺巽和萧雪棠迟早会在一起。 四舍五入一下,这顿饭不就是一家人提前一块儿吃了。 慕寒一向寡言可以忽略不计,倒是那什么越王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不吃饭,一直盯着她做什么? 而这里萧雪棠眼见着萧云霓要将最后一个蜜汁鸡鸡腿夹走了,连忙抢了过来…… 没错,一切事情都等吃饱了再说! 萧颐则是看着自己这一左一右,吃的津津有味的姐妹二人,无奈扶额,心中甚是为萧家未来感到深深担忧。 等吃的差不多了,萧雪棠放下手中的筷子,先是看了眼蔺巽,然后瞥向萧钰,最终还是看向蔺巽。 “王爷,今日您召见我兄长是为了什么事情,与谢家有关吗?” 说起来萧雪棠也是一肚子的疑惑,方才听到传闻她不大明白蔺巽为何要举荐谢家回京都,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萧钰…… 蔺少瑾不怕死的在萧钰的碗里倒醋,一边说着风凉话道:“你这兄长做的可真够失败的。” 萧钰!!! “雪棠,王爷商议的事情自然是公事,你不要多问。” 萧钰不想萧雪棠卷入是非中来,微沉着脸,警惕的看了眼沐滟。 蔺巽手中捏着酒杯,冷淡中看起来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道:“无妨……” “今日诏你兄长前来,是因本王听说萧世子昔年曾随谢三爷前去南疆游历过,对南疆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正好,上次在南疆那巫女身上审讯出一些信息,便让少谨约了萧世子请教一些事情。” 蔺巽说的风轻云淡,萧颐面上神色却是极为的复杂…… 这何止是一些事情啊,如果真的如蔺巽所言,那这些年朝中与南疆有勾结,原本镇守边关的沐王府也牵涉其中! 甚至,当年先帝两任帝王之死,都与南疆有关…… 南疆……在萧颐的记忆中,那是个梦魇般的存在! 若不是南疆狼子野心,侯府不会家破人亡,京都也不会血流成河,萧雪棠也不会背负上千古骂名…… 他在景州归京途中,觉醒了前世记忆之后,第一件事便就是前去东山寻找谢家三爷谢雪鹤。 他想弄清楚,为什么他的记忆会和前世差别那么多,尤其是与萧雪棠和蔺巽有关的事情…… 所以,今日蔺巽在天香楼召见他的时候,萧钰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赴约了! 萧雪棠见萧钰若有所思的目光望着自己,瞬间炸毛,警惕道:“你瞪我干嘛?又要教训我了?!” 萧钰…… 第164章 天玄教,沐滟的异样 自从护国寺见了萧钰之后,萧雪棠便对萧钰产生出了一些怀疑。 她不想正面与萧钰交锋,决定从萧钰这从景州回京都的行踪上入手,已经拜托林纾帮忙去调查但还没消息。 所以,她并不知道萧钰这消失的数月去见了谢雪鹤,更没将萧钰与南疆联系在一起。 萧雪棠只知道萧钰看他的眼神十分诡异,一次一个样儿,绝对是又要找茬! 萧钰此时已经气的不能再气了,绷着脸懒得理会萧雪棠。 萧雪棠也同样冷冷的哼了一声,然后又奇怪道:“可是按理说,沐王府靠近南疆,王爷想要知道南疆的事情,郡主和世子不是更清楚吗?” 她绝对不是看不起萧钰的意思…… 谁知萧雪棠话音落下,“咣当”一声,沐滟原本舀着甜羹的勺子直接掉了下来…… 一向沉稳的郡主,此时脸上竟带着几分慌乱的神色。 蔺巽嘴角微微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向沐滟,道:“南疆天玄教的人已经潜入京都无数,甚至能够自由出入后宫蛊惑皇后,为何身为负责定睛南疆一举一动的雪衣卫,竟是一丝消息都未传入京都?” 沐滟脸色微微发白,垂眸不言。 “此番进京觐见,郡主和世子,也只字不提天玄教在大胤边境死灰复燃。” 听到天玄教三个字,就连一旁心很大的萧云霓也都倒抽了口凉气。 天玄教在边境作乱,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萧云霓年纪不大,学习不好,但她有颗八卦向上的心。 和萧雪棠被老夫人拘在后院鲜少见客不同的是,萧云霓有个善于交际的母亲,她在京都结交了不少小姐妹,很多都是家里官职不高、从外地升到京都的。她们急于想要与京都贵女结交,在一块儿,说的都是很多京都没听说过的所见所闻…… 比如说,天玄教! 当年南疆不过是一个附属小国而已,蛮夷之地,为中原所不齿。 可就这样一个蛮夷之处,诞生了天玄教。 他们第一任教主,据说是天上九头鸟的化身,有着不死之身以及逆转时空的能力,总归传的神乎其神。 然后他们便将教义传播到了大胤,甚至掌控了大胤边境数十座城池…… 当年百姓们对于天玄教的信奉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甚至会献祭出刚出生的婴儿脑髓,供九头鸟的使者享用。 他们掌控了大胤边境将近数十年的时间,甚至将一些官员也发展成了九头鸟的信徒,当时大胤边境的防线边城几乎被天玄教渗透,大胤都将面临灭国之难。 后来天玄教的势力渗入京都,甚至有宗亲也加入了天玄教,终于引起了朝廷重视。 朝廷派出了大臣去查,才查出天玄教种种骇人听闻的事迹,之后便派去了大军剿灭。 那是一场持久的、极其艰难的战争,所幸最终大胤的军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而率领大军剿灭天玄教的人……正是当时的天极王,蔺巽的亲生父亲! 在天极王大军震慑之下,终于将天玄教驱逐出境,但天玄教留下的毒瘤始终没有能彻底铲除。 这也是前世为何蔺少舒在与天玄教做交易的时候,萧雪棠拼命反对的缘故。 纵使蔺巽的存在威胁到了帝权,但若真的让天玄教入主中原那便是引狼入室,百姓民不聊生。 在谢家的教诲中,先社稷后帝王,先百姓后社稷——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纵使她萧雪棠不过女流之辈,对蔺少舒再如何的猪油蒙了心,也不能让他拿江山社稷,天下百姓,成为他的帝王之路的垫脚石! 当年为了防止死灰复燃,天极王和沐王设立雪衣卫,盯着天玄教的一举一动,若出现端倪立即剿灭! 而现任的雪衣卫并不是在沐滟姐弟手中,而是在沐王的义子、沐行云执掌…… 在蔺巽那锐利的目光下,沐滟不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双膝发软,颤抖着声音道:“王爷您是知道的,我们姐弟二人只会玩乐,政务实在不太清楚……” “关于那天玄教的事情,此次进京本是想回禀圣上,只不过因为我见了王爷一时竟忘记了义兄的交代,所以才……才忘记提这事了。” 沐滟竭力想将自己塑造出一副色令智昏的形象,努力用儒慕的目光含情脉脉的看着蔺巽…… 但对上蔺巽那冰冷锐利的目光,沐滟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哭还看…… 关于装作喜欢蔺巽这件事,也太难了! “还有没有吃的,饿死小爷了……” 一道慵懒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只见齐玉笙推开雅间的门。 沐滟第一次瞧着齐玉笙那一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是那么的顺眼! “呦,我说郡主,你这又是对蔺巽告白失败,哭了?” 沐滟…… 好吧,这娘娘腔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齐玉笙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则是不动声色的将沐滟挡在了身后。 蔺巽意味不明的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问:“人呢?” 齐玉笙脸上一讪,小声道:“跑了。” “废物!” 齐玉笙…… 按照齐玉笙以前的性格,纵使办砸了什么差事,但在蔺巽面前还是会过几段嘴瘾的。 但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低着头,一副绝对乖巧的样子在那儿听训,若是被他手底下的人见了定是要惊倒一片人。 这还是他们的少卿大人吗? 人都跑了,蔺巽也懒得去和沐滟计较什么,只是瞧着齐玉笙道:“这笔账记在你身上。” 凭什么!!! 齐玉笙气的咬着后槽牙,却是敢怒不敢言。 蔺巽对这个现状很满意,看了眼被齐玉笙护在身后的沐滟一眼,意味深长道:“希望你能早日给本王一个答复。” 很显然沐滟此番来京都处处行事诡异,有不小的事情瞒着他们,蔺巽懒得花功夫去查,索性将这件差事交给齐玉笙了。 按照齐玉笙的性格,蔺巽哪次交代他差事不是推三阻四的,可这次为了沐滟,他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 二人就此达成协议,沐滟也感觉到在蔺巽身上无形的压力解除了,心中长长松了口气…… 只有萧雪棠一头雾水,下意识的问蔺巽:“少卿大人在找什么人吗?” 听着萧雪棠的询问,蔺巽眸色微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对面、方才沐滟为她准备的雅间…… 第165章 黄雀在后,南疆使团 不对劲,这两个人太不对劲了! 萧钰那探究的目光是不断的在萧雪棠和蔺巽二人身上巡视着。 见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一向性格清冷的天极王殿下竟对萧雪棠的问题又问又打,呈现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萧钰越琢磨,脸色越沉,恨不得上前将这两个分开。 一旁的齐玉笙多机灵,见形势不对直接带着沐滟离开,免得蔺巽想起什么对沐滟秋后算账。 没错,沐滟今日确实是有意将萧雪棠引到天香楼的。原本今日她去侯府扑了个空,还以为事情办不成了,可万万没想到萧雪棠竟回直接傻乎乎的撞到陷阱了,就连沐滟也不得感慨这位的运气…… 但沐滟与萧雪棠无冤无仇,也不是真的想要害萧雪棠,而是那位想见萧雪棠,想要确定一些事情。 可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能想到蔺巽早就这儿等着呢! 沐滟离开之前,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萧雪棠,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被齐玉笙催促着先离开了。 “这就走了?” 在场的唯一是在状况外的人是萧云霓,她听故事听的正起劲呢,没想到沐滟就这么离开了。 沐滟走了,她是不是也该礼貌的回避一下,她感觉萧雪棠和蔺巽之间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大哥?” 萧云霓一时拿不定主意,将目光看向萧钰,但萧钰却是警惕的目光在萧雪棠和蔺巽二人身上巡视着,一道眼神都没留给她。 一旁蔺少瑾微微一笑,道:“萧二小姐是吧?本王送你回府吧……” “啊?不用这么麻烦吧,我和棠棠一起回去就行了呀……” “不,你要的!” 蔺少瑾十分坚定的说道,然后顺势将一旁一直做背景板的慕寒给顺走了。 等人离开之后,雅间内剩下萧雪棠和蔺巽、萧钰三人。 纵使是处变不惊如萧雪棠,也被萧钰那古怪的目光盯着觉得头皮发麻,蔺巽适时开口道:“萧大公子,现在我们可以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蔺巽今日召见萧钰,不止是询问他关于萧钰一些关于天玄教的线索,还有一件重要的任务交给萧钰。 提及正事,萧钰神色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萧雪棠也顾不上和萧钰兄妹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了。 只听蔺巽道:“想必萧公子应该也听说了,南疆使团不日就要进京都,虽名义上是为了结盟求和,但南疆狼子野心,想必萧公子应当有所了解。” 萧钰神色凝重的微微颔首,他想起前世京都攻破之后满目疮痍的场景…… 昔日盛京,一片疮痍,九重宫阙,焚为瓦砾,被蛮族的兵马践踏。 重活一世他绝对不会允许惨剧发生! 而据他所知,当年南蛮攻破京都的契机便就是这次南疆使团进京埋下的祸根。 萧钰并没有官职在身,而这一世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永安侯。原本萧钰的选择是蔺少舒,或者是他昔日的至交好友越王…… 但萧钰没想到,蔺巽竟会先一步的找上他,这位身份成谜与前世截然不同的摄政王。 萧雪棠也点了点头。 此刻的萧雪棠对于南疆的记忆只限于两点,一个是蔺巽从景州回京遇袭身中南疆奇毒,另一个就是那位居心叵测的南疆祭司——佛恕。 只见这萧家兄妹二人点头的神态都有几分相似,说不是兄妹也没人信! 蔺巽道:“就在昨夜,本王得到消息,此番南疆的鸠摩王子和九歌公主,也将随行在使团中。” 萧钰倒抽了口凉气,惊呼道:“这二位据说是南疆王后所生,在众多王子公主中身份最为尊贵,怎么会来京都?” 萧雪棠眼底也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此时兄妹二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只有同一个念头——前世,南疆使团只是很寻常的一次来访,并没有如蔺巽所言,来了这么大阵仗! 重活一世,是因为重生改变了前世事情的走向,还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着这一切。 此时此刻他们兄妹二人心中都有着一种不妙的预感,只是因为事关重大,无法宣之于口…… 兄妹两个连纠结的神色,都如出一辙。 蔺巽是何等敏锐,看出了这兄妹两个定是有什么事情隐瞒,但当着他的面却又不敢说。 这一种被排外的感觉不大好受。 蔺巽不动声色的拨动着腕上的佛珠——但他一贯带着的佛珠就在昨日赠送给萧雪棠了,手腕上空荡荡的,一时有些不习惯。 广袖之下,他动作微顿,还是道:“本王希望萧大公子和慕寒二人,一块儿进入刑部,暗中去查南疆以及天玄教的行踪线索,查出朝中究竟哪些人与他们有联系,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四个字一出,雅间内的温度瞬间冷了几分,就连一向沉稳的萧钰心头也不禁一颤。 萧钰也算足够了解蔺巽了,五年前他对付世家的手段现在依旧令萧颐心有余悸,面上做出一副老实的样子不敢轻举妄动。 五年过去,这位摄政王的性格似乎比起从前的锋芒更内敛了许多,但萧钰清楚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而已。 斩草除根四个字一出,势必会在京都掀起腥风血雨…… “王爷手底下有王府暗卫,还有掌握整个京都线索的匦检院,为何要微臣去调查?” 蔺巽没说话,倒是一旁萧雪棠像是猜到什么一样,忽然开口道:“是因为我三舅舅。” 蔺巽并没有隐瞒萧雪棠,微微颔首。 萧钰??? 萧雪棠瞥了眼萧钰,阴阳怪气道:“兄长不是自负才高,有状元之才,怎么这点小事都没想明白。” “当年你曾随三舅舅前去南夷,深入南夷腹地,整个京都除了沐王府的郡主世子之外,最了解南夷的人只有你与三舅舅。但如今谢家人不在京都,目前也就你勉强能用的上。” 什么叫做勉强用的上!!! 萧钰被萧雪棠的阴阳怪气气的肝疼,冷笑道:“你倒是与摄政王心有灵犀。” 说完,萧钰就后悔了…… 萧雪棠不由觉得耳朵有些发烫,而蔺巽则是一副泰然处之,但嘴角噙着笑。 烛影摇曳下,摄政王那一双素来清冷慑人的眼眸,说不清的温和…… 第166章 兄妹反目 “王爷,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恐难胜任。” 原本当蔺巽提出要调查京都世家南疆一事,萧钰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如果没有蔺巽的吩咐,萧钰也打算暗中调查南疆潜伏在京都的阴谋,现在恰好给了萧钰一个很好的契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将萧雪棠牵扯进来—— 南疆,蔺巽,每一个都是萧雪棠的催命符。 前世,萧雪棠身为皇后,却与蔺巽有了私情,为世人所不容;在萧雪棠香消玉殒之后,南疆攻破京都,蔺巽麾下的天策军却按兵不动,世人皆道这一切都是蔺巽故意引狼入室,连带着萧雪棠也背负上了千古骂名。 萧钰后来才知道,他们所有人都误解了蔺巽,一切都是巨大的阴谋,可那时局势已经无力回天。 他会帮助蔺巽阻止南疆的入侵,但绝对不会同意萧雪棠和蔺巽在一起。 前世悲剧,萧钰不想再重演,哪怕这一世萧雪棠已经与蔺少舒退婚,但…… 他会担心一切如预言那般,萧雪棠和蔺巽在一起,只会是死局! 回京都的路上,萧钰最耿耿于怀的两件事一件事就是南疆,另一件事就是阻止萧雪棠犯前世一样的错误,结果…… 他回来的第一天,萧雪棠搬进了蔺巽的别苑;他回来的第二天,萧雪棠退了和蔺少舒的婚约;他回来的第三天,萧雪棠和蔺巽在一块儿‘亲密无间’,直接忽视他这个兄长的存在。 …… 萧雪棠压根没理会萧钰,而是关心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今日王爷今日建议圣上诏回谢家,是否是为了三舅舅?” 不得不说,萧雪棠的敏锐度,远胜于一般人的。 蔺巽微微摇头,道:“谢家本就无大错,也该回京都了。” 萧钰冷笑:“摄政王殿下,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谢家被流放,可是您亲自下的旨意呢。” 现在萧钰瞧着蔺巽越发的不顺眼,话里都带着刺。 萧雪棠下意识维护蔺巽道:“当年之事罪魁祸首明明是王丞相步步紧逼,如果不是王爷,谢家哪里能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回东山。” 萧钰!!! “萧雪棠,你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 萧雪棠回以萧钰一声冷笑。 “那您为何会放出消息说起复谢家,是因为念着谢贵妃的旧情……” 蔺巽淡淡道:“圣上病了,皇后那里狗急跳墙逮谁都想咬一口,既然如此多找点事,让她做做。” 萧雪棠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后是多么膈应谢贵妃的,蔺巽这么一招,可以说是杀人诛心。 皇后那里,恐怕今晚都睡不好觉了。 莫名觉得很解恨呢! “还是王爷您手段高明。” 萧雪棠笑眯眯的说道,一双桃花眼晶亮晶亮的,简直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萧钰看着…… 简直没眼看! 但提及昨日文渊阁的事情,萧钰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迟疑片刻,看向蔺巽道:“王爷,昨日皇后的密盒是贵妃的遗物,不知王爷是否能够归还?就当,是微臣欠王爷一个人情。” 萧钰也是硬着头皮开这个口的,毕竟方才他才拒绝蔺巽,现在又有求于人。 可萧钰心中也清楚,对于萧雪棠而言谢贵妃非常重要,如果今日萧钰不开这个口的话之后萧雪棠肯定还是会想办法得到那个密盒的,那岂不是等于让萧雪棠继续与蔺巽有接触! 萧钰心中早就已经盘算着将两个法人分开,此时萧雪棠不知道萧钰那些盘算,而是非常警惕的盯着萧钰:“你一向与姨母并不亲近,要那九宫密盒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蔺少舒?” 萧雪棠清楚,前世萧钰对蔺少舒十分欣赏,甚至还责怪她不应该与蔺少舒反目! 萧钰拧着眉,倒是蔺巽见这兄妹二人一见面就是一股火药味,不得不出声打圆场道:“机关密盒制造工艺,似与本王一个故人有关,恕本王不能奉还。” “故人?!” 萧雪棠和萧钰齐刷刷的看着蔺巽,动作出奇的一致。 蔺巽微微颔首,道:“这件事在没确定前不好说,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这话蔺巽是看着萧雪棠说的。 那日在宫中蔺巽说那机关密盒对他很重要,萧雪棠本以为蔺巽是诓她的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萧雪棠还是不死心,眼巴巴的盯着蔺巽手中的机关盒子,蠢蠢欲试道:“王爷您在意的是机关密盒,而我在意的是贵妃留下的东西,不如让我先打开看看?” “不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蔺巽,另一个人则是萧钰。 “现在什么时辰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还有王爷,今夜应该要进宫侍疾的吧。” 说来也奇怪,永徽帝在病中格外的脆弱,甚至连自己的皇子都不相信,只留蔺巽在身边——这个在外人看来,狼子野心,对皇权有着极大威胁的摄政王。 对于蔺巽和永徽帝君臣二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萧雪棠也非常好奇,但她知道皇室之中的秘密知道越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萧雪棠还是谨守着边界。 萧钰见这一世萧雪棠似真的与前世有所不一样了,她似乎对于皇室之事以及皇权并没有那么热衷…… 就在兄妹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外面天枢来请,说是该进宫了。 临离开之前,蔺巽对萧钰道:“希望萧公子,再考虑考虑本王的提议。” 萧钰紧绷着脸色没说话,但他内心是动摇的。 没有什么比摄政王联手,调查南疆的事情更合适了,但他还是顾虑到了萧雪棠。 “还有件事……” 在临离开前,萧雪棠叫住了蔺巽,避开了萧钰打量过来的视线悄声对他说了几句话…… …… 夜色渐深,萧雪棠和蔺巽分开之后不想搭理萧钰,但还是被萧钰拎上了侯府的马车。 “你才退婚,应当与摄政王避嫌。” 萧钰看了眼萧雪棠进城乘坐的马车,上面天极王府雪鹰的标志,实在太明显了。 萧雪棠冷哼了一声,看着窗外,懒得搭理萧钰。 萧钰瞧着将脸扭到一边的萧雪棠,纵使两世为人,他也不知该如何与现在的萧雪棠相处…… 毕竟,他们兄妹反目成仇太久了。 犹豫了会儿,萧钰决定换个安全的话题:“方才,你都与摄政王说了什么,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萧雪棠终于回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嘲讽道:“萧世子可真敏锐,戴着面具呢都能看出别人的脸色如何。” 萧钰…… 第167章 重生传闻,不得往生? 虽然入夜,但京都并无宵禁,所以街上依旧是灯火通明。 远处酒楼灯火辉映,宛若琼楼玉宇,在马车中可以听见沿街商贩们叫卖的声音,一如当年…… 京都还是当年的京都,可时过境迁,他们兄妹二人早就已经是物是人非。 萧钰深吸口气,看着萧雪棠问:“雪棠,你我兄妹二人五年未见,定要这么说话吗?” 萧雪棠没说话,黑白分明的目光分明写着三个字:不然呢? 萧钰…… 就在此时,萧钰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看着萧雪棠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道:“说起来,你似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对上萧钰探究的视线,萧雪棠眸色微闪,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恢复如常道:“五年未见,兄长也变了很多。” 萧钰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萧雪棠神色坦然的看着萧钰…… 如今的萧雪棠已经不是昔日那个没有任何城府,在兄长面前毫无保留的小姑娘。 她变得更加神秘、让人难以预测。 京都热闹繁华的街市不断的在马车外闪过,灯火明明灭灭,二人各怀心思。 最终,是萧钰收回视线,道:“你可曾听说过……轮回重生的故事吗?” 萧雪棠心口一跳,几乎在刹那间,险些失声惊呼。 她紧紧攥住拳头,长长的指甲几乎深陷肉里,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是过于失态。 “轮回重生?兄长在景州这些准备改行写话本了吗。” 萧雪棠神色风轻云淡,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嘲讽,萧钰却倒是松了口气。 或许萧雪棠的转变,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各种针对他是因为当年他们将她留在京都心存怨恨。 萧钰心下稍定,倒是给萧雪棠透露了些讯息道:“你可还记得,我十五岁那年,曾与三舅舅一块儿,前去南疆游历之事……” 谢雪鹤出身簪璎之家,但性格闲云野鹤,不喜欢功名利禄,却爱探查民间的奇闻轶事。 他曾听说南夷曾有楼兰古国,在沙漠深处,十分的神秘。 在萧钰十五岁那年,谢雪鹤借口带萧钰外出拜师游学,实则直接带萧钰去了南夷古城探险。这二人失踪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后来好容易九死一生回到京都,被谢老太傅拎着家法就是一顿胖揍。 谢雪鹤被揍得整整一个月没能下得来床,而在一众小辈中,最为听话省心的萧钰也挨打罚跪祠堂。 那个时候萧雪棠十分顽皮,还专门为了看萧钰挨打爬墙,结果摔破了头,这件事想忘记都难。 这也是为什么蔺巽今日提到南疆的时候,萧雪棠立即联想到了萧钰和谢雪鹤。 萧钰这里也瞧见了萧雪棠那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自然反应过来她联想到了什么,面上微热。 萧钰不似萧雪棠那般顽劣,他一向沉稳持重,那是他第一次挨打受罚。 但因为想到了昔年那些还算得上温馨的回忆,马车内的气氛也没那般剑拔弩张了,萧雪棠终于肯和萧钰好好说话问道:“那你们当年找到了南夷古国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三舅舅回来之后提到南夷之行便是一副忌讳莫测的样子,又与你说的重生轮回有什么关系?” 若是一般人,定会因萧钰突如其来的转移话题绕晕了,但萧雪棠聪慧机敏,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一切联想在了一起。 萧钰深吸口气,紧接着道:“我们进入南夷遗址,看见了很多古老传闻,其中就有九头鸟……” “天玄教,信奉的就是九头鸟!” 萧雪棠脱口而出。 萧雪棠记起了佛恕,前世她也查过一些关于天玄教的事情,对于天玄教信奉的九头鸟也自然是了解。 方才她避开萧钰,就是提醒蔺巽小心佛恕,这位南疆大祭司已经潜伏进京都! 虽然萧雪棠此时并不知道佛恕接近她的目的,以及那古怪的梦境究竟与佛恕有着什么样的关联,但此时萧雪棠心中已隐约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萧钰缓缓开口道:“九头鸟最早的出处是在山海经中记载,原名为鬼车,是不祥之鸟;而在南夷人心目中,却将九头鸟奉为神明的化身。” 萧雪棠博闻广记,自然知道一些传闻,道:“‘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甚至将九头鸟当做了凤凰的化身。所以现如今,南疆王室虽以凤为图腾,但还是有不少人信奉九头鸟。只是,这与你说的轮回重生之事有什么关系?” 萧雪棠虽然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可依旧难掩激动…… 她的重生,与南疆有关吗? 还有萧云霓,以及疑似也重生的萧钰,这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某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萧钰没卖关子,直言道:“是的,古老的南夷人绝对信奉着九条鸟,在他们心目中,凤凰涅盘,有着浴火而生的力量;而同样身为神鸟的九头鸟,它能够摆脱轮回之力,不断重生。”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 心中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与南夷有关? 她寄希望于蔺巽能够早点找到佛恕,问清楚那该死的梦境,究竟怎么回事! 而此时萧钰似是没看出萧雪棠脸色惨白,继续幽幽开口道:“可是后来,你知道为何那传闻中古老的南夷,信奉九头鸟的楼兰古国,为何会亡国,而跳脱轮回重生的九头鸟,为何没有继续庇佑他们的臣民吗?” “为什么……” 萧雪棠喃喃问道,此时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因为重生,也是……不得往生!” 萧钰话毕,如闻惊雷! 萧雪棠身子一颤,心底似是涌出了一种恐惧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似是要吞噬她…… …… 深宫寂静,偏殿内,那青铜盘龙灯座上,灯焰跳跃着幽幽一缕青色,照在蔺巽面具上有一种诡谲之感。 他正在案前,批阅着昨日和今日堆积的奏折。 朝中虽立了太子,但东宫无才无德,永徽帝身子不好的时候,朝中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由蔺巽处理。 此时他面无表情的处理那些堆积如山的奏折,而永徽帝,坐在一旁,披着衣裳难掩病容。 永徽帝看着那泛着青光的烛火下挺拔如山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蓦地开口问:“怀璋,你恨皇兄吗?” ‘轰’地一声,天边炸响了一道惊雷,这是一个沉闷的夏夜…… 第168章 九头神鸟,青莲焰火 永徽帝的名号,有‘惠’之意,他想做一个惠泽于民的皇帝,怎么说呢…… 蔺冶当初登基确实并无私心,出发点也是好的。 可惜他才干平平,后宫有强势的王皇后以及王氏一族外戚虎视眈眈,他能做个守成的太平天子也非常不易。 更不要说,蔺冶性子纵使成了天子,性子竟比当年做临王的时候还要慈软。 很多时候蔺巽无不刻薄的想,其实永徽帝与怀闵两位帝王的封号,从一开始内阁便就拟错了。 一步错,而步步错。 就像是很多年前,怀闵帝的病榻前,他尚且不足弱冠之年。 那形容消瘦的帝王,竟将那象征着九五之尊的玉玺托付在他的手中…… 烛火幽幽下,那足以掌控天下权柄的玉玺,泛着莲青色的光泽。 如那青莲业火,焚尽所有…… “怎么会呢。” 蔺巽笑着看向永徽帝,深邃的目光中,像是跳跃着两团火,道:“若无先帝,哪里有微臣的今日,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足以让微臣为了守护先帝的江山社稷,粉身碎骨。” 蔺巽嘴角噙着笑,说着绝对忠心的话,但可不知为何永徽帝总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许久之后,他的目光落在蔺巽佩戴的面具下,轻叹道:“青莲之毒,总会有办法的。等解了这个毒,怀璋你……” 就不会如此辛苦了…… …… 传说,有一个古老的国度,那里的人幸福圆满,上至国王下至臣民,没有任何的缺憾。 这一切,都因为他们有着崇高的信仰。 他们信奉着九头神鸟,而神鸟也赐予了信仰它的臣民跳脱轮回、获取重生的力量。 耄耋之年,濒死之际,再回首这一生,可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功成名就之时,又懊悔当初为了功名,抛家弃子; 夫妻白首,却是相看两厌,误了众生误了功名,成了一对怨侣; 高坐明堂,却又叹高处不胜寒,无边孤寂; 儿孙满堂,陋室空堂又恨当年错失功名利禄。 人生八苦,爱恨嗔痴,求不得,放不下的执念,终于唤醒了那沉睡的神鸟。 再度睁开眼…… 天际第一缕晨光,照在初生婴儿的脸上,这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人生,你想改变什么? 所有的遗憾都可以弥补,所有的人生都能重新选择,无数次的轮回,直至可以找到、你最为圆满的一生…… 那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国度,是失意人的世外桃源,是濒死之人、渴求的蓬莱仙国。 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神秘、强大的国度,这样一个吸引无数人疯狂的信仰,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因为贪婪。” 萧钰如是说…… “人这一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生,人生无尽,憾事无尽,不断的轮回重复中,他们疯狂的弥补遗憾,但遗憾的痛苦却是越来越多,快乐却是越来越少,将那些人都逼成了疯子。” “那些信仰九头神鸟的信徒,亲手,用青莲业火烧死了他们的神明……” 烛火幽幽下,此时萧钰的神色看起来不近真切,像是那传闻中的九头神鸟化身为萧钰,向她诉说着这样一个古老的故事。 “青莲业火,这怎么又说到了佛教的传闻了。” 萧雪棠显然对萧钰说的这个故事,秉承着一种绝对怀疑的态度,看着萧钰道:“这该不会是你故意编着来糊弄我的吧。” 萧钰…… 见萧钰一副一言难尽的神色,萧雪棠心情大好。 虽然她对萧钰这个莫名其妙的故事将信将疑,不过青莲业火的传闻,萧雪棠之前在宫廷中听说过…… 大胤皇室有一种名为‘青莲’的毒,它能够在很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天赋体能。 历任天子,麾下有一支非常神秘的青莲卫,只供天子驱使,是天底下对天子最为忠心的一支护卫吗,因为他们所有的青莲卫都是从小服用过青莲之毒。 他们永远忠诚于皇室,永远忠诚于大胤。 若生出一点背叛的念头,便会被青莲焰火焚身而亡…… 在佛教的传闻中,青莲业火是焚烧世间一切罪恶,被焚烧者死后连灵魂都不会留下,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从前萧雪棠对于所谓鬼神灵魂压根不信,但重活一世,萧雪棠觉得自己还是得对这天地间有些敬畏之心。 前世蔺少舒继承皇位的时候,并没有继承青莲卫,据说是永徽帝驾崩前特赦了所有的青莲卫,那青莲之毒的秘方也被销毁了。 而且据说那些青莲卫服用的青莲毒都是改善后的毒药方子,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玄乎,神乎其神的。 真正的青莲之毒,早就在百年前已经失传了…… “萧雪棠,这个时候你竟然在发呆?!” 萧钰心中是努力了许久,才做好心理建设同萧雪棠提及了这个传闻,却没想到萧雪棠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萧钰觉得迟早有一天,他是活活被气死的…… 萧雪棠对上萧钰那几乎快要喷火的神色,神色有些无辜的望着他,想了会儿说道:“可是,这一切都是神鸟的错吗?。” “重生或许,不止是为了贪欲,而是为了拯救呢?” 萧钰神色一怔。 最终,他伸手,轻轻揉了揉萧雪棠的头顶,像是回到了当年。 萧雪棠犹豫该不该拍开萧钰这只爪子的时候,萧钰已经收回手,道:“一个故事而已,不要那么较真。” “我说的这些,只是为了提醒你南疆那些人和事都非常的邪门,你不要参与进来,天塌下来有摄政王顶着呢。” 萧雪棠避开萧钰的手,淡淡道:“已经迟了。” “什么?” 萧雪棠心说南疆大祭司都已经暗中两次接近她,这个时候她想置身事外,恐怕早就已经晚了。 但萧雪棠对萧钰还是不能彻底的信任,因为萧钰似乎对南疆过于关注了,似乎他此番重生回京,就是为南疆而来…… 在萧雪棠的记忆中,前世南疆在初期并没有扮演什么重要的角色,反而是在后面蔺少舒登基之后,天玄教才粉墨登场。 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萧雪棠一向都保持着一种绝对谨慎的姿态,换了另一个理由对萧钰道:“据我所知,这几年叶氏商行在暗中与南疆有生意上的往来,既然南疆在京都蠢蠢欲动,兄长猜猜看,这些人会不会找上叶锦?” “昨日文渊阁偏殿,叶锦颜面尽失,依照她那眦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是不惜任何代价,也想报复回来。南疆来京都,对叶锦而言岂不是一个借刀杀人的最佳契机……” 萧雪棠看着萧钰,笑得意味深长…… 第169章 重回侯府,风波乍起 翌日,萧雪棠去萱堂院给萧老夫人请安。 距离她上次去萱堂院,已经有数月之久了。 只见往日热闹繁华,总是花团锦簇的萱堂居地上堆积着落叶,廊下几个小丫鬟说着话,干活也是漫不经心的。 上次库房失窃之事,萧雪棠处置了赖嬷嬷等一些爪牙,留下的那些都是对萧老夫人刻薄行事又怨怼的。现在谢氏掌权,谢氏性子是出了名的宽宏大量,所以不过一夕之间侯府变了主人,留在老夫人萱堂院的人行事散漫,对萧老夫人暗地里多有抱怨。 如今见了萧雪棠过来了,往日看不起萧雪棠的丫鬟眼神一亮,争相上前打帘子道:“大小姐来的正好,二夫人和柳姨娘正在屋子里陪着老夫人说话呢。” 又有小丫鬟悄声道:“二小姐也在,只是里头似乎不大好。” 从前家中当家做主的是萧老夫人,因萧老夫人对萧雪棠非常刻薄,所以底下的丫鬟们也跟着攀高踩低的;现在谢氏掌权,而今日一早萧钰发落了一批曾经在侯府欺负过萧雪棠的人肃清后院。 昨夜萧雪棠来侯府并不知道不过短短几日时间整个侯府的风向都变了,曾经她这个万人嫌的萧家大小姐,是如今夫人世子的心尖宠儿,各个都上前巴结呢。 萧雪棠冷眼看着从前瞧不起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们一副殷切的样子,神色淡淡。 没有前世种种,或许谢氏与萧钰的这些所作所为会让萧雪棠觉得十分感动。 可是现在,一切太迟了。 就像是萧钰故事里的九头神鸟,纵使有着无尽重生轮回的力量,但也绝对不可能一切都能得到圆满…… 对于现在的萧雪棠而言,她已经不奢求所谓大圆满的结局,只要谢家安然,日后大仇得报离开侯府自由自在的过完余生就好。 萧雪棠刚进去,便听到二夫人尖锐的声音:“母亲糊涂!那柳永昌是个什么东西,怎敢配得上我们云霓,这门亲事,我绝对不同意。” “柳家门第虽差了些,但那柳永昌才貌双全,如今是太子伴读,前途不可限量,云霓若是嫁给他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柳永昌出身贫寒,才干平平,但却是极其善于钻营。 前些时日护国寺中王庆山一行人出了事,现如今还被关在匦检院的大牢里羁押着呢,柳永昌走了汝南王府的路子被重新选为了太子的伴读。 柳永昌倒是比前世发迹得早一些……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紧接着便听见了二夫人锐利声音:“不可能,我死也不会同意将云霓嫁进柳家的!” 二夫人平日多么厉害的一个人,此时被老夫人一番话气得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柳姨娘狐媚惑主,自从她进来之后虽是姨娘,但仗着膝下生的一子一女,蛊惑得萧二爷团团转。若不是二夫人性子足够厉害,又有老夫人撑腰,她和萧云霓母女二人恐怕早就被那糊涂的二爷扫地出门了。 现如今,现如今那贱人竟敢将手伸到了她家云霓头上…… 二夫人气得眼睛都气红了,像是草原上护着幼崽的母狮,恶狠狠的瞪着老夫人和柳姨娘,恨不得扑上前将她们给撕碎。 萧老夫人火气也涌了上来…… 谢氏也就罢了,这张氏可是她的嫡亲侄女,竟也要和她对着干。 若是之前萧老夫人只是随口和二夫人一提柳家的婚事,如今见二夫人这般不知趣,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促成这门婚事了。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实话告诉你吧,你家老爷已经收了柳家的信物,不日柳家就要上门提亲。” 原本愤恨拍案而起的柳夫人如遭雷击,直接跌坐回了椅子上,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世上,怎么会有父亲要将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萧云霓此时一听这话,眼前一黑,仿佛前世梦魇前世重演,险些晕厥过去…… 她扑进二夫人怀中,呜咽道:“母亲,若是让女儿嫁去柳家,女儿还不如……出家做姑子去。” 萧云霓原本想说死了算了,可是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凭什么要为柳永昌那样的畜生去死? 她要好好的活着陪着自己的母亲! 眼见母女二人抱着哭成一团,萧老夫人又气又恨,指着萧云霓骂道:“你这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平日祖母那般疼你,这门亲事也是为着你好,怎么反倒是怨起你自己亲祖母来了?” 一旁的柳姨娘在一旁煽风点火道:“是啊二小姐,您一向在家中无才无德,我们永昌可是进士出身,如今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难不成还能辱没你吗?” “还是说,二小姐嫌贫爱富,嫌弃柳家贫寒,若是如此让二夫人多抬些嫁妆进柳家,毕竟二夫人膝下也就你这个女儿,又没儿子……” 柳姨娘的风凉话未说完,脸上狠狠地挨了萧云霓一爪子…… “不许欺负我娘。” 萧云霓别的都能忍,但唯独关于自己母亲之事始终是她的逆鳞…… 萧云霓的指甲又长又尖,直接给柳姨娘那一张涂抹着脂粉分外妖娆的脸上挠的血肉模糊。 柳姨娘先是一愣,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摸一手的血,尖叫道:“我的脸我要杀了你……” 说着就要往萧云霓这里扑过来,却被二夫人这里挡住了。 “柳氏!” 二夫人此时心中也有些慌乱。 这柳姨娘不是一般的妾室,不仅得宠,还有个做太子伴读的侄子,萧云霓这一下下去算是闯下弥天大祸了。 就在屋子里一团混乱的时候,萧雪棠开口吩咐左右道:“还不将柳姨娘拉开。” 原本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团,萧雪棠的声音自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作用,很快又促使婆子分开了柳姨娘和二夫人。 听见萧雪棠的声音,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柳姨娘怒目以视,而一直在老夫人身后,像是影子一般的叶锦,目光幽幽,落在萧雪棠身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萧雪棠,她竟还敢回侯府! 第170章 手中傀儡,柳姨娘逼婚 就在二夫人和柳姨娘双方掐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其实叶锦一直都在的。 但她站在萧老夫人的身后,看着二夫人和柳姨娘闹的不可开交,她不发一言,就像是那皮影戏中操纵傀儡的人。 这个侯府就是她的戏台,侯府诸人皆是她手中的傀儡…… 直到,萧雪棠出现! 叶锦那原本嘲弄、事不关己的神色瞬间变了,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萧雪棠,似喜似恨。 就在叶锦盯着萧雪棠看的时候,萧雪棠也瞥了她一眼。 她穿着一袭青色的锦裳,不知是为了迎合萧老夫人的审美,还是这些时日在侯府打点的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穿戴之上也变得更加的简朴, 只用一根碧玉簪束着发,站在老夫人的身后为她捶着背,看起来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当她一早过来给萧老夫人请安,替老夫人簪花的时候,秦嬷嬷只觉眼前一花还以为瞧见的是萧雪棠呢! “从前不觉得,现在看来这位锦姑娘与大小姐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这同父异母的亲姐妹,当然像啦。” 有小丫鬟心直口快的说道,被身边大丫鬟瞪了一眼,方才讪讪的端着脸皮离开。 这一早都是叶锦伺候老夫人梳洗簪花的。 比起一开始到侯府,叶锦连行礼都不会,到现在她伺候老夫人的规矩竟是一点都不差,可以看的出来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叶锦已经彻底的融入侯府了。 萧老夫人心情颇为不错…… 她喜欢温顺乖巧的孩子,在从萧雪棠生了逆鳞开始,侯府那些小辈们对她不算恭敬的时候,此时叶锦加倍的殷勤讨好,非常合老夫人的心意。 “好孩子,这些时日让你住在东厢房受委屈了,待会儿让人将飞云轩收拾出来,就你住进去吧。” 一旁的秦嬷嬷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竟有些摸不准老夫人在想些什么了…… 就昨日叶锦在宫中与三皇子做的丑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按照一般人家的规矩早将叶锦赶出去了。 可侯爷和老夫人却偏偏留了叶锦在府中,还专门收拾出了体面的院子,难道…… 秦嬷嬷想起外头那些传言,心中暗惊,就在这个时候柳姨娘也过来给老夫人请安。 因着二夫人的缘故,老夫人对这些掏空他儿子身体的狐媚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但今日柳姨娘过来先是孝敬了老夫人一尊金铸的大佛,用那婉转奉承的话逗得老夫人开怀大笑,一时老夫人就连秦嬷嬷都不让在跟前伺候了,三人在书房中不知说着些什么。 秦嬷嬷哪里知道,柳姨娘无事不登三宝殿,献上这样一尊大佛,竟是为了二小姐的亲事! 这世家联姻,讲究的门当户对。 这二爷这些年偏宠着柳姨娘本就不合规矩,若真的将正经的嫡出大小姐嫁给了妾室的侄子,这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看笑话! 秦嬷嬷心中暗自抽了口冷气。 秦嬷嬷和赖嬷嬷不同,她是忠心的护主的,刚想在那劝说老夫人几句,却被叶锦找了个借口打发去倒茶。 等她端着茶过来的时候,也不知叶锦和柳姨娘说了些什么,直接将萧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道:“老二媳妇最听我的话了,这事,包在我的身上!” 秦嬷嬷闻言心中也不由暗道这老夫人年纪越大,简直就是老糊涂了…… 张氏膝下这些年只有二小姐这一个女儿,老夫人竟因那些人三言两语想将二小姐推到火坑里去,想想二夫人也不可能会答应。 果不其然…… 就在秦嬷嬷想着有的没的,没想到张氏和柳姨娘争执之中竟会见了血,而至于那提及话头的锦姑娘,则站在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从前秦嬷嬷不觉得,现在看来这锦姑娘可真是个惹祸精! 还好,就在事情闹的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萧雪棠出现了…… 秦嬷嬷瞧见萧雪棠就像是瞧见了救世主,这里只见萧雪棠带来的人分开了柳姨娘和二夫人这里,柳姨娘见局势不对,用帕子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说要去找二爷做主。 二爷那性子,对柳姨娘可以说的上是言听计从,如果知道是二小姐将她心肝挠成这样,二小姐少不得要挨罚。 “这件事……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二爷!” “我要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二小姐不敬庶母,嫌贫爱富,简直就是有辱侯府门楣。” 二夫人一听这话,纵使素日强悍如她也差点晕厥了过去…… 不孝和嫌贫爱富,这样两个大罪扣下来,以后这萧云霓还如何在京都议亲。 而此时萧云霓闻言,却是将目光骤然看向了叶锦…… 柳家提亲这是,是叶锦,这一定是叶锦在背后搞的鬼! 前世也是如此,萧云霓因为张氏的宠爱,所以性格也有些骄纵。 但这种骄纵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姑娘,并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可偏偏不知怎么,在外头传言传着传着,就说萧家二小姐骄奢淫逸,喜欢打骂下人,视人命为草芥。 所以,当柳永昌来向侯府提亲的时候,并没有人会觉得是柳家高攀,相反觉得是萧云霓能嫁给柳永昌那样的英才是她的福分。 在萧云霓拒绝嫁给柳永昌,整个侯府上下都觉得是萧云霓不识好歹,是她贪图富贵,是她背信忘义。 现在萧云霓才骤然明白,原来这一切是叶锦早就步步为营设好了局,等着她往里钻呢。 在叶锦的道德绑架之下,萧云霓只能嫁给柳永昌,进入柳家那个魔窟。 此时萧云霓心中一阵绝望,难道重活一世,纵使她已经避免与柳永昌接触,已经尽量的在家中陪伴着母亲,还是不能改变前世的结局吗? 就在萧云霓心中一阵绝望之际,萧雪棠忽而开口道:“姨娘若是不想吃官司,尽管去大肆宣扬。” 原本还呜咽假哭的柳姨娘,哭声一顿,神色将信将疑的看着萧雪棠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萧雪棠冷笑道:“柳姨娘,昨夜汝南王府的世子被皇后叫进宫中去问话了,说是太子的熏香中,发现了依兰花,如今正在追查那样的脏东西,是怎么流入世家子弟的手中的。” 柳姨娘当下面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依兰花,产自南疆,有迷惑人心,催情助兴之用! 第171章 潜藏的毒蛇,柳家的秘密 柳姨娘自诩自己是出生书香门第,有个中了进士、且如今成了太子伴读的侄子,与一般妾室不同。 但鲜为人知的是,柳姨娘的母亲是南疆人…… 柳姨娘这些年能在萧二爷院子里恩宠不减,其中便是因为她擅长用调香助兴。在得知自己的侄子想要攀附上东宫这棵大树,而柳姨娘深知太子好女色,投其所好,调了许多助兴的药物,由柳永昌之手献给东宫和那些纨绔世子子弟。 也因此,柳永昌虽然出身寒门,但却能与那些世家子弟们交好,更是得到了蔺少煜的信任。 但蔺少煜没想到的是柳永昌竟会是蔺少舒的人! 前世蔺少煜便就是因为柳永昌的药掏空了身子,甚至在祭典之时,与数位宫女在太庙颠龙倒凤,被文武大臣都撞见了…… 永徽帝大怒,起了废太子之心,而王家那里提前察觉到了事情不妙,索性谋逆造反了。 可以说,当年太子谋逆、以及蔺少舒顺利登基,柳永昌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重活一世,萧雪棠就算是为了帮助萧云霓,也不会放过柳永昌,早就派了人手盯着柳永昌的举动。 却没想到顺着柳永昌的线索调查下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萧雪棠的面前…… 二房的柳姨娘! 柳姨娘虽是妾室,但因为萧二爷的宠爱,所以在二房的地位可以与二夫人平分秋色。 只不过柳姨娘从来不会主动凑到萧老夫人面前,以至于萧雪棠从前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侯府还藏着这样一条毒蛇…… 一条,与南疆有关的毒蛇! 在萧雪棠点出依兰花的时候,柳姨娘神色闪过一丝慌乱,竟是下意识的去看向叶锦。 叶锦对她轻轻摇了摇头,柳姨娘方才勉强稳住心神,嘴角展开一抹笑,自带着一种妩媚风流。 “妾身在深宅孤陋寡闻,这依兰花又是什么稀罕的花,皇后查这个,又与妾身有什么关系呢?” 萧雪棠清亮的目光看着柳姨娘,笑道:“我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说与姨娘有关呀。” 柳姨娘眉心一跳,心知方才萧雪棠是故意在诈她,一时脸色竟是越发的难看了…… 之前柳姨娘与萧雪棠没有过多的接触,在她的记忆中萧雪棠只不过是跟在萧老夫人身后的闷葫芦而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萧雪棠只当没看见柳姨娘那难看的脸色,而是转身对底下的丫鬟道:“姨娘方才不小心被院子里的猫儿挠了一下,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小丫鬟下意识的看了眼柳姨娘…… 见柳姨娘虽然神色不甘,可又似是对萧雪棠有些忌惮的样子,领命而去 被萧雪棠这么一打岔,柳姨娘吃了闷亏气哼哼的带着丫鬟回去。 等着柳姨娘离开之后,这里二夫人和萧云霓母女二人都久久没回过神来…… 她们原本以为依照柳姨娘难缠的性格,今日在萧云霓手底下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会纠缠不休,没想到竟被萧雪棠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萧云霓这一清早的心情可谓是波澜起伏,正要对萧雪棠道谢,却听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只见萧老夫人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萧雪棠,没有半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慈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老枭。 那是一种以食腐肉为生的鸟类,自私刻薄,而且爱记仇,它的存在象征着一种死亡和不祥。 这是此时老夫人,带给萧云霓的感觉。 “萧雪棠,几日不见,你倒是越发有本事了,竟敢在我的院子里威胁人!”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老脸,恶狠狠瞪着萧雪棠道:“别以为你有老王妃做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你以为水云居那位,还和当年那样吗?” 虽然萧老夫人性子狭隘刻薄,上不了什么台面,世家之中大多数不愿意与她交往。可毕竟有诰命在身,所以对于宫闱之中一些昔年旧事,她却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说那位天极王府的老王妃…… 别人都道那位老王妃命好,是两任帝王的恩人,唯一的孙子还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但…… “那个老毒妇可是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害死,她那唯一的孙子恐怕是恨毒了她,现在一个人在水云居不过是个孤家寡人,还真的以为攀附上她就能攀附上高枝,我呸!” 萧老夫人恶狠狠的说着,眼中带着刁钻的刻薄。 萧雪棠‘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如果不是骨子里的涵养让她敬重老人,恐怕巴掌早就落在了老夫人的脸上…… 而此时叶锦正因为柳姨娘办事不利,不过被萧雪棠三言两语一诈主动露了马脚心中不快,此时乍闻萧老夫人一番话,心中也是无比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这摄政王与老王妃之间竟还有这样一个恩怨纠葛…… 一时她眼中神色闪了又闪,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而留下的萧云霓和二夫人心中只余震惊,除此之外二夫人心中多少也有些抱怨萧老夫人越来越老糊涂了。 从前萧老夫人仗着年纪大自私贪财,刻薄待人,只是人品有问题,但现在却越发糊涂,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 早晚,要祸及子孙! 二夫人心中既恨又急,而此时萧雪棠是被萧云霓及时拉着,才没酿成当场殴打祖母的惨剧。 不过…… “碧痕,刚才祖母的话都听清楚了吗,待会儿宋嬷嬷来取药的时候,记得将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 萧雪棠淡淡吩咐道。 “小姐放心,奴婢虽然读书不好,但记性好着呢,方才老夫人的话,奴婢一定会一字不漏的。” 这下换萧老夫人急了。 她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神色错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萧雪棠你疯了,什么话都敢往外传……” 萧雪棠纠正道:“这不是家丑外扬,这是告状!” 萧老夫人…… 她第一次瞧见有人能将告状还能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这萧雪棠行事,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呢! 这些话,要是传到老王妃还有……摄政王的耳中,她岂不是死定了。 想到这里,原本萧老夫人蛮横刻薄的神色闪过一丝惊恐…… 第172章 谢氏中毒 原本萧老夫人只是看不惯萧雪棠如今如此得意,心下不忿,所以故意刻薄了几句。 可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个坑…… “姐姐,方才祖母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对老王妃也并无半分不敬之意。” “正所谓得人饶处且饶人,就算姐姐不念及着祖孙的情份,但也该顾虑如今母亲身体欠漾,侯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提及谢氏的时候,叶锦嘴角扬起了一抹微妙的笑…… 谢氏昨日吐血,晚间突然昏迷不醒,就连萧钰请来的大夫也找不出病因。 闻言,萧雪棠原本从容的神色骤然一沉。 今日清晨的时候,萧雪棠才从丫鬟坠儿口中才知道谢氏病了的消息,大概是因为谢氏……不想麻烦萧雪棠。 但侯府就这么大,萧雪棠在离开侯府之前也都安插了些人手,该知道的还是知的。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在这侯府并没有绝对的秘密,就像是前世的谢氏与萧钰难道不知道萧雪棠和叶锦之间的矛盾,以及萧雪棠的委屈吗? 他们,都清楚! 只是萧雪棠太懂事了,她不告状,他们为了维系着侯府表面的平和,也不会多生事端。 所以这一世,哪怕是谢氏和前世不同幡然悔悟看清楚了萧颐和叶锦的真实面目想要弥补萧雪棠;而萧钰疑似重生,也对萧雪棠的态度有所改变。 但对萧雪棠而言,伤害已经存在 ,裂缝也不会愈合。 萧雪棠清晨在知道谢氏病了的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拎着药箱给谢氏看病,并不是代表着她原谅了谢氏和萧颐。 而是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她已经成了全新的自我,不愿再计较过去的种种,也不会去纠结。 这里叶锦瞧着萧雪棠沉着一张脸,叶锦心中十分得意。 谢氏所中之毒是南疆奇毒,是她,亲自下到谢氏茶水中的——谁让谢氏假仁假义,明明一开始收留她的时候,发誓视她为亲生,可回到京都,谢氏却处处偏袒着萧雪棠。 她恨不得谢氏去死! 可惜啊谢氏不能死,她需要留着谢氏牵制萧钰和萧雪棠。 想到萧钰,叶锦眉心紧蹙,眼中闪过了一丝费解。 从前在景州的时候萧钰对她百依百顺,在她的挑拨之下,萧钰十分的憎恶萧雪棠。可不知怎么回事,不过数月的时间萧钰竟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在萧钰的身上有一种让叶锦望之生畏的气质。 一个萧雪棠就难对付了,再加上一个萧钰,叶锦觉得十分棘手。 不过幸好,她很快不用面对萧家这些人。 想到昨夜萧颐说的那番话,叶锦心中暗自得意于自己的算计,却忽略了萧雪棠望向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叶锦可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 今日清晨,萧雪棠给谢氏把脉的时候,发现了谢氏中的毒是只有南疆才有的千日醉。 血枯子,依兰香,千日醉,这些毒药毒草,都与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也正是因为谢氏所中的千日醉,萧雪棠才想到了柳永昌献给东宫的依兰花,这才让萧雪棠发现了前世一直蒙在鼓里的两个秘密。 第一,在这永安侯府,也藏着南疆的细作,除了叶锦之外还有人与南疆有关,那个人就是柳姨娘。 第二,前世太子以及王家逼宫,很有可能与蔺少舒有关,在萧雪棠不知情的情况下,蔺少舒早就与南疆人勾结! 想到此处,萧雪棠不禁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更是觉得十分后怕。 在昨日之前萧雪棠根本没想到自己命运巨变,谢家的惨剧,会与南疆有关…… 此时萧雪棠十分庆幸还好之前没对叶锦赶尽杀绝。 因为叶锦与京都各方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重要的是叶锦这个人最喜欢自作聪明。 萧雪棠已经从叶锦身上挖出了汝南王府的南夫人,还有藏在侯府的柳姨娘,不知道叶锦还有什么样的‘惊喜’留给她。 …… 此时谢氏的院子,谢氏的脉象已经平稳,脸色也不似昨夜那般吓人了。 萧钰服侍着谢氏睡下,此时只见谢氏身边的苏姑姑道:“之前奴婢还以为夫人是因为郁结在心,才吐血。没想到竟然是中毒了,这下毒的人真该死!” “咱们夫人性格和善,从不与人结怨,到底是谁这么害她呢。” 听着苏姑姑絮絮叨叨的话,萧钰沉吟不语,但他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但他还需要求证。 难道真的是她? 可这些年,自己与母亲在景州待她不薄,母亲几乎视她为亲生,她怎么那般狼心狗肺…… 苏姑姑不知道萧钰在想些什么,倒继续道:“还好,有大小姐在。” 提到萧雪棠,萧钰原本郁郁的神色稍缓,道:“是啊,这次多亏了雪棠,不然母亲的性命,真的会危在旦夕了。” “大小姐从小做事就认真执拗,当年她要跟三爷学习医术,所有人都以为她不过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如今确是青出于蓝。听说三爷留下的药铺,也被大小姐经营的很好,这些年也多亏了大小姐照顾我们这些谢家的老人啊。” 原本苏姑姑只不过是随便一感慨,谁知萧钰脸色竟是微变,道:“您是说这些年一直是雪棠在照拂你们,不是蔺少舒?” 苏姑姑道:“怎么会是三皇子呢。” “从前谢家在京都的时候,三皇子与谢家并不亲近,与我们这些底下人更不熟悉,怎么会想到照拂我们呢。” “当初谢家的祸事突然,虽然老太傅尽力想要给我们留后路,但谢家从前在京都太招眼了,尤其是王家那里……我还好是跟在夫人身边的,算是侯府的人。其它的老家奴们,在谢家解散后根本无处可去,都是大小姐给了他们银子安身,实在年迈的也被大小姐留在庄子里做事。” “老奴听吴叔说……” 苏姑姑迟疑了会儿,还是对萧钰道:“这些年大小姐过的实在不容易,府中老夫人对她十分苛刻,而府外,三皇子不是找大小姐要人就是要钱的,其实大小姐和三皇子这桩婚事,退了也好。” 苏姑姑余下的话萧钰此时已经听不清楚了,他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错了…… 似乎这一切都错了! 第173章 前世,她也没活到二十岁 不,不是这样的…… 对于萧钰而言,这一世有太多的地方,太多的人和事都与他记忆的前世不同。 而追根溯源,一开始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六年前…… 六年前的萧颐并没有得罪蔺巽,在那一场祸乱中永安侯府没有因反对蔺巽封王之事被流放。 永安侯府安然无恙,只有萧雪棠…… 十岁的萧雪棠,在上元灯节上走丢了,六年后,她只身回到京都。 六年时间物是人非,重新回到侯府的萧雪棠,却没了她容身之处。 因为世家容不下一个走失六年、身份不明的女儿,更因为那时的永安侯府已经有了一个才貌双全、声名远扬的小姐——萧叶锦。 那时的萧钰因为收到三舅舅谢雪鹤的信,他们再度踏上了前去南疆之路,在路上遇到伏击谢雪鹤身受重伤,中了名为血枯子之毒。 哪怕谢雪鹤精通医术,他的那些江湖好友想尽所有办法也没能救回谢雪鹤,谢雪鹤没过几年因毒入骨髓而亡。 当时的萧钰为了谢雪鹤奔走,等回到京都的时候,所有一切已经到了无可挽回境地。 萧雪棠与侯府决裂,只留下一句话:“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依之亲”, 侯府没容下萧雪棠,但谁也没想到最终萧雪棠会嫁给了蔺少舒。 从被逐出家族的弃女,到皇子妃,最后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萧雪棠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在那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在萧雪棠真正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父兄亲族举起屠刀! 侯府所有人、包括他在内,确实因当年的事情对不起萧雪棠,可萧钰没想到萧雪棠竟会对谢家下手。 无论是哪一世的记忆,对于萧钰和萧雪棠而言,十岁之前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在谢家求学,成长,被侯府漠视的那些亲情温暖,都是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们给他们一个健康的童年。 在三舅舅因萧雪棠步步紧逼,血尽灯枯而亡;谢老太傅血溅明堂;舅母、表弟们葬身火海,整个谢家无一生还。 萧钰可以原谅萧雪棠对侯府的打压—— 毕竟是他们萧家人亏欠了萧雪棠,后来父亲又执意将叶锦以贵妃的身份进宫,无论是出于仇恨还是自保,萧雪棠对付萧家,对付她的亲生父母。 虽有违伦常,有伤天理,但都是情有可原。 唯独谢家惨烈悲剧,以至于萧钰在护国寺中重见萧雪棠之后心中五味杂陈,更只字未提他来京都之前曾去过东山之事…… 而且萧钰也隐隐觉得这一世的萧雪棠非常奇怪,只是具体的他也说不上来。 但今日,苏姑姑的一番话对于萧钰而言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纵使他们兄妹二人多年未见,隔了漫长的时光坎坷,血海深仇,可萧雪棠本性是纯良的。 当年妖后祸国萧雪棠是被人算计的,那谢家灭门之难…… 此时萧钰恨不得飞奔到萧雪棠面前,问个清清楚楚。 但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脚步…… 现在的萧雪棠很有可能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前世…… 萧钰忽然想起,前世搅弄风云的萧雪棠没活过二十岁,她死于她二十岁生辰的当夜。 现在萧雪棠没嫁给蔺少舒,不会成为皇子妃,不会卷入皇室纷争中,她虽与侯府众人不和但还没破裂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四年的时间…… “世子……” 萧钰的心腹长春来回道:“侯爷传话,让您去书房一趟,说有事情与你商量。” 提到萧颐,萧钰不似从前那般恭敬,眸色微冷。 前世萧雪棠悲剧半生,他们兄妹反目,母女成仇,都拜他那个好父亲所赐! 谁能想到,一向以睿智冷静着称的永安侯萧颐,竟会了为了一个女人到了神魂颠倒、家破人亡的地步呢…… 等萧钰到萧颐房中回话的时候,萧颐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最近外面的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闻言萧钰看着萧颐,眼底带着讥诮冷意,道:“什么传闻?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纵使一向强势如萧颐,此时眼底难免也闪过一丝难堪。 这些时日针对永安侯府的那些传闻,无论是护国寺抓奸,还是私生女的传闻,都暴露出这个自诩百年世家最为丑陋的一面。 就连萧颐也不禁在想,明明他在景州一战立下了大功,回到京都按理说是应该能平步青云,可一切怎么变成他几乎身败名裂的地步了呢? 萧钰见萧颐沉默不言,心底冷笑…… 两世父子,萧钰当然明白了萧颐今日说的是哪桩事—— 京都传的沸沸扬扬的,是说叶锦是萧颐的私生女,而萧颐为了私生女铺路,竟是不惜算计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婚事。 那日文渊阁的事情萧钰也是在场,他心知蔺少舒与叶锦二人应该是被人算计了,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萧颐。 萧颐一直将叶锦保护的很好,前世在萧雪棠走丢之后、谢氏因思女心切,萧颐将与萧雪棠年龄相仿的叶锦接回侯府,对外宣称是故友之女。 等谢氏以及侯府上下接受了叶锦之后,萧颐才‘无意间’纰漏真相,叶锦是他的私生女。是他当年在外应酬喝醉,与歌坊歌伎一夜风流的产物。 彼时谢氏与他对叶锦有了深厚的感情,纵使谢氏因为这事儿难受过几日,但很快接受了叶锦。 如此一来,叶锦顺理成章的成了侯府嫡女。 前世萧钰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都被萧颐算计了。 可那时萧家已经与萧雪棠决裂,萧雪棠在朝中打压侯府,侯府所倚仗的只有在宫中地位仅次于萧雪棠的叶锦,更为准确的说……是萧叶锦。 但前世萧钰至死,也不知叶锦的生母究竟是谁。 哪怕是在乱世之中,萧颐依旧将她们母女保护的很好…… 所以萧钰基本可以断定,纵使萧颐有心将叶锦推上高位,但他心思一向缜密,绝对不会如此贸然行事。 这次文渊阁叶锦和蔺少舒私通,是一招险棋,叶锦身世流传出去也更是让叶锦与萧颐父女二人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人,是萧雪棠…… 清晨当萧钰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心中一阵战栗不安。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只有十六岁的萧雪棠,还是……前世从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 第174章 弑父弑母,妖后乱国 书房中,萧颐对萧钰屡屡走神非常不满。 “萧钰,为父在和你说话,你在发什么呆!” 萧颐沉着脸,拿出父亲的威严道:“叶锦是你的妹妹,这是为父的私事,你也不必过问。” 萧钰甚至连敷衍的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吩咐萧钰:“总之,现在叶锦已与三皇子有了肌肤之亲,我们侯府也有意与三皇子结交。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叶锦认祖归宗,会与你母亲那边你要多劝劝她。” 从前萧颐并不在乎谢氏感受,其一是因为谢氏好糊弄,其二是谢家败了,谢氏根本没靠山。 现在不一样了…… 谢氏从护国寺回来就像是中了邪与他对着干,还有谢家,也即将被天子起复,萧颐并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僵。 至于为什么让萧钰劝谢氏,那是因为萧颐觉得自己虽对谢氏没感情,与萧雪棠父女凉薄,但对于萧钰这个长子他是寄予厚望,花费心血了。 纵使护国寺那次,萧钰护着谢氏母女与他作对让萧颐非常不满,但萧颐给了他世子之位,那么萧钰就应该对他言听计从! 若是前世的萧钰,定然会因为从小接受的君父的道理,不敢反驳萧颐,这一世萧钰冷笑道:“父亲,关于你要认回叶锦的事情,我坚决不会同意。” 萧颐脸色骤沉,道:“萧钰,叶锦是你的妹妹。” “我的嫡亲妹妹,只有萧雪棠一个,她才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 萧钰盯着萧颐,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是她因祖母缘故从小体弱,在谢家长大,你从未对她尽过半分父女之情;五年前,祖母执意留下母亲在京都侍疾,父亲,这一切难道不是你算计好的吗……” “你知道母亲舍不得我们父子,再加上她一向懦弱多你言听计从,绝对不可能会留下来,只有舍了雪棠。而只有舍了雪棠在京都,那么叶锦……便能名正言顺的送到母亲身边。” “为了叶锦,你生生拆散了母亲和雪棠母女二人,让雪棠在祖母身边被折磨了整整五年……” “父亲,你好狠的心!” 此时萧钰的眼角泛红,强忍着泪意。 他无比懊悔,自己的记忆觉醒的这么晚,如果他能早些想起前世之事,早点回到京都,萧雪棠就不会受这么折磨了。 刹那间,萧颐面色如纸,直接跌坐在了太师椅上,惊骇的目光看着自小那温润孝顺的长子…… 五年前旧事,萧钰怎么会发现端倪? 就在这一刹那,萧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色厉内荏的斥责萧钰:“你胡说什么,竟敢如此猜忌你的父亲。” 殊不知正是萧颐眼底这一丝杀意,却正好让萧钰证实了心中猜想。 原本萧钰只是联系前世萧颐将叶锦偷梁换柱的手段,才猜测了这一世五年前,他们出发前的变故与萧颐有关。 没想到,竟真的被他诈出了真相! 此时萧钰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前世,上元灯节萧雪棠与下人走散,难道真的是巧合? 如果,如果一切是萧颐所为…… 那他该死! 山河破碎,大胤覆灭,众人都以为皆是萧雪棠之祸。 弑父弑母,妖后乱国…… 当年无极山上,神石预言,一语成谶! 当年他以为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吗? 萧钰此时心中情绪激荡着,对萧颐的恨意以及萧雪棠的愧疚,几乎要淹没了他。 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克制住对萧颐动手的冲动,咬牙道:“你亏欠雪棠这么多,还想让叶锦取代她抢走她的人生,做梦?!我与母亲,绝对不会答应,还有雪棠,也绝对不会任你摆布。” 如果真的如他猜测那般萧雪棠也是重生的,那么这一世萧颐和叶锦,彻底要完了…… 而萧钰,不会阻止,做为前世身为兄长的亏欠,他会让萧雪棠得偿所愿! …… “同意,既然这是祖母和父亲的意思,让锦妹妹认祖归宗,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萱堂院中,萧雪棠面对萧老夫人提出的无理的要求,嘴角微微扬了扬,道:“依我看这是大事,理应应该重新再办一次认亲宴,让京都的人都知道锦妹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侯府的骨肉。” 反正到时候丢人的是叶锦和萧颐,萧雪棠自然乐见其成。 萧老夫人本就想给萧雪棠和谢氏母女寻不自在,听到萧雪棠这么说,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叶锦是个有本事的,更重要的是听话孝顺,既然是自己的嫡亲孙女,萧老夫人自然要给她体面的。 “那就照你说的办,这认亲宴继续让你母亲来操持……” 萧雪棠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道:“母亲现在病着呢,恐怕无力操持这么大的事,这件事,我看不如交给柳姨娘来办吧。” 萧雪棠清凌凌的目光看着叶锦,似乎能看穿人心一般道:“现在锦妹妹与柳家交好,想必柳姨娘,很愿意帮这个忙的。” 叶锦没想到萧雪棠竟会注意到柳家,心口一跳,下意识的看了二夫人那边,才道:“我与柳姨娘私下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姐姐可不要冤枉人。” 萧雪棠微微挑眉,学着叶锦的话,茶里茶气道:“我也不过随口一提,妹妹怎么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恼羞成怒,狗急跳墙了呢。” “你!” 叶锦绷不住了,瞪着萧雪棠的视线都快要喷火了…… 就在这个时候老夫人开口道:“好了,就这么办吧。” 从前萧老夫人很是瞧不上柳姨娘,但现在府中局势不一样了。 三夫人和萧若若被送到乡下庄子里,此生恐怕都没指望能回来,二夫人因萧云霓的婚事方才与她离了心。 几个儿媳中她没有可用之人,便只能用柳姨娘,来对付谢氏! 正好趁着谢氏病了,夺了她的权…… 萧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心中早就已经盘算好了。 除了谢氏之外,还有这个碍眼的萧雪棠,她看着萧雪棠说道:“你被三皇子退了婚事,在京都名声已经很不好,你身为萧家嫡长女,应该担起为侯府名声着想的责任。正好,借着认亲宴,我多安排些青年才俊来,早日把你婚事定下,免得你这婚事没着落,给几个妹妹做了坏榜样。” 说到这里老夫人意有所指的看了萧云霓一眼,气的二夫人差点想拿手中盏子砸她。 倒是萧雪棠神色如旧,笑道:“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萧雪棠如此痛快,这下让叶锦都不禁有些莫名不安…… 萧雪棠这是对萧老夫人没有设防,还是……她另有图谋? 第175章 不会原谅! 不止是叶锦奇怪萧雪棠今日做的决定,就连萧云霓和二夫人也十分不解。 等出了萱堂院,二夫人先是向萧雪棠道谢道:“今日多谢大小姐帮我家云霓说话,从前……是婶母对不住你。” 说到这里二夫人心中也非常愧疚。 这五年萧雪棠被萧老夫人苛待折磨,二夫人就算是没有亲眼所见却也是听说的,可她却选择了沉默,任由老夫人虐待这个十多岁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 一来是因为她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又有柳姨娘这个劲敌在,她的地位非常的不稳固;第二,是因为嫉妒…… 她嫉妒谢氏出身名门,儿女双全,夫君对她一心一意。 所以,在看见谢氏的女儿过的不好,二夫人心中有一种隐秘的快意。 现在想来,她非常的羞愧。 大人的恩怨,与孩子何干? 更何况护国寺萧颐奸情事发,二夫人亲眼瞧着谢氏竟被枕边人蒙骗了大半辈子,本以为幸福安稳的人生,却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幻影而已…… 二夫人心中由嫉妒,倒是变成了同情谢氏。 就在二夫人心中想的有的没的时候,只听萧雪棠神色淡淡道:“当年的事婶母也不必提了,今日我帮云霓,也是因为让婶母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要有用的着婶母的地方我定会开口的。” 不是所有的道歉都能得到原谅的…… 在谢氏刚开始离开京都的那两年,她纵使再天资聪颖却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被老夫人刻意虐待打骂,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生生被冻晕过去落下畏寒的病根。 如果不是她悄悄藏着一些丹药,再加上有碧痕绮月护着,她恐怕早就死在了被父母留在京都的第一个冬天…… 但凡,那个时候家中能有人为她说一句话,老夫人也不会那般肆无忌惮。 如今二夫人只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就让萧雪棠能放下过去的那些苦难? 她又不是傻子! 二夫人看出了萧雪棠神色冷淡,心中顿时反应过来这位大小姐看着软和,其实骨子里却是倔强极其有主意的。 不过对于二夫人而言是否能够得到萧雪棠的原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萧雪棠不将她们当做敌人就好。 二夫人一向是个精明有打算的人,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老夫人宠信叶锦是在使一个昏招,这侯府的天,迟早要变! 能与萧雪棠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二夫人脸色缓了缓,对萧雪棠道:“日后大小姐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我能做的定然全力以赴。对了,还有那柳姨娘……” 二夫人看的出来,萧雪棠似乎对柳姨娘非常在意,主动提供了一个消息道:“之前我看见,她似乎与汝南王府的南夫人,走得很近。每个月初三,她们都会约在茶楼听戏。” 萧雪棠眉心一跳,这对于她而言是个非常有用的线索,连忙问道:“什么茶楼?” “叫什么行雪楼,这名字听的十分风雅,其实是个戏楼,京都所有贵妇们都会过去听戏喝茶什么的。” 说起来这事也是巧合。 二夫人与柳姨娘二人针锋相对,在私底下都会留意着对方一举一动,想办法弄死对方。也正是如此,二夫人观察到柳姨娘行踪异常,还以为她偷偷的去会情郎,便派人悄悄跟过几次。 后来才知道,原来柳姨娘见的是南夫人! 当时知道柳姨娘攀附上南夫人的时候,二夫人气的在家生了好几天闷气。 可自从护国寺南夫人与萧颐之间的奸情被戳穿了,纵使粗枝大叶如二夫人,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具体的什么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索性便将这件事告诉了萧雪棠,算是卖给了萧雪棠一个人情。 只见萧雪棠先是眉心微蹙,紧接着原本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也提醒二夫人道:“柳家那里既然盯上了云霓,又有叶锦和柳姨娘在背后搞鬼,恐怕不会轻易死心。这些时日,二婶母可要小心防范。” 在萧云霓哀怨的目光下,萧雪棠道:“最好这些天,就不要让云霓出门了。” 二夫人见萧雪棠如为萧云霓着想,心中非常感激,见萧雪棠和萧云霓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带着人先离开了。 等二夫人一走,萧云霓直接扑到了萧雪棠怀中,嘤嘤假哭道:“棠棠我不管,你得救救我。我不想嫁去柳家……” 原本一开始萧云霓还是假哭的,可是一提到柳家和柳永昌,萧云霓整个人都在发抖,变成了真哭。 萧雪棠推她:“你眼泪收着点,我这可是新衣服呢!” 萧云霓…… 萧云霓双眸噙泪,控诉萧雪棠:“你只顾衣服都不管我,你还有没有心。” 萧雪棠…… “你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还是怕柳永昌怕成这样。” 她是真的不解。 萧云霓性子一向骄纵,且有两世的记忆,在她死之后萧云霓还看了不少京都秘事。 可…… 重生归来,每日除了和二夫人母女二人腻一块儿,什么都没做,连报仇都不敢。 萧云霓瘪了瘪嘴角,小声道:“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大聪明,纵使两世为人,可我的智商也没跟着提高啊。” 她不是萧雪棠。 前世萧雪棠是被身边人欺骗,一开始就被叶锦在护国寺算计按死在了庄子里,才导致后面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重活一世,萧雪棠及时看穿了蔺少舒以及叶锦虚伪的面目,及时止损。再加上萧雪棠是被谢老太傅亲自教导,学识眼界都远胜于一般女子,更重要的是她手中还有谢贵妃留下的银子和人脉。 也正是如此,她才有足够的资本与叶锦,甚至是蔺少舒和萧颐抗衡! 至于萧云霓…… “从小都是我娘护着我,离开了我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但重生的事情……我不敢告诉娘亲。” 萧雪棠问道:“你是担心二夫人不信?” “她会信我的!” 萧云霓十分笃定的说着,有着母女之间天然的亲密无间。 对此,萧雪棠并不是非常理解萧云霓对二夫人那种绝对的信任和依赖。 前世她也有过对谢氏期盼的孺慕之情,只不过一次次期盼换来一次次失望。 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无法理解…… 第176章 命运不会重蹈覆辙 “重生之事匪夷所思,但我娘一定会相信我,可我怕就怕她信了我,做出与柳姨娘和柳家玉石俱焚的事情。” 萧云霓一向烂漫天真的神色,也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道:“柳永昌现在是太子伴读,暗中却又和三皇子有勾结。柳家的情况非常的复杂,至于我娘……” 说到这里的时候,萧云霓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张家早就落败了,我爹他的心中只有柳姨娘,祖母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自私刻薄,哪怕我们是她的亲孙女,她也能狠得下心。” “我不想我娘为了我以身犯险,重活一世,比起报仇,我更希望能与娘亲一直在一块儿……” 闻言萧雪棠望着萧云霓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二夫人或许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但绝对是一个好母亲! 萧云霓见萧雪棠不言,还以为萧雪棠不信她,她犹豫些许,最终还是当着萧雪棠的面揭露伤疤道:“不是我贪生怕死,而是……我当年,真的被柳永昌给打怕了。” 她嫁到柳家一年便香消玉殒,不是病死,而是被柳永昌活活打死的! 当年她也想过认命,进了柳家的门,好好与柳永昌过日子的。可没想到柳永昌表面看起来翩翩君子,实际上却是个禽兽…… 一方面他贪着萧云霓陪嫁的丰厚嫁妆,却又恼恨萧云霓出身侯府,用尽了下作的手段在她身上…… “哼,侯府的金枝玉叶,还不是跟条狗一样,在我身下摇尾乞怜。” 萧云霓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 此时萧云霓整个人都抖成了一团,紧紧的抓着萧雪棠的手,像是落水之人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姐姐我求求你,不要再将我嫁去柳家了,见到柳永昌,我会死的。” 萧雪棠没想到一提到柳永昌,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萧云霓竟会恐惧成这样,纵使是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放心,我会帮你的。” 萧雪棠另一只手握住了萧云霓冰凉的手心,她的手柔软温暖,像是冬日的阳光,驱散所有的阴霾噩梦。 “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命运,不会重蹈覆辙……” 其实萧钰昨日有句话说错了,重生者并不只是有贪欲,欲壑难求,还有一颗怜悯之心! 如果她的重生,能够帮助一个可怜的姑娘踏入火坑,避免舅舅死于非命,避免更多的人惨遭屠戮,难道她有错吗? 萧雪棠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什么叫做,不会重蹈覆辙?” 一道清冷、略带暗哑的声音传来,萧雪棠和萧云霓猛然一惊,回头一看萧钰不知何时站在她们的身后! 萧雪棠心中倒抽了口凉气,暗道糟糕…… 方才为了方便说话,她与萧云霓都屏退了各自的丫鬟,且她只顾着开解萧云霓,竟不知萧钰何时来的。 萧钰一向心思缜密,且他最近的举止也十分的诡谲,昨日才说了什么重生的故事…… 而且听萧钰的语气,似是对重生之事十分厌恶,而且从他的故事里萧雪棠更是听出了一种警告的意味—— 萧钰是想借九头神鸟的传闻警告她,想烧死她?! 按照前世她与萧钰之间的矛盾,很长一段时间,萧钰都防着她,甚至还怀疑她要做出弑父弑母弑君之事…… 这一世萧雪棠还没成皇后,萧钰要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个先下手为强,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萧雪棠今日还打算好了与萧云霓串通好了,要瞒天过海,千万不能再萧钰面前露馅,万万没想到竟被萧钰听了个正着。 不过一息之间,萧雪棠的心中闪过了许多念头。 但…… 与萧钰斗智斗勇这些年,萧雪棠早就养成了一副临危不惧的性子,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神色也恢复如常,道:“我们在说云霓的婚事。” “祖母要将云霓说给柳家,但柳家公子在外名声虽不错但私底下却与王庆山一众人厮混,恐怕也是个衣冠禽兽。我正劝云霓擦亮眼,千万不能稀里糊涂的定了个伪君子,重蹈我的覆辙。” 萧雪棠的语气说的太自然了,纵使如萧钰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他多想了? 不过正如萧雪棠了解萧钰一样,萧钰也了解萧雪棠,他知道某人一身反骨,可偏偏长了一张看起来乖巧无害的脸。 最能骗人了。 当下萧钰也没看萧雪棠,而是看向一旁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萧云霓,问:“当真如此吗?” 萧云霓和萧雪棠之间藏着一个共同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萧钰没法子从萧雪棠口中撬出花来,但萧云霓不一样了。 他这堂妹性格骄纵,没什么心机,前世二婶母和离和二叔和离之后,她倒是一直跟着二婶母回了华阳老家。 阴差阳错之下,却是躲过了侯府的灭门之祸,以及京都的兵祸之乱。 萧云霓一向怕这个少年老成,自带威严的堂兄! 如今在萧钰威严的目光下,她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可……再怎么害怕,她也不可能出卖帮助她的萧雪棠。 “确……确实如此。” 萧云霓笃定的说着。 萧钰眉心微皱,心中还是有所疑惑,但此时萧云霓却左看右看,却是打死也不肯与他对视。 得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从萧云霓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 萧雪棠却是放了心…… 从萧钰诘问萧云霓看,他只听见了后面半段。 这下,不用担心被烧死了! 萧雪棠松了口气,面上也变得理直气壮道:“兄长您还有事吗?我约了人呢,就恕不奉陪了。” 呵,萧钰在查她,殊不知萧雪棠也在查萧钰。 萧钰昨日那些奇怪的话,以及对南疆的事情非常敏感,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非常不正常。 萧雪棠在萧钰身边安插了眼线,她得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萧钰听着萧雪棠那不耐烦的语气眉心跳了跳,却没和以往那般翻脸,而是依旧用着温和语气道:“父亲打算认回叶锦,此事你是否知情。” “当然知道,方才祖母对我说了,而且我还建议他们在侯府再办个认亲宴呢。” “你……” 萧钰惊讶的看着萧雪棠,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萧雪棠轻哼一声,阴阳道:“在这里还没恭喜兄长呢,疼了几年的义妹,成了亲妹妹,也算得偿所愿了。” “我没有……” 萧钰正要解释,可萧雪棠已经带着人施施然离开了。 …… 萧雪棠说要出门见人也不全然是借口,她今日确实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第177章 小心蔺巽?与前朝有关 萧雪棠在茶楼中见的人,正是这几日在京都与萧钰称兄道弟的慕寒! 当初被叶锦收买在官道挟持萧雪棠,慕寒也是被逼无奈。 好在萧雪棠不计前嫌放了他以及村民们一条生路,在慕寒心中萧雪棠就是他以及整个竹渊村的大恩人。 更不要说,后面瘟疫一事,因萧雪棠慷慨施药。 所以慕寒是带着目的回到京都和汝南王府的,但对于萧雪棠,他是真心的想要报恩。 对于萧雪棠问的事情,慕寒也是知无不言。 萧雪棠先问了萧钰和越王之间的勾结…… “咳,这个勾结应该算不上吧,这两日我看下来,他们似乎是君子之交。” 慕寒也瞧出来了,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似乎对彼此的成见不少。 但萧钰提及萧雪棠的时候语气中有无奈和宠溺,至于萧雪棠对萧钰,只有警惕着夹杂着防备…… “我才不信呢,萧钰一定是讨好越王,在想着算计我。” 按照萧云霓所言,前世在她死之后蔺少舒也不一定能稳坐帝位,京都纷乱一起,蔺巽最终扶持的很有可能是蔺少瑾为帝。 毕竟前世,蔺少舒后宫妃嫔虽多,却并无子嗣,而她腹中的孩子…… 想到那个与她有缘无分的孩子,萧雪棠心口一阵揪心的疼。 而且那个孩子的生父更是成谜…… “其实我个人觉得,比起防备萧世子和越王,您应该最要小心的,是摄政王。” 慕寒斟酌了片刻之后,还是如实开口。 此时的萧雪棠却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往事,面色有些沉郁。心中想着这萧钰果真是老谋深算,前世他一心支持的是蔺少舒,重活一世他大概明白蔺少舒恐怕坐不久那个位置,索性一步到位与越王交好了。 就在恍神的功夫,谁知慕寒忽然提到了蔺巽…… “你是说蔺巽,他怎么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重活一世萧雪棠看谁都不信任,但在蔺巽和老王妃的身上,却给萧雪棠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所以今日萧老夫人在辱骂老王妃的时候,萧雪棠愤怒非常的同时,但在脑海中却闪过了一些在水云居的画面。 当时在水云居中,萧雪棠感觉到老王妃和蔺巽相依为命的祖孙二人,竟不是十分的亲厚,就连宋嬷嬷提到他们的时候也是欲言又止。 难道蔺巽和老王妃之间真的有什么……误会? 萧雪棠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却不是慕寒以为的那般是因为对蔺巽有所防备和猜忌,而是因为…… 她希望了解有关于蔺巽更多。 此时慕寒不知道萧雪棠在想什么,见萧雪棠不说话,还以为萧雪棠是听进去了他的劝告,百年开口道:“越王殿下的母族出自于郑氏一族,听说郑氏一族当年对摄政王有恩,而且郑氏能有今日也是摄政王一手扶持出来的……” 慕寒也不敢说太多,只是非常委婉的提醒萧雪棠,摄政王蔺巽并没有表面那般简单。 他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摄政王权势如此之大,是能够轻易决定储位人选的,可蔺巽表面上却从不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暗中却扶持了郑家。 慕寒知道萧雪棠与蔺巽关系非同寻常,所以提醒萧雪棠小心蔺巽。 至于他的提醒萧雪棠究竟有没有能听得进去是一回事,而萧雪棠看着他却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可是昨日,摄政王举荐你去宗人府调查南疆巫女之事,这又是为何?” 南疆巫女蛊惑太子,这让永徽帝震怒,这个案子没交给刑部也没有交给匦检院,而是宗人府那里查办的。 毕竟此事与太子皇子有关,十分敏感。 而这调查的人选操纵的空间可就大了,以蔺巽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保举萧钰和慕寒进去,简直轻而易举。 毕竟这两个都颇有才干,一个当年是未及弱冠之年京都的会试第一名。 如今萧钰已经回到京都了,若是参加明年的科举得到殿试第一名的状元,那可就是大胤开国以来世家子弟中第二个三元及第的天才! 在谢家没有没落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那第二位三元及第的大才子,会出在谢家子弟呢。 至于慕寒,虽在乡野长大,但性格机敏,且曾拜江湖高手为师,一身武艺足以让他在京都崭露头角。 这二人一文一武,且心思缜密,又回京都不久,确实是调查南疆之事的不二人选。 蔺巽选择萧钰,是因为萧钰当年曾跟随谢雪鹤前去南夷,是整个京都仅次于沐王府了解南夷的人;选择慕寒的原因…… 这事萧雪棠昨晚就想问了,只是被萧钰盯着没什么机会。 慕寒迟疑了会儿,还是说了实话…… “我向摄政王投诚了。” “噗!”的一声,萧雪棠口中的茶水差点喷出来,惊讶的看着慕寒道:“可方才你不是还让我小心蔺巽,你怎么……” 慕寒则是十分理直气壮道:“我为摄政王效命,以及摄政王不是好人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萧雪棠…… 太有道理了,简直无可反驳。 “不过蔺巽的性格,竟那么轻易相信你了?简直匪夷所思啊……” 虽说慕寒确实是个人才,可蔺巽不是蔺少舒那种需要彰显自己的贤名,四处招揽人心的。 “那当然对于王爷而言,我有利用的价值,其次……我手中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一枚戒指!” “一枚戒指?” 萧雪棠将信将疑的看着慕寒。 慕寒眼底闪过一丝神秘,随即压低声音,对萧雪棠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戒指,是一枚沾着血迹,九头鸟青铜戒指,正是当年的天极王剿灭天玄教时候缴获的……” 萧雪棠本就对南疆和天玄教敏感,一听到这里,瞬间整个人都支棱起来。 怎么感觉一夜之间,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都围绕着南疆展开? 此时她隐约觉得自己前世所见的所谓真相,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和事情,被她忽略遗忘了…… 到底是什么? 第178章 报仇与报恩 萧雪棠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可不知为何,当她准备细想的时候却是一阵头疼。 慕寒迟疑了会儿,还是倒了盏茶递给萧雪棠,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萧雪棠揉了揉脑袋,道:“没什么,可能最近没怎么睡好。” 侯府的事情慕寒也有所耳闻,这永安侯萧颐从前以君子标榜自身,却没想到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骗自己的夫人将私生女当义女养着,私生女抢了自己嫡亲女儿的婚事还护着。 慕寒冷笑连连道:“这萧颐比起汝南王,更不是个东西!” 萧雪棠倒是坦然道:“等侯府举办了认亲宴,这叶锦就是侯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了,永安侯府二小姐再加上她背后有整个叶氏商行做陪嫁,这么算下来蔺少舒是赚了呢。” 慕寒以一种你疯了吧眼神看着萧雪棠,道:“你们兄妹二人难道还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萧颐认回叶锦?!虽然我与她交集不多,可当时护国寺的事情,你忘记了吗……” 提到这件事,慕寒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当时因为瘟疫灾难,整个村子里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被叶锦的人收买拦截萧雪棠。 纵使他们并没有真的想要伤害萧雪棠的意思,可回到京都这么久,慕寒知道了世家之中对女子名声要求是何等的严苛。 如果那日他们真的动手了,萧雪棠一夜未归,回到侯府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见萧雪棠不计前嫌,而他与萧钰又有了些交情,慕寒心中越发愧疚后悔自己所作所为…… 是他欠萧雪棠的,所以他回到京都除了复仇,就是为了报恩。 就算是为了萧雪棠却死……他也愿意的! 萧雪棠不知道此时慕寒心中转过这么多念头,而是见慕寒提到叶锦毫不掩饰的厌恶,则觉得有些蹊跷。 前世慕寒对叶锦言听计从,盛传汝南王府的大公子是叶锦的裙下臣,可这一世慕寒压根对叶锦没那个意思…… 就算是在护国寺一事中她与慕寒的关系有些改善,影响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此时的萧雪棠并不知道,就在她重生的第一天,她选择了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命运的齿轮已经悄无声息的发生了转变…… 她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慕寒与叶锦联手的计划,而让慕寒也选择了回到京都除了复仇之外,便想报恩。 因为报恩,所以慕寒在京都几股势力中,选择了与萧雪棠亲近的蔺巽。 而那一枚沾血的戒指,并没有如前世一般由叶锦转接到蔺少舒,让蔺少舒在蔺巽之前发现天极王府的秘密…… 一次善举,却让她的命运,蔺巽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此时萧雪棠心中暂且压下心中疑惑,回到方才的戒指的话题上…… “天极王缴获的戒指,怎么会在王府?” 慕寒犹豫了会儿,才道:“这戒指更为准确的说,是在我母妃手中,是她交给我的。” 当初慕寒‘走丢’之后,身上带着的除了原本属于汝南王府世子的信物之外,唯二的便就是那青铜戒指。 那是他的母妃拼死,塞在他怀中的,说非常重要,甚至可能会引起天下大乱…… “这戒指竟这么重要!!!” 萧雪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晶亮的看着慕寒…… 慕寒不知为何,总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随即才道:“其实这戒指我佩戴这些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可既然摄政王因为这个戒指而愿意与我做交易,想必他知道这戒指究竟有什么蹊跷之处。” 不用慕寒提醒,萧雪棠已经开始盘算去问蔺巽了…… 萧雪棠本以为自己重生一世,是掌握秘密最多的,可蔺巽却是浑身是谜。 蔺巽的秘密,她竟是没窥探出半分…… 也不算是没有收获,起码这一世萧雪棠还瞧见了这位神秘的摄政王的脸,虽然只是半张。 而慕寒则不一样,两个人虽然认识没多久,但他在萧雪棠面前根本没秘密,什么都说了,包括他与蔺巽的交易。 做为交换,蔺巽帮助慕寒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世子之位。 当年的汝南王妃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而害死她的人正是汝南王和那位被送到城外庄子里的南夫人。 提到南夫人,那个阴险如蛇,狡诈如狐的女人,萧雪棠问慕寒:“她那里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慕寒轻轻摇头,正色对萧雪棠道:“那个女人城府极深,手段极其诡谲,这次护国寺她被当众捉奸都能全身而退,汝南王还有永安侯这两个南夫人对她几乎到了神魂颠倒的地步。更重要的是她心思玲珑,在京都左右逢源,又没有软肋,要对付她可没那么简单。” 闻言,萧雪棠先是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紧接着嘴角微微展开一抹笑,看着慕寒道:“是人都会有软肋,纵使是精明如南夫人,也不例外。” 慕寒瞧着萧雪棠脸上的笑意,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您找到她的软肋了?” 这不应该啊…… 慕寒回到王府这么久,本就有着地点上的便利调查南夫人,可依旧一无所获。 而萧雪棠人在侯府,且关于永安侯府那些乱糟糟的事情慕寒有所耳闻,这位还能抽得出时间去关注南夫人? 谁知萧雪棠却是十分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或许今日之前不确定,但现在基本差不多了。南夫人的软肋,就在侯府……” “什么?” 慕寒一头雾水,道:“你该不会说南夫人的软肋是萧颐吧?” 在慕寒看来,南夫人那样的女人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她与萧颐在一块儿厮混许是因为侯府的权势,不可能会有什么真心…… 谁知,萧雪棠却是轻轻点头,慕寒惊讶得瞪圆了眼。 见慕寒一副震惊的样子,萧雪棠也不卖关子了道:“除了萧颐之外,侯府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叶锦!?” 慕寒心思敏捷,被萧雪棠这般一提醒,瞬间反应过来,惊呼道:“你是说叶锦是他们……” 叶锦做了个‘嘘’的手势,刻意卖了个关子,道:“究竟是与不是,过几日便知道,到时候带上王府世子,请你来侯府看场好戏。” 慕寒瞧着萧雪棠脸上明媚狡黠的笑,那样明亮的眼神,似是能灼伤人…… 直至萧雪棠离开茶楼,慕寒的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背影上。 …… 而此时萧雪棠刚下楼,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修长的手掀开车帘,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上车。” 第179章 蔺巽的秘密 一辆低调朴实的马车停在茶楼下,马车上并没有任何的家徽标识,但马车内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马车内四周放着冰盆,掀开帘子,便觉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而在马车中内摆设着一方小几,小几上放着茶水点心,还有一尊精致的莲花浮雕香炉。 出于爱好,萧雪棠不由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香炉竟是罕见的白玉质地,晶莹剔透,香炉顶做成莲花形状,炉身则雕饰着卷云纹及兽面纹。 要知道虽然本朝世家喜欢用香,但大多数都是用金银铜三种材质做香炉,纵使是皇室玉质的香炉也十分罕见。且大多数香炉都是碧玉,鲜少有白玉,只因白玉质地要比碧玉脆弱,且遇到烟火容易变色。 一般的白玉做不成香炉的,只有蓝田的寒山白玉…… 如果不是因为坐在对面的是蔺巽,萧雪棠早就抢过这罕见的寒山白玉香炉细细把玩了。 饶是摄政王的威压下,萧雪棠还是恋恋不舍的目光在那香炉上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惊讶问:“王爷,您……您怎么来了?” 夏日的阳光透过竹帘照进来,照在朝服绣着的龙纹上,有几分肃杀之意。 萧雪棠看着坐在马车内正襟危坐的男子,莫名有些心虚…… 毕竟她方才在背后和慕寒说他的小话,现如今这位正主就出现了,这让萧雪棠莫名有一种被……捉奸了干觉? 蔺巽不知道对面的姑娘在想什么,只觉她一时脸色变了几变,看起来非常有趣,薄唇微微上扬…… 他刚下朝,穿着玄色朝服,面具遮盖住了他的眉眼,只看见那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下颚凌厉,整个人有一种清冷肃穆的气质。 如今这么一笑,虽然极浅,但是减少了几分肃杀之意。 萧雪棠心中不安倒是淡了几分,只见蔺巽将面前的点心盒子推到她面前,道:“宫中御厨做的茶花糕,尝尝看。” 蔺巽一开口,萧雪棠还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方才在茶楼中,她只顾着和慕寒聊正事喝了几口茶,点心一块没碰。而蔺巽带的茶花糕,却是非常精致,盒子一打开点心的香气充斥在马车里,让萧雪棠没忍住。 她一开始还是十分矜持,拿了一小块尝尝,一入口点心茶花的香气在口中融化,甜而不腻。而且这点心做的十分小巧,不过跟茶杯盖一般大,萧雪棠一连吃了好几块,只听蔺巽悠悠道:“有件事,本王需要你帮忙。” 正在吃点心的某人…… 与蔺巽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大概也摸清楚了这位摄政王的性格,绝对不是那种白让你占便宜的。 她认命一叹道:“王爷臣女欠您的反正都这么多了,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只要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一定照办。” 蔺巽唇角笑意加深,道:“我想由你出面,劝萧颐进宗人府帮忙查案。” 萧雪棠瞬间觉得手中点心不香了,“别的我都能帮你,但萧钰不行!” “您昨日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两个相看两厌。这件事若我没掺和还好,一旦我参与进去,他更加不会答应。再说了,王爷您麾下能人异士那么多,不过就是对付南疆人罢了,为什么非得萧钰不可呢?” 蔺巽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幽光,他拨动着手中的扳指,意味不明道:“此事,确实非他不可,具体原因方才慕寒没告诉你?”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顺势看去,正好看见蔺巽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古旧的青铜扳指…… 上面雕刻着九头鸟的图案,栩栩如生,尾部羽毛不知是青铜锈迹还是血迹,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诡谲的光芒,又有几分昳丽妖艳。 萧雪棠心中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你之所以如此在乎南疆人,不是因为担心他们狼子野心,这次出使大胤有什么阴谋。而是因为……因为与天极王府有关?” 说完萧雪棠就有些后悔了,惴惴不安的看着蔺巽。 她之前就听说过天极王府一直是蔺巽的逆鳞,曾有官员无意间在蔺巽面前提及过他的父皇,差点被蔺巽当众削了脑袋。 她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果真是好奇害死猫! 就在萧雪棠心中惴惴不安的时候,只听蔺巽抬眸看向她。 少女漂亮的桃花眼因为惊讶,此时微微圆睁,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有些像是好奇又害怕的猫儿。 蔺巽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 在那光与影的交错之间,萧雪棠一时也判断不出蔺巽这是生气了,还是什么情绪,只听蔺巽淡淡开口:“那晚的故事,本王并没有说完……” 只因武宗皇帝的一个梦,便让整个天极王府家破人亡,让大胤无数的寺庙和僧侣葬身。佛教经典被摧毁,百姓信仰倾塌,若不是后来怀闵太子极力劝阻让武宗停止屠戮僧众的行为,恐怕整个大胤的江山都要四分五裂。 而这,不过是个荒谬的借口…… 真实的原因是因为当年太祖皇帝的一封传位遗诏。 前朝后主因黄荒淫无道,大修宫殿,导致百姓民不聊生。当年太祖于景州起义,最终黄袍加身,在武将的拥护之下,建立了大胤王朝。 而太祖因年轻时南征北战,身上留下了不少暗伤沉疾,夜不能安睡,每逢阴雨天气头疾加重,甚至到了无法上朝的地步,皆由当时的缙王处理朝政。 后来太祖感觉到自己身体虚弱,而当时他膝下两个皇子都还年幼。这万里江山初定,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怎能立少主为国君。 所以,他传位给了皇弟缙王,也就是太宗皇帝。 太宗登基之后封了太祖的子嗣为楚王和秦王,并下诏后人要善待他们的子嗣。 只是后来楚王和秦王一脉爵位没传承过两代便就断了,这也并不稀奇。 毕竟根据谢太傅教授的关于大胤历史来看,这蔺氏一族,鲜少有长命的…… 萧雪棠贼眉鼠眼的看了蔺巽一眼。 她也是心思剔透之人,知道蔺巽这个时候忽然提到大胤的开国皇帝不可能是闲着无聊,给她上历史课。 她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 第180章 起始,鸾镜 萧雪棠心底先是倒抽了口凉气,‘唰’的一下起身,头险些撞到了马车车顶,语气飞速道:“我想起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蔺巽轻轻呷了口茶,淡淡道:“故事还没听完,就急着离开?” 萧雪棠只好坐下,捂着耳朵,哭唧唧道:“王爷,我忽然发现我对您不是那么好奇了。” 好奇害死猫,她就不该对蔺巽产生好奇,更不该上这个马车! “至于萧钰我会帮您劝他的……我向您保证,明日他会准时出现在宗人府门口。” 蔺巽直接无视某只那种掩耳盗铃的行为。 那往日低沉清冽的声音,此时在萧雪棠听来如同魔音一般准确的穿透她的耳膜…… “当年太祖传位给皇太弟,但却也给内阁重臣留下了遗诏,封长子秦王为太子,并秘密给他留下了一支青莲卫,等秦王成人,皇位物归原主。” 但缙王也就是太宗皇帝也不是傻的。 他辛辛苦苦帮着兄长打下江山,然后又为了大胤鞠躬尽瘁,怎么可能会为秦王做嫁衣。 于是他表面厚待秦、楚二王,实则暗中用计让他们绝了子嗣。 导致楚王出家,秦王无子嗣,壮年暴毙。 而他又暗中策反了青莲卫,偷走了遗诏, 只不过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能想到太祖留给秦王的不止青莲卫,还有……天极王府! 天极王,才是真正托孤之人。 只是那时朝中大局已定,且太宗确实是个好皇帝,大胤在他治理之下也算是蒸蒸日上,国泰民安。若是再拿出那遗诏,岂不是让天下大乱。 所以天极王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藏下遗诏,将秦王之子视若己出,也不至于让太祖一脉断了后。 原本这个秘密应该随着天极王薨逝,太宗驾崩,永远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直至二十七年前…… 二十七年前,当时尚且未曾成气候的南夷遣使臣来京都,送上了一件密宝。据说是用当年九头神鸟化成的灰烬,锻造出的一面鸾镜。 只要滴上一滴血,便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当时武宗皇帝虽才不惑之年,但蔺氏一族一向短寿,这让武宗对衰老与死亡非常恐惧。在大太监王勤的蛊惑之下,养了很多术士修炼丹药,意图寻求长生之道。 也正是因为听闻南夷人非常神秘,甚至有流传南夷古国有长生之术…… 在王勤引荐之下,南夷使者以献镜为由觐见了大胤皇帝,并在金銮殿前用言语蛊惑武宗当场滴血一试。 当时满朝文武对南夷人都抱着一种蛮夷之国,高高在上的姿态,多以看好戏的心态看他们献宝。 唯有天极王蔺子期,当时奉旨平定天玄教之乱,那么多次交锋下来他比任何人清楚这些南夷人的狼子野心,阴险狡诈。 为了避免这是一场阴谋,天极王决定自己以身试镜…… 武宗皇帝在鸾镜中究竟看见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众人只知,那日早朝原本兴致盎然的武宗脸色骤变,命人封锁了鸾镜,将南疆使者赶出了京都。 次日,他微服去了太庙,对着太祖皇帝的画像看了整整一夜。 在翌日,一切风平浪静。 直至…… 蔺巽的降生。 在蔺巽出生之前,护国寺的莲池中,多年未开的青莲一夜绽放,高僧预言这个孩子是佛子转世,贵不可言。 在蔺巽降生前夕,武宗皇帝忽然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以及整个蔺氏皇族,死于一个穿着白色袈裟僧人之手。 他下令,全国灭佛!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带着有佛子吉兆的天极王府未出生的世子。 当时武宗连夜传旨,一面派遣禁军重重把守整个王府,一面又派遣青莲卫前去护国寺。 若护国寺后山三生池中莲花未开,则天极王府生;若青莲花开,整个王府一人不留! 王妃难产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晨曦微光,照在澄澈的池水中宛若洒上了一层金光,沉睡的莲花尽相绽放,在绚烂的霞光照耀下,像是燃烧了一团火焰。 竟如佛经传闻记载,佛子诞生,步步生莲。 只是这样的吉兆,对于天极王府上下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噩梦。 青莲卫的消息传到京都,王勤率领的禁军屠刀落下…… 太子得到消息,率人前去天极王府,只保下刚出生的蔺巽。 当年,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不再是以只言片语的几句话,而是以非常具体的情节呈现在萧雪棠面前时,此时萧雪棠许久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简直太…… 惨烈了! 就算是萧雪棠这样一个局外人,听着也觉得十分惊心动魄。 而蔺巽,他的语气却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仿佛是在说着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但萧雪棠的心境完全做不到如蔺巽那般淡然,她接连喝了好几杯茶,但依旧是神思恍惚,喃喃自语。 所以,当年武宗皇帝是发现了秦王血脉的秘密,才编造出灭佛的预言?” 蔺巽道:“太祖留下两子,长子秦王,次子楚王。秦王的后人被天极王保了下来,楚王则是后人出家为僧了。” 萧雪棠皱眉:“这楚王都做了和尚,不能娶妻生子,为何武宗皇帝还要赶尽杀绝?” 说完萧雪棠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 万一又是一桩皇室中的风流韵事,让蔺巽在背后议论他那些先辈们,不太好吧。 但蔺巽一向是肆无忌惮的性格,皇室这些辛密对于他而言,并没有那种不可外扬的…… “楚王远离皇室,却是蔺氏皇族中,少有的高寿之人。” “若楚王子嗣还活着,那得上百岁了吧……” 萧雪棠自言自语的说着,大脑飞速运转,终于将一切串联在一起! 一个活了上百岁、有着皇室血统的高僧,必然在禅宗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当时上至世家下至百姓,对禅宗佛教非常的崇信。 武宗正是出于这种忌惮,所以便以梦为由,展开了一场稳固自己皇位和江山的杀戮。 而这杀戮的起源,正是二十七年前,南疆献上的那尊鸾镜…… 第181章 一切因果,终成闭环 南夷献镜之事,在武宗的授意下,从史书中抹去。 而朝中上下也被下令,不许提及。 那天武宗在镜子里究竟看见了什么? 是太祖! 所以翌日武宗去了宗庙,因为宗庙中悬挂着太祖的画像。再加上纵使那时武宗在位期间,以及距离开国太祖过了数百年之久,但皇室之中应该还是有些传闻流传下来的…… 更何况,还有一支背叛的青莲卫。 秦王血脉,以及太祖留下的遗诏,成了促使武宗杀机的重要东西! 武宗到了暮年时期,本就因身体的衰弱而变得多疑,他本就忌惮他那英姿神武的堂弟。如果,天极王真的是太祖的血脉…… 这让武宗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甚至感觉到了江山摇摇欲坠。一旦真相揭开,太宗的血脉也将在史书上背负千古骂名。 武宗不似太宗皇帝那般心软,所以他决定斩草除根! 一切事件因果,终于形成闭环。 但…… “我怎么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萧雪棠早就被蔺巽的话吸引,忘记了一早想要逃开的想法。 她这该死的好奇心,压不住啊! 不自觉的就坐在蔺巽的身边,认真的与蔺巽分析起了当年之事…… “哦?说来听听。” 在萧雪棠说起传闻不对劲的时候,蔺巽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看着她道。 萧雪棠却有些迟疑了,道:“我说了您别生气啊。” 蔺巽心平气和:“本王生过你的气吗?” 和萧雪棠的时候,蔺巽几乎是将这二十几年来的好脾气和耐心都用在了她一人身上。所以蔺巽不太明白,为何某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不过,现在比起之前,倒是好多了。 在蔺巽那深邃的目光下,萧雪棠自觉理亏。 虽然京都的人都说摄政王性格暴戾,喜怒无常,但萧雪棠和蔺巽认识这么久,甚至觉得蔺巽的性子好到比一般人都要包容。 就像是琅琊。 外表看起来挺吓人的,实际上平日里只要吃饱了就犯懒,任凭厨房的小奶猫将它的尾巴当做逗猫棒玩儿,又扑又咬的,琅琊也只是好脾气的由着它们。 一想到琅琊的形象和蔺巽的重叠在一起,萧雪棠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以前祖父给我讲过太宗和太祖兄弟二人的一些故事。” 蔺巽微微抬眸,他其实也挺好奇,在那位古板固执的老太傅口中,是如何评价那两位开国皇帝。 “当年景国后主昏庸无德,宠信奸臣,让整个大景都民不聊生。是太宗和太祖兄弟二人,在乱世之中揭竿而起,推翻前朝暴政,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太祖登基之后,据说是因在战场上杀戮过重,导致夜不能寐,是太宗守在身边为他开导;太宗皇帝有一年病重,太祖为他建立了十二座佛寺为其祈福,外祖父提到他们兄弟二人的时候,曾以周公与武王类比。” 谢老太傅是真心喜爱萧雪棠这个外孙女,从小将她当做男儿一般教导,所学的内容并不拘泥于诗词歌赋,史书兵法都有所涉猎。 如果不是因为萧雪棠身子骨弱,当时谢老太傅还想让萧雪棠跟着几位表兄一块学骑马射箭呢。 骑马射箭萧雪棠不会,但在学习上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算是没有辜负老太傅的悉心教导。 天成十五年,怀闵帝下旨让谢老太傅修建文渊阁,按照当时的设想是由陵阳长公主为首建立一家女子学院。让女子,也可像萧雪棠一样不止拘泥于闺阁中学习那些女戒女训,以及诗词歌赋来养性情。 只是可惜…… 后来甘露之变,哀帝在王守澄的怂恿下篡位,长公主也受到了牵连被软禁。 永徽帝登基,谢家被流放,与文渊阁一切有关的设想都烟消云散。 萧雪棠压下心中那些没得,提出了第一个疑点:“所以,我觉得二位圣人都是能在乱世之中性命相托,共同开创了大胤的盛世,不像是会因为皇位反目之人。” 面对萧雪棠的怀疑,蔺巽果然没有生气,反倒是眼底闪过一丝戏谑,道:“看来老太傅教学生不太严谨啊。” 萧雪棠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唯独一点,就听不了别人说谢家人,尤其是谢老太傅和谢贵妃半点不好。 萧雪棠瞪了蔺巽一眼。 蔺巽则是无辜,道:“周公辅诚王,才被誉为一代元圣。但太宗,可是自己做了皇帝。” 萧雪棠:“反正我觉得外祖父看人绝对不会有错的!” 蔺巽倒没想到某个小姑娘还有书呆子一面,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萧雪棠被蔺巽笑的没面子,更加严肃认真的与他分辩起来:“凡事论迹不论心,太宗皇帝登基之后,遵循太祖皇帝的遗愿,善待他的后妃子嗣,且在他的治理之下,大胤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绝对不会是那种迫害太祖血脉之人……” “而且太祖皇帝睿智神武,当时他立皇太弟也是因为考虑二子年幼,在大局未定之下只有当时是缙王的太宗皇帝是最佳继承人选。他既然将诸事安排妥当,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留下那样一封会引起江山动荡的遗诏。” “所以,我觉得太宗迫害秦、武二王的后人,以及太祖遗诏之事,有诸疑疑点。” 萧雪棠一口气说完别提多痛快了,可说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蔺巽是秦王的后人,她这番话却否定了秦王,有偏袒太宗和武宗之嫌。 萧雪棠心中顿时变得惴惴不安起来,谁知蔺巽忽然笑了…… “萧雪棠你很聪明!若是那些老家伙听到你这番话,肯定要羞愧得恨不得自尽了。” 蔺巽看着萧雪棠的眼神,丝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这还是蔺巽如此正式的叫她的名字,对上蔺巽那不加掩饰的欣赏目光,萧雪棠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不过…… 蔺巽口中的那些老家伙是谁?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蔺巽嘴角噙着笑,看着她道:“再猜猜看,当年之事装神弄鬼,挑拨离间?” 萧雪棠恍然大悟。 现在,一切因果,终于形成了真正的闭环…… “天极王府覆灭一事,肯定与当年的宦官一党,还有南疆有关!” 所以,蔺巽对于甘露之变,以及南疆来使如此在意。 并不只是为了先帝,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找到当年害得天极王府遭遇惨祸的幕后黑手。 “那个人一直在京都。” 蔺巽说着,萧雪棠脱口而出道出一个人名—— “天玄教大祭司佛恕!” 闻言,蔺巽眼底,闪过一丝微妙幽光看着她…… 第182章 引蛇出洞 萧雪棠被蔺巽锐利的目光盯着头皮发麻,顾左右而言其他:“王爷,您今日有些不对劲呀,莫不是朝中出什么事了?” 蔺巽倒茶的动作顿了顿,非常有耐心的问:“何出此言?” “之前只有您套我话的份儿,问您什么您都是一副神秘莫测……不对,您都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怎么今日我问您什么,您就说什么。” 好到萧雪棠有些害怕。 蔺巽面无表情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本王太了解你了。” 看起来胆子小,但好奇心重,一旦好奇心上来就没什么不敢做的。 “你一旦听说了南疆的事情,势必会各方面打探关于南疆的事情,当然你会找上慕寒,确实是在我意料之外。” “南疆的事情本与我牵涉甚广,与其让你从旁人口中听说到点有的没的,还不如由本王亲自告诉你。” 萧雪棠被蔺巽说的有些尴尬,道:“我……我有吗?” 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呵。” 蔺巽冷哂一声,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茶盏,深邃的目光似乎是能看穿萧雪棠一般,问:“昨晚我便想问了,你是如何知道佛恕的身份,且……你看起来似乎很在意他。” 最后一句话落下,萧雪棠莫名觉得后背凉凉的。 萧雪棠低咒了一声,她这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 萧雪棠心中倒抽了口凉气,在蔺巽深邃的目光下,结结巴巴的将话给圆回来…… “我也是机缘巧合,在护国寺有过数面之缘。当时他并没有用化名,大概是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应当没听说过他堂堂南疆大祭司的大名。” “但三舅舅以前在京都的时候说过一些南疆的情况,所时隔经年,但我还是想起了南疆大祭司的名字,并在第一时间告诉了您。” 这番话说完之后,萧雪棠简直都要为自己急中生智的口才鼓掌叫好了! “是么?” 蔺巽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笑意有些薄凉道:“萧雪棠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喜欢揪衣带。” 他冰凉的目光,看向萧雪棠那膝盖上被揪的皱巴巴的浅绿色羽纱裙子。 萧雪棠…… “所以王爷您要找的人到底不是佛恕?” 见骗不过蔺巽,萧雪棠索性装傻到底,将话题转的很生硬。 这让蔺巽想起以前在漠北的时候养的那只雪貂,干了坏事之后,就是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他,试图掩盖过去。 蔺巽心底无奈的摇了摇头,但面上还是顺着萧雪棠的话,淡淡道:“不是他。” 萧雪棠仔细一想,确实,从年岁上推算,佛恕也对不上。 “那个人是大胤人,至少明面上是。” 萧雪棠惊讶道:“您的意思是说,有人一直与南疆勾结,且从二十多年前,就开始了。” 蔺巽眼道:“五年前,王守澄被本王一箭穿心而亡,血洗了京都那些阉党,一切都结束的差不多了。但慕寒的这枚戒指,让本王意识到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有人依旧活着,藏在暗中窥伺,等待时机意图引狼入室。” 从二十多年前开始…… 萧雪棠只觉脊背一阵阵发凉,问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仇恨?还是,为了……皇位?” 蔺巽道:“正是因为对方目的不明确,所以这些年才藏的这么深。无欲无求,倒成了隐藏他真实面目的最好屏障。” 不过蔺巽还是道:“不过有一点能确定,他与蔺氏皇族有仇。他想要让蔺氏皇族,自相残杀,以及整个大胤四分五裂。” 此时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想到,如果那个人还活着,前世一直没被蔺巽发现的话,那么当初太子发动宫变的事情会不会与她有关—— 兄弟相残,同室操戈的命运,从武宗时期延续到了他们这个时代! 前世,东宫宫变以及蔺少舒夺权,他们,是否也是被人当做了棋子摆布? 蔺巽观察入微,一眼便就瞧出了萧雪棠脸色出奇的难看,问道:“怎么了?” 萧雪棠沉默了会儿,才道:“您说,既然对方的目的是想要搅弄得皇室不得安宁,是否他现在,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 “他是在蔺少舒身边,或者东宫身边的某个人。” 蔺巽没说话,但看向萧雪棠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赏之意! 只是由这么一点线索萧雪棠便已经联想到了朝中的局势,不愧是谢老太傅自小教导出来的孩子! 萧雪棠想到前世之事,心中有些心神不宁,问蔺巽道:“王爷,您能一定揪出到那个人的,对吧!” 同时保证道:“我一定会让我兄长帮忙,助王爷一臂之力,帮你一块儿查南疆的细作。” 蔺巽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我还以为你会毛遂自荐,亲自来帮本王这个忙。” 谁知她倒好,直接将萧钰卖的干干净净。 萧雪棠讪笑一声,道:“臣女才疏学浅,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蔺巽嘴角微勾,道:“萧小姐自谦了,你可还记得数月之前信誓旦旦,说可以成为本王的谋士。” 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问:“有吗?!” 有时候信口胡说的习惯就是不太好,有时忘记自己胡说了什么、但偏偏对方是记性好到令人发指的那种,就会让谈话变得很尴尬。 蔺巽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 萧雪棠只得摸了摸鼻子认怂改口道:“王爷若有需要,我们兄妹二人任您差遣。” 萧雪棠一向最怕麻烦的,但现在萧雪棠清楚蔺少舒与南疆有勾结,而在京都潜藏着那样一个毒瘤,她不可能会做到独善其身。 更何况,就算她此时想要抽身离去,但她曾与蔺少舒有婚约在身,再加上与谢氏一族复杂的关系。 那个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与其为人刀俎,被别人摆弄命运,还不如迎难而上…… 此时萧雪棠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 只见她对蔺巽道:“王爷,既然对方如此狡猾,不如我们来个引蛇出洞……” 蔺巽瞧着某只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眉梢微挑,道:“怎么引蛇出洞。” 萧雪棠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南夫人! 第183章 萧钰的误会 “既然这枚戒指是在慕寒手中,那么此事必然与汝南王府有些关系,但据我所知,汝南王喜好女色,胸无大志。这些年,汝南王府能有几日鼎盛的位置,全靠南夫人上下打点。” “南夫人生平来历十分神秘,京都的人都只知道,她曾是江南韶音坊的歌姬,后来汝南王对她一见倾心,纳为侧夫人。而那南夫人,博闻广记,精通占卜之术,非寻常女子。” “我曾派人去江南调查过她,只是可惜没有任何的线索,这个人的过去就是一张白纸,似乎就是凭空出现在汝南王的身边。” 当然,当初萧雪棠之所以调查南夫人,也是因为她萧颐还有叶锦的缘故。 可越查下去南夫人越是可疑…… “虽然目前我并没有证据证明南夫人与南疆有直接的关系,但我觉得,若真的有人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就在京都布局的话,南夫人必然是枚重要的棋子!” 闻言,蔺巽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这些年无论是摄政王府的暗卫,还是匦检院那边,目光大多数都是集中调查在朝中官员和世家上。因为男女有别,对于世家那些女眷们知之甚少。 若不是萧雪棠提醒,蔺巽可能还真的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若我没记错,护国寺捉奸的事情后,记得南夫人被汝南王送去了京都外避风头?” 萧雪棠微微一笑,笃定道:“放心,她会回来的。” 蔺巽见眼前的小姑娘笑起来,眼底光芒流转,就像是只算计着什么的小狐狸,莫名的也跟着她嘴角弯了弯。 几个月的时间,蔺巽发现似乎眼前的小姑娘性子倒是开朗了许多。 记得那日在侯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虽带着笑,但气质沉郁,眉宇之间有着化不开的冰冷。 但现在,就像是一块蒙尘的美玉,尘埃拂去,露出原本光彩色泽。 这样真的很好。 就在思索之间,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给了她一个粉色镶着银边的帖子,道:“若王爷无事,三日后相府的认亲宴,也过来看个热闹。” 萧雪棠的眼睛亮晶晶的,蔺巽当然不会拒绝,收下了帖子。 只见蔺巽也微微一笑,温和着声音道:“本王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萧雪棠心中又惊又喜。 蔺巽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不仅会带点心给她,还会送她礼物了。 然后…… 只见摄政王殿下,从马车小几下堆放物品的地方,搬了厚厚的一摞子佛经出来。 萧雪棠目瞪口呆,问:“这是什么?” “需要翻译的佛经。” 萧雪棠??? 她看出来了,可为什么要给她。 萧雪棠从前在谢家养病的时候,曾偶遇一个疯和尚,机缘巧合之下学会了梵文。 再加上谢家藏书楼中,藏书千万,谢太傅不是那种古板不让自家孩子读书认字的性子,萧雪棠从小便读了不少佛教的经典。 但萧雪棠年少时却是极其活泼的性子,长大之后虽然被迫变得娴静起来,但在抄写经文中实在找不到什么趣味。 可为了蔺少舒,讨太皇太后欢喜,萧雪棠耐着性子,彻夜不眠的翻译佛经。 回想起从前为蔺少舒做的那些傻事,萧雪棠不禁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蔺巽深深看了萧雪棠一眼,道:“当初大闹护国寺,让护国寺的名声多少受了损失,你该不会以为这件事这么算了吧?” 此时萧雪棠才知道了缘大师那里帮他们将事情给挡了下来,但做为交换,需要蔺巽翻译佛经。 前些时日摄政王反正也不上朝,闲着也是闲着,可现在永徽帝病了,朝中上下的事情都要蔺巽操持。每日批改奏折都批不完,这些剩余的佛经蔺巽就打包来给萧雪棠了。 萧雪棠出门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捡了这么个苦差事,一手拎着佛经一手拎着点心盒子,苦大仇深的下了马车。 谁知刚下马车,又遇见了幽灵似的萧钰! 以前萧钰根本不待见萧雪棠,兄妹二人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一次面,可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萧钰就盯上她了。 “方才送你回来的人是摄政王?” 萧钰紧皱着眉心问。 萧钰实在想不清楚,前世明明是萧雪棠入宫之后阴差阳错才与蔺巽产生交集的,可这一世不知道怎么回事,萧雪棠这么早就与蔺巽纠缠在一起。 萧雪棠不想搭理萧钰,可偏偏此时萧钰拦住了她的去路。 原本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萧雪棠准备找个借口敷衍过去,但谁知萧钰在她开口之前看向了她手中的石盒。 紫檀描金漆云纹镶嵌螺钿的食盒,是往年宫中赐菜永安侯府的时候萧钰见过。 萧雪棠认识的人中,能够随便从御膳房拿点心出来的,只有摄政王了! “是又如何。” 萧雪棠理直气壮的承认,道:“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在外结交什么人,还要与兄长交代吗?” 萧钰这几日脾气已经被气的麻木了,语气平静道:“你与任何人结交我都不管,唯独摄政王……不行。” 萧雪棠脾气也上来了,冷笑道:“兄长,您说这话已经晚了。” 萧钰倒抽了口凉气,震惊道:“难道你们已经……” 他颤抖着声音,没将在一起三个字说出来? 萧雪棠扬了扬下巴,亲口承认道:“没错,我已经答应王爷了。” 既然萧钰贪生怕死,不想招惹南疆这个麻烦,她就要和萧钰对着来! “我绝对不答应!” 萧钰努力半晌才维持的镇定终于皲裂,对萧雪棠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前面你才与蔺少舒退婚,现在就与蔺巽在一起,他是摄政王没什么。可你呢,一个姑娘家,如何能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你可知蔺巽那个位置上有多么的危险,若有万一,你又该如何处处?” “你已经与蔺少舒退婚,就不要再卷入皇室是非中来了!” 萧钰神色激动,一番话说下来萧雪棠听的云里雾里,隐约觉得萧钰似乎误会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兄妹二人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萧公子似乎对本王的意见很大?” 只见蔺巽手中拿着一本遗落的佛经抄本,幽冷的目光看着萧钰,萧钰莫名觉得膝盖发软…… 第184章 炸毛,捡猫 萧钰的院子里,在听说萧雪棠说完前因后果之后,萧大公子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窘迫…… “原来你说的是南疆的事情啊,我还以为……” 萧雪棠是与蔺巽坐在萧钰对面,闻言萧雪棠不解问:“你以为什么?” 萧钰瞧着神色迷茫的萧雪棠,以及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蔺巽,狐狸眼微微眯了眯。 他似乎误会了一些事情。 既然萧雪棠还没开窍,不知道蔺巽的心思,萧钰自然不会做那个戳穿的人,直接斩钉截铁道:“我说的就是南疆细作!” “之前我随舅舅游历南疆,知道南疆人身上有一些共性,他们以五毒为尊,家中后花园中会种植五毒草吸引五毒,还有五毒兽……” 萧钰看了蔺巽一眼,方才道:“听闻当年天极王殿下在关外处置天玄教的时候,便是捕捉了一只五毒兽,靠它分辨出了潜伏在汉人中的南疆人,将天玄教一网打尽的。只是五毒兽一般长在深山老林之中,十分难寻。” 不得不说萧钰该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一开口就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看来蔺巽这人是找对了。 而蔺巽也简短的说了一下关于当年武宗时期,南夷人献宝的事情。只是在萧钰面前蔺巽并没有做到没有任何隐瞒,省略了天极王被牵扯进来的部分。 只说武宗晚年时期,当时南夷人便蠢蠢欲动在京都安插人手了。 对此,萧钰深信不疑。 前世京都沦陷如此之快,那个局分明早就布置好了,当时萧钰猜测的是从怀闵帝开始,没想到竟比他想象中还要早! 萧钰沉吟会儿,方才开口道:“既然这件事起因是从武宗开始,那或许要从一些老臣以及世家查起。我离开京都五年,但幸好还有几位交好的世家好友,王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毕竟永安侯府是勋贵之家,而萧钰自己性子随和,结交好友众多,人缘比蔺巽好多了。 萧雪棠在一旁假意喝着茶,实则是竖着耳朵听着二人的谈话。 萧钰注意到了偷听的某只,道:“你一个姑娘家就不要参与了,南疆的事情有我和王爷,你在家中没事照顾好母亲就好。” 蔺巽听了这话,都有些同情的看了萧钰一眼。 之前蔺巽听闻这位萧大公子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怎么遇到自家人的事情,就成了愣? 果然萧钰话音落下,萧雪棠瞬间就如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冷笑连连的看着萧钰:“我的事何时轮得到您做主了。” 萧钰…… 萧雪棠此时站了起来,脸上神色还有不善,对萧钰道:“萧大公子既然答应王爷要查南疆的事情,可不要假公济私,故意包庇某些人啊。” 萧钰眉心一跳,道:“我能包庇谁。” 说话间,萧钰却是欲言又止的看了萧雪棠一眼。 “叶锦!” 萧雪棠毫不犹豫的说道。 萧钰…… 关于叶锦的问题,萧钰已经不想解释了。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他有亏欠萧雪棠,没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默默接下了萧雪棠扣下的锅。 萧雪棠见萧钰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不过今天该说的已经说了,萧雪棠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起身便就离开了。 “萧雪棠,你就这么走了?王爷还在这儿,您这样太失礼了!” 萧雪棠头也没回。 萧钰叹了口气,对蔺巽道:“让王爷见笑了。” 蔺巽淡淡道:“萧世子不必如此见外。” 萧钰总觉得蔺巽似乎话里有话,果然…… “比起萧世子,本王更了解她的性格,自是不会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萧钰…… 半晌,他倒抽了口凉气,对蔺巽道:“王爷,您身份尊贵,但雪棠的性格真的不适合你。” 蔺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萧世子,做好份内之事。” 纵使蔺巽嘴角噙着笑,但萧钰还是从他的口中听出了警告之意,等他回神的时候蔺巽也已经离开了,徒留他在原地气的跺脚…… 这究竟是怎样的孽缘啊! “阿嚏!” 此时带着碧痕回自己院子的萧雪棠不知为何,觉得鼻子有些发痒,打了好几个喷嚏。 萧雪棠在前面走的飞快,碧痕只能在后面跟着,见萧雪棠脸色郁郁的,一针见血的猜道:“小姐,您是不是又和世子吵架了?” 萧雪棠柳眉一竖,正要答话,忽然只听见几声呜咽的叫声。 有些像是小奶猫。 “你有没有听见猫叫?” 萧雪棠问碧痕。 碧痕摇摇头,道:“老夫人最不喜长毛的动物,后花园靠近萱堂院,怎么可能有猫儿?” 萧雪棠却是对碧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循着声音看去,只见果然在假山石头缝里找到一个脏兮兮的小猫儿。 它似乎是后腿被石头卡住了,无助的挣扎着,听见主仆的脚步声,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威胁。 碧痕道:“小姐,它好凶啊!” 萧雪棠道,轻手轻脚的走到它身边,安抚道:“你别怕,我是来救你的,你可别挠我呀。” 她温和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靠近。 不知是因为她的安抚起到了作用,还是因为在萧雪棠身上她没感受到恶意。原本炸毛,看起来龇牙咧嘴的小猫儿,温顺的由着萧雪棠将它从石缝中托了出来…… 绮月在梨堂居等了大半日的功夫,只见萧雪棠先是送回了一摞经书和食盒,才瞧见她家小姐出门前还是一身崭新的纱裙,回来皱巴巴脏兮兮的。 她有些无奈,怎么觉得小姐的性格越来越像当年在谢家的时候了? 萧雪棠将小猫儿捡回来之后给它检查了一下伤口,只是些皮外伤,还好没骨折。 方才在碧痕中好凶的猫儿,此时无比的配合。在萧雪棠为她用沾湿的布擦拭身上的尘土,以及包扎伤口的时候,竟是一点儿都没炸毛,更不要说伸爪子了。 简直乖的不像话。 等把脏兮兮的小猫擦拭干净,发现竟是只极其漂亮的虎斑银纹的猫儿,水蓝色的大眼睛,湿漉粉鼻,看起来可爱极了。 此时,它正亲昵舔着萧雪棠的手指,像是饿了,又像是撒娇。 小猫舌头带着倒刺,手指有些痒,但心底却无比的柔软。 萧雪棠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神色一怔……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185章 五毒兽,天极王手札 “五毒兽,那是什么东西?” 王府的马车中,齐玉笙正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边,伸手去摸小几的暗盒,却见里面空空的。 “王御厨不是说您出宫的时候从御膳房拿了七八样点心,怎么一盘都没了?” 蔺巽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赶车的天枢看热闹不嫌事大道:“主子方才送萧小姐回侯府了,齐少卿,您这来迟了。” 齐玉笙!!! “见色忘义,我不管我为了帮你办差可是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你得请我去天香楼补偿我。” 蔺巽脾气倒是很好,吩咐天枢:“改道天香楼。” “待会儿将帐记在齐少卿名下。” 齐玉笙!!! 他心中一百零八次的反问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自己会结交这样一位损友。 成功的让齐玉笙吃瘪了蔺巽不由心情大好,嘴角微扬,同齐玉笙说起了正事:“若根据父王当年剿灭天玄教的手札来看,萧钰所言非虚,南疆确实有五毒兽这种东西。” 齐玉笙道:“五毒兽,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玩意儿呢。” “据说此物形似虎似龙,形似杂谈怪志中记载的上古神兽,这个特征非常明显。” 齐玉笙听到这话,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道:“听起来这所谓的五毒兽并不简单啊,那我得多加派些人手。” 随即齐玉笙又想到什么一般,问道:“当年天极王府不是被烧毁过一次吗,听说关于天极王的一切都被烧了,后来连王府都是重建的,你这手札哪里来的?” 蔺巽沉默片刻,才道:“一个人既然在世上存在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手札,便是天极王留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东西,也是蔺巽能够找到一些温情的存在。 蔺巽微微颔首,很快马车便在天香楼停了下来。 他们去的还是昨日的雅间。 这天香楼是京都第一酒楼,但鲜为人知的是,这里的主人正是摄政王蔺巽。 等坐下之后,齐玉笙倒是想起什么,道:“昨天那件事……” 瞧着蔺巽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齐玉笙犹豫了会儿,还是道:“他明明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他是怎么敢让沐滟在这里对萧雪棠动手?” 雅间内气氛瞬间变冷了起来,齐玉笙有些懊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让齐玉笙没想到的是,蔺巽并没有翻脸,只是冷笑了一声道:“他这是故意挑衅我罢了。” 闻言齐玉笙也有些唏嘘,道:“当年你们也算是知己好友,兄弟情深,怎么几年的功夫,就变成这样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咔嚓’一声。 蔺巽手中的酒盏,直接被捏的粉末,扬在了风中。 齐玉笙咽了咽口水,恰好就在个时候小二上了菜来,齐玉笙总算松了口气,没有再提那个人了。 而此时蔺巽眸色沉沉,看着窗外的夕阳,眼底闪过一丝幽微的神色…… “让你盯着的那些地方,开始动手吧。” 许久之后,蔺巽缓缓开口。 齐玉笙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道:“你终于……决定了?” 蔺巽一直是杀伐果断之人,甚至对于皇室那些宗亲子侄,蔺巽都能做到铁面无私。唯有那个人,蔺巽竟是一再的容忍。 但现在…… 蔺巽冷笑道:“他不该动我的底线。” 齐玉笙端着碗,心中怕怕的,但还是忍不住八卦道:“萧雪棠?” 蔺巽瞥了他一眼,齐玉笙连忙举着筷子认怂道:“我不该问,我错了!” 谁知蔺巽竟是微微颔首,承认道:“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还有……他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或许并不只是针对我。” 他到底,低估了那个人的狼子野心。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蔺巽捏着青铜扳指,心中庆幸。 齐玉笙飞快的扒拉了碗里的饭,然后刚休息的少卿大人,认命的继续加班干活了。 一夜之间,匦检院查封了京都数十个铺子。 其中有赌坊、医馆、书铺,三教九流,都涉及其中。 罪名是…… 与宦官勾结! 武宗暮年,宦官王党把持朝政,给朝臣百姓带来了莫大的阴影,而以王守澄为首的宦官发动甘露之变,造成怀闵帝蒙难,众人对阉党更是深恶痛绝。 而朝中永徽帝病重,摄政王蔺巽便开始下令匦检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满朝文武也是议论纷纷…… “这些年过去了,蔺巽竟还死咬着那些阉党不放,他是疯了吗!” “听说这摄政王自幼被先帝抚养长大,兄弟情深。当年甘露之变,先帝惨死,摄政王回到京都直接一剑刺死哀帝,将王守澄那些人千刀万剐,至今想来我还觉得胆战心惊。我看,看摄政王这般架势,凡事当年与王守澄有关的人都要揪出来斩草除根啊。” 王丞相的书房,一些投靠王家的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对蔺巽此举有很多猜测。 被称之为笑面虎的王丞相,脸色阴郁,听到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礼部大臣的话,他打了个寒颤。 若是被蔺巽发现,当年他也曾与王守澄有来往,他们……同出一宗,那完了! 还有甘露之变…… 一直是他心头的一颗刺,他想要抹去他,可时过境迁,就连永徽帝都不追究了,可为何蔺巽还是要死咬着不放? 书房众人议论,此时一个文士道:“不过摄政王对付的是宦党,与咱们有什么干系。依我之见,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帮助东宫复宠才是。” “昨日圣上下令起复谢家,不过半日的功夫,听说冷清了十几年的皇子府现在门庭若市。如今盛传圣上是为那谢贵妃病了,连皇后都不见,这前朝后宫的局势对我们而言都不乐观啊。” 这王家在朝中只手遮天这么久,太子虽然无才无德,但毕竟有王家这样一个大靠山在,只要太子不做出谋逆这样大逆不道的举动,继承大统不过是早晚时间的问题。 之前他们太子党主要防的是越王,可谁知这三皇子不知从什么犄角旮瘩里冒出来了。 先是害得太子被禁足,再就是以张阁老为首的几个内阁的老臣站在他那边,简直让他们措手不及。 等他们回神的时候,却发现朝中局势非常不妙,若等谢氏重新回到京都,那岂不是太子与三皇子势力平分秋色? 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186章 共同的敌人,萧钰的反常 京都,因匦检院的突然行动,而变得风声鹤唳,曾与宦官一党有些瓜葛的,无不人人自危。 侯府,却再度张灯结彩的,为叶锦的认亲宴做准备, 这次认亲宴将由柳姨娘亲自操持,而老夫人也派了秦嬷嬷帮忙,表示对这次认亲宴的重视。 这几日侯府上下说什么的都有,无非是觉得永安侯如此高调的为庶女举办认亲宴显然是没将萧雪棠这个嫡女放在心上。 这萧家大小姐被退了婚约,就连自己的父兄都不待见,可预见日后晚景凄凉。 在众人怜悯同情的目光下,萧雪棠这几日却是忙的很…… 白天给谢氏把脉,给老王妃施针请脉制作药丸,幸好蔺巽所中的血枯子的毒萧雪棠已经研制出解药了。 蔺巽内力深厚,解毒的过程要比萧雪棠以为的容易的多。 白天萧雪棠时间是没有空闲,晚间回来的时候还要抄经。 这一日萧雪棠刚从王府回来,便见萧钰正坐在萧雪棠常坐的那把梨木椅子上,怀中正抱着那只萧雪棠从石缝中捡来的小狸奴。 小狸奴暂时是在萧雪棠院子里留下了,不过萧雪棠似乎并没有养它的打算,并没有给小狸奴取名字。 平日里除了萧雪棠之外,见了人就炸毛的小狸奴,在萧钰的怀中倒是乖巧的不行,一副任撸的样子。 只见一袭青衣,长相温润,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怀中抱着只毛绒绒的小狸奴,看起来竟是出奇的和谐。 萧雪棠眼皮子一跳,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一旁绮月和碧痕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知不好,默默后退数步。 果然…… 只听萧雪棠冷声冷气道:“你来做什么?” 又问一旁丫鬟:“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底下的丫鬟们也不敢说话…… 这萧世子可是侯府正经主子,谁敢拦啊。 不过萧雪棠气归气,并没有迁怒小丫鬟们的意思,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那罪魁祸首一眼,指望着萧钰自动消失。 萧钰并没有半分自己惹人厌的自觉,见萧雪棠一副愤怒的样子,笑道:“今日找你来有些事,你院子布置的不错。” 只见这梨棠居虽然偏僻了些,但院子里种植着一些花草,收拾打理的干干净净;而屋子里摆件虽然不多,但从外间来看,案几书架,陈设非常雅致。 虽然萧老夫人不待见萧雪棠,但至少毕竟是侯府嫡女,在吃穿用度上应该差不了的。 萧雪棠瞥了眼萧钰,一眼便就看出了萧钰在想什么,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作答。 萧钰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还有你养的这猫儿……也很可爱。” 他话音落下,只见原本还在他手中享受摸毛的猫儿,直接‘蹭’地一下跳下来,直接蹭到了萧雪棠的脚边。 萧钰…… 萧雪棠弯腰将小狸奴捞进怀中,心情大好。 萧钰无奈一笑,但瞧着萧雪棠幸灾乐祸的神色,心底却是庆幸的。 同样是十六岁的萧雪棠,这一世的萧雪棠比前世好太多了。虽然脾气坏了点,容易炸毛,但至少是将喜怒写在脸上的。 前世的萧雪棠,心思深沉到,让他也觉得可怕。 萧钰此时无比庆幸这一世的命运有所改变,免了萧雪棠颠沛流离十年之苦,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萧钰想着有的没的时候,萧雪棠已经将怀中的猫儿放了下来,道:“这不是我的猫儿,我不打算养它。” 她的声音有些冷…… “我这几日正在找它的主人,若是没有主人,你喜欢就带回去吧。” 萧钰神色有些错愕。 方才他来的时候见萧雪棠的院子里多了一些东西,新鲜的羊奶,木头做的猫爬架,以及鸡毛做的逗小猫玩的玩具,可见萧雪棠对这只小狸奴的喜爱,却没想到萧雪棠竟要将它送走? “这是为何?” 萧钰十分不解的问道。 萧雪棠没什么耐心的说道:“哪里有那么多威慑么,我不喜欢它!” 萧雪棠口是心非的说着,不去看那努力抓她裙子上宫绦流苏,憨态可掬的小狸奴。 “可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小猫儿的吗,我记得以前在谢家的时候……” 萧钰还没说完呢,萧雪棠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冷着脸道:“萧钰,你没事少来烦我!” 以前萧雪棠不耐烦的时候还是会叫萧钰兄长,像这样直呼其名却是第一次。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绮月恰好端了茶过来,萧钰正要伸手去接,萧雪棠见了心中更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劈手上去抢过茶盏砸了。 “我今日来是有正事,与摄政王有关。” 萧钰唯恐再触及到萧雪棠的逆鳞了,放弃了培养兄妹感情的念头,有话直说。 一听与蔺巽有关,萧雪棠总算没砸茶盏赶人,但还是冷着脸吩咐绮月:“撤下去,换去年陈茶。” 萧钰不配喝她的明前龙井! 萧钰…… 此时萧大世子也不敢招惹气头上的萧雪棠,默默咽下了一肚子的话。 萧钰正要开口,忽然瞧见了萧雪棠从外头带来的食盒,上面描金漆的式样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又去见摄政王了?” 这次萧钰确实冤枉萧雪棠了。 今日她是去的水云居,恰好宫中的御厨送了点心来,老王妃知道萧雪棠喜欢吃点心,便拿给她了。 但萧雪棠懒得和萧钰解释那么多,硬邦邦的说道:“与你何干。” 萧钰……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对萧雪棠道:“听说摄政王派人去南疆寻找五毒兽了?” 萧雪棠微微颔首。 这几日萧雪棠因抄译佛经的缘故与蔺巽走的也勤,关于南疆的动向蔺巽并没有瞒她。 包括…… 这几日京都风云暗涌,匦检院在筛查阉党余孽其实不过是幌子,真实原因是先将一些与南疆暗中有来往的药铺给查封了。 似乎从那日茶楼中回来之后,她似乎与蔺巽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就像是从前毫不相关的两条平行线,此时终于有了相交点—— 或许,是因为他们有了共同敌人的缘故? 他们同样憎恶南疆,想要抓到那个在幕后捣弄风云的幕后黑手! 就在萧雪棠想着有的没的时候,只听见萧钰道:“五毒兽的事情之前是我有欠考虑了,只是传闻中的神兽不见的会有,摄政王何必在虚无缥缈的传言中浪费时间呢,不如收回人手多盯着点京都。” 萧雪棠看着反常的萧钰,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第187章 身份暴露,赐婚懿旨 “萧钰,你那日在蔺巽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雪棠冷笑道:“你信誓旦旦,说天极王当年身边就有过一只五毒兽,因为它的帮忙才将藏在百姓中的妖人一网打尽。怎么不过几天的时间,就忽然改口,究竟出了何事?” 萧钰…… 有时自家妹妹过于聪明,也不是好事! 萧钰忽然改变主意,想要阻止蔺巽去南疆寻找神兽,是因为这几日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些前世之事…… 那是萧雪棠成为皇后的第三年,纵使蔺少舒的后宫有不少美人,但她依旧是最得宠的一个。 就连叶锦,也无法动摇萧雪棠的地位。 可没想到永徽二年冬日,萧雪棠突发恶疾,御医束手无策。就在众人以为皇后命不久矣,祭天大典,叶锦以贵妃的身份替代皇后与蔺少舒行祭天之礼的时候,萧雪棠的病竟不药而愈。 那日祭天大典,依旧是帝后主持。 大典之后,宫中传言,皇后是妖孽转世,后来宫中发生了好几起宫人离奇死亡的事情。 紧接着,江南大旱、西北水灾,各地陆续传来地动瘟疫的消息…… 似是将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萧雪棠祸国殃民。 再到后来,又有人传闻真正的萧家大小姐萧雪棠在十年前已经死了,回到京都的是借尸还魂的南疆妖女。 彼时,镇守南疆的摄政王蔺巽,年岁派人回京带来了一件特殊的礼物——五毒兽。 据说五毒兽能够识别南疆人身上特别的气息。 除夕宫宴,当着皇室宗亲以及后宫妃嫔的面,五毒兽扑笼而出,扑向了坐在皇帝身边的皇后…… 萧雪棠的身份也因此暴露! 萧钰无比确定萧雪棠就是萧家的血脉,如果她与萧家无关,又怎么会那么恨他们呢? 但在那十年间萧雪棠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与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萧钰跟随谢雪鹤在外游历的时候听说过南疆有些部落擅长一些诡秘的咒术,会改变一个人的血脉气息控制,一旦被烙上咒印,则永世相随。 关于前世那些记忆萧钰都是断断续续恢复的,想到这里,萧钰非常担心,这几日简直是到了彻夜不眠的地步—— 纵使现在萧雪棠已经与蔺少舒退婚,与皇室没有任何瓜葛,也不似前世因宠后的身份引人注目,但萧钰还是担心前世之事重蹈覆辙,想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萧钰一心想要制止前世悲剧的发生,却忘记了萧雪棠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见他如此吞吞吐吐,更加可疑,便问:“兄长,你是不是有事在瞒我?” 萧钰迟疑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心中骤然生出一个念头…… 有关前世之事,要不要告诉萧雪棠? 可对上萧雪棠清湛的眼眸,萧钰瞬间否决了。 无论前世萧雪棠那十年间颠沛流离的经历,以及入宫之后与蔺少舒还有蔺巽之间的纠缠,那些都是痛苦的回忆。 萧钰只希望,这一世萧雪棠能够在他的庇护下,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就好。 “没什么,你别多想。” 萧钰觉得自己应该承担起兄长的责任,给萧雪棠一个安抚的笑。可萧雪棠这里见萧钰话到嘴边竟又重新咽了回去,若不是担心萧钰起疑心简直就要骂人了! 前面萧雪棠根据蛛丝马迹,已经推断出萧钰是重生的。但和她不一样的是,萧钰显然对南疆的情况了解的比她要多很多,而这些线索正是萧雪棠所缺乏的。 到底怎样,才能让萧钰说实话呢? 正常的途径肯定是不成了,看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萧钰被萧雪棠那双清凌凌的目光看着,不知为何,竟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婆子过来,那老嬷嬷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萱堂院的人。 一旁绮月连忙迎了出去,从萧钰眼角余光中,似是瞧见了那婆子似乎塞给了绮月一个什么东西! 萧钰看见了只当没看见,却见萧雪棠竟然招手让绮月进来,问道:“秦嬷嬷那里让人带话了?” 绮月先是打量了眼萧钰,只听萧雪棠道:“兄长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萧雪棠的声音甜丝丝的,但萧钰却听出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见萧雪棠开口了,绮月才道:“是,方才秦嬷嬷派人来说,让小姐明日认亲宴小心些。” “她说老夫人决定明日认亲宴上,要将几位姑娘的终身大事给订出去。” 侯府的姑娘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除了如今的叶锦以及被送去了道观的萧若若外,府中几个庶女都已经及笄了。 可老夫人是那种面慈心冷的,口中说着有多么宝贝家里的姑娘,但对于几个庶女压根都不当人看。 而值得老夫人现如今如此‘费心’的、自然只有萧雪棠和萧云霓二人。 她们一个才与三皇子退了婚,还有另外一个,则是才拒绝了老夫人提议的婚事…… 依照老夫人那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情理之中。 见萧雪棠神色淡淡,萧钰心中却是憋了一口气。 祖母这是什么意思?在庶女的认亲宴上,顺带着为家中的嫡女相看,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侯府笑话,她莫不是年纪越大,越糊涂了! 随即瞧见绮月手中似乎是拿着什么,便问道:“你手中拿着的什么?” “是秦嬷嬷送来的,老夫人邀请来为小姐相看的人名单。” 绮月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萧钰呢,却见这里萧钰已经一把夺过了名单,只扫一眼,顿时脸色铁青! 名单上的男子,一个个都是歪瓜裂枣,五毒俱全,唯一正常点的年龄比萧雪棠大一轮不止。 萧老夫人这哪里是要给孙女选亲,分明是给孙女挖火坑。 萧钰重活一世,对萧颐有诸多不满,可对萧老夫人这个祖母还是有着该有的敬重。 毕竟在萧钰的记忆中,萧老夫人并不是多么刻薄的老人,当年他去景州的时候萧老夫人还哭了好几天。 却没想到她对萧雪棠竟然…… 那是她的亲孙女啊! 萧钰双眸通红,一脸怒意,就要去萱堂院找萧老夫人算账。 谁知刚出门就与他的随侍抱书撞了个正着…… “世子原来您在这儿呀,宫中来了赐婚的旨意,侯爷不在,老夫人找您去接旨呢!” 第188章 交易,狗急跳墙 萧颐今日下朝后准备出城的。 明日是叶锦的大喜之日,他要分享给一个重要的人。 但万万没想到却被蔺少舒身边的人拦住,说是蔺少舒有要事商议。 如今萧颐与蔺少舒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既然蔺少舒要见他,萧颐也只能先去三皇子府。 况且…… 蔺少舒和叶锦的事情,到现在还没给个说法呢! 之前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萧颐只能暂且隐瞒着叶锦的身世,让她顶着义女的名声已经够委屈了。 现在事情已经被撕开,萧颐要在可控的范围内,给叶锦谋一条荣华富贵之路。 蔺少舒想要永安侯府的效命,那他必须要娶叶锦! 这是交易,也是蔺少舒的诚意。 否则…… 他永安侯府放弃东宫,辅佐前路未明的三皇子,可不是最终为他人做嫁衣的。 萧颐来三皇子府的时候,瞧见蔺少舒心中先是一惊,竟是忘记了一路过来,早就在心中打好的腹稿。 不过数日的时间,蔺少舒身上的气质变得更加阴沉了。 若说之前,蔺少舒给人的感觉还是朗月清风的翩翩公子——至少表面上如此,那么现在的蔺少舒眉宇之间带着一种阴郁的气质。 书房里窗户紧闭,黑漆漆的,几缕阳光透过琉璃瓦照进来,蔺少舒照在那光影交错之间,神色晦暗不明。 蔺少舒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萧颐一眼,方才开口:“侯爷可知这几日匦检院的人一直在查阉党之事,如今京都,人人自危,不知侯爷是否还能坐得住?” 顿时,萧颐只觉自己的汗毛顿时竖起来,当着蔺少舒的面,萧颐险些失态惊呼。 他深吸了口气,片刻之后方才稳着声音道:“殿下说笑了我们永安侯府累世清名,当年阉党把持朝政,我的父亲不顾性命曾当堂斥责阉党,当时险些被那些阉党害死,侯府之人,怎可能与阉党有所勾结呢。” 随即他轻哂一声,语气笃定的说着道:“别说匦检院,就算摄政王亲自去查,我们侯府也是清者自清!” 萧钰说的语气笃定,蔺少舒看向萧颐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当年的事,永安侯府当真是清者自清吗? 萧颐这个老狐狸,真的以为他这些年在京都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他与王家暗中那些来往的事情,蔺少舒知道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当年甘露之变,王显也参与了那场密谋,但他不是救驾的功臣,他是站在与皇权完全对立的方向。 只是不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纰漏,阴差阳错之下,王显竟成了破获阉党、忠心护主的忠臣,在今上登基之后王显得到了重用。 当年的事情王显布置的天衣无缝,就连蔺巽也瞒了过去,唯一的纰漏应该是在永安侯身上。之前蔺少舒便有些奇怪,萧颐那样的人继承爵位之后是怎么在京都左右逢源。 如果不是得罪了蔺巽,永安侯府早在京都兴起了。 后来蔺少舒知道,是因为萧颐的手中捏着王显的秘密。 蔺少舒掌握着这个秘密,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是想让萧雪棠,从侯府盗取机密。来做为交换拉拢蔺巽,扳倒东宫和皇后,为母妃报仇雪恨…… 可万万没想到,他从淮州回来,便与萧雪棠离了心,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原本想要徐徐图之的蔺少舒,措手不及。 现在局面已经成这样了,今日蔺少舒找萧颐,就是为了得到他手中王家的秘密。 显然,萧颐这个老狐狸十分谨慎,要从他手中拿出这个近似保命符的秘密,得用些手段。 蔺少舒幽幽道:“蔺巽这人我太了解了,他行事张扬,但心思缜密。若真的是朝中还有阉党余孽,他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萧颐不愧是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听蔺少舒这般一说,也有些回过味儿来,道:“殿下的意思是说,蔺巽是以搜查阉党为名,在掩盖他的真实目的。可他到底要做什么呢,如今圣上病重,难不成他想要借机……谋反?” 说到‘谋反’二字,萧颐声音一颤,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蔺巽支配的恐惧中。 蔺少舒对于一惊一乍的永安侯有些不满,他眉心微皱,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不至于如此。如今父皇虽病的严重,可却也没到病入膏肓之地,这个时候蔺巽反,除非他想做千古罪人!” 萧颐见蔺少舒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的,不由有些摸不准蔺少舒召他来的目的了。 “蔺巽心思难测,且他的身边如同铜墙铁壁,难安插人手我们一时摸不清他的目的,但此事或许是我们一个机会……” 萧颐还是没想明白。 只见蔺少舒那双阴冷的双眸倏然攥住他,道:“据本皇子所知王丞相那里对甘露之变十分敏感,蔺巽此番动静,恐怕王丞相会觉得是冲他而来。此时太子又在禁足中,中宫皇后失宠,难保王家不会狗急跳墙。” 此时萧颐总算明白了蔺少舒的意思,道:“殿下是说,借这个机会挑起王家与摄政王的纷争,削弱王家的势力。” 如今蔺少舒已经明牌争皇位,那么朝中势力便形成了三足鼎立的趋势。 他们双方势力,不肯轻易的与蔺巽为敌。 除非另一方察觉到了敏锐的危机…… 萧颐的神色变了几变,须臾才道:“可王显那人老奸巨猾,恐怕不会轻易对摄政王动手。” 蔺巽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几乎没有任何的软肋,在边关他的存在让人闻风丧胆,而在京都哪怕如萧颐和王显,这样在朝中玩弄权势的权臣,可对摄政王却还是十分忌惮。 但…… 如果不除掉蔺巽,他又如何能抢回萧雪棠? 王显轻易不会对蔺巽出非,除非将他逼急了,狗急跳墙。 这次就是很好的机会,他要拿到萧颐手中那个关于甘露之变的秘密,在京都本就已经烧起来的火上,再添点油! 就在萧颐不安之际,如意大惊失色的冲了进来,道:“主子不好了,宫中传来了旨意,要给您和锦姑娘赐婚!” ‘咣当’一声,萧颐亲眼看见蔺少舒手中的茶盏,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此时书房门被打开,残阳如血,照在这位年轻的皇子脸上,他的脸色呈现如死亡般苍白,眼眸却晦暗如黑夜…… 第189章 冲喜,喂不熟的白眼狼 “如今圣上病重,皇室需要办一场婚礼冲喜,三皇子恭喜恭喜啊。若这次圣上的病情能痊愈,您可是大功臣。” 皇后身边的海公公宣读完了旨意,还加了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听得萧颐都提心吊胆的。 方才蔺少舒的脸色就已经十分难看了,现在内侍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让堂堂皇子冲喜,皇后也想的出来! 萧颐悬着一颗心,唯恐蔺少舒当场翻脸,将这原本大喜事变成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只见蔺少舒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嘴角噙着笑,道:“有劳公公,如意带公公下去喝茶。” 礼数周到,让人无可指责! 甚至等海公公离开之后,蔺少舒脸上的笑意就没下来过,但落在萧颐的眼中莫名有些心惊胆战的…… 他也算是看着这位三皇子长大的,可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蔺少舒了! “殿下,这赐婚之事,怎么如此突然。” “突然吗?” 蔺少舒嘴角勾着笑,那笑容一如从前那般朗月清风,仿佛之前蔺少舒那些阴郁的神色,不过是笑萧颐的错觉。 “我既与锦儿有了肌肤之亲,娶她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日在宫中,是本皇子一时冲动之下,才误会了锦儿。现在想来,想必锦儿也是被人设计的。如今本皇子已与萧雪棠解除婚约,理应应该娶锦儿,如此这才算是给侯爷一个交代。” 蔺少舒神色看似恳切的说着,但萧颐的心中琢磨着蔺少舒这番话,一时心中琢磨出了好几层意思。 如果蔺少舒是真心要娶叶锦,那日在文渊阁也不会拒绝; 方才蔺少舒说是给永安侯府一个交代,而不是要给叶锦一个交代; 再在赐婚的懿旨降临之前,蔺少舒提到了甘露之变与王家…… 萧颐再度惊出了一身冷汗,方才的喜悦一扫而空,神色惊惶的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无害的三皇子。 “三皇子……” 他嗫喏的方才开口,蔺少舒轻轻抬了抬手腕,倾身道:“有什么话,永安侯可得想好再说。” 此时总是是萧颐,感觉到原本昏暗的书房越发变得逼仄压抑,在沙场上摸爬打滚数年的萧颐,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中传来了铁锈的味道—— 那是杀气! 在方才他穿过的长廊下,埋伏着刺客。 萧颐此时此刻,心跳骤然加快,他似乎低估了这位三皇子的手段。 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道:“当年甘露之变,王显也参与其中,是他将先帝布置的信息……泄露出去的!” 如蔺少舒所猜测的那般,当年甘露之变,天子惨死,而王显这个被后来百官拥护的功臣,却是罪臣。 “证据呢?” 蔺少舒漫不经心的味道,他那双与谢家人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此时却是带着阴暗的寒意。 “王显销毁了所有与阉党来往的证据,抹去了一切痕迹,唯留一封信在侯府,但……” “并不在我的手中!” 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怒色,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萧颐并没有撒谎的必要。 萧颐竟用一封遗落的密信,让王显惴惴不安了如此之久; 而当时蔺巽从景州回来,却数次登门侯府,必然也是为了那密信。 如果没有那封密信,蔺巽……兴许就不会与萧雪棠有所交集! 萧颐这里,便见不过一时之间,蔺少舒脸上的神色一下晴一下阴的,他心中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以前他怎么没听说过这三皇子有这毛病啊? “三皇子,在下说的句句属实。” 萧颐小心翼翼的声音将沉浸在思绪中的蔺少舒拉回来,蔺少舒回神,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一封遗失密信,却将大胤两个最有权势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侯爷,可真好手段。” 萧颐背后开始冒冷汗了。 “但既然密信遗失之事谁都不知道,那么侯爷为何不能伪造出一封密信呢。” 除了赐婚一事,蔺少舒对先帝没有任何感情,他也丝毫不关心先帝死亡真相。 他只要,这京都大乱,蔺巽和王家斗的你死我活,他在幕后坐收渔翁之利! 萧颐顿时明白了蔺少舒的打算,心底倒抽了口凉气,但既然他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也只有照办的份…… 萧颐离开之后,在长廊撞见了匆忙走过来的文先生。 三皇子有门客三千,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供养银子不足,皇子府的效忠的人少了不少。 但这位中年文士,是三皇子门客之首,对蔺少舒忠心耿耿。 日后是要一起共事的,萧颐神色一动,停住脚步笑问:“先生如此匆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文先生也知道日后这位武安侯将会是三皇子的臂膀,便也以礼相回道:“是朝中几桩不打紧的事情罢了,侯爷这是要回府接旨?” 懿旨已经传到了三皇子府,想必侯府那里也收到旨意了,萧颐也顾不上文先生这里了,匆匆赶回了侯府…… 倒不为别的,主要是萧雪棠今日还在侯府,萧颐有些担心那个孽女会使什么幺蛾子坏了这桩好事! 等萧颐一离开,文先生便匆匆进了书房,不复方才的沉稳从容,对蔺少舒惊道:“殿下不好了,大祭司那里出事了!” …… 此刻永安侯府这里顺利接了旨,萧雪棠并没有做任何破坏的事情。 相反,在萧钰没回过神来、叶锦一时拿不出赏银的时候,还是萧雪棠场面赏了传旨公公,才没让永安侯府闹出笑话—— 当然,银子是从公中支出的。 “这好好的,皇后为何会赐婚,三皇子肯吗?” 萧钰代父接了圣旨之后,眉心一直是紧拧着的,显然是惊大于喜。 萧雪棠看热闹不嫌事大,戏谑道:“萧世子注意一下您的表情管理,这可是阖府上下大喜的事情,您这样愁眉苦脸的,小心伤了你那宝贝妹妹的心。” 萧雪棠指的是叶锦。 萧钰原本就蹙着的眉拧的更紧了,淡淡纠正:“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她不过是个外人。”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萧钰是真的疼爱叶锦这个妹妹的,但都得到了非常惨烈的教训——白眼狼,是喂不熟的! 闻言,原本跟在后面的叶锦恰好听了这兄妹二人的谈话,脸色骤变…… 第190章 萧家隐秘 萧钰的话像是颗刺狠狠地扎在了叶锦的心上。 从前在景州的时候,她与萧钰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萧钰却将她视若掌上明珠;可现在到了京都,萧钰明明已经知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却不肯认她。 叶锦现在心中恨死萧钰他们母子三人了,恨不得他们立即去死…… 萧钰此时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恰好看见了叶锦眼底没来得及收回的怨恨神情。 从前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是怎么会觉得叶锦性格天真,娇弱可怜的? “你在这儿做什么?” 萧钰皱着眉,站在叶锦和萧雪棠中间,替萧雪棠挡去了叶锦那不善的视线。 叶锦瞧着萧钰那一副护短的架势,眼眶瞪得都快滴血,冷笑道:“萧世子,明日我就要认祖归宗了,日后咱们一家人。在我嫁去三皇子府之前,我会一直住在侯府,名正言顺!” 叶锦看似是在对萧钰说话,实则挑衅的目光看向的却是萧雪棠。 萧雪棠费尽心思想将她赶出侯府,但现在……她还是留下来了。 而且,她还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蔺少舒。 比起来,萧雪棠的人生简直就输的一败涂地。 萧钰脸色都变了,可萧雪棠面色如旧,依旧笑吟吟道:“恭喜啊,锦妹妹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若,能找到锦妹妹的生母,这桩喜事,是不是喜上加喜啊。”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叶锦脸色微变,但立即掩去眼底一丝不自然,冷笑道:“我的母亲早就已经死了,萧雪棠你还是如此卑劣,喜欢戳人伤疤。不过……” “如今你被三皇子退婚,婚事悬而未决,祖母很是关心,为你挑选了很多的青年才俊参加明日的宴席。姐姐,你可得擦亮眼,好好选啊!” “滚。” 萧钰阴沉着脸色,叶锦难以置信的看了萧钰一眼,她没预料到萧钰竟然偏心偏心的如此厉害,竟连场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她咬了咬唇,最终不甘心的离开…… 没关系,她是永安侯府名正言顺的小姐,有父亲和祖母站在她这边,就足够了! 叶锦离开之后,萧钰叫住了萧雪棠,问:“皇后此番赐婚到底有什么目的,究竟是福是祸?” 皇后身为皇子嫡母,确实有为皇子选亲的权利,可无权直接赐婚。毕竟皇家又不是普通百姓家,嫡母为庶子随便选门婚事应付就完了。 皇室子弟的婚事,只要那个皇帝不是十分昏庸,软弱无能,都不会让皇后摆布皇子的婚事。就算皇帝不管,那些老宗亲还有朝臣们也都看着呢。 可这一次,赐婚赐的如此突然,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恐怕蔺少舒那里也都是措手不及。 萧钰别的不担心,只是担心这赐婚的事情是冲着萧雪棠来的…… 若是之前的话萧雪棠肯定会呛萧钰一两句,不过方才萧钰才帮过她,若此时萧雪棠再顶撞的话看起来有些不识好歹。 是以萧雪棠倒是认真的想了会儿,道:“太子现在还是被禁足,皇后已经自顾不暇,此时赐婚确实有些蹊跷。但与其说她有什么针对我的阴谋,还不如说,她可能私底下与叶锦做了什么交易,亦或者当真只是为了圣上冲喜呢……” “毕竟蔺少舒和叶锦也算是天降良缘,他们两个一成亲,说不准圣上的病就好了呢!” 前面萧钰见萧雪棠还一本正经的样子,谁知越到后面越不像话,无奈道:“前几日见你还觉得你稳重了些,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 萧雪棠见萧钰一本正经的样子,无奈的撇了撇嘴角。 她对萧钰还有不满的一点,就是他这个人实在太是太古板无趣了,总归平日里总是一副规矩大过天的样子。前世,一开始她在宫中还是有自己的人手的,可却偏偏被萧钰以后宫之人不得干政为由,将她在前朝后宫的线人一把撸了。 这也间接导致了萧雪棠与外面的事情失联,间接为后来她被蔺少舒和叶锦二人联手困在未央宫的悲剧埋下伏笔。 想到从前的事情,萧雪棠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冷笑了一声:“若兄长没什么其它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她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但萧钰此时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忽然低呼道:“不对!” 萧雪棠被萧钰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只听萧钰道:“如今圣上虽病着,但摄政王还是在代理朝政,朝中上下一切事务都井井有条,依照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出这么大纰漏的,除非……” 他是故意的! 是啊,萧雪棠和蔺少舒退婚的事情,旁人看不出来但萧钰却是清楚,如果不是有蔺巽的推波助澜,萧雪棠退婚退的也不会那么容易! 再加上那日在侯府,当着他的面,蔺巽都直言不讳的承认了自己的心思。 此时的萧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这其中肯定是摄政王搞的鬼。” 只有蔺少舒与叶锦成亲,就能彻底断了蔺少舒与萧雪棠和好的可能。 萧雪棠闻言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好奇问萧钰道:“蔺巽怎么得罪你了,你怎么每次见到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我……” 萧钰对上萧雪棠那清湛的目光,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 前世萧雪棠对蔺巽几乎到了疯狂成魔的地步,为了他不惜背负上骂名……这一世,虽然萧钰暂且看不出萧雪棠对蔺巽有什么心思,可万一是他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萧钰还是从前那样的想法,那就是不希望萧雪棠重蹈前世覆辙,无论是蔺少舒还是蔺巽,都不是良配。 这一世的萧雪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萧钰不希望她回忆起前世那些苦大仇深的种种,所以果断的换了个话题,问萧雪棠:“方才你对叶锦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谁?” 回答萧钰的,是萧雪棠一声冷哂。 萧钰不解问:“你笑什么?” 萧雪棠道:“我在笑兄长这样一个玲珑心思的人,怎么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我以为那日在护国寺,你已经看出来了……” “怎么会是她?!原来,竟是她……” 萧钰喃喃自语,先是震惊,紧接着忽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 前世他想不通的地方 ,所有线索终于能串联在一起了,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件萧家的隐秘…… 第191章 萧雪棠的计划 萧钰脸上神色,可以说的上无比惊骇…… “那日在护国寺兄长可是亲眼看见父亲和南夫人在一块儿的,父亲这些年身边也就南夫人这么一个女儿,虽然有些意外,应该不至于让你如此震惊吧。” 萧雪棠眼睛眯了眯,有些危险的目光看着萧钰道:“还是说兄长觉得那日在护国寺捉奸之事,是我设计的他们?” 闻言,萧钰有些心虚的瞥开了目光…… 萧雪棠冷笑! 萧钰知道之前他刚到京都,受前世影响萧雪棠成见太深,所以有些先入为主的概念,随即连忙改口道:“方才我想起一件事,和祖父有关……” 闻言萧雪棠眉心微皱。 祖父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病逝了,她没有任何印象,萧钰那时有五六岁了,又是家中长孙,听那些老仆说,祖父非常偏爱他。 萧钰压低了声音,对萧雪棠:“听忠叔说,当年家中发生一些大事情,父亲险些没能继承永安侯的位置。” “当时祖父不知为何突然大发雷霆,说是宁愿将世子之位给二叔和三叔,也要废了父亲。” “父亲是家中嫡长子,其实论才学人品远在那两位叔叔之上,据说当时父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要休妻,娶叶成安之女叶湳。” 叶成安那是什么,那可是武宗两朝鼎鼎有名的大奸臣,仅次于王守成。 那人江湖游医出身,当年经人引荐,投靠在大宦官王守成的门下,为王守成效力。后来献丹药武宗信任,官至翰林,后来更是擢升为工部尚书,与王守成狼狈为奸,将好好一个朝廷弄的乌烟瘴气。 萧颐是个左右逢源的人,但萧老侯爷却是固执的老头,对宦官一党一直是深恶痛绝。 萧颐要休了自己家世清白结发妻子,娶叶成安的女儿,也不怪老侯爷要废了他呢。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道:“难道叶湳就是南夫人?难怪吴叔去江南怎么也查不到南夫人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是假的!” 随即瞪了萧钰一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萧钰苦笑,道:“你也知道忠叔那人喜欢喝酒,喝醉了就喜欢说胡话。而且那时,朝中只知道叶成安,他并没有女儿……而且你也知道,父亲和母亲这些年感情深厚,恩爱有加,那时你也才出生。” “所以,我只当忠叔在说胡话。” 萧雪棠冷笑,凉飕飕道:“萧大世子,原来你这自欺欺人岁月静好的性子竟从小就是如此。” 萧钰清俊的面容,有些难看…… 他们兄妹二人长相相似,但性子却是截然不同。 萧钰看似严肃沉稳,但骨子里的性格却像谢氏那般优柔寡断,喜欢自欺欺人;而萧雪棠,看似柔弱温和,骨子里却又有几分萧颐那种不顾一切的清醒疯狂。 萧雪棠乍然得知这个消息,心中转了几转,问萧钰:“忠叔现在在什么地方?若能找到他作证,明日认亲宴上,我便又多了一层胜算!” 萧雪棠一不小心将明天的盘算秃噜出来了…… 萧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道:“你忘记了,几年前府中淹死了个花匠,那人就是忠叔。” 从前萧雪棠不是住在谢家,就是在临王府,所以对侯府不太了解,闻言眼中有些失望,但还是道:“算了算了,不过现在得知南夫人和叶锦的身份也算是意料之外,这个消息得告诉蔺巽。” 萧钰顿时警觉,问:“这是侯府的事情,为何要告诉摄政王?” 随即想到什么一般,道:“听说明日的宾客中竟有摄政王,是你请的……” 萧雪棠有些心虚,眼神飘忽…… 萧钰气道:“你明日筹谋的什么,蔺巽知道,却偏偏瞒着我?!” 萧雪棠…… 她怎么从萧钰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幽怨的感觉? 就在萧雪棠心虚的不行的时候,外面绮月道:“小姐,秦嬷嬷来了……” …… 为了举办明日的认亲宴,萧老夫人可是下了血本了。宫中那些银子如今是谢氏把持着,老夫人根本支不出银子,大概是为了堵这口气,萧老夫人直接将自己的嫁妆给拿出来补贴叶锦。 “我这辈子看人就没看走眼,那萧雪棠和她娘一样身子单薄,长得一张尖脸就是个福薄的,好好一桩婚事被人退了!” 说着对着痰盂啐了一口痰,又幽幽道:“那锦丫头当初我第一眼看她就知道是个有福的,赐婚给了三皇子,还是皇后娘娘赐的婚,到时候皇家的聘礼抬过来,我们收着,绝对不能叫谢氏那个贱人沾了手。” 这里皇室赐婚旨意刚下,萧老夫人已经开始盘算怎么用叶锦的聘礼。 秦嬷嬷听着觉得心里头暗自叫苦,心道:这萧老夫人当了这些年的老太君了,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皇室的聘礼能随便挪用吗?先不说皇室聘礼那些没影子的事,就说叶锦出嫁得要嫁妆吧,嫁给皇子嫁妆肯定不能太寒酸! 按照侯府规矩,嫁妆是公中按分例出,然后各自的母亲补贴一些。 萧雪棠不用说了,她的那份嫁妆谢氏和谢家早就准备了,谢氏在萧雪棠嫁妆上还不算蠢,没让萧老夫人沾手;至于府邸的几个庶女,都有姨娘为她们打算好了,只有叶锦的嫁妆还没影子呢。 不过看叶锦出手那般阔绰,且永安侯也疼爱叶锦,想必日后叶锦的嫁妆应该不用老夫人这里出吧…… 秦嬷嬷想着有的没的时候,一边认命的按照萧老夫人的吩咐去厨房让人加菜。 “上次认亲宴也是弄得人仰马翻,厨房备了那么多菜,结果宴席没办成,那些个山珍海味全倒了不算,管事还将浪费的东西记在我们头上,现在还来。” 这侯府的下人分为原本永安侯府的,以及谢氏后来从谢家带来的。自从听说萧老夫人要为永安侯私生女办宴席,谢氏带来的李大娘一行人都称病告假,剩下的侯府老人。 萧老夫人对底下的人一向刻薄吝啬,那些老人们心底对她也没少怨气,平白加了这么多活少不得抱怨。 秦嬷嬷只当没听见。 这侯府内部现在也是乌烟瘴气的,谢氏不知怎么支棱了起来,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派头,公然给了萧老夫人难堪。但凡是谢氏的人都加了一半的俸禄,而从前帮着萧老夫人苛待萧雪棠的,没加俸禄不算,还各种的削减。 如此,人心都向了谢氏和萧雪棠那边…… 毕竟都是来干活打工的,自然是谁给的钱多向着谁! 秦嬷嬷摸了摸戴在手腕上,水色上好的翡翠手镯,心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第192章 腹黑的摄政王 秦嬷嬷很快随着小丫鬟去见了柳姨娘。 “明日是锦姑娘大喜日子,妾身想着府里头应该办的热热闹闹的些才好。所以请了相熟的戏班子来,想着这事儿跟您说一声。” 原本想着有的没的秦嬷嬷顿时回神,一脸肉疼道:“还请戏班子,得花不少钱吧……” 柳姨娘笑道:“当然,这是锦姑娘大喜事,我们二房也跟着凑个热闹,添个喜气,银子我出。” 秦嬷嬷顿时眉开眼笑,但却道:“柳姨娘有心了,这事儿我得先回老夫人。” 柳姨娘眉心微皱,秦嬷嬷已经离开了。 但她并没有去向老夫人复命,而是去了梨棠居。 “这次办认亲宴,柳姨娘别的没插手,只是今日叫我过去,说要请个戏班子什么的。老奴觉得有些奇怪,便赶忙来回大小姐您了!若大小姐觉得不妥,老奴便寻个借口,回绝了。” 秦嬷嬷脸上带着近乎谄媚的笑,与人前那严肃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闻言萧雪棠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道:“按照柳姨娘的意思,明日让那戏班子进侯府吧,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是!” 秦嬷嬷说着,简直对萧雪棠言听计从。 在秦嬷嬷要离开的时候,萧雪棠叫住了她,问:“对了,柳姨娘安排的戏班子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什么行什么楼的?” “行雪楼!” 萧雪棠脱口而出,见秦嬷嬷诧异看了过来,道:“没事,明日你照常安排吧。” 等秦嬷嬷离开之后,只见萧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我还奇怪上午是谁送的名单给你,竟是祖母身边的秦嬷嬷!这秦嬷嬷对祖母忠心耿耿,你是怎么买通她的?” 萧钰有些好奇的问萧雪棠。 萧雪棠淡淡道:“这有什么难的,秦嬷嬷对祖母再忠心,她也是一个人,是人的话总会有弱点……” “秦嬷嬷有一个儿子前些年因为意外去世,他没成亲,但在外头有个相好的给秦嬷嬷生了个孙子。我让吴叔费了些功夫,找到了那一对母子,并且给他们一笔银子在京都安家,秦嬷嬷每次休沐都去外面的小宅子,享受天伦之乐呢。” 一边是吝啬的老主子,另一边则是能给她养老的乖巧儿孙,人都会本能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条路。 更何况…… 秦嬷嬷亲眼见过萧雪棠对付赖嬷嬷的手段,她清楚萧雪棠对她是先礼后兵。她可不想为了一个脾气古怪、尖酸恶毒的老主子,落得跟赖嬷嬷一样不得善终的下场! 萧钰听着萧雪棠微笑着说着自己的算计,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残忍的天真,这一刻他似乎将眼前的萧雪棠,与前世重叠面容在一块儿。 他在心底倒抽了口凉气,面上还是稳着声音问道:“所以你方才是故意让我瞧见那名单,想让我帮你驱赶走那些苍蝇?免得明日,坏了你的计划……” 萧雪棠没否认,反问道:“那您是帮还是不帮呢。” 萧钰苦笑,道:“祖母明白着要将你往火坑里推,我若是坐视不理,简直枉为你的兄长了。” 话音落下,兄妹二人同时沉默了。 纵使想的事情不同,但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前世种种…… 萧钰长叹了口气,道:“罢了,对付叶锦她们……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只要你清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说着,才离开。 萧雪棠看着萧钰离开的背影似乎是有些寂寥,心口像是被蚂蚁轻轻咬了一下,有些细微的疼。 只是一点点而已…… 在她最需要他们关怀和信任的时候已经错过,重活一世,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又如何能彻底的放下和释怀呢? 就像是萧钰九头神鸟的故事一样,纵使重生轮回生生世世,无数次重来,也无法做出圆满的选择。 但…… 她至少,可以做出当下最好的选择! 萧雪棠回了自己的房间,掀开帘子进去便那西窗下她那海棠雕花的美人榻上,蔺巽正坐在那,手中拿着她译了一半的经文。 黄昏夕阳,紫檀雕花的窗户是半开着,窗外一丛芭蕉翠绿,他临窗而坐竟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如果,这不是她的房间的话,他坐着的不是他的软榻,吃的不是她的点心的话…… 萧雪棠先是揉了揉眼,还以为看错了,然后后退数步,这是她的房间没错吧? “所以,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您又是怎么进来的?!”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连忙将门给掩紧问。 蔺巽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道:“就在你们接旨的时候,宫中的旨意来的倒是比本王预算的要快,看样子皇后确实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后又道:“你们侯府的护卫不行。” 萧雪棠…… 说真的,就蔺巽这身手出入皇宫都能如入无人之境,区区侯府的护卫,能拦得住什么。 萧雪棠脸上的表情非常吩咐,蔺巽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问:“在骂本王?” “没有,臣女不敢!” 萧雪棠立即摇头,脸上随即浮现出一抹近似谄媚的笑,看着蔺巽道:“王爷,给蔺少舒赐婚的事,当真是您的主意?” 看来方才他错怪萧钰了?! 蔺巽略沉吟片刻,道:“真正出力的,应该是王家那些谋士。” 萧雪棠??? 说起来,还是王显自己心中有鬼,蔺巽不过是让匦检院顺带着提及当年阉党一事,敲山震虎,王显便就乱了分寸。 他既担心蔺巽秋后算账,更担心谢家回到京都,让东宫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的人便出了个馊主意…… “听闻从前谢家的人与三皇子并不亲近,倒是对永安侯的长女十分疼爱。可前两日,三皇子因永安侯府的私生女才与那萧小姐退婚,若皇后娘娘下旨让三皇子娶了那私生女,那么谢家与三皇子就是结仇了。” 是以,王家在前朝联合钦天监说是给永徽帝冲喜,后宫皇后拟了赐婚的懿旨,隔日赐婚的懿旨便下到了,让蔺少舒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在萧雪棠质疑的目光下,蔺巽淡淡一笑道:“当然,本王只是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把而已,但也是为了皇兄的圣体着想。” 萧雪棠……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蔺巽这人还挺腹黑的呢! 不过东宫…… 萧雪棠忽然又心生一计! 第193章 密室囚禁 此时三皇子府,只见文先生慌张的跑了过来,道:“殿下,大祭司那里出事了。” “摄政王这几日以搜查乱党余孽为由,查封了天玄教几处根据地,如今大祭司竟也被摄政王盯上,我们该如何是好?” 闻言蔺少舒阴沉的神色闪过一抹若有所思,冷笑道:“果真不出我所料,蔺巽查阉党,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年只要与王守诚,叶成安之流有关的阉党,都已经被蔺巽挫骨扬灰了,依照蔺巽的性子这些年怎么可能还有幸存。恐怕这些年蔺巽死咬着当年甘露寺的事情不放,众人都以为蔺巽是为了先帝,蔺少舒心中清楚蔺巽肯定是为了先帝留下的东西。 蔺巽与先帝之间有隐秘! 文先生见蔺少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眼底闪过了几分焦急,道:“这京都遍布匦检院的眼线,如今大祭司身份暴露,恐怕之前天玄教的那些地方不能再停留了,殿下我们要不要施以援手?” 蔺少舒的脸色冷了几分,道:“这个时候你让本宫去接触天玄教,岂不是授人以柄。万一被蔺巽或者东宫,任何一方察觉,扣上三皇子私通南疆的罪名,到时候完了的不是他大祭司,而是我蔺少舒!” 从前蔺少舒对文先生都是十分尊敬,他鲜少见到蔺少舒这般疾声厉色的时候,心中微惊,忙解释道:“是属下一时情急,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办?” 蔺少舒见文先生还算是识趣,原本眼底愠怒之色稍霁,道:“静观其变,以及这些时日让底下的人小心些,千万不能让别人察觉出端倪。” “是。” 文先生说着,并没有离开。 蔺少舒问:“先生还有什么事?” 文先生看着蔺少舒的脸色,犹豫了会儿还是道:“明日是侯府那里认亲宴,您可要亲自参加?” 文先生略通卜算之术,知道叶锦是蔺少舒的贵人,所以千方百计想要撮合二人。可让文先生没想到的是,如今赐婚的懿旨下来,却是让三皇子蔺少舒成亲冲喜…… 他跟在蔺少舒身边多年,清楚蔺少舒外表看似温和,实则内心极其骄傲,恐怕这桩赐婚的事情让蔺少舒的不满三分,变成了五分。 但,木已成舟,安抚叶锦,拉拢永安侯府,是蔺少舒最好的选择! 蔺少舒自然也不是那种不顾全大局的,闻言他暂时沉吟片刻, 旋即道:“准备一份厚礼。” “是……” 文先生心底松了口气,全然没注意到蔺少舒眼底闪过的一丝寒光。 …… “明日未来皇子妃认祖归宗大喜之日,京都大半个世家都来,若是不邀请东宫,是否不太礼貌啊?” 萧雪棠说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就像是只算计什么的小狐狸。 蔺巽眉梢微挑,道:“明日蔺少舒定是会来侯府,再邀请太子……你是想让他们打起来?” 萧雪棠忙做出一副无辜的神色,道:“如今朝中上下都在传闻太子和三皇子不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们兄弟冰释前嫌,稳固朝纲,为王爷您分忧啊。” “毕竟过几日南疆的使者就要到京都了,正所谓攘外先安内,总不能让他们看笑话。” 某只说的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蔺巽沉默了,片刻后淡淡道:“说人话!” 萧雪棠摸了摸鼻子,这才老实道:“今日萧钰对我说了个秘密,与南夫人有关,她极有可能,是叶成安之女。” 闻言,原本神色漫不经心的蔺巽也不禁脸色微变,皱眉道:“叶成安?!” 随即眉心舒展,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 萧雪棠惊讶的问:“王爷莫不是早知道了?” “还记得本王一开始回京都的时候,为何屡次拜访永安侯府吗?” 萧雪棠道:“不是为了景州平叛的事情吗。” “是为了叶成安!” “叶成安曾是江湖游医,当时景州之乱,有人在军中下毒和草药做手脚,其中军医看出一味药与叶成安有关,天枢顺着线索查下去发现江南一带江湖上依旧残留着叶成安一股势力。那次景州的事情,便有他们搞鬼,只是线索查到永安侯府的时候就断了。” 萧颐毕竟是朝廷的三品军侯,没有实际上的证据蔺巽纵使心中有怀疑,但没有证据也不能直接动手。后来到了京都,出了百草堂一事。 当时蔺巽还以为萧颐是因叶锦官商勾结,倒卖假的草药,为了维护叶锦所以动了手脚。 现在看来,事情远没那么简单…… 萧颐,叶锦,南夫人,之前疑云重重的地方,终于能串联在一起了! 紧接着,蔺巽说出一个在意料之外,以及情理之中的猜想…… “当年本王一直怀疑,甘露之变,叶成安他们有与外族勾结。可当年本王带兵打回长安之后,叶成安已经自焚而亡,整个叶府都烧成了灰烬,所有的线索全部断了。若他有后代尚且在世,很有可能后代接手了他留下的势力,在京都兴风作浪,成为南疆的眼线。” 萧雪棠眼神一亮,道:“吴叔之前查过南夫人,自称是江南人氏。” 一切,都对上了! 若是此时天枢他们在场的话,定然会感慨,这二人现在是越发的默契了…… 蔺巽行事一向雷厉风行,道:“那现在就让齐玉笙来抓人。” 之前萧雪棠怀疑叶锦她们是南疆细作,但因为南疆使者来京都在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蔺巽没动手。 但现在既然这永安侯与阉党有关,朝中上下都对阉党深恶痛绝,抓人是情理之中! “再等等……” 萧雪棠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道:“明日就是认亲宴,认亲宴上,可不能少了主角。” “而且,关于萧颐和南夫人的事情都是我们推断,要是能找到当年的人证就好了……” …… 这个夜晚对于很多人而言几乎是个不眠之夜。 三更时分,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萧颐的院子里出来,往侯府东南方向走去。 那里,是一间荒废的院子,也是侯府的禁地。 只见他搬动了机关,荒废的院子下面,竟是一间密室,而在密室内囚禁着一个老者…… 第194章 深夜密会 暗无天日的密室中,老人的腿骨被敲碎,像是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头发花白,一双眼在夜色中闪烁着精光…… “吱吱”一只老鼠在他面前爬过,原本瘫痪的老人身手瞬间变得灵活起来,一把抓住老鼠,直接一口咬断了它的头,放在口中嚼着,血迹顺着他的唇角滴落,像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魔鬼,怪物。 很快,周围传来了数声脚步声,暗无天日的明日,瞬间照亮…… “忠叔,没想到你还活着呢。” 萧颐手中提着一盏灯,幽幽烛火下,他原本还算得上周正的面容看起来如同鬼魅。 在黑暗中关久了,忠叔眨了眨眼,许久才呆滞道:“世……子。” “呵……” 萧颐轻笑一声,道:“忠叔我现在已经继承了爵位,您该叫我侯爷了。” “侯……侯爷?” 许久都没说过话了,老者的舌头都已经退化,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萧颐看着老人如此狼狈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是啊,父亲死了,我继承了永安侯府的爵位,我早就说过,这一切应该就是我的!所以,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当年非得追杀叶湳母女,害得我们父女分离多年。” 他看着忠叔,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忠叔是侯府老仆,对他忠心耿耿,如同他半个父亲。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听从老侯爷的命令,追杀叶湳…… 忠叔对外界的大多数感知已经退化了,可听到叶湳的名字瞬间变得激动起来:“她不是好人,她会害死世子,害了整个侯府的。”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悟!” 萧颐恨恨的踢了忠叔一脚,直接让那在密室中软禁多年的老人吐了口血,但萧颐却是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当年叶成安已经伏法,叶湳只是一个弱女子,带着我的孩子孤儿寡母,在江南艰难求生,她能做什么,你竟一条生路都不给她。” “忠叔,当年就冲你对她们母女做的那些事情,你早就该死了,你知道我留你一条性命的原因……那封密函,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了?” 萧颐弯腰,那张与老侯爷三分相似的面容,在烛火下却是更加的狰狞扭曲。 可忠叔双目无神,神色涣散,那花白的胡须上混杂着不知什么血,气味也是令人作呕。他喃喃道:“她不是好人……” “她该死……” 萧颐眼底闪过一丝烦躁,知道这个老家伙一开始嘴硬的很,后来上刑被折磨差不多疯了。五年前,他被流放景州,便将他转移到萧家偏院,这个地方安全的很。 前段时间他被蔺巽盯着紧不敢与他有任何的接触,但现在京都从文渊阁那日开始又掀起先帝时期昔年旧事,今日蔺少舒也提到了密函,让萧颐更加不安。 他必须要得到这件东西! 萧颐深吸口气,道:“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疯,那件东西我志在必得,还有……” “今日本侯前来,还有件大喜事告诉你,那个孩子我早就找到了,如今……她也该认祖归宗。至于谢氏母女二人欠她们母女的,本侯都会一一补偿她们。” 可是忠叔对于萧颐的话没有任何的反应,口中说着:“她该死……” “该死……” 萧颐见忠叔依旧没反应,心中觉得无趣,皱了皱眉方才离开。 他心中暗自盘算着这里也不是十分安全的地方,等明日的认亲宴结束,得重新将他转移。 此时萧颐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原本空无一人的密室中出现两个人影…… ……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叶锦又重新住回了缀锦轩,可在这高枕软床上,叶锦却失眠了…… 她是五年前穿到这个世界的,穿在一个濒死的和她同名叫做叶锦的孩子身上。 那个孩子背着药篓,一身是伤,是这个阶级分明的古代最下等的流民,但身上却有一个非常名贵的玉佩。凭借着多年经验,叶锦心中清楚原主的身份并不简单。 翌日,就有一位大人将她带到一个非常阔气的宅子里,让她以医女的身份照顾一个夫人。 也就是谢氏。 叶锦不会医术,但一直照顾她的崔姑姑拿了一瓶丹药,很快谢氏的病就好了,她也成了谢氏的救命恩人,被永安侯认做了义女。 渐渐地从崔姑姑的口中,她也得到了这个世界很多的信息,也知道了这个王朝的主人姓蔺。蔺氏皇族,多短折而死,除此之外闻名于后世的,还有那位昭徽帝与萧皇后、摄政王三人之间隐秘爱恋…… 第一年,她熟悉了这个世界,成了萧颐夫妇的掌上明珠,藏起了从京都来关于萧雪棠的求救书信,成为他们唯一的女儿;第二年,她在崔姑姑的带领下,她见到了从京都来的一些人。 她才知道,她的生母没有死,一直在京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她的母亲暂时不能见她。 第三年,她初露锋芒,在景州借着萧颐的名义经商,以及杀了崔姑姑…… 她不是原主,崔姑姑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因为发现了她一些异常,准备写信回京都告密。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没想象中的那么难。 她是金枝玉叶,而崔姑姑不过是个下人,她只要寻一个借口让崔姑姑遭遇山匪。 从此,她成了真正的叶锦,掌握了与京都那位母亲的联系方式,在这个时代如鱼得水。 她有着比这个时代女子更开阔的眼界,有着神秘而又尊贵的身份,既然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便应该有所作为。 皇后,她要做那千古一后! 十四岁那年,她仿佛穿越回到了现代课堂上,魔怔般的,历史书上短暂的几句话浮现在她脑海中…… 所以,她开始与京都那位贵人母亲合谋布局。 救皇后,杀萧雪棠,等她十六岁回京都,真正的……取而代之,成为萧氏女!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竟是真的萧颐血脉…… 认亲宴前一天,她见到了自己贵人母亲——那位神秘美丽的南夫人,也知道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萧雪棠,不是我抢了你的东西,而是这一切,本该属于我的!” “轰”的一声,天边炸响闷雷,似乎是要下雨了。 …… 萧颐推开房门,只见一个穿着斗篷的女人正坐在他的房间中。 “萧郎,你回来了……” 她摘下斗篷,是一张虽然不再年轻,但依旧充满着魅惑的面容! 一如当年,江南初见…… 第195章 永远消失,戏班戏法 萧颐出身世家,少年得志,封为世子之后便娶了门当户对的谢氏女为妻,人生似乎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 直到,遇见了叶湳…… 那时他奉父命,调查江南治水贪污之事,牵扯到了京都官员,被人追杀,被女扮男装的叶湳所救。 二人被人追杀,数次死里逃生,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江南相处的日子,萧颐忘记了自己是侯府世子,忘记了家族责任,忘记了家中的妻儿,只有眼前这炙热如火的女子,他觉得自己前面二十多年,仿佛没有真正快活过。 他们一起策马奔腾,一起赏花游船,谈论古今。 是知己,是爱人,那段时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忘记了江南千万受灾的灾民…… 他的眼中,只有叶湳。 江南数月是他一生中最为欢愉的数月,他多么只想在江南这样的世外桃源,与叶湳长长久久…… 只是可惜天意弄人。 萧颐带着些许的遗憾回到书房,看见书房中的叶湳时,下意识的,不喜反惊问:“你不是去庄子里了吗,怎么会回京都了,万一被人看见如何是好。” 本来护国寺捉奸的事情他们两个闹的挺难堪了,如果不是后面永徽帝病重,底下皇子们蠢蠢欲动冲淡了流言,萧颐这段时间简直门都不敢出。 南夫人那一双如哀如怨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萧郎,你难道不想见我吗?” 对上叶湳那双似是会说话的眼,萧颐语气一顿,忙握住南夫人的手道:“怎么会。” “我万一被人看见,对你和锦儿不好。” 南夫人这才道:“放心,我是秘密回京都的,没有人知道。” 闻言萧颐这才松了口气,将南夫人搂在怀中,道:“委屈你了,若是当年不是父亲执意反对我们的事,何至于让你和锦儿躲躲藏藏这些年。这次锦儿认祖归宗,又与三皇子定下婚约,也算是了了你我的心愿。” 南夫人在萧颐的怀中,听到萧颐提及当年之事,美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这一生有过很多男人,但毋庸置疑萧颐对于她而言是最特殊的一个,如若不然她也不会甘心为萧颐生下孩子。 可天意弄人,南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无法与萧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但…… “萧郎,锦儿的事情我已经心愿已了,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萧郎能成全妾身。” 萧颐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神色飘然问:“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萧颐的胸口! 萧颐整个身子一僵,看着南夫人那如花的面容,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惊恐,道:“阿湳,你这是做什么?” 南夫人嘴角笑靥更浓,抵着萧颐胸口的匕首收回,道:“萧郎别怕,我怎么舍得杀你。只是……” “当年谢氏母女欠我的,萧郎,你说她们是不是该还了?” 萧颐眉心微皱,须臾才道:“谢氏现如今病了,大夫说她,命不久矣。” 提起谢氏的时候萧颐语气淡漠,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发妻,仿佛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南夫人依旧不满足,咄咄逼人,反问道:“可萧雪棠呢?只要她在一日,锦儿的身份,她的婚约就会被人嘲笑,只有……萧雪棠永远消失!” …… 半夜凉风袭来,房门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天气突变,半夜起了大风隐有电光雷鸣。 风透过窗子将床帷刮的泛起波浪,凉气也瞬间渗了进来,不知梦见了什么,萧雪棠打了个寒颤。 她‘腾’的一声坐起来,紧闭着眼睛也终于睁开,脱离了梦靥,脸色却是雪白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荒芜的院落,逼仄的密室…… 密室,她梦见了前世那个将她烧死的密室! 昨夜…… 她与蔺巽二人跟踪萧颐来到一个废弃的院子,而在那院落中,正是前世她以皇后的身份省亲回来,被叶锦算计关押,活活烧死的密室! 那里,还关押着一个人…… 萧颐叫他……忠叔。 “小姐,您可算醒了,老夫人那里已经打发人问了两遍了。” 碧痕推门进来回道。 听到老夫人的名字,萧雪棠冷笑一声,掩去眼底的复杂,道:“先服侍我梳洗……” 一场大雨之后,雨过天晴,整个侯府上下前院都变得忙碌起来。 今日,是叶锦认亲宴的大喜日子,老夫人发了话,宴席是在侯府的藕香榭办的。 藕香榭临水而建,雕栏画柱,既雅致又凉快,从上午开始便有贵客陆续登门为萧家新回来的四小姐,未来的皇子妃贺喜。 侯府宾客如云,闹腾的让人心烦。 上午萧云霓本以为萧雪棠不会参加叶锦的认亲宴,所以一早过来,准备陪萧雪棠一块儿出去逛街。 “这认亲宴大喜的日子,若是我们不出席,传出去岂不是我们失礼。” 萧云霓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你的性格我还不清楚,从来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你明明不喜叶锦,今日却要去参加宴席……老实交代,今日是不是有热闹看?” 萧雪棠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了一丝微妙的笑。 正要回答外面传来柳姨娘身边丫鬟琴儿的声音道:“大小姐可起了?老夫人传话说,今日来的客人多,请大小姐帮忙去前院招呼客人呢……” 萧云霓眉心微蹙,道:“祖母现在一颗心都偏着叶锦,你过去会不会吃亏?” 萧雪棠对萧云霓道:“此时拒绝,待会儿她们也不知会寻什么样的借口,还不如顺了她们的意去看看。” 闻言萧云霓有些担心道:“我陪你一块儿!” …… 等着二人去前院的时候宾客基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还没到场,便听到园子里一阵叫好声! 引路的小丫鬟见萧雪棠和萧云霓二人停下脚步,便解释道:“今日咱们家大喜的日子,老夫人派人请了外头戏班子来,老夫人说文戏听腻了,那班子便排了杂耍的戏目。” 闻言萧雪棠和萧云霓循声看去,果见台子上站着一男一女,打扮清秀俊美,并没有半分江湖艺人的风尘油滑。 他们先是变了个仙人摘豆,紧接着来了清水变酒的戏法,都是有趣又雅致,都是在大户人家喜欢看,既上得了台面,又能让那些夫人小姐看着新鲜的戏法。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变戏法的台子上,倒是叶锦一下就看了过来,起身道:“姐姐,我还以为您今日生气,不会过来呢。” 叶锦话音落下,瞬间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萧雪棠的身上…… 第196章 萧雪棠杀疯了,无差别攻击 叶锦一番茶言茶语,众人瞬间看向了萧雪棠,神色各异。 既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一个侯府嫡女,竟被外来的庶女抢了婚约,夺了尊荣,真没用! 萧雪棠神色如旧,嘴角噙着端庄的笑,淡淡看了眼萧雪棠…… “叶锦,你都能抢人未婚夫,还能这么不要脸的大办宴席,我怎么不敢来?” 底下的众人也倒抽了口凉气,没想到萧雪棠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叶锦。 从前萧雪棠虽与叶锦争锋相对,但毕竟是出身世家,都是绵里藏针的那种软刀子,何曾这么直接的揭叶锦的短! 叶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瞠目结舌的望着萧雪棠,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道:“萧雪棠,你别欺人太甚。” 萧雪棠冷笑一声,凛冽的目光冷冷的看着叶锦…… 今日是叶锦大喜的日子,她穿的是一身新作的茜香罗束腰襦裙,外罩银色的宫纱,长发绾起梳着高鬓,鬓边别着一支八宝攒金簪,簪身流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般模样已有几分前世后期她出入宫闱、春风得意的影子了。 前世,在密室中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叶锦似乎也是穿着一袭猩红色的凤袍…… “你,你要做什么?” 叶锦被萧雪棠眼底杀意慑住,在萧雪棠靠近的时候她本能的后退了数步,神色惶恐防备的盯着萧雪棠。 见叶锦如此戒备不安的样子,萧雪棠反倒是笑了…… “妹妹鬓边簪子歪了。” 说着,萧雪棠伸手,扶正了叶锦鬓边的簪子,她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那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可叶锦心中却是怕的很,方才萧雪棠那模样根本不像是将簪子插到她鬓边,更像想将簪子插穿她的喉咙…… 萧老夫人也冷了脸,斥责萧雪棠道:“萧雪棠,今日是你妹妹大喜之日,你怎能如此无礼?” 萧雪棠瞥了眼老夫人,兀自选了个座位坐下,轻飘飘道:“我们侯府,有礼义廉耻这种东西吗?” 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被萧雪棠给气晕过去。底下的人倒抽凉气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就连萧云霓也不由默默的站在了萧雪棠后边去了…… 她是看出来了,萧雪棠今天心情非常不好,这是直接开局就要杀疯了的东西! “你这个孽障,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家法伺候。” 老夫人手指着萧雪棠,颤颤巍巍的骂着,要对萧雪棠动家法,柳姨娘劝说道:“老夫人息怒,想必大小姐被退婚心情不好,也不是故意顶撞您的。” 说着又对萧雪棠道:“大小姐,如今锦姑娘清晨的时候已经由族中长老开宗祠,进了咱们侯府,认祖归宗,从今日起你们便是一脉同枝的姐妹了,何必自相残杀呢。” 萧雪棠看着笑里藏刀的柳姨娘,眉梢微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二叔和二婶还没和离吧?” “既是如此,柳姨娘你如今还只不过是一个妾室,竟开始教训起侯府嫡女了。这不正如我方才所言,咱们这侯府早就没了规矩体统。” 柳姨娘…… 纵使八面玲珑,心机深沉,她也觉得今日这认亲宴没法继续下去了。 就连叶锦也觉得萧雪棠往日里心思缜密,走一步算一步,可今日不知为何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萧雪棠慌了! 那日文渊阁退婚,萧雪棠肯定是对蔺少舒欲擒故纵,可她也没想到皇后会赐婚。所以,今日萧雪棠才想故技重施,大闹认亲宴。 真是蠢啊…… 叶锦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阴沉沉的目光看着萧雪棠。 经过上次的教训,这一次萧颐一早就开了宗祠,将她的名字记在了谢氏的名下,剩下的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过…… 叶锦瞥了眼已经退到一边的戏班子里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精光,面上却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站在一旁不与萧雪棠争辩。 她这般姿态,自然是引起萧家本家的长辈不满,尤其是萧家的太表姑奶奶。 这位太姑奶奶算是家老侯爷父亲的妹妹的女儿的女儿…… 就萧家族人这些关系别说幼年时期住在谢家的萧雪棠了,就连萧钰来了也要摸索半天才能理清楚。 没办法,谁让这萧老夫人最好面子热闹,自从老侯爷病逝之后,她最大的爱好除了折腾儿媳以外,就是在萧家那些族人面前逞威风了。 尤其是最近谢氏支棱起来之后,家里没有她兴风作浪的份,她便趁着今日这机会邀请了许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这些老亲戚除了打秋风之外没别的什么本事,就会倚老卖老。 她瞧着萧雪棠,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侄孙女啊,你这张嘴要是在我孙女,早就被打死了,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难怪被皇家退婚了!” 太表姑奶奶姓柳,名慧珍,论起来也算与柳姨娘同宗的亲戚,五十左右,一副精明刻薄的模样,难怪能与萧老夫人能蛇鼠一窝…… 只见她对萧老夫人道:“现如今她这年纪也不小了,是该给她找个厉害的夫婿,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免得日后丢了侯府的脸面。” 这话正合萧老夫人的意思…… 只见萧老夫人眼神一转,正要接过这柳表姑奶奶的话,远远听见远处一道声音:“不劳表姑太太操心了,我自己的女儿,自有我疼,就算是不嫁人也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萧老夫人口中抱病在身的谢氏在苏姑姑一行人拥簇下走了过来。 这柳氏从前压根没将谢氏这个侯府主母当回事,见谢氏如今气势十足的出现,一时竟是险些没认出谢氏的身份…… “母亲,你……你怎么来了?” 叶锦低呼一声,眼中带着惊讶之意。 当时她给谢氏下毒的时候,本以为谢氏必死无疑,可现在谢氏却好好的,而谢氏身边一贯跟着的竹影怎么也不见了…… 谢氏看了叶锦一眼,冷笑一声。 看着眼神清明的谢氏,叶锦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行雪楼的班主小心翼翼上前请示问:“众位夫人小姐,这戏法表演,还要继续吗?” 谢氏眉心微蹙,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萧雪棠捧着茶盏道:“现如今人都齐了,班主拿出你的看家本事,让我们瞧一瞧这行雪楼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那一双黑白分明眼眸清亮如雪,仿佛能看穿一切。 班主下意识的偏过了头,随即带上笑,应道:“是,今日定不负萧小姐您所望……” 第197章 蝶戏,善隐遁术 随着萧雪棠话音落下,行雪楼戏班子的人也重新登台,众人落座,没将方才那点小插曲放在心中。 纵使萧老夫人有心故意找萧雪棠的麻烦,可现在谢氏来了,有谢氏坐镇萧老夫人竟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若是放在数月之前,有人告诉萧老夫人她会忌惮她的儿媳妇,萧老夫人觉得那个人一定疯了! 但现在,谁让她势不如人呢…… 这藕香榭临水而建,更绝的是此处有一个古戏台子,在侯府最为昌盛的时候家中养了好几班唱戏的,南曲京戏都有。 但老侯爷生性不喜奢靡,而萧老夫人根本就不用说了,她一向最是吝啬刻薄。家里原先养着的那些戏班子女孩子,也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但老夫人来侯府之后不听戏,也舍不得放她们就那么离开,直接将她们高价全部都卖去了那乐坊。 说是乐坊,其实做的却是见不得人生意,十几个年轻姑娘就这样无辜被牵连糟蹋了。 至于这戏台子许久都没用,还是柳姨娘提及的时候老夫人才想到。 但萧老夫人欣赏水平有限,那些文绉绉的戏曲她欣赏不来,用萧老夫人的话说那些名伶‘涂脂抹粉,妖妖娆娆的,就是些勾人的玩意儿。’。 柳姨娘深谙萧老夫人的秉性,所以她此番请的行雪楼没有唱折子戏,而是让她们拿出了看家的杂耍。 萧雪棠过来之前,戏班子里青年男女已经表演过了两段,却也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台柱子还没上场呢。 那行雪楼的班主对台子后叮嘱了几句,很快便见一个身形纤细窈窕,穿着一袭彩袖莲衣的少女上场。 那少女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五官虽平平,但那一双眼却是煞是好看,眼角还有一滴泪痣。 在她上台之后,先是露了一首纸花花变鲜花的好戏,手指指法让人眼花缭乱,动作之间,彩袖翻飞,在台上如彩蝶翩飞,煞是好看。 就在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纤细优美的身姿时,只见从她袖中飞出几十朵各色的鲜花,抛向台下,其中一朵落在萧雪棠的手中,正是一朵开的艳丽的海棠花。 花瓣上带着露珠,像是从枝头刚摘下来的一样。 就在此时,只听众人一阵惊呼…… 只见原来抛下人群的鲜花,竟变为了蝴蝶,环绕在众人身边飞了起来。 今日参加的宾客中也有世家贵女们,瞧见这些漂亮的事物眼睛都直了,就连原本各怀心思的世家夫人们也纷纷拍手称绝。 见戏班子里的人小试牛刀便赢得了众人的喝彩,班主眼底闪过一丝自得,却又故作矜持的看着萧雪棠故意问道:“这节目不知萧小姐可还满意?” 萧雪棠笑道:“行雪楼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柳姨娘今日花了这么大的价钱请你们来了,姨娘用心了。” 柳姨娘对上萧雪棠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为何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同时心底有些犯嘀咕…… 行雪楼是她借着萧老夫人的名义请来的,为的就是万一出什么事,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可这萧雪棠为何会知道她与行雪楼之间的关系? 还不等柳姨娘琢磨出个所以然出来,就在此时,只听见那表演蝶戏的女孩子下场对萧雪棠讨赏道:“大小姐若觉得满意,可否赏奴家一些赏钱?” 说话间,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萧雪棠鬓边佩戴的碧玉海棠簪。 那少女年岁不大,人又机灵,萧雪棠也没吝啬,抽了簪子放在她手心,少女连忙向她道谢。 萧雪棠笑道:“不必谢,你的海棠花也很好看。” 对上萧雪棠眼底的笑意,少女神色一怔…… 嗫喏着嘴唇,她似乎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只听一旁的班主斥责道:“领了赏钱向贵人谢了恩,还不快下去!” 今日来侯府参加宴席的宾客就没吝啬的,也都纷纷给了赏钱。 有摘了玉扳指,金镯子,耳坠的,也有直接给金豆子的,不可谓不丰厚。 只不过,那些戏班子的伶人,虽口中谢着恩,但神色却都是一副平淡的模样。不知是因为身为京都第一戏班的修养够高,还是……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只见戏班班主有意无意的挡住了萧雪棠的视线,道:“萧小姐,这蝶戏只是我们的行雪楼绝技之一,我们行雪楼的戏法,号称双绝,不知是否还要继续?” 这戏班子是柳姨娘请来了,今日座在上座的有老夫人谢氏等人,可偏偏那戏班子班主却是向萧雪棠请示…… 这下不止是谢氏,就连一向心大的萧云霓,心底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偏偏往日里最警惕的萧雪棠,似乎并没有任何察觉,闻言竟是微微颔首。 班主低声向外吩咐了什么,台上换了个人,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裳、提着鸟笼的男子。 比起少女,他的眉眼生的清俊,温润平和,一袭绿衣,广袖长袍,有一种温润如玉的气息。 他的手中提着精致的金丝鸟笼,若不是在戏台上,而是在街上看见,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个富贵闲散的世家子弟呢…… 不少贵女们被男子那俊朗的容貌所吸引,在那多情的目光看过来时,红了脸颊。 男子上前,嘴角噙着笑,对众人先是揖了个礼,长袖在鸟笼上一拂而过,笑道:“那雕虫小技,仅搏贵人们一笑……” 刹那,只见在鸟笼里的白色小鸟已然不见,众人纷纷称奇。 “大小姐觉得如何?” 戏班班主问萧雪棠。 萧雪棠嘴角噙着笑,神色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普通的障眼法,比起蝶戏差远了。” 班主也不恼,笑道:“这只是开始而已,萧小姐可曾听说过,善隐盾术……” 闻言,原本神色漫不经心的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趣意,道:“这个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 见成功的勾起了萧雪棠的趣意,班主顺势道:“既然如此,萧大小姐可想亲自体验一下?” 随着班主的话音落下,只见台上男子手中提着的小巧金丝鸟笼,已经换成了一个巨大鸟笼…… 里面,堪堪能装的下一个人! 第198章 命运的轨迹 传闻前朝有术士善隐遁术。 一日,他得帝王召见,帝王在席间测试他的本事,命他变出三味珍馐,能人一一做到了,在座皆惊,而帝王却因他的本事过于厉害玄妙,遂对其起了杀心。 便命人将他关入沸汤鼎内,鼎下烧着柴火,竟是要将他活活蒸死。 谁知在众目睽睽之下,术士竟在鼎中,霍然不见,一时成为奇谈…… 只是这隐遁之术向来只是在传闻之中,却没想到小小的行雪楼竟如此卧虎藏龙。 “雪棠,这太危险了!” 此时谢氏听了她们的谈话,说什么也不让萧雪棠以身犯险了。 这行雪楼行事说话古里古怪的,更何况人还是柳姨娘请的,谢氏说什么也不可能答应的。 “开个玩笑,萧小姐金枝玉叶,妾身可不敢打她的主意。” 这行雪楼的班主在京都权贵之间颇有些名气,所以在谢氏面前,说话都是不卑不亢,甚至还隐隐带着几分倨傲的神色。 谢氏此时一颗心都记挂着萧雪棠,一开始并没有觉察出这位所谓班主的异样。 傲视此时,听了这话总觉得这行雪楼的班主有些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是对她有着莫名的敌意! 就在谢氏恍神的功夫,台上方才蝶戏的少女已经重新出现,进入鸟笼里。 她换了一身与男子差不多颜色浅绿色的 在她们的身后,戏台水榭上连接着池子,正是荷叶田田,仿佛能融为一体。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今日清晨虽然出了太阳,但上午时分,太阳消失,天气阴沉沉的。湖面水汽氤氲,自然而然为这戏法添了几分唯美神秘的背景。 萧雪棠摸着下巴,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的样子道:“其实我很好奇,方才那只小鸟去哪儿了?” “自然是去它该去的地方。” 戏班班主收回落在谢氏身上的视线,嘴角噙着笑,竟是说了一句比较有禅意的话,道:“它不属于笼子里,纵使命运暂时交错,总有一日会回到正轨。无论现在是什么样,但以后终会拨乱反正,毕竟……谁也无法与命运抗争。” 此时只听人群传来一声低呼…… 笼子里的少女,与那鸟儿一样,消失不见了! “鸟儿回到了它原本该去的地方,那她呢?” 萧雪棠问的是,方才那在鸟笼中,众目睽睽之下忽然失踪的少女。 这次女人并没有给萧雪棠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嘴角噙着笑,眼底闪过一丝神秘,道:“若大小姐好奇,为什么亲自去体验呢?” 亲自去…… 体验……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蛊惑之意,萧雪棠愕然的看向她,只见她那双眼眸中,似是闪过一抹神秘幽蓝的色泽。 似曾相识。 “雪棠!” 萧雪棠已情不自禁的走上了戏台上,听到谢氏的声音,萧雪棠素来清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 似乎也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台上,而距离那变戏法的鸟笼,近在咫尺。 这一次,谢氏和萧云霓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而在旁人看来,显然是这位萧大小姐觉得戏法有趣,又见她与这行雪楼的班主相谈甚欢,似乎是非常投缘的样子,所以决定亲自试试看。 “这位萧大小姐还真是童心未泯。” 底下有人说着。 谢氏心中觉得不安,想上前制止住萧雪棠,一旁柳姨娘笑着道:“夫人放心,大小姐做事一向有分寸,今日这大喜之日,夫人切莫坏了大家的兴致。” “而且夫人与大小姐之间的矛盾才改善,若夫人坏了大小姐的计划,恐怕大小姐会生气的。” 柳姨娘一边说着话,一边攥着谢氏的手腕,看似柔弱的柳姨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着谢氏竟是让她无法动弹…… 谢氏一向都是优柔寡断的性格,恰好柳姨娘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无比希望自己与萧雪棠母女之间的矛盾能够得到改善…… 就是在这么迟疑的刹那,戏台之上,萧雪棠已经主动进入笼子里。 ‘咔嚓’一声,铁笼上锁的声音分外的清晰。 听到铁笼上锁的声音,此时此刻谢氏恍然回神,脸色顿时变了。 “不……雪棠,雪棠快出来!” 说着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柳姨娘,向台上爬去…… 柳姨娘松了手,瞧着谢氏跌跌撞撞的往戏台跑去,便没拦了。 鸟已入笼,已成定局…… 原本坐在一旁看热闹的戏班班主,嘴角噙着笑,默默地和叶锦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要顺利! 台上的男人绿色的广袖化为了遮天的幕布,如同碧波荷影,在台上一晃…… 而萧雪棠便如那笼鸟入空,鱼潜碧波,没了踪迹。 “呀,萧雪棠真的不见了。” “她们去哪儿了呢?” 人群中,众人丝毫没察觉到异样危机的降临,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此时谢氏在苏姑姑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上了戏台,瞧见那空无一人的鸟笼,‘轰’地一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快把她还给我。” 变戏法的男人似是被谢氏吓坏了,道:“夫人放心,这只是戏法而已,萧大小姐好着呢。” 说着,她示意谢氏看向台下。 众人循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只见人群之后,萧雪棠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衣裳,站在人群后。 她漂亮的脸上噙着淡笑,一双眼又黑又亮,如宝石般熠熠生辉,眼角泪痣更添了几分妩媚。 她唤谢氏道:“母亲,只是变个戏法而已,今日是锦妹妹大喜之日,我们可不要坏了大家的心情。” 瞧见萧雪棠平安的站在人群后面,谢氏将信将疑的从台上下来,走到少女身边问:“雪棠,你当真没事?” 萧雪棠笑了笑,主动拉着谢氏的手落座道:“母亲放心,这是侯府,还有人能害我不成。” 见母女二人同时落座,众人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众人重新点了本戏,只是没之前的杂耍精彩,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见状,叶锦主动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祖母咱们开宴吧。” 此时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之意,像是有什么心事突然放下,如释重负了一般…… 心腹大患已除,从今往后,她便可高枕无忧。 第199章 消失,引蛇出洞 方才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众人心情。 宴席上觥筹交错,毫无疑问,叶锦成了今日最核心的人物…… 谁能想到呢,几天前叶锦还是那个为人所不耻的笑话,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她便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 这世道正所谓笑贫不笑娼,如果没这赐婚的旨意世家肯定看不起叶锦,但如今三皇子正得势,而永安侯对这个刚认回的女儿也是极尽宠爱,她们自然是犯不着得罪叶锦。 而叶锦心理素质一向强大,等出了藕香榭,她就跟没事人似的,左右逢源,享受着这属于她众星捧月的时刻,一扫之前的晦暗。 对于她而言,今日是她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她除掉了自己一生宿敌;却不会是她最得意的一天,她最得意的一天,是嫁给蔺少舒、成为皇后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叶锦目光看向了男眷中的蔺少舒…… 蔺少舒今日一早便过来了,只是她清晨忙着应付宾客,根本没来得及与蔺少舒说上几句话。 蔺少舒今日穿着紫色的锦袍,束着玉冠,越发显得面若冠玉,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阴郁,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叶锦心底沉了沉,难道他还记挂着萧雪棠? “锦姑娘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忽然有人叫了叶锦的名字,叶锦收回落在蔺少舒身上的视线,道:“没什么,方才想些事情。” 底下一个妇人玩笑道:“我看锦姑娘哪里是在想事情,分明看三皇子看呆了,你们这未婚夫妻,可真是恩爱呢。” 叶锦适时的故作低头羞涩,掩去心底那一丝不快。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听见萧云霓冷笑道:“那可不,从前只能暗通款曲,现在过了明路,自然是怎么张扬怎么来。” 萧云霓瞬间点破了叶锦和蔺少舒之间的私情,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叶锦阴寒的目光扫了萧云霓一眼…… 萧云霓这个蠢货,没了萧雪棠的庇护,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柳家手中! 叶锦没了心情说笑,低声吩咐丫鬟几句想去找蔺少舒说几句话,但此时蔺少舒压根抽不开身。 蔺少舒从淮州治水回来之后,办了好几件让永徽帝满意的差事,让原本保持中立的一些老臣,隐隐倾向于他。 倒是蔺少煜,今日才被禁足,因护国寺的丑闻处置了太子身边的太傅、还有几个伴读的世家子弟,蔺少煜这些时日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三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男眷那里,数道视线落在叶锦的身上,说话的人正是刚被解了禁足的太子蔺少煜。 蔺少煜从护国寺回来之后,一直被禁足在东宫,再加上皇后那里连连失利,他这些日子可不怎么好过。 相对的倒是蔺少舒,不过短短数月的时间,竟能从默默无闻的三皇子,到如今竟能与东宫势均力敌。 一想到这里,蔺少煜看着蔺少舒的眼神像是要冒火一般,语气也阴阳怪气道:“前面刚与萧雪棠退婚,如今又和这叶锦订婚。听人说,叶锦是赫赫有名的叶氏商行的主人,她若是嫁给三弟,这陪嫁应该少不了吧……” 面对蔺少煜的挑衅,蔺少舒嘴角噙着笑,道:“这桩婚事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说起来臣弟应该多谢皇后娘娘成全才是。” 是啊,如果不是皇后的懿旨,蔺少舒根本就不会下定决心,与那个人合作…… 蔺少煜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随即似是想到什么冷笑道:“不过你得了叶锦和叶氏商行,但失了萧雪棠那个美人,皇兄不知道是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憋屈呢。” 提到萧雪棠,蔺少舒脸色微变,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手中的酒盏…… 蔺少煜瞧着蔺少舒微变的神色,心中得意,随即又道:“不过三弟你放心,萧雪棠那样的大美人,自然有人疼的,比如孤……” “哎呀!” 蔺少煜忽然捂住嘴,有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溢出,竟是不知的核桃哪里来的打碎了他的门牙。 “殿下。” 蔺少煜身边的内侍慌张上前检查伤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造成了小小混乱。 而同时,屋檐下站着两个人,正是蔺巽和萧钰。 “这认亲宴都进行到一半了,怎么还不见你们动手,萧雪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蔺巽此时漫不经心的剥着核桃,随口道:“她大概是想引蛇出洞。” “引什么蛇……出什么洞?” 萧钰紧锁着眉心,看着蔺巽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倒抽了口凉气道:“你该不会是想让她引出那个人吧?!” …… 萧雪棠听见了谢氏焦急的声音,可是在此刻,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整个人的行动却是受控的。 她像是个牵线木偶,眼睁睁的看见‘自己’主动进入笼中,然后脚下一空,陷入一片黑暗中。 眼睛被蒙住了,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此时嗅觉和听觉非常的灵敏。 她听见了一缕淡淡的幽香,以及船只划过水面,发出‘哗啦’的声音,从摇晃中她感受到自己像是在一叶小船上。 黑暗中,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古怪的香气影响,她昏昏欲睡,轻飘飘的,人又像是在云端…… “雪儿。” “雪棠……” “皇后!” 梦中,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有数个声音在呼唤着她,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如同走马观花般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想要回应,可却无法回应。 “娘亲!” 一道稚嫩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将萧雪棠惊醒…… 她的孩子?! 她‘唰’的一下睁开眼,终于掌握了身体的主控权。 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眼睛上的布条已经被去掉,而现在她身处的环境也不是在那逼仄的小船上,这里竟是…… 一个房间? 这是一间布置十分雅致、又有些眼熟的房间。 天水碧的纱帐,上面绣着几枝海棠花,房间里井然有序的摆放着梳妆台,衣柜、桌椅,紫檀雕花的架子;案几上,鎏金香炉青烟冉冉,花瓶中茉莉正吐着幽香,如梦似幻…… 这里,正是她的梨堂居! 她还是在做梦吗? 倏然,她瞳孔一缩,瞬间寒毛直立—— 只见西窗的美人榻下,一个白衣男子正背对着他,那背影看起来竟有些像蔺巽,但……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男人缓缓转身。 只见那是一张十分俊美的面容,姿容秀丽,出尘脱俗,漆黑的眼眸如同黑夜般深邃…… “竟然是你……” 佛恕! 让萧雪棠震惊的,不是佛恕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在佛恕身边竟带着个三四岁的孩童…… 第200章 意料之外,萧雪棠的套路 只见那孩子生的粉雕玉琢,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只是漂亮的小脸没什么情绪。 见萧雪棠的目光看了过来,迅速的缩回了佛恕身后,很是怕生的样子。 此时此刻萧雪棠本就不甚清明的大脑更是一团浆糊…… 看见佛恕,意料之中; 但,这位阴险狡诈,心思莫辩的大祭司身边竟带了个孩子,完全是意料之外! 这个孩子…… “醒了。” 佛恕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这般态度不像是对待敌人,仿佛二人是阔别多年的好友。 打断了萧雪棠的心绪,此时萧雪棠看了佛恕,又看着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的孩子下意识道:“你的孩子?!” 佛恕没想到萧雪棠醒来之后问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神色一怔,随即沉默一会儿,道:“算是吧。” 说完,用饱含深意的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 萧雪棠…… “你们天玄教还挺拼的啊,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在京都潜伏这些年,不容易吧。” 佛恕…… 饶是最擅长故弄玄虚如佛恕,此时也被萧雪棠一番完全不按照常理的话噎了一下。 佛恕今日只是想让萧雪棠见一眼这个孩子而已,时间宝贵,他不愿萧雪棠将时间浪费在这个孩子身上太久,吩咐了底下人两句。 那孩子也不挣扎,像是傀儡人一般乖乖的被底下人带了下去。 萧雪棠也没多看,收回视线,只听佛恕道:“看来你都想起来了。” 萧雪棠不知该如何接话,以不变应万变,反问佛恕:“呵,我应该想起什么?你是天玄教大祭司……” 按照萧雪棠的设想,佛恕身为天玄教大祭司,前世就和蔺少舒他们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潜伏在京都这些年,却突然接近她出现在她的身边,非常可疑! 她的身上,能有什么值得南疆人图谋的? 一开始,萧雪棠以为接近她是为了蔺少舒。 因为彼时她还没和蔺少舒决裂,再说南疆那里有叶锦在,他们何必舍近求远。而且,那日在地藏殿她是赴蔺少舒的约出现在那,与其说他想通过自己接近蔺少舒完成他的野心,还不如说此人已经事先与蔺少舒相识,利用蔺少舒见了她。 围绕在自己身边关于南疆的谜团太多,萧雪棠不希望自己目前还算安稳的人生,面对一个不确定的存在。 所以今日她也是和蔺巽商量好了,明知道叶锦她们图谋不轨,在知道南疆的行雪楼戏班被叶锦请到侯府的时候,索性来了个将计就计。 以身为饵,引蛇出洞,看能不能钓到佛恕这条大鱼。 虽然可能有些危险,但萧雪棠相信蔺巽的实力。 事实证明她赌博的运气一向不错,佛恕上钩,可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有一种,自己似乎玩脱了的不妙预感…… 萧雪棠心中莫名有些不安,纵使面上还维持着一副平静的神色,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 原本神色平静的佛恕瞬间变得激动起来,道:“果然,你果然都想起了,我就知道!” “是啊,如果不是你,我的身份怎会曝光,蔺巽和他手底下那群狗又怎会这些时日紧咬着我不放。” 萧雪棠瞧见他嘴角噙着一抹微妙的笑,眉心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出来。 佛恕,是故意告诉她的名字,为的就是试探,她是否是……重生的? 毕竟,只有前世的萧雪棠,萧皇后听说过天玄大祭司的名字,而这一世就连消息通达如蔺巽,竟也只知道南疆有一位大祭司,而不知道他真实的名字…… 在她确定了佛恕的身份,告诉蔺巽,蔺巽开始带人围剿天玄教的底盘,全城搜捕佛恕的时候,而她重生的秘密暴露在佛恕的面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竟成了那被黄雀盯上的猎物! 不…… 自己也不算全然惨败! 一身倔强好强的萧大小姐想,其实这一局她也不算彻底的输,毕竟佛恕用名字钓她岂不是间接证明,佛恕也是重生的?! 一个重生的、野心勃勃的南疆大祭司,这个听起来就很难对付的样子。 萧雪棠心底暗自倒抽了口凉气…… 前世她被困深宫,对于南疆的记忆太少了,对于这位传说很年轻便执掌天玄教,促成天玄教与大胤‘友好’结盟惊才绝艳的大祭司更只有些模糊的印象。 但,萧钰似乎是知道些什么隐情。 这一世的萧钰对叶锦并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蔺巽和南疆…… 现在,希望蔺巽能从萧钰的口中,套出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 永安侯府,并没有人意识到萧雪棠的失踪。 毕竟在戏法之后,众人亲眼目睹萧雪棠在鸟笼里消失之后又出现在人群中,还和谢氏说了几句话才回自己院子更衣。 大家,都见到了萧家大小姐。 至于她没有出现在前院,也属于情理之中。 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也不会在被同父异母的妹妹抢走了未婚夫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看他们秀恩爱。 萧钰在宴席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萧雪棠,倒是见到了蔺巽。 萧钰并不认为叶锦或者永安侯府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蔺巽这尊大佛,至于今日蔺巽为何会在这里,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 这里萧钰趁众人没注意,拉着蔺巽去了偏僻的角落里,问蔺巽萧雪棠所谓的‘计划’。 “王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今日能出现在侯府,定是她的同谋无疑,还请王爷告知我一声,萧雪棠那家伙究竟想做什么!” 萧钰此时情急之下,竟是忘记了从前对蔺巽的尊称。 蔺巽并没有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看着神色焦急的萧钰,心中暗道:果真如萧雪棠所言,今日萧钰绝对耐不住性子。 萧雪棠让蔺巽,顺势撬开萧钰藏着的秘密。 萧雪棠依照摄政王的本事,从萧钰口中问出的秘密绝对比她多,而做为交换,蔺巽保障萧雪棠的安全、同时信息共享。 此时蔺巽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还感慨了一回,萧雪棠这坑起来,连自己的兄长都能套路…… 第201章 萧钰的坦白 萧雪棠与萧钰打了两辈子交道,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位兄长的性格。 只要萧钰有意隐瞒,前世之事萧雪棠是没办法撬出来的,所以萧雪棠便想到找蔺巽帮忙,从萧钰口中套话。 所谓套话,就是萧雪棠看出来萧钰并不想她与南疆那里有任何的瓜葛,那么萧雪棠反其道行之。 既能引蛇出洞,也能在萧钰口中问出些秘密,一举两得! 这也正是蔺巽心中感慨,萧雪棠套路起来,竟是连自己兄长都不放过。 而萧钰见蔺巽微微颔首,脸色骤变,不顾二人身份悬殊,怒对蔺巽道:“王爷,她不懂事您怎么也跟着她胡来呢,那佛恕阴险狡诈,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该怎么办?” 蔺巽此时神色还算得上淡然,道:“放心,本王的暗卫在跟着,佛恕的人不是他的对手。再说,萧雪棠与南疆并无恩怨,南疆的大祭司或许是冲着本王来的……” 说到此处,蔺巽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神色。 南疆,佛恕…… 萧钰急了,道:“不,他的目的就是雪棠!无论如何,必须早点找到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语气一顿,其实他的本能是想要让萧雪棠远离南疆那些人,至于萧雪棠继续与他们纠缠下去的后果,其实萧钰也并不清楚。 但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萧雪棠见到佛恕,不然很有可能会重蹈前世覆辙。 蔺巽心头莫名一跳,问:“为何?” 萧钰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如何向蔺巽解释,前世萧雪棠是南疆安插在京都,最厉害的一个细作。 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蔺少舒,与他…… 重活一世,萧颐知道这一世所有人的命运和前世的走向已经发生了转折。比如萧雪棠并没有那消失的数十年,被南疆培养成了细作死士。 但萧雪棠与佛恕的接触,以及南疆人透露出对萧雪棠超乎寻常的兴趣,让萧颐非常不安。 因为在来京都之前,谢雪鹤便就提醒过他关于九头神鸟的传闻。 若有人唤醒的九头神鸟,再度打开轮回重生的秘密,那么身为九头神鸟重实信徒,天玄教的大祭司,是否也会有了前世的记忆? 那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件非常不利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前世在南疆的计划中,萧雪棠起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如果天玄教有了前世的记忆,一定会找到萧雪棠! 萧雪棠的处境,非常的危险…… 萧钰此时心急如焚,可他也有自己的顾虑,不能对蔺巽明说。 而这里蔺巽似是看出萧钰的迟疑,语气如旧,道:“据本王所知,萧雪棠一直在京都,与南疆人并无任何交集。可当时在天香楼的第一天,萧世子似乎对于与南疆有关的一切都十分的在意,甚至当时不愿意与本王合作,也是因为萧雪棠缘故。” 说到这里,蔺巽那凛冽的目光看向萧雪棠,他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在萧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与九头神鸟,轮回重生的传说有关?” “你怎么知道!” 萧钰脱口而出,对上蔺巽似笑非笑的目光,心知上当了…… 瞧着萧钰眼底懊恼的神色,蔺巽嘴角微勾,道:“之前萧世子说过曾做过一个梦,梦见了南疆狼子野心,意图挑拨皇室纷争,梦里的一切都很真实。” “但在你回京都之前,曾绕道东山,且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调查九头神鸟有关的线索,虽然萧世子行事非常谨慎,但在这京都不少双眼睛盯着你,包括你的父亲。你自认为一些隐秘的动作,却都在永安侯的掌控之中。” 此时萧钰万万没想到蔺巽竟对永安侯府以及他的事情如此了如指掌,听到萧颐的名字心下一沉。 前世萧颐只一心扶持叶锦,根本将萧雪棠的死活置之不顾,若是被萧颐知道萧雪棠与南疆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大做文章…… “不,他已经对萧雪棠下手了。” 蔺巽提醒萧钰:“若没你父亲的默许帮助,南疆的人是无法在侯府,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萧雪棠的。” 这行雪楼的戏法看似神秘,其实也十分简单。 他们选择在藕香榭的古戏台上动手,先是让戏班子里两个人弄出些故弄玄虚的戏法,其实不过是利用戏台子下的机关将鸟笼里的萧雪棠劫走,再用小舟顺着湖泊水流的方向运出侯府…… 萧钰脸色微变,虎毒不食女,他没想到今日萧颐竟也亲自参与进来。 但萧钰难以置信道:“可方才,母亲明明在戏法之后看见了雪棠……” “那是假的。” 比起此时萧钰神色难看,蔺巽语气依旧淡然:“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在短时间内换上相似的衣服扮演成一个人的模样不是难事,只是久了会露馅。” 所以,留在侯府的‘萧雪棠’并没有再来前院,就是担心人多了被戳穿。 他们只要保证,今日萧雪棠的失踪和戏班子没有任何的关系就好。 所以,行雪楼今日最大的戏法,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偷梁换柱,而协助他们的人……是萧颐。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今日一切还没结束之前,谁也不确定最终的猎物和猎手…… “这一切雪棠都察觉了,可她还是将计就计,为的就是引出佛恕。但……” 萧钰深吸一口气,看着蔺巽最终还是道:“可或许,佛恕的目的就是她。在我的梦中,雪棠与南疆关系匪浅……” 听到这里的时候,蔺巽面容平静,没有太多变化,意料之中。 如果萧雪棠和南疆一点关系都没有,萧钰的反应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在梦中,佛恕与萧雪棠……有私情!” “若佛恕也是重……做过相似的梦,那么他的目的,就是要将雪棠带出京都,回到南疆。” “咔嚓”一声,蔺巽手中的核桃被捏的粉碎,黑色的眼眸中带着寒光,让萧钰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202章 再度重启人生? 鎏金炉子里点着香,在那缭绕烟雾之下,眼前白衣男人的容貌竟有一种诡惑近妖之感。 在那香甜的熏香下,刹那间,萧雪棠只觉这个人轻飘飘的,似梦非梦之间,她听见男人那低沉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唤她道:“皇后娘娘……”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起那些记忆的?” ‘轰’地一声,萧雪棠只觉耳边像是炸响了一道惊雷,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看着佛恕…… 一时间萧雪棠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毕竟她也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不过瞬间神色恢复如常。 她冷冷的看了佛恕一眼,声音平静道:“不知道大祭司在说什么,我是永安侯府大小姐,不是什么皇后!?” 佛恕低笑一声,看着萧雪棠,若有所思道:“看来,比起永安侯府,你更恨蔺少舒;比起身为永安侯府的大小姐,所以你更为憎恶的是嫁给了蔺少舒,困在深宫之中。所以,这一世你才千方百计与蔺少舒退婚……” 光影交错之下,佛恕漆黑的眼眸中闪过着诡谲的光芒,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萧雪棠惊愕的发现佛恕的眼睛和蔺巽很像,都是一双凤眸。 只不过蔺巽的气质更冷,更正气;而佛恕的眼,则是偏向于邪气诡谲的那种。 那双吁魅邪气的双眼看着萧雪棠,像是在看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道:“所以在恢复记忆之后,你想要选择不一样的人生。是从那日巷子初见后?还是护国寺地藏殿之后?” 佛恕的语气倏然竭力掩饰,但依旧掩盖不了语气中的急促。 佛恕似乎是非常笃定,萧雪棠恢复前世记忆与他有关;以及,他似乎非常在意…… 在萧雪棠的印象中,无论前世今生,与佛恕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但与之相反的,佛恕步步为营,甚至费尽心思不惜赌上了京都天玄教的分坛,就是想要她恢复记忆、将她抓回他的身边。 究竟是为什么呢? 萧雪棠羽睫轻颤,片刻之后清亮如雪的目光看向佛恕,道:“我若说,是在更早之前呢。这一世,在见到大祭司你之前,我就已经有了前世记忆了。” 什么!? 佛恕原本游刃有余的神色微滞,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萧雪棠,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不,这不可能。” 明明在前一刻萧雪棠还在逃避、想要掩盖所谓前世之事,可现在萧雪棠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竟变得平静起来。 萧雪棠一瞬间的变化,让佛恕心中不安,以及隐隐有些焦躁…… 萧雪棠瞥了佛恕一眼。 不可否认,眼前这张脸非常俊美,五官轮廓很符合萧雪棠的审美,可不知为何,萧雪棠就是喜欢不起来。 大概是因为纵使眼前人穿着一袭白衣,做出一副不染尘埃的样子、却依旧难掩他那阴沉的本质。 萧雪棠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让佛恕想起前世,曾让他输的一败涂地的萧雪棠。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在烛火下如同宝石般熠熠生辉,眼尾弧度微微弯起,非常漂亮纯粹,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缓缓道:“什么叫做命运的轨迹?我的命运,只与京都息息相关,与永安侯府、蔺少舒有关,又与你南疆大祭司有什么关系呢?” ‘砰’地一声,仿佛有一根弦在他脑海中崩裂。 与他无关,萧雪棠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他转世重生的意义是什么? 刹那间,原本逼仄的房间气氛变得更加压抑了,不知哪里来的风晃动了桌上的蜡烛,萧雪棠只觉眼前一黑,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她得脖子! “萧雪棠,你别忘记了当年你被永安侯府所弃是谁救了你,又是谁将你一手送到皇后的位置,又是谁帮你灭了永安侯府满门?你以为重活一世……纵使你依旧留在京都,就可以摆脱前世的命运吗?休想!” “你是我南疆的圣女,生生世世,休想摆脱前世的命运……” 供奉的神鸟,以血为献祭便可以轮回转世,扭转乾坤。 前世在失去萧雪棠之后的佛恕,他以万人为祭终于得到了轮回重生,可没想到那不圆满的诅咒依旧验证在了他得身上。 他在江南等了数年,并没有等到被南夫人设计卖到青楼的萧雪棠。而京都传来的消息,竟是永安侯一家被贬谪出京都,那时他便意识到了这一世萧雪棠和他的命运轨迹有了偏差…… 那时南疆内部也出了问题,不得已佛恕回到边关,一切只能重新筹谋。 他要的是,那个曾与他在南疆有着五年记忆的萧雪棠,而不是一片空白的萧家大小姐。 所以,他又用了数年的时间,翻阅遍了那些诡谲之术的记载,他要让萧雪棠重新恢复记忆,延续上一世的爱恨情仇,重新做一次选择! 但…… 一切还是与他想的不一样。 萧雪棠想起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前世的记忆;萧雪棠舍弃了蔺少舒,可却与蔺巽纠缠不清。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没关系,再重来一次,你就会想起这一切的,一切……重新开始!” 他的手渐渐收拢,眼眸发红,带着痴狂…… 倏然,他只觉后背一痛,一支簪子插入了他的脊椎中段位置,一股麻意瞬间蔓延全身,不自觉的松开了钳制住了萧雪棠的手。 “你……” 佛恕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咳”! 萧雪棠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居高临下的看着佛恕。 猎物与猎手,二人之间的地位瞬间产生了转圜! “我知道身为南疆大祭司,百毒不侵,但簪子上涂着的是我特制的麻沸散,足以迷晕一头猛虎的量,大祭司,大意了啊!” “我对现在的人生非常满意,并不想再重来了,恐怕要让大祭司失望了……” 手中拿着带血的簪子,一滴血溅在她的脸上,在那摇曳的烛火之下将那一张看起来清艳绝伦的面容带着一丝魅惑之意。 可此时在佛恕的眼中,烛光剪影下的女子,却与前世站在那血海中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他忽然笑了…… 第203章 挟持脱身,放虎归山 “大祭司,您怎么了?” 此时守在外面,佛恕手底下的人听了动静连忙冲了进来,却看见了让他们非常震惊的一幕…… 他家运筹帷幄,算无遗漏的大祭司,竟然被一个丝毫不会功夫,且中了摄魂术的女子,给挟持了。 “快放开我们大祭司,不然我们必要你死无全尸。” 佛恕此时的样子有些狼狈,被萧雪棠直接从地上拖了起来,萧雪棠手中的金簪簪头磨的尖锐、堪比匕首,正抵在佛恕的颈部动脉上。 底下人剑拔弩张,紧张的看着佛恕…… 佛恕善于巫蛊毒术,算计人心,但却不会功夫。萧雪棠虽然也是个弱女子,可她却机敏善变,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佛恕动弹不得。 她的手中有着利器、正挟持着佛恕的脉门,这让底下的人很担心她会伤了佛恕。 一时间,双方僵持下来。 而在这之间,佛恕却在怔然出神…… 他想起来当年萧雪棠是以奴隶药人的身份被卖进天玄教,在药庐里,她为了求生,主动学习钻研医术。 不得不说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不止生的漂亮,且生性坚韧,最终只有她挨过了炼药的过程,她的血成了炼制万骨枯药引。 她是他一生的心血,是他独一无二的药引,是他一生唯一所求…… 可前世,她却连尸骨都没给他留下。 穷尽碧落,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起! 佛恕原本绝望灰败的双眸,重新染上了一层痴狂,终于开口:“放她离开。” 底下那些人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在门口让开一条道。 萧雪棠不敢大意,依旧将簪子抵在佛恕的颈部…… 纵使是第一次挟持人,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动作非常平稳,出了房门这才发现原来屋子里点着烛火并不是因为天黑了,而是他们本来在一处地道中! “出口在哪儿。” 萧雪棠逼问佛恕,手下的簪子也用了几分力,有丝丝鲜血顺着簪子锐利的一面流下。 “一直往前走,看见石阶便能出来,千万别伤着我们家大祭司!” 萧雪棠没敢松懈,顺着底下侍卫的指引,果然看见了一条暗道。 等她气喘吁吁的出了暗道的时候,只见外面竟还是夏阳灿烂。 温暖绚烂的阳光照在身上,萧雪棠有片刻的目眩…… 仿佛方才在底下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终于从梦境回到现实,地狱回到人间。 逆着光,只见蔺巽一袭黑衣站在那,脸上那原本狰狞的面具却给人无尽的安全感。 “蔺巽,我就说我自己能脱身的吧!” 萧雪棠看见她,原本迷茫的双眸瞬间变得清明,阳光下那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蔺巽,就像是只等待夸奖的猫儿。 原本沉着脸色的蔺巽,见她如此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弯嘴角,道:“过来。” 萧雪棠犹豫了会儿,在天玄教众人虎视眈眈之下,将浑身无力的佛恕一推,头也没回的跑到蔺巽身边去了。 见佛恕安全,底下的人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瞬间向萧雪棠袭击去。 但还未近身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一把剑直接划过了他的颈部…… 他只觉得喉咙一亮,像是冬日浸的雪,下一刻便听见什么喷涌而出的声音。 是他的血! 他下意识的想要捂住颈部,可是血流像是喷泉一样喷溅而出,全部被蔺巽的披风挡住。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之间,蔺巽将萧雪棠护在了身后,而天玄教的人也接应到了他们的大祭司佛恕,双方人马瞬间拉开了距离…… 天玄教的人主要是防着蔺巽,紧紧将佛恕护在中间。 南疆谁人不知摄政王蔺巽身边高手如云,而他自己的功夫本身就高深莫测。在三军交战时,蔺巽总是身先士卒,在乱军之中取敌军将领首级。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只见佛恕轻轻摆了摆手,苍白的脸颊勾起一抹笑,看着蔺巽道:“放心,摄政王这个时候还不能杀我。” 他晦暗的目光盯着蔺巽,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盯着蔺巽脸上的面具道:“蔺巽,你可想好了,若是杀了我如何向她交代?” 隔着面具,萧雪棠看不清楚蔺巽的神色,但能够感觉到蔺巽的后背瞬间变得紧绷。 萧雪棠心中觉得奇怪,怎么感觉蔺巽和佛恕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更让萧雪棠震惊的是,一向杀伐果断的蔺巽,竟是直接收了剑。 看着蔺巽的动作,佛恕大笑一声,竟是直接带着人非常嚣张的转身回了地道里。 随着地道门关闭,萧雪棠只见眼前似乎是个石壁,上面缠满了藤蔓…… 从外表来看,这里几乎是看不出半分的异样,谁能想到里面竟然是个密道暗室呢。 而且,暗室里的房间格局,竟和她的梨棠居一模一样! 刹那间萧雪棠只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些恶心。 “王爷,你怎么就这么让他跑了,这不是放虎归山!” 此时齐玉笙带着人跑了过来,眼睁睁的瞧着佛恕一行人跑了,懊恼道。 萧雪棠也附和的点头,向蔺巽提出抗议…… 好不容易才将佛恕钓出来,为此她差点没命,怎能让人跑了! 蔺巽看着已经合上的石壁,眸色沉沉,道:“天玄教在京都的根据点基本都已经被曝光,他在京都呆不了多久。” 毕竟天玄教擅长的是在暗中搅弄风云,京都是蔺巽的地盘,他已暴露,便不会久留。 “可……” 齐玉笙拧着眉,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看见了在蔺巽身后的萧雪棠。 “萧大小姐,您怎么在这儿?” 也不怪齐玉笙如此惊讶,谁能想到今日上午还在侯府的萧雪棠,下午的时候就出现在他们围剿的天玄教地盘。 而听着齐玉笙的声音,蔺巽的目光落在萧雪棠身上,问:“可有受伤?” 那语气比起和齐玉笙说话的时候,温和上了数倍不止! 齐玉笙龇了龇牙,不知是被蔺巽那温和的语气给恶心到了,还是在抗议某人的双标…… 萧雪棠不知齐玉笙在想什么,眉梢微扬,道:“我虽不会武功,但还是带了防身的暗器,他伤不了我。” 萧雪棠说的信誓旦旦,忽然觉得脖子上一烫…… 蔺巽的指腹,轻轻擦过她脖子上,那是方才佛恕暴怒之下留下的痕迹。 不知为何,萧雪棠觉得耳根也有些发烫,又有些心虚,欲盖弥彰转移话题…… 她对蔺巽和齐玉笙道:“我看时辰尚早,咱们快回侯府吧,说不定能赶上好戏呢!” 既然佛恕没抓到,那么永安侯府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04章 瓮中捉鳖,谢家二爷 永安侯府的戏还没散场,宾客皆在…… 倒不是他们不想离开,而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王府的人带兵把守住了永安侯府。 目的,是为了捉拿朝廷钦犯。 众所周知,最近摄政王正在满城的抓捕宦官余孽,那么在这个时候所谓的钦犯,那定是与宦党有关,是蔺巽不知要对哪个倒霉世家下手。 萧颐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就知道,蔺巽每次出现就没好事! 这戏班子里的人虽有不安,但想着毕竟那是他们大胤的国事,与他们不相干。人既然已经被弄出去了,任务已经完成,他们犯不着招惹上蔺巽这个疯子。 众人各怀心思,唱戏的听戏的都心不在焉的,在这丝竹喧嚣中,竟是听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感觉。 最先坐不住的是在一众贵妇人之间,八面玲珑戏班班主。 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姿容平平,但一双眼睛却生的极美,顾盼生辉,为那清秀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光彩。 可此刻她隐约有些不安,借着更衣的借口离席,一时众人的视线都在那些世家身上,再加上有柳姨娘和叶锦二人打掩护,并无人注意到。 这戏班班主似是对侯府的地形非常的熟悉,身形灵巧的避开了侍卫的视线,直接到了侯府后门。 后门的墙很矮,她环顾四周,无人注意,竟是纵身一跃像是灵巧的鸟儿,翻飞出去…… 就在此时,忽然出现一道黑影,直接将她踹了下来! 班主神色大惊,吐出一口鲜血,下一刻只见护卫将她团团围住。 护卫散开,她瞳孔一缩…… 为首的,正是永安侯世子萧钰! “王爷下旨整个侯府的人只许进不许出,班主难道没听见吗?” 此时落在萧钰的手中,她心知不好,一时间心中飞速转过许多念头。 只是她刚想动,便就有一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一时之间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盯着萧钰一脸愤慨道:“我们戏班子不过是讨口饭吃,不曾作奸犯科,你们这些权贵为何连条生路都不给我们,如此仗势欺人!” “呵,好一个倒打一耙。” 若是从前性子耿直的萧钰肯定会被这女人冠冕堂皇的一番话给动摇,毕竟对方是弱者嘛。 但萧钰毕竟历经两世整个人也成熟多了,那一套谁弱谁有理的道德绑架,对她根本就行不通。 “你们行雪楼若是清清白白,方才你跑什么?而且,本世子走南闯北这些年,从未见过一个普通的戏班子竟有这么好的身手,你究竟是谁……” 此时一个护卫道:“世子,这个女人脸上的肤色和脖子不一样,她易容了。” 萧钰神色一动,伸手就要揭开她的人皮面具…… “住手!” 只见这电光石火之间,萧颐带着人匆匆的赶了过来,瞧见萧钰的人打伤了这戏班班主,眼底闪过一丝心疼,随即沉着脸呵斥道:“孽子,你这是做什么?” 萧钰面无表情的回道:“带人抓宵小。” 萧颐再度看着被萧钰的侍卫包围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命令:“放了她。” 萧钰冷哂一声,道:“父亲,这个女人很可疑,我要交给王爷。” 萧颐态度强硬:“她不是摄政王要找的人,放了她,摄政王那里我自然有交代。” 见萧钰没有动弹,萧颐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加冷淡,带着威压道:“萧钰,你现在公然违抗我的命令,是要与你的父亲作对吗?” 萧钰本能的弯腰请罪道:“儿子不敢。” 萧颐冷笑:“你别忘记了,你只不过是区区侯府的世子,这永安侯府还轮不到你的做主。” ‘你不过是区区侯府世子’,刹那间,此时光景似与十多年前重叠。 但是当年,他是站在萧钰的位置…… 而现在,他俯首瞧着眼前矮他一截的儿子,生出一种命运更迭、大权在握的微妙快意。 一时间萧钰和萧颐父子二人僵持住,连带着双方的人马也是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道声音道:“她不是摄政王要找的人?那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颐眼皮子一跳,萧钰眼中一喜,道:“母亲,您来了……” 只见竟是谢氏和苏姑姑带着人手浩浩荡荡而来,她扶起了萧钰,冷眼看着萧颐道:“侯爷现在越发风流了,怎么,连戏班子这样下九流,已然人老黄花的女人,也都要怜香惜玉吗?” 一番话落下,顿时萧颐和地上的戏班班主脸色都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萧颐怒斥道:“谢思婉,你现在说话粗鄙的如同那市井泼妇,你看看你如今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风采。谢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不堪的妇人,早知当年我就不该娶你……” 纵使谢氏心态已经变得强硬许多,但萧颐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人,这些刻薄的话像是淬了毒的箭直接戳向她的软肋。 不知是气还是恨,一时谢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若非是苏姑姑和萧钰二人扶着恐怕要直接晕倒了。 “呵,侯爷如今可真是人老健忘了吗?” “谢萧两家婚事,是当年老侯爷亲自登门,是你在我们兄弟三人面前立下毒誓才娶的思婉,二十多年过去了,思婉为你们侯府生儿育女,惮尽心血,你萧颐便是如此忘恩负义,薄情寡恩的!” 随着话音落下,只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黑衣人。 只见那人身形高大魁梧,络腮胡,但却生了一双多情风流的桃花眼,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哥!” “二舅舅!” 两道欣喜的声音之后,是萧颐复杂的神色看着骤然出现在后院的男子…… “谢雷鹍?!” 谁也没想到奉旨进京的不是儒雅博学的谢家长子谢霜鸿,也不是智多近妖的谢家三子谢雪鹤,而是脾气最为暴躁、谢家唯一一个学武的谢家二爷,谢雷鹍。 当年,因为谢氏难产,谢雷鹍直接两掌差点没将萧颐给拍死,在萧颐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没想到,他竟然进京了! 第205章 虎毒不食子 谢雷鹍是武将,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只身一人进了侯府,压根就没与萧颐寒暄的意思,直接道:“萧颐,听说你竟在外头弄了个私生女,还大张旗鼓的抢了我外甥女的婚事,怎么你欺负我们谢家没人了是吧……” “咱们人都在这里,今日,便将那些新仇旧账一并了结了。我要去御前告状,让整个京都都知道你萧颐究竟是什么样的伪君子!” 萧颐脸色微沉,懊恼谢雷鹍这个莽夫说话难听。 原本萧颐还想与谢雷鹍打个太极,但现在见这番架势也冷着声音道:“今日本侯只是想要认回自己的女儿,又未曾做出宠妾灭妻之事。纵使圣上如今重新起复你们谢家,谢二爷你凭什么告本侯?” “倒是今日你们谢家人在锦儿的认亲宴上闹事,本侯倒是可以告你们谢家门风不正,谢氏善妒,萧钰忤逆不孝!” 一番话说的谢雷鹍拳头都硬了,怒道:“萧颐,你这个小人,竟然还敢反咬一口……” 说着便要冲上前揍人,被谢雷鹍身边的侍从忍冬命拉住了。 “二爷不可冲动啊,您今日来是给小姐和世子撑腰的,要沉住气。” 忍冬说着,看着萧颐眉心微皱。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永安侯的性格竟如此阴险? 见谢家人吃瘪,萧颐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阴冷…… 谢氏这个蠢货以为谢雷鹍来了就能给她撑腰?殊不知现在的谢家已经不是当年的谢家了,别说区区一个谢雷鹍,就算是那谢雨鸿亲自来了他也不放在眼中! 今日,人他包庇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虚空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萧侯爷好生威风啊。” “什么人?” 萧颐眼皮子一跳,下一刻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竟是蔺巽带着萧雪棠凭空落在院子里了…… 因萧雪棠筹谋这些天说什么也要赶上侯府这出好戏收场的,担心坐马车来不及,便想着天枢他们会轻功能捎她一程。 但天枢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逼急了就说自己轻功不够精深,捎不了人。最终,是蔺巽看不下去了,直接将萧雪棠给带回来的。 萧雪棠以前见天枢他们仗着会轻功来无影去无踪的看起来很厉害,可在自己真正体验的时候,发现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她晕轻功! 好在摄政王的轻功精深,在萧雪棠想吐之前直接到了侯府。 落地之后萧雪棠膝盖还有些发软,幸而蔺巽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瞧着举止亲密的二人萧钰眼皮子一抽…… 此刻萧颐面上的神色比萧钰夸张多了,震惊道:“王爷?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令萧颐这只老狐狸面色骤变的不是蔺巽,而是蔺巽身边的萧雪棠。 看见萧雪棠嘴角噙着笑,一副看似乖巧无害的样子,萧颐心中却是骤然一沉。 谢氏也十分惊讶,惊呼道:“雪棠,你怎么会在这?还有你身上的血是……” 萧雪棠身上沾了点血,不知道是佛恕的,还是那死在蔺巽剑下的人的。 她穿着浅绿色的衣服,看起来有些吓人。 但萧雪棠没在意,她避开了谢氏的手,道:“母亲,等晚些时候我再向你解释。” 萧雪棠迎着萧颐带着杀意的目光,波澜不惊道:“父亲,没想到吧,我竟还能平安回来。” 谢氏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此时听了二人对话,似乎是意识到什么,惊疑不定的目光先是看着萧雪棠,又看向萧颐,厉声质问:“你今日对雪棠做了什么?” 萧颐自然是否认到底,冷笑道:“我不明白你们母女二人究竟搞什么鬼。还有萧雪棠,你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与外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萧颐想要逃避谢氏的质问,且试图将锅甩到萧雪棠的身上。 萧雪棠冷笑,对于萧钰这种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把戏她早就看穿了,根本就懒得解释什么。 谢氏怒道:“萧颐,你都已经将叶锦认回来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为何还要陷害我的雪棠,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是要雪棠的命。” “我们母女,究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谢家又有什么亏欠你的……” 谢氏声音凄厉如女鬼,情急之下直接扇了萧颐一个巴掌,尖利的指甲直接在萧颐的脸上留下道道血痕。 萧颐吃痛低呼一声,正要还手,却被谢雷鹍和萧钰二人同时拦住,挡在了谢氏的面前! 而就在此时,后院的争执不知何时引来了今日参加宴席的宾客,看着眼前的一幕众人吓了一跳,低声议论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永安侯夫妻怎么吵起来了?” “是啊,什么虎毒不食子的,听起来怪渗人的呀。” 人越来越多,萧颐此时清楚想要掩护她逃走已经是不可能了,原本还一副高高在上的萧颐此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萧颐毕竟老谋深算,深知今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压低声音威胁萧雪棠道:“萧雪棠,有些事情做了你要考虑后果。想想你的母亲,想想你兄长的前程,还有谢家……” “呵。” 萧雪棠冷哂一声,轻轻瞥了萧颐一眼。 阳光下,她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情绪,幽冷的目光,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噬人的恶鬼。 纵使此时萧雪棠没有说任何的话,可此时萧颐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萧雪棠高声道:“永安侯萧颐宠妾灭妻,为了私生女叶锦步步筹谋,竟与南疆勾结被我发现,欲置我于死地,还请各位夫人今日在这里做个见证,来日我与萧颐对薄公堂,为我作证。” 而此时,萧雪棠的一番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倒抽了口凉气。 本以为今日这后院不过是争风吃醋,内宅的事情,与南疆有什么关系? 还有,萧雪棠竟然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簿公堂? 这在大胤开朝以来,前所未有的事情。 “一派胡言。” 萧颐怒斥萧雪棠,他被萧雪棠一连串的话砸得发懵,看着萧雪棠气道:“孽障,你这个孽障,当年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不该留你到现在……” “父亲!” “萧颐……” 数声惊呼,并没有唤回萧颐的理智,此时他恼羞成怒之下,竟是劈手夺过一旁护卫的刀砍向萧雪棠。 十六年前,这个孽障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今日就由他亲手了结这个错误! 第206章 弑父 萧颐夺过刀,在阳光折射下,闪烁白光刺目,仿佛将光影割裂成碎片! 就在这样的一个瞬间,让萧颐想起了很多,时间仿佛飞速回到了十七年前…… 秋波红蓼水,夕照菁芜岸。 他们初见时在秦淮的桃叶渡口,分别亦在渡口。 看着泪眼婆娑的叶湳,萧颐那时下定决心,与谢氏和离,八抬大轿迎娶叶湳过门! 他与谢氏的结合,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纵使成亲几载,萧颐与谢氏最多算得上相敬如宾;可与叶湳,相识不过数月的时间,萧颐却在她的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激情。 他娶谢氏,可他并不喜欢谢氏,而是为了永安侯府的门楣。 二十来年,他都是为侯府而活,总该让他自己为自己活一次! 回到京都后萧颐并没有先去复命,而是写了封和离书。 但…… 谢氏又有身孕了! 天知道当时他手中拿着和离书,看着谢氏带着温婉的笑意向他报喜的时候,萧颐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他去江南的时候,谢氏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只不过不想让他挂念便没说,只等着他回程给他惊喜。 但谢氏哪里知道,她带来的是惊吓,不是惊喜! 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老侯爷家风严谨,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与怀有身孕的发妻和离的。 萧颐无比的懊悔,若早知道前去江南,会遇到他此生挚爱,他是绝对不会碰谢氏的。 谢氏腹中的孩子来的根本就不是时候! 她的存在害得萧颐无法和离,只能与叶湳生生错过,萧颐将自己所有的失落,以及与叶湳的遗憾,全部都怪罪在了谢氏腹中那个尚且未降世的孩子身上。 在谢氏那个孩子出生之后,萧颐很长时间甚至看都没看一眼那个孩子。 只要看见这个孩子,他就想到了与叶湳不得不分别的诛心之痛;看见萧雪棠一天天被谢家人精心呵护长大,粉妆玉琢,他便想到了不知在何方的小女儿。 她与叶湳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萧颐对于这个孩子的憎恶不减反增。 在他看来,这个女儿简直就是成了阻隔他与叶湳在一起的孽障,长到这个时候孽障竟成了他的克星! 今日,就由他亲手终结这一切。 似乎只要这个孽障死了,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归于平静,命运复位,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似乎时间静止了! 萧雪棠看见萧颐劈手躲过了侍卫的刀,看见眼中不再掩饰的杀意。 剥离了伪装的温情脉脉的伪装,如此冰冷又如此残酷。 曾几何时,萧雪棠期盼着自己也能像叶锦一样得到父亲的认可。 甚至在他们起初回到京都的时候,萧颐为她斥责叶锦、将梨棠居让她做主打理的时候。 曾有一瞬、也就是那么一瞬,让萧雪棠觉得自己也得到过所谓的‘父爱’。 ‘父亲的爱’,对于萧雪棠而言那是一种没有具象化,虚无缥缈的形容词。 年幼时,她长在谢家,由几位舅舅替代了父亲的存在;待到年长,父女需要避嫌,在后宅中她与谢氏与叶锦相处,时间自然不似如萧颐那般多。 以至于在这一世的一开始,萧颐待她有几分的和颜悦色,她生出一种萧颐向着自的错觉…… 萧颐的演技太好了,好到纵使是重活一世如她也一时没看清,当年她们在后宅中撕咬的你死我活,而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她的父亲! 如果不是萧颐,叶锦又如何能在侯府对一国之后下手? 那间密室,不是叶锦为她选择的埋骨之地,而是萧颐…… 萧雪棠下意识的握紧手腕戴着的银镯; 萧颐拔出侍卫的刀,久经沙场的永安侯,刀锋凌厉; 萧雪棠清亮如雪的目光映着刀光寒冽,‘咔擦’一下转动银镯,机关对准萧颐; 萧颐手中的刀,刀锋直指萧雪棠,他那手无寸铁的女儿; 萧雪棠没有任何避让,冷静的站在那,转动第二下—— 临城林家,机关世家,最擅长各种精巧的机关。重生之后,萧雪棠为了自保求了林纾做了很多防身的机关。 有锋利如匕首的簪子、藏着毒药的耳坠、能藏在衣袖里的小弓弩,还有林纾的压箱底的一个宝贝。是当年他与唐门交换的,借用了唐门暴雨梨花针的机关之术,制作出的一个银镯。 从外表看,银镯和普通的镯子没有什么区别,但里面却藏着极细的针,在紧要关头可以近身防卫能救命的。 因想着萧雪棠一个闺阁女子,林纾将里面见血封喉的毒针换了一半,一半是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的麻沸散,一半才是见血封喉的毒…… 萧雪棠,将毒针对准了萧颐! 只要她轻轻一扣……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谢氏挡在了她的面前! 萧颐被天枢横飞而出给踹飞了,而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怀中。 她倏然一惊,正对上深邃的双眸,眼眸深处带着关切和担忧。 “不要冲动。” 是蔺巽。 他似乎是察觉出了萧雪棠要做什么…… 弑父! 她怎么能…… 此刻蔺巽心中一种说不上是震撼还是其它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 方才那一瞬间,少女决绝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箭,射向了他,少年时的蔺巽。 尖锐的疼痛在心脏最柔软薄弱的地方蔓延,此时此刻,他仿佛就连灵魂都疼到战栗着。 眼前一片猩红,耳畔再无喧哗,似乎对于一切的五感都消失了,只有抱着怀中的少女是真实存在。 此时他得怀抱就像是一块冰,单手就如同最为稳固的牢笼枷锁,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少女死死的钳制在怀中…… 萧雪棠被蔺巽勒的险些没晕倒过去! 她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之后紧接着用力挣扎道:“放开我,你凭什么管我!” 这下萧雪棠是真的生气了! 方才在密室中,蔺巽放走佛恕萧雪棠已经很生气了,但当时能擒住佛恕的人只有蔺巽。技不如人,萧雪棠也就不说什么。 可现在,是她与萧颐恩怨了结的最佳时期,蔺巽凭什么阻止! 此时,萧雪棠也气红了眼…… 第207章 红蓼夫人,请君入瓮 萧雪棠气的双眸通红,就像是只暴怒炸毛的猫儿,一改往日冷静,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用力的踹着蔺巽。 可偏偏身后男人似是丝毫不知道疼一样,单手就能将她制止住。 她更气了! 不管不顾,直接一口咬向了蔺巽的手。 瞬间,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而整个世界也似乎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两个。 从萧颐拔刀想要杀人,再到被天枢诶踹飞,这一切发生都不过是在片刻之间。 事情发生的太快,在人群看来是萧颐想要行凶,被摄政王身边的护卫所阻止,而摄政王为了救人才拉了萧雪棠一把,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才怪! 众所周知,摄政王蔺巽喜怒无常,冷面冷心,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别说主动救人了,就连你死在他面前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可现在倒好,从上次侯府认亲宴开始,蔺巽出现在侯府为萧雪棠撑腰…… 若说是巧合,那后来文渊阁中,面对三皇子蔺少舒的拒不退婚,也是蔺巽出面将事态平息下来。这才让萧雪棠顺利的解除婚约,没有过多的被为难。 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么第三次呢!? 所有人眼见着蔺巽在萧颐刀下救了萧雪棠,可后者却丝毫不领情,竟敢对摄政王动手,咬伤摄政王,所有人都吓得快要屏住呼吸…… 萧雪棠完了! 有胆子小的都下意识的闭上了眼,此时此刻大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萧雪棠没死在永安侯的刀下,恐怕是要死在摄政王的剑下了。 但…… 众人等了半晌,却也没等到摄政王发作,他只是镇定自若的用帕子包裹住手上的伤口,淡淡的瞥了萧雪棠一眼。 仿佛是在说小姑娘牙还挺利的! 被这么一折腾,原本被怒火和憎恨冲晕头脑的萧雪棠也冷静下来了。 此时萧雪棠心中那一股汹涌的恨意,以及似乎想要毁灭一切的感觉没了。她都不敢看蔺巽以及众人的神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现在找个地洞钻进去还来得及吗? 气氛持续微妙着,最终是天枢非常机敏的为两位主子解围…… 只见天枢一脚踹中的是萧颐的腹部,纵使萧颐会功夫,但与天枢这样的江湖高手还是有着天壤之别。 更不要说,萧颐方才是想要发了疯的置萧雪棠于死地,被天枢那一下踹的猝不及防,根本没反应过来,直接吐了两口血。 “我可是圣上亲封的三品侯爷,你竟敢对我动手!” 萧颐受了伤,此时也不忘记强调自己侯爷的身份,天枢乐了:“永安侯,你敢当着王爷的面拔刀行凶,杀人灭口,我看你这侯爷也算是做到头了。” 被天枢的话这么一提醒,众人的注意力也瞬间从萧雪棠和蔺巽身上转移,看着萧颐道:“这天底下竟真的有父亲要杀自己的女儿,这永安侯莫不是疯了?” “之前坊间传闻,永安侯为了自己的私生女算计自己的夫人和女儿,我们都不信,现在看来,这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永安侯的外室和私生女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真的和萧雪棠说的与南疆有关?”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叶锦面色煞白,想要离开,却被萧雪棠身边的碧痕和绮月拦住了。 “叶锦……不,萧叶锦,今日你们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为何急着离开呢?” 听到萧雪棠口中一家三口,众人纷纷瞪圆了眼,就连萧钰也难以置信的开口道:“你是说,叶锦的生母也在这里,不,这不可能!” 萧钰一向冷静睿智,可也被今日一连串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 先是好好的认亲宴萧雪棠消失了半天的时间,萧钰为了求助蔺巽,不得已将前世萧雪棠和佛恕之间的恩怨以梦境为借口和盘托出; 紧接着萧雪棠人是回来了,却句句都在激怒萧颐,方才如果不是蔺巽阻止及时,今日这后院恐怕要血溅三尺。 现在,萧雪棠又抛出了一计重击—— 叶锦的生母也出现了。 昨夜萧雪棠明明说过,叶锦的生母是南夫人,那么现在…… 萧钰的目光看向了角落中,被众人忽略的戏班班主。 “红蓼夫人。” 萧雪棠的目光也看向戏班班主,叫出了一个让萧钰和谢氏母子二人都十分陌生的名字。 萧雪棠看着眼前其貌不扬、但那一双眼冷的恨不得冻死她的女人,眉梢微扬。 人群中大多数人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倒是齐玉笙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你是说,她就是红蓼夫人?来人,将她带走!” 瞬间,齐玉笙带来的匦检院的人也都纷纷警惕起来,要动手,但萧颐手底下的人却将女人保护住。 “这是侯府,容不得你们撒野!” 萧颐纵使是强弩之末,但依旧色厉内荏的开口,只不过齐玉笙压根都懒得理会她。 底下的人都云里雾里,问齐玉笙:“齐少卿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齐少卿方才不是说你们匦检院的人要抓阉党余孽,这怎么又和南疆细作有关。还有,这红蓼夫人又是什么。” 今日来侯府参加认亲宴的都是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眼见着今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摄政王府以及匦检院都牵扯进来,少不得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齐玉笙道:“众位大人,这桩案子是匦检院奉圣上密旨查的,在水落石出之前请恕在下不能全部说出全部内容……” “但当年阉党作乱,发动甘露之变,其中便有南疆天玄教参与其中。而当年,负责在阉党以及天玄教联络的人,便是……红蓼夫人。” 齐玉笙冷笑道:“当年天玄教为非作歹,被天极王剿灭之后依旧有一股势力蠢蠢欲动。阉党被王爷清剿之后,你们潜伏在大胤境内,没少搅弄风云,你以为没人发现吗?” “匦检院,盯着你们许久了!这些时日我们只是抓了些无关紧要的天玄教人,没对行雪楼动手,等的就是今日,请君入瓮!” 说罢,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戏班班主……不,应该说红蓼夫人。 只见此时她面上神色没有半分身份暴露的惊慌,镇定自若的样子,甚是诡异…… 齐玉笙眉心微皱,这女人甚是狡猾,难道她还有后招? 第208章 族谱,致命的错误 随后,便见蔺少舒出现了! 看见蔺少舒,萧颐和叶锦父女二人顿时一亮,叶锦上前道:“殿下,您要为锦儿做主啊。” “今日是锦儿的认亲宴,却没想到姐姐竟然如此胡闹,还联合外人诬陷父亲。您是知道父亲为人的,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怎么会与南疆有关?而且更可笑的是,他们竟然随便指着一个戏班子里的女儿就说是锦儿生母,南疆细作,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叶锦最擅长拿捏人心,果然一番话说出来,瞬间将围观的众人情绪煽动了起来。 “是啊,我们不是与南疆在议和吗,好好的南疆派什么细作?” “可不是,这永安侯府可是百年世家,萧颐纵使再糊涂,也做不出自毁长城的事情吧。” “如今圣上病着,摄政王和匦检院弄得京都风声鹤唳的,又是闹的哪一出……” 人群中话锋渐渐的变得不对劲,竟是将矛头对向了蔺巽。 说这些话的人,正是内阁中与蔺少舒交好的! 他们在帮叶锦和永安侯府说话,也是在讨好三皇子。 蔺少舒今日穿着一袭紫衣,眉眼俊秀如画,看起来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但说的话却是:“王叔,南疆使者不日即将抵达京都,这所谓与南疆勾结,细作的罪名,可是要谨慎定夺。如若不然,伤了两国的交情可就不太好了。还请皇叔以大局为重,切莫因一时私情,冤枉了侯爷……” 听着蔺少舒一番话,萧雪棠心底冷笑连连。 这蔺少舒不愧与叶锦是天生一对,冠冕堂皇的话是一套又一套。 但还不等她开口反驳,只见谢家二爷狠狠地啐了一口。 谢雷鹍阴沉着脸看着蔺少舒道:“三皇子你这好大一顶帽子啊!这侯府和戏班子的事情还没掰扯清楚,摄政王也从始至终没说话,怎么你一来,就直接扯上了朝局的事了?” “你这胡话信口就来,为了护着那什么叶锦,你是连脸都不要了!你当真忘记了,是谁陪着你走到今天的!” 一番话说的蔺少舒面色瞬间白了,既震惊又难堪道:“舅舅,您误会了。” 他方才的视线都在叶锦身上,没想到谢雷鹍竟这么快回京,偏偏是今日……恐怕不是巧合。 谢家人,匦检院,以及蔺巽,今日竟都出现在了这里。 此时蔺少舒心中有一种预感,恐怕萧颐也要完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蔺少舒心中便就已经权衡好了局势,道:“今日之事我并无偏袒之意,只是顾虑到过几日两国盟约。当然,若有南疆有不轨之心,与世家勾结,自然还是要请皇叔秉公处置,我定不会插手!” 蔺少舒说的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与方才截然两个面孔。 叶锦心下一沉,难以置信的看着蔺少舒,不敢相信蔺少舒竟是就这么舍弃了她们? 谢雷鹍见蔺少舒还算是识趣,总算没有当场打人,但面上的神色还非常难看。 这些年雪棠那个丫头,一直暗中用谢家的声势帮助蔺少舒,这件事谢家几位爷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 上一辈人的恩怨,他并不想牵扯到蔺少舒的身上,这些年可以说蔺少舒是要人给人,要钱他们给钱。 结果这个白眼狼都对雪棠做什么了! 他辜负了萧雪棠一片真心,竟与这侯府的私生女勾搭在一起,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谢雷鹍第一个想杀的人是萧颐,第二个,便是蔺少舒…… 原本蔺少舒的出现,萧颐等人以为来了个救星呢,却没想到谢雷鹍几句话却让蔺少舒这个皇子改变了主意,顿时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萧颐知道蔺少舒真正顾虑的,其实不是谢雷鹍,而是……蔺巽! 此时萧颐的胸口血意翻涌,冷静下来之后,他那被鲜血充斥的双眸此时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他并没有看齐玉笙,而是转向一旁,神色冷静的蔺巽…… 蔺巽逆光而立,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晚霞在他的身上披上了一层浅浅光晕,鲜红如血的颜色,这让萧颐想到了半年前在战场的蔺巽。 杀伐果决,雷厉风行,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便就一击毙命! 他倏然明白了过来,这次匦检院如此大张旗鼓的在京都追查阉党余孽,其目的不是王家,也不是东宫,而是他…… 明明他已经行事够谨慎,在蔺巽面前够已经夹着尾巴做人了,可为什么蔺巽还是盯上了侯府? 是萧雪棠! 萧颐本是城府极深之人,电光石火之间,萧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是萧雪棠,将蔺巽和匦检院的人引来…… 今日认亲宴,他们的本意是想对萧雪棠下手,将萧雪棠当做了猎物。却没想到,那不过是伪装猎物的猎手! 他大意了,而且,他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正在萧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之际,只见吴叔过来,向萧雪棠道:“小姐,东西拿到了。” 众人循着萧雪棠的视线看去,只见萧雪棠手中拿着的,竟是一个族谱。 方才蔺少舒和叶锦二人在那一唱一和,想将众怒引向蔺巽的时候,萧雪棠一直不发一言,她是在等吴叔的到来。 “棠棠,这是什么?” 谢雷鹍看着自家冰雪聪颖的外甥女,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嘴角带着笑好奇的问。 萧雪棠笑道:“舅舅,这是萧家的族谱。就在方才,萧颐亲自将叶锦和其生母的名字,记载在上面……” 在萧雪棠拿过族谱的那一刹那,萧颐顿时面如死灰。 众人不明所以,而叶锦看着萧颐的脸色,预感到不妙,下意识道:“你胡说,父亲明明将我的名字记在……记在夫人的名下。” 萧颐那般疼爱叶锦,既然冒着天下大不讳认下了叶锦,自然是要给叶锦嫡女的身份。 但…… 萧颐也有自己的私心。 秋波红蓼水,夕照菁芜岸。 当年江南初见,叶湳化名红蓼,他化名菁芜,二人相遇相爱,渡过了他这一生中最为美好难忘的岁月。 在亲自将叶锦的名字添在族谱上的时候,于叶锦生母那一栏,萧颐写下了红蓼的名字…… 一家人整整齐齐,终于形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团聚圆满! 第209章 最后一击,只是开始 他本以为是给自己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一个慰藉,可却万万没想到却会落在萧雪棠的手中,成了致命的一击! 萧雪棠翻开留着新墨的那一叶,父:萧颐,母:红蓼,女:萧叶锦,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出现在族谱上,叶锦知道一切都完了…… “萧雪棠!” 叶锦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萧雪棠没反对她再次举办认亲宴,是因为萧雪棠就是等着这一刻…… 上次护国寺南夫人设计谢氏,她对谢氏的敌意,让萧雪棠明白她是在乎萧颐的,且对名分有着一种病态的在意。 所以萧雪棠会对蔺巽十分笃定,南夫人会出现在认亲宴上。而当柳姨娘提出,请行雪楼的戏班子时,萧雪棠便知道了南夫人会借着戏班子的掩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就像是第一次认亲宴上一样,南夫人试图在京都权贵以及谢氏她们面前宣誓主权,萧雪棠知道南夫人肯定不会默默无闻的在认亲宴上观礼。 所以,在这位所谓行雪楼戏班班主主动接近自己的那一刻,纵使南夫人的易容术天衣无缝,萧雪棠便知道,她就是南夫人! 南夫人叶湳,还有另一个名字——红蓼。 这是吴叔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根据萧雪棠提供的蛛丝马迹查到的线索。当时萧颐在江南,曾听过一位名为红蓼歌女的曲子。 红蓼这个名字看似确实是一个歌姬的名字,但萧雪棠却是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那就是当时佛恕来京都觐见天子的时候,身边有一位精通巫蛊之术身份神秘的女人,名为……红蓼夫人! 几乎就是在那一刹那,萧雪棠便就确定了一切。 南夫人是叶湳,也是红蓼夫人,与南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萧颐并不知道红蓼夫人,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在身边小厮随口一句感慨…… “可惜锦姑娘的生母不能观礼,就连个名分都不能有。”的时候,便将叶锦生母一栏谢氏的名字抹去,写上了红蓼。 萧颐以为他是侯爷,是这萧家的家主,他有权利给他爱的女人和女儿一个名分。 却没想到,竟是落入了萧雪棠的陷阱里。 此时萧颐的心中,第无数次的后悔当年没掐死这个孽种,留着她,如今竟是祸害了全家。 叶锦后知后觉,想明白了这一切是萧雪棠的算计,可此时她的心中还是难以置信居多。 她不敢相信,明明是她熟知历史走向,且最能善于掌控人心,在她的身后还有这么多高手…… 可这些人,竟都成了萧雪棠棋盘中的棋子,任凭萧雪棠的摆弄! 如果萧雪棠一切都是靠蔺巽来打败她的,或许叶锦心中还没有这么不甘。 可偏偏,是萧雪棠自己步步为营,算计了她,算计了萧颐,算计了她的……母亲。 红蓼夫人……或者是说,叶湳也没想到萧颐竟会做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心中既诧异,又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她爱上的男人,终究是没有辜负她。 “红蓼夫人。” 萧雪棠明知道叶湳的身份,也知道叶湳是汝南王府的人,可偏偏没戳破。 毕竟一个是汝南王府的宠姬,一个是妖教余孽,怎么看都是后者这个身份罪名更重! 所以,萧雪棠并没有摘下叶湳那一张人皮面具的打算,继续以红蓼夫人的身份审判她:“匦检院的行事作风你也是知道的。他们掌握着天下密报,在没有十足的证据,是不会动手的,所以你想要否认也没用。” 叶湳死死的瞪着萧雪棠,那目光似乎要渗出血了。 若是第一次在侯府见到萧雪棠的时候,叶湳知道这萧雪棠会带来这么多麻烦,那个时候她就该直接对萧雪棠痛下杀手! 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好,我承认,我是南疆人。” 叶湳倏然站起来,开口道:“但当年,萧颐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所做这一切与他们父女无关!” 没想到叶湳竟然会将全部自己揽在了自己身上,萧颐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叶锦心底松了口气。 此时叶湳清楚萧雪棠她们之所以盯上她,是因为行雪楼,如今她是易容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弃了这个身份,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更何况…… 她倏然靠近,目光死死地盯着萧雪棠,幽幽开口:“现在南疆与大胤交好,和谈在即,我出现在京都也不该是什么死罪吧。就算要治罪,也该等我们南疆使团来京后,再做处置!” “呵……” 萧雪棠不置可否冷哂一声,看着眼前那一双与叶锦十分相似的眼眸,冷冷道:“夫人果然心思聪慧,想拿两国和谈的事情做文章。但你忽略了,你的罪名不是南疆细作,而是天玄教余孽!” “天玄教作恶多端,本是我们大胤仇敌。而我们大胤之所以答应与南疆结盟,那是因为就在十年前,天玄教和南疆王室已经分开治理。” “所以,夫人口口声声说要等南疆王室的使者处理你,难不成夫人背后的主人……或者是说,天玄教的主人是南疆王室!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年天玄教对我们大胤百姓所做之事罄竹难书,这次结盟,我们不得不怀疑天玄教别有用心了。” 萧雪棠一番话,顿时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众人也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他们就被叶锦和蔺少舒给误导了。 是啊,天玄妖教,和南疆王室联盟完全是两回事啊。 天玄妖教,当年蛊惑人心,在边境为非作歹,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自南疆王与上一任祭司翻脸后,天玄教便不再是南疆的国教了,没有关系,至少表面如此。 摄政王和匦检院的人捉拿天玄教,压根对几日后的联盟没有任何影响。 而这红蓼夫人是天玄教妖人,该死! 瞬间群情激愤,让齐玉笙将这红蓼夫人抓起来,按照规矩处以极刑。 齐玉笙钦佩的看着萧雪棠…… 不愧是萧大小姐,几句话,便将他们从不利的位置扭转! “将人带走。” 齐玉笙见今日这一场闹剧差不多了,吩咐道:“还有他们……” 齐玉笙指的是萧颐! 萧颐惊怒:“齐玉笙,纵使我与红蓼有旧,可我对南疆之事一无所知,她也认了所有的罪!你们匦检院的人凭什么抓本侯?” 齐玉笙没有说话,倒是萧雪棠替他回道:“父亲,你以为我所说的与您对簿公堂,只是为了今日这一桩事?” “父亲,您还有一夜的时间,好好想想,你和你的宝贝女儿究竟还做了哪些好事……” 萧雪棠看着萧颐惊愕的神色,无声冷笑。 今日这一切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 第210章 锒铛入狱,时间不多了 萧颐清楚匦检院既然奉了密旨拿人,且又有蔺巽坐镇,多说无益,不如跟他们离开…… 他可是朝廷正三品军侯,纵使是深受天子倚重的匦检院,也只有提讯权利,而无提审羁押权利。 更不要说,他手中还掌握着甘露之变的秘密,有这样一个筹码,朝中自然会有人保他! 想罢,他理了理衣襟上的皱褶,昂首挺胸的跟在侍卫身后,不像是被羁押,反倒像是去匦检院去视察的一样。 在经过萧雪棠身边的时候,萧颐冷笑一声,阴恻恻威胁道:“萧雪棠,你会为今日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被萧颐用刀指着的时候萧雪棠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更不要说现在萧颐已是阶下囚,这样的威胁更像是无力改变现实的无能狂怒。 萧雪棠微微一笑,看着萧颐道:“那女儿拭目以待,希望父亲您还能有从匦检院大牢里出来的机会。” 萧颐气了个仰倒,顺势扬起手正要打萧雪棠巴掌的时候,只见谢雷鹍那不善的目光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更不要说,今日参加宴席的宾客、他那些从前的同僚,以及女眷们,此时都对他指指点点的…… 谁也没想到,从前高风亮节的永安侯,最终竟沦落得个晚节不保的地步! 先是护国寺被抓奸南夫人,紧接着爆出私生女的丑闻,现在倒好,在他大肆为私生女举办的认亲宴上竟提刀想要抛妻杀女,且卷入南疆妖教的风波…… “抛妻杀女是为不义,和南疆妖人勾结,这永安侯府,百年世家,怎么会出这样一个不忠不义之徒。” “是啊,想当年老侯爷是何等的嫉恶如仇,当初阉党为祸朝纲,老侯爷性烈,不惜血溅碧墀,若在天有灵恐怕得被这不肖子孙给气死。” 萧颐生平最恨被人说他不如萧老侯爷,他筹谋半生,其目的就是为了摆脱父亲的阴影。可今日,却被他亲生女儿将他所有虚伪外壳扒了一干二净,暴露在世人面前,脸色霎时阴沉…… “侯爷,您再磨蹭下去,休怪下官先礼后兵了。” 齐玉笙依旧是笑眯眯的对萧颐道,一双桃花眼笑得风流,他的手轻轻在萧颐肩上拍了拍。他用了内力,看似动作很轻,但压在萧颐肩膀上的时候宛若千钧,萧颐竟是直接被齐玉笙拍了个踉跄,狼狈的被人带走。 落在最后的是叶锦…… “等等,我有话对萧雪棠说!” 在被揭穿身世,直至他们一家三口要一同被羁押入狱的时候,叶锦神色恍惚,仿佛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 明明今日她已经顺利的记入族谱,成了名正言顺的萧家嫡女,三皇子妃,得到了她所想要的一切,可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她的美梦竟全部都破碎了! 萧雪棠,都是她! 叶锦眼神仿佛淬了毒汁,纵使就连见多识广的齐玉笙,看见叶锦这般近乎疯狂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倒抽了口凉气。 担心她会伤害萧雪棠,自然不允许的,没想到萧雪棠道:“让她过来吧。” 见状齐玉笙才让擒着叶锦的两个侍卫放人,叶锦迫不及待的冲到萧雪棠面前,道:“萧雪棠,你别以为你赢了,一切才开始……” “你是侯府嫡女,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若有什么闪失你也跑不了。” “就算你不怕死,你有蔺巽护着。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兄长……他可是永安侯府世子,一旦萧颐被定罪,萧钰这一生抱负理想也完了,你忍心亲手毁了他的前程吗?” “萧雪棠,为了对付我,让自己变为孤家寡人,值得吗……” 叶锦嘲弄的目光看着萧雪棠,只觉萧雪棠今日将事情闹这么大,实在是非常愚蠢的举动。 如果她萧雪棠,是绝对不会下这么大盘棋,将萧颐和永安侯府牵扯进来的…… 萧雪棠并没有因为叶锦的话产生半分的动摇,清湛的目光盯着叶锦,似笑非笑道:“叶锦,你在害怕什么?” 叶锦嘴角笑意瞬间凝滞住了。 在这个纲常伦理森严的古代,萧雪棠以子女的身份状告萧颐本就是忤逆大罪,所以叶锦笃定萧雪棠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萧颐,而是她…… 现在叶锦身份全部暴露,她身后的势力、以及手中的底牌几乎全部都出完了。 叶锦害怕,真的到了匦检院的地牢里,萧颐会平安无事,侯府也平安无事,而她却成了炮灰!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蔺少舒…… “天玄教作恶多端,本朝又严禁巫蛊之术,你有着那样的母亲,你觉得蔺少舒还会帮你?” “如果我是你,肯定多想几个保命的路。叶锦,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萧雪棠看着叶锦惊恐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叶锦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此时官兵已经上前,将她押解走了。 此时侯府突然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围观的宾客们不愿意平白招惹一身腥,纷纷做鸟兽散。 白天这整个永安侯府还门庭若市,却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四周全部都是穿着盔甲的官兵们。一时间,侯府上下都是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永安侯府毕竟是三等军侯的府上,在萧颐的罪名定下来之前,匦检院的人也不会直接吵架,只是让官兵封锁。 齐玉笙在贴封条的时候,下意识的看向蔺巽…… “按照规矩办。” 蔺巽看了萧雪棠一眼,道:“她很快不属于这里了。” 齐玉笙心中一惊,颇为诧异的看着蔺巽。 很快不属于这里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蔺巽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人娶进门了! 齐玉笙一双眼顿时亮的跟灯笼似的照在蔺巽的身上,碍于现在有公务在身他不能多说什么,不然定要抓着蔺巽问个清楚。 蔺巽并不知齐玉笙的心理活动,他环顾四周,最终在园子角落,蔷薇花架下里找到了萧雪棠。 他神色微动,正要上前说些什么,忽而只见萧雪棠对面站着的人,漆黑的凤眸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第211章 进宫,风波起 直到叶锦被匦检院的人带走,蔺少舒为了避嫌,竟是没有替叶锦开口求过一句情。 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昨日才被赐婚的未婚妻被人官兵带走,神色冷漠。 有时候萧雪棠真的看不懂蔺少舒,二人相识十多年,前世也算是夫妻一场,可萧雪棠却依旧看不透他那看似温和深情的外表之下,内心深处究竟想要什么。 前世或许萧雪棠曾经想尝试过走近蔺少舒的内心,可最终除了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不得好死的下场之外没有得到任何的东西。 重活一世,萧雪棠也许懒得猜测。 叶锦,萧颐,南夫人都已经锒铛入狱,他们即将为自己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叶锦,叶氏商行以及百草堂的罪证萧雪棠已经收集完毕,会由她救下的证人们呈递给京兆府; 萧颐,纵使南夫人一口咬定他与南疆无关,他行事也十分老奸巨猾,无论是南疆还是当年阉党,没留下线索证据,但有一桩案子他脱不了干系…… 证人,也在回京都的路上了! 至于南夫人的事情比较复杂,牵扯甚广,她与蔺巽分工明确,南夫人是交给蔺巽处置的。她相信,南夫人落在蔺巽的手中不比落在她手里幸运…… 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蔺少舒了! 萧雪棠默默地盘算着之后的事情,没想到这个时候蔺少舒竟还留在了侯府。 呵…… 按照目前萧雪棠掌握的情况来看,蔺少舒已经在与南疆天玄教密谋着什么了。 如今天玄教的分坛被捣毁,佛恕跑了,南夫人被抓,这都快火烧眉毛了,蔺少舒还倒真沉得住气。 蔺少舒拦住萧雪棠,欲言又止,显然是有话说。 但萧雪棠现在看着蔺少舒着一张脸,耐心欠奉,连多余的眼神不愿意给他,直接道:“三皇子莫不是想要为叶锦求情?那您打错主意了,为了今日我筹谋这么久,我可不会心慈手软的。” 原本蔺少舒一肚子的话,被萧雪棠如此冷淡的态度一激,宛如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脸色也沉了下来…… “虽然如今我们已经退婚,但平心而论,那日在文渊阁我与叶锦的事情是不是你设计的?纵使我从前有利用你之心,但你该报复的也报复回来了,如今叶锦也进了匦检院,我们难道就不能回到当初吗!” “就算你不顾及我们的情分,也该看在母妃的面子上。” 萧雪棠被震惊了。 她第一次见到还有人能如此厚颜无耻的…… 萧雪棠凛冽的目光剜向蔺少舒,晚霞映照在她那一双多情含水的桃花眼上,澹然生烟,在金色霞光下竟有一种含情脉脉的错觉。 蔺巽处置好公事,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六月黄昏,飞花弄晚,那一架蔷薇花开的灼艳,风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 萧雪棠穿着浅绿色的锦裙,素衣墨发,清艳绝伦,那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望着眼前容貌俊秀的男子,一切美好的如诗如画。 他眉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此情此景,仿佛回到了那日在侯府后花园。 墙头,一簇簇海棠花开的鲜艳,风尘仆仆的青年为了见心上少女不顾礼仪的爬上墙头。二人相互对视刹那,纵使如蔺巽这般向来冷漠的人也不由有些动容。 那时的蔺巽心无旁骛,甚至心中还有闲暇感慨一下没想到他们蔺氏皇族,竟还出了蔺少舒这样多情的? 现在…… 墨色靴底踩上枯枝,发出一声脆响,站在偏僻角落里的两个同时循声看去。 蔺少舒是警惕阴沉,萧雪棠则是欣喜飞奔跑到他身边,指着蔺少舒道:“放琅琊咬他!” 蔺少舒…… 蔺巽唇角微扬,对上少女亮晶晶的眼眸,莫名有一种想要揉一把的冲动。 不过有蔺少舒那一股阴冷的视线在,蔺巽还是按住了,淡淡道:“三皇子动作再慢点,恐怕这永安侯府要落在东宫的手中了。” 蔺少舒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不甘心的看了萧雪棠和蔺巽一眼,最终还是对身边随侍道:“回府!” 萧颐被匦检院的人抓了起来,整个京都都乱了套,对蔺少舒而言他的计划也彻底的被打乱了。 现在,蔺少舒看出来了萧雪棠的目标是萧颐和叶锦,至于蔺巽的目标,是萧雪棠! 且蔺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行事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他非常担心到时候蔺巽为了看热闹将永安侯府交给东宫审理。 如果被东宫事先得到萧颐手中那个秘密,那他就彻底处于被动的状态了。 此时蔺少舒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儿女情长,加快脚步,他得进宫! 于公于私,他必须要在永安侯府的案子里插上一个人,叶锦和南夫人也就罢了,萧颐他必须要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就在蔺少舒刚出侯府,王丞相那里已经得到消息,准备进宫觐见了…… 王显也没想到蔺巽竟是给他们所有人都弄了个障眼法,目标不是阉党,竟是永安侯府。 王显对于萧颐的那点风流韵事完全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萧颐手里的密信,还是密旨? 万一萧颐那个软骨头的,为了保命,将东西交给蔺巽就糟糕了…… 不,此事事关先帝,蔺巽和先帝之间情同父子,恐怕萧颐也更害怕东西会落在蔺巽的手中。可 可纵使萧颐不主动的交出密信,但如今永安侯已经被匦检院查封,万一蔺巽搜出什么不该搜的…… 想到这里,一向老奸巨猾的王显神色也变得凝重慌乱,加快了觐见永徽帝的脚步! 这是王显万万没想到的,蔺巽竟如此的不按照常理出牌,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之下,直接动了萧颐,打了他们措手不及。 但…… 这也是个机会。 萧颐不出事,他们不是蔺巽那样有实力、且行事毫无顾忌的,直接对一个三品军侯动手。 现在萧颐被匦检院羁押,永安侯府便已是戴罪之身,是那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他必须想办法,让他手底下的刑部去接手永安侯府! 王显到底年纪大腿脚慢了些,再加上还有个尚且搞不清楚状况的蔺少煜拖后腿,竟是与蔺少舒一前一后,一块儿进的皇帝的勤政殿。 一时双方人马狭路相逢,带着同样的目的,各怀鬼胎,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第212章 打起来了 蔺巽为什么突然提到东宫?难道他真的要将永安侯府交到东宫的手里! 诚然蔺少舒不是什么好人,但东宫也非良善之辈。如今萧颐虽然被匦检院的人带走,但事情远远还没结束,一场硬仗才开始! 如果这个时候东宫参与进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更加不可控。 不知道蔺巽到底在想什么。 私底下她思考的时会歪着头,不复方才在人前的冷静犀利,神态有几分娇憨可爱。 晚霞透过蔷薇花架落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的皮肤温透如玉,漂亮的桃花眼如同上好的墨玉,顾盼流转之间,说不出的动人。 蔺巽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收回视线,神色冷静道:“当然不是真的让东宫参与进来分一杯羹。” “这永安侯府藏着让东宫和蔺少舒都十分感兴趣的东西,以此为饵,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萧雪棠发誓,她绝对是在蔺巽的眼底看见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 此时萧雪棠被蔺巽这么一提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 东宫蔺少煜好色平庸,真正操纵东宫的人自然是王家王显,而王显一直盯着永安侯府,为的就是甘露之变的密信之类的东西。 如今萧颐落在匦检院手里,王显自然也急了。这些年他无论威逼利诱都没能撬开萧颐的嘴,恐怕这一次是准备想掌控侯府,放手一搏。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忽而耳边传来蔺巽幽幽的声音道:“否则你以为方才蔺少舒为何留下?” “自然这侯府有他要的东西,见萧颐被抓,他想在你身上寻找突破口,好见机行事。想必,蔺少舒也知道那密信的存在,他的野心,不比王家那些人小。” 萧雪棠此时只觉得蔺巽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似是……有些莫名的酸意? 她哪里知道,某人这是趁机在上眼药呢! 此时萧雪棠却没想那些有的没的,细眉微蹙,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之前我没想到东宫也会卷进来,完全超乎我的计划之外,会不会有危险?” 蔺巽见少女眼底一片担忧,却又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道:“放心有本王在,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侯府分毫。” 蔺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可似乎比起之前,更添了几分温和之意,萧雪棠听的莫名觉得有些耳朵有些发烫。 宾客已经散了,匦检院的那些人非常有眼力见,将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都带走了,一时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晚风拂过,粉色的蔷薇花瓣落在二人之间。 男子身形修长冷峻,少女眉眼如画,但二人相处的画面竟是出奇的美好…… “棠棠!” 一道惊呼瞬间打破了二人之间的静谧,原来是帮着谢氏撑腰送走侯府那些宾客的谢雷鹍,又折返回来。 萧钰哪曾想到萧雪棠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而见萧雪棠这副样子分明是心甘情愿的,一时间那一张清俊的眉眼越发阴冷,沉得似能拧出水来了。 侯府出了这么大事,谢雷鹍自然是要留下,其他人便就罢了,谢雷鹍主要是担心谢氏和萧雪棠母女。 谁知他一过来竟发现蔺巽还在…… “摄政王?!” 当年谢家被贬谪回原籍,这位摄政王可没少出力! 他一直没打出去的拳头,有些发痒了…… “舅舅。” 是萧钰拦住了谢雷鹍。 “您不是他的对手。” 萧钰看了眼蔺巽,口吻有些遗憾。 而且萧钰有些担心谢雷鹍万一真的打了人,萧雪棠会不高兴,更重要的是萧雪棠肯定会以为是他在其中挑拨的。 但萧钰显然忘记了他这三舅舅的脾气,越是拦着他越是要跟你对着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下一刻,谢雷鹍直接挣脱开萧钰的手,直接随手拿过一旁的紫薇枪出其不意向蔺巽袭击而去。 谢雷鹍毕竟是武将出身,曾拜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紫薇枪为师,身手在江湖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枪法凌厉,出其不意,一旁含光微惊,等反应过来之后下意识的提剑上前,却被天枢拦住! “这谢二爷是萧小姐的长辈,咱们插手像什么话呢,咱们还是在一边看着吧。” 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瓜子给他。 含光接过瓜子,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天枢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想看王爷挨揍的?” 闻言天枢身子一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道:“有吗?” 含光…… 谢雷鹍这几年在江左被兄弟们看着,已经许久没和人痛痛快快打一场了。一开始谢雷鹍只是想揍蔺巽一顿出一口恶气,但没想到蔺巽的功夫竟然非常不错。 而蔺巽也早就听说过这位谢家二爷的威名,他重伤方愈,在那凌厉攻势之下也只能抽剑抵挡,二人一时打的难舍难分。 萧雪棠哪里预料到两个人竟说打就打,两位高手一块儿打起来难舍难分,一时萧雪棠有些担心蔺巽身上旧毒未清,又有些担心蔺巽会伤着谢雷鹍,一时心情无比焦急…… 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向了站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萧钰! “你对二舅舅说什么了?” 萧钰……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还真是一点不意外呢。 萧钰没好气道:“二舅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能左右的了吗,我能做什么?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虽然他们此时在说谢雷鹍,却也暗喻了今日之事, 萧雪棠深深地看了萧钰一眼,见蔺巽虽然略占上风,但还是有分寸并没有伤着谢雷鹍,心底的一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舅舅,我准备了饭菜,等打完来梨棠居我给您接风洗尘呀!” 萧雪棠语气轻快的对谢雷鹍道。 虽然最近糟心事很多,但谢家回到京都,还有舅舅他们都平安无事,算是在这一团乱麻的局势中,为数不多的慰藉。 夕阳下,少女笑容明艳,在这充斥着阴冷算计的侯府中,是那样的夺目。 萧钰神色一怔…… 他已经多久都没看过萧雪棠这样纯粹,无忧无虑的笑容。 此时萧钰仿佛看见了少年的萧雪棠! 十岁之前,无忧无虑跟在他身后,追着着他撒娇的妹妹。 明明他们都是这世上至亲之人,却因他们父亲的薄情算计,反目成仇,人生支离破碎…… 第213章 风声鹤唳,侯府天塌了 前世萧雪棠是君,他是臣,她高高在上,看着他时眼底眉梢都带着冰冷的戾气恨意。 那时的萧钰一味只知道维护侯府,若时如果他不是听父亲的一面之词,稍微去查一下当年萧雪棠失踪的真正原因,萧颐的算计图谋。 或许,便不会有之后那么多悲剧发生…… 萧钰看着萧雪棠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知是何种滋味。 当匦检院的人包围了整个侯府的这一幕仿佛与前世重叠…… 前世,萧雪棠稳坐后位之后,首次对侯府出手。 抄家的官兵们将侯府团团围住,萧钰那时护在父亲与叶锦前面,与萧雪棠争锋相对。最终的结果是宫中赦免的圣旨到了侯府,第二道圣旨便是封叶锦为贵妃…… 那时的萧钰并不知道当年萧雪棠被掳走失踪一事与萧钰和叶锦有关,更不知道一开始萧雪棠的杀心并没有那么重,她的目标只是萧颐和叶锦。 结果便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拦截住了萧雪棠,也断了兄妹二人之间最后一丝情分,无论萧钰一开始是知情亦或者是不知情,最终他是站在了萧雪棠的对立面。 幸好这一世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萧钰似乎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不顾萧雪棠的嫌弃也跟着去了梨棠居! 谢雷鹍看的出来蔺巽虽然没有出全力,但这一场架打下来他非常的痛快。 等过瘾之后,他收了招,将武器丢给一旁的随从道:“这里场地太小,不好施展,等改日我们再切磋一下。” 跟着谢雷鹍的随侍听着这话几乎快晕过去了。 这位爷在来京都之前可是保证过一定不会惹是生非,结果第一天竟得罪了摄政王。这摄政王权倾朝野,就连老太傅都非常忌惮,二爷这次……完了。 就在侍从欲哭无泪,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时候,没想到传闻中喜怒无常的摄政王此时并没有半分怒意,道:“好。” 见蔺巽如此上道,谢雷鹍自然高兴,所以盛情邀请蔺巽一块儿用膳,蔺巽沉吟片刻,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旁侍从看的欲言又止,自家二爷平日里喜欢结交好友也就罢了,可这是摄政王啊! 让摄政王一块儿参加谢家的接风宴,真的不会出事吗? 梨棠居早在两个月之前就被萧雪棠有先见之明内务和侯府分开了,今日突逢变故,整个侯府上下人心惶惶的。 把守的官兵们得了齐玉笙的吩咐,自然没有为难侯府留下的这些家眷们,但架不住那些穿着盔甲、长相凶神恶煞的官兵们四处把守,弄得侯府上下风声鹤唳。 主子都被抓走了,谁还有心情做晚膳,都拿了几个冷馒头打发算了。 若萧颐真的被定罪了,这些养尊处优的主子们,日后恐怕连冷馒头都吃不上喽。 但梨棠居的晚膳准备的丰盛。 对于萧雪棠而言,今日不止是给谢雷鹍的接风宴,更是庆功宴,以及……告别宴。 萧雪棠手中捏着梨棠居上下的卖身契,心底叹了口气。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尤其对永安侯府的人来说。 行雪楼的人是柳姨娘请来的,如今行雪楼牵扯到南疆妖人的案子,行雪楼上下就连叶锦也都被带走。柳姨娘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只见她避开众人的视线,回到后院,偷偷的发了只信鸽……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娘,你做什么呢?” 柳姨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自己的女儿萧月月,原本悬着的心才重新发回肚子里,道:“我看这次你大伯父凶多吉少了,咱们得要为以后打算……” 萧月月这些年被柳姨娘保护的很好,并没有意识到危机,道:“娘,这是长房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柳姨娘冷笑了一声,并没有和萧月月解释太多,而是道:“你去你祖母那探探口风,我去找你爹,让他想办法从长房分出来。” 她嫁到侯府是为了享福的,可不想将自己赔进去。 如果萧二爷那边没这个本事将自己摘出来,休怪她无情了…… 这里柳姨娘飞速的盘算着自己的出路,而这里老夫人听到萧颐被匦检院抓走之后直接晕倒,刺激太大,中风了! 一时间萱堂院中一片混乱,急急忙忙请了大夫来,好不容易又是施针又是喂药的将老夫人从鬼门关里拉了出来,但老夫人半边身子是麻的,眼歪口斜骂骂咧咧:“萧雪棠这个孽障,谢氏这个丧门星,都怪她们害了我儿!” “她们这对大贱人和小贱人,该死,全部都该死,我要进宫找太后告状。” “谢氏那个女人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竟敢对婆母不敬;萧雪棠那个小畜生,竟敢忤逆自己亲生父亲,将她的亲生父亲诬陷进了匦检院,这是要被天打五雷轰的啊!” 她只剩下半边身子能动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要穿自己的诰命衣服,要连夜进宫。 原本整个侯府就乱糟糟的一片,老夫人待人一向刻薄,她醒来之后又是摔东西又是砸碗的身边自然没人肯尽心伺候。也就只有秦嬷嬷,好不容易重新熬了碗药来见老夫人趴在地上,连忙叫着外面小丫鬟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将老夫人扶起来。” 说着要去将地上的老夫人扶起来,却没想到被老夫人一把甩开:“滚开!” ‘咣当’一声,秦嬷嬷手中的药碗打落,药汁溅了一地,老夫人如此作天作地,也将秦嬷嬷这为数不多的主仆情分消磨殆尽。 “老夫人,你这是何必呢。” 秦嬷嬷冷了心,没有再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冷眼看着在地上爬着,口中嘟囔着要弄死谢氏和萧雪棠母女二人的老夫人,长叹了口气。 “夫人嫁到侯府,对你一向温婉恭顺,身为儿媳,她没有一丝错处;大小姐更是在你身边整整侍疾六年,对你这个祖母也是仁至义尽,您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如果不是老夫人心思太过恶毒,侯府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田地…… 老夫人此时已经杀红了眼,压根没听清楚秦嬷嬷说着什么,通红着眼瞪着秦嬷嬷,口齿不清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白天,在官兵包围住侯府的时候,老夫人竟要和官兵们吵起来,直接被谢氏让人送回了萱堂院。 这大喜的日子老夫人还没享受够谢氏吃瘪的样子呢,自然不肯,但却被人半拖半拽的给带了回去。 让老夫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帮助谢氏的人,竟是她最为信任的秦嬷嬷! 那一刻对老夫人而言,说是天塌了也不为过…… 第214章 萧雪棠的庆功宴 秦嬷嬷的规劝并没有让老夫人幡然悔悟,反倒是让她对萧雪棠恨意加倍。 如果不是萧雪棠那个讨债鬼兴风作浪,萧颐怎么会锒铛入狱,他们永安侯府好好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气的在地上‘嗬嗬’直喘气,秦嬷嬷到底还念着主仆几十年的情分,和两个小丫鬟一同将她扶到了床上。可她依旧不罢休,那干枯如树皮一样的手拍着床沿要见谢氏和萧雪棠。 一旁小丫鬟嘴快,下意识的回道:“夫人和小姐正在院子里为谢家二爷办接风宴呢,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之前萧雪棠是在侯府最不受宠的一个,那梨棠居在侯府眼中更是个苦差事。没想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梨棠居成了侯府人眼中的香饽饽。 今日匦检院封锁侯府,上下风声鹤唳的,只有梨棠居没受影响。 现如今府中上下都在传闻,大小姐背后有摄政王撑腰! 原来不知不觉间,众人惊觉侯府中最不受宠的大小姐,竟攀附上了这样一座靠山…… 就算这永安侯府没落了,有摄政王府在,萧雪棠还不是得继续能在京都横着走,有大小姐庇护,梨棠居那些下人恐怕也能保得住。 她们就不一定了…… 听着丫鬟的话,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我的儿子现在在大牢里,那贱货和野种还有心思办接风宴?” 萧老夫人许久才喘过气来,那苍老浑浊的眼眸,像是淬了毒汁一样,道:“去让世子来见我……” 萧雪棠和谢氏母女是没良心的,可萧钰不一样。 老夫人太了解自己的孙儿了,性格温和纯善,她必须想办法将萧钰拉到自己这边。 现在只有萧钰,才能阻止萧雪棠,阻止了萧雪棠,才能让侯府避免这一场祸事! 老夫人幽幽的想着,一双浑浊的目光阴沉沉,仿佛要择人而噬…… …… 夜色降临,梨棠居内外通明。 黄昏色的烛火下,烟气缭绕,带着饭菜的香气,勾得人馋虫都快出来了。 一只虎纹小猫跑来跑去,闻到香气嗷呜的想要爬桌上,被一只无情的手给拎了下来。 “小东西,你可不能吃这些。” 萧雪棠摸着虎纹小猫柔软的肚皮,脸上带着笑意,紧绷着一天的神经也渐渐松懈下来。 小猫‘喵呜~’了一声,小脸写满了不情愿,直至萧雪棠拿了两根小鱼干,它方才勉强降尊纡贵的将小肚皮继续给萧雪棠。 坠儿和几个小丫鬟就坐在回廊下穿着茉莉花玩,一边说说笑笑。 一片静好…… 梨棠居地方偏,官兵也没敢惊扰萧雪棠的院子,一时众人也不知今日侯府惊变。 碧痕去拿酒去了。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萧雪棠酿的梨花白,埋在了园子边的海棠花树下,当时是想等着侯爷夫人他们从景州回来喝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院子里的海棠和梨花花开花谢了三次,萧雪棠也在一次次等待落空中变得失望,之后她再也没酿过酒。 等萧颐他们从景州回来之后,萧雪棠却像是忘记了埋在花树下的酒,今日却着人将它挖了出来。 酒坛上的封泥打开,瞬间酒香四溢。 她家小姐不止调香厉害,就连酿酒的技艺也是一绝的。 这么好的小姐,怎么偏偏侯爷和三皇子要那般刻薄辜负她呢? 碧痕心下不平,只见去请谢氏的绮月回来了…… “夫人说……她身子有些不适,今晚就不来了。” 碧痕脸上笑意瞬间淡了,道:“侯爷那样,怎么连夫人……她是在怪小姐?” 碧痕这次压低了声音,但绮月听了心头一跳,还是小心翼翼的看了萧雪棠那里一眼。 见萧雪棠似乎是没注意,绮月这才松了口气,道:“夫人的脸色确实不好,回去之后喝了药就躺下了,还是苏姑姑回的话。她不想让小姐担忧,还叮嘱我不要告诉小姐呢。” 碧痕脸色稍霁。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元婶来送菜来了,这是元婶最拿手的胭脂鹅脯。 而这里萧雪棠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元婶说着话。 元婶是金陵人,为人爽利,当时萧雪棠需要做饭的厨子时是红拂引荐给她的。 红拂知道萧雪棠胃口偏酸甜口味,又喜爱吃点心,所以便就推了元婶来 元婶在来之前还有些担心侯府的金枝玉叶不好伺候呢,后来发现萧雪棠为人随和,这梨棠居上下人不多,也都好相处,没那么些勾心斗角的。 这一个月下来,她与萧雪棠也熟悉了,便笑着到:“小姐别看这胭脂鹅脯不起眼,但这是我家祖上的秘方,以前我家祖上可是在金陵君家伺候过的。” “五年前金陵有一户贵人家的夫人有一次病了,数月都吃不下东西,我做了这胭脂鹅脯才有了胃口。那时那家大人直接赏了我一匣子宝石,那些宝石最小的一颗也有拇指那么大,那家大人和夫人的感情是真的好啊,可是后来……” 元婶说到这里,不知道想起什么打了个寒颤。 “后来怎么了?” 萧雪棠正听的津津有味的,没想到忽然元婶就不说了,不解的看着她。 元婶脸色有一阵苍白,闻言勉强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去看看厨房的火……” 说着元婶一溜烟就离开了,留下萧雪棠一肚子的疑惑。 之前萧雪棠知道元婶是在金陵贵族人家做过,所做的菜式都非常精致,没想到竟是鼎鼎有名的金陵君氏。 当年金陵君氏一族,可是南方氏族,就连京都的朝廷对君氏都十分忌惮。 而且那里不正是…… 似有所感一般,萧雪棠抬眸,正好瞧见了院子门口,一袭黑衣,缓步而来的男子。 小院里海棠花已经谢了,但院子一棵紫色的泡桐树花开的正好,花圃里玉簪和茉莉带着馨香,屋檐下悬挂着的宫灯随风摇曳,灯影明灭,照在他深邃的双眸中,有一种冰冷迷离的色泽。 “喵呜!” 原本在萧雪棠手中,躺平任撸的虎纹小猫竟是纵身一跃,像个炮弹一般跳到了蔺巽的怀中! 第215章 权衡利弊之下 萧雪棠的看着空荡荡的手底下,气的骂道:“叛徒。” 黑暗中,蔺巽先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跳了过来,本能的伸手去接,却是个胖乎乎的小猫儿。 他有些错愕,紧接着便听到萧雪棠气呼呼的声音。 他看着小猫蓝汪汪的眼,眼底不禁染上了一抹笑,正下意识的摸一把的时候。 忽然,只见那看着可爱、毛绒绒的小团子直接拱起了背,黑暗中寒光一闪,锋利的爪子直接一巴掌拍向蔺巽! 摄政王殿下今日第二次挨揍…… “呀……” 萧雪棠惊呼一声,直见堂堂摄政王直接竟被一个刚满月的猫儿一巴掌下去,连面具都被打落下来,如玉的侧脸,留下三道鲜红的抓痕。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萧雪棠反应过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一溜烟跑了。 萧雪棠捡起地上的面具递给蔺巽,虽然蔺巽飞快的带上了面具,但萧雪棠还是看见那半张惊艳绝伦的面容,上面鲜红的抓痕就分外刺眼。 因他们站着的角落比较偏僻,光影昏暗,另外半张脸在黑暗中看的不近真切…… 等戴好面具,蔺巽似乎是才有了安全感一般,看着萧雪棠,神色欲言又止。 她都看见了? 倒是萧雪棠反应极快,狡辩道:“那猫……野猫,我也不知道哪儿跑来的。” 一双水汪汪眼,无辜的看着蔺巽解释,竟与方才挠她的某只小猫神态罕见的有几分相似。 蔺巽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萧雪棠…… “萧雪棠!” 萧钰不悦的声音,打断两个人‘深情’对视。 萧钰刚才被谢雷鹍拉过去问话去了。 今日萧颐和萧雪棠父女二人当众决裂,又是在萧雪棠亲口指控、层层揭开之下,萧颐才被匦检院的人给带走的。 按照本朝律法,以子告父为大不孝;但好在,今日是萧颐先要弑女在先,萧雪棠也算是大义灭亲! “后面只要雪棠不出现在公堂上,今日之事也不会太带累她的名声,现如今要看这萧颐在南疆的事情牵扯的有多深。绝对不能因为他,牵连了你和你母亲。” 谢雷鹍方才是打痛快了,但想着永安侯府乱糟糟的这些事情,也是一阵头疼。 萧钰闻言并没说话,心中苦笑…… 谢雷鹍有几年没见过萧雪棠了,哪里知道萧雪棠已不是当年那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她只手掀起这样的惊涛骇浪,怎么可能会情愿就此收手。 恐怕这一切只是开始,而萧钰此时也猜不透萧雪棠会做到哪一步,恐怕真正了解萧雪棠的人,只有蔺巽。 谁知就这么一个没看住,错眼的功夫,蔺巽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到了前面。 若说之前蔺巽行事有有几分遮掩之意,但今日认亲宴之后蔺巽那司马昭之心,简直就是明目张胆起来。 萧钰气的肺都炸了…… 现在萧雪棠和蔺巽男未婚女未嫁,再加上侯府现在这般光景,若蔺巽对萧雪棠是真心实意的按理说萧钰也不该这么反对。 但…… 坏就坏在,蔺巽已经知道九头神鸟的秘密,还有些前世梦境的内容。 如果萧钰没猜错的话,蔺巽也有他的秘密…… 萧钰真的很担心万一哪一天蔺巽想起前世记忆就玩完了。 前世,萧雪棠对蔺巽不止是见色起意,且当时萧雪棠与佛恕那一段孽缘剪不断理还乱,招惹上蔺巽,完全就是为了与佛恕赌气。 这一世萧钰也没弄清楚萧雪棠究竟有没有前世的记忆,与佛恕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关于前世那些复杂的问题不解决的话,萧钰非常担心这将会成为蔺巽和萧雪棠之间的定时炸弹。 见萧钰阴沉着脸色的样子,萧雪棠莫名有些心虚。 奇怪,她心虚什么? 很快萧雪棠回神,凶巴巴的瞪了萧钰一眼,嫌弃道:“你来做什么,我请三舅舅吃饭,又没请你。” 萧钰…… 蔺巽不请自来可以,到他就不行了是吧?! 萧雪棠气哼哼的,不过到底也没赶人。 毕竟元婶做了一桌子饭菜,吃不完也浪费。 用膳的时候有谢雷鹍这个长辈在,萧雪棠和萧钰两个人到底没吵起来。 而且元婶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就连萧钰也赞不绝口,从某些方面来说兄妹两个还挺像的,都爱吃酸甜口味的。 谢雷鹍虽然不爱吃酸甜的,但萧雪棠酿的梨花白却是一绝,在听说这酒是萧雪棠亲手酿的,谢雷鹍表示自己更要将它全部喝完了。 倒是蔺巽,只是夹了一筷子胭脂鹅脯之后,整个人有些神色恍惚。 萧雪棠见状问他:“这些饭菜不合您的口味?” 蔺巽回神,道:“没有,方才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在之后蔺巽恢复如常,但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胭脂鹅脯上…… 这里吃饭吃到一半,便见萱堂院的人匆匆过来,来请萧钰。 萧雪棠原本噙着的笑脸瞬间沉了下来,对萧钰道:“不许去!” 小丫鬟此时都快哭出来了,道:“世子,老夫人那里闹腾的厉害,您若是不去的话她说要一头碰死,又说要进宫见太后。您就可怜可怜奴婢们吧……” 萧雪棠冷笑,她就知道萧颐出事之后老夫人那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是她惯用的本事了。 谢雷鹍见那小丫鬟哭的可怜,便也替萧钰说话道:“雪棠,让萧钰去看看吧。” “老夫人年纪毕竟大了,又有诰命在身,若她真的出什么事对你们兄妹二人名声也不好。”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萧钰一眼,最终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是她忘形了…… 萧钰可以对叶锦毫无感情,没有阻止她今日对付叶锦,可毕竟萧钰是侯府的长子长孙,不可能会对老夫人和萧颐狠得下心的。 今日萧钰没有阻止她,但不代表着萧钰会袖手旁观,任由她将萧颐拉进地狱里。 就像是前世…… 萧钰不是对她没有顾念兄妹之情,但在权衡利弊之下,侯府孝道更加重要罢了。 第216章 永安侯被戴绿帽子了? 不过一夜的功夫,永安侯萧颐便引宠妾灭妻、谋害亲女的事情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 大多数人都站在谢氏母女这边,指责萧颐不是个东西,竟然丧心病狂到这般田地,但也有少数人在替萧颐说话…… “男人风流点又不是大罪,更何况像永安侯那样身份尊贵的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有一两个相好的和私生女又怎么了。” “而这这内宅的事情谁能说的准呢,萧颐那般憎恶谢氏和萧家大小姐,说不准其中有内情呢。毕竟,这谢家枉为百年世家,教出的女儿是有前车之鉴的呀……” “这话何解?” 尖嘴猴腮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难道忘记了,当初那谢贵妃前车之鉴?今上仁慈,皇后贤淑,若不是那大谢氏德行有亏,皇室怎会将她贬妻为妾,我看那日永安侯要杀萧雪棠,说不准是撞破了点什么,但又顾及着男人的面子不肯明说……”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永安侯被戴绿帽子了,所以才要杀亲女?! 茶楼坊间对侯府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其中自然不乏东宫和三皇子府上的人推波助澜。 说这话的很显然是东宫的人,竟是牵扯到了谢贵妃当年旧事…… “你的意思莫不是说,那萧家大小姐不是永安侯亲生的?!” 话音落下,忽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倏然站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 那人身形高大,满脸胡须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亮的吓人,带着凌厉的杀意。 只见他就跟提小鸡崽似的,直接一拳头打在那嚼舌根男人脸上,一双眼目光凛冽,问:“敢妄议皇室之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是谁派你来的!” 只见那审问男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家二爷,谢雷鹍。 接风宴到了后半段,老夫人派人请了萧钰过去没多久,谢雷鹍和蔺巽便陆续离开了。 蔺巽晚间用膳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谢雷鹍则是听说谢氏身体不适,有些担心谢氏的身体,先去看了谢氏,才回了谢家老宅。 谢家是被贬谪流放回东山,但乌衣巷中的谢家老宅还在,那毕竟是大胤百年赞缨世家的象征呢。 老宅大多数地方因为太久没住人,那些精致的雕栏玉砌此时看起来有些破败了,但谢雷鹍不是他那龟毛讲究的长兄,挑剔娇气的三弟,反正他一个大老粗哪儿都能住。 他得养足精神,明日进宫一趟。 还有萧雪棠那孩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怎么以前那个冰雪可爱,总是黏糊糊的跟在长兄后面的小丫头现在却动不动炸毛,跟萧钰在一块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仇家。 大约是第一天来京都便遇到这么多麻烦的事情,谢雷鹍这样心大的也没睡安稳。 次日天一亮准备递了折子进宫求见天子,谁知在外头吃早茶的时候,却听见了许些针对谢氏以及谢贵妃不堪入耳的传闻…… 谢雷鹍这脾气能忍? 当场直接掀了桌子,四周原本游手好闲的那些无赖们纷纷做鸟兽散了。 看着一地的狼藉,忍冬人都麻了,反正昨天他家二爷连摄政王都打了,再做出什么他也不奇怪了。 一开始那人还挺嘴硬的,不肯交待幕后的主使。 当谢雷鹍吓唬他要卸了他一条腿,交给匦检院的时候,那人直接腿都软了,狐假虎威道:“我是东宫的人,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我无礼。” 谢雷鹍气的眼睛发红,暴怒道:“东宫?打的就是你!” 当年天子贬妻为妾,扶王氏女上位,让谢贵妃和谢氏受了多少委屈。 为了大局,他们谢家处处忍让,如今时隔多年,他们连已死之人都不放过。 瞧着谢雷鹍杀气腾腾的样子,忍冬心中咯噔一声,道:“爷,您要忍住啊!” “忍个屁!” 谢雷鹍想都没想,直接甩开忍冬的手,气冲冲道:“再忍下去我们谢家都成王八了!反正大哥他们不在,我要狠狠出一口恶气,若出了什么事情我一人承担。” 谢雷鹍的功夫都能与蔺巽过上百招的,他冲动起来就忍冬那个身板哪里能拦得住,就在忍冬绝望的时候只听见一道声音道:“二爷您休要冲动,您要想想夫人和小姐啊。” 只见匆匆过来,阻止谢雷鹍的不是别人,正是萧雪棠身边的吴叔。 吴叔也是谢家旧人,与忍冬自然是熟悉的,只听他冷静道:“现在侯府出事,小姐的指望只有您了,您若是一时冲动,让小姐该如何是好。” 听到萧雪棠的名字,果然原本想要一拳头砸死这些宵小的谢雷鹍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知道萧雪棠担心谢雷鹍性格会在京都出事,所以萧雪棠便让吴叔跟了过来,正好制止了惨剧的发生。 忍冬忍不住在心中给萧雪棠竖了个大拇指。 之前他还挺担心二爷回到京都之后,没有大爷和三爷看着会出事。 世子性格又是温和的,恐怕真的遇到了事情是治不住二爷的,没想到最后可靠的竟然是大小姐。 时间真是奇妙…… 在忍冬的记忆里萧雪棠还是跟着几位公子调皮捣蛋的小姑娘,没想到不过五年时间行事如此稳重了。 谢雷鹍看着那在他拳头下瑟瑟发抖的男人,心中不屑,眉心微皱:“那这人怎么办?” 吴叔冷静道:“把他捆了,带去小姐跟前!” 吴叔动作十分麻利,在男人开口之前直接将其打晕扛走,原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掌柜想要报官。只见吴叔掏出一个腰牌,道:“这是汝南王府的逃奴,今日若有什么事情,汝南王府一力承当。” 一听汝南王府办差事,掌柜瞬间缩了回去。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谢雷鹍??? 他家棠棠什么时候和汝南王府扯上关系了。 还有,这人出言污秽,又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的,就这么送到萧雪棠面前会不会吓着棠棠? 此时谢雷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担忧的想着…… 在谢雷鹍的心目中,萧雪棠还是那个要被护着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些年谢家在东山其实处境不妙,也被人盯着,他们又怎会让萧雪棠一个人在京都受那么多委屈呢。 第217章 七步断肠散,是三皇子! 梨棠居…… 侯府现在被匦检院的人查封了,但……梨棠居有侧门,可以直接通往后巷的。 在侯府上下的人被官府人盯着的时候,梨棠居内外还可以自由进出…… 要问就是查封的是永安侯府关我梨棠居什么事。 吴叔竟有一种恍惚的错觉,那就是当时小姐向侯爷提出梨棠居与侯府账目独立、在这后院开一个小门的时候,难不成是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吴叔带着人从侧门进来的时候,梨棠居中上下哭哭啼啼,一片愁云惨雾的,与昨日晚间的热闹温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雷鹍心头一跳,忙问萧雪棠:“棠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你父亲的罪名定下来了?” 谢雷鹍说不上是幸灾乐祸的多,还是担忧的多。 萧颐此人薄情寡义,心狠手辣,如今入狱是他罪有应得;可一旦萧颐出事,会牵连家里几个孩子,谢雷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如果诡计多端的老三在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让二妹和萧颐和离,保住两个孩子不受牵连。 “舅舅没事。” 萧雪棠的气色尚好,怀中抱着长毛虎纹小猫儿,嘴角带着温和的笑道:“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将绮月和碧痕他们的卖身契给她们,谁知这些丫头们倒是高兴的都哭了。” 闻言碧痕哭不是,笑也不是,眼中噙着一泡泪道:“小姐,奴婢们正伤心难过呢,您怎能这样。” “反正不管,小姐奴婢们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奴婢除了在您身边哪儿都不去。” 一番话说的萧雪棠既感动又好笑,语重心长的看着碧痕道:“碧痕啊,以后少听些说书的讲话本子了。” 又道:“侯府的罪名不是还没下来么,事情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将卖身契给你们也只是以防万一。” 无论是绮月,还是坠儿她们,对于萧雪棠而言相处多年,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像家人一般的存在。 重活一世,萧雪棠要报仇,但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连累到无辜的人。 这次萧雪棠打定主意要与萧颐对簿公堂,萧雪棠手中有筹码,蔺巽也答应将她安然无恙的捞出来,可…… 现在有蔺少舒虎视眈眈,还有老夫人以及……萧钰。 萧钰昨夜去了老夫人那到现在没见到人影,按照萧雪棠对他的了解,十有八九萧钰恐怕是在琢磨着如何去捞萧颐了。 她的计划肯定不会如自己所设想的这般顺利。 为了以防万一有人狗急跳墙对自己身边人下手,萧雪棠要事先安顿好这些人。 人群后,元婶见萧雪棠拿着卖身契又给银子的,就连她也得了萧雪棠十两银子安顿,一时欲言又止。 萧小姐是个好人,那件事,该不该告诉她? 萧雪棠并没注意到元婶此时神色异样,见谢雷鹍欲言又止的望着自己,萧雪棠故意将话题岔开到道:“舅舅今日怎么没进宫,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吴叔将捆着的尖嘴猴腮的男人丢到萧雪棠面前,道:“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有人在二爷面前说着有的没的,幸好属下去的及时,才没让二爷一时冲动之下去东宫那里。” 谢雷鹍傻眼了…… 感情萧雪棠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那男人‘呜呜’两声,吴叔一把扯开堵着男人嘴上的布团,男人破口大骂道:“萧雪棠你好大的胆子,我是太子殿下的人,你敢这么对我,信不信太子殿下砍了你的脑袋!” 萧雪棠并没有将男人的威胁放在眼中,凛冽的目光看了男人一眼,冷笑问道:“你认得我?” 男人眼神一虚,不敢与萧雪棠对视,支支吾吾道:“方才……是听你身边人说的。” “你在撒谎。” 萧雪棠的语气笃定,眉宇之间带着一抹凛冽之意道:“你认得我,而且你也认得我二舅舅。” 男人眉头一颤,咬紧牙关,没说话。 “而且,你深知二舅舅的习惯,知道他喜欢吃谢家老宅酒楼的汤饼,今日他要进宫觐见,在这之前一定会去酒楼吃饭,你故意在酒楼中守株待兔,在他面前说那些难听的话。” 男人原本还振振有词拿着东宫来威胁萧雪棠,闻言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萧雪棠冷笑…… 就连谢雷鹍也半晌没回过神来,惊讶不解道:“棠棠,这到底怎么回事。东宫这是疯了吗,这不是故意找抽吗?” 纵使谢二爷离开京都多年,但京都依旧留着谢二爷的传闻,谁人不知谢二爷的脾气是出了名的不好。 而这里忍冬本是谢三爷留在谢雷鹍身边的人,心思缜密,听到萧雪棠这番话,联想到萧雪棠故意让吴叔跟着他们的举动。 像是在防着什么人似的…… 他倒抽了口凉气,道:“不对,他不是东宫的人!” “二爷的爱吃早茶汤饼的习惯,除了身边的人旁人根本不知道,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男人被戳破身份,在萧雪棠凌厉目光下抖如筛糠,但还是强词夺理道:“我不知道你……你们在说什么。” 闻言忍冬眼中闪过一丝薄怒,道:“你不说我打到你说为止!” 他也不废话,直接上手卸了男人的手臂,男人疼的打滚,但依旧咬紧牙关…… 谢雷鹍倒抽口凉气,气愤同时不忘记提醒忍冬:“你那么凶残做什么,吓着棠棠了。” 说着要去捂住萧雪棠的眼。 却没想到萧雪棠却推开他上前,瞧着地上疼的打滚男人笑道:“你倒是护着你身后的主子,不过无妨……” 她嘴角绽开一抹天真无害的笑,那绝美的笑靥落在男人的眼中,却不知为何忽然瘆得慌。 下一刻,只见萧雪棠捏着他的下巴往他的嘴巴里塞了一个药丸。 男人想要将药丸吐出来,可那药入口即化,根本就没用。 “咳,你给我吃的什么?” 萧雪棠道:“我研制的新药,暂时没想好名字,不如就叫它七步断肠散。” “此药服下去之后,半盏茶时间内会发作,五脏六腑如焚烧般疼痛;当然,这药我又加了蛇皮草改良了一下,所以它让人内里腐烂的同时,外面而皮肤奇痒无比,如同数万只蚂蚁在爬,恨不得让人挠烂皮肤,抠出自己的肠子才好呢。” “那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男人惊恐的看着萧雪棠,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痒,像是有蚂蚁在爬…… “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说的话,这唯一的解药我可要用来浇花了。” “一……” “二……” 就在萧雪棠一扬手,要将手中的瓷瓶里解药倒在地上的时候,男人终于崩溃,道:“三皇子,是三皇子!” 第218章 野心,蔺巽出事了! 男人的话如同在谢雷鹍的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他惊愕之下险些没站稳。 “你是说……蔺少舒?” 谢雷鹍不复方才的气势汹汹,甚至声音有几分沙哑,道:“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纵使因为一些原因,谢家对他没有如萧雪棠那般宠爱,可这些年他们这些做舅舅的也一直在暗中护着蔺少舒。 昨日谢雷鹍被蔺少舒气着个半死,可今天在酒楼里听见有人诬陷谢贵妃的清白,竟影射出蔺少舒了,谢雷鹍气急败坏之下直接上前与人干仗。 可…… 可这一切竟是蔺少舒安排的! 他竟连自己亲舅舅都算计? “还能为何?蔺少舒这是想激起你与东宫的矛盾,他好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萧雪棠脸色阴沉沉的说道…… 前世,外祖父是在她与蔺少舒成亲半年后,才被永徽帝起复,当时三位舅舅都和外祖父一块儿回京了,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谁知在紧要关头,二舅舅出事了。 他当街殴打了储君! 后来宗人府出面调查这件事,发现此事是东宫从中放出流言,诋毁谢家和谢贵妃。谢雷鹍是为了维护皇家名誉,才动手打人。 当时永徽帝震怒…… 他没想到一向疼爱的太子母子二人,为了针对蔺少舒和谢家,竟是连他的颜面都不顾。 太子也是因此而渐渐失了圣心,此事蔺少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而谢雷鹍,却因殴打太子虽情有可原,死罪可免,但被东宫的人报复狱中受了刑,成了废人…… 她那威风凛凛的二舅舅,抱着她骑马射箭的二舅舅,从此成了不良于行,从此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废人! 前世萧雪棠和谢家其余人都将这笔账记在了东宫的头上。 原本谢家一直在夺储之中保持中立的位置,被永徽帝重新召回京都之后,谢家也不肯表态支持蔺少舒。但二舅舅的伤残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再加上种种局势逼迫之下,谢家不得已站在了蔺少舒这边,卷入夺储之争,完全违背了外祖父的初心…… 纵使因为当时有种种因素推动之下,让谢家卷入京都的旋涡,可最终促成谢家与蔺少舒合作的人是萧雪棠。 却是萧雪棠亲手,将谢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前世谢家落败,几位舅舅死的死,残的残,萧雪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幸好重活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蔺少舒,果然是他,竟然是他! 萧雪棠眼中迸发出汹涌的恨意,若是蔺少舒在他面前,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 谢雷鹍打击也不小。 从前老三对他说蔺少舒那孩子心机深不可测,终有一日会害了谢家,那个时候谢雷鹍还不信,没想到从前老三的话竟一一验证。 这究竟为什么呢? “为了他的野心。” 萧雪棠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对谢雷鹍道,“今日之事暂且别宣扬出去,还有吴叔,先将他关起来,解决完侯府的事情再说。” 重活一世,蔺少舒身上有些谜团,在等待着她解开。 这些谜团与谢家,与谢贵妃有关…… 吴叔自然是奉命行事,就在这个时候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对谢雷鹍道:“舅舅,您这两日就在老宅住着,等风波平息些再面圣吧。” 萧雪棠语气平静,但却又莫名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谢雷鹍眼皮子一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在萧雪棠的身上看见了老三的影子…… “反正进宫请安的折子我还没递进宫,早几日晚几日也无所谓,不过侯府的事情您到底想怎么着,得给我透个口风啊。” 谢雷鹍忧心忡忡的说着。 在今日见到萧雪棠之前,谢雷鹍还担心萧雪棠年少突逢变故,没什么主心骨慌了神。现在谢雷鹍突然理解了萧钰的昨日的欲言又止。 有时候孩子太有主意了也不是好事啊! 萧雪棠知道二舅舅是确切关心自己的,便稍微透露了点道:“萧颐进了天牢,想要出来恐怕难了,但无论如何摄政王可以保下侯府其它人,不过兄长的世子之位恐怕难保。” 这场风波如果顺利解决,受牵连最深的恐怕是萧钰了。 但谢雷鹍更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谢雷鹍迟钝了半晌,终于琢磨过来有些不对劲:“听闻摄政王性子狠戾,出了名的不近人情,他怎么会帮我们?” 萧雪棠莫名有些心虚,在二舅舅机敏如电的目光下,磕磕绊绊解释:“因为萧颐手中有摄政王感兴趣的东西,我答应他弄到手,这也算是我与摄政王交换的条件。” 谢雷鹍皱着眉,还想开口的时候,忽然只见蔺巽身边的天枢匆匆而来,带来一个噩耗…… 蔺巽出事了! …… 永徽帝龙体稍微痊愈了些,便被迫上朝。 这刚上朝呢,底下的人便因为侯府的事情吵起来了。 有人指责匦检院以公谋私,无缘无故扣押三品军侯,是为不敬,要将齐玉笙治罪。 齐玉笙膝盖中箭…… 呵,这些老糊涂明知道查永安侯府的事情是蔺巽的主意,但没有一个敢得罪摄政王的,就捡着他们匦检院软柿子捏是吧! 也有人说天玄教余孽死灰复燃,为了避免前车之鉴,今上应该让京兆府介入严查;也有人举荐宗人府的人去查,毕竟武安侯有是有爵位在身的,京兆府只管普通案件,没有资格羁押如永安侯这样的勋贵。 京兆府尚书是太子的人;至于那宗人府里,都是些宗亲老臣,他们偏向于保守,支持永徽帝嫡妻所出的蔺少舒。 从前为了避嫌蔺少舒鲜少与宗人府来往,但现在都到这个份上了,蔺少舒再藏着掖着没什么意思。 反正蔺少舒和东宫势必撕破脸,要争取到审理萧颐的权利,谁能先掌控侯府,得到萧颐藏着的密信,那么这一场储位之争便占据绝对优势。 永徽帝被他们吵的头晕脑胀的,顿时觉得自己还不如病着好呢。 双方势力争论不休,一时永徽帝自己也无法裁决,下意识的看向右侧问道:“怀璋,这事你怎么看?” 刚一开口,发现蔺巽那坐着的位置竟是空的! 第219章 朝堂风波,从前种种 一旁内侍尴尬提醒道:“圣上,王爷今日告假了,说这件事他要避嫌。” 永徽帝还没反应过来:“避嫌?他避什么嫌?!” 内侍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在天子面前,提及那些坊间传闻…… 坊间传闻,永安侯此番牢狱之灾,是因为得罪了摄政王。 而摄政王之所以这么做,则是为了给萧家大小姐出气。 都说那萧家大小姐生得国色天香,让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也动了凡心,不惜冲冠一怒为红颜。 而这萧家大小姐,就在不久之前才与三皇子退婚。 这都是什么事啊! 内侍压低声音将那些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永徽帝还以为自己病没好出现幻听了呢。 蔺巽与萧雪棠那个小丫头? 什么时候的事,而且怎么看,这两个都不是一路人啊…… “圣上……” “父皇?” 就在永徽帝震惊于蔺巽的八卦时,底下争执不休的大臣们差点打起来了,等着永徽帝裁夺。 永徽帝眉心微皱,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这样吧,永安侯的案子,就交给京兆府宗人府,以及匦检院三司会审。” 永徽帝这一碗水端的很平,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也就说,想要得到永安侯府的掌控权,就要凭各方的本事了! 王显与蔺少舒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彼此目光不善…… 等散了朝之后永徽帝便派人去诏蔺巽进宫了。 他倒要问问看蔺巽和萧家那小丫头究竟是什么关系,还有那永安侯萧颐,到底犯了什么罪。 齐玉笙他是知道的,绝对不是那种在罪名没有定下之前轻举妄动的,这次没有蔺巽在背后撑腰,他没那么大胆子。 但内侍来回说,摄政王病倒了,还挺严重的。 “他那身体朕不知道,当初在北境他中了两箭都能日夜兼程回到京都,什么病还病到不能上朝,绝对是借口,朕……” 永徽帝随口说着,随即是在想到什么一般,突然脸色变了! “快,让陆自珍立即去王府,不……朕亲自去。” 江映河跟随永徽帝身边多年,知道永徽帝比外人想象的更在意蔺巽的身体,当下不敢耽误,让人备轿一行人秘密去了摄政王府。 …… 而这里,天枢一过来,便匆忙问萧雪棠昨夜他家王爷在梨棠居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回去就吐血了! 昨日晚膳,天枢和含光帮着齐玉笙处理永安侯府的事情了。 这一下子从永安侯府带走三个人,而且这一家三口每个人都有多层身份,背后也牵扯到不同的案子,还有三皇子和东宫虎视眈眈的,齐玉笙这下有得忙了。 听到蔺巽吐血,先傻眼的是谢雷鹍,忙道:“我就与王爷过了几招啊,他也没受伤。” 萧雪棠也眼皮子一跳,下意识道:“昨日我们一块儿用膳的,我可以保证饭菜里绝对没下毒!” 萧雪棠还努力回想了会儿,自己应该没有不小心遗落毒药什么的,让蔺巽误食吧—— 这段时间萧雪棠除了研究香药脂粉之外,又有了新的爱好,就是研究毒药。她惊奇的发现原来自己在研制毒药上竟有着惊人的天赋,乐此不疲,但非常小心没有让人误触那些毒药了。 尤其是梨棠居暂时养了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萧雪棠更小心了…… 天枢无奈扶额,方才道:“我的意思是,昨日有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不然,主子的情绪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呀。” 萧雪棠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低呼了一声,所有人视线都看向了萧雪棠,只听萧雪棠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他被猫挠了一下!” 堂堂摄政王,应该没那么脆弱……吧? 天枢…… “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萧小姐您和我去王府一趟吧!” 天枢不由分说,定要拉着萧雪棠去王府,谢雷鹍方才觉得萧雪棠和蔺巽之间的关系有些诡异,想着跟上,却被天枢拦住。 “谢二爷,王爷有疾乃是皇室隐秘,还请您不要外传,今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天枢神色严肃,那样子让谢雷鹍觉得若不是自己是萧雪棠的舅舅,这小子恐怕是要杀人灭口了。 不过,摄政王在战场上一向所向披靡,乃是大胤当之无愧的战神,确实不曾听说过他有什么旧疾? 若是传扬出去,尤其是各国使臣、尤其是南疆的使臣即将来京都之际,摄政王身子有什么异样确实会动摇人心。怕就怕,南疆那些人会再生什么异心。 不过,这与皇室隐秘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谢雷鹍的心中闪过了许多疑惑,等回神之后,发现天枢和萧雪棠已经不见了,院子里只剩下一只舔着爪子的小肥猫。 “这猫儿倒是挺肥的,雪棠竟又养了只猫,看来是将从前的事情都放下了……” 以前萧雪棠年幼时捡了只小黑猫养,结果小黑猫被人虐死,当着七岁萧雪棠的面。 为这事萧雪棠病了半个月,当时一向沉稳的谢家大爷险些气的没将侯府给拆了…… 后来一向最爱小动物的萧雪棠,再也不碰那些毛绒绒的小动物了。 想到那些往事,谢雷鹍心中一叹,好在这个孩子比她想象的要坚强。 谢雷鹍瞧着舔爪的小猫觉得有趣,想要去逗弄那只虎纹小猫,结果一根猫毛都没碰到被挠了一下。 那看着肥肥的小猫,动作却是十分灵巧,直接跳到屋檐上消失无影无踪。 谢雷鹍…… 他捂着手‘嘶’了一声,转身便见萧钰不知何时过来,一双眼幽幽的看着他,开口问道:“舅舅,当年小黑的死另有隐情,你也知道?” 不过一夜的功夫他那玉树临风的外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一向得体的锦袍皱巴巴,双眸里带着血丝,像是一夜没睡。 “吓死我了,你这是怎么了?” 谢雷鹍拍着胸口,道:“啊,你说当时你和棠棠捡着那只小黑猫?” “当时大哥怕棠棠应激,又担心你伤心,不让我们提,不过现在似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谢雷鹍道:“那只小黑猫,是被萧家那老虔婆……你那好祖母,烫死的,当着棠棠的面。” 话音落下,萧钰身形一摇,竟是险些晕倒! 昨夜在离开梨棠居之前,绮月悄悄找到他,说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第220章 萧钰的决定,初到摄政王府 “世子可知小姐明明很喜欢那只小虎斑,可她为何还要将它送人?” 绮月突然拦住萧钰,问了这句话的时候,让萧钰压根猝不及防。 萧钰神色一怔,苦笑道:“这五年,雪棠变了太多,我虽为她的兄长,却不知道她到底要的什么。” 就像是昨日…… 萧钰以为萧雪棠的目标只是叶锦,可万万没想到她连萧颐都敢算计进去,昨日局势之凶险让萧钰此时想来也不由觉得心惊。 “小姐从来都没有变,是因为世子您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绮月和碧痕都是萧雪棠身边的丫鬟,对萧雪棠忠心耿耿,比起碧痕的泼辣,绮月性格更为温和,萧钰第一次在绮月的脸上见到如此尖锐的神色。 “世子您身为侯府长子,自小受老夫人和侯爷宠爱,就连夫人也更加在乎你一些,自然不知道小姐这些年究竟怎样过的……” “这些年对于小姐而言,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在谢家,小姐都是一个外人。那个时候在谢家,纵使老太傅疼爱小姐,可在学堂总有照顾不及的地方,那些一同上学的孩子们都是世家子弟,性格骄纵,一块儿排斥小姐,总是讥小小姐是被遗弃在谢家。那个时候只有三皇子,会护着小姐。” 父母对于孩子而言是最初的保护者,可是无论是永安侯还是谢氏,从未尽到基本的责任。 那个时候的萧钰在做什么呢…… 他与萧雪棠相差了好几岁,虽启蒙是在谢家,但出于萧老夫人以及萧颐那种幽微的嫉妒心,在萧钰启蒙之后、展示出了超人的天资,要求他回到了萧家的族学中求学。 那个时候萧钰与家中与那些堂弟堂妹们在一块儿的相处时间,甚至比萧雪棠要多。 可萧雪棠最亲近,最喜欢的,依旧是他这个嫡亲的兄长。 可他呢…… 当年萧雪棠和萧钰小时候捡的那只小黑猫,却被老夫人嫌弃黑猫不祥,当着萧雪棠的面让人用开水烫死了。 当时萧雪棠直接被吓病了,烧了整整一个月,侯爷也知道却指责萧雪棠不孝顺,明知祖母不喜猫,还非得带着它出现在祖母面前。 谢大爷知道了这件事,气得直接打了萧颐一拳,将萧雪棠接到了谢家养。 为了消除萧雪棠的心理阴影,谢三爷没敢再让萧雪棠养狸奴,准备寻只小奶狗陪她。当时去了集市萧雪棠看了很多小奶狗没有要,反而跟着三爷去乡下庄子里玩的时候,从山里头捡了只小奶狗。 可惜萧雪棠大概没什么宠物缘。 没过多久,谢家侯府接连出事。 萧雪棠被丢在侯府的那天,那只小奶狗也走丢了。 从那以后萧雪棠瞧见路边的猫儿狗儿的,喜欢的不得了,却没再养过一只。 前年萧雪棠生辰,碧痕为了讨萧雪棠高兴从要好的厨娘那要了只小奶猫,是黑色的,绿眼睛,准备养在院子里,却被萧雪棠拒绝了…… “当时小姐说,‘我自己都寄人篱下,再养一只,让它跟我一块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吗’?” 也是在那一刻,萧钰才知道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无论是年少时乖巧听话的萧雪棠,还是后来尖锐偏执的萧皇后,其实在她的内心一直是一个偏执敏感的孩子。 所以前世到了后面,她斗败了叶锦,也斗败了萧家,选择了自毁的结局。 那么这一世,他又该如何避免呢? 就在萧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所措的功夫,老夫人那里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不得已只能秦嬷嬷亲自来请萧钰。 “让大夫来开副安神药,若祖母依旧在家中无法静养,就去庄子里,和三婶作伴吧。” 摇曳的烛火照在萧钰那如玉的脸颊上,看起来有几分不近真切,唯有一双眼冷如寒霜。 秦嬷嬷此时觉得心惊,同时秦嬷嬷也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若是就连萧钰都不理会老夫人的话,老夫人现在已是真正的众叛亲离了…… 这能怪谁呢! 谢雷鹍见萧钰来了以后,脸色阴沉沉的,不由心底有些发怵,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看着那空荡荡的园子,回神道:“没什么。” 这一世,如果还来得及为萧雪棠做些什么,那么那些罪孽就由他承担…… 想到这里,萧钰没有任何犹豫,出了侯府,径直向京兆府的方向而去! …… 萧雪棠原本是想去衙门里打听消息的,没想到蔺巽这里先出了事,便只好先来看蔺巽。 摄政王府是建立在天极王府的旧址上的,当时武宗时期天极王府被青莲卫包围,大半个王府都焚毁在了大火之下。 如今萧雪棠看见的,不过是后来怀闵帝登基之后为天极王正名,按照昔日的规制重修的王府。 但哀帝登基之后,宦官把持朝政,对于先帝近臣非常忌惮迫害,天极王府首当其冲。彼时整个天极王府剩下蔺巽远在漠北边关,而老王妃则在水云居中避世不出,天极王府便被哀帝下旨没收了。 再后来,永徽帝登基,本来是要新赐府邸给蔺巽,不过蔺巽没要,依旧选择在旧址上住着。 这几年蔺巽一直在边关打仗,王府也空荡荡的。 萧雪棠跟在天枢的身后,只见虽是盛夏,但王府中草木繁盛,人也极少,一阵风过带着渗人的寒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宅呢! 谁能想到这里竟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府。 现在萧雪棠总算明白,为什么老王妃会一直住在水云居了。 想着那些有的没得,萧雪棠总算到了王府的主殿,这里收拾的倒是干净。 主殿从外面看起来很气派,屋瓦飞檐,雕栏玉砌,但推开门,萧雪棠瞧着空荡荡又昏暗的内殿,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你确定这里是王爷的寝宫?” 萧雪棠回头看着天枢,震惊的问…… 天枢非常镇定道:“王爷不舒服时不喜欢人打扰,属下在门口守着。” 还不等萧雪棠反应过来,天枢推了她一把,萧雪棠一个踉跄,回神的时候门已经被天枢从门外关上。 ‘啪嗒’一声,整个主殿瞬间陷入了黑暗中! …… 内殿中那紫铜香炉里点着香,青烟缭绕,让一切看起来都无比飘渺。 软榻上陷入昏迷的男子眉心紧蹙,像是陷入了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魇中…… 第221章 真容,恐惧还是憎恶? 一片黑暗,周围一双双绿莹莹的眼睛,垂涎的嘴角流着腥臭的口水,死死的盯着他。 那些都是关在笼子里,饿了好几天的饿狼,足足有十几匹! ‘咣当’一声,从天井上部有人丢了把生锈的刀进来。 头顶,传来阴柔的声音道:“杀了它们,你就能活……” 随即便是一声尖锐的口哨,那些垂涎欲滴的饿狼像是得到了某一种统一的口令,齐刷刷的向他扑来! 他拿着那把生锈的刀奋力的反抗,第一刀直接砍向扑向他的饿狼喉咙,喷涌的鲜血四溅,四周野兽的声音更加的沸腾。 身后有饿狼偷袭,森白的狼牙,直接穿透了他的肩膀,纵使他身后敏捷躲闪及时,但也直接撕掉了他一块皮肉。 他连眼睛都没眨,反手砍向身后饿狼脆弱的颈部,这一次他不够幸运,生锈了的刀卡在了骨头上。 他的身上已经被腥臭的鲜血浸透,分不清是野兽的血还是他的血,到后面这一场搏斗已经转换成了贴身肉搏! 在他力竭之前,终于咬断了最后一匹扑向他的饿狼的脖子…… 他喘息着倒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上有无数的狼咬过的伤,他感觉到了身上血液渗入泥土里,目光看着那天井处唯一的光亮也渐渐变得迷离眩晕起来。 他要死了吗? “三天,这次竟然只有三天他的伤口就愈合了,他的功力也精进了不少,真是奇迹啊……” 一道阴柔听起来有些刺耳的声音冷笑道:“羡慕你自己也试试。” “不成不成,我可吃不了这样的苦。再说,他如今这功力精进,以后恐是要用寿元来换的……” 对话声渐渐地微弱了,大概那些人也害怕他随时会清醒。 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论这具身体遭遇了什么,最终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第四天,他已经能下床行走了。 院子里有人在等他。 “怀璋,这次辛苦你了。” 男人穿着一身常服,但面如冠玉,气质儒雅,只是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 他轻咳了几声,帕子上沾着几丝血,他浑不在意的抬手。 随即见内侍捧着托盘,里面放着册封世子用的蟒袍玉带…… 另一个内侍,手中捧着的是盔甲,盔甲之上放着一方玉印。 “本来是该等你弱冠的,但我的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是继续留在京都,还是去漠北?” 男人有一双深邃睿智的目光看着他,面色沉寂如水…… …… 萧雪棠等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屋子里的昏暗的视线。 只见整个内殿空荡荡的,连屏风桌椅都没有,看不出半分有人生活的痕迹。 唯有梁木挂下数条鲛绡制成的纱帘,纱帘之后有一床榻,勉强看见一人躺在榻上。 虽是夏日,但这屋子里四周门窗紧闭,说不出的渗人寒意。 只有屋子里的香炉着点着香,闻起来像是安神香的味道,但似乎又掺杂了些其它的东西…… 这香有古怪! 萧雪棠心中一沉,因这香炉是在床边,下意识的准备撩开纱帘,几乎是在同一时候,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从帘子后探出。 冰冷的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咣当’一声,萧雪棠随身携带的药箱掉落在地上,而此时蔺巽丝毫没有觉知一般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泛着红意带着之前从未见过的狠戾杀意…… 在黑暗中,泛着幽幽光泽,不是素日里那运筹帷幄的摄政王,更像是只失去理智的野兽! “王爷是我……” 萧雪棠艰难的开口,但脖子上的手收的更紧了。 她双眸因恐惧泛起了一阵浅浅水雾,不受控制的,一滴泪掉落,恰好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触感让原本神智迷失的蔺巽有片刻的怔然,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的功夫,萧雪棠顺势扣住了腕间镯子上的暗器。 银针刺在蔺巽的手背上,蔺巽终于松了手。 “咳!”萧雪棠劫后一生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中将不讲义气的天枢不知鞭笞了多少遍。 等她重新看向蔺巽的时候,神色竟是一愣…… 蔺巽今日没戴面具! 只见蔺巽穿着单薄的里衣,长发如锦缎一般散落在榻上,因病弱的缘故让他周身的气势少了几分威压,更多了几分飘逸的气势。 萧雪棠方才进来的时候点了支蜡烛,原本昏暗的内殿一切变得清晰可见。 他的右半边脸如白玉无瑕,暖黄色的烛火映衬着他如神祗般的侧颜,浓墨如画。 此时二人离的很近,仿佛就连他那过分浓密的睫毛,也变得纤毫毕现。 此时此刻,蔺巽的全部容貌,十分清晰的出现在萧雪棠面前。 这一眼,似是隔着那隔世经年的时光,艳惊尘世,一眼万年…… 蔺巽此时也清醒了。 再度看向萧雪棠的时候,眼底没有了方才那骇人的红意,深邃的目光盯着萧雪棠。那双眼眸,犹如被寒潭水洗过的墨玉,漂亮得让人想珍藏。 此时萧雪棠忽然明白自己为何两世为人,为何对蔺巽的眼记忆犹深了,就连梦中都…… 因为这双眼,实在太漂亮了! 不,不止这双眼…… 萧雪棠双眸微睁,在烛火下,她竟猝不及防的看清楚了蔺巽被遮挡的侧脸…… 他的左半边脸却是布满了青色的花纹,像是交错的藤蔓,从左边眼角蔓延到下巴、直至消失在严严实实的领口处。 让这一张看起来清冷肃穆,可左边脸上的花纹却给这一张脸添了几分妖冶蛊惑的气质。 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 蔺巽神色波澜不惊,任由萧雪棠的那清湛的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着。 但听见少女倒抽口凉气的时候,看似神色镇定自若的摄政王唇角微抿。 是恐惧,还是憎恶么? 就像是很多年前…… 许是才醒,许是因为炉子里的香,梦中前尘过往种种场景交织在一起,所有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 经年过去,仿佛那刺耳、刻入灵魂深处的尖锐再度响起…… “怪物,你就是带来一切灾难的怪物!” “你才是最该死的,二十五年前,你就该死了……” 第222章 金屋藏娇与棒打鸳鸯 谢家三爷谢雪鹤,当年可是在琼林苑一众风流士子中,让公主对其一见倾心,为他终身未嫁;谢贵妃更不用说了,当年便以美貌闻名于京都;甚至是蔺少舒,他虽为男子,却继承了谢贵妃一半的美貌,其相貌在京都也是世家公子中也算的上翘楚,可在蔺巽面前……都成了庸脂俗粉。 眼前摘下面具后的男子,眉眼轮廓,甚至脸上青色妖冶,甚至在旁人看来有些诡谲、近乎不祥的莲纹,都生在了萧雪棠的审美点上…… 这一张脸,太好看了! 几乎是在此时此刻,萧雪棠忽然理解了‘梦中’的自己。 如果,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蔺巽的话,自己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奇怪? 她罪恶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他的脸颊上的莲纹。 似乎比起那完美如玉的右脸,有着青莲花纹,在世上视为不祥、被蔺巽深为憎恶的左脸,更加吸引她。 竟是意识忘记了方才险些丧命的危机,色胆包天,占着那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男人的便宜。 这感觉,简直是太好! 当温热柔软的手指,摸在他视为禁忌的脸颊上,蔺巽有些猝不及防。 此时二人离得很近,在那跳跃的烛火下,蔺巽看见了少女眼眸中的惊艳以及……痴迷。 屋子里的香气更加浓郁了,除了他常用的冷檀香气,还有少女身上那幽幽的馨香,夹杂着一种奇异的香料 在这昏暗的内殿,纱幔轻垂,光影交错, 一时间二人的神色也变得迷离起来,仿佛是回到了梦中那亢长的初夏时节。 幽辟的禅房,开的靡艳的海棠花,纠缠重叠的衣袂,像是一场镌刻永恒的梦…… 瞧着近在咫尺,光影明灭下那一张俊美的不似真人的面容,萧雪棠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心跳也在加速。 目光,情不自禁的被那薄唇吸引…… “怀璋……怀璋怎么样了?” 外面杂乱的声音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 “啪”地一声,虚掩的门被人直接从外面推开。 谁也没想到永徽帝突然会亲自来王府! 他亲自过来,且又担心蔺巽的安危,所以根本就没让王府的人通传接驾什么的,直入蔺巽的寝殿。 天枢他们倒是守在寝殿外面,可瞧见永徽帝的时候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们是该拦呢?还是不拦?! 就在这么犹豫之间,永徽帝推门而入,也就恰在此时,门外的风吹动了鲛绡纱帐…… 众人清晰的看见,榻上身影交叠的二人,更让人震惊的是萧大小姐,竟是主动的那个!? 天枢惊的目瞪口呆,永徽帝更是骇得连连后退。 “你……你们这是。” 永徽帝为了蔺巽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是吃了窝边草!!!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蔺巽将神色意乱情迷、尚且没反应过来的少女揽入怀中,那近乎占有的姿态,看得永徽帝更是倒抽了口凉气。 这叫什么事。 不过对上蔺巽那如寒潭般幽深的眼眸,永徽帝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堂堂一国之君压根就没有‘抓奸’的气势,非常怂得退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帮他们掩好门。 一切发生的都快,几乎像是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看着那重重紧闭的殿门,一旁的永徽帝和稍后一步的天枢面面相觑了会儿,永徽帝紧皱着眉一副非常烦躁的神色问:“这……他们什么时候的事?” 天枢一脸无辜,道:“属下也不知。” 永徽帝!!! “就你跟在你主子身边这么久,会什么都不知道?” 天枢哪里敢胡说,所以道:“主子平日对谁都冷淡……至于萧小姐,也是因为老王妃喜欢她,所以主子才对她关照一二,更何况当时萧小姐与三皇子还有未婚妻,主子自是不会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此时永徽帝也大概明白了过来。 大概就是蔺巽这人心思一向藏得深,就算他看上了人家姑娘也不会表现出来,再说当时萧雪棠与蔺少舒有婚约在呢。 但…… “就算解除了婚约,也不应该!” “萧雪棠曾与少舒有过婚约,还是当奶奶先帝亲自赐的婚,就算是解除了婚约,可叔叔娶了侄子的未婚妻,像什么话。” “怀璋可是摄政王,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永徽帝沉着脸一直在那碎碎念,见他这般模样,天枢压根不敢搭腔。 “不成,这桩婚事,朕是绝对不会同意!” 话音落下,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打开,原本还在碎碎念口中说着坚决不同意的永徽帝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止住了话。 只见蔺巽随意披着一件外衣就这么出来了…… 他虽然一如既往的脸上神色没什么表情,但天枢莫名觉得自家主子心情似乎很好,就连一向苍白的薄唇也更加的红…… 等等! 天枢顿时一双眼变得目光灼灼,双眼瞪得跟灯笼一般照向蔺巽,便见蔺巽眼尾轻抬,眼风扫过天枢顿时老实低头。 天枢老实了,永徽帝脸色依旧非常难看,但他一开口,说的却是…… “不是说你病了么,怎么还起床,万一吹风了怎么办?” 天枢??? 圣上,方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呀,拿出您方才要棒打鸳鸯的气势出来啊! “听闻圣上驾临,恕微臣未能远迎之罪。” 蔺巽说着躬身想要行礼,却被永徽帝拦住,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蔺巽这意思他明白,就是嫌弃他不请自来么。 一旁的陆自珍在一旁做了半晌的隐形人了,见着这君臣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有意调和开口道:“圣上,让微臣先为王爷诊脉吧。” 听到陆自珍的声音蔺巽循声看去,有些惊讶道:“陆御医出关了?” 陆自珍微微颔首,对蔺巽道:“闭关的这数年,微臣与几位江湖上的好友对王爷的毒……症状进行一些深入研究,具体的还请王爷让微臣把完脉再探讨。” 这里永徽帝见蔺巽站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一副护短的没出息的样子,冷笑道:“朕都见着了,你还能藏得住。” 话音落下,就连在永徽帝身后的陆自珍面上也带着几分戏谑的神色看着这位一向冷清,以不近女色闻名的摄政王…… 第223章 现实和梦境混淆了? 在数双戏谑的目光之下,蔺巽一向从容的神色罕见了有几分窘迫…… 看着沉着脸的永徽帝道:“圣上……” 永徽帝倒是头一次在蔺巽的脸上看见这一副为难的神色,莫名心情大好,道:“先让陆自珍给你看完脉再说。” 等进屋子的时候,永徽帝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蔺巽,今日竟然摘下面具了! 往日里蔺巽一直戴着面具,哪怕是在老王妃和永徽帝这两位,在这个世上来说,应该与他最为亲密的两个人面前。 是习惯使然,也是不希望以自己真实的容貌面对这个世界。 乍然看见没戴着面具的蔺巽,永徽帝的神色有些错愕,道:“你这脸……方才萧家那丫头不是看见了!” 蔺巽没说话,此时永徽帝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虽然蔺巽一向很介意别人看到他的脸,但方才他与萧雪棠那般亲密,怎么可能会介意呢! 想到这里,永徽帝气更加不顺了。 蔺巽的房间简单,除了一方睡觉的软榻之外,连张椅子都没有,空荡荡的跟个雪洞似的。四周窗户紧闭,阴暗不见一丝阳光,永徽帝看着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年蔺巽的身上越发的没有人情味了,纵使权倾朝野,可他就像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兵器,无悲无喜,无欲无求。 当时永徽帝之所以一心想要给蔺巽赐婚,就是当时陆自珍和了缘大师二人共同的建议,让蔺巽在这个世上有所牵挂,留住在他身上的人性,这样才不会如同传言一般最终丧失理智,成为一个只会杀人的利器。 “一个不受控制的杀人利器,将会给蔺氏皇族以及这个天下,带来无尽的灾难……” “必要时,毁了他!” 突然永徽帝的脑海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他一个激灵,盛夏的午后他的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与一种恐惧。 或许…… 如果真的能够改变蔺巽的话,就算是萧雪棠也不是不可以。 这个念头永徽帝方才一生起,就被他狠狠地按了下去! 这世家闺秀,名门淑女那么多,他还就不信了,找不出个模样生的比萧雪棠生的好的。 “圣上,您请坐。” 蔺巽的寝居内没有椅子,一旁的天枢也不敢真的让圣上站着啊,连忙搬了一张太师椅请永徽帝坐下。 永徽帝深吸一口气,按住心口的那一阵莫名心悸,刚坐下之后只见陆自珍给蔺巽诊了脉。 他轻轻地‘咦’了一声…… 陆自珍的这一声让方才好不容易松口气的永徽帝一颗心重新悬了起来,问:“怀璋脉象怎么样?” 陆自珍并没有立即回答永徽帝的问题,而是出于谨慎的态度问道:“王爷这些时日,噩梦的次数是否有减少,每晚睡眠还是和从前那般,只能睡一到两个时辰,半夜需要抄写经文才能入睡?” 世人都道摄政王蔺巽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一身武艺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但却不知道,蔺巽如今的功绩几乎是以自己的身体燃烧自己的寿数为代价换取的。 这些年蔺巽练了一些特殊的武艺心法,昔日破损的经脉在功法与陆自珍的补药配合之下渐渐修复,但最难修复的是蔺巽的精神层面…… 蔺巽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上战场,所面临的是比他强大数十倍的敌人,在高压之下他精神紧绷,也杀了很多人。 战场上刀光剑影,京都勾心斗角,再加上一些变故让蔺巽的精神几次面临崩溃的边缘。 是了缘大师将他从发疯的边界拉了回来。 这些年蔺巽的心性变得更加坚韧,但陆自珍明白,摄政王每晚入睡都要用大量的檀香安神,以及只有一两个时辰的睡眠,这让他看似健康正常的外表下,其实在无声的溃烂。 陆自珍其实很害怕…… 一个丧失了理智的摄政王,谁能控制他? 这也是为何,永徽帝这些年任由王氏的势力疯涨。 其实永徽帝也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正在陆自珍想着有的没的时候,只听蔺巽沉吟片刻,道:“噩梦的次数,确实少了很多。” 不是陆自珍提醒蔺巽几乎都忘记了,被痛苦的噩梦惊醒,身体与精神仿佛被片片凌迟后的痛楚。 取而代之的,是那旖旎让人沉沦的梦…… 蔺巽那一张肃穆的面容,竟有一丝微红,不经意抬眸间,忽然对上了缩在角落里鬼鬼祟祟某只难以置信的目光! 四目相对,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方才片刻的意乱,那一瞬仿佛是将现实与梦境混淆了…… 现实与梦境,莫非她也? 陆自珍善于察言观色,见蔺巽脸色有些不对,问道:“王爷,您这是想到什么了?” 蔺巽脸色骤沉:“陆御医不要问与病情无关的问题!” 仔细听,那冰冷的语气其实夹杂着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 摄政王带着杀意的目光扫过,陆自珍一个激灵,非常无辜道:“王爷您的身体您是清楚的……除了脉象之外,您的睡眠和梦些什么也很重要的。” 蔺巽面无表情的看了陆自珍一眼。 陆自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莫名有一种自己若是再追问下去,恐有脑袋搬家的风险。 “王爷这数年来,身体控制的竟比微臣想象的要好,莫不是王爷寻到了什么良药名医?” 其实陆自珍心底十分惊讶的。 倒不是陆自珍在诅咒蔺巽什么的,蔺巽脉象平稳,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但战场上的血腥杀戮,只会加深蔺巽理智的丧失,其实陆自珍在两年前就已经和永徽帝说过,摄政王不再适合上战场了。 但朝中内忧外患,永徽帝又不是个杀伐果断的皇帝,朝中上下并没有比蔺巽更适合、让永徽帝更放心的武将。 景州之乱平定之后,蔺巽重新回到京都,永徽帝其实也非常担心蔺巽的身体。 这次听说蔺巽突然病了,永徽帝比任何人都害怕…… 蔺巽没说话,陆自珍此时顺着蔺巽的视线看过去,此时众人发现了帷帐角落里,努力想要当个隐形人的萧雪棠! 看见萧雪棠,陆自珍再度‘咦’了一声…… 第224章 气极的永徽帝,储君人选 一刻钟前…… 大概是房间烛火憧憧灯影暧昧,又或许是那炉子的熏香太过撩人。 霎那间仿佛梦境与现实混淆,她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闻着男子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就像是吸多了猫薄荷的猫儿,本能的往那宽厚温暖、带着安全感的怀抱里钻。 萧雪棠尚且未想明白为何自己竟成了梦中那般举止轻浮的女子,却清楚记得竟是自己心猿意马之下主动扑上去占便宜。 如果不是永徽帝一行人惊醒了好梦,萧雪棠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呢! 果然是美色误人…… 方才永徽帝等人误入的时候,萧雪棠神色还是在惘然中,幸好蔺巽及时清醒才没叫人看见他们失态的样子。 然后蔺巽亲自出面,看那架势是去打发永徽帝他们了。 原本萧雪棠是想逃的…… 但谁能想到,蔺巽寝殿的窗户,竟然是封!死!的! 她心死如灰,又做贼心虚,缩在角落里,伺机逃跑…… 但永徽帝和陆自珍的对话却吸引了萧雪棠的注意力。 蔺巽的脉象非常正常,为何在永徽帝和陆自珍的对话中仿佛蔺巽的有旧疾,而且似乎非常严重的样子,都关乎了江山社稷了。 还不等萧雪棠想清楚,没想到自然从陆自珍的口中听见了关于‘梦’。 萧雪棠本就做贼心虚,自重生以来,护国寺中光怪陆离的梦境几次让萧雪棠险些失态。 她甚至一度猜测,凭借着梦中人的那双眼睛她误以为那个人会是蔺巽,直到佛恕的出现…… 佛恕能够准确无误的说出前世她的身份,那似乎被辜负哀怨的语气,那仿佛洞悉的目光,让萧雪棠几乎落荒而逃,不敢面对呼之欲出的真相—— 她是否遗忘了某些记忆?与佛恕有关,纠缠缠绵的记忆? 可现在…… 当她与蔺巽,四目相对那一霎,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世她到底招惹了多少人,为何她没有一点记忆? 在她的记忆中,后面数年她的羽翼被蔺少舒折断,枯守在未央宫。 只有冷宫凄清长夜,寂然无声,仿佛时间永远没有尽头…… 那样几乎死亡般的安静冷清,让她恐惧,让她崩溃,所以在有了那个孩子存在之后仿佛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冰雪夜行的旅人死死攥紧手中余存的一缕焰火。 那个孩子? 倏然,萧雪棠想起了那日烛火摇曳,密室中,一双怯生生的看着她稚嫩目光…… “萧雪棠。” 永徽帝的声音惊醒了萧雪棠,她一个激灵,正对上永徽帝气急败坏的神色,沉沉道:“见了朕你不行礼也就罢了,朕与你说话,你竟然还在走神???” 萧雪棠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情境…… 她双膝一软,正要跪,只听一旁的陆自珍道:“原来你是萧家那小丫头,可还记得我?” 萧雪棠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温和的中年男人,有些迷茫…… 主要是这位长相过于普通,若是如林纾那般的美男子,萧雪棠肯定会过目不忘的。 “小丫头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毛病,只记得长得好看的人。” 陆自珍一语戳破道:“我是你三舅舅的旧友,以前在庄子里我还带你辨识过草药的。” 小萧雪棠虽然颜控,但聪明好学,尤其在学医上有着惊人的天赋。如果对方不是侯府千金,身份尊贵,那时的陆自珍还真的想将她拐做自己的徒弟呢。 “看来这些年你还是一直在偷偷钻研医术呢,王爷状态能调整的这么好,你肯定没少下功夫吧。” 若是别人陆自珍还觉得奇怪,如果蔺巽的身体好转与萧雪棠有关,陆自珍反倒是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了。 听了陆自珍的话永徽帝有些诧异,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这孩子……医术当真这么好?” 永徽帝合理怀疑陆自珍是在帮着蔺巽,为这小丫头说情呢。 毕竟在永徽帝的印象中,萧雪棠还是那个喜欢跟在谢贵妃身边撒娇的小姑娘呢。 想到谢贵妃,永徽帝的眸色黯了黯…… 陆自珍正色道:“圣上有所不知,微臣没见过如萧小姐这般在学医上这么有天分的弟子。她对于药方医书能够过目不忘,且嗅觉异常灵敏,能够辨识各种草药。” “对于医家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是望闻听切了,当时萧小姐虽不过几岁稚童,但启蒙之人是谢雪鹤以及他的一些好友,这师门就非比寻常了。” 见陆自珍将萧雪棠说的如此神乎其神的,永徽帝神色将信将疑道:“她的医术当真能宫中御医院中,那些有着几十年经验的御医相比?” 如果一个小丫头随随便便就将那些御医比了下去,那他还养御医做什么,早些让他们告老还乡吧! 陆自珍敏感的意识到了职业生涯危机,连忙道:“若是一般头疼脑热的病症,兴许萧小姐比不过,但……” 他话锋一转,含笑的眼眸看着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谢雪鹤离开京都之前,应该给你留了不少的医书吧。而且,东山谢家赞缨世家,藏书千万,有许多不曾传世的古籍,是不是收在你这里?” 萧雪棠深受谢太傅的影响,从小喜欢看书,又好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说不准解决蔺巽身上的症结,非萧雪棠莫属! 此时陆自珍为发现终于能够解决这一棘手问题而雀跃,却忽略了他这番话捅了多大的篓子。 萧雪棠一个激灵,心中顿生出一种危机感,连声道:“陆御医您说笑呢,当时谢家抄家所有藏书都尽数没收,我手中怎么可能有藏书古籍。” 是的,五年前谢家流放,永徽帝下的旨,蔺巽动手抄的家。 现在这二位就在这儿,眼睁睁的瞧着萧雪棠眨巴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双眸,睁眼说瞎话。 幸而永徽帝并没有计较这件事。 当时他下旨处置谢家,不过是因为碍于当年王氏和王皇后的缘故,并没有真正恼怒谢家赶尽杀绝之意。 相反,如今他重新起复谢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关于这储位的人选! 第225章 萧雪棠心疼了 从前永徽帝觉得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纵使他与王皇后夫妻并没有太多的情分,但既然都封了他做太子,考虑到父子之间的情分只要太子不是特别出格,他也不会轻易废储。 可太子在女色之事上,一直为朝臣所诟病,让永徽帝也非常头疼。更让永徽帝没想到的是,就在上个月,东宫出了命案,死了好几个宫女。 都是从太子榻上抬下来的…… 永徽帝是个非常仁慈的皇帝,他在位期间百姓休养生息,就连死囚都处置的非常少。 但这次太子的行径确实触犯了永徽帝的底线。 翌日他精神不佳,便出了文渊阁王皇后拿谢贵妃那些往事兴风作浪,这下永徽帝纵使再泥性子也忍无可忍了。 恰好就在此时,蔺巽提出让重新起复谢家一事。 蔺巽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他直言起复谢家,用三皇子来压制东宫。 其实论帝王平衡之术,永徽帝远不如蔺巽那般玩弄得得心应手。 如果不是那场,如果不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他宁愿这辈子做个闲散的王爷,永远做个与王妃琴瑟和鸣的临王,该多好。 而不是在这天子的位置上,孤家寡人,浑浑噩噩不知所终…… 想到这里,永徽帝遗憾的看了蔺巽一眼。 如果不是那个毒,蔺巽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惜啊……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早朝养成的习惯,永徽帝习惯性的耳朵听着朝臣们议论着朝政事情,脑子里天马行空思维发散的想着其它。 比如说御花园那朵琉璃牡丹不知道开了没,今日御膳房吃些什么,梨园最近羽衣舞不知道排好了没等等…… 所以这里原本是讨论蔺巽病情的,永徽帝听着听着却想到了谢家,谢贵妃,想到了立储以及五年前。 五年前,永徽帝亲眼目睹了哀帝死在龙椅上,虽然是堂兄弟二人没什么感情,但他穿着龙袍一身是血的样子,让他非常的恐惧。 甚至永徽帝觉得,论才华,他不见得会是一个比哀帝更好的皇帝。 在那样乱局之下,有本事力挽狂澜的人是蔺巽,可偏偏蔺巽…… 此时蔺巽没让萧雪棠跪,所以萧雪棠站在那,眼巴巴地看着永徽帝的脸色一时间变了几变,她的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蔺巽倒是知道永徽帝那点不为人知的小毛病的,神色镇定自若,让萧雪棠坐下说话,还吩咐天枢倒了茶来。 天枢一向办事伶俐,也不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不止上了茶水,还弄了几碟子精致的点心过来。 陆自珍受宠若惊! 他来摄政王府多少次了,哪次来不是提心吊胆的。别说点心了,连茶水都未曾能喝一杯,这次全托了这位萧小姐的福啊,现在看来这摄政王和萧大小姐关系不一般啊,若是谢雪鹤知道这事…… 陆自珍打了个寒颤,默默地拿了块点心吃。 萧雪棠原本是担心谢家藏书事发会被永徽帝降罪,心中惴惴不安,可又被点心勾起了馋虫。见陆自珍都吃了,便悄咪咪的拿了一块儿桂花糕,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永徽帝眼中放着精光看了过来…… 萧雪棠手中拿着半块点心,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若你能治好摄政王,你便就是大胤的大功臣,你们的事……朕便准了。” 萧雪棠??? 他和蔺巽之间什么事。 还有,蔺巽到底有什么毛病,她听的一知半解的呢…… 此时萧雪棠一肚子的疑惑,可嘴巴里塞着干巴巴的点心,问不出来。 似是心有所感一般,蔺巽垂眸,正好对上萧雪棠那眼巴巴的目光,先递给了萧雪棠一盏茶。 “谢谢王爷。” 萧雪棠接过茶水,下意识道谢,小姑娘看起来倒是很乖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半个时辰前竟扑倒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的壮举。 蔺巽面上神色如旧波澜不惊,唇角微勾,永徽帝总觉得二人之间的气氛,像是压根融不进第三个人一般…… 永徽帝眼皮子一跳! 就在他开口之前,只听蔺巽沉着声音开口:“是青莲业火。” 他清冷的声音落下,原本屋子里微妙的气氛骤然一沉,萧雪棠倒抽了口凉气。 几乎惊呼出声…… 青莲业火?怎么会是青莲业火! 难怪,她从蔺巽的脉象中看不出异样,原来竟是前朝用来控制青莲卫的至毒,青莲业火! 传闻前朝皇帝想要炼制出一支所向披靡,且没有任何感情的军队,成为帝王手中无情的杀人利器。 为了炼成想要的毒药,前朝皇帝命人在行宫附近抓了很多百姓试药,将他们炼成了药人。 但功败垂成, 后来因为后主行事荒诞,残害忠良,草菅人命,引起天下人众怒。 起义军直接攻入京都,烧了后主用来炼制药人的药炉,杀了炼制药人的术士们,将整个行宫都焚毁殆尽。 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记载和蛛丝马迹记载。 前朝萧雪棠在后宫没有失权的时候,还有些便利,能够在皇室藏书楼中看见一些秘闻记载…… 所以萧雪棠才知道青莲业火,非蛊非毒,除了发作时,寻常时候脉象会与常人无异。 一旦中毒,中毒者面目全非,发作时焚心之痛生不如死,直至最终会让人成为一头失智的野兽,六亲不认! 可蔺巽,丝毫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不,他的脸! 此时萧雪棠看着蔺巽半张脸上那诡谲又昳丽的花纹,片刻之间,似乎是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难怪蔺巽要一直戴着面具,并不是如同传闻一般毁了容,而是因为掩盖他中毒的真相。 是谁让蔺巽中毒的? 传闻…… 真正的青莲之毒早已被焚毁,留在世上只有一枚,在蔺氏皇族手中! 萧雪棠看向蔺巽那一张鬼斧神工、俊美无铸,却白璧微瑕的脸——虽然在萧雪棠看来,那半张脸的花纹更好看,让他更添了神秘与昳丽的气质。 想到书中记载的关于青莲业火中毒者所承受的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难以承受的痛苦,萧雪棠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 蔺巽为大胤力挽狂澜,平内乱,定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可他却…… 这不该是蔺巽所承受的! ‘腾’地一下,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瞪向了永徽帝…… 对上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明晃晃的指责与怒火,永徽帝眸色一闪,莫名有些心虚移开眼。 当年先帝说,是蔺巽自愿服下那枚毒药的,但在永徽帝心中,蔺巽中毒他与先帝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 当年…… 第226章 前尘往事,情敌会面 十年前,蔺巽不过才十五岁。 当时先帝继位,从武宗手中接下这本就风雨飘零的江山。 彼时,内有宦官作乱,外有蛮族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皇权势微,天下将倾。 而大胤一向重文轻武,积弊已久,朝廷竟无可用之将才。 蔺巽熟读兵法谋略,当时朝中苦无良将,各方势力争执不休的情况下,蔺巽主动请缨出征。 那时蔺巽不过才是十五岁的少年,北漠大军来势汹涌,蔺巽纵使再天纵奇才,若贸然出征意味着九死一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先帝不得已让蔺巽服用了青莲业火。那是皇室流传下来,最为纯粹的青莲业火之毒,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的战斗力,让受伤再重也能够痊愈。 先帝不想蔺巽死在战场上,用这样的方法,也算是提高蔺巽活着回来的可能性。 甚至先帝曾说过,若蔺巽平定归来,他膝下无子,册封蔺巽为储…… 先帝,确实有册封蔺巽为储君之意。 可是那场战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久,整整打了三年! 先帝收到漠北叛乱平息的消息,但没等到蔺巽回到京都,王守成等人便先发动了甘露之变,先帝命丧阉党之手。 王守成等人野心勃勃,随意从宗室中扶持了一个倒霉王爷、也就是哀帝登基。 当时他身为先帝胞弟,在哀帝在位的几年确实不太好过,好在有王谢两家替他在朝中周旋,那两年才勉强保全。 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永徽帝压根不敢再想…… 幸好有蔺巽在。 蔺巽麾下的天策军所向披靡,直接掌控了整个漠北,哀帝继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有了蔺巽的里应外合,终于将这大权旁落的朝廷拨正反乱! 蔺巽带着人杀进京都的时候,那个时候已经被哀帝圈禁小半年,时刻提心吊胆的蔺景佑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但…… 当先帝身边的赵公公,和以谢太傅、王显等人为首的大臣们宣读先帝让他继位的密旨时,蔺景佑心中是诧异大过于惊喜的。 当年出征之前,皇兄明明说过要封蔺巽的…… 怀闵帝没有留下子嗣,按照血统来算,他确实是最适合的继承人选,但论实力他远不如蔺巽。 蔺景佑拒绝继承王位。 第一是出于自己实力的不信任。 纵使阉党已除,但大胤江山积弊已久,就连皇兄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一个与世无争的闲散王爷哪里来的信心能够稳定局势,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第二,他害怕蔺巽…… 在三辞三让之后,最终竟是蔺巽力排众议,直接扶持他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 登基那日,是他们君臣二人首次坦诚相见。 当蔺巽摘下面具,露出那一张布满诡谲藤蔓的面容时,永徽帝终于明白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所以,他登基之后封蔺巽为摄政王,可与天子比肩。 纵使蔺巽无法名正言顺继承王位,但其权柄在握,权势如大胤的暗帝。 皇兄,或许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 永徽帝思及前尘往事,心中自是百感交集,但见萧雪棠在蔺巽面前一副维护的姿态,有些诧异。 这些年,他其实刻意回避着有关谢贵妃的事,就连对蔺少舒他也刻意生疏。 而当年萧雪棠与谢贵妃最为亲近密切,那个时候他们夫妻情浓的时候,谢贵妃一直在说如果自己生的是个女儿该多好…… 后来萧雪棠出生了。 这个孩子集结了萧谢两家的优点,生的粉雕玉琢,就连在皇室中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孩子了。大人之间的恩怨并没有牵扯到孩子,那个时候宫内宫外没人不喜欢永安侯府这位小千金的。 在永徽帝记忆中,萧雪棠性格活泼,再加上谢贵妃护着,颇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意味。 后来他登基之后忙着处理前朝那些事情,再加上萧雪棠一直在侯府后院鲜少进宫,宫宴上远远见过几次,萧雪棠站在一众贵女中间恭顺温和,早无年少时的灵气,永徽帝也没再对她有过多的关注了。 可永徽帝也没想到,一向谨小慎微的萧雪棠为了维护蔺巽竟不惜对抗他。 他脸色微沉道:“萧雪棠,这是怀疑朕,给摄政王下毒?” 萧雪棠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请罪! 无论永徽帝脾气再温和,那也是执掌生杀大权的天子啊,方才那一刹那萧雪棠竟将眼前的永徽帝当做了从前的临王。 在萧雪棠的记忆里,临王是个非常温和的男人,对她也很亲近,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 那时的临王府,他与谢贵妃夫妻恩爱,在临王娶妻之前虽有当时王氏和郑氏两位侧妃,那都是谢贵妃进府之前纳的,相处也算十分和睦。 直到后来,谢贵妃忽然被废,临王府与谢家反目,萧雪棠也被拘着不许去王府玩,她与记忆中的临王也渐渐疏远了。 再到后来相见,都是远远在宫宴上见过几次面,那时平易近人的临王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永徽帝。 而她成年之后,在侯府早学会了如何看人脸色生活,在永徽帝面前更是十分谨慎,却没想到…… “圣上恕罪,臣女并非是质疑您的意思,方才只是……只是……” 萧雪棠心思机敏,一向伶牙俐齿,此时竟也卡壳了。 她自己也理不清,方才一刹会如此的心疼蔺巽,从而对永徽帝生出一股怒气。 大概是因为,蔺巽帮过她? 可偏偏永徽帝非得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故意追问道:“只是什么?” 萧雪棠心里乱糟糟的,恹恹道:“方才臣女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请圣上治罪。” 这答案,可不是永徽帝想要的! “圣上,她年纪小,别捉弄她了。” 蔺巽淡淡开口。 永徽帝心底‘’啧了一声,这就护上了? 当年他做王爷的时候,临王风流的名声也是名满京都的,他看出来蔺巽显然对萧雪棠是动了心思的。 但从萧雪棠的反应,一时间永徽帝也看不出来她对蔺巽是什么想法。 毕竟萧雪棠才退婚…… 而且,退的是他儿子的婚! 想到这里,永徽帝觉得这热闹看的也没那么有意思了。 …… 与此同时,蔺少舒下朝之后直奔一处别苑。 便见别苑中,一个男子白衣胜雪,气质澹然,此时正与屋檐上的一只虎纹猫儿对视…… 第227章 大祭司还是沐行云? 院子里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昨日被萧雪棠暗算、又从蔺巽手底下逃脱的佛恕! 但他并没有如萧雪棠想象的那般在身份暴露之后,带着手底下的人出逃出城,而是堂而皇之的继续留在京都。 而且他依旧一袭招眼的白衣,没有半分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竟在庭院中招猫逗狗的! 蔺少舒顺着佛恕的视线看去,只见那是一只虎纹的小猫,几个月大,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烁冷光,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的。 但它却是一副戒备的神色,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瞬间背上的毛都炸了,幽深的目光看了他与佛恕一眼,最终做出与它圆润的身形十分不符的灵巧,纵身一跃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佛恕身边的侍从正要去追,却被佛恕抬手阻止了,蔺少舒注意到佛恕那手背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像是刚被猫抓的。 那伤口鲜血淋漓,深可见骨,可他却是丝毫不在乎,由着血顺着指尖滴落,神色平静…… 只见那猫儿跳了几个来回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跟在佛恕身边的护卫担忧道:“主子,神兽一向狡猾,这次就这么让它跑了,以后想要诱它出现恐怕就难了。” “它只是去它该去的地方,等玩够了,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他嘴角噙着笑,看似霁月清风的面容有着一种平静的疯狂,那语气不知说的是人还是猫儿…… 蔺少舒眉心皱的更深了。 南疆这些诡谲的教派,总是喜欢信奉一些奇怪的东西,竟还将只猫当做圣兽?果真是蛮荒之地,纵使穿着再衣冠楚楚,也难掩盖他们骨子里未曾教化的野蛮。 蔺少舒看向佛恕的眼中多了一丝鄙夷,开口道:“如今京都匦检院四处都在追查南疆天玄教的人,大祭司如此堂而皇之的露面,难道就不怕摄政王发现?” 佛恕接过手底下人递来的帕子,随意的按在伤口上,噙着笑道:“这里是三皇子的别苑,本座相信,三皇子定然是有办法保住本座不被蔺巽发现。” 蔺少舒脸色沉了沉,佛恕在威胁他! 若是知道佛恕是如此棘手的人物,早知道当初说什么也不会与他合作…… 一时间蔺少舒脸色变了几变,看着佛恕那一张噙着笑的面容,忍不住反讥道:“呵,若本皇子知道大祭司与摄政王是昔日故交,多年旧友,本皇子这些时日为了掩护大祭司的踪迹与摄政王……” 蔺少舒幽微的目光盯着佛恕,道:“你是说,我该唤你大祭司,还是……沐行云?” 沐王府与南疆天玄教是毕生宿敌,可谁能想到,老沐王的义子、执掌雪衣卫的大将军沐行云,竟会是臭名远昭的南疆大祭司! 若不是蔺少舒的探子无意间探查到这个秘密,蔺少舒恐怕会被佛恕玩弄股掌之中…… “沐行云,你与天玄教勾结,又在京都搅弄风云,究竟有什么目的?” 而佛恕压根就没有被戳穿的心虚,而是十分冷静道:“本座当时说过,是想与三皇子合作,帮助三皇子夺取皇位,再借助大胤的兵力重振我们天玄教。” 蔺少舒被佛恕平静的语气气的几乎吐血,道:“可你从来没说过你是沐行云……” “这重要吗?” 佛恕反问蔺少舒:“如今对于三皇子而言,最重要的是如何能够夺取储君之位,而本座是能够帮助三皇子夺储的关键。至于沐王府,将会成为第一批明确表示支持三皇子的异姓王!” 原本一脸怒气而来的蔺少舒,被佛恕一番话说的竟有几分意动。 但他毕竟不蠢,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佛恕道:“你既是执掌沐王府一方势力,当年在京都你也算是名门之后与蔺巽交好,可为何会堕落到与南疆妖人为伍的地步?” 这是让蔺少舒十分不解的地方…… 他看不起南疆人,那里是野蛮之地,而沐行云虽是沐老王爷的义子,但那沐王府的郡主和世子都不过是徒有虚名之辈罢了。 他不明白沐行云执掌沐王府一方势力本来大有作为,为何会自甘堕落? 佛恕微微一笑,阳光下,他的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晦暗不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希望本座与三皇子只是合作者的关系,不要相互干涉太多。” 蔺少舒冷笑,道:“既然是合作,那就应该相互坦诚!” 佛恕‘啧’了一声,思索片刻之后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那本座就卖给殿下一个人情,告诉殿下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或许这点能够帮助殿下解决眼前与争夺审问永安侯主权的困境……” 蔺少舒冷笑道:“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你觉得本殿下还会再信你?” 佛恕并没有因为蔺少舒轻视的态度而动怒,而是继续道:“现在不是殿下能不能相信本座,而是殿下想要永安侯手中东西,只能信本座!” “圣上让三司会审永安侯的案子,可刑部是东宫的人,匦检院又是蔺巽一手创立的,殿下您的宗人府那些老臣,手段可比不上他们,若永安侯落在他们手中,被他们抢占了先机,对殿下您的处境越发加倍不利了!” 闻言,纵使一向镇定的蔺少舒,背后渗出了冷汗,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神秘莫测的男人…… 今日早朝永徽帝才决定让他与东宫同时主审永安侯的案子,不过半天的功夫,佛恕竟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或许这个人在京都的实力,深到超乎他的想象…… 他心中暗自倒抽了口凉气,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在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永安侯身上的时候,殿下必须要保住这个案子关键人。” 蔺少舒惊疑不定的看着佛恕,佛恕说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人…… 叶锦! “当年甘露之变,先帝交给永安侯那样东西,但永安侯不慎丢失。其实永安侯并不知道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叶锦知道……” 佛恕声音幽幽,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蛊惑人心的恶鬼! 第228章 兰因絮果,蔺巽也有野心 摄政王府…… 萧雪棠不知为何觉得后背凉凉的,惴惴不安的看向突然沉下脸的永徽帝! 永徽帝倒也没真的生了萧雪棠气的意思,毕竟蔺少舒与萧雪棠二人虽是青梅竹马,可毕竟是蔺少舒对不住萧雪棠在先…… 他只是心中惋惜罢了。 少年相识,却又兰因絮果,曾在他们身上的诅咒,竟又延续到了这些孩子身上,当真是天意啊…… 想到这里,永徽帝看向萧雪棠的目光倒是温和了几分,道:“起来说话吧,看你吓的那样……当日在文渊阁你和你兄长退了皇室的婚事,朕都没降罪你们,朕是那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的人吗。” 永徽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当日萧雪棠退婚如此顺利,蔺巽没少在背后撑腰,现在看来这一切岂不是他都算计好的?! 萧雪棠见永徽帝当真没有怪罪的意思,心下长长松了口气,站起来后只见永徽帝忽然脸色不虞的看向了蔺巽…… 萧雪棠??? 只听永徽帝问蔺巽:“听底下的人说,你昨日都吐血了,你这身子当真无碍?” 永徽帝是知道依照现在蔺巽的功夫,在京都是没人能伤得了他的。 突然吐血,只能是跟蔺巽身上那古怪的毒有关…… 所以今日在早朝上永徽帝一听说蔺巽出事了,便带着人匆匆赶来王府! 不过比起永徽帝的担忧,蔺巽神色风轻云淡道:“一点小事,只要休息几日便可,是他们大惊小怪才惊动圣上。” 永徽帝一听蔺巽要休息几日,气笑了,道:“你昨日才派人封了永安侯府,闹出这么大阵仗,这下你一句身体不好就想将烂摊子丢给朕了?!” 萧雪棠听到永安侯府神色就有些紧张了,蔺巽面色如常道:“永安侯府的事情,想必朝中太子和三皇子会愿意替圣上您分忧的。” 永徽帝神色一滞,随即苦笑一声道:“还真的被你说着了。” “今日早朝,太子和老三为了永安侯府的事情闹的不可开交,这让朕还真是奇怪,永安侯到底哪里得罪他们了,还是这永安侯府里有什么,竟让他们如此在意?” 在蔺巽面前永徽帝从来不摆帝王的架子,有什么说什么,蔺巽神色如常,可却让本就心虚、如惊弓之鸟的萧雪棠不得不多想…… 萧雪棠眉心一跳,这是永徽帝心中起疑了,还是……已经看出什么端倪,在敲打她与蔺巽? 果然,身为帝王,永徽帝远不可能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温吞无害。 永徽帝这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在萧雪棠心惊胆战的时候,永徽帝不过是随口一提永安侯府和早朝的事情,比起永安侯府永徽帝更在意蔺巽的身体。 永徽帝问陆自珍:“摄政王的脉象如何?” 陆自珍原本是默默站在一旁,但见数双眼睛都看向了他,陆自珍顿觉背后凉飕飕的…… “额……王爷现在脉象平和,除了气血有些翻涌之外,一切都好。” 至于为何气血翻涌……永徽帝瞪了蔺巽一眼。 蔺巽…… 永徽帝收回视线,问陆自珍:“如果你与萧雪棠一块儿联手,是不是有希望能治愈?” 萧雪棠…… 这还有她的事呢??? 虽然她会医术,但对青莲之毒也只在古籍上看过,一知半解的。永徽帝让她给蔺巽治病,那不是开玩笑呢吗! 她正要开口,却见蔺巽看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 萧雪棠惊觉蔺巽恐怕也是在防备永徽帝? 这次永安侯府的事情上蔺巽帮了萧雪棠不少忙,萧雪棠自然是和蔺巽站在统一战线,便也没开口说话了。 此时若是蔺巽知道萧雪棠在想些什么,恐怕有些啼笑皆非。 蔺巽倒不是防备永徽帝,毕竟永徽帝的性子他了解,若他真的有几分驾驭帝王之术的手段,就凭永徽帝掌握了他这个致命的弱点,这些年他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之所以蔺巽阻止萧雪棠继续说下去,也是因为蔺巽自己也不清楚毒性缓解如何的缘故。 他一向对自己身体不上心——就连中了血枯子的毒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也能够跟没事人似的。倒是天枢这些底下人急的团团转,整日上天入地的给蔺巽找解药,如果不是恰好遇到萧雪棠会解毒,天枢都要写信让闭关的陆自珍回来了! 所以,在陆自珍说他脉象好转的时候,蔺巽面上不动声色,心底也是诧异的。 他隐隐觉得自己好转肯定是与萧雪棠有关…… 难道是那个梦? 毕竟梦境内容过于隐秘,在查清楚原委之前,蔺巽并不想让这种事情被人察觉出什么端倪。 蔺巽和萧雪棠二人不动声色,却让陆自珍左右为难。 永徽帝神色关切的问着,却让陆自珍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自珍虽是御医,但因为与皇室联系密切,深知如今朝局能够达成微妙的平衡,与蔺巽现在‘半死不活’状态密切相关。 因为蔺巽的身体,注定着他纵使权倾朝野,却无法威胁到皇权——毕竟,按照大胤皇室的规矩,帝王不能身有残缺或者破相。 甚至陆自珍清楚,若蔺巽身子无恙,五年前宫变之后,龙椅上的很有可能不是永徽帝了。 这些年永徽帝虽然倾尽全力寻找治疗蔺巽的方法,可陆自珍却拿捏不准永徽帝究竟是有几分的真心,亦或者只是试探。 他见惯了皇室的勾心斗角,哪怕是号称仁慈的怀闵帝,也有自己的算计,陆自珍不敢大意…… 陆自珍支支吾吾半晌,先是下意识的瞥了眼蔺巽,才看着永徽帝谨慎回道:“或许,有这个可能?” 萧雪棠瞪圆了眼…… 这陆自珍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交给她,那不是在坑她吗! 陆自珍轻咳一声,又将话圆回来道:“萧小姐她虽博览群书,但毕竟年轻,这青莲业火毕竟是前朝留下来的古怪东西,若说能够彻底解毒,纵使华佗在世,也无法保证。” 陆自珍话音落下,萧雪棠只见永徽帝叹了口气。 此时萧雪棠也意识到了陆自珍小心翼翼得有些不正常,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第229章 关系不简单?遗失的明珠 前世蔺少舒登基之后一直防备蔺巽,总觉得有朝一日蔺巽会将他取而代之。 当时的萧雪棠一直觉得蔺少舒的防备莫名其妙,蔺巽纵使大权在握,却一直对大胤忠心耿耿,非常尽忠尽责的辅佐了两朝帝王。 现在看来,蔺巽不是没有野心,而是不能……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永徽帝忽然开口,对萧雪棠和陆自珍道:“你们先下去吧,朕还有话对摄政王说。” “是……” 萧雪棠和陆自珍二人应了一声,一块儿退下…… 在离开之前,萧雪棠下意识的看了蔺巽一眼,后者对她微微笑了笑,似有安抚之意。 他长相本就冷峻,素日又总是戴着面具,萧雪棠今日是第一次窥见他全貌,还未曾从惊艳中回神。 这一笑,让萧雪棠不禁心跳加速了几分…… 她下意识按住心脏,暗道:难道现在她还在受那古怪的梦境影响? 不对! 方才她之所以与蔺巽一起失态,似乎与熏香有关…… 想到这里,萧雪棠离开之前趁人不备,直接从那已经灭了的香炉里悄悄抓了一把熏香包在帕子里,这才离开。 萧雪棠自认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刚出来,便听见陆自珍好奇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萧雪棠有些心虚的将帕子藏在怀里,轻咳一声道:“没什么,陆伯伯,正好我有事要问您。” 小姑娘长相漂亮精致,一口一个陆伯伯,看起来乖的不行,陆自珍顿时忘记了方才萧雪棠鬼鬼祟祟的举动,失笑道:“小丫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想问摄政王的事吧?这是皇室隐秘,没有圣上旨意,我可一个字都不敢说。” 萧雪棠没想到陆自珍竟然一眼看出了她的小算盘,又见陆自珍一口回绝,便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倒是陆自珍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眉梢微挑,压低声音对萧雪棠道:“你若是好奇,便自己去问摄政王便是。” 萧雪棠咬着唇,有些委屈的说道:“可他也不见得会对我说实话。” 陆自珍啧了一声,他就知道,这小丫头和摄政王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萧雪棠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神色微动,换了个问题,轻声问道:“陆伯伯,那王爷身上的毒,您能解吗?” 陆自珍深深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反问道:“你是希望王爷的毒能解,还是不能解。” 对上陆自珍清亮如雪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萧雪棠心脏骤然一跳,就在这个时候寝殿内永徽帝和蔺巽二人出来了。 也不知道方才二人都谈了些什么,萧雪棠只见永徽帝脸色有些阴沉,看起来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蔺巽倒是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 但永徽帝纵使心情不好归不好,但还是将宫中带来的药物和补品都赏赐给了蔺巽,这才带着人离开王府。 离开的时候,永徽帝也没为难萧雪棠,这让萧雪棠觉得自己似乎对永徽帝有些小人之心了。 永徽帝对蔺巽的身体很上心的样子,千方百计的让陆自珍解毒,这青莲之毒不见得是他下的。 难道是……先帝?! 萧雪棠脑海中浮现先帝那一张与永徽帝三分相似,但更加苍白冷淡的面容,联想到坊间各种先帝与蔺巽情同父子种种传闻,以及蔺巽提及先帝时却一副讳莫如深的复杂态度,明明是夏日萧雪棠背后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蔺巽与先帝之间的关系,以及蔺巽一直在盯着甘露之变的真相和相关之人,其目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可这些事她前世竟丝毫未曾察觉出分毫,难道是因为前世她与蔺巽并没有交集的缘故…… 不是这样的! 此时萧雪棠心中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说,她似乎忽略了什么,或者是遗忘了什么? …… “大祭司,三皇子已经离开了,看他的方向应该真的是去匦检院了……” 一旁心腹夷光见佛恕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间许久,遥望着远方似是在出神,不由出声提醒。 佛恕收回视线,唇边泛起一抹冷笑道:“呵!” 夷光看着佛恕,非常不解道:“叶湳手中有当年王守成留下的势力,且这些年她对我教贡献不少,如果大祭司要救她也是在情理之中。可那叶锦,属下实在不明白她最多也算是小有才华,大祭司为何要帮她?” 闻言,佛恕嘴角勾起了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道:“本座帮的不是叶锦,而是想要用她,牵制蔺少舒。” 夷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佛恕冷声道:“蔺少舒虽与萧雪棠退婚,但只要蔺少舒一日不成亲,他便一日不死心,既然如此,本座就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佛恕提到蔺少舒,语气难言杀意。 前世如果不是蔺少舒那个蠢货,萧雪棠也不会变心,他与萧雪棠也不会反目…… 正好这一世,就让叶锦与蔺少舒两个人凑成一对! 夷光从小追随佛恕,是他最忠诚的追随者。 他清楚,大祭司是整个天玄教最有灵性的一位继任者,但他这些年蛰伏在京都除了振兴天玄教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叫做萧雪棠的女人。 大祭司说,那个女人,是他遗落在京都的明珠,这一世纵使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她带回南疆。 夷光以前以为大祭司口中的明珠会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但直至昨日…… 想到昨日萧雪棠威胁佛恕的场景,夷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那个女人竟与大胤的摄政王有关系,他们大祭司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之前按照他们的计划,是想暗中操纵,借助蔺少舒的力量对付蔺巽。 但现在大祭司身份竟提前暴露在蔺少舒面前,让蔺少舒有了戒心。 “之前与我们联络的都是三皇子身边的文先生,三皇子怎么会突然怀疑我们?” 闻言,佛恕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微变,忽而脸上掠过一丝诡秘的阴影…… “这事,得要问问我那位好兄长了……” 第230章 拒绝赐婚,胭脂鹅脯 摄政王府,永徽帝和陆自珍方才离开,便见含光急忙过来回道:“主子,三皇子今日下朝之后就去见他了……果然如您所料,这些年是三皇子一直与天玄教有来往。” 天玄教在京都潜伏多年,定然是与朝中有联系。 再加上之前皇后想要用南疆巫女勾引蔺巽,当时他们怀疑与南疆勾结的是东宫…… 却没想到,竟是那温文尔雅,在百官面前表现得非常贤良的三皇子! “而且三皇子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并没有决裂的打算,反而似乎是想借沐王府的势。” “这件事,要不要让圣上知晓?” 毕竟关系重大,含光不敢含糊的问蔺巽。 一是沐王府那里已经落在天玄教手中,朝廷肯定要引起重视;其次,三皇子若只是在京都与太子内斗也就罢了,可现在勾结上了外族和边防的武将。 这代表着比起东宫,蔺少舒更是行事没有底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若再这样放任下去,这好不容易休养生息的大胤恐怕又要大乱…… “暂时不需。” 蔺巽淡淡道:“在收回沐王府的兵权之前,若是圣上知晓,定会打草惊蛇,这件事让沐滟姐弟去做,至于蔺少舒……” 蔺巽冷笑道:“这些年圣上看似冷落蔺少舒,但因谢贵妃之死,一直心存愧疚,这次默许宗人府站在他这边,其实是在弥补他。” 含光似乎是想到什么,下意识道:“圣上该不会有另立三皇子的心吧?” 蔺巽不言,含光却是倒抽了口凉气。 之前他们觉得比起太子,三皇子为人胸襟宽广,礼贤下士,似是有明君之相,但现在…… “主子若是娶了萧小姐,那岂不是与三皇子有夺妻之仇,这可不妙啊?” 天枢蓦地来了一句,瞬间引着两道目光看了过来。 含光不满冷着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这关系着王府的生死存亡,你还想着有的没的!” 天枢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暗自腹诽道:含光今日是没瞧见寝殿那一幕,若是看见了,定然不会觉得这不是有的没的了。 但在蔺巽冰冷眼神之下,天枢只能做出一副正经的神色,问:“三皇子那里暂且不能动,但那个人那里……主子还是任由他在京都搅弄风云吗?” “上次就不该放过他!他潜伏在京都虎视眈眈,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我知道。” 含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天枢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只听含光道:“他是为了萧小姐!” “那别苑防范不似天玄教总坛那般严密,属下今日跟踪三皇子的时候顺带偷听了一下,似乎他怂恿三皇子去和您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这萧小姐与三皇子也就罢了,怎么连那人也招惹上了……” 含光一五一十的说着,压根没理会天枢对他频频使的眼色。 下一刻,二人只听‘咔嚓’一声,蔺巽手中的茶盏瞬间捏的粉碎。 气氛乍然变冷,含光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闭嘴。 就在这个时候,管家忽然来回道:“王爷,侯府那里派人送了食盒过来……” 听到这话天枢意识到了是午膳的时辰了。 接过管家的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有几样精致的小菜,其中一碟胭脂鹅脯摆放的尤为用心。 “主子这胭脂鹅脯……” 含光眉心微皱,似是想到什么,正要开口,忽然见蔺巽吐了口血! “主子!” 含光见状神色骇然,道:“您这是……” 天枢忙拿出药喂蔺巽服下,一面道:“主子昨夜的毒又发作了。” 服下药之后蔺巽脸色平和许多,只听天枢担忧道:“那青莲之毒每发作一次,都会伤及您的心脉,这些年御医每次诊脉您都会用内力改变脉象,现在就连陆御医……您都要瞒着吗?” 蔺巽脸色苍白,面上神色却是浑不在意的擦拭去嘴角的鲜血,语气幽冷道:“陆家毕竟是先帝留下的人。” 提及先帝,天枢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若说这个世上有什么人会让蔺巽忌惮的话,只有那已经驾崩多年的先帝…… 那个男人心思深不可测,是一个天生的善于操控一切的棋手,纵使他死去多年,可似乎京都还是他操控的棋盘! 如果不是他的身子病弱,天不假年,兴许当年甘露之变他不会失败…… 天枢意识到自己想远了,收回思绪,问蔺巽道:“方才圣上留下,是为了您发病的事情吗?” 永徽帝对蔺巽一向很上心,但天枢见惯了皇室的薄情,觉得永徽帝如此上心八成是担心蔺巽有什么事,他制不住东宫以及王家那些人,没有蔺巽,边关也失去了威慑力。 蔺巽神色淡淡道:“圣上想为本王赐婚。” “赐婚?和谁……” 蔺巽面无表情的看了天枢一眼,天枢瞬间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是萧小姐?这不是好事吗!” “萧小姐会医术,且她竟知道那青莲之毒,王爷不相信陆御医但能相信她……” “而且王爷自从遇到萧小姐之后,情绪也稳定很多,若你们成亲了或许不药而愈了!” “圣上什么时候下旨,我们王府也做好办喜事的准备呀。” 天枢兴冲冲的说着,那架势巴不得立刻替蔺巽将萧雪棠娶进门。 “本王拒绝了。” 蔺巽波澜不惊的语气,让天枢瞬间卡壳。 就连含光也都难以置信道:“王爷,您为何要拒绝……” 倒是天枢机灵,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王爷您是担心,萧小姐会误会您娶她是为了利用她解毒,不想让她误会?” 恰在这个时候,萧雪棠来了书房,身后跟着的是摇着尾巴的琅琊。 她是被琅琊拽着衣摆,直接给拽来的…… 琅琊可通人性了,它拽蔺巽的衣袍都是直接用扯的,蔺巽的袍子不知道被扯坏了多少件。但在萧雪棠面前却是下意识的放轻了力道,双标的非常明显! 恰好听到他们谈话,好奇问道:“误会什么?” 天枢正要开口,只见蔺巽冷眼扫来,他下意识的闭嘴! 萧雪棠也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但没多想,看见侯府送来的食盒喜道:“我今日不回侯府,便让元婶做了几样菜来,怎么送这里来了?” 又道:“这胭脂鹅脯王爷您昨夜似乎挺爱吃的……” 闻言就连天枢也意识到了,昨夜蔺巽忽然发病的原因—— 竟是仅仅一小碟胭脂鹅脯! 第231章 天极王妃,萧钰出事 天枢没见过那位王妃娘娘,很长一段时间,他私底下帮着少年蔺巽,向王府那些下人们打听关于王妃的传闻,将那些传闻拼凑在一起成‘母亲’的模样—— 鲜少有人知晓,看似冷酷无情的摄政王,其实在年幼时,也有着渴望着温暖亲情的以免。 天极王妃是金陵姬氏旁支的女儿,天极王的表妹,与天极王一见倾心。 王妃容貌倾城,与王爷是一对璧人,只不过她鲜少出门京都见过她真实模样的人很少。 但伺候过她的人都说,她的脾气温婉,是个端庄善良的女主子。 天枢善于打听八卦的能力是在那个时候养成的,只不过后来不知怎么这件事被居住在水云居的老王妃知晓了。 自从丧子之后,老王妃对于当年的事情忌讳莫深,在得知蔺巽派人打听当年旧人,她不动声色的辞退了那些仆从…… 因对皇室之事忌讳莫测,所以蔺巽对于父母的记忆少之又少。 他的父亲是少年英雄,曾经一己之力歼灭了天玄教,解救了十几个城池的百姓;他的母亲出身姬氏,与他的父亲十分恩爱。 他们夫妇二人无比期盼着腹中孩子降临,但当年怀他的时候十分辛苦,最爱吃的一道菜,便是金陵的胭脂鹅脯! 用玫瑰汁子浸过的鹅脯,带着淡淡的花香,落在蔺巽的眼中像是鲜血浸润过的颜色…… …… 蔺巽的眼眸变得幽沉,若是仔细看的话,那在黑暗中的左边侧脸,如同藤蔓般的花纹蔓延,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天枢和含光提心吊胆的咽着口水,心中暗想着陆自珍应该没走远吧,将他拎回来应该来得及…… “王爷,您要一块儿用膳吗?”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原本沉重凝滞的气氛…… 书房里是有窗户的,阳光透过窗柩照在少女的脸上,像是一块晶莹美玉,足以驱散一切黑暗阴霾。 然后…… 他甚至不需服药,眼神依旧清明,道:“这菜凉了,让他们换些来,正好你也尝尝王府的手艺。” 让天枢和含光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他们看向萧雪棠的眼神,似乎要感激涕零了,一个眼疾手快的将食盒拎走,一个说道:“萧小姐您先坐会儿,属下很快就来。” 萧雪棠…… 她只是随便和蔺巽客气两句,并没有真的要和他一块儿用膳的打算啊! 此时萧雪棠脑海中浮现出寝殿内与蔺巽相处的画面,耳朵微微有些发烫…… 方才她就不该拒绝不了琅琊的撒娇,来书房……这不等于自投罗网。 萧雪棠坐立不安的,但蔺巽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淡淡问她:“怎么,在想什么呢?” 用过了午膳之后,蔺巽见萧雪棠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问:“在想什么呢?” 萧雪棠回答道:“我在想你中毒……是不是与先帝有关。” 蔺巽噙着笑的神色一怔…… 见状,萧雪棠下意识道歉道:“抱歉,是我逾越了。”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蔺巽声音淡然:“当年先帝在世时,曾予我两个选择,一个继承天极王的位置从此做个富贵闲王,第二个选择……则是一条更为艰难的路。” 那是一条九死一生、九五之尊的路。 这刻光影漫长,时空错乱,仿佛回到十年前…… 有人将锦袍与玉印捧在他的面前,他听见那个男人道:“怀璋,从小朕对你寄予厚望,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朕相信你……” 相信他什么? 是相信他不甘屈居于人之下的野心,还是相信那一句能够挽救苍生于水火的可笑批言。 那时的皇室式微,那位麾下文臣运无筹,武将战不勇,内忧外患之下宦官把持朝政,竟将所有一切赌注都押在了一个不足弱冠之年的孩子身上。 最终,他赢了,却也输了…… 蔺巽坐在在光影之间,眺望着宫阙的方向,黑色的眼眸仿佛将落在他眼中的阳光都吞噬殆尽—— 他像是在那亘古不变的月光与黑影中断瓦残垣之上,一片萧索寂然。 “王爷!” 萧雪棠下意识的低呼一声,看向蔺巽的目光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似是千言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她向来竭力避免自己天性中与谢氏相似的敏感细腻的一面,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情投入了太多细腻的情感,都有一种悲哀。 所以她从来不自找伤感。 但不可避免的,在蔺巽面前,就在这一霎那,眼前男子澹然却又脆弱的一面,激起了她天性中敏感的共情…… 她在心疼蔺巽,是心疼那个不足弱冠之年被迫选择的少年?还是心疼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执掌天下、可却只能在面具之后搅弄风云的男子? 此时的蔺巽站在那,那一种汹涌的仿佛要被黑暗吞噬的刹那,忽然看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黑与白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开在黑夜中,纤细却又顽强的花。 蔺巽垂眸正好对上她无措又心疼的神色,沉沉的神色忽而扬起一抹自嘲的笑,道:“你别用这样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本王今日之所以变成这般模样,也是当年赌输了,若当年赢了……那么在皇位上的,就不是蔺景佑这一脉了。” 蔺巽将当年之事,当做是自己与先帝一场赌注,如今不过是愿赌服输。 不过好在永徽帝不是那种不能容人的性格,相反他生在皇室,身为天子,竟还顾念着那些可笑的亲情。 这对于蔺巽而言,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但凡永徽帝这人再自私一点,心狠一点,蔺巽早就搅弄着这天下不宁了。 此时听了蔺巽这番话,萧雪棠知道是自己误会了永徽帝。 但如蔺巽所言,永徽帝在世的时候能容得下他,若永徽帝有什么万一,无论是太子还是蔺少舒登基,蔺巽恐怕都会成为新君的眼中钉…… “所以,你该不会是想扶持越王吧?” 想起之前萧钰说的蔺巽似乎是与越王以及郑氏来往匪浅,她不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蔺巽似乎并不奇怪为何萧雪棠会提及蔺少瑾,只是淡淡道:“这是下下策。” 他还真有这个打算…… 萧雪棠心中‘啧’了一声,在蔺巽面前,她永远嘴比脑子快,顺势问:“那上策是什么?” 蔺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阳光下,他那狭长深邃的眼眸中没了方才的那一团黑雾,格外的好看,道:“上上策的关键,在于你……” 萧雪棠惊得差点站起来,有些心虚的想着蔺巽该不会是猜到她重生的……吧? 只听蔺巽道:“能拿到永安侯手中的东西,或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萧雪棠松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天枢匆匆过来,先是看了萧雪棠一眼,方才道:“王爷不好了,永安侯世子出事了!” 第232章 以子告父,忠孝难两全 “以子告父,有悖人伦,大逆不道!” 能让一向温和的永徽帝气的脸色大变,只需要一封折子,一封来自京兆府的折子。 就在武安侯被匦检院押下去,三司会审还没去匦检院捞人,关于武安侯的罪名悬而未决之际。永安侯府世子大义灭亲,竟是直接去了京兆府状告自己的亲生父亲萧颐…… 京兆府尹早得了太子的示意,一定要赶在三皇子手中抢走永安侯,所以接到萧钰的状纸在其余的势力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京兆府尹赵规全一早忙不迭的跑来宫中向永徽帝呈递了折子呈明昨日始末。 赵规全的用意很直接,那就是永安侯世子既然是在京兆府告的状,那么这案子按照大胤律法不必三司会审了,直接交给京兆府…… 但还不等赵规全将早就准备好的一肚子的理由说完,甚至不等他呈明萧钰状告萧颐的罪名是什么,谁知永徽帝竟是勃然大怒,在大殿之上摔了折子! 赵规全邀功不成,反倒是直面天子雷霆震怒。 “今日他便可状告自己的父亲,来日便会背叛自己的君主,他萧钰出身世家、又自幼受谢老太傅启蒙,难道连基本的人伦都忘记了?!” 上次太子失德都没见永徽帝这么发脾气,但萧钰以子告父,违背了伦常——而恰恰,永徽帝是这纲常最为忠实的拥护者,他勃然大怒,当下就命人砍了萧钰…… 一听要砍萧钰的脑袋,原本在朝堂上还是神色悠然事不关己看戏的蔺少瑾面色微变,正要上前求情却被齐玉笙眼疾手快的拉住。 此时永安侯本就气的是萧钰以子告父不孝,没看见太子和蔺少舒都站在那装哑巴不说话。 这个时候蔺少瑾若为萧钰求情,不是正往永徽帝枪口上撞吗! 若永徽帝盛怒之下,怀疑蔺少瑾什么的,就得不偿失了。 被齐玉笙拉住,蔺少瑾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后背一身冷汗…… “圣上息怒……” 齐玉笙开口道:“萧钰此举确实十分可恶,简直视祖宗礼法为无物,昨日赵大人也非常生气,已经命人打了他五十大板。萧钰一个文弱世家子弟,这五十大板下来,就算不死,也要了他半条命了……” 赵规全听到这话,神色一愣…… 自从永安侯府重新与三皇子结亲后,东宫那里便将萧颐视为眼中钉。他得了太子的授意,本是势必要借机为难永安侯府的人,萧钰主动送上门来赵规全自然不会客气。 但,昨日他只命人刚杖责了萧钰十板子,摄政王府的人就来了。 摄政王府那两尊煞神过来,只站在那什么都没说,赵规全吓得小腿肚子抽筋,只能命人暂且将萧钰羁押在天牢里。 但…… “赵大人,萧钰的折子是你呈递上来的,圣上震怒,你也有失察之过。” 齐玉笙小声提醒赵规全,后者一个激灵明白过来。 当下他也顾不上为何自己的死对头会提醒自己,为了自保连忙顺着齐玉笙的话道:“圣上,少卿大人说的没错,昨日微臣已经命人以忤逆之名杖责了那萧钰,那萧钰如今羁押在天牢里受了重伤……只是,萧钰所状告之事,也关系着朝廷的颜面,微臣不得不回禀。” 听到这话,永徽帝微沉的脸色似是稍缓,看着赵规全道:“永安侯做什么了?” “圣上可记得之前景州草药之案……” 不等永徽帝开口,齐玉笙诧异道:“景州草药,以次充好,让许多受伤的将士们伤情加重,造成了军中许多没必要的伤亡。此事摄政王回禀朝廷圣上大怒,已经命人彻查,不是景州官商勾结……是永安侯身边的副将,盗走永安侯的官印导致,那副将徐明已经以死谢罪了,此事本少卿准备呈明圣上结案了,赵大人为何要旧案重提?” 闻言赵规全洋洋得意,为自己拿捏住了死对头的把柄得意道:“少卿大人,都说你一向明察秋毫,你可知你这次,确是冤枉人了……” “那徐明是被永安侯栽赃陷害顶罪的!” “徐明也算是朝廷五品武官,且这些年跟随永安侯出生入死,手足情深。可万万没想到永安侯见景州事败,竟暗算了徐明,将罪责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永安侯甚至丧心病狂到连徐明的家人都不放过,竟是派人追杀他的家人。” “这件事意外被世子萧钰得知,所以萧钰决定大义灭亲,状告上了京兆府!” “圣上,武安侯涉嫌命案,且那匦检院又有漏查之嫌,所以微臣请旨,将永安侯移交到京兆府审理……” 这边赵规全呈明了事情的实情,还不忘记顺带踩了齐玉笙一脚。 齐玉笙恍若不觉,道:“原来萧世子大义灭亲,是为了尽忠啊,那他这五十大板挨的实在冤枉了。” 赵规全脸上笑意一僵…… 果然,原本震怒的永徽帝脸色稍霁,沉吟片刻道:“自古忠义难以两全,也难为那孩子了……” 萧钰是世家子弟中最为杰出的一个,且为人谦逊,永徽帝是想留着他为朝廷尽力的。 这次秋闱,萧钰本有希望及第,谁知永安侯府出了这样的事。 永安侯府的罪名虽没下来,但能不能保得住谁也说不定,萧钰……前途渺茫。 想到此处,永徽帝的脸上神色从愠怒成了惋惜。 赵规全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赵规全话锋一转,道:“话说永安侯只是在匦检院待审,圣上并未曾下旨削去他的爵位,萧钰便还是侯府世子。府尹大人,您似乎没有权利审问贵族子弟,甚至对他用刑吧?” 赵规全…… 他就知道,齐玉笙又在挖坑坑他! “圣上……” 就在赵规全被齐玉笙耍的晕头转向,都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终于,文官之首的王显忍不住开口道:“无论萧钰所言是否属实,微臣觉得永安侯还是交给京兆府审理?” 在王显拼命暗示下,昏昏欲睡的蔺少煜终于反应过来,附和道:“父皇,儿臣觉得丞相所言极是。” 永徽帝见蔺少煜一副眼圈乌青,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好不容易刚好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见状蔺少舒也不甘屈居人之后与宗人府一同开口…… 就在朝堂上三方势力再度为永安侯谁先审争论不休的时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靠近天牢…… 第233章 天牢见面,云泥之别 叶锦已经被关押在天牢中两天了,在匦检院的人铁面无私,她搬出那些靠山和银子都不好使。 空气中泛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夜晚还有比猫还大的老鼠爬来爬去,眼中泛着红光—— 那些,都是在天牢中吃过人肉的老鼠,所以才如此肥硕。 叶锦都要崩溃了,她要出去,她还年轻一辈子还长,不想困死在这里…… 只要能离开这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要见萧雪棠,让萧雪棠来见我。” 她沦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全都是萧雪棠的错! 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了? 无论天时地利还是占着未卜先知的人和,她远胜于萧雪棠,怎么现如今她反倒成了阶下囚。 叶锦进了匦检院,整个人都像是疯了一般要见萧雪棠…… 底下的人怕出事连忙去回禀了齐玉笙,但齐玉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道:“呵,随她去吧,饿她两天就清净了!” 齐玉笙没有对女人用私刑的习惯,但一想到景州将士,以及京都百姓因叶锦一己私欲,倒卖药材而死,这个女人就像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百草堂的掌柜的已经招认了叶锦是他们的东家,齐玉笙觉得永安侯府那三人中叶锦已是无用的那枚弃子,便对叶锦的看管没那么严。 谁知就在这一日,朝堂上因为萧钰状告永安侯争辩不休,而放松了对叶锦的看押时,一道如魑魅般黑影出现在了天牢门口。 原本已经绝望的叶锦终于在这两天以来看见了其他人,几乎喜极而泣道道:“快救我出去,我不想死在这里!” “你不会死的。” 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在这天牢里听起来有些诡异,道:“除了百草堂的供词,他们并没有更多实质性的证据,永安侯府三人中,你的罪名是最轻的一个,且你与蔺少舒有婚约在身,永安侯也不会牵连到你。只要你主动认罪,真心忏悔,你的罪名只会流放……” 男人的面容隐藏在斗篷里,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此时他的姿态在叶锦的眼中却像是高高在上审判她命运的人。 天牢昏暗的光线下,叶锦神色有片刻的扭曲,道:“不,我宁愿死,不会认罪,也不会忏悔!” 叶锦清楚,她这些年过于忘形,结下的冤仇不少,触犯的律法也不少。 但在这人命如同草芥的古代,叶锦一直奉行着适者生存的信念,所以她并没有为自己从前犯过的错误所忏悔。 她不想泯然于众的普通人,想要做皇后,有错吗? 黑衣人看着她那几乎疯狂的阴毒,阴冷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欣赏…… “我果然没看错人,你果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叶锦听见男人噙着笑诡谲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不解,问:“什么合适的人选?” 男人薄唇微勾,眼底闪过了一丝神秘莫测,道:“你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就在你手中……” 男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虚空的方向…… 他的拇指上,佩戴着一个熟悉的青铜戒指。 “你是……” 叶锦瞳孔微缩,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她想起来了,似乎是在很多年前,濒死之际,是这个男人将她从流民的死人堆里捡起来! 那是她来到这个异世看见的第一个人! 男人苍白的食指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知道的那个秘密,将会帮助你脱身。” 叶锦神色有些恍惚……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萧小姐,里面前……” 是萧雪棠,她来做什么? 叶锦心中一惊,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 她今日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全拜萧雪棠所赐,若等她出去…… 叶锦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只见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仿佛方才二人的对话不是她的幻觉。 只有遗留在地上的一枚九头鸟标记的青铜戒指,表示那个男人来过。 叶锦慌张的将戒指收了起来,掩去那人来过的痕迹,只见萧雪棠已经在护卫的拥簇下进来。 萧雪棠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质地轻柔,像是枝头的新雪,上面用银线绣着海棠花,泛着如同月华一般的光泽,那么干净纯白的颜色,与这破旧充斥着血腥味的天牢格格不入。 叶锦似乎是被那突然闯入眼帘的一抹纯白刺痛了眼,几乎是本能的,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叶锦她的身上穿着的还是认亲宴那日花了重金订制的锦裙。 那是一条极其艳丽夺目的颜色,上面的金线刺绣,是十二个绣娘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赶制出来。 但是此时,却因为她长时间在天牢中没有梳洗,上面的金丝也因为在拉扯中被锐器勾变形。 皱巴巴,脏兮兮的…… 就像是被风摧落,从枝头坠入污泥的牡丹,与高高在上的萧雪棠形成鲜明对比。 叶锦的眼眸恨得几乎快要滴血,双手死死的握紧栏杆,恨声对萧雪棠道:“萧雪棠,你终于敢来看我了?” “你为了对付我,机关算尽,竟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算计,你丧心病狂。” “现在,你是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来炫耀!” 叶锦咒骂着,嘶吼着…… 她没想到,萧雪棠竟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径直越过她,走向了关押在天牢最底层的方向—— 那里,关押的是萧颐! …… 此时的朝堂上,眼见着三皇子和东宫为争夺萧颐几乎要打起来了,一旁齐玉笙不紧不慢的开口:“微臣听说前两日,永安侯众目睽睽之下竟要提剑杀了自己嫡女呢。可见这永安侯,为夫不忠,为父不仁,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永徽帝闻言眉头都皱起来了,永安侯的嫡女能有几个,不就那被蔺巽放在心尖上的那一个吗…… 此时,永徽帝对萧颐一切好感殆尽,反倒是同情萧雪棠和萧钰这一对兄妹了。 “朕就说,萧钰这个孩子一向识礼,怎会如此莽撞……看来,这永安侯比朕想的还要可恶啊!” 这时永徽帝不由深思蔺巽之所以动永安侯府的原因了。 或许不止是为了男女私情……而是他一直以为十分忠心的萧颐涉嫌到了动摇国之根本的事件中! 永徽帝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234章 对峙,有恃无恐 比起叶锦的狼狈,在天牢中的萧颐此时依旧保持着他的风度,他在简陋的石床上打坐着闭目养神。 从容的模样不像是深陷囹圄,仿佛他笃定很快便能从这里出去。 听到牢房外传来的脚步声,萧颐终于睁开眼,看向萧雪棠。 他面上神色并无诧异,似是在预料之中一般,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对于萧雪棠,萧颐没有什么感情,甚至从小到大父女二人相处的时光比不上萧颐与叶锦相处的那几年深厚。 可莫名的,就在昨日兵荒马乱的宴席上,萧颐却在萧雪棠的身上看见了他自己的影子…… 从前萧颐只将萧雪棠当做工具人,从未真正的了解过自己的女儿,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这几个儿女之中,最像他的竟是这个他一向不喜欢、视之为耻辱的女儿! 他看向萧雪棠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但面上语气依旧冰冷道:“怎么现在终于想明白,要请我出去。我可什么都不会说的!” 萧颐清楚,萧雪棠背后肯定是蔺巽。 蔺巽将他扣在匦检院那么久,久久未曾开堂审理,萧颐心中清楚恐怕蔺巽和那些人的目的一样,是为了当年甘露寺的遗诏。 萧颐是何等老奸巨猾,他明白那遗诏就是他的保命符,怎么可能交出来。 谁知…… 萧雪棠冷哂一声道:“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至于审问是朝廷的事情,你究竟有什么错自有律法裁决。” 不知道哪句话似是戳中了萧颐什么,不等萧雪棠说完,萧颐大笑道:“萧雪棠,这些年我对朝廷忠心耿耿,镇守景州五年,更为大胤出生入死,我何错之有!是你与摄政王勾结,借由当年之事,想要公报私仇罢了,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对上萧颐那怨毒的目光,萧雪棠依旧面不改色的承认道:“是啊,我就是公报私仇。” 萧颐被萧雪棠的话噎住了。 萧雪棠冷笑道:“你为了叶锦,屡次想要置我于死地,若非我先下手,那日早就死在你的刀下了。现在将你弄进这天牢中,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你吗?” 萧颐万万没想到一向行事婉转谨慎的萧雪棠,竟然突然变得强硬起来,脸色微变,但片刻之后冷笑道:“萧雪棠,你这虚张声势的把戏,二十多年我都玩过了,在你父亲面前玩这一招,真是不自量力!” “你借着蔺巽的手,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扣押起来,只要你没找到实际的证据定罪,最多三天就像是蔺巽不放人,朝中各方势力也会对蔺巽施压。纵使摄政王权势再如何厉害,难不成他还能只手遮天?” 说着,他上前一步,隔着牢房与萧雪棠对视,眼底闪烁着一抹精光,定定的看着萧雪棠:“已经过了两天了,只剩下一天的时间,萧雪棠你找到证据了吗?” 萧雪棠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这个无情狡诈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在萧颐得意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侯爷,谁说我要告您的与南疆有关了?” “陈年旧事查起来确实困难,依照您缜密的心思,除了叶锦身上出了点纰漏之外,是绝对不会留下太多的证据。且那位夫人一直护着您,我得多么愚蠢,竟会从这方面下手……” 一听萧雪棠状告他的罪名与南疆无关,萧颐心底松了口气,还好那件事没被萧雪棠发现! 但同时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除了十多年前,他犯了一些错误之外,这些年他行事谨慎,对朝廷绝对的忠心。 萧雪棠手中究竟拿捏住了他什么把柄? “徐明。” 萧雪棠说出一个几乎被萧颐遗忘了的名字…… “你为了维护叶锦,不惜陷害自己的副将,让他为叶锦顶罪,致使跟随你多年、忠心耿耿的副将,却最终落得个畏罪身亡的下场,而后你竟又派人去追杀徐明的家人,这件事您忘记了?还是说,在位高权重的侯爷面前,徐明是你手底下人,死了便就死了,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萧雪棠嘲讽的目光看着萧颐,只见萧颐脸色微沉,有着被她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萧雪棠心底冷笑…… 可不就说萧颐与叶锦是父女呢,他们同样,没将那些出身卑微的人放在眼中。 “徐明的家人在一个月前,已经被我派人救了下来护送回京都。而徐明在被迫顶罪之前,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留下了证据在自己的妻儿手中,如今已经由京兆府呈递到御前了……” 萧颐压根没想到萧雪棠竟会来这么一招,只见他面色微变,道:“萧雪棠,所以你在一个月前就算计好了,想要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个时候,我对你不薄啊!” 原本萧颐以为是自己对萧雪棠起了杀心之后,萧雪棠才出手反击,却让萧颐觉得毛骨悚然的是萧雪棠对他的恨意竟早在他之前…… 难怪他对付萧雪棠,却总是棋差一招! 此时萧颐恨不得将萧雪棠给掐死,脱口而出:“五年前,你就该死在马蹄下,当时我不该心软,留你这一条贱命……” 蓦地萧颐提到五年前,萧雪棠从容的神色微变……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幕,当年她追着马车跑的时候,闹市中有人骑着马横冲直撞将他们隔开,马蹄要踩上她的时候,忽然出现一双手……将她捞到了马背上! 她忘记了那个的人脸,但他的身上股从寺庙带出的淡淡的檀香味…… “所以当年你不止是要抛下我,而是要杀了我,为的是让叶锦将我取而代之。” 萧雪棠咬牙,语气带着恨,心中涌着恨意汹涌…… 曾经那五年里,她竟还期盼着亲人相聚,期待着亲情温暖! 原来早在五年前她便已经是被舍弃的那个,前世她究竟有多蠢,竟还为了期待从未拥有过的亲情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看着萧雪棠痛苦的脸色,萧颐嘴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这死丫头害的他身败名裂,身陷囹圄,如今她咎由自取…… 萧颐有恃无恐,他清楚萧雪棠再恨,也只是口中说着凶狠。 他是她的父亲,是永安侯,她还能杀了他不成? 就算她有蔺巽撑腰,也不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萧雪棠再度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神色变得诡谲莫辩道:“我若是你,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激怒我,可惜啊……” 萧颐心中还诧异萧雪棠在可惜什么,下一刻只见萧雪棠吩咐道:“打开牢房。” 陪着她的侍从一愣,道:“萧小姐,这不符合规矩啊。” 萧雪棠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是蔺巽给的! 见了令牌,底下人也不敢违抗,‘吱呀’一声,牢房被打开。 下一刻,在萧颐惊恐的目光下,萧雪棠竟是抽过了一旁随侍的刀一步一步的逼近萧颐…… 萧颐想要反抗,却被萧雪棠带来的护卫按的动弹不得,惊慌着声音道:“萧雪棠你是在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弑父吗!” 萧雪棠动作一顿,一些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她只觉霎那间,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第235章 和离书,萧颐的克星 “住手!” 一声疾呼,从天牢外面传来,只见竟是萧钰跌跌撞撞,由谢雷鹍搀扶着来天牢,却没想到瞧见让他肝胆欲裂的一幕。 眼前所见仿佛与前世萧雪棠下令灭了侯府满门,以及亲手弑父一幕重叠在一起—— 他以为重活一世,能够弥补对萧雪棠的亏欠,他代替萧雪棠前去京兆府告状,本以为可以避免萧雪棠重蹈前世覆辙,却万万没想到…… 萧钰本就伤重未愈,差点没晕过去,谢雷鹍也骇然道:“棠棠你拿刀做什么,小心割伤自己。” 萧雪棠原本有些恍惚的神色,此时听见萧钰和谢雷鹍二人的声音才回神。 瞧着萧钰一副脸色苍白惊恐的模样,冷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兄长难不成以为我真要杀了他?” 萧钰阴沉着脸没说话,目光看着萧雪棠握着刀的手…… 刀尖已经穿透了萧颐那紫色的朝服,渗出丝丝血迹。 怎么会—— 萧雪棠竟是自己先是心中一阵悚然,‘咣当’一声扔了刀,像是闯了祸的猫儿,眼神心虚,但面上还故作镇定的看着萧钰道:“我开个玩笑而已,杀他我还嫌脏了自己的手呢。” 她面上越是风轻云淡,心中却是犯嘀咕…… 刚才一刹那,仿佛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忘记了所有,杀红了眼! 而扣着萧颐的肖十七,也觉得萧雪棠只是吓唬一下萧颐,没想到萧雪棠竟是真的要萧钰的命…… 如果不是萧钰来的及时,阻拦住了萧雪棠,后果不堪设想。 萧颐方才更是直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是上过战场的人,可是方才那一刹那,萧雪棠看着他的眼神竟让他有种的毛骨悚然感觉。 劫后余生,仿佛让他整个灵魂都在战栗,这一切竟真的印证了昔年术士谶言——这个孩子,生来便是克他的! 萧颐像是吓破胆了一般,抓着萧钰的袖子,语无伦次道:“萧钰,这孽障已经疯了……她不止构陷为父,还要弑父,她是要害了整个侯府啊!快将今日在天牢的一切秉明给圣上……” 萧钰本就负伤在身,被萧颐这么一拽,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旁萧雪棠回神,闻言,站在一旁凉飕飕道:“永安侯你恐怕是求错人了……” “将徐明的证据呈递去京兆府告状的,就是你一心培养出的世子殿下,你说我弑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萧钰面色微白,而萧颐脸上的皲裂神色…… “萧钰,自小你便锦衣玉食在侯府,为何你竟也跟她学了一身反骨!” 萧颐愤然的指着萧雪棠,但触碰到萧雪棠的目光,眸色一闪,觉得胸口凉飕飕的痛,像真的被萧雪棠戳了个窟窿似的,下意识的收回指着萧雪棠手指。 一旁的肖十七看得目瞪口呆。 他是奉蔺巽的命来监审永安侯的,顺带给齐玉笙帮忙的,主要是担心有人趁乱劫囚。 但这永安侯嘴可比他骨头硬多了,一进匦检院天牢开口闭口就是他出身勋贵他们无权羁押,又是指责蔺巽诬陷忠良。 摆明着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架势,齐玉笙气的想用刑,被肖十七给拦住了。 永安侯府这个案子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萧颐有伤,被有心人揪住把柄便可以指责是匦检院屈打成招。 所以,萧颐纵使入狱,但他不似叶锦那般不安,反而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当时肖十七看着都有些手痒痒的,想将这老奸巨猾的老家伙交给王府的暗卫审理…… 保管能让萧颐连他藏了多少私银都能招了,还能让人看不出任何伤,却又担心萧颐过于狡诈不会说实话。 但肖十七瞧着萧颐对着萧雪棠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觉得似乎不必那么麻烦了,这萧小姐完全就是萧颐的克星! 放下肖十七在那暗戳戳的心中腹诽着什么,此时萧雪棠已经收回了视线,笑眯眯对萧颐道:“父亲您在这天牢中好好保重,女儿一定会时常来看您的。” 说话间萧雪棠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刀,萧颐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警惕的看着萧雪棠…… 萧雪棠微微一笑,似乎是在笑萧颐的胆怯,在萧颐恼羞成怒阴沉的目光下,她擦拭着刀尖上的血,将其归还至了原位。 萧颐一直认为萧雪棠是个空有皮囊的美丽废物,现在看来他错的离谱。萧雪棠睚眦必报,行事不按照常理出牌,更可怕的是她无所顾忌。 从前世人眼中端庄守礼的侯府嫡女,骨子里却是极其疯狂的,甚至能做出毁家灭族疯狂之举。 萧颐实实在在的怕了,但他还嘴硬,在萧雪棠临走之前看着她的背影威胁道:“萧雪棠,想想你的母亲……” 他想用谢氏威胁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想让他们投鼠忌器! 萧雪棠脚步一顿,抽身回头看着萧颐…… 这是匦检院天牢的最深处,逼仄,光线阴暗,萧颐穿着沾着血的袍子,头发也不似一开始那般整齐,在黑暗中,仿佛是半人半鬼。 那一双闪烁着野心的眼眸,仿佛都充斥着一种朽烂的气息…… 与之相对应的是萧雪棠。 只有一缕微弱的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就连光似乎都偏爱这个孩子,恰好落在她的身上。 光与影分割开,一在黑暗中腐烂,但另一个却向阳而生…… “永安侯,您已与我的母亲和离了,就在十七年前。” ‘轰’地一声,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永安侯的天灵盖上,他身形一晃,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十七年前…… 他为了与叶湳长相厮守,曾亲笔写下一封和离书,却因谢氏有了身孕被老侯爷将那封和离书收走。 那封和离书…… “没错,那封和离书现在在我的手中。” 萧雪棠淡淡道:“侯爷您行事一向谨慎,和离书上,族中长老签名以及官府官印都一应俱全,所以现在,只要母亲签上她的名字,从此便与你再无瓜葛。” 萧颐捂着受伤的胸口一个踉跄…… 此时鲜血从他那撕裂的伤口渗出了出来,一时间萧颐在恍惚之间有一种错觉—— 这是十七年前他射出的箭,此时却插在了他的胸口上! 天牢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萧颐背对着门口头也没回,只是暗哑着声音开口道:“我要见摄政王。” 但许久没听到回复,萧颐转身,只见出现在匦检院天牢前的,竟是王显! 王显那一双幽暗的目光盯着萧颐,阴恻恻的问:“永安侯是想拿什么和摄政王换一线生机?” 第236章 珠胎暗结 “萧雪棠,你站住!” 快要出天牢的时候,叶锦忽然叫住了萧雪棠的名字。 她双手死死地抓着天牢的栏杆,手背上青筋凸起,瞪着萧雪棠,目眦欲裂,仿佛下一刻要吃了她一样。 萧钰眉心微皱,上前一步,想要替萧雪棠遮挡住叶锦的目光。 谁知萧雪棠却道:“兄长,你和舅舅在外面等我吧,我和叶锦说几句话。” 萧钰有些担忧的看着萧雪棠,怕她被叶锦欺负,但谢雷鹍直接道:“放心,雪棠又不是孩子了。” 那可是能将细作和萧颐都镇得住的狠角色,之前谢雷鹍觉得自个儿有些轻看了萧雪棠,没想到他这外甥比他还关心则乱呢。 在谢雷鹍半搀之下,萧钰只能先上了马车。 等他们二人离开之后,萧雪棠只听见叶锦阴恻恻的声音:“萧雪棠,萧钰还真的护着你啊。你都毁了他世子之位,可他并不恨你,反而还替你出面状告萧颐……” “按照萧钰的本事,原本纵使永安侯府削去爵位,没了侯府为靠山他也能东山再起。这一次,他为了你竟自断仕途……” 是的,叶锦说的没错,经此一事,以子告父乃是忤逆大罪。 纵使朝中有蔺少瑾齐玉笙等人求情,有蔺巽撑腰,但在这礼教森严的大胤萧钰的仕途彻底毁了。 更严重的,才华横溢的萧钰从此以后将永远背负上忤逆的罪名,无法在儒士名流之间立足! 萧雪棠也没想到会这样—— 萧雪棠爱憎分明,却也不是个牵连无辜的人。所以在布局定亲宴之前,萧雪棠的目标只有萧颐、叶锦、南夫人三个人,与蔺巽做交易,就是为了将损失控制到最低、避免牵连到更多的无辜人。 萧颐定罪,首当其冲的是谢氏,所以萧雪棠早为谢氏准备好了十多年前、但盖了印依旧有效的和离书;除此之外,便就是萧钰…… 萧钰袭爵的世子之位肯定保不住了,但萧雪棠心中清楚依照萧钰的本事,就算不走袭爵这条路也能考取功名,到时候重振新的永安侯府是迟早的事情。 可萧雪棠万万没想到千算万算,竟没算到萧钰那个书呆子会替她做了指证这件事。 原本按照计划,萧雪棠状告完萧颐,已在江南或者东山两处给自己留下了退路,离开京都,从此隐姓埋名,天高海阔…… 现在好了,萧钰这一做反而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见萧雪棠蹙着眉,叶锦心中非常痛快道:“萧雪棠难道你不觉得愧疚吗?” 大概是许久没说过话了,此时叶锦一向清润的声音变得粗嘎,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娇嫩了,仿佛不过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眉梢微挑,反问道:“他是我兄长,为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就像是萧颐为了你!所以,我为何要愧疚?” 叶锦死死盯着萧雪棠那白皙如雪的脸庞,在这样阴暗肮脏的地方,宛若美玉一般耀眼。 她在萧雪棠的脸上竟看不见当日在京都初见时的自卑戾气,竟有一种被呵护治愈后的美好。 怎么会这样? 明明萧雪棠一开始一无所有,什么都不如她,她应该越过越差的…… 可凭什么,现在她深陷囹圄,而萧雪棠却能从泥沼中爬了出来! 叶锦恨的牙痒痒的,恨不得抓着萧雪棠一块儿进地狱。 但在叶锦动手之前,萧雪棠早就敏锐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叶锦那如同枯枝一般的手指。 只见叶锦的指甲留的尖又利,要是真的被她挠到,后果不堪设想。 萧雪棠心有余悸,面上却是故作轻松的戏谑道:“叶锦,你这不过才两日,怎么皮肤糙的和树皮一样,莫不是颜心记的脂粉不好用?” 萧雪棠乍然提到颜心记,叶锦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萧雪棠嘴角噙着笑,幽幽道:“你拿给颜心记的那两万两银子,正好用在了颜心记开放新的面脂上了,至于那些银子我也替你赔给了原本受你那百草堂牵连弄得家破人亡的商户以及百姓们,也算是为你积德了。” 此时叶锦才反应过来,恨声道:“是你,萧雪棠,原来是你做的局!” 颜心记那还是叶锦初回京都之时,正是雄心壮志的想要搞事业,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萧雪棠就设下了圈套等她钻,让她血本无归。 见叶锦被气得五官都扭曲了,萧雪棠心情大好…… 原本萧雪棠是不想搭理叶锦的,谁能想到叶锦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找虐呢,那就不要怪她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萧雪棠盯着叶锦,忽而话锋一转道:“你被关押在天牢中,怎么会对外面的事情如此清楚,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萧雪棠忽然凑近叶锦,敏锐的在叶锦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这香味……似曾相识! 对上萧雪棠那机敏的目光,叶锦心头一颤,这下换做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等退完叶锦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有些上不了台面,顿住脚步,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冷笑道:“萧雪棠,你当真以为有了蔺巽做靠山,你便能只手遮天?” “你忘记了,我现在可是三皇子的未婚妻,与他又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定我的腹中已有了她的骨肉……” 说到此处,叶锦摸了摸自己那尚且还平坦的小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哑着声音道:“皇室重视血脉,你觉得他会对我坐视不理吗?” 萧雪棠看着叶锦那幽魅诡谲的神色,眉心微皱,下一刻便见天牢门口传来脚步声…… 顺势看去,只见为首的竟是太后身边的芳月姑姑,身后还跟着把脉的御医。 芳月姑姑是嘉寿宫的掌事,性格严肃,此时见了萧雪棠也只是耷拉着眼皮,幽幽问道:“萧小姐怎么在这儿?” 萧雪棠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道:“我担心锦妹妹父亲在天牢中晚间着凉了,过来送些衣服,姑姑怎么来了?莫不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芳月神色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依旧半耷拉着眼皮,道:“萧小姐既然送完东西就先走吧,旁的就别多问了,与你无关。” 恰在这个时候谢雷鹍担心萧雪棠,正好返回找她,萧雪棠闻言便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看见芳月身后带的御医,在给叶锦诊脉! 第237章 瞒天过海,报应开始了 “锦姑娘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只是脉象有些不稳,需要静养……” 为叶锦诊脉的,正是御医院的胡御医是御医院的圣手,哪怕日子再浅他也能诊出来,是太皇太后专门派来给叶锦诊脉的。 闻言芳月大喜,但还是谨慎的看了看左右,道:“胡御医,这是三皇子的第一个孩子,这母子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胡御医说道:“是,只是在这天牢中,恐怕不适合养胎啊……” 芳月眉心微皱,一旁叶锦楚楚可怜道:“姑姑,请您和太后说,锦儿自知生母卑微,又得罪了姐姐和摄政王已经不配嫁给三皇子,只是这孩子是无辜的,还请太后想法子救救三皇子的孩子。” 原本芳月对叶锦非常不喜,只觉得她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上位,如今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心生怜惜,连忙道:“锦姑娘你放心,你既有了身孕,身份尊贵非比寻常,太后定会想办法的。” 说着塞给了胡御医一包银子,道:“胡御医,你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是。” 胡御医接过了银子连忙离开,而芳月则是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去找齐玉笙要人了。 看着芳月和胡御医离去的身影,叶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 “萧雪棠,我不会输的!” …… 等出了天牢,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觉得如获新生。 萧钰的马车一直在匦检院天牢门口等着呢,瞧见萧雪棠出来,叫住了她,问道:“怎么说了这么久,我方才似乎看到宫里人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钰问完,又有些担心萧雪棠会翻脸。 毕竟这些时日下来,萧钰算是彻底领教了萧雪棠那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本事,尤其是关系到叶锦,萧雪棠更像是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不过这次庆幸的是萧雪棠并没有翻脸,而是神色如旧道:“没什么,大概是蔺少舒想保叶锦,所以求到嘉寿宫了。” 对于叶锦的话萧雪棠一个字都不信! 她与蔺少舒相识多年,算是看穿蔺少舒为人了,比起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血脉、蔺少舒现如今更在意的是叶锦是否能够在夺嫡一事上给他帮助。 现在看来,叶锦想必是有什么筹码,说动了蔺少舒…… 在这样关卡,肯定是与萧颐……甘露寺那件事有关了! 不过奇怪的是,叶锦怎么知道这个秘密,还能用来和蔺少舒达成交易了? 就在萧雪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时候,萧钰神色微惊道:“你是说太皇太后要保叶锦?” 就连谢雷鹍也不由道:“我记得太皇太后与萧家那些糊涂蛋不同,当年在宫中那些孩子中她最喜欢你与蔺少舒,怎么也……” 谢雷鹍话音未落,只听萧雪棠冷笑打断:“知人知面不知心!” 萧雪棠丝毫不奇怪…… 就在前世萧雪棠便已经明白,太皇太后护着她,不过是因为她以及她身后的谢家能帮蔺少舒。 太后爱护她是假,但疼爱蔺少舒是真心的。 萧钰瞧着萧雪棠眼底的冷意,唯恐触碰到萧雪棠的霉头,但心中实在好奇,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萧雪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刻只见肖十七押着一个人进了后巷…… 正是方才给叶锦看脉的胡御医! 胡御医瞧见萧雪棠,眼神有些心虚,但面上朗声道:“萧雪棠,你这大白天的挟持御医院的人究竟意欲何为?我可是朝廷命官……” 萧雪棠还没开口,肖十七直接将剑架在胡御医的脖子上,皮笑肉不笑道:“胡御医别认错人了,押你的是摄政王府的人,至于萧小姐,不过是有几句话要和你‘好好聊聊’而已,胡御医若有什么异议,直接找王爷告状。不过在这之前,萧小姐问你什么,你老老实实的回答……” 这胡御医本就是虚张声势,听到肖十七的话一个寒颤,他哪里敢找摄政王那尊煞神! 顿时变了脸色,战战兢兢道:“萧小姐有什么话您问就是。” “叶锦真的怀孕了吗?” 胡御医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的神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您怎么知道!” 当下胡御医心知不好…… 这萧雪棠和蔺少舒决裂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整个京都谁人不知。 萧雪棠此番挟持他,就是冲着叶锦来的! 说完胡御医便有些后悔,而萧雪棠则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 片刻之后,见胡御医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萧雪棠道:“胡御医放心,我不是因为冲着叶锦来的,相反我在帮胡御医您……” “无论叶锦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三皇子想让太皇太后救她,所以才请您出手。” “但叶锦还没过门,且她又入过狱,母亲又是那样的出身,叶锦这有身孕之事自然是不宜大肆张扬,日后她要养胎,定然少不得要麻烦胡御医您,那么您的麻烦才是真的来了……” 胡御医原本心中正是七上八下的,听到萧雪棠的话,下意识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太皇太后非常在意三皇子的子嗣,若叶锦腹中的孩子有任何的闪失,那么第一个被问罪的会是谁呢。” “是我!” 胡御医身子一颤,忽然觉得怀中那包银子变得烫手起来…… 下一刻,萧雪棠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道:“这是可以让妇人假孕的药,只要服下它,便能让妇人的脉象和怀有身孕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胡御医脱手了吧。” 原本胡御医看着萧雪棠的眼神还有些防备,可听到这话,踌躇再三还是将药接了下去。 “萧小姐若没什么吩咐,可否放下官离开!” 他战战兢兢的问道,萧雪棠微微颔首,肖十七放下了剑,便见胡御医一溜烟的跑走了。 等胡御医离开之后一旁肖十七问:“萧小姐,是否要属下盯着他?” “不用,胡御医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怎么做的!” 说完之后,萧雪棠回头,便见萧钰和谢雷鹍二人都是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她。 萧钰问道:“从方才胡御医的反应来看,叶锦八成是没有怀孕,竟想假装怀孕骗过太后出狱,你为何非但不去想办法戳穿,反而还想办法瞒她瞒天过海?” 萧雪棠反问萧钰,“你知道报复一个人最佳的方法是什么吗?” 谢雷鹍呆呆的问:“是什么?” “那就是让她先得到,然后又失去,而且……” 听到这里,谢雷鹍好奇的问道:“而且什么?” 萧雪棠微微眯眼,脸上绽起一抹人畜无害的笑,道:“而且,这算是我送给蔺少舒的一个小惊喜吧!” 蔺少舒,你的报应开始了…… 第238章 联手挖坑,倒霉的齐玉笙 谢雷鹍瞧着萧雪棠脸上的笑容也傻呵呵的跟着笑了,倒是萧钰更了解萧雪棠的性格一些,见状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萧雪棠所说的惊喜肯定没那么简单,他觉得是惊吓差不多! 而且叶锦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蔺少舒若真的别有目的将叶锦迎回了府中,叶锦仗着有了身孕,肯定能将三皇子府闹的鸡犬不宁…… 至于叶锦,假孕那可是欺君之罪,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再加上叶锦之前的罪证都收在萧雪棠的手中,只是没公开而已。 萧雪棠想收拾她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纵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萧钰也不由为萧雪棠的心机感到心惊。 幸好…… 这一世萧雪棠依旧心存善念,并没有走上歪路。 不过,此时萧钰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看着萧雪棠,轻声问道:“你下一个目标,是他?” 萧雪棠微微抬眸,迎着萧钰明亮的目光,最终坚定的说道:“是!” 萧钰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文渊阁萧雪棠与蔺少舒决裂,萧钰便预感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到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一旁谢雷鹍听的云里雾里,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被谢雷鹍这么一打断,兄妹二人之间原本凝滞的气氛稍稍缓和了几分。 萧雪棠开口道:“兄长,我约了人先不回侯府了。和离书麻烦您带给母亲了,侯府近期可能还有些麻烦,您先养伤不必多管,我会解决的……” 见萧雪棠竟然在关心自己,萧钰此时心中可以说的上是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了! 他惊喜道:“你不怪我?” 萧雪棠嘴角抽了抽,道:“我怪你什么,怪你截住肖十七,自作主张替我将人证送去京兆府?还是怪你阻止我杀萧颐?” 说到这里,萧雪棠意味深长的看了肖十七一眼,肖十七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杀萧颐’三个字一出,萧钰打了个寒颤,神色惊惶的看着萧雪棠,警惕看着四周,厉声对萧雪棠道:“萧雪棠,不要胡说!” 还好,四周都是他们的人,今日在天牢中发生的一切,不会泄露出去。 对于萧钰而言,他自小受礼仪纲常的教导,由他亲自出面指认萧颐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痛苦。 但为了萧雪棠他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揭发萧颐的人不是他,那么就是萧雪棠。 萧钰知道,永徽帝最在乎君臣父子的纲常,萧雪棠纵使手中有萧颐的把柄,她也免不了受到牵连;更重要的是,一旦萧雪棠自己亲自动手覆灭了永安侯府,那一切不都是沿着前世命运轨迹运行,那他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方才…… 萧钰回想起方才让他觉得胆战心惊的一幕,此时看着萧雪棠的目光尤为的复杂,更遑论萧雪棠能够将弑父这样惊世骇俗、天理不容的事情,说的风轻云淡。 萧雪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萧雪棠,他的一母同胞的妹妹。 萧钰心中非常复杂,但吼完了萧雪棠,心中又后悔了。 萧雪棠一向是只能顺着她的毛的性格,他三番两次的阻止萧雪棠,这下又砸了…… 谁知萧雪棠并没有炸毛,依旧是心平气和道:“我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没真的想杀他。” 萧钰…… 这么乖巧的妹妹,他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半晌才干巴巴道:“没有就好,你的名声要紧。” 瞧着萧钰一脸关切的样子,萧雪棠的心中此时也有些复杂了…… 如果萧钰和谢氏对她和前世那样不闻不问,她倒是能潇洒的抽身离去,不管他们死活。 但是现在…… 人情这东西好烦啊! 萧雪棠有些烦躁,凶巴巴瞪眼道:“别废话了,舅舅你快送他回去吧,我院子里有上好的伤药,你去找绮月拿一瓶。还有,这些时日饮食上注意一些,别落下什么病根了。” 谢雷鹍见这兄妹二人脸色一下晴一下阴的,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萧钰盯着萧雪棠的脸色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笑容道:“棠棠这是害羞了。” 萧雪棠!!! 果然,萧钰最烦了! 萧雪棠跺了跺脚,懒得理会他们,径自往一旁的马车上去。 驾车的是肖十七,而在马车里的正是蔺巽…… 蔺巽没带面具,只是惊鸿一眼,萧雪棠在那绝对的美貌冲击下依旧不由在心底暗自抽了口凉气! 蔺巽今日穿着一身松青色的常服,偏冷的颜色,越发衬托得他面如冠玉。 墨色长发只用了一个玉簪随意簪起,剩下大半随意披散在身后,为那平日清冷肃穆的神色添了几分慵懒矜贵的气质。 他手中拿着一卷佛经,阳光透过车帘照进来,竟有一种君子如玉,岁月静好之感! 萧雪棠本能的擦了擦嘴角…… 蔺巽见她呆怔了会儿,也没多想,只是问道:“怎么气呼呼的,又和你兄长吵架了?” 听到蔺巽的声音,此时萧雪棠才回神,哼了一声道:“他这次为我做了这么大牺牲,就算要吵架,也得等事情平息。” 她是那种不识好歹不懂事的人吗! 闻言蔺巽只当萧雪棠是担心京兆府那里,便道:“这次你兄长也算是揭发有功,早朝的时候虽然圣上生气,但有齐玉笙和蔺少瑾从中周旋,圣上不会迁怒于他。至于京兆府那里,用萧颐换一个萧钰,怎么看也是王显赚了……” 说话间,便见匦检院天牢门口传来说话声,萧雪棠趴在马车的窗户上看去,只见是王显亲自提审着面如死灰的萧颐去京兆府! 萧颐本以为拿捏着那个秘密,纵使在天牢中也可以左右逢源…… 谁知道萧雪棠和蔺巽竟联手给他挖了个大坑! 将他送到王显手中,尤其是他在匦检院呆了两天后、且被王显亲口听到要见蔺巽,误以为他有泄密之心。 这下,他惨了…… 此时天牢里的齐玉笙不知为何,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才送走了王显那尊大神,此时嘉寿宫的这位芳月姑姑正鼻孔朝天的找他要人…… 第239章 青莲卫,幕后之人现身 “少卿大人,虽然太后久居嘉寿宫不问世事,但这懿旨少卿大人应该认得吧?” “这叶锦本来是赐给三皇子的未婚妻,算是咱们半个皇室的人了,纵使他犯了天大的错,那也该是关进宗人府,关进你们匦检院算什么事!” 此时齐玉笙心中也想问,这都算什么事啊都,蔺巽将人弄到匦检院后,就不闻不问了,把烂摊子都丢给他了是吧。 齐玉笙心中暗自发苦,不知戳了多少遍蔺巽的小人了,但面上还维持着匦检院少卿的风度开口对芳月道:“姑姑稍安勿躁,不是本少卿不认太后旨意,只是按照律法匦检院归圣上直辖。若无圣旨只有懿旨,姑姑你就从这里将人带走,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太后的话比圣上管用?这后宫干政,可是大忌啊!” 齐玉笙在朝堂上都是能舌战群臣,靠一人之力,单挑东宫和三皇子两方势力,何况一个宫人。 一时芳月的脸色都变了…… 这些年太后一直对外做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几乎很多人都忘记了当年太后曾十分强硬的干涉过先帝的后宫。 直至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让一向孝顺的先帝忍无可忍,直接撂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而太后也是自那之后,才搬去嘉寿宫潜心礼佛…… 平日里她很少过问后宫的事情,这些年除了召萧雪棠进宫作伴解闷之外,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众人只知后宫强势的王皇后,几乎忽略了那位太后…… 这次若太后为了蔺少舒的子嗣,要出面保住叶锦,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芳月恨恨道:“不就是圣旨么,你等着!” 说完带着人拂袖离去,但临离开之前还不忘警告齐玉笙:“好生伺候着锦姑娘,她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整个匦检院的人都要陪葬。” 蔺氏皇族子嗣单薄,永徽帝登基之后后宫没有皇子再降生了,唯一的只有当年在临王府的三位皇子。 其中二皇子三皇子都没娶妻,太子虽成亲多年且身边女人不断,但东宫这些年却一直没有皇孙降临…… 这也是这些年来王皇后和王家逐渐变得不安的原因,因为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太子无法生育! 在皇室子嗣太重要了。 叶锦若是能诞下皇子,那将是皇室的长孙,无异于是给蔺少舒的身份增加了一层筹码…… 芳月姑姑想到这里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即去找太后回禀这件大喜事。 等芳月离开之后,齐玉笙暗自‘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下又有得热闹看了……” …… 此时马车中,换萧雪棠打了个喷嚏,她摸了摸发痒的鼻子,看着蔺巽问道:“现在萧颐和叶锦都有去处,这匦检院还关着一位呢,您打算怎么安排?” 萧雪棠和蔺巽都清楚,无论是萧颐叶锦,还是叶湳,从他们口中刑讯出的价值远不如他们幕后之人。 所以,这次萧雪棠和蔺巽达成的合作,他们三人关进匦检院只是鱼饵,为的是钓出身后的势力,让他们所有动作。 闻言,蔺巽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风轻云淡道:“算算时间,他应该到了……” …… 几乎是在蔺巽话音落下的同时,匦检院再度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青莲卫奉圣上旨意,提审犯人!” 竟是天子身边神出鬼没的青莲卫…… 在匦检院之前,青莲卫势力非常庞大,一直在暗中搜集朝臣信息,无孔不入,提起青莲卫底下朝臣无不闻之色变。 只是之后永徽帝登基,蔺巽一手创办了匦检院,替代了青莲卫查案的权利。 有人曾说过蔺巽创办匦检院,就是为了制衡青莲卫! 如今青莲卫的首领名为夏翮,按照官阶与蔺少舒平起平坐,二人也因为昔年旧事有些摩擦。 只不过二人一明一暗,鲜少有交集,却没想到竟会在永安侯府的案子上撞上了。 这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更不要说本就脾气不大好的齐玉笙,他也就只有在蔺巽面前任由拿捏的份,对待旁人齐玉笙自然是那气焰嚣张、目中无人的少卿大人。 “我道是谁,原来是夏副统领啊……” 谁不知道如今办事的人是夏翮,但在上面夏翮还有一个师傅夏炎呢。只不过夏炎这些年只在暗中负责保护永徽帝,所以旁人都会统领称之夏翮。 听见齐玉笙一声副统领,夏翮的脸都绿了。 不过他也知道齐玉笙那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当下当机立断,道:“少卿大人,本座不与你废话,本座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拿人,您若不想抗旨便乖乖将人交出来。” 见夏翮得意洋洋的扬着手中的圣旨,这下换做齐玉笙脸绿了…… 齐玉笙压住了想一拳打在夏翮那一张小人得志脸上的冲动,咬牙道:“将夏副统领要的人犯带来,夏副统领本少卿还有事,慢走不送。” 青莲卫来的快,离开的也快,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青莲卫一向行踪神秘,除非出现与天子有关的大事,他们轻易不会行动。 如今叶湳被他们从天牢中带走,意味着这个叶湳背后的真相只有永徽帝能知晓,蔺巽也不能碰…… “啧这蔺巽还真狡猾,用一个几乎废了的弃子,钓出了青莲卫这条大鱼。” 齐玉笙自言自语的说着,哪里还有方才那一副愤怒的样子…… …… “是青莲卫?”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留在匦检院后巷的最深处,这里视角奇好,既能够看得清匦检院的动静,又不被人发现。 萧雪棠趴在马车上,鬼鬼祟祟的瞧着那一行人离开之后,惊讶道:“这青莲卫属于天子近卫,从来不轻易的涉及朝中之事,更不要说参与党羽之争,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比起萧雪棠的惊讶,蔺巽神色平静,显然是一副预料之中的样子道:“是圣上的授意。” “圣上,他为何要带走叶湳?” 萧雪棠疑惑的问着,不经意恰好与蔺巽的视线对视,脱口而出道:“与先帝有关?!” 能让永徽帝十分在意,紧张的,只有先帝了…… 第240章 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宫中,御书房中永徽帝焦急踱步,江映河端着茶进来,一面道:“哎呦我的圣上啊,您这走了一上午了,快坐下歇歇吧。” 永徽帝此时手中拿着一封密报,是从南疆传来的密报…… 永徽帝已经看许久了,密报纸张被捏的皱巴巴的,字迹竟被汗水晕花了些许。 可想而知永徽帝今日一上午的心情焦灼! 他自言自语道:“这事,你说怎么和先帝有关呢?此事绝对不能让怀璋知道……” 片刻之后,他似乎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吩咐江映河:“从永安侯府抓的那个南疆女人,让青莲卫好好审理,这件事不必让摄政王知晓。” “是。” 江映河应了一声下去传旨,而此时刺眼的阳光透过轩窗照了进来,永徽帝自言自语道:“皇兄,你糊涂啊……” 他心中又是庆幸的,还好这段时间蔺巽身子不好,所以侯府的案子没交给蔺巽审理。 不然依照蔺巽的精明察觉出什么,事情真的要向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 “此时宫中圣上应该在庆幸,这段时间本王告假,没有插手永安侯府的事情。” 蔺巽对他那个皇兄太了解了,可以说,永安侯被王显带走,叶湳被青莲卫带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下一步,那些人该见面了…… 肖十七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萧雪棠确实是约了人,但却不急着见面,正撑着下巴看着马车外的街景,连蔺巽同她说话都没反应过来。 这五年来当年局势纷杂战乱的阴影伤痕淡去,百姓们也从中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主街上车马流龙,沿街是小贩们叫卖的声音,稚子们手中拿着糖葫芦在街上打闹着,跑到了糖水铺子那看着那些糖水垂涎欲滴。 当下太平之年,朝廷减税,虽说年初发生瘟疫和景州战乱但都被摄政王雷厉风行的手段平息了,整个京都也很快恢复生机。 大街小巷上都有商贩叫卖,这七月底,夏末秋初太阳依旧晒人的很,最受欢迎的还是街角的糖水铺子了。 只见糖水铺子中种类繁多,有三文钱一碗的酸梅汤,碗底放着碎冰,消暑解渴;除此之外,还有时兴的冰碗。 所谓冰碗,是将那果藕切片、去芯鲜莲蓬子、鲜菱角、芡实四样儿掺在一起,里面放上碎冰,遇到买主用荷叶包起来。 在小贩的呦呵声下,有小孩馋得受不了,转身去了巷子里,找自己娘亲撒娇去了。虽然少不得换来自己母亲几声数落,但现在太平盛年,也不差给自家小孩解馋的钱。 撒娇成功的小孩抱着冰碗开心的不得了,没有要到糖水的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幸好手中有糖葫芦解馋。 见萧雪棠盯着马车外看,竟时一时似是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蔺巽顺着萧雪棠视线看去,下一刻吩咐肖十七道:“停车。” 肖十七不等蔺巽吩咐,就明白过来,下车直接将那糖水铺子里的饮品一样各买了一样。 等上车的时候,肖十七双手捧着冰饮,将那用荷叶包着的新鲜的新鲜冰碗递到马车内的蔺巽手中…… 蔺巽瞥了肖十七一眼,后者憨笑。 蔺巽眉梢一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肖十七顿觉后背一凉,心中暗道:完了,回去要被收拾了。 但还是接过了荷叶,伸手拿给萧雪棠道:“尝尝看。” 冒着凉气的冰碗放在萧雪棠面前,让人浑身一震! 萧雪棠这才回神,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 蔺巽神色如旧,淡然道:“天气炎热,吃一碗正好解暑。” 萧雪棠…… 她如何解释,方才她并不是馋了?! 不过凉丝丝的带着荷叶瓜果的清香,上面还撒着果酱的冰碗确实勾起了萧雪棠的馋虫。 恰好一阵风过,吹起了马车车帘一角…… 只见夏末秋初,空气中依旧带着暑气,但清凉的马车内,俊美如玉的男子手中捧着一盏冰碗,递到那清艳绝伦的少女面前 深邃清冷的眉眼,带着一丝宠溺的神色,让意外瞧见马车内一幕的人也不由感叹好一对神仙眷侣。 但萧雪棠并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之后,一双阴鸷的目光盯着已经远去的马车…… …… 马车内,萧雪棠心不在焉的捧着荷叶冰碗,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打了个寒颤! 蔺巽开口问:“方才看到什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萧雪棠眸色微闪,想起方才…… 她在街上那些打闹的孩童中,她似乎看见了之前佛恕身边的那个孩子! 自从上次佛恕跑了之后这几日倒是安分,叶湳入狱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以至于萧雪棠不得不怀疑他是否离开京都了。 但蔺巽提到佛恕,总是一副讳讳莫深的样子…… 从蔺巽没再提到南疆,转而开始从朝中那些大臣们开始动手查起关于先帝遗诏的事情,让萧雪棠不得不怀疑他是想要避开佛恕。 萧雪棠担心这个时候提到佛恕可能会让蔺巽分心,更重要的是佛恕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 想到佛恕,萧雪棠此时耳边似乎漾起了他那一声阴森诡谲的‘皇后娘娘’,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似是都起来了! 既然此时佛恕没什么动静,萧雪棠也犯不着上赶着找他的麻烦,现在对于萧雪棠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解决完永安侯府的事情,佛恕之事暂且先放一段落…… 打定主意,萧雪棠便想着暂时将佛恕之事给压下来,便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兴许我是看错了吧。” 蔺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摘下面具之后,蔺巽的五官看起来更为的凌厉,对上他那深邃的眼眸,萧雪棠总有一种似乎被看穿了的心虚…… 就在萧雪棠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只听蔺巽道:“快吃吧,冰碗要化了。” 萧雪棠松了口气,她急于掩饰什么,食不知味的舀了一勺,一口下去她眼神瞬间亮了…… “有果酱,酸甜口味的呢!” 入口唇齿有非常浓郁的奶香味,还有水果酸酸甜甜的味道,底层放着碎冰,既好吃又解暑。 “这个莲藕比小厨房做的还好吃呢,你要不要尝一口。” 萧雪棠随口一问,等反应过来整个人瞬间宕机! 第241章 王爷撑腰,见族长 从前在梨棠居的时候,萧雪棠与碧痕几个丫鬟相互投喂习惯了,遇到好吃的就会分她们一口。 此时萧雪棠本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说出的话根本没过脑子,而比她嘴巴更快的是她的爪子—— 那只拿着小木勺的爪子,将满满一勺酥酪举到了蔺巽唇边! 用小木勺先是小心翼翼舀了一勺冰碗…… 这装冰碗的瓷碗和木勺肖十七直接用了一锭银子买了下来,多余的肖十七请了留在糖水铺前面眼巴巴的望着的小孩子们吃冰碗了。 开玩笑他家王爷好不容易开窍,他家老大不在,再艰难他也要为自家王爷创造机会! 萧雪棠只是尝试性的吃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 萧雪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蠢事,脸色‘唰’地一下红了,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蔺巽握住了手腕…… “味道不错。” 蔺巽神色一如既往肃然,声音淡然,那有些苍白的薄唇有些微微湿润…… 萧雪棠大脑宕机的时间比任何时间都好久,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他那好看的薄唇上,然后艰难移开,‘呵呵’笑了两声道:“您喜欢就好。” 萧雪棠…… 这蠢话一定不是她说的,她一定是被人夺舍了! 瞧着小姑娘一时间脸色变了又变的纠结样子,蔺巽眼底漾起一抹浅笑,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她一条干净的帕子。 此时萧雪棠纵使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某人是故意的,瞪了他一眼接过帕子将勺子擦了几遍,然后将剩下的半碗冰几口就吃完了。 吃冰块的时候她故意发出‘咯嘣’的声音,似乎是当做了某人…… “主子,萧小姐,到了。” 马车在天香楼停了下来,萧雪棠没想到蔺巽竟也跟着下车,有些诧异…… 明显那些人已经入局,蔺巽应该很忙才是,谁知蔺巽跟着他下了车还道:“本王给你撑腰。” 萧雪棠!!! 这气氛太暧昧了,以至于萧雪棠进了楼,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 “雪棠姐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太太热了?” 萧雪棠刚下马车,便迎面走来两个容貌俏丽的姑娘,正是萧绮和萧纹姐妹二人。 她们曾为叶锦所利用,原本是贪图巴结叶锦的富贵为虎作伥,而叶锦也贪图她们的美貌是想用这姐妹二人拉拢那些好色的富商。 不过被萧雪棠阻止,顺手给了她们安家的银子之后,姐妹二人便回了不远的定远老家做些胭脂水粉的营生。 从前她们总觉得萧家主子在京都声名显赫,她们也算是贵族小姐,宁愿寄人篱下也不想要做抛头露面的事情。 但萧雪棠点醒了她们…… 旁人的富贵,又与她们何干呢? 有了萧雪棠给的本钱,再加上她们姐妹二人一向聪慧,很快将生意经营的蒸蒸日上。她的母亲的病也痊愈了,弟弟们也送进了学堂中,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而萧雪棠也有了姐妹二人的牵线,与萧家族人有了联系,今日萧雪棠来酒楼里要见的,正是萧氏族长! 是萧绮送的信,替萧雪棠约来了萧氏族长。 见族长,是为了保萧钰前程,更为了让萧颐叶锦万劫不复,再无退路! 不过萧绮行事一向谨慎,见萧雪棠过来之后,才道:“萧小姐,族长在天香楼来了好一会儿功夫了。” 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对萧雪棠道:“不过在这之前,他似乎是去了侯府一趟。” 闻言萧雪棠微微颔首,道:“多谢。” 此时这姐妹二人见完成了任务退下,萧雪棠则是上了二楼…… 只见二楼雅间里,萧族长坐在那,神色焦灼不安。 认亲宴上族长是亲眼看着萧颐被匦检院带走的,原本想着依照萧颐的功勋,应该不会是什么大事,却万万没想到这两日京都的传言甚嚣,甚至是越来越离谱…… 永安侯府要被夺爵! 永安侯府是百年世家,这些年萧家族人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可一旦侯府被夺爵,那么倒霉的不止是萧颐了,恐怕就连其余的萧氏一脉也要跟着受牵连。 萧族长也派人打听了匦检院的情况,只不过这桩案子牵扯到三司会审,越来越离奇…… 除了这档子事不止永安侯府,就连萧家族人也不安,花了不少银子但依旧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萧雪棠让萧绮姐妹二人送信了! “这萧雪棠简直就是祸害!” 萧族长和几个长老聚集在一块儿,萧族长骂骂咧咧道:“如果不是她从中作乱,萧颐怎么会出事。现在倒好,她要见我们?不见!” 其中一位德高望重,辈分还在族长之上的长老开口道:“依老朽之见还是见一面,打听一下口风。” “那萧雪棠毕竟是侯府的长女,按理说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应该最慌张不过。可此时还让人送信来,说不准是萧颐那里有转机。” 被长老一劝,族长这里也回过味来,道:“好吧,我倒看看这个坑了自己亲爹的丫头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在见萧雪棠之前,族长先去侯府见老夫人打听口风。 不过短短数日的时间,只见那威风八面的老夫人此时竟是半瘫在床上。天气炎热,底下的丫鬟也不上心,她的身上蔓延着一种难闻的馊味,隔着帘子都闻得到。 族长刚进去就皱了眉,敷衍了几句,单刀直入便问了萧颐的事。 “侯爷都进匦检院两三日里,不知侯府里有什么章程,二爷和三爷那有去官府打听吗?” 说着族长大概也知道这偌大的永安侯府除了萧颐还有几分本事之外,那老二老三,一个好色,一个贪财,压根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是指望不上的…… “听说那谢家二爷如今又回了京都,颇得圣宠呢,这谢家和侯府是姻亲,不如让谢家二爷去打听打听?” 老夫人这辈子最听不得谢家两个字,一听谢家要被起复,气得声音都变了:“我们永安侯府,勋贵世家,用得着向谢家低头?” 那如同老鸦般凄厉刺耳的声音,让萧族长一惊,结结巴巴道:“我这不是为了侯爷好吗,如今坊间都在传闻,圣上有夺爵之意……” “胡说八道!” 萧老夫人尖锐的声音道,枯枝一般的手竟是一把扯开帘子,萧族长瞧着那老夫人蓬头垢面跟个疯婆子一样,当下一惊。 这萧老夫人一向最在乎体面,此时却这般模样,恐怕萧颐已是大难临头,而侯府的前程真的完了…… 第242章 前世,她不是这样的 萧族长心中也顿时凉了半截,无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帖子。 萧老夫人哪里知道族长在想些什么,还在那里强行挽尊…… “我们永安侯府是百年世家,当年老侯爷为了维护皇室尊严,险些撞死在金銮殿前,我的儿子更是在景州战役立下大功,圣上怎会轻易夺爵?” “说到底,还是萧雪棠那个小贱人惹来的祸事!是,我儿是想杀她没错,可她和谢氏两个贱人不是活的好好的吗,为了这档子的事圣上若真的废了永安侯府那才真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萧老夫人此时已经失去理智,说出的话更是口无遮拦,听的族长后背都要被冷汗浸透了。 原本只是凉了半截的心,此时彻底凉了…… 方才他来侯府之前,门口的侍卫本来是想拦的,是萧雪棠身边的侍女说了什么才放行。 从这点看的出来萧雪棠早就预料到他会来侯府。 而让族长更觉得心惊的是,如今偌大的侯府戒备森严,大多数人都不能动弹,唯有萧雪棠还能进出自如。 这丫头哪里来的通天本事…… 就在族长心中沉甸甸的,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时候,在那焦灼的等待着,他终于听到雅间门口传来了动静。 只见一个一袭白衣,鬓边别着一支海棠簪的少女由着小二恭恭敬敬的请了上来…… 少女气质请冷矜贵,双眸亮如星辰,像是一朵不染纤尘的名花,与方才他去过的灰败的永安侯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萧雪棠衣裳鲜亮,而他则满头汗水,风尘仆仆的样子,族长心头一刺,开口挑剔道:“萧雪棠你竟让我等了这么久,你可还有将我这个长辈放在眼……” 责备的话没说完,萧雪棠抢先一步开口道:“方才去匦检院耽误了点事情,让族长久等了。” 一听萧雪棠去了匦检院,族长这里哪里还顾得上兴师问罪,忙道:“你去匦检院了,可见到你父亲了,他还好吗?” “恐怕好不了了。” 萧雪棠坐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萧族长急得‘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一刻明明他在站着,而萧雪棠坐着,可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种矮人一截的感觉。 萧族长神色沉郁,光惊疑不定的看着萧雪棠,最终开口道:“萧颐究竟犯了什么错,会牵连族里?南疆那个女人的事,萧颐不是被蛊惑的么,只是因为你……也不至于如此吧。” 萧颐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提剑向萧雪棠动手。 但话又说回来,子告父,天理不容! 但父杀子,这事儿怎么说呢,就有很多转圜的余地去解释了…… 萧雪棠幽幽叹了口气,道:“父亲的罪过不止如此呢……” “父亲这事他牵扯到了甘露之变,且私藏先帝遗诏,这弄不好,可是要灭门的大罪啊。” “轰”地一声,像是一道惊雷直接在族长的头顶炸响,半晌之后他才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这开什么玩笑!” “当年甘露之变,先帝是被阉党挟持,根本来不及留下遗诏便自缢身亡,之后阉党竟秘不发丧扶持哀帝上位,先帝哪里留下了遗诏……” 萧雪棠听着族长惊骇的声音,眉梢微挑,心想着这老头看起来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知道的还挺多! “而且,就算你父亲真的有遗诏,他……他藏起来做什么?” 甘露之变,那可是如今两位当权者的大忌——今上,和摄政王。 当年只是因为反对蔺巽封王,萧颐便被蔺巽弄到了景州那地方呆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此事一旦牵扯到了先帝,萧颐岂不是自掘坟墓。 萧雪棠却没有回答,而是转而说 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干的往事…… “听说当年祖父在世的时候,十分信任族长,有什么事情都会与族长您商议,想必关于我父亲年轻时候的那些往事您应该清楚吧……” “父亲为了叶锦这个私生女,几乎疯狂到置侯府名誉不顾,那一幕是否与十七年重演,您就没想到她的生母是谁吗?” “叶锦,叶……” 萧族长恍然大悟,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不这不可能,他明明说过叶锦的生母是江南一个歌女,怎么会是叶……” 对上萧雪棠冷哂的目光,此时他什么都明白了—— 萧颐骗了他! 叶锦的生母不是歌姬,而是罪臣之后… 难怪萧颐不近女色,可为了叶锦母女屡次犯糊涂呢,原来是当年旧事重演…… 当年萧颐为了叶家那个女人,弄砸了江南赈灾的差事,险些害得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回到京都之后还要休妻。 萧老侯爷尚且在世,将萧颐给压制了…… 难不成当年甘露之变,萧颐也是为了叶湳和叶家报仇,故意藏起遗诏的? 此时萧雪棠没有将话说明,但族长却自己被自己的一番揣测想象吓出了一身冷汗出来。 关系到先帝,若萧颐真的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那可是抄家灭族,遗臭万年的大罪! “丫头,你故意吓唬我是不是。” 萧族长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勉强故作镇定道:“你父亲纵使行事偏激了些,但没那么大的胆子。” 萧雪棠笑了笑,恭维道:“族长您果然英明睿智,父亲确实不是故意藏起遗诏的,而是弄丢了遗诏。” 萧族长…… 藏起遗诏和弄丢这听起来,罪责也不小。 “而且一旦圣上知道萧颐与叶湳那段往事,您说,他会相信父亲他不是故意的吗?” 这听起来,更加罪加一等了! 萧族长此时已经如同热锅上蚂蚁了,若是之前他还有几分担心萧颐,现在他已经在想着他这颗老脑袋能不能保得住。 他一把年纪死便死了,可他的孙儿,如今才五岁,正是玉雪可爱的年纪啊…… 甘露之变后,世家倾覆的惨剧浮现在族长的面前,他脸色越发白了! 她瞧着急着满屋子转的族长,嘴角微勾,终于道:“此局,并非无解。” 萧族长眼神霍然一亮,看着萧雪棠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萧颐出事连累的不止是族中,还有你们母子三人,你得为你母亲和兄长着想,你就别卖关子了。” 此时二人之间谈话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萧雪棠的手中。 显然,萧雪棠此时再提出条件,萧族长是不会拒绝的!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街角茶楼上,佛恕垂眸看着街上人群熙熙攘攘,道:“明明萧颐已是瓮中之鳖,她为何还要去见萧氏族长,给萧家留一丝生机。夷光,我真的越来越不懂她了……” 明明前世,她不是这样的…… 第243章 除族,想不想见你母亲? 前世的萧雪棠眦眦必报,但凡伤她一分,她便要对方十倍奉还。 前期的萧雪棠,虽别有目的进入京都接近蔺少舒,但在这她从前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虽有她恨的人,却也有她爱的,萧钰看的出来一开始的萧雪棠并没有真的想要替南疆炼制那可怕的瘟疫、走上那条不归路的。 到了后面,是如何到了那般不可挽回的境地呢? 当永安侯府将叶锦送到宫中之后,成了压垮萧雪棠最后一根稻草,从而使她的性格变得偏执到可怕。 她与成为大胤贵客的天玄教祭司佛恕里应外合,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永安侯府。 侯府被抄家处决,萧氏族人被流放,曾经的簪璎世家,高门贵族,一夕倾塌…… 萧钰回来之后才打了个盹,便被噩梦惊醒,等回神的时候便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便问侍卫:“外面出什么事了?” 谁知来的竟是谢雷鹍身边的忍冬,道:“公子放心,是夫人在清点嫁妆,准备回谢家!” 如今萧颐已经入狱,他落在王家人手中生死不定,谢氏既然拿到了萧颐的和离书,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 只是…… “天色不早了,这么折腾下来恐怕要到半夜了,为何不等明日再搬。” 忍冬回答道:“是小姐的吩咐,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萧雪棠是担心王家那里抓了萧颐之后回味过来,转而困住谢氏,所以索性让事情尘埃落定。 听到是萧雪棠的意思萧钰这才放下心。 一切和前世不一样了…… 这一世的萧雪棠不似前世那般冷漠偏激,或许是因为没有佛恕的干涉,再加上她已经远离了蔺少舒这个泥沼,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就在萧钰稍放下心的时候,只听底下的人道:“公子不好了,前院出了点事,是二爷和三爷他……要不您去看看吧。” 萧钰眉心微皱,只好撑着拐杖向前院走去。 这侯府,竟是没有一日安宁!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茶楼之上,佛恕望着远方,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夷光站在佛恕的身后,留下不是离开也不是…… 不是他不尊敬主子,总觉得自家主子自从与萧雪棠见面之后,整个人越发变得神神叨叨的,总说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什么从前,现在的…… 说的好像他与那位萧家大小姐认识很多年似的。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现在摄政王正四处抓南疆的人,京都风声鹤唳的,他家主子不想办法就算了,反而还盯着那永安侯府也不知道做什么。 就在夷光想着有的没的时候,忽然发现他家主子看着街上某个方向,神色微变…… 夷光顺着佛恕的视线看去,原来是糖水铺子里,一群小孩正在排队领糖水呢。 肖十七一向出手大方,他那一锭银子几乎将糖水铺子的饮品全部给包下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家主子他们吃不下这么多冰饮,便剩下的分给那些围着糖水铺子玩闹的孩童。 原本眼巴巴的看着冰碗的孩童们瞬间高兴得排起了队,而就在此时,忽然出现一个面若冰霜的白衣人影…… “谁让你出来的!” 他冷着脸,对着队伍最末梢的位置,神色怯怯的小孩问。 他神色太冷,直接将凑在糖水铺排队等着领糖水的小孩吓得‘哇’的一声大哭, 正在做冰碗的阿婆见状,不满道:“你谁啊,怎么跑这里来撒野?” 原本他还以为是哪个地痞无赖,却没想到竟是一个容貌极为俊美的矜贵公子,原本想赶人的声音倒是小了,笑问道:“年轻人是要冰碗吗?” 男人没说话,却是看向一旁穿着宝蓝色一字襟锦袍的小孩…… 那小孩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好看,但模样看起来呆呆的。 他上午出现的时候,巷子里的这些小孩对他有些好奇,但见他虽然不爱说话但却生的好看,很快便就和他玩一块去了。 此时他似乎也和正常孩子一样,一起玩耍,当男人出现的时候他手中拿着半串糖葫芦,脸上依旧没太多的表情,但眼底却有一种抗拒的神色。 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下,男人上前,弯腰看着小孩,嘴角噙着笑问:“想不想见你的母亲?” 原本没什么表情的小孩,墨色的眼眸亮了亮,佛恕唇角微勾…… …… ‘阿嚏’萧雪棠打了个喷嚏,不过并没有多想。 她看着这位萧族长,片刻之后才悠悠道:“如果萧颐不是定远萧家的人,那么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在族长头上劈下,他倒抽了口凉气难以置信道:“你……你是说将萧颐除族?!” 这,这怎么可以!!! 从古至今世家最在乎的就是血脉和姓氏的延续传承,萧雪棠不止是将萧颐送到了天牢,还要亲手断了他的根呀。 一股凉意自族长脚底升起,蔓延至五脏六腑,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一些事情…… “你父亲行事一向谨慎,甘露之变的事情为何透了风,想必其中没少你的手笔吧。萧雪棠,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萧族长声音难掩愤怒:“你这是要毁了自己的父亲,毁了永安侯府,你就不怕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从底下爬出来找你算账?” 宗族礼法,那是压在这些出身氏族之人头上一顶大山。 但,萧雪棠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是他们不顾人伦,遗弃她在先; 是他们没有廉耻,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成奸; 是他们,这些她心心念念,曾经无比信任依赖的亲人,爱人,姐妹,背叛她。 让她身怀六甲,惨死密室之中。 若这世上真的有报应,那么现在这些人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在族长那质问凌厉的目光之下,萧雪棠丝毫没有避让。 她那年轻、却不稚嫩的目光与族长对视,一字一句反问族长:“若先祖真的泉下有知,那当年我被我的亲祖母苛待险些病死,被我的亲生父亲陷害屡次丧命之际,他们可曾庇护过我?” 族长那凌厉威严的目光,有一寸退缩…… 萧雪棠又道:“既然他们不曾庇护我,那么我亲自为自己讨要一个公道,有错吗?” 见萧雪棠眼底没有丝毫的惧意,悔意,一时间族长心中是又惊,又怒。 但,就在这对峙中,他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萧雪棠的一件旧事…… 第244章 泥沼里开出的花 那是萧老夫人一次寿宴,她待旁人苛刻,但对自己尤为大方,流水席都请了三天。当时萧颐虽被流放景州,但他在景州却有了一番作为,那时京都已经传来要起复他的声音,所以这次寿宴来的人不少。 一时之间侯府宾客如云,二夫人、三夫人带着底下的未出阁的姑娘们招待着宾客,唯独不见侯府那位留在祖母身边伺候的嫡长女。 他那时只在意萧颐何时回京都,压根没在意这件事,倒是他那夫人回来提了一嘴…… “这长房就这么个嫡女,却像打丫头似的天天打。” “今儿个是那老夫人大喜的日子,萧家那几个姑娘都见了,唯独没见到长房那个,我多嘴问了一句‘大小姐’呢,底下婆子说是在花园里‘跪砖’‘跪香’呢,还有人不知道的问什么叫跪砖跪香,那婆子竟腆着个笑脸,说是顶着这大太阳,跪在两只砖头上,要跪足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听他们那意思,那丫头挨打罚跪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娇花一般的小人儿被这么折腾……可怜哪。” 听着妇人絮絮叨叨的声音,萧族长不耐烦的将她赶走了。 谢家已经落败,那丫头的亲生父母远在景州,这朵曾名动京都的娇花,恐怕来不及绽放,就要夭折在侯府的泥潭里了。 他们这些远亲,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但谁知经年之后,在那泥潭沼泽中挣扎求生的纤细脆弱的花,已经绽放异彩。 她挣脱了曾经想要吞噬她的泥沼,开始反噬了! 报应,这都是应得的报应啊……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萧老侯爷弥留之际,依旧对这永安侯府偌大的家业十分牵挂,放心不下,唯恐百年基业毁于子孙之手。 但他哪里想到,基业不是毁在萧颐的手中,而是一个女子…… 雅间内的动静闹的很大,又是拍桌子,又是族长吼人的,听到里面动静隔壁的肖十七想要进去帮忙,却被蔺巽拦住了…… “王爷,咱们不去帮忙吗?” 虽然萧小姐聪慧机敏,可毕竟她面对的是无论是年纪还是阅历都比她大很多的族长,肖十七担心萧雪棠会吃亏。 蔺巽淡淡道:“放心,现如今是她占上风。” 那位萧族长声音越大,越是说明他在无能狂怒罢了。 蔺巽短短一句话,对萧雪棠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感,闻言肖十七看向蔺巽的神色有些古怪,不怕死的打趣道:“主子,您现在与萧小姐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蔺巽扫了他一眼,肖十七非常没出息道:“属下知错,不该胡说。” 被肖十七这么一打岔,只见隔壁雅间内静了片刻,最终传来萧族长有气无力的声音:“不,朝中还有三皇子,三司会审,三皇子未尝保不住萧颐。” 但他没想到萧雪棠却又继续给他一击:“没有三司会审了。”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已经将审查永安侯府的案子,交给了王丞相。” “王丞相昔日曾与父亲交好,可父亲却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一边讨好王皇后,转身又与三皇子联姻,如此奇耻大辱,侯府落在王丞相的手中您觉得他还有活路吗?” 萧族长想到一条路,却全部都被萧雪棠堵死了,此时他彻底绝望! 只见他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坐在椅子上,道:“纵使将萧颐除族,可未尝能保住你们母子三人……” “我的母亲在十七年前,已与萧颐和离,那么她生下的孩子便不是萧家的了。” 萧族长瞪圆了眼看着萧雪棠,没想到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是如此心狠手辣。 为了对付萧颐,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要了…… 但族长哪里敢让萧雪棠置身事外。 他清楚,萧雪棠既然敢设计萧颐,那么必然是有破局之法,连声道:“不成不成,你必须是我们萧家的子孙!还有,纵使你与你母亲能置身事外,别忘记了还有你兄长……” 萧雪棠可以钻个漏洞,将谢氏与萧颐撇清关系,但她一母同胞的兄长萧钰,是永安侯府的世子,这总跑不了吧。 萧雪棠眸色一亮,显然等的,就是族长这句话! 她说道:“我的兄长,昨日在京兆府状告萧颐,算是首告有功。今上仁慈,自然会从轻发落……” 萧族长…… 这下就连萧族长也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萧颐精明一世,却没想到落得个妻离子散,竟被女儿和儿子联手告了的下场。 这做人得多失败啊! 原本萧族长还觉得是因为族中出了萧雪棠这个祸害,可细细想来根源还是出在萧颐身上。 但凡他没有为了那叶氏母女鬼迷心窍,但凡他对自己的儿女有半分怜悯之心,或许也不至于如此…… 萧族长心中叹了几叹,最终似是明白了过来,对萧雪棠:“既然一切你都算计好了,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就算将你父亲除族,萧钰状告生父揭发有功。但他违背人伦,此后就再无法考取功名,你们兄妹……何至于此呢。” 萧族长语气惋惜不是假的。 他巴结萧颐,善于审时度势,不是什么君子,但他确实是一心希望定远萧氏一族能好的。 萧钰才华横溢,他继承了萧颐的才干,但并无萧颐的虚伪无情,有着谢氏的风骨正直,将来他的成就绝对能在萧颐之上,是能够将萧氏一族带来兴荣的。 却没想到,萧钰竟会做出这样自毁前程的事情…… 萧雪棠道:“所以,我今日才来见族长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诧异的看着萧雪棠,只见后者唇角微勾,道:“当初祖父临终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您,想必他应该留下了什么东西。” 刹那间,族长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对上萧雪棠那噙着笑,却神秘的神色,萧族长颓败的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你都算计好了呀……” “没错,当年你祖父临终之前,曾托付给我一封遗书,内容是改立世子。” 想起当年之事,族长的神色也变得幽怨起来。 当年…… 第245章 陷落与救赎 “当年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弥留之际,最为牵挂的就是侯府的前途。” “你的父亲当年与叶家牵扯颇深,只是当时老侯爷病重,你的两位叔叔都不中用,武安侯府的重担只能交给你父亲。但你的祖父,唯恐叶家之事事发,牵连全族,便将当年上书先帝废萧颐世子之位,改请封萧钰……” “当时先帝念在老侯爷忠心耿耿,心中知晓他也是为了家族基业,纵使这件事大胤并无先例,便在手书之上盖上玉玺,算是应允。” “但后来你的父亲与那叶氏直接断了联系,也再没有提休妻之事。当时侯府在京都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整个萧氏一族后人除了你父亲之外,也再无人能够撑得起侯府偌大的家业,废立的世子的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但他还是将这封手书留给了族中。” 老侯爷临死之前,留下的手书的目的大概是想作为对萧颐的牵制。 但他高估了族中的公允性,也低估了萧颐的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在那漫长的沉默之后,终于,萧族长终于妥协…… “手书明日我会让人送去侯府。” “就在今夜。” 族长本就铁青的脸色微微有些扭曲,谁知萧雪棠紧接着说道:“我会派人去跟着您去取。” …… 从酒楼出来之后,已是华灯初上,整个京都都在一片灯火通明之中。 拿到手书之后,萧雪棠第一时间就和蔺巽分享胜利的喜悦! “有了这封手书,保住萧钰的爵位,我也算是与他两清了。” 明明她还是在意萧钰的,可偏偏口是心非,非得说是要与萧钰两清。 蔺巽嘴角微微扬了扬,顺着她的毛道:“侯府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话音落下,谁知萧雪棠忽然看向他,眼神有些古怪。 见状,蔺巽不由问道:“怎么了?” 只见萧雪棠语气复杂道:“方才你那口吻,听起来真的很像我的兄长。” 蔺巽这话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夸他,毕竟…… 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可不是那种兄友妹恭的关系。 萧雪棠似乎没看出蔺巽的一言难尽,只见她不过一会儿功夫,神色转了几转,盯着蔺巽反应过来几分道:“今日从匦检院到天香楼,您这眼不错的盯着我,不像是在为我撑腰的,反而感觉你是在担心什么。” 一向游刃有余的摄政王此时在那清凌凌的目光下竟难得的感到了几分心虚,他掩饰般的拿起桌案上的一卷佛经,掩耳盗铃一般道:“有吗?” 萧雪棠一向敏锐的很,蔺巽今日的反常她自然是看出来了,道:“还有,今日在天牢中我与萧颐起争执的时候,萧钰怎么会来的那般及时……你担心,我会在天牢中杀了萧颐,从而给你带来麻烦?!” 蔺巽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心思细腻,且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手指微动。 “而且……” 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摸了摸下巴看着蔺巽若有所思的说道:“而且你今日的这副紧张的架势,看起来似乎和之前的萧钰有点像。当时他刚到京都的时候总是不错眼的盯着我,像是稍微不注意,我就做什么对侯府不利的事情一般。” 虽然后面的事实证明萧钰的担忧是准确的,但后面萧钰不是也和她同流合污了吗! 萧雪棠原本只是随口抱怨这么一说,没想到一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摄政王此时难得流露出一抹类似于心虚的神色…… 萧雪棠眼神眯了眯,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道:“我想起来了,认亲宴那天我出面引出佛恕,让你去找萧钰套话的。是不是那个时候,萧钰对你说什么了?” 对蔺巽的异常,她想到的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 蔺巽惊讶于小姑娘心思敏锐,只见他的眼底划过一丝讶然之后,竟也没隐瞒,而是道:“那日在侯府,他亲口对本王说,他曾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的永安侯府破败凋零,而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萧雪棠! “弑父弑母,祸及家族……在梦里,她自然也没落下个什么好下场。” 萧钰风轻云淡的说着,那一张朗月清风的面容,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翳,他却微笑的看着蔺巽:“王爷,您应该比谁都清楚,这样孽障缠身的余生,该是何等的痛苦。” 那一刻,仿佛视线所见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只余满目猩红的颜色…… 一开始蔺巽在说萧钰做了个梦的时候,萧雪棠是何等聪慧,必然明白过来萧钰是借梦替代重生之事。 萧钰不是萧云霓,他生性一向谨慎! 但…… 在听闻萧钰说竟是她害了整个永安侯府,萧雪棠气的都快炸毛了。 冤枉,绝对的冤枉! 前世她被永安侯府上下坑的还不够惨吗,怎么会…… 就在骂人的话即将溢出唇边的时候,电光石火间,萧雪棠倏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 她和萧云霓,萧钰和佛恕,他们四人,似乎对前世命运轨迹的印象,完全不同! “让一切命运回归正轨……” 那日认亲宴上,在她昏迷之前,假扮戏班班主的叶湳如是说。 她的命运…… 是与南疆有关? 一时马车摇摇晃晃,内灯影明灭,而萧雪棠与蔺巽二人也各怀心事,保持着沉默。 就在马车穿过朱雀街,快要到侯府的时候,萧雪棠意识到了蔺巽脸色不对,竟比她的沉默还要久。 “蔺巽,你怎么了?” 少女担忧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蔺巽收回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双眸。 干净纯粹,是一种见过世间的苦难,但依旧是保留着初心的纯粹。 马车内琉璃灯火明灭,他的凤眸眼眸呈现出一种如寒泉一般幽深的光泽,道:“本王不怕麻烦……” 萧雪棠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蔺巽回答的是她前面的问题。 随即又听蔺巽道:“萧颐该死,但不应该是你动手。我不希望你的手中会沾染上亲族的血……” 此时的蔺巽用的是‘我’字,而非本王…… 蔺巽想,或许纵使没有那样一场荒唐的梦,他也会被眼前这个女子吸引。 看见她,就像是看见当年困在局中的自己,而对她施以援手,就像是对少年的蔺巽迟来的救赎…… 第246章 恩消爱泯,一片光明 此时的萧雪棠,尚且不知蔺巽背负着什么样的过往,竟是会错了意。 她神色懵懂迟疑,看着蔺巽,问:“所以这次永安侯府的事情,是我错了吗?” 明明在族长面前,据礼抗争、运筹帷幄的少女,此时在眼前这个男人强大包容的目光下,似是成了一个懵懂恍然的孩子。 “你没错。” 得到蔺巽的认可,或许就连萧雪棠自己都没发觉,她原本灰败的眼神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从前被遗弃的经历,在少年到成年这段时期又是在萧老夫人的打骂羞辱中度过,让她养成了卑微讨好的性格,无比渴望别人的承认。 重活一世,她希望摒弃自己性格致命的软弱那部分,竖起了盔甲,却又变得更加别扭,看似不在意,其实又还是很在意别人的评价,只是藏的深。 被她用心隐藏的这一部分,被蔺巽看出来了。 他亦非心思细腻话多,但他对萧雪棠说的最多的几句话是‘你可以’‘你很好’‘你没错’。 是在无形中承认、鼓励了萧雪棠。 恐怕就连蔺巽自己都不清楚,在萧雪棠最为无助的时候,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此时蔺巽只看见原本神色还无措恍然的少女,眼底阴霾消失,黑白分明的双眸也恢复了往日里的神采。 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明媚美好,无拘无束。 见状他的嘴角也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不自觉的带着罕见的柔和,像是冰消雪融后的微风,抚平了萧雪棠心底惶然不安。 “这次侯府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 “恩消爱泯,再向前看,一片光明……” 说这话时候,恰在街上不知何处放了烟火,刹那间火树银花,将京都的夜空照亮的一片光明。 萧雪棠双眸映着夜空上的烟火璀璨,蓦然回眸,忽然只见蔺巽却坐在那光影交错之处,整个人都陷入无垠的黑暗中…… 一霎,萧雪棠的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下一刻,窗外的漫天烟火再度映照出蔺巽的面容,萧雪棠那酸涩的胸腔又被什么填满了,她脱口而出道:“蔺巽……” 我们可以一同站在,一片光明处吗? 末下的话未曾说完,便听外面传来了肖十七的声音:“主子,小姐,已经到侯府,但马车,进不去。” …… 永安侯府是勋贵旧族,在朱衣巷内,与京都最为繁华热闹的朱雀街,仅一街之隔,闹中取静。 只是入夜一向安静的朱衣巷今夜却是格外的热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各家府邸派来打听消息的家丁。 一时整个巷子以及附近的一条街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马车都通不了。 “这永安侯府怎么了,难不成真是圣上下旨夺爵抄家了?” 有稍晚一步的百姓没赶到热闹看,便好奇的问。 有离着永安侯府近的,从热闹开始便看了全程的百姓连忙看热闹不嫌弃事大,为晚来的人介绍战况:“不是抄家是那谢夫人与永安侯和离,正带着嫁妆离开侯府呢。” “谢氏这个时候提和离?哎呀,这可真是印证了那一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是啊是啊,谢家这事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就在众人对谢氏指指点点的时候,人群中又有人道:“你知道什么,永安侯与那谢氏,早就在十多年前和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当年侯爷在江南赈灾的时候,就和那南疆女勾搭上了,想要与谢氏和离,但那时谢氏有了身孕和离书却被老侯爷给压了下来。” “如今萧颐因那南疆女人竟做出了杀妻灭女这样违背人伦之举,这萧氏一族大概也觉得对不住她们母女二人,主动澄清了和离书。现在谢氏拿着和离书,清点嫁妆,正准备带着女儿离开这个火坑呢!” 这一番解释之后,瞬间众人都站在了谢氏母女这边,纷纷讨伐起萧颐没良心。 “不过这东西都收拾好了,谢氏怎么不走?” “这还不是虞家那二爷和三爷,听说他们拦着不让走。说人走可以,但要将谢氏的嫁妆留下来。” 当年谢氏嫁入永安侯府时谢家正是鼎盛时期,据说都抬了整整一条街的嫁妆呢,难怪谢家兄弟殷红。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这些年侯府的人不事经营,外有二爷三爷那两个败家子,里面萧老夫人独揽大权,一味的吝啬苛刻。省下的银子,全进了老夫人自己的私库,这些年侯府外强中干,一年不如一年。 一开始靠谢氏的嫁妆填补了一半进去…… “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稀罕事啊,还有小叔子们拦着嫂嫂的路,图谋着自家嫂嫂的嫁妆,怪不得永安侯府会败落!” 此时侯府门口,萧家二爷和萧家三爷听着围观的那些百姓们讨伐的声音,纵使他们平日里再如何的厚颜无耻,但此时面上神色也有些挂不住,脸都要绿了! 可现在侯府前途未卜,四周都是匦检院的人。 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二人,此时竟是难得的默契 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谢氏离开。 一旦真的放了谢氏离开,那么谢家对这次侯府的风波定是袖手旁观,他们真的彻底完了。 就在双方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竟然不知道是萧谦还是萧元哪个缺德的,竟直接将中风偏瘫的老夫人给抬了出来。 “谢氏你瞧瞧你做的好事,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就想一走了之,你还是人吗!” 萧老夫人坐在藤椅上,由四个粗使婆子抬出来的。 她们粗手粗脚的,将萧老夫人放下的时候险些将她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还是萧谦眼疾手快的做了个垫背的。 萧老夫人被扶了回去,他倒是摔了个狗啃泥,顿时引来众人一阵哄笑。 萧老夫人坐稳之后一双浑浊又刻薄的眼狠狠的瞪着谢氏与谢雷鹍姐弟二人,似是恨不得从他们的身上生挖出几块肉。 且‘啊’‘啊’的喊着,含糊不清的声音也能听得出来她在骂谢氏‘贱人’“淫妇”之类的不堪入耳的话!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萧钰没想到事情竟会被自己两位叔叔闹的这般难堪的地步,正要维护自己的母亲,却听他三叔萧元不怀好意大声道:“这不是我那好侄子么。” 他恶意满满的盯着萧钰…… “昨日公堂之上,身为人子竟状告自己的父亲,今日还要来气死自己的祖母吗?” 原本热闹的人群静了静,随即变得更加的喧哗沸腾了…… 他们看着萧钰,鄙夷不屑的目光,征讨刻薄的话语,像是化为了无形的利箭扎向那位拄着拐杖,脸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年轻人! 第247章 门口闹剧,谋算嫁妆 谢氏和谢雷鹍没想到萧谦竟如此恶毒,故意将事情闹大,实则是为了将矛头对准萧钰。 萧钰那是侯府的长子,生来清洁高傲,也是谢氏最引以为傲的一个孩子…… 却没想到,只是揭发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却要背负上为世不容的骂名! 谢雷鹍气得拳头发痒,恨不得在萧家那居心叵测的兄弟二人脸上,一人打一拳,但被忍冬死死的拦住了。 “爷,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面打人,咱们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闻言,谢雷鹍忍了又忍,阴沉着脸色,不情不愿的将这口气给吞了下去。 谢氏强忍着心中怒气,问萧元:“你们究竟怎么才能放过我们母子三人?” 三爷萧元脑袋一扬,三角眼里目露贪婪道:“大嫂,你早这样识趣不就好了。” “我们兄弟要的不多,只要你将那些嫁妆留下,我就不拦你。”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萧元一向贪婪好赌,三房一向过的紧巴巴的。上次萧若若出了事情,他非但不为自己的女儿做主,反而还腆着脸去找与萧若若苟合的两个世家子弟家里要钱,结果被人家直接打了出来!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对萧元并不重要,他只认银子! 现在眼瞅着他大哥蹲进了天牢,整个侯府也是树倒猢狲散,在这之前他得多弄点银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谢氏这块肥肉。 他二哥说了,谢氏的嫁妆不少,再加上老夫人的私库,够他们兄弟二人余生吃香的喝辣的了。 此时谢雷鹍本就是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 “放你娘的屁!” 谢雷鹍被忍冬劝住不能打人,最终一口口水直接啐了不要脸的萧元一脸。 “你们永安侯府的人坏事做绝,连嫁妆都想贪下来,真当我们谢家人是死的吗?” 对上谢雷鹍那燃烧着怒火的目光,萧元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谢家兄弟三人没一个好惹的,老大精于算计是笑面虎,老二脾气暴躁如雷,老三狡诈如狐。其中当年在京都,这谢老二直接将萧颐揍得半个月都没能上朝,让萧谦记忆犹新…… 幸好谢家已经败落,幸好这一次圣上起复谢家,谢家兄弟三人,只有谢雷鹍一个在京都。 眼瞧着下一刻谢雷鹍就要拎起拳头打人了,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萧谦出面打圆场。 “谢二爷,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大嫂要与大哥和离,这不是我们也没拦着么,让大嫂留下嫁妆,也是为孩子们好啊。奶” “萧钰这一状告的是他亲生父亲,国法虽容下了他,但家规族法那里还过不了呢……” “萧家族规森严,萧钰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宗教礼法,族中族归,谢氏一向胆小,不禁打了个寒颤。 萧谦密切观察到谢氏的神色,嘴角微不可觉的勾起一抹笑,继续加重了筹码道:“大嫂你拿着这封十多年前的和离书,能带在萧雪棠,可萧钰是我们永安侯府记载在族谱上的长房长孙,你带不走的。况且,这萧雪棠才被三皇子退了婚,婚事没着落,若是再被萧家除名有个生父不详的恶名,这以后纵使谢家起复,有谢家撑腰,她在京都还能有什么好归宿呢?” 不得不说,比起只会叫嚣的萧元,萧谦更加老谋深算,字字诛心—— 一双儿女就是谢氏的软肋。 原本还佯做镇定的谢氏眼圈‘唰’地一下红了,神色无措的看向萧钰,那个本该被她保护、神色破碎的孩子。 谢氏拿不定主意,下意识的看向萧钰,可谁知萧钰的神色却也是失魂落魄。 在挂在永安侯府屋檐下那大红灯笼的映照下,萧钰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失血的惨白色。 那些讥笑声、谩骂声,冲击着萧钰的耳膜,似乎是此时此刻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当年的萧雪棠是否也是这般的处境? 不,那个时候萧雪棠的处境或许比他还要糟糕。 纵使他如今背负上不孝的骂名,但在朝中有蔺少瑾等好友替他周旋,在他的身后有母亲和舅舅护着。 而前世的萧雪棠,身前身后,一无所有…… 可那时的萧雪棠又能怎么办呢? 从当年萧颐设计萧雪棠走失,让她沦落到南疆,再到后面萧雪棠九死一生的从地狱中爬回京都,可侯府又将叶锦送去了宫里。 那时纵使没有南疆在幕后推波助澜,但永安侯府与萧雪棠已经处于对立的位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萧雪棠如果不对付萧颐,那么万劫不复的就是她…… 萧雪棠先下手了,却也是落得个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的下场。 在那流言谩骂,与蔺少舒帝后离心中,不足双十而凋零…… 前世,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悲剧,谁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或许从一开始萧钰就对萧雪棠存着怨气,怪她不该害死那么多人。 现如今阴差阳错之下,萧钰站在了萧雪棠的处境,体会着萧雪棠前世所体会的一切,越发的理解当年萧雪棠的艰难…… 此时谢氏瞧见萧钰魂儿似乎被抽空了,谢氏担心萧钰本就有伤在身,又在天牢中待了一个晚上,万一想不开就遭了。 那些嫁妆银子再重要,哪里比得上她孩子的性命! “我答应……” 谢氏这几个字说的特别艰难,缓慢。 萧谦看着长房苦苦哀求他的样子,眼底闪过意丝快意! 只因他是次子,所以他没有资格继承爵位,娶的夫人要矮萧颐一截,这些年他们二房一家子只能在萧颐手底下摇尾乞怜。 但现在,局势变了…… 萧颐被官府的人抓走,永安侯府要被夺爵,长房妻离子散,而他自然是要趁乱捞些好处。 想到这里,萧谦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以及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神色。 他知道,长房会妥协的! 想到此处,他朝人群后面娇媚的女人投了道感激的目光…… 如果不是她的神机妙算,今日他不可能会在众人面前羞辱了长房,截下谢氏的嫁妆得到天大的好处! 就在谢氏神色灰败的正要吩咐人将嫁妆留下的时候,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底下有人喊道:“快看,是萧小姐的马车,萧小姐回来了!” 第248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上) 众人都是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 眼见着侯府门口热闹一茬接一茬的,众人总觉得似乎是少了什么,听到底下人惊呼议论声才发觉这萧家大小姐还没来呢。 说起来这永安侯府的是非源头,还不是皆因这萧家大小姐萧雪棠而起! 若非是她戳穿萧颐姘头的身份,这匦检院的人也不会抓了萧颐,结果是拔起萝卜带起泥,带出萧颐这些年一连串假公济私、草菅人命的案子。 所以,眼瞧着永安侯府这么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得了这位萧大小姐呢! 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听说萧雪棠回来之后,原本还将街道巷口堵的严严实实的一群人,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让马车进来。 马车刚停下,只见萧家三爷也缓过神来了,一个箭步上前也不管马车上下来的是谁,直接冲着马车吼道:“萧雪棠你竟敢回来!” “不对,你的母亲当初怀你的时候已经和我们萧家和离,你就是个没名没姓的野种,不配进我们萧家的门!” 萧元的夫人女儿,如今直接被送到了庄子里自生自灭,萧元对萧雪棠可谓是积怨颇深。 倒不是对三夫人和萧若若母女有多深的感情。 萧元好赌,一个月便有半个月歇在赌坊的,剩下半个月就在家中喝的烂醉,搜刮着自己妻子女儿的衣服首饰去做赌资。 他恨的是,好不容易他那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到了说亲的年纪能卖个好价钱了。之前有位老王爷要小妾,打听到他有个十六岁的女儿,要花一万两银子买她呢! 结果呢,还不等萧元开这个口,就出了护国寺的事情,三夫人和萧若若母女二人直接被谢氏连夜打包送去了庄子里。 到手的一万两银子就这么飞走了,萧元最恨的是谢氏,第二恨的是萧雪棠! 如今见长房势倒,二哥说了长房是不可能再起来的,他们方才已经逼了老夫人分家,顺带将萧老夫人的私库也分了,现在是各过各的,萧颐不管犯了什么罪牵连不到他们。 所以,现在是他报仇的时候了! 只见他气势汹汹,上前作势要在其它人反应过来之前,将萧雪棠揪下来狠狠打一顿,结果…… 下一刻,忽地凌空出现了一道鞭子,直接砸在了萧元的脸上,直接将萧元抽的跟个陀螺似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哎呦……” 萧元一向养尊处优,哪里出过这样的苦,只是一鞭子就直接让他在地上站不起身来,蜷缩一团哀嚎。 见状萧谦怒斥道:“萧雪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奴行凶,还有没有当我们是你的长辈!” “萧二爷是要当谁的长辈?”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分明是夏末初秋,地上还残余着白日炙阳烤过的温度,但当那一道声音响起的时候,众人只觉四周温度似是骤降,不禁打了个寒颤。 原本还装腔作势的萧谦,直接怔在那…… 下一刻,一只手撩开了车帘。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分明是……男人的手! 紧接着,在灯笼摇曳的烛火下,众人看见戴着面具缓缓下车的男子, 面具在夜色下泛着冰冷的光泽,眼眸冰冷凌厉,宛若魑魅。 萧谦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的声音犹自带着颤抖:“摄……摄政王?” 原本扶着仆从的手已经站起来的萧元,听到摄政王三个字膝盖一软…… 天哪,他方才竟然辱骂了摄政王? 随即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下一刻只见从蔺巽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少女不过二八年华,一袭素衣,如丝绸一般的乌发随意挽了个鬓,鬓边别着一朵海棠花,依旧清艳绝伦,不可方物。 她此时竟是与气势骇人的摄政王并肩而站,一黑一白的人影,在这喧闹嘈杂的街巷中分外的显眼,却也分外的……契合?! 在蔺巽出现的这一霎,还在喧嚣的众人,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刹那间仿佛整个空气都变得凝滞起来。 谁能想到萧家大小姐竟然会和摄政王同时出现在侯府, 有眼尖的发现,给萧家大小姐赶车的也不是普通人,竟然是摄政王府的侍卫! 难道,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 萧家大小姐与三皇子退婚之后,竟然和摄政王在一起了……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萧雪棠和蔺巽同时出现实在太过于轰动了,直接盖过了原本针对萧钰的那些指责。 顶着众人异样的视线,萧雪棠的神色依旧镇定自若,她先是看着倒在地上的萧元,似笑非笑道:“三叔,您这晕的可真是时候呢。” 萧元…… 萧雪棠这个该死的贱丫头! 嘲讽完萧元,萧雪棠看向被藤椅抬着、眼歪嘴斜瞪着她的萧老夫人,眉梢微挑,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祖母,这不过一日的功夫不见,您怎么变成这样,连话都说不出了?” 萧老夫人那浑浊阴暗的目光恨不得吃了萧雪棠,可是此时她的舌头已经僵住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胸膛气得起伏不定。 萧雪棠了然一笑,道:“大夫昨日说过,您那是中风,可是不能动一点气。看您这样,莫非我不在的这一日,府中又发生了什么,该不会是二叔和三叔要和您分家吧。” 萧老夫人的呼吸更急促了,显然是被萧雪棠说中了! “是了,您一向偏心我父亲这个长子,也难怪现在父亲入狱,您的其它两个儿子,可不得闹起来吗。这人啊,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过若只是要分家,您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该不会,他们抢走了你这些年的那些积蓄吗?” 此时的萧老夫人瞪着萧雪棠那浑浊的目光充血…… 她恨啊,恨当初萧雪棠出生的时候,怎么没将这个祸害给溺死! 她悔呀,当初萧颐要与谢氏和离的时候,她就应该将谢氏扫地出门! 她更怨,怨当初就不该让自己那引以为豪的长子,与谢家结这门亲事,让这两颗眼中钉刺在她心间十几二十几年。 但…… 此时她心中有一种预感,今日,一切都即将要结束了。 她眼中燃烧的嫉恨光芒,如同挂在这百年世家、巍巍侯府门口的灯笼,渐渐黯淡,熄灭…… 此时萧雪棠已经没再看那看起来倍受打击,面色雪白的萧老夫人,转而看向站在一旁鬼鬼祟祟的男人—— 萧家二爷,萧谦! 第249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中) 萧谦此时亲眼目睹了萧元与萧老夫人的下场,见萧雪棠来势汹汹,背后竟还有摄政王撑腰,当下便明白大事不妙。 他想借机溜走,还没走几步呢,却被一把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下一刻,他回头一看便看见了萧雪棠那看似无害的笑脸…… “二叔,您费尽心思搭了这么一台子的戏,将侯府的丑事都抬到明面上,戏还没唱完,您就要走了?” 萧谦不是愚蠢冲动的萧元,他一向能屈能伸,当下脸上扬起一抹谄媚的笑道:“我的好侄女,今日是你三叔冲动,竟敢打你娘嫁妆的主意,与我无关啊。方才……方才我说那些,也是为 你们母子三人好不是么。” “呵!” 萧雪棠冷笑一声,萧谦看着萧雪棠脸上冰冷的神色,丝毫不给他面子,脸上谄媚的神色险些维持不住了…… 但想着自己毕竟是萧雪棠的长辈,就算她有摄政王撑腰,但有把柄在他手上! 想到这里,萧谦想要故技重施的威胁萧雪棠:“你有摄政王撑腰你可以什么都不怕,但你兄长,族中若是知道他状告自己生父的事,还能容得下他吗?” 他的话音刚落下,只见萧族长直接带着四位长老一块儿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见状,原本还有些气弱的萧谦瞬间挺直了腰杆,迎上前道:“族长长老你可算来了,这谢氏母女三人欺人太甚啊,你看我母亲都被她们气成什么样了。” 原本萧谦还想将老夫人的中风的锅甩给萧雪棠,给她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但方才萧老夫人和萧雪棠对话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分明是他们兄弟二人贪婪,长兄在狱中,他们闹着分家瓜分家产,把人气成这样好意思叫唤,看向萧谦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 萧族长走在最前面,他先看到已经瘫坐在藤椅上流着涎水的萧老夫人,也吓了一跳…… 白天的时候他离开的时候这萧老夫人骂人还挺精神的,怎么不过半日的功夫成了这样? 他心中微微有些惊讶,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一把甩开了萧谦的手,十分冷淡道:“谢氏与萧颐和离书族中也看见了,她与侯府没关系,怎么你们还扣着人家的嫁妆算是怎么回事?” 萧谦脸上笑瞬间僵住了…… 他以为族长这个时候过来,是来给他们撑腰的,怎么这架势反倒是在帮谢氏说话。 萧谦一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拼命暗示族长道:“族长,现在被他们母子三人害的在狱中,而且这萧颐以子告父,天理不容,咱们应该按照族规处置啊。” 萧谦性格圆滑,从前萧颐不在家的时候,便是他与族里打交道,自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族长的性格…… 这族长性子和他父亲相似,说好听点的是刚正不阿,说难听的就是死心眼。 将规矩看得比天还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萧钰的! 但…… “你说这事啊,今日我们本就为此事而来。” 萧族长缓缓开口,那一双苍老机敏的视线观察四周,最终目光锁定在了萧雪棠的身后—— 摄政王蔺巽! 只见他穿着一袭玄黑色的锦袍,整个人仿佛融入在溶溶夜色中,有一种凛然、让人望之生畏的气场。 就是这样一个强大到甚至与天子并肩的男子,此时却是心甘情愿的守护在萧雪棠的身后。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这已经灰败、不复往日荣光的侯府,是那样的抢眼。 之前他还奇怪,萧雪棠一个小丫头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竟然公然与族中叫板,原来背后竟是有摄政王撑腰…… 摄政王蔺巽,可以说是整个萧家的噩梦了。 五年前,萧颐因封号之事得罪了他,直接被流放至景州,而整个萧家也险些被牵连。 如今萧颐卷入甘露之变的风波,谁也不知道他牵涉究竟多少,再加上还有个本就对侯府恨大过恩的萧雪棠…… 萧雪棠确实有本事,让整个萧家倾没。 想到这里,族长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年他能得老侯爷临终托付家族荣辱,也算是个决断精明之人,当下他也顾不上给萧颐留下任何颜面了…… 萧谦此时对上萧族长怜悯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他想说什么,正要张口,忽而听到族长朗然道:“萧颐此人,已被除族,此人此后与我们萧氏一族无关。” 话音落下,无异于平地惊雷,就连瘫了的萧老夫人也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围观的百姓纷纷瞠目结舌…… 除族,这是什么概念。 此后萧颐生死无根, 就连萧谦也都愣了会儿。 他恨他大哥没错,巴不得他死在狱中,可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被除族…… 萧氏这样百年世家,后世子孙都以姓氏家族为荣耀,除非是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族中公然除族。 原本恍恍然的萧钰,在听到‘除族’两个字的时候,似是有些回了点神,又似乎没回过神来。 前世他从南疆归来,恰好亲眼目睹萧雪棠与侯府决裂,彼时她言自己这一生……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依之亲。 这一世,却是萧颐被族中除名。 失去了他引以为傲的姓氏,显赫的出身,对于萧颐而言比杀了他还难受! 冥冥之中,竟是自有因果…… 谢雷鹍见萧钰面有隐痛之色,还以为萧钰对萧颐那个老贼还念着父子之情,便警惕道:“萧颐被除族更好,免得萧家族人找你的麻烦,你可不许求情。” 萧钰此时的眼中是化不开的苦涩…… 他既知道,两世萧雪棠处境举步维艰,都是萧颐算计紧逼造成。 萧颐,咎由自取! 族长一番话落下,就连原本蹦跶的最欢的萧谦也蔫巴了下来…… 下一刻只见萧族长看向一旁的萧钰道:“至于萧钰……族中已经决定,将他过继给二老太爷一支,也就是说他与萧颐不再是父子,萧颐之事,不会牵连于他。” 话音落下,原本安静下来的场面再度一片哗然…… 第250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下) 原本萧谦想用萧钰状告萧颐之事大做文章,想用来拿捏谢氏和谢家,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萧族长亲自做主,将萧颐除了族、甚至将萧钰记在了早逝无子的二老太爷的名下。 如此一来,可以为萧钰减轻罪名,也不会被萧颐连累,这母子几人打的好算盘啊…… 但,族中为何帮萧钰? 一时间只见萧谦脸色变了几变,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只见在人群之后的柳姨娘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身边。 柳姨娘只是瞥了眼萧雪棠,萧谦很快明白过来…… 这两日谢氏没怎么出过门,萧钰被关在京兆府今日才放出来,绝对是萧雪棠这丫头在捣鬼! 一时萧谦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看着萧雪棠的目光就像是要吃人一般,额角青筋直冒,怒道:“族长,这不公平!” “你们族中不想被我大哥牵连,贪生怕死,将大哥逐出族中,连他的儿子你都不放过,让我兄长除族除名,断子绝孙,你们怎么这么狠心呢!” 只见萧谦一脸愤慨,一副为萧颐十分鸣不平的样子,但他心中有什么盘算他自己清楚…… 萧族长没想到萧谦直接当众嚷嚷了起来,他话音落下,只见围观的百姓对他指指点点的,几个长老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他们都是守旧的性格,固然不希望被萧颐之事连累,将萧颐除会有损道义,也是权衡再三,最终是由族长拍板决定,拿出了当年老侯爷留下的手书,才磨磨蹭蹭答应亲自来侯府一趟——绝对不是他们怕了肖十七手中的刀。 如今被众人声讨,几个爱面子的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要不萧钰的事情就算了吧……” 山羊胡子的长老扯了扯族长的衣襟,压低声音商议道:“这萧颐虽然该死,但看在同族一场,他给我们族中这么多供养的情分上,给他留个血脉……” 意思是将萧颐萧钰父子二人逐族。 萧族长还没说话,下一刻只听萧雪棠道:“长老说的供养是什么?” 听到萧雪棠的声音长老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男人说话,哪里有一个小丫头插嘴的份! 但见族长没阻止,便阴沉的脸色回答:“你父亲……” “侯爷……萧颐在位的时候,每年都会接济族中,且出资修祠堂、学堂。所以,纵使他行不忠不义之事在先被逐出家族,但念在他昔日功劳的份上,我们留他一个后人祭奠,算是族中给他的情面。” “呵。” 萧雪棠冷嗤一声,毫不留情的讥笑让长老面子上瞬间挂不住。 “既然长老觉得萧颐劳苦功高,为何不将他记到你名下,做你的儿子算了,让你的子孙给然后给他养老送终。” 长老面上一白,面上闪过一丝恼怒:“不知所谓!” 萧雪棠嗤笑道:“原来长老也害怕,害怕自己受到萧颐牵连,那又何必慷他人之慨呢。” 长老还想说话,萧雪棠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道:“还有,长老所言那些给族中的供养、每年修缮族中祠堂学堂的银子,都是我母亲的嫁妆填补的。你们萧家若能半点良心,今日就不该帮着侯府的人,为难我们母子三人出府!” 萧雪棠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长老面上一讪,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萧雪棠一扬手,紧接着便见底下的人捧了几大本账本来…… 这下,就连挑起事头的萧谦、萧元兄弟二人脸色也变了,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萧雪棠随手拿起一本,道:“这是当年,我母亲嫁入侯府的嫁妆清单……” “我的外祖父一生清贵,但外祖母却是江东郡公之后,当年嫁入谢家陪嫁了有半个江东的财富。谢家家风清正,自然不会不要脸到动用外祖母的嫁妆了……” 此言一出,永安侯府和整个萧家人脸皮都一阵火辣,底下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的。 听闻萧雪棠提到小张氏,昏迷的老夫人不知何时醒了,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眼神怨恨! 那个贱人,那个她这一生的宿敌,凭什么就这么命这么好? 可此时萧老夫人那刺耳‘啊啊’的声音,根本无人在意,底下的人都仰着脖子继续听八卦…… “所以当年我的母亲和姨母出嫁时,外祖母便将嫁妆一分为二……” 一直沉默的谢氏忽然开口:“当年我的母亲给我添的嫁妆,比姐姐的多了一倍,说是萧老夫人操持家中不易,让我将这些嫁妆,可做侯府家用。” 萧老夫人浑浊的目光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当年谢氏的嫁妆抬进侯府,萧老夫人眼睛都看直了,她还笑话那小张氏愚蠢给这赔钱货将家底都掏空。所以谢氏进门没两三个月,她便开始谋算起谢氏嫁妆的主意。 谢氏无有不从。 当时萧老夫人还以为是谢氏性格软弱可欺,却万万没想到…… “谢老夫人仁义啊!” “这比起来,萧老夫人这些年没少虐待谢氏,用了人家嫁妆,还整日苛责自己的儿媳孙女,这萧老夫人真不是个东西……” 明明已经瘫了,可人群中那些刺耳的话无孔不入的钻进萧老夫人的耳朵里,此时萧老夫人的心底一片凄凉。 几十年了,竟是临终了,她还逃不过与小张氏的对比吗? 谁也没注意到,萧老夫人的眼中光渐渐黯淡,‘啊啊’的声音也小了…… 萧雪棠拿起了第二本账本! “这上面的,是这些年侯府开支,还有族中的那些银子,萧老夫人以及萧颐他们,是如何挪用我母亲嫁妆贴补侯府家用,让一条街的嫁妆只剩下这几箱子东西了。族长,长老,要不就趁今夜请个账房先生,好好算一算,等算清了,我们再离开?” 蹦跶最厉害的山羊胡子长老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看侯府这些人神色,萧雪棠的话八成是真的! 侯府还有萧氏不知欠了多少亏空,这笔账算下来,谁来还? 萧族长看着族人们灰败的神色,心中叹了口气,心道:好好的,你们招她做什么。 但事已至此,他这个族长也不能不开口了…… 只见他叹了口气,对萧雪棠道:“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随即,他看了萧钰一眼,才道:“再说,若圣上无削爵之意,这永安侯府便是你兄长的,何必算那么清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萧雪棠念着萧钰兄妹同胞情谊,又有摄政王在,侯府能否保得住,只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至于入狱的萧颐,以及瘫痪的老夫人,只能说是他们咎由自取! …… 前院灯火喧天,但后院却是一片幽寂。 梨棠居的蔷薇花架下,月影移动,蓦地出现一大一小两道人影…… 第251章 先帝遗命,不死不休 萧族长此言一出,不止是萧谦和萧元兄弟二人,就连萧钰也愣了一下…… 这次侯府风波,萧钰觉得自己能够自保都已经不错了,他还能继承爵位? 简直想都不敢想! 萧谦此时神色也非常精彩…… 一开始,听族长说侯府不会被夺爵,萧谦又惊又喜;但听到萧颐入狱,侯府的爵位落在萧钰身上,萧谦震惊怒道:“凭什么?就算大哥入了狱继承不了爵位,按照规矩,这永安侯府是我的……” 利益动人心,这一刻萧谦压根没看出族长等人凝重匆忙的神色,也兀自直接忽略了门口那些把守严严实实的匦检院护卫们,一心想着如果他能够成为永安侯捡漏! 族长简直要被萧谦这个没眼力见的给气笑了,他怒极反笑,道:“这也是老侯爷的意思。” “什么?” 萧谦人都傻了。 “当年你父亲临终的时候留下手书,说萧颐心思狭隘,自私自利,有朝一日大权在握恐成大患,便奏请过先帝另废世子……” 萧谦嚷嚷道:“当年父亲废了大哥,不是还有我们兄弟二人,这等好事凭什么落在萧钰这个毛头小子的头上。” 萧族长恨不得将萧谦的嘴给堵上! 他也不看看,没有萧雪棠,这侯府爵位甚至整个萧家,能保得住吗? 只见萧谦被族长压制得死死的,蓦地一旁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族长,这封爵之事,理应由圣上与朝廷定夺。纵使您手中有老侯爷的手书,族中也没权利决定永安侯的立和废吧。” 女子一开口,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来…… 一旁萧族长更是倒抽了口凉气,瞪着萧谦:“什么场合,你竟带着一个姨娘在这里兴风作浪,难怪这侯府要败!” 萧谦见有人竟敢瞧不起他的心肝儿,当下就不干了,冷着脸嚷嚷道:“族长我觉得妩儿说的有理,你拿出一封手书就想护住那小子,做梦!反正侯府完了,萧钰这小子也休想好过。” 族长阴沉着脸,终于开口道:“这手书上,有先帝盖的玉玺,说明当年先帝也是同意了老侯爷的奏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给侯府留一条生路,且……” “当年今上登基,为了表示对先帝的敬重,颁布的第一条律令,就是当年先帝在位、金口玉言,所做旨意恩赏一应不变,萧谦,你这不止是在质疑你的父亲,更是在质疑先帝。” 族长提及先帝的时候,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先帝是一个非常令人敬重的皇帝,他在位期间,仁爱百姓,文治武功,若不是那些可恨的阉党,先帝也不会英年早逝! 大胤,或许早就成了东陆最为强盛的国家…… …… 就在众人因族长一番话,缅怀怀闵帝时此时谁也没注意到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朱衣巷口。 “少舒,你也听见了,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今上对先帝是多么的敬重,明明他才是天子,可他却对先帝的旨意十分遵从。”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叶锦…… 几天的牢狱之难,让叶锦此时脸色蜡黄,声音粗嘎,那平日看似灵动的双眸此时也一片浑浊阴沉。 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当初,当初他怎么会觉得叶锦灵动活泼,是与娴静的萧雪棠截然不同的样子,从而起了二心了…… 如今见叶锦那一副畏缩的如同阴沟里老鼠的样子,再瞧着远处一袭白衣,站在灯影下惊艳绝尘的萧雪棠,蔺少舒的心中无数次的后悔。 事到如今蔺少舒固执的认为萧雪棠定是爱着他的,如果不是叶锦的横插一脚,他们何至于到如今反目的地步! 叶锦见蔺少舒此时神色恍惚,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顾看着萧雪棠,顿时眼底生出一股恼怒,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当年先帝曾有立蔺巽之心,当年甘露之变,定是留下了相关的密旨,这就是藏在侯府的秘密!” 蔺少舒神色微动,原本看向马车外的视线,终于看向了叶锦。 叶锦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诡谲的笑,继而道:“如果你不先下手除掉蔺巽和萧雪棠,万一被今上知道了这道密旨的存在,一切就完了!” “你与东宫,都是在为蔺巽做嫁衣……” 风吹过马车的车帘,窗外烛影摇晃,让叶锦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恍若魑魅,哪里还有曾经的单纯可爱。 蔺少舒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随即才移开目光,冷淡道:“我已将你从天牢救出,日后你好自为之,下车吧。” 叶锦神色一愣,道:“我腹中怀着你的孩子,你让我去哪儿?” 蔺少舒冷笑一声,没等叶锦回过神来,便见外面赶车的侍卫说了声:“锦姑娘,得罪了。” 说话间,竟是直接将叶锦半拽半扔下了马车。 “不,我不要回侯府,我要去三皇子府!” 现在萧颐被关在天牢,整个侯府人人自危,如今都在萧雪棠的掌控之中。 送她回侯府,岂不是让她自投罗网? 叶锦死死地扒住马车车辕不放手,侍卫也不敢硬来,只能为难的看着马车内的蔺少舒。 此时这么大的动静早引起了围观众人的关注。 谁也没将眼前神色狼藉,扒着马车不放手的叶锦和之前风光无限的那位侯府锦姑娘联系在一起,纷纷诧异道:“这谁呀?”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丐吧……” “呀,看她那模样,有点像是侯府那位三小姐呢,她不是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吗,这又是做什么呢。” “这马车……看起来像是三皇子府的马车呀!” 原本蔺少舒是想悄悄将叶锦送回侯府,甩开这个烫手山芋的,可没想到叶锦竟跟疯了一样,一副死也要拉着他垫背的疯狂让蔺少舒也不由觉得心惊胆战…… 眼见着此时萧雪棠和蔺巽听到动静也要看了过来,蔺少舒不想被萧雪棠看见自己如此难堪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叶锦,只有你进了侯府,才有机会找到被萧颐藏起来的密诏。” “放心,你既已有了我的孩子,我定不会不管你的。” 叶锦阴沉的盯着蔺少舒,道:“殿下,您说话算话?” 蔺少舒眸色微闪,片刻之后才道:“当然……” “快进去吧,别被萧雪棠发现了!” 蔺少舒隔着人群,看着灯火下宛若一对璧人的萧雪棠与蔺巽二人,眼底闪过一片晦暗…… 他清楚如今局势他最大的敌人已不是东宫,而是蔺巽! 他与蔺巽,不死不休…… 第252章 抓细作,起疑心 侯府门口闹剧已经接近尾声。 只见族长话音落下,只见萧谦膝盖一软,差点没立刻给跪了下来。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他这族叔怎么给他扣上这么一大顶帽子,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 此时萧谦也明白了过来,族中是眼见长房和他们都不行了,想巴结着萧钰那母子三人! 萧谦心中气愤,但族长却没惯着他,而是慎重地将手书交给了蔺巽…… “王爷,罪人萧颐已被除族,还请圣上看在当年老侯爷忠心为国、曾不惜生死怒斥阉党,维护皇威的份上,保全永安侯府的爵位。” 萧氏一族能够显赫至今,自然是靠主支一脉的爵位;若永安侯府被夺爵,那么萧氏一族荣耀显赫不再,日后前程难料。 所以,纵使萧族长知道从一开始都是萧雪棠设下的圈套,可为了萧氏一族的子孙,他也必须心甘情愿的跳进这圈套里! 想到此处,萧族长的心情不禁有些复杂,心中发出今日的第一百次感慨…… 他们萧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个狠角色? 而萧钰没想到萧雪棠不止想到了谢氏的退路,竟连他的退路也想好,心中那愧疚之情更如潮水般涌来,一时间连眼角都红了。 几度欲言又止,可萧雪棠连个视线都没留给他,而是小声对蔺巽说了句什么,蔺巽直接将手书收起来。 显然这侯府,蔺巽是护定了! 萧谦眼中明显不服,只见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现在显然比起谢氏的嫁妆,更想打这爵位继承的主意…… 可萧雪棠明知萧谦野心勃勃,怎么会再给他兴风作浪的机会。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下一刻,他直接姗姗来迟的齐玉笙给带走了。 “啧,热闹没赶上,倒是又让我来逮人。” 齐玉笙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着,但一双泛着精光的丹凤眼却是在萧雪棠和蔺巽二人身上打量……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离得这么近? 简直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萧谦被抓着踉跄了几步,随即才反应过来,高声嚷嚷道:“我又没犯法,你抓我做什么?” “萧二爷,请和我们去匦检院走一趟吧。” 听到这话,萧谦震惊:“我没犯法,你逮我做什么?” 齐玉笙瞥了眼萧谦身后,似笑非笑道:“这要问你的爱妾了。” 萧谦呆怔看向身后的柳姨娘…… 下一刻,只见原本还柔弱的柳姨娘忽然神色一变,一掌打伤萧谦,在众人惊呼中一把抓过近在咫尺的萧雪棠,以金簪抵住她的喉咙威胁道:“放我离开,不然我杀了她!” 变故,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谢氏见状吓得腿都软了,声音带着哭腔道:“你……你别伤害我女儿,你放了她我的嫁妆都给你!” 柳姨娘冷笑,压根没看谢氏,只是对蔺巽道:“摄政王,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给我备一匹快马还有银两,我要连夜出城。” 蔺巽戴着面具看不清神色,但那深邃目光看过来,柳姨娘不由觉得心中一阵悚然。 她并不想招惹上蔺巽的,可,他们已经抓走了一个南夫人,她绝对不能落在匦检院的人手中! “你要银子和马,是想跑到哪里去呢,南疆?还是天玄教?” “闭嘴!” 柳姨娘捏着萧雪棠脖子的手一紧,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欲在萧雪棠脖子上开个口子给她一个教训。 只是…… 忽而,她觉得拿着簪子的手像是被针扎一般发麻,“咣当”一声,手中金簪掉落在地上。见状,立即有护卫上前,点了她穴道。 柳姨娘捂着手臂,神色惊恐的看似柔弱的萧雪棠,似是压根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你竟会用毒?” 不,这不可能啊! 谁也不知道柳姨娘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她的家族,是南疆天玄教的信徒! 而柳姨娘自小天赋异禀,擅长用毒,平时就喜欢养毒花毒草,一般的毒药压根药不了她。 除非,是天玄教内的用毒高手。 那么萧雪棠…… 柳姨娘看向萧雪棠的眼神,忽然浮现出一抹奇异的色泽。 在被匦检院的人带走的时候,柳姨娘没再挣扎,而是压低声音,用着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问萧雪棠:“萧雪棠,是谁教你制的毒?又为什么认亲宴那日南疆的毒和摄魂术都对你没用?” 萧雪棠神色一怔,下意识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会用毒,自然是毒医不分家,天赋异禀罢了,可为什么…… 但不等萧雪棠想出个所以然,柳姨娘和萧谦已经被匦检院的人带走了。 萧谦还在挣扎:“我不知道什么南疆啊,你们抓我做什么?” 齐玉笙依旧笑眯眯:“二爷放心,你若真的与南疆无关,匦检院自然会保你平安无事,若你知情不报……想想前永安侯的下场吧。” 萧谦打了个寒颤,脸色骤变! 谢氏和谢雷鹍还在目瞪口呆的看着萧雪棠,显然对这一系列的变故半晌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一开始只看见一向柔弱的柳姨娘突然对萧雪棠动手,然后不知道怎么柳姨娘反被制服了。 最先回神的是萧钰,他猜出萧雪棠是故意以身为饵引柳姨娘动手,这样一来匦检院的人就可以直接抓了柳姨娘人赃并获。 萧钰看着萧雪棠叹气道:“你也太莽撞了,万一她出手伤了你怎么办?” 蔺巽暗自点头,对于萧雪棠不将自己安全当回事也觉得不赞同。 但对上萧雪棠求救式的目光,蔺巽还是十分没有原则的袒护道:“她也知道错了,萧世子就不要责怪她了。” 萧钰…… 他怎么有一种以后有了蔺巽撑腰,萧雪棠行事更加肆无忌惮的不祥预感呢? 不过今日发生这么多事,萧钰如今最主要的是安顿好谢氏回谢家…… 萧钰回头,看着谢氏道:“母亲,我先护送你回去。” 谢氏却是看着萧雪棠,紧张着绞着手中的手帕,问:“棠棠,你呢?” 她看着萧雪棠,双眸似是带着一丝希冀。 她希望离开侯府后,开启全新的人生,能与萧雪棠重新修复母女情,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谢氏想什么简直都写在脸上,萧雪棠眉心微皱,有些不耐道:“我还有些事情没做,等处理好就去找你们。” 毕竟,侯府还关押着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呢…… 这也是她答应蔺巽的事情! 第253章 分离,截然不同的人生 谢氏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自己与萧雪棠之间这五年的隔阂,她带给萧雪棠的伤痛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 还好,还好她及时醒悟,她还有漫长的余生弥补。 她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道:“好,那明日来谢家吃饭吧,算是……给你舅舅接风洗尘了,明日母亲亲自下厨,做你最爱的金玉羹。” 金玉羹…… 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羹食而已,用早秋京都城外山上的栗子与山药一块儿蒸熟,再淋上谢氏特制的山楂酱,酸甜开胃。 当年萧雪棠从谢家回到侯府开始住的非常不习惯,陌生的环境,不符合口味的饮食让萧雪棠日渐消瘦, 本来侯府就不重视这位大小姐,厨房更是随意打发了事,眼看着萧雪棠跟只猫儿似的日渐消瘦下去,谢氏急得彻夜难寐,每日下厨亲自做些汤汤水水哄萧雪棠。 这样陌生的环境中,或许是在那一汤一饭中感受到了母亲的关怀,萧雪棠也渐渐地恢复了。 童年很长的一段记忆中,萧雪棠总觉得谢氏的身上有一种淡淡带着食物香甜的味道。 在她六岁那年出水痘,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这样香甜的味道一直陪伴着她熬过一场又一场高热。等高热下去,身上脸上的水痘日夜痒的钻心。 谢氏担心守在她身边的那些奶娘嬷嬷们晚上打盹不上心,她会将脸上的水痘给挠破了留疤,亲自守了她小半个月。 一场水痘之后,她养的白白胖胖身上没有留一丝的疤,谢氏整个人却是熬瘦了好几圈。 原来,原来在她的记忆中,她们母女二人竟也有这么多温情的记忆过往吗? 怎么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呢…… 萧雪棠对上谢氏那小心翼翼讨好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她原本想要直接干脆利落拒绝的话,最终还是变成了:“等明日再说吧。” 纵使萧雪棠回答的依旧很冷漠别扭,但谢氏也知不能强求什么,一切不宜操之过急…… …… 比起得偿所愿,皆大欢喜的长房,二房这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萧谦被匦检院的人押着,心惊胆战,他这些年并不是对柳姨娘的来历如表面上表现那般一无所知。但他沉浸在柳姨娘的娇媚美色中,更重要的是,这些年他暗地里和柳家一块儿确实帮着天玄教办了一些事,万一被匦检院知道…… 就在萧谦死拖着,磨磨蹭蹭不肯上囚车,指望着能奇迹出现的时候……这个时候,奇迹真的出现了! “官爷,等一等。” 叫住齐玉笙的,正是二夫人张氏…… 齐玉笙眉心微皱,正要呵斥,忽而看见张氏身边萧云霓改变了主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上次他似乎是在越王的马车上见过这姑娘…… 迟疑之间,齐玉笙决定卖给越王一个面子。 “夫人,是有话对萧谦说?” 萧谦原本心死如灰,见到张氏,顿时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夫人快救我,我是冤枉的,都是柳姨娘那个贱人蒙蔽我的!” “你帮我求求情……” “呸!” 张氏狠狠地啐了萧谦一口,道:“你这些年和柳姨娘那个贱人狼狈为奸,干的缺德事还少吗?!” “你被柳姨娘那个狐狸精蒙了眼,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卖给柳家那个小畜生,老娘不扒你的皮喝你的血,还想着老娘救你,做你的白日梦,老娘来是送你下地狱的。” 张氏性格本就泼辣,只不过这些年膝下只有萧云霓这一个女儿,为了女儿的日子好过一些所以才不得不对萧谦母子委曲求全。 现在侯府成这般模样,张氏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萧谦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谦被张氏一顿骂整个人都懵了,半晌才想起抹去脸上的唾沫,道:“你这什么意思?” 张氏冷笑一声,直接将一个蓝皮书交给齐玉笙。 萧谦瞧见那件要命的东西,顿时脸色都变了! 张氏道:“少卿大人,这是我从他房里找出来的。上面鬼画符一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一向将重要的东西藏在房间痰盂下的砖块里,这肯定很重要。” 齐玉笙一听东西是从萧谦痰盂下面拿的,脸色瞬间变了,忙不迭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了身后的心腹,铁青着脸色拿着帕子擦了好几遍手。 不过齐玉笙看着萧谦这块滚刀肉在看见这本蓝皮书的时候,脸色都变了,就知道这东西很重要,看向张氏的眼神也多了一抹若有所思,但面上还是笑眯眯道:“夫人这般大义灭亲,是想要官府什么封赏吗?” 张氏等的就是齐玉笙这句话:“请少卿大人做主,允许我与萧谦和离。” 萧谦闻言炸了,道:“张氏你做梦!” “你生是我萧家的人,死是我萧家的鬼,你想学谢氏和离?你也不想想,你们张家现在就是个破落户,没个好兄弟女儿儿子的给你撑腰。” “要是老子死了,你们母女俩也跟着陪葬吧。” 张氏知道萧谦一向贪生怕死,苛待她们母女二人,没想到竟是这般过份,气的脸都白了。 直接狠狠瞪了萧谦一眼,转身对齐玉笙道:“少卿大人,这是我写的和离书,方才族长都在已经让族中做了个公证,您只需要让他在和离书上签个字,或者按个手印就成。” 齐玉笙忍了萧谦许久,听到张氏的话毫不含糊,直接一把抓住萧谦的右手,拔刀划过萧谦的手掌。 在萧谦发出杀猪般哀嚎的时候,将血手印狠狠地摁在了和离书上。 “夫人好了!” 此时张氏看着那份象征着自由的和离书,几乎喜极而泣。 她以为这辈子就要葬送在永安侯府了,为萧云霓委曲求全,谋取一门好婚事。 但萧雪棠给了她莫大的勇气,除了将就,她还有其它的选择—— 带萧云霓,离开这个火坑! 继续留在侯府,她的云霓只会被萧谦和萧老夫人给坑死,只有离开这个地方她的云霓才有更多选择的可能性…… 夜色深深,谢氏和张氏这对妯娌同时离开侯府,却是奔赴截然不同的人生! 第254章 深夜魅影 张氏这些年在侯府留了不少体己钱,早为自己与萧云霓置办了个小宅院住着。 今夜侯府突逢大变,如今夜色已深,但母女二人都没睡意,也不嫌弃热挨在一张榻上说着体己话。 张氏提到了萧雪棠…… “我们母女能有今日,得多亏了雪棠啊。只是她都已经与侯府撕破脸了,怎么还继续留在这里,不去谢家呢?” 别人不知道为何,萧云霓心中清楚,萧雪棠大概心底还是过不了那个槛。 前世,萧雪棠落得最终众叛亲离的下场,当时谢氏和萧钰也在其中扮演着帮凶的角色。 如今萧雪棠为自己报仇,将萧颐和叶锦两个罪魁祸首送进了天牢,这一世对谢氏母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又怎能再去强求萧雪棠接纳他们呢。 想到这里,萧云霓都有些心疼萧雪棠了,又见张氏望着她,便随口说道:“她可能是不太想去谢家住,水土不服吧。” 张氏…… 萧云霓一把扑到张氏怀中,黏糊糊道:“萧雪棠的主意一向正,她留在侯府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她又不像我,喜欢黏着娘。” 萧云霓没说的是,按照她对萧雪棠的了解,如今萧颐和叶锦看样子是翻不了身了,那么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蔺少舒…… 反正她把前世知道的都告诉萧雪棠,如今萧雪棠身后又有蔺巽有谢家撑腰,她倒不必担心什么。 她是个没出息的性子,重活一世没能力去报仇什么的,只想与母亲在一起,安稳度日,现在这样就好! 萧云霓不知道的是,她自以为平静的生活,在不久的将来会被某个厚颜无耻的王爷给打乱。 张氏听到萧云霓的话,眉宇之间原本还有淡淡的愁意总算有些舒展,面上却是故作嫌弃道:“都多大了还这么粘人,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办呦……” 嫌弃归嫌弃,但张氏心中是高兴的。 她嫁给萧谦这些年夫妻二人关系恶劣,但有萧云霓陪伴在身边,她并不后悔。 相反倒是谢氏和萧雪棠母女…… 张氏再看着萧云霓,也不羡慕谢氏了,算了闺女傻就傻点吧,傻人有傻福! …… 此时被张氏和萧云霓母女二人念叨的萧雪棠身心俱疲的回了梨棠居。 让她疲累的不是应付侯府这些事情,而是处理自己与谢氏等人的关系。 如萧云霓猜测的那般,萧雪棠之所以选择继续留在梨棠居,而没有去熟悉安全的谢家,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谢氏。 都已经要离开侯府了,而她与谢氏萧钰已经两清了,她还要选择与他们共处一个屋檐下? 还是,继续自己之前的选择,等一切尘埃落定,离开京都去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安顿余生。 可…… 当两条选项再度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再面对第二条选项的时候,萧雪棠的心中莫名的多了一丝不舍。 她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两世的地方,还是舍不得这里的……人? 她心事重重,丝毫没注意到从花园越到梨棠居这一路安静到可怕,甚至秋虫的虫鸣声都弱了下来! 她推开虚掩的院门…… 院子一片漆黑,是碧痕没点灯? 下一刻,‘哧’地一声,黑暗中一缕焰火跳跃,忽然一张在摇曳烛火下俊美近妖的面容出现在萧雪棠面前! 突兀出现的光,摇曳煽动的火苗,将突然出现的那一张脸有片刻的扭曲模糊…… “蔺……” 眼睛适应了眼前的光亮,火苗也渐渐地平稳下来,萧雪棠眯了眯眼,看着突然出现一袭黑衣、容貌俊美的男子,脸上笑意淡了下来,问:“怎么是你?” 上次在暗室前,被蔺巽放走的佛恕。 想起这个萧雪棠就觉得气闷! 蔺巽如今也算是对她知无不言,一向让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在她面前是出乎预料的好脾气,几乎是什么都应允她。 唯独在一件事上,那就是与佛恕有关,蔺巽给萧雪棠的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二人之间的联系很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人的眼睛有些像,她甚至曾在梦中将二人分不清。 但在见到佛恕那一刻那,萧雪棠分的非常明显,梦中那个总是看不清脸的男子,绝对不会是他! 纵使他看起来似乎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直觉本能上,萧雪棠想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 这一种敏锐的直觉。 原本萧雪棠以为佛恕跑了之后,能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竟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一时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自己也悄无声息的握住了袖子里的暗器,清冷的双眸盯着这位半夜过来的不速之客。 佛恕盯着面对惊变、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女子,似乎又在她的身上看见了昔日的一些影子。 跳跃的火苗下,那双寒渗渗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像是要将其剜骨剔髓…… 他冷哂一声,声音古怪道:“方才你看见本座似是很诧异,是将本座看成了谁……” “蔺少舒,还是蔺巽?” 昏黄色的灯影下,佛恕的五官似乎变得有几分模糊了起来,萧雪棠眨了眨眼,但很快恢复如常! 她心底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面上故作淡然:“方才我还拔了你们天玄教一个眼线,现在齐玉笙应该去柳家抓人了,祭司大人难道就真的要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准备做些什么?” 但佛恕脸上幽微的神色并没有半分变化,他声音平静道:“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已,都不重要。” 萧雪棠听着他风轻云淡的语气,眉心微蹙…… 佛恕唇角勾了勾,一眨眼的功夫,忽然靠近萧雪棠道:“本座说过,整个京都,本座最感兴趣的人是你……” 但他的手没碰到萧雪棠,便见暗中几根银针闪过,这次他似有所觉般连忙避开。 “这么剧毒的暗器……看样子,你对本座教给你的东西,还记得很清楚。” 差点被暗算的男人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黑夜中,那双幽暗的目光盯着萧雪棠,仿佛是在质问道:“可为什么,你却变了呢?” “为什么要改变那些该死之人的命运?” 萧雪棠来不及深思他口中那些该死之人是谁,只听他道:“有罪者得到惩罚,无辜者得以保全,这样皆大欢喜的结局,真让人生厌呢。” 听到黑暗中他古怪的语调,萧雪棠心下蓦地一沉,下意识问道:“你做了什么?” …… 夜色下,谢家的马车安稳地在官道上行驶着,忽然车夫勒停了马车! “鬼……鬼啊!” 数道惊恐的声音,打破了京都平静的夜色…… 第255章 与佛恕再次交锋,谁主生死? 萧雪棠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但一时之间竟也分辨不出,佛恕是在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留着后招…… 在该当机立断的时候,萧雪棠自然不会迟疑。 “天枢!” 萧雪棠话音落下,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从天而降的天枢直接挡在了萧雪棠面前。 方才在侯府,宫中派人传来消息,是永徽帝急召他进宫,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蔺巽见余下的事情萧雪棠处理得游刃有余,便先随内侍进宫,但在进宫之前还是将天枢留给了萧雪棠以防万一…… 很显然,蔺巽防对了! 天枢出现之后,一霎原本漆黑幽暗的庭院瞬间变得灯火通明起来,直接将原本隐在黑暗中的佛恕,照得无从遁形。 光明给了萧雪棠莫大的安全感。 虽然方才心中是知道暗中一直有人保护她的,但她面对的是佛恕这样阴险狡诈,诡谲多变的敌人——而且此人,与她是同类! 天枢现身之后,照旧絮絮叨叨道:“萧小姐,主子要知道您又亲自涉险,肯定要扒了我的皮的。” “您说您,一个姑娘家,干嘛总是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呢,真当自己是鱼饵了,有事没事就放着自己在水里钓一钓,你就不担心遇到只食人鱼上来了。” 萧雪棠…… 她莫名有些后悔,其实和佛恕在黑夜‘聊天’也挺不错的。 这里天枢嘴里忙个不停,身体也很实诚的将萧雪棠与佛恕二人隔开。 萧雪棠和佛恕之间的气氛,天枢在暗中瞧着都看出了点莫名的暧昧起来,天枢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好不容易他家王爷等着萧小姐退婚了,绝对不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出来截胡啊,尤其……是这个人…… 天枢是知道佛恕真实身份,也知道他与自家主子那错综复杂的关系,当下护着萧雪棠越发警惕。 佛恕风轻云淡的瞥了眼天枢,见竟又是个熟人…… 他清楚,别看天枢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却是蔺巽暗卫营中综合实力最强的一个。 纵使是佛恕与天枢单打独斗不见得能占便宜,更何况…… 天枢此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蔺巽预料到了什么,所以在这梨棠居四周保护萧雪棠的绝对不只是天枢一个人。 呵…… 佛恕眼底一片冰冷,看着天枢:“蔺巽竟将你留在她的身边,看样子,他也在害怕了……” 天枢瞪着佛恕,又似乎是在忌惮着什么,看了眼萧雪棠才咬牙警告道:“我们家王爷不欠你的,你不该出现在京都,也不该对萧小姐动手。” “呵……” 佛恕不屑道:“你以为我来京都是为了他,可笑!” 天枢愣了一下,脱口而出:“你纠缠萧小姐不是为了报复王爷?” 佛恕冷笑一声,天枢的眉心皱得更厉害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萧雪棠巡视的目光则在二人微妙的表情上来回打量着。 上次蔺巽放走佛恕萧雪棠就觉得很奇怪,只是蔺巽此人行事一向滴水不漏,萧雪棠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但这次蔺巽不在场,天枢对上佛恕情绪分明很激动,这让萧雪棠直觉蔺巽和佛恕之间绝对不是敌人这么简单! 听天枢的意思,蔺巽和佛恕是旧相识无疑,而且……似乎还是蔺巽亏欠了佛恕什么? 莫名的萧雪棠想起了萧云霓偷偷藏起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 原本萧雪棠心里正想着有的没的,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佛恕阴恻恻的声音:“本是蔺巽他抢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要将一切都拿回来来。” “不要脸!” 天枢和萧雪棠齐声骂。 只是一个是愤怒,一个是愤怒中夹杂着莫名的心虚…… 天枢怀疑的目光看着萧雪棠,该不会这位萧小姐还没过门,他家王爷戴着的发冠要从墨玉变成翡翠了吧? 萧雪棠是怕了天枢那张嘴,无事他都能平地起风浪,唯恐他在蔺巽面前胡说什么,立即反驳佛恕道:“大祭司,你我本就素昧平生,你少在那自作多情了。” 这下换做佛恕脸色大变,眼底杀意毕现,天枢连忙提剑挡在萧雪棠面前。 “好……” “你很好!” 二人之间隔着一个天枢,佛恕奈何不了萧雪棠,怒极反笑道:“萧雪棠,这一次处置萧家的事情本座还以为你变了多少……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狠心啊,你便如此恨我?” 这话若是之前的萧雪棠听着定是觉得很奇怪,为何在她的记忆中佛恕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可为何每次佛恕见了她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神色。 仿佛二人上演过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 但现在,萧雪棠只是眼珠子微微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随即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佛恕…… 有时候,不说话,往往比任何语言更有力,让人更有想象空间! 果然…… 佛恕今日本也是为了试探萧雪棠而来,毕竟这一世有太多变故,而萧雪棠的性格似乎变了很多。 如果今夜,确定不是她,那么……这个游戏也就到此为止! 可万万没想到,当萧雪棠面无表情的看向他的时候,那双本该烟视媚行的桃花眼,眼底却是一片冰冷,让佛恕的心中瞬间翻涌起万千思绪。 对,就是这样的目光!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佛恕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双冰冷无情的眼。 这样漠视的眼神,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刃深深扎进他的胸口,在他的胸腔内肆意搅动。 他在梦中想要拉住什么,只有一道与他愈行愈远的背影,越过千山万水,生死相隔,而他却停留在原地,困在原地。 凭什么? “萧雪棠!” 佛恕咬牙切齿的叫出了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名字,此时佛恕早就忽略了天枢,眼中只有萧雪棠一个人。 “你当真要与我一刀两断,你别忘记了,你能活,完全是因为我。” 天枢警觉的看着萧雪棠…… 他越发觉得他家主子的发冠颜色青翠欲滴! 萧雪棠此时却没精力去顾及天枢在脑补什么了,此时听到佛恕这番话,她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预兆。 夜风将屋檐下的灯笼吹得摇曳不定,在那阴影中,佛恕阴沉的目光盯着萧雪棠道:“本座既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本座,才是主宰你生死的主人……” 第256章 杀了他!怪物 “本座,才是主宰你生死的主人……” 这一刻那,萧雪棠似是觉得入眼所见,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她看见了一座冰冷的王座,王座上,男人高高在上,在那石阶之下,跪着一个单薄削弱的身影。 “所以,不要试图反抗本座,去京都,是你的命运……” “回到南疆,这才是你的归宿!” 她像是一缕幽魂,被困在那空旷的内殿中,四周是青铜做的柱子,上面雕刻着仙人承露盘的图案,耳边一直回荡着这道声音…… 不! 没有谁能够主宰她的生死,主宰她的命运,她不认命,她要反抗…… “你做梦,我会不认命的!” 萧雪棠盯着佛恕那一双泛着幽红色光泽的眼,一字一句的说着…… 萧雪棠若是认命,就已经死在了五年前被父母抛弃后的京都街头。 但她还是选择活了下来…… 纵使是仰人鼻息,小心翼翼的活着。 此时此刻,就连萧雪棠自己也分不清,说话的究竟是站在梨棠居的她,还是困在冰冷的青铜铸成的宫殿中的她。 但无论说话的是谁,在她吐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莫名轻松了很多,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 ‘噗!’ 而在萧雪棠对面的佛恕,竟然直接吐了口血,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 “萧小姐,他会巫蛊之术,你小心些……” 天枢小心提醒萧雪棠,谁知下一刻,只见佛恕忽然发难…… 他吹了个口哨,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树上出现一只毒蛇直接攻击向萧雪棠! 一切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瞬间佛恕杀意毕露,幸而跟在萧雪棠身边的不是普通暗卫,而是天枢。 天枢连忙挡在萧雪棠面前,他出手迅速,只见眼前剑光一闪那条黢黑的毒蛇身子瞬间被砍成两截。 天枢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蛇身,倒抽口凉气:“是银环蛇。” 方才一霎,佛恕是真的对萧雪棠动了杀心; 明明前一刻,佛恕看向萧雪棠的目光还是那样极尽缠绵缱绻。 “小心!” 萧雪棠忽然惊呼一声,天枢发现,原本被他斩成两截掉落在地上的银环蛇竟然没死透,三角蛇头那一截,竟弹地而起向天枢脖子咬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梨棠居中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半空中蹿出来了一道银色的影子! ‘啪’地一下,它踩着天枢的肩膀,直接一口咬上了那银环的蛇头。 萧雪棠尖叫:“啊,你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吃呀!” 小虎斑歪了歪脑袋,最终在还是吐出了到嘴边的美食。紧接着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拍死了还在地上垂死挣扎的银环蛇,蹭到萧雪棠的脚边,湛蓝色的眼邀功似的望着她。 萧雪棠拒绝不了那双漂亮的眼,弯腰将它一把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用帕子擦拭了它两只爪子。 自从小虎斑出现之后,佛恕感觉到原本在院子里布置的毒虫,甚至就连他养的那些蛊虫也都害怕得想跑,脸色瞬间绿了,冷声呵道:“小畜生,竟然你也向着她?” 此时萧雪棠抱着小虎斑温暖柔软的身体,感受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但见佛恕竟然敢骂她的猫,萧雪棠脸色瞬间变了,回道:“你才畜生,它比你有人性多了。” 佛恕原本雪白的脸色瞬间又有些铁青,看着萧雪棠冷笑连连:“萧雪棠,希望你待会儿见到他们的尸体你还能如现在这般伶牙俐齿。” “你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本座偏偏不允许……我说过,命运的轨迹,将会延续正确的方向发展,你反抗不了!” 他的声音幽冷阴暗,让人不寒而栗。 此时萧雪棠似乎是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不复方才从容道:“不好,我娘他们有危险!” “快,带我去谢家老宅那里……” 萧雪棠拉住天枢,她知道天枢会轻功,跑的快,让他抱她过去。 天枢哪里有这个胆…… “我扛您吧。” 天枢非常有求生欲的想了个折中法子。 萧雪棠哪里管他是背是扛,能追上谢氏他们就好! 天枢扛着萧雪棠,几个来回跳出了院墙,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直接吩咐藏在暗中弓箭手,道:“动手,杀了他!” 按照计划是生擒佛恕,但现在,萧雪棠只想要佛恕的命! 瞬间,箭矢如雨般向院子射去…… …… 此时寂静的长街上,雾气弥漫,蓦地出现了十几道衣衫褴褛的人影…… 谢雷鹍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勒停了马,四周的护卫也瞬间变得警戒起来。 紧接着,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疑似乞丐的人悄无声息的靠近的时候,谢雷鹍拿起惯用的长枪向他掷去,只见长枪穿透乞丐的胸腔,下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人胸膛被长枪穿透,竟没有流多少血,双臂如铁直接将胸口的长枪折断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死去的人竟还能活过来? 侯府距离谢家老宅不过几条街的距离。 素日虽入夜,但毕竟是京都朝中世家重臣的府邸的街面,都异常热闹,可今夜不知为何竟是超乎寻常的安静。 车夫更是吓得惊呼,弃车而逃,一边逃一边喊:“鬼,鬼啊!” 四方陆陆续续十几道人影晃晃悠悠将他们包围,就连见多识广的谢雷鹍也懵了会儿,问:“这是什么东西?” 马车内,萧钰面色一片煞白,沉稳的双眸此时闪过一丝惊惧神色,颤抖着声音道:“怎么会……” 仿佛昔日梦靥重现…… 当年也是如此。 整个京都忽然得了一种奇怪的瘟疫,染上瘟疫的人死了三日之后却死而复生,成了刀枪不入的活死人! 明明这一世萧雪棠没进宫,南疆使团也被拦截在了京都外,为何还会出现这样的怪物? 难道是他…… 萧钰震惊之余,很快定神,对谢雷鹍道:“舅舅,他们不怕刀剑,用火把将他们逼退!” 夜色沉沉,浓雾越来越深,四周一片诡谲的安静有一种不祥预兆…… 就在他们被怪物逼退,即将撑不住的时候,忽然在浓雾中传来一道声音:“兄长。” 是萧雪棠! 萧钰眼底一喜,紧接着看见那冲进来的熟悉身影,不知见到了什么,忽然面色大变…… 第257章 沐行云进京,萧雪棠有危险 深夜,在御书房中的蔺巽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永徽帝连夜召见蔺巽进宫,依旧是为了南疆的事情! 按照计划,南疆使团本该是在半个月前就能到达京都的,不过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临近京都,使团却是变故频发。 先是南疆使团遇刺,在驿站接待使团的官员才知道此番出使大胤的竟是王室最为受宠的鸠摩王子。 如此一来,接待使团之前的安安排礼部这边就要重新调整,恰好听说那位公主在此番遇刺中受了惊吓,便暂时在驿馆中养伤。 显然是有人故意拖延了他们进京的时间,那人正是蔺巽! 南疆使团进京前夕,潜伏在京都多年的天玄教频频有动作,说是巧合恐怕傻子都不信。 虽然表面上,天玄教和南疆王室早已分割决裂,但昔年南疆前任祭司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结交了不少王室中人。再加上从前天玄教和王室之间的渊源,二者之间绝对不可能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干净! 在南疆使团议和之前,蔺巽已经打算等他们进京都一网打尽。 但…… 萧钰却连夜找到了蔺巽。 他说,南疆那些人,是冲着萧雪棠来的,让蔺巽务必拖延住南疆使团进京都的时间。 蔺巽与萧钰打过一些交道,知道萧钰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性格,便在其中做了些手脚…… “如今京都各处戒严,天玄教和阉党余孽都已经清扫干净,此番迎南疆使团进城正好。” 听到蔺巽这般说,永徽帝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些时日京都本是多事之秋,永徽帝还真的担心这个时候迎南疆使团出城会出什么差错呢,有了蔺巽这般保证,永徽帝才放了心。 “此番南疆来大胤议和,意义非同小可,圣上明日打算派哪位皇子出城迎接?” 蔺巽不问还好,一问永徽帝面上神色莫名有些微妙,迟疑片刻才道:“太子这些时日还在禁闭自省,少舒这段时间差事办的不错,所以朕……” 蔺巽自然道:“三皇子学识渊博,上次各国来使便是由他接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永徽帝松了口气。 之前蔺少舒和萧雪棠退婚的事情,他还担心蔺巽对蔺少舒有什么意见呢,现在见蔺巽一副淡然的样子,永徽帝觉得到底是他狭隘了。 蔺巽见永徽帝又是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到了嘴边咽了回去。 此时天色已晚,且蔺巽离开侯府的时候见萧雪棠脸色不大好,心中有些记挂,他没时间陪永徽帝在这里继续耗下去,索性单刀直入问:“圣上还有事情吩咐,是……与永安侯有关吗?” 提到永安侯,永徽帝心口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朕在想天极王……” 蔺巽…… 永徽帝说出来了,倒是没再像之前那般纠结了,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道:“朕记得当年天极王与南疆交恶,而你与南疆打了这些年战……此番朕决定,与南疆议和修好,你心中会不会怪朕。” 此刻,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蔺巽没有戴面具—— 这些年除非独处的时候,如若不然他很少摘下自己的面具,但这段时间永徽帝惊觉虽然在外人面前蔺巽还是习惯戴面具,但私底下摘下面具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是因为萧雪棠吗? 可纵使蔺巽没戴面具,永徽帝却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见他澹然一笑道:“圣上多虑了,连年征战,杀伐不断,对于国家与百姓都不是好事。若是此番南疆议和,能止干戈,微臣自然求之不得。” 前提是,南疆是真心议和,别无二心! “至于我的父王……” 蔺巽的语气顿了顿…… 他对于自己父王的记忆只是在别人的形容之中 再加上当年天极王府的灭门之难,起因又是蔺巽的降生……所以很少有人在蔺巽面前提及他。 年幼时是老王妃不许,等蔺巽成人之后,旁人不敢提。 “想必父王比起对自己个人私怨,想必更希望海清河晏,江山安宁。” 闻言永徽帝眼底闪过一丝唏嘘,道:“是啊,当年宗室子弟中,小王叔性子最是嫉恶如仇,牵挂百姓的……” 永徽帝这一生最敬佩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皇兄怀闵帝,另一个就是他的小王叔天极王。 天极王比他们兄弟二人大不了几岁,但天纵奇才,又性格肆意,是整个京都宗室子弟的楷模。 年少时,天极王是天之骄子,但性格却是非常热情,曾教过永徽帝他们宗室子弟骑马射箭…… 蔺巽提及天极王的时候,语气依旧淡淡,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让徽宗不禁感慨,蔺巽的长相像他的父王,但性格清冷,却是不大像…… 就在此时,蔺巽道:“圣上,若无吩咐,微臣先告退了。” 说着轻咳了几声。 永徽帝这才想起来,道:“是朕只顾着说话,忘记你在病中了,你先回去吧。” 说到这里,永徽帝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对蔺巽道:“对了,还有一事……” 徽宗想起今日早晨送来的折子,开口道:“沐王府那里来了折子,说沐行云已经到京都述职,想让沐滟姐弟二人回去年底祭祖。” 听到沐行云三个字,一向波澜不急的蔺巽面色微变,但也不过一瞬永徽帝根本没看出什么端倪。 “沐将军驻守云南五年,从未进京,此番为何如此突然……” 永徽帝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道:“沐行云说最近边境天玄教有死灰复燃之势,担心此番南疆进京会出什么变故,故一直亲自暗中盯着南疆使团到京都。担心朕会怪罪他,所以写了折子请罪……” “他也是一片忠心,再加上他当年曾得先帝重用,与你也算从前相识的情分。所以朕便没治他的罪,正好他此番进京述职,有他盯着南疆,你也不必那般辛苦了。” 留下的时间,早日和家那丫头成亲就好! 永徽帝简直要为自己英明决策鼓掌了。 蔺巽…… “圣上,您高兴就好。” 不过沐行云…… 蓦地蔺巽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不好,萧雪棠有危险! 第258章 深宫暗箭 “圣上,若无其它的吩咐,微臣先告退了。” 看着蔺巽匆匆离开的背影,永徽帝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朕怎么觉得今日怀璋有些心不在焉的,难道他是对朕起了疑心不成……” 永徽帝虽为帝王,但对蔺巽十分信任,从没瞒过蔺巽什么,唯独这件事,是他对不住蔺巽。 这件事关系久远,如果不是青莲卫无意间查到的密报,永徽帝竟不知道,当年父皇忽然对天极王府下手还有另一层原由—— 而这原由,可能与他最敬重的皇兄有关! 天极王府覆灭,当初皇兄力保下在襁褓中的蔺巽,并不是因为仁爱,而是出于内疚? 情感上,徽宗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 在他心目中的皇兄,是那样霁月清风,仁爱无私,天底下没有比皇兄更为完美的人了! 但青莲卫搜集到的密信,是熟悉的天极王笔迹,这让永徽帝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边是蔺巽的生父,小时候曾经教过他们骑马射箭的小王叔;一边是养育过蔺巽,对他们有恩的皇兄,永徽帝在立储之事上都没这么为难过。 在向蔺巽坦诚,以及派青莲卫瞒下这件事,两个选择之间,最终左右为难的永徽帝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派去了青莲卫,从匦检院里提走那个犯人。 只是永徽帝一向不善于撒谎,且蔺巽一向机敏警觉,永徽帝自己心虚生怕被蔺巽看穿了什么…… 倒是一旁江映河状似不经意道:“王爷应该是牵挂着萧小姐吧。” “方才听底下的人说,今日永安侯府出了点事,王爷亲自去给萧小姐撑腰了呢。” 果然,永徽帝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颇为欣慰道:“他也算开窍了。” “虽然之前萧雪棠与少舒有婚约,好在并没有成亲,朕再亲自给他们赐婚想必天下人也不敢说什么。” “只要怀璋成亲了,一切尘埃落定了,就好了……” 永徽帝像是对江映河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的身影微微佝偻,似乎是这双肩并不能承受这江山之重。 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了,恩怨消弭,皇兄登基之后已经为天极王府正名…… 如今这样得之不易的太平盛世,河清海晏,何必再生事端呢。 就当,当年天极王的事情,他对不住这个孩子吧…… “主子,圣上今日诏您进宫,是为了青莲卫的事吗?” 今日跟着蔺巽进宫的是含光…… 含光与天枢一明一暗,外人只知道天枢擅长搜集线索,却不知道含光却亦是一个出色的暗探。 只是他神出鬼没探查的是,内宫的线索,青莲卫的举动自然逃不出他的耳目…… 三日前,南夫人在侯府被抓,案子移交到匦检院的手中,一直在温泉山庄休养的夏炎,便就收到了消息; 两日前,夏炎秘密进了京都,见了一些人; 一天前,青莲卫忽然找到一封天极王旧笔,天极王当年剿灭天玄教余孽时,曾找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与南疆来往的书信。 但天极王查到的书信证据不翼而飞;没过数年,先帝便因为一场梦,引发了震惊朝野的天极王府血案。 就在昨夜,永徽帝连夜召回了在温泉山庄养伤的夏炎,问了他一些旧事。 今日白天,青莲卫从匦检院中带走了化名红蓼的南夫人。 青莲卫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想要借永徽帝的手将一些真相永远掩盖,但殊不知一切都在蔺巽的掌控之中! 只是永徽帝的选择…… “意料之中罢了。” 毕竟永徽帝与先帝性格纵使不一样,但他与先帝,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蔺巽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幽暗的光,回身望着夜色之下,灯影吁魅的九重宫阙,道:“本王这些时日,竟也变得心肠慈软起来,竟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 这也是为何今夜蔺巽会进宫的原因。 在听见蔺巽连夜传召他的时候,蔺巽迟疑会儿,还是先留下了萧雪棠来宫中…… 他以为,永徽帝最终还是在先帝和公道之间,选择了后者。 却没想到…… “大概是这些年,他看起来与皇室其它人不同,当年奔赴边境,他也曾为我求情,真心爱护过我,可惜啊……” 蔺巽喃喃自语的说道,深邃的眼眸闪过了一丝复杂,但不过一瞬间,那一丝犹豫瞬间压了下去。 “三皇子替代太子,接见使团的事情,务必让软禁中的东宫知道。” 蔺巽淡淡的吩咐,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东宫被压制这么久了,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一边吩咐含光,一边出宫后快马加鞭的去找萧雪棠了。 蔺巽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 街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四周也变得无比诡异的安静,骤然出现的十几道诡异、怎么杀也杀不死的‘人’,让武艺高强的谢雷鹍都慌了神。 方才经历一场恶战,那些人看起来如同傀儡一般僵硬,但似乎十分聪明,在萧钰开口之后竟是直接灭了谢雷鹍他们手中的火把。 谢家的护卫死的死伤的伤,谢雷鹍手中提着一杆长枪将意图靠近的傀儡人给击退,对萧钰和谢氏母子二人道:“我挡着他们保护你娘先走!” 萧钰只会些防身的功夫,再加上身上有伤,闻言不再犹豫扶着脚软的谢氏要离开。 但四周迷雾重重,压根分辨不出方向,再加上四周傀儡人有意识一般,只朝着他们母子二人攻击……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萧雪棠提着灯笼出现了! 她手中的灯笼散发着暖黄色的光晕,不过黄豆大小的灯焰,那些张牙舞爪的傀儡人竟不敢向她靠近。 萧雪棠越过包围,面不改色的走到他们三人身边道:“这雾气有问题,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些傀儡人,天枢已经去解决他了,你们快跟我走。” 听到萧雪棠的声音,萧钰等人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谁知下一刻,忽然暗中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势,向萧雪棠的背后射去! 第259章 谢氏之死 七月二十九,平静的京都夜色被一声凄厉的惨叫给惊破! 天子脚下,竟出现了鬼影杀人事件。 死的是刚与永安侯和离的永安侯夫人谢氏! 那些傀儡人是冲着谢氏他们而来,可藏在暗中的箭却是对准的萧雪棠的心脏…… 彼时蔺巽已经带人穿破了迷阵,可距离萧雪棠还有一段距离,离萧雪棠最近的是萧钰。 他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推开了萧雪棠,可没想到最后千钧一发之际,谢氏挡在了她的一双儿女前面。 那是一个非常胆小的女人,这半生以夫为天,半生镜花水月。 就在这样一条街,五年前她亲生抛下自己孩子的这条街上,竟奋不顾身的保护下了自己的孩子,挡下了石破天惊的那一箭! 是用箭弩发射的箭,三尺长的箭穿透了谢氏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谢氏单薄的身子直接定在了那沾满灰尘的泥地里…… 萧雪棠飞奔到谢氏身边,她抱起谢氏。 “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她用手想要堵住谢氏胸口上的窟窿,胡乱的从怀中翻出药,和银针,整个人都在颤抖。 温热的鲜血沾染上她那白色的衣襟,谢氏的胸口被箭射穿了大窟窿,心脉被震碎,她用再好的药也止不住那些血。 好深的伤口,好多的血,她只能紧紧抱着谢氏逐渐失温的身体。 她们母女二人从未如如此亲近过,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记忆中温柔雍容的母亲,华服下包裹的身体是如此的消瘦,她的双鬓已经苍白,二人相似的眼眸逐渐失去了神采…… 但那箭弩的太过于霸道,已经震碎了谢氏的心脉,她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萧雪棠贴近了才知道她说的是:“金玉羹……” “明日,母亲给你做金玉羹。” “等等母亲,母亲很快就回来带你走。” 对不起,她又再一次失信了…… 原来,原来人生真的没有那么多以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带着无尽的牵挂,以及一丝释然,谢氏在萧雪棠的怀中,阖上了双眸。 “娘!” 她撕心裂肺的喊道,双眸视线不知是被血还是泪所模糊,整个世界一片猩红的血色。 她抱着谢氏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像是想要挽留住什么…… 是前世还没见过这个世界阳光的孩子?是此时她怀中的母亲?她想要抓住的东西,为何总是什么都留不住! 一切,重归于黑暗寂静。 耳边好像响起一些人的呼叫,她听不太真切。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直直向后倒了去。 却没有跌落在冰冷的地上,而是陷进了一团温暖中。 她竭力想要睁开眼,可怎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抬起手只触碰到面具上冰凉的触感…… 这样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身影,是在哪里见过? 她正要细想,可大脑却是一阵刺痛,紧接着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萧雪棠昏迷了整整十日,这十天的时间,京都局势风云变幻。 先是武安侯的罪名定了下来,他在王显的手中保住了性命,被判流放; 紧接着,就是万众瞩目的南疆议和以及西南十二部进京都朝见,昔日的沐小将军重回京都,打马长街,冠绝京华。 再就是,京都流传着恶鬼杀人的传闻! 和族长一起主持谢氏和离之事的长老们倒是幸存了下来,但每个人都精神失常,嚷嚷到见到鬼了…… 匦检院的人带人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发现袭击萧家这些人的尸体,经过仵作验证,竟是死了好些时日。 这件事蔺巽当机立断,封锁了消息,连夜让齐玉笙回禀给永徽帝。 永徽帝也听到十分惊骇,这件事便让匦检院暗中调查这件事,在查出线索之前不得走漏一丝风声。 毕竟各国来朝之际,若是京都出现什么变故,会引起百姓们的恐慌,也有损大胤的颜面。 而永安侯世子,以及才被召回京都的谢家那位二爷,也身受重伤。 幸好救治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此事在京都传开,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萧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遇到了这样的灭门之难。” “可不是,那永安侯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萧家上下死的死,伤的伤,这以后还不知怎么样呢。” “我看都怪萧雪棠那个灾星害得,如果不是她嫉妒心强,容不下自己的庶妹,怎么会惹出这么多是非来。害的自己父亲进了大牢,父母和离,以至于自己母亲惨死。” “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不过一夕之间,萧雪棠便从受害者,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对象…… 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就连宫中一向潜心礼佛,不问世事的太后也听了点风声…… 宫宴这天,太后忽然提到了萧雪棠。 “这孩子才与少舒退婚,又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心中不好过。圣上,哀家想着,将那孩子接到宫中住上几天,也好开解开解她。” 永徽帝这些时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的,哪里还顾得上萧雪棠这里,便道:“那孩子受了惊吓,这些时日昏迷不醒一直在水云居修养呢,此事母后不必插手。” 太后听到‘水云居’三个字,一向风轻云淡的神色有些微微妙;但听萧雪棠不过受了点惊吓,便就昏迷不醒,没想到身体如此孱弱,心中十分庆幸她已经与蔺少舒退婚了。 若没退婚,这样的身体,如何为少舒延绵子嗣呢! 太后想着有的没的,一旁皇后忽而开口道:“这京都传言萧雪棠命中犯煞,克父克母,连永安侯府都被她克没了,就这么住在水云居,对老王妃的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永徽帝十分敬重老王妃,闻言眉心微皱,坐在下首不发一言的郑贵妃神色微动,看了眼那两位……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泽,面上不显,依旧是一副好心的样子道:“再说,摄政王也时常去水云居请安,萧雪棠在老王妃那养病,孤男寡女,对王爷的名声会不会不太好?” 今日宫宴,招待的是南疆使臣等,他们没听说过萧雪棠,但听到让他们又怕又恨的摄政王的名字,眼神瞬间变得不善起来,眼底也闪过一丝算计…… 第260章 你的未婚妻是谁? 这段时间萧雪棠可是京都的风云人物,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这位萧大小姐,以一己之力告了自己父亲、关了自己的二叔,气死自己祖母,险些害的偌大的永安侯府被削爵。 简直就是个灾星! 太后和皇后在宫宴上突然提及了她的名字,今日参加宴席的夫人小姐们不由低声议论了起来,一脸鄙夷。 南疆使团那里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由使臣奉行开口道:“不知皇后娘娘口中的煞星是何人?” “实不相瞒,此次我们南疆出使大胤,就是为了王子寻找一位命格特殊的女子为王妃,方才听皇后以及众位夫人所言,那位女子倒是与我们南疆所寻之人十分相似呢,不知皇后可否引荐一番。”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内阁学士文致远提醒南疆使团道:“使臣大人,我们大胤泱泱大国,才貌双全的女子无数,为何非要问那个灾星呢。” 可南疆使臣似乎是杠上了,嘴角噙着笑,道:“文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橘生北国则为枳,这位萧小姐在京都是灾星,说不定到了我们南疆,就是福星了呢。”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 这次南疆来京都,是由南疆王最为受宠的鸠摩王子为首,可到了京都之后主动提出联姻。若大胤和南疆联姻,倒是一件好事,可礼部拟定了好几个出身尊贵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选南疆都拒绝了。 如今,却没想到太后不过那么随口一提,南疆人对那已经没落的永安侯府灾星那么感兴趣…… 如果,萧雪棠嫁去南疆换取合约敲定,也好。 众人这么想着,却没率先说出来。 只有文致远立即小声道:“若是能将萧雪棠嫁去南疆,能换取两国议和,以及南疆十万两黄金的岁供,倒也不失为一件两全其美之事。” 如今永安侯已经被流放,那萧雪棠一个孤女而已,能为大胤嫁去南疆是她的福分! 他得意的以为是锦囊妙计,谁知话音落下,只见坐在首位上的三皇子蔺少舒目光幽冷的看着他,脸色十分难看。 文致远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那萧雪棠曾与三皇子有婚约在先! 三皇子的前任未婚妻,和亲嫁去南疆,似乎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他听说当时是那萧雪棠主动向三皇子提出退婚的,将萧雪棠远嫁,对三皇子而言既能够除掉眼中钉,又能出口恶气,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吗? 见蔺少舒脸色难看,一旁今日被解除禁足,早看不惯蔺少舒出风头的蔺少煜幸灾乐祸,道:“使者大人果然好眼光,那萧雪棠虽被我那三皇弟退过一次婚,名声不大好,但却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就算王子娶她为侧妃,也是有艳福了。” 说到这里,蔺少煜还打了个酒嗝。 原本坐上没什么表情的南疆王子,听到萧雪棠是大美人眼中闪过了一丝趣意…… 他来京都之前,早就听闻大胤女子貌美如花,可他这些时日所见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非常失望。 他们南疆不比大胤如此古板,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压根不重要,只要漂亮就好! 永徽帝没想到南疆忽然扯到了萧雪棠身上,竟有求娶之意,还没反应过来呢,便听到蔺少煜这不成体统的话,顿时脸色都青了。 “太子醉了,快扶他下去休息。” “是。” 永徽帝身边的江映河连忙亲自去扶着太子离开,原本还洋洋得意的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 太子被禁足了这些时日,就连使团来京都,都是蔺少舒接待的。 今夜太子好不容易解除了禁足,只不过说了几句话永徽帝便命人将太子给拉了下去,这让外邦使臣轻视东宫! 皇后的脸色非常难看,此时偏偏那些南疆的使臣似乎看不懂人的脸色,凑上前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您母仪天下,不知可否替我家王子引荐一番?” 皇后不敢怨恨永徽帝,将这一腔怒意转移到萧雪棠的身上。 想着左右如今侯府与谢家都已经败了,将萧雪棠那个贱人远嫁南疆,眼不见为净! 听说南疆这些蛮人折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就萧雪棠那身体,说不定直接死在了去南疆的途中…… 想到此处,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泽,不顾永徽帝的冷脸开口道:“若王子有兴趣,等本宫过几日在后花园设个赏花宴,便让你见一见那萧雪棠……” 话音未落,就在此时忽然听见殿门口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奉行,你要见本王的未婚妻,直接找本王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听到这个声音,众人莫名觉得内殿中的温度莫名降了好几分,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门口。 只见蔺巽一袭墨色锦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狻猊面具,目光幽冷森寒,在夜色中宛若罗刹来临。 奉行是坐着的,但对上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黑色眼眸,莫名有些腿肚子发软,脑袋也凉飕飕的。 蔺巽进来之后,漫不经心的看了奉行一眼,道:“呵,奉行将军的腿看来接好了?” “幸好当初在战场上奉行将军断的是腿,如果和你兄长一样,被本王打断了脑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接的回来。” 他声音幽冷诡谲,带着渗人寒意。 原本今日在座上高谈阔论,洋洋得意的奉行,此时听到蔺巽的话脸色都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奉行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蔺巽,最怕的也是蔺巽! 当年他能从蔺巽手底下死里逃生,可每次做梦,梦见的都是蔺巽一袭黑衣宛若恶鬼降临,三军之中一剑削去了他兄长脑袋的场景…… 那个男人简直不是人,是恶魔! 蔺巽进来之后,方才是南疆强势——今日虽是大胤的主场,可大胤人心涣散,三皇子与东宫之间斗得厉害,今日朝臣们都是做璧山观的姿态,甚至有意无意的让南疆占据和主动权。 今日这场晚宴下来,就连脾气一向甚好的永徽帝,心情也非常的差。 他不是个英明的帝王,但却也是知道一致对外的道理,可他的儿子们却为了争斗,竟是如此不分轻重…… 直至,蔺巽到来,局势瞬间变得扭转,那些方才比武输给奉行,打压了一晚上武将的们看见蔺巽的身影都不禁挺直了脊背。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晚上没怎么说过话的蔺少舒忽然站了起来…… 他失了礼节分寸质问蔺巽:“王叔,你的未婚妻是谁?” 第261章 谢雨鸿进京,风波暗涌 “你的未婚妻是谁?” “不,你怎么会有未婚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众人原本落在蔺巽身上的目光,分散开来。 只见如此失态的有两个人,一位,正是曾与萧雪棠有过婚约的三皇子蔺少舒;一个是王家那位大小姐王月楹…… 这王月楹倾慕摄政王,双十年华依旧待嫁闺中,在京都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蔺巽这些年依旧未娶妻之意,再加上蔺巽和王家这些年也是面和心不和, 不知是御花园的灯火太暗还是什么缘故,两个人此时的脸色都是不同程度的难看! 蔺巽根本没理会蔺少舒,倒是一旁蔺少瑾笑眯眯道:“三皇弟,你已与萧雪棠退婚,男婚女嫁,日后各不相干。且方才文大人说让萧雪棠和亲,三皇弟无动于衷,怎么现在听说她与王叔订婚,就急了?” 话音落下,众人看向蔺少舒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若说蔺少舒多情吧,可偏偏她能眼睁睁的看着萧雪棠嫁去南疆;若说他无情吧,可偏偏见不得萧雪棠上嫁给蔺巽。 为什么偏偏是蔺巽! 蔺少舒的眼底一片阴沉…… 他自信,萧雪棠是不会嫁去南疆的,就算是去了南疆,他也能将萧雪棠给抢回来。 唯独蔺巽…… 就在此时,蔺少瑾嘴角噙着笑,给蔺少舒最后一击。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三皇弟为了叶锦亲自求了皇祖母,救她出狱呢,皇弟不知什么时候请皇兄们喝杯喜酒啊。” 提到叶锦,蔺少舒脸色瞬间变了,四周也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蔺少舒和叶锦的事情,他纵使捂的再严实,难免也传出了些风声。更不要说,叶锦可不想无名无分的在那侯府待着,一时放出了些流言,为的就是逼蔺少舒早日成亲。 恰好正因叶锦之事,让一向名声好的蔺少舒有了瑕疵,这些时日他正在为如何处置叶锦而陷入两难。 若武安侯还在,他娶叶锦也算得上锦上添花,如今这般情况,让他娶叶锦只会是后患无穷;可若是不娶,先不说叶锦腹中可能怀有他的孩子,若他在永安侯府失势的时候抛弃叶锦,他少不得要落得个薄情寡义的恶名。 现在正是他与东宫夺嫡最关键的时候,绝对容不下一点差池! 只见不过片刻的功夫,蔺少舒脸上神色竟是变了几变,咬牙道:“越王兄尚未成亲,皇弟不急。” “是么……” 蔺少瑾意味深长的看了蔺少舒一眼,仿佛看出了什么。 蔺少舒心头一哽,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这蔺少瑾插科打诨,让他转移了话题! “王叔,前两日父皇才下旨让世家未曾婚嫁的女子参选南疆王妃,这鸠摩王子的王妃未曾定下,您此时抢走萧雪棠,未免有横刀夺爱之嫌吧。” 蔺少舒表面一脸清正的说着,但说到‘横刀夺爱’四个字的时候,分明是意有所指—— 他现在才知道蔺巽对萧雪棠的心思,如果不是横插一手,他与萧雪棠也不会退婚。 蔺少舒话音落下,只听蔺巽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棠棠的婚事是我做的主,三皇子有意见?” 众人这才注意到,蔺巽身后还跟着一人。 只是方才蔺巽其实太强,且那人垂首,众人视线都在蔺巽一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他。 他约莫不惑之年,一身布衣,但依旧难掩气概。既有文臣的儒雅,又有武将的挺拔,此人正是谢太傅之子,昔日的礼部侍郎,谢雨鸿! 朝臣倒抽了口凉气,就连蔺少舒也不禁低呼道:“舅舅?!” 据他所知,谢家回来京都的是谢家三位舅舅中最不成器的谢雷鹍,且今夜宫宴的场合,谢雷鹍一介白衣根本没资格参加,而蔺少舒也无心拉拢谢雷鹍。 但让蔺少舒没想到的是,昔日谢家子弟中最为出色、前途无量的谢雨鸿,竟悄无声息的跟着蔺巽来到了今日的宫宴。 而他们,竟是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谢雨鸿看向蔺少舒的目光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蔺少舒心沉了沉。 以前在京都,虽然谢家与他保持了距离,但三位舅舅中谢雨鸿是最偏向他的。 按照原本计划,蔺少舒得到谢家即将被起复的消息已经盘算好算计谢雷鹍入狱,挑拨谢家与东宫对立,再乘机拉拢谢雨鸿…… 可万万没想到,一切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谢雷鹍没上当,而谢雨鸿突然就这么进宫了! 底下的大臣们也是面露诧异,看见谢雨鸿的这一刻,众人明白了过来,看来之前关于圣上要起复谢家的传闻是真的! 想到这里,众人下意识的看向昔日谢家的死对头、如今权倾朝野的丞相王显。 王显脸色如旧,而当年与谢家势不两立的王皇后脸色虽不大好看,但见谢雨鸿没有搭理蔺少舒,心情突然好了。 方才谢雨鸿对蔺少舒的语气非常恶劣,看样子谢家是因为萧雪棠之事对蔺少舒心存芥蒂。 这萧雪棠,还真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啊……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算计,就在这个时候太后见谢家如此冷落蔺少舒神色有些不快,一向从来不问政事的太后为了维护蔺少舒,竟开口道:“哀家虽不懂政事,但三皇子方才说的没错,我们大胤礼仪之邦,既许诺了让王子在世家贵女中挑选王妃,自然不能自毁诺言。” “正所谓客随主便,若摄政王要选妃,那也等南疆王子挑选之后……” 话音落下,就连永徽帝都倒抽了口凉气,蔺少瑾更是直接默默站了起来,拉了个宫人挡在自己面前。 他得早做准备,免得血溅一脸。 “呵,荒唐!” 蔺巽低笑一声,众人只觉得四周的温度似乎在下都立即降了好几分。 “太后娘娘,我们大胤泱泱大国,何时轮到区区蛮夷,将我们大胤世家贵女当做货物,挑三拣四,当边境十万大军是摆设吗?” 蔺巽凌厉的视线扫过四周,瞬间众人感觉到一股杀意四溢。 “若南疆无和谈之心,本王并不介意,重拾战甲,荡平南疆王庭。” 话音落下,不止奉行,就连一直漫不经心的南疆王子脸色微变…… 蔺巽好大的口气! 但…… 第262章 各怀心思,截然不同的一生 蔺巽,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六年前,南疆欲趁大胤内乱之际,偷袭南州边境。 当时大军长驱直入,老沐王战死,驻守南州的是沐王府的沐行云,那位被称之为少年英才的少年将军苦苦迎战,就在边境将破之际原本是在北境的蔺巽竟然率领天策军突袭了南疆王庭,来了一招围魏救赵。 当时蔺巽麾下铁骑兵临城下,若非是他们撤军及时,恐怕次日在南疆王都之上悬挂的就是大胤的旗帜与南疆王室贵族们的头颅。 那一次,蔺巽几乎疯狂的举动将南疆王吓破了胆,毕竟蔺巽的刀锋距离南疆王的头颅只有咫尺之隔。 所以比起驻守在边境的沐王府军队,他们南疆更害怕蔺巽以及麾下的天策军。他们作战毫无章法,根本就不怕死,简直就是疯子! 所以当蔺巽此言一出,奉行和南疆王子脸色都很难看…… 别人他们不知道,但蔺巽这个疯子,绝对是说的出,做得到的。 就在这个时候,南疆王子身边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打了圆场,笑道:“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那位萧小姐是王爷的心上人,我们王子自然是另择佳人。方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书生名为秦淮之,原本是大胤人,后被南疆王所救,留在南疆效命。此番南疆出使大胤,南疆王子是以求娶佳人之名,但身边带着的一个是功夫高强的奉行,另一个就是被称之为智囊的秦淮之。 显然,是对此行的目的志在必得! 奉行也就罢了,秦淮之这些年在南疆做了不少事,就连蔺巽的人也探查不出此人的底细…… 蔺巽淡淡看了秦淮之一眼,才道:“最好只是一个玩笑。” 等蔺巽移开目光,鸠摩感觉到压力骤减,心中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蔺巽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当年被蔺巽的天策军攻入南疆王庭,是南疆人此生奇耻大辱。 不杀蔺巽,难消此恨! 原本他们还以为需要等待很久,直至半年前,有人主动找到他们提出了合作。 他们这才知道,想要蔺巽性命的,不止他们南疆人,还有…… 鸠摩的目光看过大胤朝臣们的方向,眼底多了一丝意味深长。 见此时风波稍平,而南疆人气焰也不似之前那般嚣张,众人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大胤自己的家事上。 跟在蔺巽身后的谢雨鸿,上前跪拜道:“罪臣谢雨鸿,见过圣上。” 永徽帝一向是念旧的人,看见谢雨鸿,想起一些旧事,眼底闪过一丝怅惘,须臾才道:“爱卿平身,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赐座。” 蔺巽和谢雨鸿各自落座,有蔺巽在,南疆以及几个方才还蠢蠢欲动的小国,此时也变得老实多了。 他们之前听说摄政王这些时日身子不适,告病在家,所以便想着借机兴风作浪,没想到蔺巽会半途杀回来。 今日在座的至少一半都被蔺巽收拾过,有这样一尊大杀神坐镇,这群人瞬间老实多了。 但南疆这里老实了,大胤这些朝臣们却是心思开始浮动起来。 今夜对于参加宫宴的人而言意外实在太多了,先是南疆求娶萧雪棠,紧接着是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突然冒出个未婚妻,紧接着谢家进京…… 见永徽帝没有透露谢家是否官复原职,但从永徽帝的称呼,众人能看的出来,谢家这是又要重新兴起了! 他们将目光在谢雨鸿以及王显身上相互打量着。 毕竟这谢家重新被起复,最着急的,应该是王丞相了。 出人意外的是王显面色如旧,对着谢雨鸿叫了一声:“师兄。” 想当年王显也曾是谢太傅门下的得意门生,只不过后来与谢太傅政见不合另立门户。 要说这王显也是有手段的,不过用了十年间,便让王家从寒门一跃成为谢家之首,在京都将谢家取而代之,世人称之为‘王谢’两族。 谢雨鸿不是胸无城府的谢雷鹍,看见王显似笑非笑道:“在下一介布衣,担不起相爷这一声师兄。” 王显脸上笑意不减,道:“师兄此言差矣,圣上诏您回京都,不就是为了让师兄官复原职么。” 王显其实也并没有表面上沉得住气,他本是个多疑的人。 之前武安侯府的事情,让王显焦头烂额了一阵子。他好不容易将萧颐弄到手中,和萧颐做了交易拿走了萧颐手中的证据,将萧颐流放最为偏苦的岭南。 本以为之后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想到永徽帝竟然召回了谢雨鸿。 谢家三子,偏偏是最与他有竞争力的谢雨鸿…… 王显眼中闪过了一丝晦暗,担心永徽帝是察觉了什么,或者是对于王家在文臣之中的影响过大,开始想要打压王家的势力。 就像是,当年先帝在世时想要权衡谢家一样。 只是谢家之事是永徽帝和蔺巽一手操办,王显压根没有办法从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所以,他堂堂一国之相主动放下身段与谢雨鸿说话,却没想到谢雨鸿竟如此不识好歹! 王显脸色沉了沉…… 呵,这谢雨鸿以为谢家还是当年的谢家,他谢雨鸿还是当年那个天之骄子吗? 纵使谢家又重新被起复又如何,他要让谢家清楚,现在这究竟究竟是谁的天下! 大胤官场上风云暗涌,皆落入外邦那些使臣的眼中,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终于,在众人各怀心思下,宫宴终于结束,永徽帝留下了蔺巽。 谢雨鸿与永徽帝相识多年,知道永徽帝留下蔺巽不可能是为了国事…… “您与雪棠之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在圣上面前,你说话必须得留有余地,绝对不能让他赐婚。” 谢雨鸿对蔺巽说话的口吻听起来还算客气,但语气中夹杂着警告之意。 他不是谢雷鹍,在进京之前早就打听了萧雪棠的事情。 他自然是感激蔺巽照拂萧雪棠,这次南疆是冲着萧雪棠来的,再加上京中这些人居心叵测,蔺巽今日之举算是救了萧雪棠。 但他并不希望萧雪棠再和皇室中人有瓜葛,尤其这人是蔺巽…… “您放心。” 蔺巽的话,让谢雨鸿稍稍放了心。 这蔺巽毕竟是摄政王,起码说话算话……吧? …… 在宫宴上刀光剑影,风云暗涌的时候,此时在水云居昏迷数十日的萧雪棠,终于醒了。 她像是做了很长一个梦,梦见了自己截然不同的一生…… 第263章 前尘(上) “这次的货物不错,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只要一千两。” “一千两想钱想疯了,最多五百两!” 梦中的十一岁,她被人流冲散,在那混乱的长街上并没有人对她施以援手将她抱回马上,送回侯府。 她落到了人贩子的手中,被灌了迷药,被人当做货物般卖去了江南的青楼。 一夕之间,她从侯府嫡女,沦为了青楼最为低贱的歌姬。 她不认命,试过逃跑,却被老鸨抓起来,毒打了一顿,将她绑在青楼的暗娼房间,让她亲眼目睹那些暗娼如何每日如何接待那些底层的男人。 肮脏浑浊的气味,尖锐的叫声,粗鄙的话,以及那些如同爬虫般涌动的身影。他们在那些女人身上涌动,但目光却是看向她的,如果不是身边两个打手在,她可以确定那些人会毫不犹豫的扑向她,撕扯她的衣服。 那三天,成了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时的萧雪棠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的可怕,纵使侯府老夫人再刻薄,姐妹们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抵不过这些罪恶分毫。 她妥协了。 老鸨将她当做了奇货可居,在她有些之后,将她从放回了三楼,让花魁教她学习才艺,等成人之后再卖个好价钱。 她表面顺从,却一直没有放弃过逃离这个魔窟的心思。 首先,她编造出了可怜谎言,大户人家失去生母庇护,被继母虐待卖进窑子的可怜小女孩,让老鸨放低戒心之后,她得到了在内部随意走动的自由。 她善于制作各种脂粉,还有新奇的妆容,楼里的姑娘愿意让她伺候,所以她隐忍在花魁的身边打听有误从京都而来的客人消息。 彼时的萧雪棠从未放弃过回去的希望,也相信同样她的家人在寻找她,直至那一日…… “最近京都换了天了,新帝登基,好些世家都受了牵连,就连谢老太傅一家也被流放回东山。” “不过那永安侯府倒是运气好,永安侯的义女救了之前的临王妃,也就是皇后娘娘,如今永安侯府可是京都炙手可热的新贵呢。” “那侯府嫡出的大小姐听说病了,被送到庄子里养病去,听说之前与她定亲的三殿下准备退婚呢……” 霎那间,天塌地陷。 她知道自己等不到人来救她出火坑了。 永安侯府需要的是一个能给侯府争面子有用的女儿,无论是嫡是庶,是否亲生,不会要一个沦落青楼走失的亲生嫡女,她必须要自救! 这一年的时间,磨灭了她那可笑的天真,让她性格变得更加坚韧。 但没有等到她筹谋出出路,现实迅速将她打入绝境之中…… 一个从南疆而来有着特殊的喜好富商,看上了她,用整整一箱明珠,买下了她。 整整一箱明珠,甚至可以买下整个明月楼。 “还想留着你几年做清倌呢……这都是命啊!” 这都是命吗? 被遗弃,被卖入青楼是她的命?无人救赎是她的命? 她偏不认! 有三天,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她将搜集来的毒粉放入那些老鸨、打手,还有身上沾染不知多少女童性命的商人饮食酒水中。 冬至,天寒,宜食鹿肉。 她用做面脂换来的银子,偷偷从市集买来了新鲜的鹿肉送去厨房,熬成了滋补的鹿肉羹。 厨房的炖锅是从昨夜开始用小火炖着,米粒浓稠喷香,山民送了整整一头鹿,鹿肉的分量很多,楼里每个人都可以分一碗鹿肉羹。 其中,头一份要送到老鸨房间,剩余的是她四个心腹打手,他们吃饱了才有底下人的份。 她这一年的时间,为楼里姑娘亲手调制各种胭脂水粉,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一些草药起来不是难事。这些草药单独放在一起无毒,可是掺杂在一起却是至毒。 在日复一日等待救赎过程中,她积攒着这些毒药,或许冥冥之中预感到了这一日的到来。 一碗、两碗,一共五碗刚刚好,剩下的,她要留在今晚! “嗤” 忽然,窗外传来一道笑声。 厨房的人不是被她支走了吗,怎么会…… 她拿着勺子,木然转身,只见是一个一袭黑衣少年不知何时盘坐在窗外那棵高大的榕树上。 他戴着奇怪的面具,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眼又黑又亮煞是好看。 “你那些毒药直接放锅里就好,一碗一碗的下,何必如此麻烦呢。” 她定定的看着那陌生的少年,看出他似乎没有揭穿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定,回道:“这样会害死其它无辜之人。” “嘁,妇人之仁……” 少年不屑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些古怪。 一夜过后,明月楼的人全部死了! 他们,都吃下了萧雪棠调制的毒药,上至罪魁祸首老鸨,下至那曾经怜悯过她,悄悄给她缝制衣服的花魁姐姐,还有偷偷给她送饭的哑婆,全部死了。 惨案惊动官府,她被官兵带走…… “毒妇!” “杀了她……” 耳边谩骂的声音,鞭子以及各种可怕的刑具用在她的身上,她并不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一种求死的解脱。 这数年来本是苟活,或许死了更好,还是要死了吗? 唯独,唯独那些狱卒们时不时落在她被鞭伤打过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眼神,让她觉得害怕。 “这年纪小了些但身段不错,又被判了死刑,不如……” 她蜷缩在角落里,整夜整夜不敢合上眼,生怕合上眼再睁开,噩梦里的女人变成了她。 行刑前一夜,她没听到狱卒们酒后的污言秽语,听到了惨叫声。 顷刻后,那日在墙头见过的少年一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你,想活下去吗。” 她在被卖去青楼的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学学列女传中的女子咬舌自尽,而是选择逃跑? 她为什么见过那样肮脏的事情之后,不自剜双目,而是选择为什么她能卑躬屈膝的讨好老鸨? 因为她想活下去! 她要活着重新回到京都,亲口问她的父母,她的兄长,她那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为什么都不要她了…… 第264章 前尘(下) 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小女孩虚弱的说不出话,但那双眼中绽放的光芒,让人顷刻明白了她的答案。 少年今夜没有戴面具,那是一张温润如玉,十分惊艳的脸,尤其一双眼非常好看,但气质却有些阴郁。 问她:“能自己走吗?” 她的膝盖上也有伤,可还是强撑着,摇摇欲坠站了起来,走出阴暗的牢房…… 很多年后,萧雪棠再回想起那一天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走向的是光明,却没想到最终坠入的是更深的无尽深渊。 她被带离了地牢。 少年一袭黑衣,在他面前跪着几个护卫打扮男子,唤他…… “少将军。” 随即有些奇怪的看了少年身后的她一眼,不解道:“少将军等了这几日怎么带个死囚?若是回王府,先生问起该如何是好?” 少年淡淡道:“他不会知道的,因为……” 下一刻,少年手中银光一闪,鲜血喷溅,四个护卫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他们不会知道金陵发生了什么,而我也不会再回沐王府了!” 几乎在护卫到底的同时, 忽然暗中出现了两个打扮诡谲的黑衣人。 见了少年,行了叩拜大礼:“参见少祭司……” “走吧。” 憧憧黑夜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辆马车,四周跟着一队护卫,无声无息,仿若鬼影。 少年这一次牵着她的手一块儿上了马车,那时她惊觉,少年的手心温度很低,竟比她的还冷! 马车很快行驶入那如同迷雾般的黑夜中,向着他们未知的未来。 那夜,万籁俱静,仿佛整个金陵都陷入一片黑暗中,光明永远不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上了马车之后,少年忽然吐了口血…… “我受伤了,不能让他们知道。” 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白得骇人,但唇角一片殷红的血迹,让人觉得心惊。 “是被我阿兄打伤的,不过没关系,他伤我一分,来日我定要他百倍奉还!” 少年眼底,燃烧着一抹炙热的疯狂…… 马车仿佛是见不得光一般,专门挑选在黑夜和深山老林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记得是某日夜色将尽、黎明时分,他们的马车恰好与官道上的一队人马擦肩而过而过。 马蹄疾驰,在最前方的少年将军银盔银甲,在晨曦阳光下,向阳而生…… 那日是她见过最耀眼的朝阳,像是曾经见过,西域话本中传闻执掌太阳的天神。 他们向着阳光初升的方向,而她坐在马车内,和奄奄一息的古怪少年,坠入无尽的黑夜之中,命运驶向未知的方向。 他与她,背道而驰。 …… 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盯着自己,冰冷的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啊!”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惊呼一声,本能的后退…… 蔺巽这几日去了上朝之外,一直守在萧雪棠的身边,见她醒过来,他紧皱的眉心方才舒展几分。 却没想到,萧雪棠看见他的反应竟是如此的……恐惧。 是在责怪他吗? 这次,如果不是他的一时疏忽,或许谢氏就不会死。 谢氏和萧颐不同,她对萧雪棠还是有一片慈母之心,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伤害萧雪棠的事情。 更何况,这一次她是为萧雪棠而死,死在萧雪棠的面前。 蔺巽心情蓦地有些沉重,面上神色并没有显露出多少端倪,语气温和的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 萧雪棠太久,喉咙干痛,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蔺巽取了温水来,萧雪棠接过一口气将一盏水全喝完了,才觉得嗓子舒服很多。 她抬眸看向蔺巽,只瞧见那冰冷的面具和深邃的双眸。 萧雪棠伸手指了指他的面具。 蔺巽先是一怔,紧接着才想起来方才萧雪棠眼底惊惧的神色或许不是怕他,而是因为面具的缘故? 他正要摘下,却在这个时候蓦地一只手,够上了他面上的面具。 蔺巽的身量高挑,纵使坐在榻边小几上,萧雪棠也要抬手才能够得上。 就在她抬手的同时,蔺巽配合的俯身,任由她摘下覆在他脸上的面具……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男子俊美无铸的容颜清晰的出现在萧雪棠的面前,和梦中见过无数次一样。 “我这些时日,一直在做一个梦。” 萧雪棠的声音很轻,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了,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我梦见,你穿着银白色的盔甲,骑在高大的骏马上,旭日在金陵城头升起,你沐浴在晨曦的阳光下,宛若天神。” 少女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梦呓,此时的蔺巽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你去过金陵城?” 萧雪棠对上男子深邃的目光,笑了笑,声音有些恍惚道:“都说了是梦了。” 庄周梦蝶,是耶非耶,这一刻就连萧雪棠都分不清,究竟哪一世是梦,哪一世是真。 这一世的萧雪棠,没有出过京都,但上一世……亦或者是上上一世的萧雪棠,半生颠沛流离,半生众叛亲离。 若那一切都是真的,她前世,比这一世惨太多了。 蔺巽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少女,忽然心中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王爷,今天的药熬好了。” “放外面吧。” 宋嬷嬷将药习惯性的放在了外间,蔺巽将其端 走进来。 萧雪棠看着那泛着热气黑乎乎的药,本能的拧了拧眉,道:“先放那,凉了我会喝的。” 蔺巽盯着她,道:“绮月说你若是醒了,定不会乖乖喝药,一定要我盯着你喝。” 萧雪棠…… 蔺巽又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纸包,温声道:“这是桂花蜜饯,喝完药可以吃一块。但你才醒,不宜吃太多甜的。” 一向清冷的摄政王,一旦细心起来就连绮月都自叹不如。 原本一肚子心事的萧雪棠见他这般,只能先将疑问压下,端起药只喝了一口,那熟悉的苦味差点让她吐了,但还是捏着鼻子喝下。 一口气喝完,口中被塞了块蜜饯,萧雪棠这才好受了些。 “这陆伯伯开的药怎么和我三舅舅的药一样难喝。” 萧雪棠小声嘀咕的说道。 不过药里加了安魂补元气的药材,难喝是难喝了些,但喝完之后萧雪棠恍惚的神色也好了许些。 昏迷前记忆回笼—— 谢氏死了,为救她而死,而罪魁祸首,是佛恕! 萧雪棠眼底闪过滔天的恨意…… 旋即看向蔺巽,一字一句问:“佛恕……是不是就是沐行云?他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265章 京都新贵,渊源纠葛 若问最近大胤炙手可热的新贵是谁,自然是才从南方回来的大将军沐行云了! 这沐行云少年在京都本就小有名气,后来随义父老沐王镇守南方,骁勇善战,老沐王病逝之后沐王府在他的打理下井井有条,得到了朝廷数次嘉奖。 他此番来京,恰好救了南疆的公主,才没有让两国盟约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是以他一入京便得到了永徽帝的褒奖成了京都权贵们的座上宾。 与三皇子蔺少舒,尤为交好。 上次宫宴,沐行云因为据说在救南疆公主的时候与刺客交手,受了伤,所以才没参加。 而沐行云在京都置办了一座新的宅院,这也意味着,在短时间内,沐行云将会继续留在京都。 深夜,永安巷子里一户府邸却是灯火通明,管家带着府邸的下人排成一排,正等着新主人的到来。 秋风萧瑟,夜间诡异的可怕,在人群后的家丁忍不住开口:“刘爷,您说这新主人究竟什么习惯,哪有人家大半夜的搬家?” 被称之为刘爷的刘管家看了家丁一眼,道:“不该问的你别问!” 话音落下,终于听见了马车车轮轧过石板的声音。 只见一辆不大不小漆黑的桐油车在巷子里停了下来,马车前悬挂着一盏灯笼,赶车的车夫勒停了马车后,便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抱孩子的男子。 男子一袭白衣,身形修长,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但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竟是非常的轻松。 他不是别人,正是如今京都炙手可热的新贵,沐行云。 刘管家见沐行云来了,手中还抱着孩子殷勤上前,对沐行云道:“见过将军,这位是公子吧,小桃去扶夫人……” 谁知过了半晌,也不见马车内有其它女子下来,一向八面玲珑的刘管家面上一僵。 沐行云倒是好脾气,嘴角噙着笑道:“夫人还得过些时日再来京都,你们先将行李安置好。” 刘管家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去安置马车后的行李,谁知沐行云的话却不是对他们说的。 马车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侍从,夜色深浓,他们又是一袭黑衣,方才刘管家压根就没注意到还有其它人。 刘管家接连两次献殷勤都碰了避,一时纵使善舞长袖如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此时车夫也跟着进来,比起那两个如同木头人一般的侍卫,车夫看起来更好沟通些:“刘管家是吧,主子……将军他不喜欢人多,以后你们就在前院伺候就可以了。” “这些行李你们也不用管,有我们在呢。还有,主子和小公子的寝卧打扫干净了吗?” 有夷光交涉,沐行云牵着小孩来到后院,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新家了,稚奴喜欢吗?” 稚奴一张玉雪可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黑漆漆的眼眸空洞,像是一尊玉雕的木偶,面对沐行云的询问没半点反应。 沐行云脸色一沉,凌厉目光扫到那一张与萧雪棠三分相似的面容上,莫名柔和了几分,道:“还生气呢,当日我是想带你见娘亲的,可谁让她不听话呢……” 屋子里点着灯,幽幽烛火下,让那一张清俊的眉眼看起来有些邪魅,道:“不听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我将他们都杀了。” 稚奴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听到‘杀’这个字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个瑟缩,眼底流露出一丝恐惧的神色。 沐行云大笑道:“别害怕,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只有他们都死了,你娘亲,才能回到我的身边!” “既然她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回南疆也没关系,那么我们就留在京都陪她。” “这个世上,我们三个才是最为亲密无间的。” “主子。” 门外传来夷光叩门声,得到了沐行云的命令,他才敢推门进来:“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刘管家是三皇子的人,让他在前院不会打扰到您的。” “还有,水云居那里的线人传来了消息,说是萧小姐,已经醒了……” 闻言,沐行云眼底闪过一丝黯茫,淡淡道:“知道了。” 沐行云看着一直不开口的稚奴,神色有些冰冷。 在抢回萧雪棠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让这孩子学会说话。 至少,也该叫他一声父亲了。 “是。” 夷光将稚奴抱走之后,沐行云走到寝卧中,打开了书架后的密室。 将箱笼里的神像,放在了那密室后的神龛中…… 烛火幽幽下,只见那神龛中供奉的不是中原的神佛之类,而是一只雕刻精致的九头鸟,泛着幽光。给这座安静的宅院,笼罩上一层诡谲、神秘的色彩。 …… 萧雪棠并不知道自己看似短暂一梦,竟昏迷了整整十日,外面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记忆依旧是停留那一夜,谢氏为了保护她而死,她要为谢氏报仇—— 她的仇人是佛恕,在梦中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沐行云。 难怪,难怪每次蔺巽提到佛恕的时候神色都会变得很古怪。据她所知,当初蔺巽和沐行云是结拜兄弟。 可直觉告诉萧雪棠,沐行云与蔺巽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蔺巽并不意外萧雪棠会猜测到了佛恕的身份,毕竟她是那样聪明的一个女孩子。 关于佛恕的事情,蔺巽不想提及,却没想过刻意隐瞒萧雪棠,如今听她开口询问,神色稍怔后,才道:“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萧雪棠神色一怔,下意识开口道:“他也是蔺氏皇室的人?” 难怪,在梦里的沐行云,会将整个京都搅弄的天翻地覆,像是与整个京都都有仇一样。 蔺巽默了片刻,光影下,他的神色有些看不清,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烛影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萧雪棠分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瞬间,原本出神的萧雪棠神智被拉回,惊愕的看着蔺巽…… “当年母妃临终前,曾将他托付于我,我答应过她,无论沐行云犯了多少过错,会饶恕他三次。上一次在行雪楼密室前,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五年前,他被沐行云暗算重伤,几乎殒命,在边关他还是下令放了沐行云离开。 此时萧雪棠恍然大悟…… 难怪佛恕在京都如此有恃无恐,笃定蔺巽不会对他动手,原来如此! 第266章 承诺,赐婚圣旨 当年武宗对天极王府动了杀心,但盯上的是天极王与其子嗣。 天极王用自焚的方式吸引青莲卫的注意,为王妃争取条生路,逃出了王府。 后来几经波折,王妃竟是去了南疆,嫁给了当时的南疆大祭司…… 天极王妃逝去多年,没有人知道当时她为什么不按照天极王的安排去找老王妃求救,而是辗转去了南疆。 王妃与南疆前任大祭司生下一子,战乱中丢失,被沐王府收养,名为沐行云。 当年沐行云随老沐王来京都,冥冥之中或许是血脉特殊的吸引,他与蔺巽二人一见如故,引以为知己。 直至后来,他们知道了彼此的身世才反目成仇! 并不是外界所猜测的那般,是因为当年发兵京都,沐行云不愿意帮忙,二人才反目…… “他的事情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将你卷入了这场风波中。” 蔺巽自责的声音将萧雪棠拉回现实,只见一向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此时竟在她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声音中小心翼翼道:“若是当时没有放他离开,或者我早日坦白,或许你的母亲就不会死。” 萧雪棠心中清楚就算不是因为蔺巽,佛恕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她身边任何一个人。 但…… 萧雪棠盯着蔺巽的眼,蓦地问:“我的母亲死在他的算计之下,我一定会亲自手刃他。王爷,到时候您又会站在哪边?” 她清冽如刀锋般目光看着蔺巽,看似是将刀锋对准的是蔺巽,可却又似乎是在剖析自己! 在梦中,在现实中,她已经习惯了在一次次等待选择中变得绝望,也习惯了成为被放弃的那个。 如果是蔺巽的话,他…… “自然是你!” 蔺巽这次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的话,让二人神色皆是一怔…… 萧雪棠莫名觉得心跳一缩。 蔺巽耳尖也有些发热,但他依旧认真的看着萧雪棠道:“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你更重要。” 不会有人比你更重要…… 更像是一种承诺。 萧雪棠的心像是从地狱中,又倏然被捞了回了云端,有些晕乎乎的。 他坐在那,身后的油灯闪烁着迷离的色泽,浅浅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有片刻的眩晕。 她似乎,抓住了她的生命中的光…… 门口,老王妃扶着宋嬷嬷的手听了良久,也都红了眼。 “老王妃,看样子王爷是真的喜欢萧小姐,有她在,您也放心了。” 宋嬷嬷悄悄擦拭了眼角的泪,压低声音道。 老王妃也欣慰的点了点头,道:“当年,终归是我对不住他们母子,可最苦的……还是这个孩子啊。” 当年她是知道诗缨的心中有了喜欢男子,可偏偏子期太喜欢她了…… 当时子期受了重伤,九死一生,心心念念的只有诗缨。 所以,为了子期,她自私的拆散了诗缨和她的心上人,用强硬的手段逼着姬氏一族将她嫁入王府。 诗缨恨她,老王妃是知道的,所以王府出事之后诗缨并没有找她,而是…… 当年之事,皆是她一人之过,可老王妃万万没想到报应会落在蔺巽的身上。 想起过往种种,老王妃的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郁结,但…… 她回头,看着窗户上映出的一双身影,老王妃紧蹙的眉心微微有些松动,道:“走吧,让他们自己待会儿。” 老王妃扶着宋嬷嬷的手正要离开,就在这个时候天枢跑了过来,惊讶道:“王妃,宋嬷嬷,你们站在这儿干嘛?” 老王妃阻止不及,被天枢这一嗓子喊的,瞧着房中慌忙分开的两道身影,瞪了天枢一眼:“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天枢…… 他委屈,但不敢说。 “是江公公来了,是来传赐婚的圣旨的……” “赐婚?!” 萧雪棠惊愕的看着蔺巽,她究竟昏迷了多久? 对上那双清凌凌的目光,纵使一向波澜不惊的蔺巽,此时面上神色也有些微赫,道:“此事说来话长,这几日京都局势多变,待会儿让天枢细说。” “至于婚事……你别担心,如今谢大人已经来京都,谢老太傅也知晓此事。” 江公公等着宣旨呢,但蔺巽还是快速解释了一遍,无异于是给萧雪棠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知道萧雪棠性格坚韧,但突逢大变,这样一道赐婚的圣旨下来她必然是不知所措,得解释清楚。 …… “恭喜王爷,恭喜老王妃了!” 江映河笑眯眯的说着。 蔺巽接过赐婚的圣旨,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此时难得有几分无措之感。 原本他是想循序渐进的,可南疆狼子野心,又有沐行云虎视眈眈,最终还是到了赐婚这一步。 老王妃看着那赐婚的圣旨,意外的看了蔺巽一眼,她是没想蔺巽这么快就求了圣旨来。 也不过片刻功夫,老王妃很快掩去了眼底的复杂,笑着让人道:“这么晚了还让公公亲自跑这一趟,江公公坐下喝口茶吧。” 江映河对老王妃也是非常敬重,闻言忙道:“王妃言重了,圣上敬重您,看重王爷,咱家别说跑一趟了,多跑几趟也没什么。且……” 随即他想到什么,看了四周,压低声音道:“那谢氏新丧,按照规矩萧小姐要在热孝内成亲,不然还要等三年,老王妃和王爷就早些做准备,免得迟则生变啊。” 说完,江映河拱手道:“旨意咱家已经传到,老王妃咱家先告退了。” 也不等老王妃开口挽留,江映河一甩拂尘,就要离开,只听蔺巽道:“本王送送江公公。” 江映河见蔺巽的架势,分明是有话要对他说,便没推辞。 等出了正院,蔺巽问江映河:“江公公,可是宫中又有什么动静了。” 蔺巽不问还好,一问江映河叹了口气,道:“王爷啊,为了这道赐婚的圣旨,您惹下的麻烦,不小啊……” 侯府出事,京都关于萧雪棠是灾星的流言甚嚣,再加上她一直昏迷不醒。 永徽帝一开始是坚决反对这桩婚事的! 但,谁也没预料到蔺巽竟会如此坚持,甚至……不惜搬出了先帝。 “皇后也就罢了,嘉寿宫那位,也坐不住了。” 这位在宫中伺候了几十年的宦官,已经敏锐的嗅到了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的味道…… 第267章 太后出手了 永徽帝赐婚一事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其中反应最为强烈的,是一直在嘉寿宫吃斋念佛的太后。 “荒唐,简直就是荒唐!” 太后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嘉寿宫的宫人们远远伺候着,就连江映河都不敢上前。 这些年太后与永徽帝母慈子孝,在最为严苛的史官笔下,都在赞扬这对母子情深。 但谁也没想到这次永徽帝竟会被太后特意召来嘉寿宫,狠狠地数落了一通…… “这天底下,哪里有叔叔娶自己侄子未婚妻的,圣上你这样做,难道不怕我们皇室成为天下人眼中的笑柄吗!” “这萧雪棠从前还算乖巧,现在害了那么多人,连摄政王她都敢勾搭,简直就是红颜祸水。” 当日宫宴上,太后对一脸煞气的蔺巽那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但此时私底下太后知道永徽帝性格淳孝,对他百依百顺,直接大发雷霆。 若是此时外人在此,看见一向如此慈眉善目人淡如菊的太后竟还有这般凶狠刻薄的一面,自然十分诧异。 永徽帝此时顾不上那么多,他很看重亲情,唯恐太后气坏了身子,一边安抚一边道:“母后息怒,这少舒和雪棠不是已经退婚了吗,再说,这事儿也是少舒有错在先……” 虽然永徽帝也不太满意萧雪棠,他觉得蔺巽的身份地位,明明可以般配更好的女子,可谁让蔺巽就认准了这一个呢。 现在圣旨都已经下了,永徽帝还是尽量的维护一下萧雪棠,免得外面传出更难听的话对蔺巽不利。 太后没想到永徽帝竟会向着萧雪棠说话,原本只是装病的气色此时脸色更难看了…… “当初那萧雪棠与蔺少舒,是先帝亲自赐的婚,如今你再将萧雪棠赐婚给蔺巽,将先帝的颜面置于何地!我们母子能有今日,都是先帝……你的兄长,用他自己的性命为我们铺的路,你身为天子,就这样公然违背他的遗愿!” “你兄长这一生,无子嗣,将这江山社稷交到你的手中,你竟是连他的一点遗愿,都不愿意遵守完成吗?” 想到自己那英年早逝的长子,太后悲从中来眼圈一红,竟是当下掉了泪。 此言一出,永徽帝神色更加惶恐,忙道:“母后,这番话真的折煞儿子了。” “当年阉党掌权,皇兄至死都在维护王府和您的周全,如此手足情深朕怎敢忘。那些阉党等人,朕已经下令诛灭他们九族,就连那谋权篡位的哀帝,朕当初不顾祖宗礼法,废其封号,这都是为了给先帝报仇啊!” 按照礼法,这哀帝纵使是傀儡皇帝,篡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毕竟是蔺氏子孙。可永徽帝却令其不葬入太庙,甚至不许礼部为其拟谥号,甚至连帝王史书之上都不允许有记载,这完全违背了礼法。 当时正因此事,不少礼官文臣以死相谏,其中为首的,就是谢太傅和谢家…… 最终永徽帝还是坚持己见,贬谪了谢太傅,再加上永徽帝背后还有蔺巽并没有反对这事儿,便就成了定局。 太后见永徽帝提到先帝的时候,神情依旧十分敬重,原本悲愤的神色稍缓,道:“当年在后宫,懿仁皇后为人刻薄,哀家生下你没多久,她便将你抱走,你不比先帝在哀家身边待过几年,与哀家不亲厚哀家不怪你。” 提到太后这般自怨自艾的话,永徽帝惶然道:“母后万不可如此说,折煞儿臣。” 太后却是自顾自道:“你不与哀家亲厚无妨,但你要记得先帝,记得当年在宫中你们兄弟二人相互扶持,是何等的不易……” 此时已是不惑之年的永徽帝,闻言神色也不禁闪过一丝动容,道:“当年懿仁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皇兄仅年长我两岁,可都是他庇护我。” “当时冬日我们寝宫缺衣少食,皇兄找到一个馒头全部给我,骗我说已经吃过了。可我分明看见他半夜偷偷喝雪水……” 当年武宗在位时,一心痴迷于求仙问道,后宫由懿仁皇后一手遮天,对妃嫔和皇子们肆意戕害。 后来,如果不是当时的老王妃进宫无意间发现他们的困境,寻了个名义将他们带到水云居抚养,恐怕他们兄弟二人根本无法在懿仁皇后手底下活到成年! 这份恩情永徽帝一直记着。 至于永徽帝与怀闵帝,就是这样曾在冷宫困境中相互扶持的手足之情,让他们二人有着超乎寻常的深厚感情…… 先帝遗愿,永徽帝会没有任何犹豫的执行。 所以,当蔺少舒从叶锦的口中得知先帝当年在甘露寺留下的遗旨可能是传位给蔺巽,当时他都吓得整个人都麻了。 他知道,自己父皇看见遗旨还可能真的能做出退位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才与东宫暂时休战联手,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目的,绝对不能让甘露寺的懿旨\/真相,公布于世…… 如今萧颐被流放,这场藏在永安侯府的懿旨风波算是告一段落。 但,永徽帝一道赐婚圣旨,将萧雪棠和蔺巽都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母后想必也不想朕做个失信的君主吧。” 永徽帝好好说歹说,见太后脸色没一开始那么难看了,便开始与太后打起了商量。 太后冷笑,道:“圣旨下的如此雷厉风行,想必定是那蔺巽的主意,他……” 太后原本是想让永徽帝防备着点蔺巽,可她也清楚自己这儿子心慈耳软,对那蔺巽只当是先帝留下的人,非常信任。 话到嘴边,她转了转,终于没有再在婚事上纠缠,铺陈如此之多,总算道出了自己的用意…… “既然你要将萧雪棠赐婚给蔺巽,哀家不阻拦,但终归此事伤了少舒的颜面,你得给他一些补偿。他已及冠这么久,是该封王立府了。” 关于蔺少舒封王立府的事情永徽帝心中也有这个打算,听到太后的话也不算为难,便道:“这是自然,届时朕让礼部该给少舒拟个封号……” “少舒的生母,到底是你的发妻,他与越王不一样,他的封号你亲自拟。” 提及谢贵妃,永徽帝神色闪过一丝动容,道:“好!” 紧接着只听太后又道:“还有,少舒的婚事皇帝也应该要重新打算了……” 说到此时,太后眉眼微垂,那一双素日与世无争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几乎是同一时刻,死寂的永安侯府内,叶锦抚摸着自己那尚且平坦的小腹,神色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68章 越王挡刀,重回谢家 “三皇子还是没见你?” 叶锦偏头,问身边巧娘。 巧娘这些时日没有叶锦的庇护,她素日里在侯府嚣张跋扈惯了得罪不少人,这些时日没少遭罪,消瘦了不少,一张脸看起来越发刻薄了。 但叶锦的人被萧雪棠明里暗里都扣完了,现在偌大的侯府,叶锦身边也就只有巧娘一个可用的人了。 巧娘皱着眉,轻轻摇头,道:“姑娘,这该如何是好啊?” 如今永安侯已经被流放,萧家二房三房都分家,只剩下侯府一座空宅子,叶锦根本就不想久待。 蔺少舒心中的盘算叶锦清楚,无非就是想冷着她,但…… “呵,蔺少舒不肯认,但我们还有太后。太后如此在乎这个孩子,一定会逼着蔺少舒娶我!” “只要我们有这个护身符,一切都还有机会。” 叶锦十分自信的说着。 殊不知,太后要的,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而已…… 永徽帝有些不理解道:“朕不是已经给他赐婚了吗。” 而且这蔺少舒看样子对叶锦是认真的,为了释放叶锦竟求到了一向不问世事的太后身上。 永徽帝并不知道蔺少舒与叶锦之间的交易,只当皇室中难得出一个如蔺少舒这般痴情种,永徽帝见他想起了自己当年。是以有些官员对蔺少舒所作所为 太后幽幽道:“那叶锦戴罪之身,能给少舒当侧妃已是她的造化。太子妃是清河崔氏之后,到了少舒这里,皇帝难道要厚此薄彼,若是先帝在世,定不会如此。” 永徽帝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太后的指责,这会让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尤其是当太后总是拿他与先帝比较的时候,总让永徽帝觉得,自己没有先帝做的好,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所以听到太后这般说,永徽帝当即道:“朕让礼部将世家女子待嫁女子名单筛选一遍,另择名门闺秀,为少舒选一位王妃,届时正好双喜临门!” 愁眉苦脸的太后这才满意的笑了,道:“皇帝做事公允决断,颇有先帝遗风。” …… 这一日下朝之后,永徽帝叫住了蔺巽,与蔺巽谈论起了给蔺少舒拟封号的事情。 用永徽帝的话来说,都有心思算计着成亲了,摄政王的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那就回来上朝吧! 所以,蔺巽短暂的养病假期结束,这几日被永徽帝支使着办了好几件差事,这让蔺巽都不得不开始怀疑永徽帝这是不是在公报私仇了。 蔺巽昨日便得到了消息,知道永徽帝去嘉寿宫坐了半日,今日听永徽帝要亲自给蔺少舒拟封号选妃的事情,简直就是毫不意外呢。 嘉寿宫那位对蔺少舒的偏宠,和额外的在意,永徽帝看不出来,但蔺巽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些年蔺少舒一个没有母族支持,永徽帝也刻意冷落的皇子,能与东宫抗衡、甚至让东宫都有些忌惮,蔺巽心中清楚,其中嘉寿宫那位没少扶持他。 蔺少舒封王是迟早的事情,毕竟规矩在那,最重要的是蔺少舒的婚事…… 太后放弃谢家了,那么盯上的无非是京都以外的四姓望族,为蔺少舒添一层筹码。 蔺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道:“微臣记得越王也不曾成亲,既然要为三皇子选妃,圣上不如一视同仁,将越王的婚事也定下来吧。” 永徽帝这才反应过来道:“这少谨和他母妃一样,在宫中不争不抢的,如果不是你提醒,朕倒是忘记了。且少谨是兄长,这次选妃,就让少谨先挑吧。” ‘阿嚏!’此时正在永安侯府看望萧钰的蔺少瑾,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坑了一把,只觉得自己背后凉飕飕的。 不过他来永安侯府却是找了个空,萧颐今日没在府上,而是去了谢家! …… 谢家门前…… 萧雪棠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那熟悉的府邸门口挂着白灯笼,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本该想要急切的回到谢家,这个对于年幼的萧雪棠而言,无比安心的避风港。 可是在梦中,却是因为她的缘故害死了谢家满门! 梦里,她亲自抄了永安侯府,她不后悔;可偏偏,却也因为她得缘故,谢家百年清名一朝被毁,满门被斩于午门。 纵使知道那是梦中发生的事情,可那感觉实在太真实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疼爱她得外祖父一家。 就在她站在门口,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只见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她躲闪不及。 门口,是一张熟悉的面容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回头一看,竟是萧钰! 短短数十日的时间,萧钰憔悴了很多,萧雪棠看着他微微泛着红血丝的眼,喉头竟有些发紧…… “兄长。” 她低声的叫着萧钰,不敢再看萧钰的眼。 在梦中,她差点亲手杀了萧钰,她将萧钰折磨的不轻,难怪……萧钰从景州回来之后的一开始那般厌恶她。 此时萧雪棠已经分清楚了,她与萧云霓的记忆是前世,而萧钰与佛恕……沐行云的记忆,是‘梦中’的那个世界。 萧钰看着萧雪棠消瘦清减的神色,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等她说些什么。 她该说什么呢,是该说都是她的错,害死了母亲? 还是说,在梦中她并非有意害死谢家与母亲…… 可前世以及梦中,谢氏都是因她而死。 此时萧雪棠心中乱糟糟的,前世今生梦中三世的记忆情感交织在一起,纵使她素日里再如何沉稳果决,此时竟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萧钰的指责了。 “你们兄妹两个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大舅母谢大夫人的声音打破了这种诡谲的沉寂。 只见谢大夫人还和当年一般,手中牵着个四五岁抱着蹴鞠的孩子,孩子躲在谢夫人身后,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的盯着萧雪棠…… 谢大夫人出身将门,最是护短,直接拍了萧钰一巴掌,不悦道:“棠棠身体才好,你让她站门口吹冷风?” 萧钰被一巴掌打了回神,这才想起让萧雪棠进来。 萧雪棠进了院子,在正院,就是为谢氏的小灵堂…… 那夜的记忆汹涌而至,萧雪棠脑海中浮现出谢氏奋不顾身为她挡刀的样子,喉头一哽,眼泪强忍着才没下来。 “想哭便哭吧。” 竟是萧钰! 萧雪棠惊讶的发现,在萧钰平静疲惫的目光下,藏着的是关切和担忧…… 那隐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抱着萧钰,放声痛哭! 此时门口蔺巽下朝之后朝服都没换匆匆来谢家,看着抱着兄长痛哭的小姑娘,神色有些微妙…… 第269章 谢家表兄 蔺巽身后,跟着的是去永安侯府没找到人,跑来谢家看热闹的蔺少瑾。 “王叔,您该不会吃醋了吧?” 蔺少瑾故作震惊的看着蔺巽…… 其实蔺巽戴着面具,压根看不清楚神色如何,但蔺少瑾却莫名在空气中闻到一股酸意。 难得啊,他这位一向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叔竟还有了类似于普通人的情绪? 原本蔺少瑾还想着在蔺巽面前凑趣几句,只见蔺巽一道幽幽目光扫了过来,蔺少瑾觉得后脖子都在发凉,下意识道:“王叔不至于啊,人家亲兄妹。能和好,是好事啊!” 蔺巽懒得理会这个聒噪的便宜侄子。 谢家才到京都,就出了谢氏的事情,谢家要操办谢氏的丧仪,打点上下,门房那难免有所纰漏。 是以蔺巽和蔺少瑾二人来了半晌,谢家下人都各自忙各自的,竟无一个人向主子通传的。 蔺少瑾原本是想提醒谢家人几句,蔺巽道:“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一旁天枢道:“谢家才来京都,风头正盛,主子这是要避嫌,免得朝中那些老臣总说主子假公济私。” 蔺少瑾恍然,道:“原来是为了避嫌,我还以为王叔您是因为拐走了萧雪棠,怕被谢家几位公子堵住算账呢。” 蔺少瑾性格一向散漫,虽被封为越王,那也是因为当时他的母族郑氏一族去年在江南赈灾一事上立了功,再加上他并无争权之心,所以也只在朝中领了闲职。 不用干正经事,意味着蔺少瑾有很多时间去做不正经的事情——搜集各家的八卦。 “别看永安侯府的那些人不待见萧雪棠,但听说以前谢家在京都的时候,谢家几位公子可宝贝着呢。这次您不声不响的拱了谢家的小白菜,谢太傅还在东山,但听说谢家几位可都来了,你得小心些啊。” 蔺少瑾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蔺巽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最近很闲。” 蔺少瑾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干笑了两声,道:“我就开个玩笑,王叔您别介意。” “本王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 蔺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和煦:“你年岁不小了,所以本王今日已经向圣上说了,给您选个王妃。这崔、纪、王、卢四大家族,你看上哪个同本王说一声,本王一定会给你安排好。” 瞬间,蔺少瑾的天都塌了! …… 与此同时,内堂中萧雪棠的情绪在哭声中渐渐平复,回神之后,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呢,觉得有些丢脸。没找到帕子,胡乱的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 这里蔺巽见萧雪棠红着眼又逞强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可怜,准备拿准备好的帕子递给她的时候,却有人先他一步递了张干净的帕子给萧雪棠…… “小花猫,快擦擦脸。” 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与蔺巽的年龄相仿,但气质上却更为的温和沉稳。 他穿着一袭蓝衣,仿佛是天空钟灵毓秀那一抹最为纯粹的蓝,举止投足,说不出的风流蕴藉。 一向戒备心强的萧雪棠,竟没有拒绝男子的靠近,接过帕子红着脸道谢道:“谢谢大表哥。” 蔺少瑾脸上一贯维持的散漫笑容也维持不住了,心中暗自倒抽口凉气,拉着蔺巽:“王叔,这一起长大的表哥而已,你今日头一次登门拜访谢家,要冷静啊,可千万别砸了这谢家啊。” 天枢…… 越王殿下,您这是劝人呢,还是在这儿火上浇油呢? 天枢沉默片刻,然后忽然开口道:“这谢家大公子,谢兰若,五年前在京都便有名气,被誉为兰落公子。就连内阁,一向看咱们王爷不顺眼的柳阁老,也对这位兰落公子推崇有加,欲收其为徒。” 蔺少瑾钦佩的看了天枢一眼。 能这么拆自家主子的台,这位可真是勇士。 天枢回给蔺少瑾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就在他们两个在打眉眼官司的时候,萧钰见萧雪棠如此依赖谢兰若,心底莫名有些吃醋。 他心中清楚,萧雪棠小时候是在谢家长大的,而谢兰若脾气一向温润,很照拂这些弟弟妹妹们。 比起他,谢兰若更像是一个合格的兄长…… 想到此处,萧钰心底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如果当年他和谢兰若一样,对萧雪棠多些关注和信任,或许母亲就不会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洁白手帕递到了萧钰面前。 “棠棠哭也就罢了,这些年过去了,钰表弟怎么也还像小时候那般爱哭。” 萧钰!!! “噗。” 众人瞬间都笑了出来,萧钰原本还想端着兄长的架子,被谢兰若这么一说,脸上神色瞬间有些挂不住了,道:“表哥休要胡说。” 此时只见萧钰脸上颓败伤感的神色尽数淡去,倒是罕见的露出几分少年气。 就在这个时候,谢家二夫人来道:“后院备了茶水点心,咱们去后院说话吧。” 谢家二夫人出身名门,性格温和的体贴,她是担心萧雪棠和萧钰兄妹二人哭坏了身子,便拉着萧雪棠的手臂沿着长廊,准备向后院走去,竟没注意到站在院子一角的蔺巽。 蔺巽这里本是担心萧雪棠大病初愈,到谢家看见谢氏的灵堂伤心之余无人开解。但见谢家人和那永安侯府不一样,对她十分呵护,这才放了心,便也道:“我们也回去吧。” 谢家此番来到京都,不止是谢雨鸿官复原职那般简单,可能要牵扯到一些怀闵帝在位时的旧事。 永安侯被流放,不是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所以在谢雨鸿进京之后,蔺巽要适当的与谢家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所以,他离开绝对不是担心不知如何与谢家人相处…… 萧雪棠没注意到蔺巽,谢兰若却是看清楚了,只听他道:“是摄政王殿下?”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谢兰若率先一步上前对蔺巽行礼道:“不知两位殿下驾临,有所怠慢,还请恕罪。” 谢兰若这一声瞬间将已经离开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在了蔺巽的身上…… 第270章 谢家的鸿门宴 说起来谢家与蔺巽的关系也是十分微妙。 当年谢太傅被罢官,谢家被贬谪去东山,是因为蔺巽;如今谢家重新被天子起复,也是蔺巽。 这谢家与蔺巽之间是有恩也有仇,而在他们进京都之前,因抱恙在家中无法启程的谢老太傅曾特意的叮嘱过他们,此番进京要绝对提防摄政王蔺巽。 谁知京都局势千变万化,谁也没想到短短数月的时间永安侯府败了,南疆的人会盯上了萧雪棠,为了保护萧雪棠谢雨鸿不得已求助蔺巽—— 如今一道赐婚圣旨,将萧雪棠和蔺巽捆绑在一起,相当于就是谢家和蔺巽捆在一块儿了。 昨夜圣旨下到谢家的时候,谢雨鸿和谢雷鹍兄弟二人在书房中待了一晚上,也不知说些什么。 谢雷鹍倒是还好,之前他与蔺巽交手的时候,见蔺巽身手不错,对他十分欣赏。再加上认亲宴上,是蔺巽出手帮了萧雪棠,在街上遇到那些怪物袭击,也是蔺巽救了他们,谢家三兄弟中脾气最火爆的谢雷鹍,倒是对蔺巽的印象不错。 倒是谢雨鸿,他的性格和谢老太傅一样严肃古板,对性格乖戾,且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提防居多。 而且蔺巽那样的人,一向不近女色,却突然看上萧雪棠,这让谢雨鸿不得不怀疑蔺巽其实也和南疆那些人一样听说了什么,对萧雪棠有所图谋…… 如果不是谢雷鹍好说歹说劝着,谢雨鸿恐怕在萧雪棠还在昏迷的时候,就要去水云居将人给接回谢府了。 谢雨鸿兄弟出于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上考虑,提防着蔺巽。 大夫人和二夫人则更担心的是萧雪棠。 蔺巽身份高贵,且坊间关于他容貌丑陋,性格暴戾等等都是一些不大好的传闻。她们担心萧雪棠先前已经与蔺少舒退婚,伤过一次,蔺巽并非良配,萧雪棠一个姑娘家日后该如何是好。 听见谢兰若说蔺巽来的时候,她们也纷纷看了过来…… 院中男子一袭玄色朝服,长身玉立,器宇轩昂,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大夫人评价道:“这身量看起来倒是不错,比那些文弱书生好多了。” 二夫人有些担忧:“坊间传闻摄政王早些年在战场上毁了容,所以一直戴着面具,这模样该不会真的如同传言那般,面如罗刹吧……” 二夫人出身书香世家,看起来娴静,但是个颜控。 当年看上谢家二爷,就是因为他那张脸,后来因为谢家二爷那张脸过于招蜂引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才蓄须的。 用谢家三爷的话来说,长得丑的,就不配进谢家的门! 毕竟谢家人不止自己长得漂亮,眼界也是绝对的高。 “那可不成!” 两位夫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只听一个少年道:“那摄政王如果真的是个丑八怪,那棠棠和他生下的孩子肯定很难看,我想要个和珠珠一样漂亮的外甥女。” 谢家小公子谢兰落怀中抱着个穿着蓝衣服的小女孩,一脸委屈的说道。 小女孩专心的玩着手中的蹴鞠,压根没理会谢兰落,十分高贵冷艳。 这里萧雪棠并不知道身后角落里偷看的几人小心思,瞧见蔺巽,她不禁眼神一亮,问:“王爷,您怎么来了?” 蔺巽神色平静道:“本王有事找谢大人商议。” 一旁蔺少瑾见某人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小声嘀咕:“就说专门来看自己的未婚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吧。” 当然为了自己小命着想,蔺少瑾这些话也只是在心中小声诽诽,不敢说出来。 萧雪棠也没多想,道:“表哥,舅舅今日在家吗?” 谢兰若还没回答,只听谢大夫人笑着道:“你舅舅今日一大早就去和同僚应酬去了,王爷若是不嫌弃,在寒舍小坐片刻。” 谢二夫人也跟着道:“是啊,这眼看着都到午膳的时辰了,王爷留下来用膳吧。” 蔺巽一向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敌人,就是尔虞我诈心眼比骰子还多老奸巨猾的文臣,但哪里见过如谢大夫人与谢二夫人这样的贵妇打交道。 而且,这些人还是萧雪棠的长辈,对萧雪棠十分重要的长辈。 一向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摄政王殿下,此时心中也有几分无措,但纵使他很少与长辈打交道,但也知道此时不应该拒绝。 他犹豫了会儿,才道:“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爷能留下来用膳是我们谢家的荣幸。” 谢大夫人笑靥如花,看的萧雪棠都有些觉得背后莫名凉飕飕的,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钰跟在后面稍落了几步,见状拉住了谢兰若,道:“舅母她们这是做什么?” “摄政王与雪棠的婚事,本是权宜之计,她们该真不会将摄政王当做女婿招待吧。” 这完全不合规矩! 而且,萧钰看的出来蔺巽并没有表面表现的那般没有野心,谁也看透他在筹谋着什么…… 本来那佛恕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上一个蔺巽,萧钰十分担心。 谢兰若叹了口气,道:“母亲和婶母做的事情,你能拦得住?” 见萧钰依旧紧拧着眉,这神色谢兰若在他三叔谢雪鹤身上经常看见。每次谢雪鹤提到蔺少舒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家小白菜被拱了的咬牙切齿…… “棠棠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行事有自己的分寸,包括喜欢谁、嫁给谁,你虽是兄长,也要学会相信她。有些事情,既来之,则安之。” 谢兰若拍了拍萧钰的肩膀,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萧钰怔了片刻。 …… 很快,前院就准备好了酒席。 因蔺巽与萧雪棠虽然定了婚事,但为了规矩,便将男眷和女眷分开用膳。 谢家二公子谢兰落抱着一坛酒,一副严阵以待的神色—— 他今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灌醉摄政王,摘下他的面具! 此时萧雪棠尚且不知自己那几位表兄磨拳擦脚的要给蔺巽一个下马威,她随着两个舅母到后院,就在这个时候衣摆忽然被人拉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穿着蓝衣服、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相白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分外可爱,且……莫名有些眼熟? 第271章 谢家明珠,侯府来人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了会儿,萧雪棠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哪里来的小孩呀,好可爱。” 而且,莫名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萧雪棠竟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孩了。 谢二夫人自豪道:“这么漂亮的小孩,自然是我们谢家的了。” 萧雪棠震惊,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二表哥成亲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谢二夫人笑弯了腰,谢大夫人拍了她一下,道:“你也是个促狭的。” 又对萧雪棠道:“你二表哥也就比你大两岁,哪里来这么大的孩子……” “那就是三舅舅的!别说,还挺像舅舅的呢……” 萧雪棠的眼中瞬间闪起一股名为八卦的光芒。 谢家三位舅舅,只有三舅舅过了而立之年一直没有娶亲,美其名曰终身不娶,为此外祖父没少生舅舅的气。 没想到几年没见,三舅舅的孩子竟都这么大了。 谢大夫人忙解释道:“别瞎猜了,这是你大表哥的孩子,大名唤做明珠,小名珠珠。” 萧雪棠有些惊讶道:“大表哥成亲了?” 她想起,似乎在前世,以及在梦中她不记得谢兰若成过亲啊。 谢大夫人神色微闪,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萧雪棠看出了谢大夫人的为难,心中也清楚这五年未见,想必谢家发生了很多事情。当着孩子的面萧雪棠没多问什么了,笑着道:“如珠似玉,掌上明珠,确实是个好名字。” 萧雪棠没给小孩准备什么礼物,翻遍了荷包,只找到半包随身携带的琉璃糖,拿给珠珠。 “珠珠她有些认生……” 谢大夫人‘认生’两个字还没说完呢,便见一向傲娇的小女孩不仅接过了萧雪棠的糖果,还直接扑到了萧雪棠的怀中贴贴。 谢大夫人非常的惊讶:“珠珠这孩子平日里连兰落想抱她一下都要哄半天呢,没想到与棠棠倒是投缘。” 珠珠这孩子生的玉雪可爱,但性格却不知像谁,平日除了谢兰若之外,只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喜欢搭理人。 今日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珠珠竟会主动的找萧雪棠玩,连午膳的时候,都是黏在萧雪棠身边让她喂的。 萧雪棠没照顾这么小的孩子,但她做事一向体贴,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肉糜鸡蛋羹除了一开始喂的时候不小心喂多了,几次下来倒是熟练很多…… 就谢二夫人也不禁道:“我看这孩子就喜欢好看的。” 从前谢家几个孩子中,萧雪棠是最漂亮的一个,现在几年过去,萧雪棠的容貌生得越发惊艳动人。 萧雪棠在谢家陪着两个舅母用完午膳,再陪珠珠玩的时候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前院那里还没消息,不知道蔺巽怎么样了…… 两位表哥的性格萧雪棠实在太了解了,大表哥性格稳重,应当不会做什么;倒是她那二表哥,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二人顽劣不相上下,一起合谋干了不少坏事。 萧雪棠偷果子他望风,萧雪棠爬墙他扶梯,二人闯祸被发现谢兰落倒是讲义气的很一个担当下来挨板子。 方才谢兰落那眼神,就有点像是挨板子的前奏。 “棠棠这是是在担心摄政王?” 被谢二夫人拆穿之后,萧雪棠口是心非道:“才没有呢。” 见萧雪棠这般别别扭扭的样子,谢二夫人和谢大夫人交换了个眼神,故意道:“方才我看见兰落偷了两坛子好酒过去,我看他们兄弟几个,是想联手将摄政王灌醉呢。” 谢家是最是护短了,哪怕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谢家兄弟收拾起来也丝毫不手软…… 当然谢兰落初心是想要给蔺巽一个下马威,但究竟谁收拾谁,在酒桌上是要凭借各自的实力。 萧雪棠知道自己的两位表哥都是千杯不醉,蔺巽的酒量如何她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最近蔺巽还在吃药呢…… 她有些担心,更加坐不住,道:“我去前院看看吧。” 见萧雪棠如此牵挂的模样,谢大夫人顿时心里有数了…… 看来这桩婚事跟不是如谢雨鸿所言,是摄政王强人所难,看这架势分明萧雪棠对那摄政王也有情谊的。 谢大夫人按住萧雪棠的手,安慰道:“有你大表哥在,兰落闹的太出格。” 再说,对方毕竟是摄政王,那几个小子胡闹归胡闹,也是有分寸的。 一旁谢二夫人也笑,打趣道:“咱们棠棠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萧雪棠……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谢家的管家匆匆来道:“夫人,侯府那里来人了,说是请小姐回府呢。” 此言一出,谢大夫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没好气道:“永安侯府还有脸来。” 谢大夫人如此生气也是有原因的…… 谢氏出事,京都传出流言说是萧雪棠克死了自己的生母生父,而谣言的源头,便就是永安侯府。 如今萧颐被流放,虽然朝廷暂且没夺了侯府的爵位,可多少受了点牵连。侯府只剩下不成器的萧家三爷,还有病入膏肓的萧老夫人,谢大夫人就不明白了这侯府怎么还能兴风作浪呢。 “大概是我那便宜妹妹,在侯府被冷落了几天,坐不住了。” 萧雪棠神色淡然的说道,显然是在她意料之中。 叶锦出来之后没有兴风作浪,就不是叶锦了! 谢大夫人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萧雪棠说的是叶锦…… 她们来京都也有十来天了,对于叶锦的事情也有所耳闻,更不要说还有个提前来京都探听消息的忍冬,早将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回禀了两位夫人。 谢大夫人恨声道:“一个流着南疆妖人血脉的私生女,竟还能许给三皇子,在京都兴风作浪,今上就是太仁慈了!” 谢大夫人突然冷下来的声音将原本窝在萧雪棠怀中玩蹴鞠的小姑娘吓了个哆嗦,她小脸刷白的抱着蹴鞠,身子僵住了。 萧雪棠忙宽慰怀中的小姑娘道:“珠珠别怕,祖母嗓门大了些。” 她也知道大夫人为何如此激动。 谢家人最痛恨的,就是南疆人! 第272章 被人保护的感觉 谢大夫人出身将门苏氏一族,当初她的父兄就是与南疆作战牺牲的。 那是大胤牺牲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称之为南陵一役! 后面谢雪鹤游历南疆的时候,也险些丧命,所以整个谢家对南疆都恨之入骨。此番朝廷起复谢家,谢老太傅以身子不便依旧留在东山,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大概是听闻朝廷与南疆议和,心中不快的缘故…… 苏氏没想到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会吓到珠珠,有些后悔。 幸好萧雪棠无师自通会哄孩子。 虽然平时萧雪棠与小孩子接触很少,但她的身上有着一种柔软的气质,特别讨小孩和小动物的喜欢,珠珠紧绷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只是在萧雪棠看不见的地方,她那清湛的眼眸中写满了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忧虑…… 萧雪棠见大夫人还在生气,便对苏氏道:“舅母放心,叶锦当不了三皇子妃。当时我留她,也只是想给蔺少舒添堵。” 提到蔺少舒的时候,萧雪棠语气异常的冷淡,谢二夫人有些惊讶。 原本听说萧雪棠和蔺少舒退婚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萧雪棠会伤心,毕竟这两个孩子感情从小就好。 倒是苏氏,颇为宽慰的看着萧雪棠。 这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她心中也清楚这孩子看似娇柔,骨子里却是坚韧的,敢爱敢恨,绝对不是一味的沉溺纠缠过往之人…… 这是萧雪棠与她的母亲,以及……谢贵妃的不同之处。 苏氏想着那两位小姑子,赫赫有名的谢氏双姝,都是因为‘情’之一字而殒命,心中难免有些伤怀。 幸好,萧雪棠与她们都不一样! 管家在那站了半晌等着回话呢。 苏氏收拾了情绪,才道:“你去回萧家那些人,就说雪棠的行李都已经搬来谢家,与他们侯府无关,让他们快滚,别脏了我们谢家的地!” 话音未落,就在此时只听院落里传来一道高扬刻薄的声音道:“苏氏好大的架子啊,侯府与谢家姻亲一场,如今萧家没落,谢家兴起,就这样翻脸不认人吗?”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本该是在庄子里的萧三夫人! 三夫人看见萧雪棠的眼神像是有毒汁般喷涌而出…… 都是萧雪棠和谢氏这两个贱人,害的她与若若被关进了庄子里,这数月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现在,谢氏已死,整个侯府该轮到她们三房当家做主了,毕竟……她现在攀附上了一座大靠山。 在三夫人的身后,正是太后身边的芳月姑姑…… 芳月低声在三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只听三夫人高声指责道:“萧雪棠,你祖母如今卧病在床,你身为晚辈,为何不在侯府伺候,竟还敢在外面逍遥快活,你还懂不懂规矩!” 她话音方落,萧雪棠还没开口,只见大夫人苏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竟是直接给了狐假虎威的三夫人一巴掌。 “我们家棠棠金枝玉叶,你竟敢将棠棠当做奴婢伺候萧家那老虔婆,你们永安侯府的人是死绝了吗。” 苏氏是将门之后,脾气一向暴躁。 而且回到京都之后,她也听了忍冬说了这五年,侯府那老夫人借着侍疾的名义没少磋磨萧雪棠。如果不是因那萧老夫人现在只剩下一口气吊在床上,苏氏早就打上门去了。 谁知苏氏没找上门,倒是侯府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竟主动招惹上了她,苏氏岂是那种忍气吞声的性格,直接两巴掌将三夫人扇得找不着北。 苏氏将萧雪棠护在身后,直接对三夫人冷笑道:“既然我那小姑子与侯府和离,那么雪棠便就是我们谢家姑娘,与他们侯府没关系,日后你们侯府的人再敢踏进我们谢家一步,我直接让人将你们撵出去。” 从前苏氏脾气虽然火爆,但在京都还是装作几分世家贵妇的端庄,收敛了些。但随着谢雨鸿贬谪的这几年,苏氏的脾气不再克制,直接养成能动手绝对不动口,这一下直接将三夫人给打懵了…… 在她的记忆里谢家的两位夫人都是十分和善,知书达理的性格,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的……凶残? 而此时萧雪棠被两位舅母护在身后,心中浮现出一抹久违的暖意…… 这样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此时芳月没想到三夫人竟如此没用,还没一回合呢直接被谢大夫人给打压了下去,不得不亲自开口道:“谢大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这三夫人如今可是太后的座上宾,您如此随意责打,岂不是不给太后的面子。” “这谢家虽然被圣上赦免诏回京都,可毕竟谢大人还没官复原职,谢夫人就如此行事如此张扬,此事若是被圣上知晓,不知道这谢家是不是又要回东山了……” 苏氏是知道这芳月是太后身边的左膀右臂,她的话也代表着太后的意思。 所以,看似是芳月在威胁谢家,其实是太后! 想到太后,此时苏氏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太了解太后的手段了,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就像是当年那些事…… 芳月瞧着原本还气焰嚣张的谢家两位夫人,在听到太后的名字之后,瞬间就蔫了,心中冷笑。 当年谢家在最为鼎盛时期也不敢和太后叫板,更不要说现在没有谢太傅的谢家了。 芳月看着谢家两位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道:“其中利害关系,想必谢夫人也知晓,所以萧小姐还是回侯府吧,正好太后也想见见您……” “不成!” 苏氏立即警惕起来,看着芳月,道:“如今雪棠已与少舒退婚,太后见她做什么?” 芳月瞧着多管闲事的苏氏,眼皮子耷拉下来,像是吐着信子的蛇,凉丝丝的威胁道:“谢夫人,奴婢方才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这是太后与萧小姐之间的事您就别多问了。您要为谢大人的前程考虑啊,他能否官复原职,那可是太后一句话的事情……” 不等苏氏开口,就在此时只院子门口传来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本王竟不知,太后的手何时能伸到前朝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芳月一个哆嗦。 只见不知何时,蔺巽出现在院子门口,目光幽冷的看着她们…… 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第273章 神佛皮囊,修罗心肠 对上蔺巽那冰冷的目光,原本还十分嚣张的芳月顿时只觉一阵腿软,她想到很久以前一件事…… 当年她曾陪伴太后前去兽园,亲眼见过蔺巽与野兽搏斗的场景。 那时的蔺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能赤手空拳的撕碎了关在笼子里的数十只饿狼! 最后一只饿狼扑向他的时候,他用牙齿咬断了饿狼的咽喉吸血…… 当时那般残忍场景将一向吃斋念佛的太后吓得病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也请了护国寺的高僧念了一个月的经,才好转。 就在太后病情快要好转的时候,蔺巽跟随了缘大师来寿安宫了。 那在兽笼里与饿狼搏斗,如同野兽般的嗜血少年,披着袈裟,跟在一众宝相庄严的僧侣之后。 分明就是神佛皮囊,修罗心肠! 太后又病了,直接在宫中躺了大半个月的功夫…… 在那之后,太后便一直在嘉寿宫修身养性,很少去御书房过问先帝的事情,生怕见到那位性格诡谲的恐怖少年。 后来芳月办差的时候在宫中远远见过蔺巽几次,只见蔺巽穿着玉冠锦袍,在一众世家子弟之间尤为的出尘脱俗。 可想到兽园中蔺巽的模样,芳月觉得不寒而栗,看见蔺巽一向都是能有多远躲多远! 一时芳月压下心中那汹涌的情绪,战战兢兢的问:“奴……奴婢见过王爷。” 该死的,出门没看日子,怎么偏偏就在谢家撞上这个煞神了! 芳月心中不安的想着,蔺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奴婢……” 芳月有些支支吾吾,哪里还有方才那般颐指气使的嚣张……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捂着脸站在一旁的三夫人,忽然眼神提溜一转,抢先一步开口道:“回王爷的话,臣妇是奉太后的命来请萧雪棠回侯府学习规矩,如何伺候王爷的。” 三夫人听说过蔺巽喜怒无常的性格,想着他看上萧雪棠未必是真的喜欢她。 充其量看上了萧雪棠的美色,当她是个玩物…… 像摄政王这般位高权重的男人,自然喜欢的是温顺听话的玩物。 太后调教萧雪棠规矩,那不正是为了摄政王好么,她不信摄政王不会不领情! 三夫人这一番话将谢家人都气死了,他们将萧雪棠当做什么了…… 蔺巽深深的看了三夫人一眼,语气有些高深莫测问芳月:“她说的是真的吗?” 芳月见蔺巽看起来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壮着胆子道:“是啊……” “这萧雪棠在忤逆不孝,在京都名声本就不好。如今她承蒙圣上恩典,能嫁给王爷您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应该要惜福才是。” 她睨了萧雪棠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是在指责萧雪棠不懂事。 然后看向蔺巽,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神色,道:“所以,太后让奴婢在侯府教导这萧雪棠规矩礼仪,也是为了减少百姓的非议,不会丢了皇室以及王爷您的颜面……” “呵。” 蔺巽唇角微勾,冷笑道:“摄政王府的事情,何时轮到太后插手了。” 他话音落下,底下的人倒抽了口凉气。 虽然太后一直在后宫,不问朝中之事,但永徽帝对太后还是敬重。 蔺巽这话若是传扬出去,文臣可以弹劾蔺巽一个大逆不道! 芳月谄媚的笑意也僵住了,有些不安的看着蔺巽…… “将这些对本王王妃不敬,假传懿旨,在朝廷重臣之家闹事之人拖下去!杖责五十,以儆效尤。” 杖责五十,那不是要了她们半条命啊! “王爷你……” 芳月吓得脸色惨白,而萧二夫人见状不好忙狐假虎威道:“你们谢家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后身边的女官不敬!” 谢家的侍卫并没有动手,而是天枢带着王府的侍卫,过来…… 只听蔺巽淡淡道:“别脏了谢家的地方。” “是!” 天枢应了一声,吩咐身后的侍卫道:“拖到门口行刑。” 芳月被两个侍卫抓着,此时反应过来蔺巽竟是真的要动真格的了,挣扎求饶道:“王爷,王爷您不能这么多奴婢。奴婢真的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呀……” 一旁天枢‘啧’了一声,笑眯眯的问:“你口口声声说奉了太后的懿旨,凭证呢?” 芳月被问愣住了,心想整个京都的人谁人不知她芳月是太后的心腹,她收拾人还需要凭证吗? 天枢怜悯的看着这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人,道:“没有懿旨,就是你们仗着太后的势力在谢家狐假虎威,意图挑拨太后与摄政王之间的关系。” “毕竟,如今朝中谁人不知道太后不问世事已久,且太后心肠慈软,最是怜悯小辈的,怎么会如此的对待萧小姐。” 芳月在宫中伺候多年,也不是个蠢的,瞬间明白了过来蔺巽完全就是借题发挥,为了维护萧雪棠拿她们出气! 此时三夫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样的蠢事! 她跪在地上,哭得涕泪纵横道:“王爷,臣妇臣妇不是故意的,您看在臣妇是雪棠婶母的份上,饶过臣妇吧。” “聒噪。” 蔺巽眉心微皱,不耐烦的说着,底下的人当下直接堵着两个人的嘴拖到了门口。 很快,门外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和求饶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这下芳月和二夫人半分便宜没讨到,倒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此时谢家人纷纷目瞪口呆,半晌没有回神,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还能这样?!!! 就在一阵喧闹混乱中,蔺巽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人群之后的萧雪棠,目光变得严肃和认真。 萧雪棠见他这般模样,以为蔺巽是有什么话吩咐。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他道:“能娶你,才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萧雪棠!!! 她愣了一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溜圆。 对上那一双深邃灼热的视线,耳朵开始发烫…… 渐渐地热意蔓延上整个脸颊,最终恼羞成怒的瞪着一旁好看戏的几位不靠谱的哥哥们…… “你们究竟灌了他多少酒!!!” 第274章 一步错,步步错 蔺巽确实醉了。 一开始没表现出来,但在被晚风吹过,酒劲上头了,走路都有些踉跄,苏氏见了连忙让人收拾间房索性让蔺巽留在这休息。 蔺巽:“谢夫人,我第一次登门这恐怕不合礼数。” “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反正你与棠棠婚约定下,住下天经地义。” 蔺巽滚了滚喉结,朝萧雪棠的方向看去,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只见他那一双深邃的凤眸此时染上了血丝,整个人虽然尽力克制保持清醒,但眼底神色还是有些恍惚。 萧雪棠道:“将绛雪轩旁边的客房收拾出来了,你就住在那吧。” 蔺巽有点洁癖,若是让他住在别的客房恐怕他不适应。 天枢和谢兰若扶着蔺巽去休息,萧雪棠拽住谢兰落,问:“你们灌了他多少酒。” 谢兰落有些心虚,比了两个手指道:“我们四个人就两坛子千日醉……而已嘛。” 在萧雪棠喷火的目光下,谢兰落的声音越来越心虚。 萧雪棠!!! 这千日醉是烈酒,后劲极大,她记得蔺巽的酒量不算太好,往常饮宴的时候喝酒都是浅尝辄止,这次喝了这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 萧雪棠给了解酒石让蔺巽含着,又想着蔺巽今日到底是因为她才被灌了这么多酒,萧雪棠还是去厨房准备醒酒汤去了。 谢家才来京都,带的都是些旧仆,这个时候不是饭店厨房没人,萧雪棠找了醒酒汤用的食材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元婶过来,问:“小姐是饿了吗?” 萧雪棠昏迷的那几日梨棠居的人都被送到了谢家这里安顿,除了绮月和碧痕几个贴身丫鬟,元婶也来了谢家。 谢家帮手不多,而且萧雪棠喜欢吃元婶做的点心,见元婶肯留下来,萧雪棠也是高兴的。 萧雪棠笑着道:“不是我,是给王爷煮醒酒汤呢,方才他喝的多酒了,我担心他醒来会难受。” 正在准备生火的元婶,听到这话‘咣当’一声,手中的柴火直接砸了下来。 萧雪棠有些奇怪的问道:“元婶,你这是怎么了?” 元婶苍白着脸色,眼底隐隐闪烁着一丝恐惧,看着萧雪棠开口道:“小姐,有件事,我一直没见您说。” “其实,我以前见过王爷,就在五六年……” “金陵城!” …… 蔺巽确实醉的不轻。 他酒量一向算不得很好,喝醉这种事很多年没有过了,还是二十左右的年纪,在军营中和将士们一起喝烈酒时。可这次来谢家,蔺巽也知道对于萧雪棠而言谢家和永安侯府不同,这些人都是她所珍视之人。 所以明知道谢兰落他们不怀好意,但还是来者不拒的全喝了,只是没想到酒的后劲会这么大。 被谢家兄弟扶着进了绛雪院的客房,蔺巽睫毛微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天枢过来,在香炉里添了一把香。 在谢家兄弟二人疑惑的目光下,天枢笑着说道:“王爷最近睡的不太好,习惯点香入睡,这安神香是护国寺了缘法师亲自调制的呢。” 这一觉倒是久违的做了个梦…… 梦见了他以为早就被遗忘的过往。 久违了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些他以为早就已经遗忘的过往…… 很长一段时间,蔺巽都在想,他的人生被割裂成两段。 十六岁的蔺巽,是天子宠臣,他被年怀闵帝蔺景佑抚养长大,因皇后体弱蔺景佑膝下无子,对蔺巽而言亦兄亦父。 虽然蔺景佑对他要求有些严苛,可若不是蔺景佑,蔺巽早就死了,死在十多年前的天极王府那场大火中。 所以,对于先帝他的心中是感恩的,甘愿做先帝的爪牙…… 当时阉党掌控朝政中饱私囊,甚至到了连边境守城的军饷都发不出的地步。 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永徽帝的视线放在了江南第一氏族,姬氏一族身上! 这些年,姬氏一族势力日益壮大,执掌着织造府进贡之物,还掌控着一方水运,甚至民间都有传闻姬氏一族之富,富可敌国。 这些年姬氏在江南结党营私、中饱私囊的事情朝中不是没听到风声,但姬氏势力盘根错节,朝中没有能臣能啃的下这个硬骨头。 永徽帝要动姬氏决心已久,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如今西北边关物资紧缺,正是一个契机! 要动姬氏,这会将对老王妃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 怀闵帝兄弟二人当年得老王妃庇护,才逃过仁懿皇后的毒手,如此恩情这也是怀闵帝迟迟不肯下定决心对姬氏动手的原因。 但姬氏暗中已经拉拢军中兵马,与外族勾结,竟要效仿南北朝与朝廷割据。 若再不动手,等姬氏成了气候,那么这个朝廷真的是岌岌可危。 怀闵帝深夜诏蔺巽密谈一夜,最终制定了周详的剿灭姬氏一族的计划。 彼时的蔺巽年少,尚且是一腔热血,全然不知自己只是怀闵帝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暗中潜伏,九死一生,帮助朝廷派去的钦差掌握了姬氏的罪证。 在姬氏一族被查抄那日附近调遣的五千精兵将那偌大古老的家族包围的密不透风,金陵城在一片火光中,亮如白昼。 当看见他在官兵中出来的时候,那位老谋深算的姬氏家主看见蔺巽的脸,整个人先是一怔,紧接着陷入无尽的绝望中。 少年尚未及冠,眉眼秾丽,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 他的母妃曾是金陵第一美人,只是一张脸,便让当时风流蕴藉、名冠京华的天极王一见倾心。当时姬氏送到京都几位出身显赫的嫡女,可偏偏蔺子期却看上了姬氏旁支的庶女,不顾宗亲反对娶她为妻,传为一段佳话…… 而蔺巽的长相,更是结合了他的父母的长处。 “原来……是你!” 蔺巽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像是一瞬间衰老的姬氏家主,火光之下,那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姬氏族人,宛若地狱深渊,深不见底…… 许久之后,这位曾掌控着整个江南命脉的姬氏家主像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神色恍惚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在他们为了将姬诗缨送去天极王府、派出杀手杀了姬诗缨的心上人开始的第一步,就开始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 这偌大的姬氏一族,最终是自毁在了他们欲壑难填的野心之上! 第275章 姬氏恩怨,罪孽深重 姬氏是江南第一大族,从前朝开始便盘踞一方,其势力堪比一方诸侯。 姬氏祖训,族中女子不得入宫为后…… 这也是姬氏一族在南方氏族虽非常显赫,可在京都,那权力集中的皇城,总是差了点什么。 等到了姬桁这一代,姬氏已经开始有些势微了,江南如郑氏一族的崛起威胁到了姬氏的地位。他们需要姻亲关系,稳固姬氏的权利,所以才送了许多美人到京都前去天极王府。 区区王妃之位,当然不是他们所能满足的。 他们知道蔺子期非池中之物,再加上一些传闻……让姬桁动了歪心思。 既然姬氏一族的女子无法嫁给天子为后,那么他们姬氏一族扶持一位天子出来,如此一来姬氏一族不仅是江南氏族之首,更能成为天下氏族之首! 姬桁是个有野心,有谋算的人…… 可他却没算到,蔺子期纵使是血脉正统,有称王的能力,可并无称王之心。 为了逼蔺子期,他们从中逼迫姬诗缨,却没想到弄巧成拙,非但没能逼蔺子期反,反而害得他们夫妻离心,蔺子期被武宗迫害,死在了姬诗缨生产那夜…… 那时,姬诗缨与蔺子期相处之中,已经日久生情,可没想到天意弄人。 蔺子期无谋逆之心,可武宗却相信了姬氏一族放出所谓皇室正统的流言,对整个天极王府起了杀心。 十多年过去了,武宗也驾崩,新帝登基,可姬桁却总日夜在梦魇中,是天极王府的大火,姬诗缨一身是血绝望憎恨的眼神。 “我诅咒你,诅咒你们姬氏一族,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就在十六年后诅咒得到了应验。 官兵手中举着的火把,扭曲模糊了眼前少年的面容,看着缓缓走近、宛若罗刹的少年,姬桁用着颤抖的声音道:“放过姬氏的族人……” “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至少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我可以,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 “你的母亲,她还活着!”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小厨房内,元婶神色惶恐,似是喃喃自语:“他怎么会是摄政王呢?” “世人皆知摄政王的父母在他出生那日就已经死了,可那一天,我明明听见了他叫那个女人……母亲!” 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被吹的叮当作响,夕阳落在那结着蛛网的雕花格子窗上,有着陈旧的岁月痕迹。 在那光影交错之下,眼前一切仿佛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那是一个看似寻常的夜晚,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将她做工的园子包围包围。 那时她们吓得魂飞魄散,压根不敢发生了什么,颤抖着跪在地上只听见打斗声和惨叫声。 还有那家男主人似是会功夫的,但在为首的黑衣人手底下没过几招就重伤,元婶听到他断断续续的骂那男人什么灭绝人性,恶鬼阎罗什么的 血腥味盖过了满园那奇花异草的馨香,她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放过了她们这些被请到园子里来帮工的。 她不是园子里的人,只是帮工的才侥幸逃过一劫,对外不敢说一个字。 元婶仗着胆子,只看了一眼,那为首的,正是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面具,目光冰冷的男人! 男人戴着狰狞的兽首面具,眼神比野兽更冷,元婶只看了一眼就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等过了几日,她颤颤巍巍的仗着胆子想要去打听那户人家的事情,却发现整个城中风平浪静,根本没听说什么灭门惨案的发生。 而那一座漂亮的像是天上宫阙的园子,一夕之间也不见了,仿佛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 如果不是藏起来的那一匣子珠宝,元婶还以为那些事情不过是她做的一场噩梦。 这件事发生之后元婶不敢继续留在临安城了,便来了金陵,却没想到时隔五年,竟还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园子里,整整一百多人,他亲手杀了一百多个人,血流成河就是魔鬼……” “我亲眼看见他将一把剑插进了一个女人的胸口,那是……他的亲生母亲。” “摄政王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 等蔺巽真正见到他的生母姬诗缨已经是在三年后,母子相见,是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因为他的擅自做主,只是没收了姬氏一族的家产,流放了姬氏一族的子弟,并没有彻底铲除这个古老的氏族,违背了怀闵帝的旨意。 兴许就是从查抄姬氏一族的事情起始,让怀闵帝意识到手中的宝剑已经磨砺将成,但他却没有把握彻底的掌控这把剑。 所以,怀闵帝想到了青莲业火的传闻…… 他要蔺巽彻底为他、为大胤、为蔺氏皇族所用! 从金陵回到京都之后,怀闵帝对蔺巽的训练越发的残酷,兽园的猛兽成倍的增加,将蔺巽丢到了南境在沐王爷的军营中历练。 因天极王与沐王爷曾是忘年之交,他对蔺巽自是倾囊相授,沐王爷乃是当世名将,蔺巽在他身边虽然不过一年时间却是青出于蓝。 一年后,漠北来犯,边境将危。 怀闵帝故意用锦袍玉带和兵符玉玺放在蔺巽面前选择,果不其然,蔺巽选择了后者。 当时的怀闵帝大概是在想,有青莲业火之毒钳制,就像是锁在蔺巽脖子上的铁链,再远,他也能牵制住蔺巽。 可唯独怀闵帝忘记了幼虎已经长出了爪牙,宁可由那锁链勒得血肉模糊,也绝对不妥协! 怀闵帝失去了对蔺巽以及对整个漠北的掌控,而没有蔺巽的保护,他在宫中的处境更加的糟糕。 他一生运筹帷幄,自以为能算尽人心,却没想到最终却死在了他最厌恶的阉党手中…… 京都朝局沦陷在阉党手中的第二年,在漠北的蔺巽已是无冕之王。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一封来滇南的信…… 沐王死在了南疆人的手中,据查,是军中出了奸细,奸细是阉党。 沐行云约蔺巽前去金陵,共谋大事,为枉死的沐王以及滇南的将士们报仇…… 时机成熟,他们需要联手拨乱反正! 这是当年沐行云在信中所慷慨陈词,彼时的蔺巽并不知道,那又是一场天大的阴谋。 第276章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已经入夜了,屋子里的案几上点着一盏琉璃灯,如豆的火苗被不知从哪里吹进来的风煽动,跳跃…… 雕刻着莲花纹的香炉摆在床头,釉玉香炉泛着透明而朦胧的光晕,若有若无的烟如薄纱飘起,渺渺云烟随即散开散开…… 沉睡中的男子面具已经摘了下来,露出清隽矜贵的面容,五官深邃,下颚凌厉,纵使在睡梦中依旧不减气势。 他睡的并不安稳,双眉紧皱,紧接着蓦地睁开眼…… 他又梦见了那个晚上,他被沐行云设计,决斗的那夜。 当沐行云的剑插入他的胸膛,距离心脏只有三寸的距离,而在他终于不再顾念手足亲情,欲反击的时候。 有道人影扑出来,挡在了他们兄弟二人之间…… 那是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依旧觉得剜骨锥心的一幕。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让人如坠孽海炼狱……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可这次的梦让他尤为的心惊,那个陌生女人的脸,竟变成了萧雪棠,在他与沐行云中间…… 在这一瞬间,梦中的心有余悸,心口沉甸甸的,以及忽然清醒后身边空无一人的寂寥感,如同潮水涌入蔺巽的心口,他身子一震,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的撑起自己。 却没想到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从他胸口掉落了下来,气得脾气大的狸奴正要伸爪子再在那俊脸上挠一下,却被主人喝止了。 “雪球别闹!” 雪球,也就是那只小虎斑,被萧雪棠正式收养带来了谢家。 一开始有些瘦瘦小小的猫儿,如今在萧雪棠精心喂养之下已经是圆乎乎一团,难怪蔺巽在睡梦中觉得心口沉。 “你终于醒了。” 萧雪棠放下手中拨动的香炉炉灰,随手端起放在床边已经凉了的醒酒汤:“你喝了整整一坛半千日醉,肯定难受,这是醒酒汤,快喝了……” 一向沉稳、遇事不惊的摄政王,可是此时他的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沉沉眼眸盯着萧雪棠,片刻之后直接将萧雪棠揽在怀中。 萧雪棠‘唔’了一声,感受到蔺巽心脏急速的跳动,并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 明明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可却又像是那么真实,他以为早已经痊愈的伤口重新被撕扯,鲜血淋漓。直到看到坐在烛火边的少女,感受着她身上的体温,蔺巽才有一种失而复得的真实感。 萧雪棠空着的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蔺巽的后背,就像是从前他安抚她一样,道:“是不是做噩梦了,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方才是萧雪棠第一次看见在睡梦中、毫不设防的蔺巽。 平日里,高高在上,她只能费力仰头与其对视的男子,却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以一种鲜少有的俯视的角度,任由她打量着。 萧雪棠看着这一张熟悉深邃的眉眼,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眷恋。 无论是哪一世,她这一生都是命运多舛,被他人左右,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唯独蔺巽,是他最坚定的选择! 只不过蔺巽睡的并不安稳,似是被梦魇住了,萧雪棠听见他在梦中叫…… 母亲! 那样一个强大让朝堂都望之生畏的男人,在梦中却是如此的脆弱。 萧雪棠在听说了元婶的事情,再结合之前蛛丝马迹的线索,终于知道了蔺巽的心结是什么…… 弑亲! 难怪,难怪当日蔺巽明知她恨极了萧颐,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他,却阻止她亲自动手杀萧颐。 因为他自己的手中就沾染了至亲的血,此后入夜,无法安眠,只能被梦魇折磨。 他不想,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此时萧雪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斥在她的心口。 酸酸的、麻麻的…… 她主动的双手环抱住蔺巽宽阔的肩,任由蔺巽额头埋在她纤弱单薄的肩膀上,不知过了许久…… 他双手攥紧拳头,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而此时,萧雪棠看着匐在自己肩上的男子,一时神色变化,最终也做出了决定…… “我有话要说……” “有件事我想……” 二人同时开口,相互对视了一眼,萧雪棠飞速反应过来,道:“你先说!” 蔺巽无奈的笑了笑,随即才道:“是沐行云。” 萧雪棠眉心一跳,方才,她也正想说的是关于沐行云的一些往事…… “沐行云有反心,早在五年前便有端倪,便也付出行动了。” 当年,蔺巽手握重兵,坐镇漠北,与朝廷已经形成了抗衡之势,朝中王守成等人对蔺巽十分忌惮,也不敢轻易招惹—— 或许就连怀闵帝也没想到,当年因起杀心派遣蔺巽前去漠北,最后却成了大胤社稷的救赎。 当时沐王府出事之后,蔺巽已有拨乱反正,带兵回京都杀了王守成之意,恰在这个时候沐行云写信邀约蔺巽前去江南二人准备一南一北,同时出兵解京都之围。 早在十六那年从姬桁的口中蔺巽知道了自己母妃尚且在世,并知道她与自己的情郎生下一子。后面南疆动乱,孩子被老沐王收养,取名为……沐行云! 少时一同拜师学艺,再加上二人之间割舍不断地血脉关系,蔺巽并没有多加设防,只带数十个轻骑心腹,前去金陵赴约。 这一生蔺巽睚眦必报,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唯一做过的一件称得上心慈手软的一件事,是违背了当年怀闵帝的旨意,放了姬氏一族生路。 沐行云在金陵设下天罗地网,甚至不惜以……他们的母亲为诱饵,想要置蔺巽死路。 那时的沐行云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为了野心,竟与南疆达成了交易。 杀蔺巽,夺天下。 却万万没想到蔺巽被姬桁所救,联络上了援兵,最终活了下来。 后来蔺巽更是出其不意,与金陵守军郑元生联手,直接十万大军,兵发京都,再与京都的临王里应外合…… 诛叛逆,清君侧,扶持永徽帝登基,大胤终于回归正统! 只能说,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第277章 预知之梦 萧雪棠在听蔺巽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她心中倒抽了口凉气! 一切都对上了,当年在金陵青楼里见到沐行云,他口中的阿兄应该就是蔺巽。 而他也不是被蔺巽打伤了,而是他设计蔺巽,反被蔺巽所伤。 “呵……果然,他可没自己口中说的那般无辜。” 萧雪棠冷笑了一声,随即回神,便见蔺巽深邃幽幽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心虚,问:“怎……怎么了?” 蔺巽道:“方才你想说什么。” 萧雪棠…… “我也想说的是沐行云……这次来京都图谋不简单,他的到来,会让整个京都陷入混乱,甚至战争……” 梦中那些惨剧,很有可能会重演。 萧雪棠想起第一世的一些事,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和恐惧…… 萧雪棠是亲身经历过东宫兵变,在后宅中的女子,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不再是史书寥寥数笔的‘宫变’两个字。 也不止是后世所记载的‘成王败寇’,是无数没有被载入姓名的将士百姓的血和泪。 上位者的夺权,却使普通百姓们人生破碎。 京都都是如此,更不要说边关饱受南疆、北狄们侵扰的百姓呢。 那一次东宫宫变,对于萧雪棠的人生有着颠覆性的影响—— 她只是蔺少舒夺权的策划者之一,并不是那场宫变的亲历者。在那之前,蔺少舒大概是还需要她这个皇子妃来稳定人心,拉拢萧家那些世家以及谢家门生,所以在东宫有异前夕,派送了卫队护送她去了邺山的行宫。 她回到京都已是三天后了。 兵变之后,那繁荣的京都满目疮痍,宫中堆满来不及处理了禁军、宫人的尸体。那靠近宫墙最近,繁华的朱雀街,烧毁了大半条街。 一个母亲抱着一个破碎沾血的蹴鞠哭的撕心裂肺。 那是她刚满三岁孩子的遗物,在大军入城的时候,他穿过长街捡蹴鞠,直接死在了马蹄之下…… 那时,她正坐在蔺少舒派来迎接她的凤辇上,身着五爪龙袍的蔺少舒,要在文武百官、京都百姓面前宣告他的胜利。 成王败寇,本该如此…… 可在与蔺少舒一同登上城楼的时候,萧雪棠所看见的不是脚下山河万里,近在咫尺的中宫无限荣华。 而是那位失去幼子母亲的血泪。 再到后来,蔺少舒登基不过两年时间,京都再度被沐行云所制造的傀儡大军攻陷。 京都一片血海…… 蔺巽将少女抱在怀中,轻轻抚过她单薄的脊背,感受到了她紧绷的恐惧与不安。 “有我在,不会再有战火的。” 蔺巽低沉的声音,在此时无比的让人心安。 “滇南那里,那些人效忠的是沐王府,而不是沐行云。他这些年行事诡异,早就引起了军中将领的怀疑,此次沐宵带着我的手信回去,昔日几位老将看了手信便知道端倪,滇南将领不会和沐行云一起做糊涂事的。” 萧雪棠心中不安稍减索性懒懒趴在蔺巽怀中,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道:“可不是还有南疆使团吗,你别看南疆那里鸠摩蹦跶的厉害,其实他们真正效忠的人是沐行云。还有,就是那些南疆护卫随从都不是普通人,都是用蛊毒的高手。上次刺杀母亲的傀儡人,就是他们的手笔!” “所以,我们得小心,万一傀儡人炼成了,整个京都,将会沦为一片炼狱。不需要千军万马,沐行云便可号令他们作乱。” 萧雪棠不是危言耸听,而是这一切在第一世发生过。 蔺巽轻轻安抚着少女紧绷的后背,一边道:“放心,傀儡一事我已经让齐玉笙去查了。” 此时萧雪棠也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沐行云何时重生的? 如果他早就重生了,那么肯定会如前世一样,炼出了傀儡大军。 可那日她们在街道上遇到的那些傀儡人看起来恐怖,但战斗力却很一般,更像是失败的残次品。 也就是说明,沐行云虽然成功了,但炼傀儡大军还缺一些东西,他的阴谋还没成功! “至于南疆使团的举动,也有人盯着,若沐行云敢与他们联络,那就是人赃并获!” 蔺巽说到这里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对沐行云杀心已起,之所以没有动手,不仅仅是因为当年承诺,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滇南那里。 他需要足够的证据向如今掌握雪衣卫的老将卫陆骁证明沐行云已起反心,如若不然到时候清理了沐行云,雪衣卫那里却是个麻烦。 蔺巽执掌兵权这些年,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此时萧雪棠感觉到在对付沐行云的事情上蔺巽与她是站在同一边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 此时屋子里残香将近,一灯如豆,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静好之意,谁知就在这个时候蔺巽偏偏道:“你这些时日不是在养病么,为何会知道南疆这些事?” 萧雪棠…… 她似乎又说漏了一些东西! 在萧雪棠在对蔺巽说实话,如何和她解释这些听起来神乎其神的梦中两世的事情,蔺巽开口了…… “之前认亲宴的时候,你兄长曾对我说过一些话。他前去南疆,曾有奇遇,所以能在梦中预知未来。” 预知未来?萧钰这个借口找的好! 萧雪棠眼神一亮,准备以预知之梦为借口向蔺巽坦白道:“对,如兄长所言,我也曾在梦中梦见过未来的一些事,我梦见……” 话音未落,蔺巽幽幽目光道:“他说你在梦中嫁与蔺少舒为后,却倾慕佛恕,为他曾伤透了心,为了报复佛恕,蓄意接近本王。” 萧雪棠!!! 刹那间,萧雪棠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瞬间炸了起来,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与他明明是……” 她想起梦中的自己,与蔺巽在一起确实与沐行云有点关系,但却不是萧钰说的那样。 蔺巽瞧着某只气呼呼的样子,他顺毛道:“一场梦而已,不过无稽之谈,本王从来不信这些。” 萧雪棠…… 蔺巽压根不信这些神佛轮回之事,这还让她怎么坦白! 不过现在而言,坦白的事情可以稍后放一放,她要做两件事…… 一件事弄清楚沐行云神神叨叨,是用什么方法重生转世,又是何时重生转世; 第二件事,就是沐行云最厉害的筹码,那些傀儡大军绝对不能让沐行云炼成! 她记得前世,沐行云为了炼成傀儡人,还缺一样东西…… 第278章 谢贵妃的书箱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此时蔺巽的目光看向了小几上。 方才蔺巽喝醉的时候,萧雪棠一直在研究炉子里的香…… “这安神香,有问题?” 萧雪棠暗惊于蔺巽的敏锐,见蔺巽既然主动问起,便没再隐瞒,微微颔首,问他:“这安神香你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有什么人接触过它?” 蔺巽道:“这香是了缘大师送来的。” “当年我第一次上战场厮杀,被梦魇所扰,情绪几近崩溃,了缘大师来到军营,送来佛经与安神香才救了我。” “平日我身边内务,都是天枢打理。他知道我中毒一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尤其是那些处心积虑想要我死的外族,所以从不假他人之手。” “这怎么可能!” 萧雪棠下意识的惊呼,眼底震惊难以掩饰…… “你的青莲之毒,本该不会发作如此之快……按照常理,它不会蔓延在脸上的,所以我便怀疑有人动了些手脚。” 萧雪棠看着眼前那一张清君无双的面容,其实那青色如莲纹一般的纹路并不难看,恰好给那一张本就俊美的面容更加添了几分魅惑之意。蔺巽摘了面具,反倒是让萧雪棠不敢与他对视。 蔺巽“哦?” “是啊,如果按照常理,那青莲纹应该是在腰腹的位置上,不会影响脸的……” 萧雪棠对上蔺巽那一双深邃多情的目光,想到在梦中…… 男子精瘦的腰腹,线条分明,胸膛是滚烫的,块垒分明的肌肉上有薄薄一层汗珠。青色的莲纹从胸膛蔓延到人鱼线上,再往下…… 萧雪棠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怒道:“你好烦,说正经事呢!” 被说好烦的摄政王此时神色有些无辜。 夜间虽只点了一盏琉璃灯,但蔺巽的视力绝佳,看着少女如桃花般绯红的双颊,隐约的猜测到了点什么…… 萧雪棠被蔺巽揽在怀中,纵使隔着衣物,但胸膛的散发的热量,以及他身上幽冷的檀香,让萧雪棠有些眩晕,莫名有些口干。 她悄悄吞咽了下口水,但心跳莫名在加速,努力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当时我只怀疑,定是沐行云做了什么手脚……” “但我想着,你平日行事谨慎,应该没人敢在饮食上做文章,我就想到了上次在王府的时候,你房间中点的香……我偷了点香灰,果然发现里面有一味香料我从来没见过。” 提到上次在王府的事情,二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旖旎之梦,萧雪棠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蔺巽神色如旧,但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萧雪棠轻咳一声,道:“后来我让林叔还有红拂姐姐他们帮我查了一下,那香很有可能就是失传已久的犀角香!” 那犀角香非常珍贵,千金难寻,在西域的传闻中,可通阴阳两界,又名返魂香是至阴致寒之物,正好与蔺巽的青莲之毒相克,若是长此以往不止会让人理智全失,最终也会经脉具裂而亡。 这段时间萧雪棠一直在寻找给蔺巽解毒的针法,青莲之毒加上犀角香,若是用萧雪棠研究出来的针法解毒,只会催发蔺巽毒性,不出三日蔺巽必死。 可见下毒之人阴狠至极! 此香与檀香的气息相似,很难被人察觉…… 也幸好萧雪棠嗅觉异于常人,且精通调香之道,所以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也幸好,萧雪棠性格一向谨慎,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之下,没有贸然施针。 想到这里,萧雪棠不由觉得一阵后怕,而且更让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是,这有问题的安神香是了缘大师送的。 天枢是与蔺巽并肩作战的兄弟,而了缘大师,萧雪棠看的出来蔺巽对他也非常敬重,他们怎么可能会害蔺巽…… 萧雪棠的心中有些乱糟糟的,将自己的怀疑一股脑全部说出来之后,然后无措求救的目光看向蔺巽道:“会不会是天枢他……” 看着怀中女子慌张不知所措的神色,蔺巽十分笃定的声音道:“不会是天枢!” 随即语气顿了顿,片刻之后方才说道:“安神香是了缘大师所做,但送来王府的时候,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也兴许是我身边出了内奸。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会让人慢慢查。” 听着蔺巽沉稳的声音,萧雪棠的心中说不出来的心安了不少,道:“你一定小心呀,不过这次察觉出症结所在,兴许是一件好事!” 少女的眼神在烛火下亮晶晶的,道:“我前两日整理书籍的时候,在姨母留下的医书上找到一套针法,或许可以解青莲之毒。” 蔺巽有些惊讶道:“谢贵妃也会医术?” 之前蔺巽听陆自珍说过,萧雪棠的医术好,一方面是得益于谢雪鹤的启蒙,其次便就是她博闻广记。而谢家藏书千万,老太傅从小溺爱萧雪棠,那些书卷萧雪棠都是随意能翻阅的,所以她存储的知识量就连御医院的老御医都比不上。 “不会,但姨母收藏了很多书籍,里面就有一些医书。” 谢贵妃有一个书箱,里面有很多珍藏从不示人的书籍就连谢家藏书都没有,且种类许多。 有如猴子和尚取经的只怪故事;也有一些谷类和棉麻栽培的;有萧雪棠之前没听过的颜料朱墨的制作;也有一些奇怪的医药针法。 知道萧雪棠喜欢读书,十岁之前谢贵妃经常带着萧雪棠一块儿在房间里悄悄看这些书,小小的书箱里面的书籍似乎取之不尽…… 十岁之后,谢贵妃的书箱忽然就不见了,她留给萧雪棠的就几本医书。 想到这里萧雪棠道:“如果能找到姨母留下的医箱,或许就能找到那一整套阵法,那么这青莲之毒就能解了!” 听到谢贵妃,蔺巽眉心微皱。 据他所知,谢贵妃身后藏了不少秘密,就连谢家对谢贵妃也忌讳莫测。 如今京都看似平静,实则风波暗涌。 就连南疆这次,似乎也是冲着谢贵妃来的。从前萧雪棠本就与谢贵妃亲近,若再主动招惹上谢贵妃的事情,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他见萧雪棠一双眼亮晶晶的,不忍心拂了她一番好意,道:“有什么线索,可以让肖十七帮你找。” 蔺巽这般说着,但此时他就这样抱着她,颈侧被她温热的气息弄得发痒,温香软玉在怀,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微微侧目,就能看见她那红润、饱满的唇。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几声叩门声…… 第279章 七星连珠命格,太后的盘算 “棠棠,王爷醒了吗?” 是苏氏的声音,瞬间将黏黏糊糊的二人惊醒…… 萧雪棠像是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迅速从蔺巽的身上跳开,做贼心虚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之后,才敢去开门…… 突然间怀中空荡荡的,蔺巽有刹那的失落,垂眼瞧着了眼被薄被遮盖的地方,吐了好几口浊气…… 真实……色令智昏啊。 苏氏站在房间门口,端着两碗甜汤,脸上带着笑但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在萧雪棠衣服上巡视了一番,才说道:“天色不早了,就让王爷在这里住下吧,晚间让你表哥来照顾他……谁闯的祸谁来收拾!” 话音落下,便见蔺巽出来。 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戴着面具,连发丝都没乱,丝毫不像是方才醉酒才醒之人,道:“叨扰府上大半天了,不敢再叨扰。” 苏氏再三挽留,但蔺巽还是带着随从回府了,对此苏氏对蔺巽的印象更好了几分。 之前她被传闻误导,觉得摄政王是那种暴戾无情的人,没想到见面时候蔺巽竟是如此随和,还护短。 想到这里,苏氏不由又看向萧雪棠。 只见少女一袭青衣素发,在昏黄的烛火下,气质尤为出尘。 就连见惯谢家人美貌的大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当年谢贵妃和谢氏,谢家双姝之名名扬京都,但容貌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好运气,反倒是让她们情路坎坷,红颜薄命…… 而萧雪棠的容貌,远胜于她的母亲和姨母,谢大夫在这之前是有些担心的。 这样的容貌,又是这样的出身……或许,真的只有摄政王才能护得住。 让谢氏唯一觉得有些担心的是,这摄政王常年戴着面具,不知道面具下究竟长什么样……会不会真的如传闻那般丑陋不堪。 都怪谢兰落那个没用的孽子,把人灌醉了,都没敢看人家的脸…… 一想到这里,苏氏又有些担心了。 自家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万一真的许给了面如罗刹的,不说别的,就说等老三回了京都那有得闹了。 萧雪棠不知道苏氏在想些什么,只就怕那苏氏看着自己的眼神变了又变,她自己做贼心虚,差点又炸毛…… 这一天的混乱之后,众人都身心俱疲,萧雪棠回了自己院子很快便就睡下。 殊不知,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芳月是被宫人一路抬到嘉寿宫的。 那五十板子是摄政王府的护卫亲自动手的,没有掺杂半分水份。但王府的人行事却也有分寸,留着她一口气,给太后通风报信。 在看见芳月的惨状的时候,一向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太后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 “这摄政王越发嚣张了!” 那五十板子哪里打的是芳月,分明打的是太后的脸面。 芳月此时也趴在藤椅上哀嚎着,她回了嘉寿宫,直接让人将她抬到太后的面前,就是为了让太后看见她的惨状,为她报仇! 想她从太后入宫的时候就开始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历经三朝,后宫之中就连皇后身边的人都要敬让她三分,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如今竟被人按在谢家门口的街上打板子,周围那些低贱的百姓都敢对她指指点点的,芳月恨不得将那些人全部都杀了! 芳月在地上哭嚎道:“还有那萧雪棠……” “老奴好心去请萧小姐回府,是为了想要挽回她的名声,这也是为了摄政王着想,没想到这萧雪棠不领情便算了,还在唆使摄政王将老奴打成这样。” “想当年在萧家,如果不是太后您庇护她,她哪里能有今日。如今攀附在高枝,就不将太后您放在眼中了,老奴觉得,最可恶的,还是那萧雪棠!” 果然,太后一听这话,果然脸色沉了下来,声音幽幽道:“雪棠这孩子,从前哀家还当她是个好的,如今行事越发让哀家失望了……” “她以为,蔺巽当真算什么良人吗。” 蔺巽就是先帝养的一只兽! 纵使这只兽披上了人的皮囊,但骨子里依旧是将人当做猎物,随时会咬着猎物的喉咙吸血的兽。 先帝驾崩,能够制约这只野兽的人不在,整个大胤国都将会陷入到无穷的危机中。 随着这些年永徽帝却对蔺巽越发信任,甚至永徽帝对蔺巽的信任胜过了自己的皇子。 太后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了。 她不贪恋权势,但她绝对不能让永徽帝被奸佞蒙骗,将整个大胤的江山置身于水火之中! 所以,她必须要出手…… 原本太后以为,在蔺巽大婚之前,将萧雪棠诏到嘉寿宫推心置腹的说一些事情,也好日后让萧雪棠进了王府之后,能在蔺巽身边时时提点规训。 却没想到,萧雪棠如此的不识抬举! “既然如此,该给她点教训了,传哀家的旨意少舒进宫。” 蔺少舒来嘉寿宫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几个皇子中,太后对其它的皇子都是淡淡的,唯独对蔺少舒十分照拂。 宫人都说,那是宫中三位皇子唯独三皇子没有母妃,所以太后才对三皇子垂怜,纷纷称赞太后果然是菩萨心肠。 等到了嘉寿宫的时候,蔺少舒没想到太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起叶锦…… “叶锦那丫头既然已经怀了你的骨肉,选个日子,将她抬到你的府上吧。” 闻言,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为难,道:“皇祖母,孙儿……” 太后深深的看了蔺少舒一眼,那双深邃锐利的目光,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样,道:“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叶锦,哀家一开始也不喜欢,但你可知道哀家为何会改变主意,甚至不惜冒着风险将她从天牢中救出来吗?” 蔺少舒轻轻摇头,道:“还请皇祖母明示。” 一时间,太后那一张看似慈和的面容,在内殿缭绕的烟雾之下看起来有些晦暗不明,许久她才幽幽开口道:“你可曾听说过七星连珠命格吗?” “七星连珠指命盘中七颗主星在同一宫位排列,是紫微斗数中格局最高的命格,凡有此命格,贵不可言!叶锦的八字,我让了缘大师看过,此女子便是此命格,就和当年……” 太后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什么避讳,倏然掩去了话,道:“总之,无论是妾还是侧妃,一定要将她带在你的身边!” 第280章 侧妃而已 被萧三夫人和芳月联手那么一闹,萧雪棠便名正言顺的留在了谢家住下了。 谢家的绛雪轩,依旧是为萧雪棠留着,从前在园子里种下的垂丝海棠恰好在秋日开花。 娇艳的海棠铺在墙头花开锦绣,草木一如当年…… 这一日天气晴好,萧雪棠回侯府去将自己的一些书籍准备搬回谢家,却撞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叶锦! 说来也是巧合,本来萧雪棠是不想惊动侯府其它的人,所以没走正门,直接回的梨棠居,却没想到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却撞见一个人鬼鬼祟祟,被肖十七拿下之后,才看见对方的模样…… “叶锦?!” “你来我院子做什么。” 叶锦看见萧雪棠的时候,神色有短暂的慌张,但不过片刻的功夫,理直气壮道:“萧雪棠,你现在已经被祖母逐出萧家了,这梨棠居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不等她开口,只听萧钰幽冷的声音传来道:“萧雪棠是我同胞嫡亲妹妹,只要我还是侯府世子一日,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 谢氏新丧,萧钰穿着白衣,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温润的容貌变得有些凌厉,冰冷的目光扫来让叶锦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同时生出一股不甘。 凭什么萧雪棠命这么好,她都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害得自己的父亲流放,竟还有这么多人护着她!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世子,三皇子府来人向锦姑娘下聘了。” 萧雪棠和萧钰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兄妹二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叶锦则是十分得意的看了萧雪棠和萧钰兄妹,道:“萧雪棠,没想到吧,最终还是我得到了蔺少舒……” 她一把挣脱开肖十七的钳制,冷笑一声看着萧钰,颇有几分小人得意的神色道:“你以为我稀罕这破永安侯?” 纵使萧钰再好的耐性,此时也被叶锦一番话气的脸色铁青,目光如炬的盯着叶锦,怒道:“叶锦,当年你不过是一个孤女,被侯府收养才有今日。你如此忘恩负义,纵使成为皇子妃,也改变不了你卑劣低贱的出身。” 非氏族出身一直是叶锦的软肋,此时她被萧钰一番话气的面色雪白,正要发作,突然话锋一转冷笑道:“出身卑贱又如何,还不是能将你们虚假清高的世家子弟踩在脚底下!” “如今……我已经是三皇子妃,萧钰你不过区区一个永安侯世子,日后见了本宫你只有参拜的份。” “好大的口气。” 萧雪棠冷笑一声,嘲讽的视线盯着叶锦道:“要真按照你的逻辑,以身份来论成败,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皇婶。” 叶锦眼底闪过一丝不甘,旋即看着萧雪棠忽而笑了…… “萧雪棠,你不过是嫁给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只要蔺巽一死,我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忽而只听‘啪’的一声,叶锦脸上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萧雪棠,你敢打我?” 叶锦捂着脸难以置信,而萧雪棠眼底带着冷意,带着慑人的光芒,一字一句道:“叶锦,我能让你从匦检院出来,也能让你再进去,我若是不开心了……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尸体进皇子府?” 话音落下,肖十七手中的剑直接架在了叶锦的脖子上。 颈边火辣辣的疼痛让叶锦尖叫出声,她惊恐的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疯了!你杀了我,太后和三皇子不会放过你的。” 萧雪棠漫不经心挑了挑眉道:“太后,反正我已经得罪了,杀不杀你,她都不会放过的;至于蔺少舒,叶锦,你觉得他真的在意你吗?” 看着萧雪棠微冷的视线,叶锦心中生出一种悚然寒意,终于反应过来萧雪棠并不是在玩笑,而要动真格! “来人……” 她刚要喊,便见肖十七手中的剑又深了一寸。 在生死威胁下,叶锦慌张的语无伦次:“你们……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皇子妃,我是萧皇后,天命所归,你们杀了我违背天命,会有报应的!” “呵……” 萧雪棠冷嗤一声,根本就没将叶锦所说的天命所归放在眼中,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叶锦,逼问:“说吧,你跑到我的院子里鬼鬼祟祟的,究竟在找什么。” 原本叶锦还想嘴硬,可看着架在脖子上的剑,顿时崩溃大叫:“谢贵妃,我在找谢贵妃的遗物!” “这几日蔺少舒不肯见我,我……我在想,若是能在你院子里找到谢贵妃有关的东西,或许他就会回心转意了。” “萧雪棠,三皇子府的人已经在门口,你若是此时杀了我……就算有摄政王护着你,但你不怕连累谢家和萧钰吗。” 萧雪棠冷笑一声,但还是让肖十七收了手中的剑,叶锦死里逃生,整个人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三皇子府上的人久久没见到叶锦,便找来了梨棠居。 叶锦自以为是有了靠山蔺少舒的人能帮她出气,没想到皇子府带人下聘的是如意! 这如意从小是跟在萧雪棠和蔺少舒身边,对于叶锦从来都是不假颜色的。 瞧见叶锦哭哭啼啼的样子,很是看不惯,道:“锦姑娘,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太后也很看重这门婚事,您哭丧着一张脸,若是被太后知道了还以为您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呢。” 叶锦的哭声戛然而止,愤恨的瞪了如意一眼。 但…… 太后现在看重她和腹中的孩子,只要她成了皇子妃,萧雪棠死定了! 她目光无不得意的看了萧雪棠一眼…… 萧氏女,萧皇后,最终还是她叶锦! 就在这时,只听如意道:“传太后懿旨,萧家次女萧叶锦出身名门,性格贤良,堪为三皇子侧妃,三日后入府。” 叶锦正等着接旨呢,一听是侧妃,顿时脸色瞬间变了:“怎么会是侧妃,太后她明明答应我的……” 说着,她的手虚虚扶着自己尚且不明显的小腹上。 如意冷笑,看着叶锦毫不客气:“锦姑娘,永安侯获罪,您现在的身份,能成侧妃已经是烧高香了。原本按照三皇子的意思,只是给您一个侍妾的名分,但太后说,了缘大师给您的批命,命格好,所以才作罢。” 萧雪棠听到了缘大师,以及批命的话,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第281章 贬妻为妾的真相 此时叶锦根本没听出如意的意有所指,整个人心死如灰。 怎么会,是区区一个侧妃呢,那方才她在萧雪棠面前大放厥词,在炫耀什么? 而且三日后直接将她抬进府,如此匆匆,没有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岂不是在昭告天下人蔺少舒对她的不重视! 可叶锦不敢违背。 现在,蔺少舒和太后,是她唯一能抓的到的救命稻草了! “臣女,领旨谢恩。” 叶锦咬牙接过旨意,垂下的眼眸一片阴暗。 如意压根没理会叶锦,而是看向萧雪棠这边,道:“见过世子,萧小姐……” 萧雪棠虽厌恶蔺少舒,但与如意关系不错,自然没迁怒道:“不必如此多礼了。” 如意听着萧雪棠温婉脱俗的样子,再看着气急败坏,神色扭曲狰狞的叶锦,心底再一次叹了口气。 他觉得,主子真的被猪油蒙了心,放着明珠不要,偏偏看上那个女人。 总有一天,主子会后悔的。 梨棠居的垂丝海棠一年开花四次,初秋海棠又结了花苞,花开靡丽,一如几个月前如意陪着蔺少舒从淮州回京都,翻墙来见萧雪棠的场景。 萧钰瞧着那海棠花开依旧,都不禁同时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唯有萧雪棠神色寻常。 她与蔺少舒之间早已经过去,恰好就在今日,算是与过往做了彻底的决断…… …… 等萧雪棠将东西收回谢家的时候,两位舅母听说萧雪棠在萧家遇到了叶锦,还有三皇子府提亲的人。回来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几口,她们担心萧雪棠心底难过,就端了甜汤来安慰。 此时萧雪棠正在翻看从梨棠居带来的一些书籍,其中有好几本是谢贵妃留给她的,上面还留着萧雪棠稚嫩的笔记。 谢贵妃留下的一些话本诗集就连谢家都没有,从前萧雪棠以为这些都是谢贵妃收集的孤本,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这些书籍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这也是为什么,谢贵妃从不对外展示自己的文采,以及谢贵妃在弥留之际,除了分她与蔺少舒那些田产之外,更是叮嘱那些孤本以及上面的内容,让她不要流传于世。 而今日叶锦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梨棠居,叶锦那些借口萧雪棠一个字都不信,她心中猜测叶锦可能是猜到了谢贵妃的来历?亦或者,是想要得到谢贵妃的一些东西。 就在萧雪棠看着那些书发呆的时候,苏氏进来了。 看见苏氏,萧雪棠想起谢贵妃出嫁之前,与大舅母的关系最好,有些她尚且想不通的事情或许能在苏氏面前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萧雪棠连最爱的酒酿甜汤也顾不上了,到苏氏面前甜甜道:“舅母您来的正好,有件事我正要问您呢。” 苏氏没有女儿,最喜欢这个长的漂亮香香软软的外甥女,笑着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要是为了摄政王的事,舅母也能帮忙说服你舅舅不要为难他了……” 谢雨鸿知道蔺巽竟瞒着他假戏真做来谢家拜访,差点过夜之后气的不行,差点要去水云居找老王妃告状,被苏氏给拽住了。 这两孩子郎情妾意的,又有永徽帝的赐婚,简直是天作之合,他一个老糊涂插什么手。 萧雪棠面上一热,道:“舅母,我跟您说正经事呢。” 苏氏正想说她与蔺巽之间的婚事难道不是正经事吗,但也知道女孩子面皮薄,便没再提,自己倒了盏茶,笑着道:“那你这回来后愁眉不展的,到底是为什么事?” “是太后与姨母。” 萧雪棠说出自己的困惑道:“太后明明非常喜爱蔺少舒,可为何从前对姨母总是淡淡的。还有,当时姨母明明是王妃,又为何被贬妻为妾,而且外祖父和舅舅他们,虽生气,却并无很大的反应……” 当时谢家虽已势微,但在京都根基还在,谢贵妃在临王府如此被欺负若谢家插手,说不定当年的惨剧可以避免。 “咳!” 正在喝茶的苏氏差点被茶水给呛到,提到谢贵妃的时候苏氏反应很大,如果不是萧雪棠眼疾手快,她几乎险些要将手中的茶盏给砸了。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提这些做什么呢。” 苏氏干巴巴道:“如今你舅舅也官复原职,圣上也不再追究当年之事,还提她做什么。” “我看没那么简单。” 萧雪棠说道:“太后如今为了蔺少舒,最近做了不少小动作,我看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谢家的。若是舅母知道些什么,还请明言,我也好早做些准备。” 见萧雪棠神色凝重,苏氏皱着眉,似是在 犹豫什么。 最终,她长叹一口气,道…… “如今你也长大,有些事,也该告诉你了。” “你想想看,你舅舅们是多么护短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欺负,这件事也是贵妃和我们谢家理亏在先……” “什么??” 萧雪棠不知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瞪圆了眼,欲言又止…… 苏氏瞧着萧雪棠一副惊讶的神色,嘴角抽了抽,道:“胡思乱想什么,你舅母可没做对不起临王的事,只是……” 此时院子静悄悄的,并无外人,只有一只窝在萧雪棠怀中懒洋洋的猫。 “可曾说过七星连珠命格?” 萧雪棠摸着下巴,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怀中的小猫也学着她歪了歪脑袋,一人一猫,神态出奇相似。 苏氏的心情原本挺沉重的,见状也不禁笑了一声…… “我曾在书中看过,在紫微斗数中这样的命格降生便就是大吉之兆,大胤的皇后就是……” 苏氏收回视线,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姨母出生的时候,便有七星连珠的星象。当时你的祖父略通命格推演之术,算出了贵妃的命格……当时朝局混乱,谢家降生这样命格的女子福祸未知,便瞒下了这件事,谁知后来的事情完全超乎的预料。” 谁也没想到,谢婉月年少时便就名扬京都,会嫁给了临王为妃。 而当时,天子是临王的兄长——怀闵帝。 第282章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当时先帝病弱,与淑娴皇后成亲多年,但膝下无子,本就不安稳,当时贵妃的命格不小心传出宫外,竟有人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甚至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太后本就疼爱长子……为了大胤江山社稷,于公于私,她绝对不能让贵妃留在临王的身份,被迫自请下堂。” “当时谢家隐瞒贵妃命数在先,当年临王成亲,送到礼部合的八字也改过了,若是追究下来,谢家很有可能会被扣上一个欺君之罪的名义……” 余下的话苏氏没说完,萧雪棠全部明白了。 困扰她多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姨母被冷落这些年,不是因为王皇后算计,而是因为太后!!! 萧雪棠一向心思机敏,此时敏锐的注意到苏氏口中说的命格…… 今日如意来侯府提及太后赐婚的时候,也说起了了缘大师批算命格一事呢,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事。”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只听苏氏忽而开口。 萧雪棠有些疑惑问:“我?什么事呀……” 谢氏瞧着萧雪棠一副懵懂的神色,没忍住叹了口气,道:“当然是你与王爷的婚事啦!” “这蔺少舒都要娶亲了,你绝对不能落后!” 谢家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都不太喜欢蔺少舒。且蔺少舒与萧雪棠退婚,这口气谢家人一直憋着呢,苏氏想到这里该死的胜负欲就上来了。 “还有王府那里什么时候过来定日子?这事儿是王爷王府那里选日子,还是按照宫中的礼节来?要我说,你的嫁衣也该绣了,还有嫁妆那些你母亲已经都为你准备好了,但还是要规整,这都该打理起来。” 算起来萧雪棠两世也是嫁过两次人的,但第一世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第二世更是因她的名节坏了,直接随便一顶轿子侧门就进了皇子府。 如今苏氏说起这些礼节来,萧雪棠根本就是整个人晕乎乎的,道:“大概……应该是跟着宫中的规矩走吧,还有嫁衣,宫中织造府应该会送的吧。” “宫里的东西惯会敷衍,谁知道送来的好还是坏,得多备几件。” 苏氏出身大家族,当年曾为谢贵妃操持过入王府的礼仪,对皇家婚礼也不熟悉。 当年就因为太后不太满意谢婉月…… 而不满意的原因不是因为谢婉月身份太低了,而是因为谢婉月身份太高,所以故意在婚仪上给谢婉月一个下马威。礼部官员和那些宫人们都是攀高踩低的,自然不会上心,以至于那场婚典闹出了不少笑话。 每每想起此事,苏氏见着那面慈心苦的太后,心中都暗恨的骂一声:老虔婆! 吸取了谢婉月的教训,苏氏可不想继续在萧雪棠的婚事上再吃一次亏。 苏氏道:“不然再拖下去,若在这百日内你还不与王爷成亲,那就得守孝三年……” 就京都如今变幻莫测,苏氏纵使是个妇人,但却也很有远见的。 她担心再拖下去,别说三年,恐怕三个月也会生出一些变故。 萧雪棠被苏氏念叨的不行,一时也顾不上盘算着谢贵妃的事情,只能道:“那我去问问蔺巽。” 苏氏被她一番天真的话给气笑了,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道:“哪里有女孩子自己问这个的……” 她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亲自去水云居一趟,拜访一下老王妃。” 蔺巽父母双亡,如今家中长辈除了皇帝外,就是老王妃了。 而苏氏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就是老王妃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连先帝和今上都曾受过她的庇护,就连太后对上老王妃也要暂避锋芒。 这次蔺巽和萧雪棠的婚事由老王妃亲自出面,就不怕太后再背后捣乱了。 萧雪棠知道自己的大舅母是将门虎女,行事一向雷厉风行,只是没想到效率那么高。 前一天晚上,苏氏才提及了婚事,次日便就去水云居登门拜访。 苏氏和老王妃进行了非常愉悦的会谈,敲定了不按照宫规走。 纵使有永徽帝赐婚的旨意,但为了显示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王府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蔺巽常年在军中,也不太了解这些规矩,但听着明媒正娶四个字,眼底冷意都柔和许些,便将一切全权交给老王妃打理,还留了天枢跑腿。 因着这桩婚事,老王妃与蔺巽祖孙二人之间的关系都缓和了一些,看着宋嬷嬷都不住在心中感慨:这萧小姐可真是福星啊。 萧雪棠的嫁妆谢氏生前就准备好的金银玉器,而谢贵妃也留给了萧雪棠不菲的资产,再加上谢家给萧雪棠的疼爱准备的嫁妆竟是一车的古籍,还有古玩珍藏等。 老王妃那里不用说了。 早在护国寺见过萧雪棠之后,她便开始着手为蔺巽准备聘礼,当时宋嬷嬷还觉得老王妃太过心急了。 如今萧雪棠因为热孝在身,最多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反倒是时间不够用,所以在两家商议好之后,第三天,老王妃就亲自带了蔺巽亲自来谢家提亲了。 按照老王妃的意思,纵使圣旨在那,两个孩子婚事定了下来,但该有的环节一点都不能少。 昨夜下了秋雨,次日天气晴朗,是个好时节。 纵使只是提亲下聘,但在前面的马车坐着的是在水云居隐居多年的老王妃,还有明镜长公主。 本朝皇室子嗣稀薄,明镜长公主论起来其实是永徽帝的堂妹,因其父宋亲王功在社稷,所以被封为了长公主。 她在京都外有个园子,平日很少过问京都的事情,但与老王妃走得近,平日没少和老王妃一块儿喝茶凑趣。 这可不,听说蔺巽要定亲,她先将她家逆子揍了一顿—— 他家逆子就是倒霉的齐玉笙,这几日没日没夜的忙着蹲乱葬岗,好不容易回去休沐洗澡,还被他娘揍了一顿。 然后也跟着老王妃一块儿来谢家下聘…… 她倒要看看,这萧家姑娘究竟什么样的天仙,竟能让那不近女色的摄政王动了凡心。 要知道,这桩婚事整个京都风言风语都传遍了,甚至王家那里与她的驸马沾亲带故的。 王家夫人,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大齐氏,为了摄政王的婚事还亲自求见她了呢…… 想到此处,明镜长公主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第283章 姻缘即成,河清海晏(上) 这次王府提亲,声势十分浩大。 老王妃和长公主身后跟着的是由蔺巽麾下天策军亲自护送的十几箱聘礼,一路从王府到谢家,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围观。 待听说是摄政王去谢家下聘,众人纷纷咋舌…… 那没落的永安侯家大小姐如今住在萧家的事情在京都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想之前天子赐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永安侯的好运。 但这永安侯府风光不过数月,永安侯便犯事被流放,那永安侯府才认回的叶锦也从正妃成了侧妃,那还是叶锦背后有太后撑腰呢。 更不要说萧雪棠了…… 京都纷纷传闻,这萧雪棠是克父克母的灾星,摄政王竟不仅要履行婚约,还如此隆重?! 几乎是在摄政王府车队喜气洋洋穿过长街的时候,叶锦坐着一顶小轿从侯府侧门出来,双方竟在同一条街上不期而遇…… 一顶小小的喜轿里,叶锦没有凤冠霞帔,只穿了一身浅红色的新锦裙,她以死相逼才戴上了黄金步摇,在细碎的阳光下流光溢彩,但却照不亮叶锦心中的阴霾。 她人生第一次成亲,如愿以偿的嫁给蔺少舒,可却没想到竟是那么憋屈! 不过…… 她已经记载上了萧家族谱,无论是侧妃还是正妃,只要能进了三皇子府,她自信她也能成为下一个王皇后,逆风翻盘。 到时候,她一定会将看不起她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尤其是那萧雪棠,让她生不如死! 忽然喜轿一个颠簸,叶锦差点被甩出了轿子外,她身边的巧娘不悦道:“轿子怎么好好停下来了,这不吉利啊!” 为首的车夫漫不经心道:“前面是摄政王府下聘的车队,前面是老王妃和摄政王还有长公主呢,我们只是侧妃出嫁而已,可招惹不起,自然只能让道。” 听到‘下聘’两个字,叶锦心中一紧,不顾巧娘的阻拦,直接摘下了喜帕,厉声问:“谁去下聘?向谁下聘!” 车夫被叶锦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但还是说道:“自然是摄政王去谢家下聘了……” “这几十车的聘礼,那未来的摄政王果然是好福气啊。” “听说那未来的摄政王妃是锦侧妃的姐姐呢,看人家只是下聘排场就这么大,这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晰传入叶锦的耳中,此时叶锦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一般,心死如灰的跌坐了回去。 怎么会这样? 她抢走了萧雪棠命定姻缘,为什么萧雪棠竟是一点都不介意,转而还能如此好命的嫁给蔺巽…… 一向低调的摄政王,今日却是如此盛大排场前去谢家下聘,映衬得她的出嫁就是个笑话。 “萧雪棠,一定是她故意让我难堪的!” 叶锦恨声咬牙,双眸看着那一箱箱箱笼上贴着的红色‘喜’字,心头在滴血…… …… 蔺巽来下聘的时候,萧雪棠还穿着一身家常的莲青色常服在院子里晒草药呢,素衣素发,常服上海沾染着几根非常显眼的白色猫毛。 二夫人陆氏瞧着萧雪棠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倒抽了口凉气…… “我的小祖宗,这王府的人都快来下聘了,你怎么还不打扮打扮啊。” 萧雪棠神色无辜,不就是定亲么,走过过场的事情,她与蔺巽又不是没见过面,至于那么隆重吗? 可陆氏却是不由分说,直接拉着萧雪棠去了屋子里换衣服梳妆,瞬间整个绛雪轩忙做了一团。 陆氏是大家闺秀,最擅长的就是梳妆打扮,她将萧雪棠按在妆台前兀自吩咐着绮月碧痕几个丫鬟道:“你去屋子里那件银红色流光锦缎长裙。” “还有我从东山带的那套翡翠头面呢?对,就是这个鎏金翡翠明珠步摇,搭上碧玉耳铛流苏耳铛。” “浮夸?一点都不!这定亲的大喜日子,就是要喜庆啊。” 一阵忙乱中,萧雪棠只能安静的当一个瓷娃娃,任凭陆氏摆布。 她皮肤本就雪白,没有一丝瑕疵,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若用脂粉反倒是污了原本的颜色;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根本就不用多余的装扮,只需要敷上淡淡一层胭脂就好。 在陆氏给萧雪棠打扮中,蔺巽等人也都到了。 定亲的大喜日子,在老王妃的强烈要求之下,蔺巽虽然穿着的依旧是黑色锦袍,但却是黑底红文,上面用金线绣着云纹,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是非常板正挺拔的身形。 瞧见蔺巽亲自过来,大夫人脸上的笑意简直遮不住,不过目光还是在蔺巽脸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这定亲的日子还戴着面具,这位摄政王,该不会真的毁容了吧? 老王妃是何等玲珑心思的人,虽然大喜的日子苏氏并没有多说什么,但瞧着谢家几个孩子不住的看向蔺巽的脸,心中也大约猜到谢家心中那一点芥蒂。 只是…… 老王妃心中一叹,长公主见谢家儿郎不怎么热络的样子,眉心微皱。 谢家已不复当年风光,且那永安侯府更不用说,永安侯都被流放了。 这萧雪棠能嫁到王府那可是高嫁! 谢家有什么不满意的。 还没见到萧雪棠,长公主对她心中便添了一层不满,是以说话便有些阴阳怪气道:“这次婚事准备的匆忙,王府一时间只准备了这些聘礼,谢夫人若觉得有什么缺的,之后让王府重新补回来。” 说着,便亲自递来了一张礼单,足足有两米长。 谢兰落嘴角微微抽了抽,这还只是定亲呢,王府就弄出来这么大阵仗,真成亲还得了…… 这摄政王就算真的面如修罗,但看在他如此有诚意的份上,谢兰落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表妹夫。 就在两家看礼单的时候,此时只听底下的丫鬟笑道:“小姐来了。” 众人纷纷看去,就连看似镇定自若的蔺巽心神一动,微微抬眼看去…… 萧雪棠穿着一件很少见的银红色流光锦裙,明明是极其艳丽的颜色,可偏偏她的容貌生的姝艳,也就只有她能压得住这样近乎浮夸的颜色。 同色绣金线的腰带勾勒出盈盈细腰,不足一握,裙摆之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海棠花,行走之间,碧玉流苏耳铛微微摇晃,一下一下,像是勾进蔺巽的心中。 原本喧闹的花厅有短暂的寂静,纵使是见惯了萧雪棠美貌的陆氏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艳,一旁的谢兰落和谢兰若兄弟二人下意识攥紧拳头,看向蔺巽磨了磨牙。 便宜他了! 原本一肚子不满的明镜长公主看着萧雪棠,神色也是一愣…… 第284章 姻缘即成,河清海晏(下) 萧雪棠过来看着满堂的红也有些发懵, 之前听舅母说提亲她只当走个过场而已,是真的没想到连老王妃也来了,难怪二舅母拉着她换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她的手被人拉住了,抬头一看,是一个长相雍容华贵的妇人! “好个漂亮的孩子呀……” 原本心底对萧雪棠百般挑剔的长公主,在见到萧雪棠人之后,一双眼顿时变得目光灼灼,我这萧雪棠细腻柔嫩的双手不放,道:“好孩子,有时间来本宫的庄园玩,本宫亲自为你做一幅美人图。” 这长公主爱画成痴,尤其喜欢画美人图,在京都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在人家定亲宴当天就拉着人家姑娘手不放,蔺巽面上不显,但很明显气压已经低了下来。 长公主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恰好对上蔺巽那略冷的目光,有些啼笑皆非。 她的醋都吃?这摄政王的占有欲也太强了吧,这小美人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啊。 长公主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这次主要是觉得蔺巽配不上萧雪棠。 她故意道:“早就听闻这萧家姑娘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如今看来,果然不负盛名,王爷果真好福气,难怪会亲自请旨赐婚。” 平日里长公主可不敢打趣蔺巽,这不今天特殊吗。 听着武安侯夫人打趣的声音,一向稳重的萧雪棠面上难得闪过一抹羞涩之意,上前依次见了礼。 见礼的时候倒是闹出了一点小笑话,大约长辈们太多,她心中有些紧张,竟向蔺巽行了个礼。 一向不动声色的摄政王此时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是长公主带头打趣道:“这孩子……日后成亲了,莫不是还要向你夫婿行礼。今日这礼且记着,日后让他还回来。” 原本谢家人见长公主亲自过来还有些紧张,万万没想到,长公主竟是如此的平易近人,皆也不再拘泥。 倒是萧雪棠被长公主一句夫婿打趣得脸色简直比那箱笼上贴的喜字还红,蔺巽拉着萧雪棠坐在自己的身边,挡住众人打趣的视线。 他面上依旧沉稳,八风不动的样子,似是对长公主玩笑的一句‘夫婿’不为所动。 唯有萧雪棠近距离的观察到,某人今日那一双漂亮的凤眸,似是比往日还要深邃…… …… 摄政王府如此高调下聘的事情,几乎半个京都的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个盛状,而在谢家隔壁的沐行云不可能没听见动静。 那些欢声笑语,似是无孔不入一般,钻进在密室里打坐的沐行云耳中。 纵使没有亲眼看见,但沐行云几乎能想象,那贴着‘喜’字一箱箱的箱笼抬进谢家。 而萧雪棠站在长辈们的身后,含羞带怯的看着蔺巽的画面。 只是以想,嫉妒的情绪如同万蚁噬心…… 凭什么? 明明是他将她从地狱里救出来,对她有恩,明明他们相识多年,为什么她竟从不肯属于自己。 沐行云只觉胸腔中,一阵血气翻涌,在夷光的惊呼声中直接喷溅了一口鲜血。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眼中也是血红一片。 “主上,稳住心神。” 夷光惊呼道:“您现在是最虚弱的时候,千万不能走火入魔啊。” 夷光是沐行云最忠心的护卫,清楚沐行云看似强大,其实身体状态很糟糕,每个月必须要闭关修炼。 据说,这是强行逆天而为的报应…… “走火入魔又如何,哈哈哈……” “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生生世世,我们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只是,按照秘籍记载,他逆天而为,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一世他绝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萧雪棠嫁给别人。 “带稚奴来见我。” 沐行云的声音,在空荡荡、供奉着九头鸟的密室中,显得分外的诡异。 因摄政王府如此高调的前去谢家下定,而彻夜不眠的不止沐行云,还有蔺少舒! 今日也算得上是蔺少舒大喜之日,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独自一个人在亭子里喝闷酒,将叶锦一个人独守空房。 他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后满院子的找海棠花——这院子里的海棠花,早在一个月前,被蔺少舒下令铲除了。 如意跟在蔺少舒身边服侍着,瞧着蔺少舒这般样子,心中直叹气。 这萧小姐只是定个亲,自家主子便开始要死要活,这等一个月后成亲了,那还了得。 只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 萧雪棠对这些闹剧并不知道,定亲宴之后,老王妃将二人的八字拿去了护国寺给了缘大师。 算出了二人八字,是‘良缘即成,河清海晏’的上上签,挑选的良辰吉日是在下个月十八。 签文以及成亲吉日由了缘大师写在龙凤纹大红喜纸上,送去摄政王府的,金墨璀璨,带着一种吉祥的预兆。 蔺巽心情大好,将红纸收起,片刻之后吩咐天枢道:“将盯着护国寺的人,撤去一半。” “是。” 天枢刚离开,宫中便就来人,请蔺巽即刻进宫。 看样子,似乎是有急事。 等蔺巽进了宫,永徽帝也不说什么事,目光幽幽的盯着蔺巽良久才道:“婚期定下了?” 蔺巽说道:“是,了缘大师亲自挑选的日子,就在下个月十八。” 永徽帝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 一向低调的摄政王昨天那般招摇的前去谢家提亲,他在宫中都有所耳闻,这蔺巽简直就是…… 越来越不稳重了! 而且今日早朝的时候还有几个言官状告摄政王嚣张跋扈,奢靡无度等等。 奢靡无度,意思是因为蔺巽送去谢家的聘礼太多了,至于嚣张跋扈,恰是因为恰好蔺巽提亲的车队撞上了蔺少舒娶亲小轿。 两相对比之下,三皇子蔺少舒娶亲简直太寒酸了,像是个笑话! 蔺巽听了前因后果,瞥了永徽帝一眼,深邃幽冷的目光看着永徽帝心中都麻麻的。 片刻之后,只听蔺巽冰冷、毫不客气的声音道:“他娶一个侧妃而已,也配与我比。” 永徽帝…… 好吧,确实比不过。 毕竟蔺巽这些年国家社稷,实打实的功勋在那儿。 而且蔺少舒这个侧妃,其实很有问题的,永徽帝不太满意,但没办法蔺少舒和太后喜欢…… 永徽帝诏蔺巽来也不是为这件事,只略提一提便就过去了,他此次是为了另外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 蔺少舒的封号…… 第285章 封号珩王,采药女 御书房中,永徽帝拿着礼部拟的几个封号问蔺巽:“母后几次催促少舒的封号,朕看了这‘坤’‘锦’‘豫’这几个都不错,你觉得呢?” 蔺巽捡起放在一旁的一个珩,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道:“微臣觉得就这个‘珩’吧,珩王。” 永徽帝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道:“毕竟太子还在,这珩会不会不太好。” 蔺巽道:“珩有美玉之意,并无不妥。” “再说,太后重视三皇子,封为珩王,想必太后也不会满满意的。” 一听太后喜欢,永徽帝便没再犹豫,拍案道:“好,就封三皇子珩王!” 此时永徽帝只沉浸在封号选定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蔺巽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 他知道,这个封号会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只会加剧东宫与三皇子府的对立,让永徽帝的皇子们骨肉相残。 那又如何?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半辈子都活在了算计与谎言之中,为这江山倾尽所有。 现在,是该他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时候了。 小姑娘不喜欢战争,那么他就用温和一点的手段…… 蔺少舒封号拟定之后,瞬间在朝野掀起了轩然大波…… 前两日这封号下来,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甚至还有言官谏言说此封号不妥。 毕竟珩有王室正统之意。 如今朝中东宫尚在,永徽帝忽然封了个珩王,虽然品级和越王一样但端看封号不知要被多少有心人做文章呢。 此言一出,很快遭到了另外一拨人的反驳,直接反问了一句:“珩王,若论身份,难道不是正统吗?” 朝中本是为蔺少舒的封号所争议的,但再争辩下去,就又要牵扯到当年谢贵妃和王皇后那些旧事了。 最终,是永徽帝在朝上大发雷霆之后,双方人马才停止了这些争议。 东宫再度吃了暗亏,就连一向城府极深的王皇后也有些坐不住了,甚至开始拉拢起她一向瞧不起的郑贵妃! 无论外面议论如何,但太后对珩王这个封号非常的满意,重赏了礼部的官员。 礼部那里为珩王出力的,就是那位之前在宫宴上主张让萧雪棠和亲远嫁的张侍郎! 不管外界如何争议,但太后却很满意。 叶锦入府,蔺少舒就封了珩王,高兴之余便下了一道懿旨将叶锦从侍妾封为侧妃。 太后望着窗外宫阙良久,似是喃喃自语道:“天下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只是珩王,又怎么够呢……” 说着吩咐宫人道:“传哀家旨意,告诉皇后哀家欲在九梵山设宴,让她准备。” 窗外宫阙,风云乍起…… …… 太后要在九梵山设宴的消息一出,在京都直接压过了之前蔺巽提亲的传闻…… 身为新晋的摄政王府,太后宴请的名单上,萧雪棠赫然在列。 在接到太后帖子的时候,萧雪棠毫不意外,不过瞧着帖子上写的地点,萧雪棠眼中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九梵山上行宫其实颇有来历…… 昔日大胤国力最为强盛的时候,各地世家子弟云集,在雅苑的凤凰台上比试,一时传为一段佳话。 只是后来自武宗开始,大胤接连几十年内忧外患,雅苑的凤凰台不再对外开放。此处,便成了京都世家子弟,文人雅客们聚集之地。 太后在后宫多年,久不问朝事,这还是太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设宴,纵使是后宫之主的皇后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所以在八月十四的前几天,皇后便派了宫人打扫雅苑行宫,收拾一新。 萧雪棠她知道,依照太后眦眦必报的性格,在九梵山设宴必然是不安好心,但…… 对于此番九梵山之行,萧雪棠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因为叶锦在侯府鬼鬼祟祟的举动,倒是让萧雪棠想起了一些旧事。 谢贵妃当年曾在九梵山住过一些时日,谢贵妃留下的医书,或许能在九梵山上找到一些线索! 苏氏得到宫中的消息,忧心忡忡来找萧雪棠,谁知不来还好,一来便瞧见萧雪棠正在屋檐下抱着猫,盯着绮月她们收拾前去九梵山的东西。 “你这孩子,还真要去九梵山啊!” 苏氏急着道:“前两日咱们才打了太后身边的人,这王爷来咱们谢家送聘礼的事情,也狠狠跌了蔺少舒面子,太后可是一向疼爱蔺少舒的。” “这个时候太后又送了帖子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这是一场鸿门宴。” 萧雪棠心中也有计较,道:“太后既然亲自让人送了帖子来谢家,这次就算我找到借口推辞,那么还有下次,总不能次次都找借口推脱吧。” 苏氏也知道以为躲避不是长久之计,只是她有些担心…… 随即她想到什么一般,苏氏道:“不过此次皇室宗亲都一块儿去的话,想必摄政王也收到帖子,有王爷护着你,太后应该不会太过份。” 萧雪棠的事情苏氏放了心,另外一桩事开始让苏氏愁眉不展。 “别的倒也就罢了,倒是你大表哥的婚事我头疼的很。不过这次去九梵山行宫,听说世家贵女都会去,我得琢磨琢磨给你大表哥相看个媳妇。他一把年纪打光棍就算了,明珠总不能一直没娘吧。” 苏氏这阵仗,看样子是要去行宫给大表哥相亲呢! 在谢家这几日,萧雪棠知道了明珠是大表哥和一个采药女意外所生。 只是那女子生下明珠便就去世了,托人将孩子送回谢家,谢兰若一人将她抚养长大。 谢兰若是重情之人,一直对明珠的生母念念不忘,苏氏之前在东山为她相看了一些大家闺秀都被谢兰若婉拒了。 萧雪棠觉得,这次九梵山苏氏想要给谢兰若相看的事情,八成得黄! 苏氏同萧雪棠说了一会儿话,临走之前叮嘱萧雪棠:“你表哥就是个死心眼,我要为他相看姑娘的事情你不许告诉他,免得他又找借口不去了。” 萧雪棠乖巧的应了下来,犹豫了会儿,最终出于良心,还是悄咪咪的向谢兰若通风报信了。 顺带,八卦一下谢兰若与采药女的故事。 毕竟她这大表哥不像二表哥那般胡来,他的性格肖似舅舅,君子端方,究竟什么样的女子竟让大表哥做出未婚先孕的事情? 第286章 命格特殊的天人 谢兰若丝毫没看出萧雪棠想要八卦的心思,还当表妹是在关心自己呢,心中不由觉得一阵贴熨。 “棠棠长大了,开始学会关心人了。” 萧雪棠心虚一笑,但面上还是认真的为谢兰若考虑道:“表哥若是不想娶别的女子,我和舅母说清楚……” 谁知谢兰若摇了摇头,半晌才道:“这些年是我让母亲挂心了,我是谢家长子,一直不成亲,确实不像话。” 或许,他该妥协了。 看着谢兰若心事重重的样子,萧雪棠有些心疼,见四周没别人,终于问出了个困扰她许久的问题:“明珠的娘亲,真的死了吗?” 谢兰若对上表妹清湛的目光,犹豫会儿,最终轻轻摇头道:“她还活着,但我们不可能能在一起。” “因为……她是南疆药女。” 苏氏与谢家人对南疆深恶痛绝,绝对不可能接受他们,更何况,她的身份也十分特殊。 “南疆药女。” 萧雪棠眼中也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当年在南疆的时候她也听说过,南疆有一种女子,专门种植奇花异草,能够炼制成特殊的蛊毒。 之前被抓进匦检院的柳姨娘,祖上便就是南疆药女,所以会在园子里种着奇奇怪怪的毒花! 这些药女性格诡异,名声很差,和蛊女差不多。 谢家清贵之家,舅父舅母虽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但谢兰若是长子,若是娶一个南疆药女为妻,确实不太可能。 但看着谢兰若颓废的神色,萧雪棠安慰道:“她毕竟是明珠的母亲,你真的喜欢,舅父舅母也不是那种固执的人,或许还有机会。” 萧雪棠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谢兰若更是苦笑道:“没有机会了,当年她生下明珠之后便就渺无音讯,我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电光石火之间,萧雪棠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问谢兰若:“这次南疆使团出使京都,那个药女,会不会在使团中?” …… 几乎是在同时,南疆驿馆中,红衣女子将两颗黑色药丸一样的东西交到沐行云手中。 她神色恳切道:“祭司大人,这情花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炼成药蛊,现在可否让我见见他!” 沐行云看着手中黑色药丸一样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幽微的光泽,片刻之后看了她一眼,道:“放心,既然你已经来到京都,等到了该见面的时候,自会有见面的机会……” 沐行云取蛊离开,却没回自己的家中,而是去了一处茶楼。 茶楼中,如今已是珩王侧妃的叶锦焦急等待着,看见沐行云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迫切道:“大人,您一定要帮帮我!” 叶锦如愿以偿的嫁给了蔺少舒,却只是侧妃,更让叶锦心慌的是,他们才成亲第一天,蔺少舒就没进她的房间,反而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喝闷酒。 喝醉了的蔺少舒,心心念念的竟然是萧雪棠的名字…… 这对叶锦而言,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她都已经嫁给蔺少舒了,怎么蔺少舒的心还在萧雪棠的身上,照这样下去,她还怎么做皇后? 情急之下,叶锦不得不找人求助…… “大人,我知道南疆精通巫蛊之术,有一种巫蛊之术,名为情人蛊,还请大人赐给我!” 现在叶锦能依靠的只有蔺少舒,所以她需要蔺少舒对她死心塌地。 既然她用温柔小意,无法感动蔺少舒,就不要怪她了…… 沐行云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 这个女人大多数时候很蠢,但偶尔展露出来超乎寻常的见识点子,就连沐行云都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就是传闻中,命格特殊的天人与他们不同之处吗? 沐行云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很快恢复如常,他淡淡的看了叶锦一眼,道:“南疆并没有你口中所谓的情人蛊。” 话音落下,叶锦下意识惊呼道:“怎么可能?”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随即她看了沐行云一眼,怀疑道:“大祭司该不会是不想给我,所以才这么说吧。” 面对叶锦的怀疑,沐行云笑道:“但确实如你所言,有一种能让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的蛊虫……” 说着,他将手中褐色的药丸递给叶锦,叶锦瞬间欣喜若狂…… “此蛊十分珍贵,这个世上只有两颗,你想要,必须要拿东西换!” 此时叶锦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沐行云手中的东西,仿佛沐行云手中拿着不是区区一枚褐色药丸,而是凤印。 听着沐行云的话,叶锦才回神,眼底闪过一丝犹豫道:“可你说的……我在侯府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连临王府我都偷偷去了,倒是找到谢贵妃一些旧物,都不是你说的。” 闻言,沐行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神色变得神秘莫测道:“既然在京都找不到,或许在九梵山呢……” 叶锦与谢贵妃命格一样,沐行云相信,只有叶锦会找到那个东西,并且打开那个东西! 这也是沐行云为什么会不惜代价的忍受叶锦这个蠢女人的原因…… …… 天枢拿着宫中送来的帖子来书房时,一向勤勉的蔺巽竟在闭目小憩。 一旁香炉里青烟冉冉,里面点着的是这两日护国寺送来的安神香。 另外,护国寺还送来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主子?” 蔺巽听到天枢的声音,从梦中惊醒,一向冷静的双眸,此时罕见的带着几分迷茫和脆弱之意。 片刻之后,他揉了揉太阳穴,问:“何事?” 天枢先是将一个泛着檀香味道的锦盒递给蔺巽道:“这是大师让小沙弥送来的。” 蔺巽打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一串雕刻着梵文的佛珠,是蔺巽亲手做的,后来经由了缘大师亲自开光。 佛珠是用极为珍贵的旃檀木做成的,世间仅此一串! 天枢看着那珠串上,坠着浅绿色的流苏,异常的漂亮精致,顿时就明白是送给谁了…… 他家主子不开窍则矣,这一旦动心,一鸣惊人啊,待会儿他一定要跟兄弟们好好八卦一下。 天枢内心的戏很丰富,面上却是一脸正色道:“除了护国寺,还有宫中送来拜帖了,太后要在九梵山行宫设宴,请您务必参加。” 九梵山…… 蔺巽想到一些往事,眉心微皱。 第287章 设宴九梵山 天枢见蔺巽似乎是不想去那个地方,心知知道一些原由,还是与先帝有关,但…… “属下打听到帖子也送了一份去谢家。” 提及太后,蔺巽的神色很快恢复了往日清明,淡淡道:“知道了。” 但天枢还没离开,而是站在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蔺巽问:“还有事情?” 天枢指着帖子,道:“太后这次在九梵山设宴,还有个目的是给南疆的九歌公主接风洗尘……” 见蔺巽还是没有太大反应,天枢终于道:“方才……方才属下听您似乎是在梦中叫了九歌公主的名字,您与九歌公主……” 他的话音落下,蔺巽凉飕飕的目光瞬间看向他。 天枢直接打了个哈哈道:“属下想起还有事情,先走一步。” “站住。” 天枢后背一凉,战战兢兢回头…… “不许多话。” 天枢立即保证,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道:“主子您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在萧小姐面前胡说的。” 蔺巽…… 感觉更加不放心了怎么办。 蔺巽视线此时看着桌案上的锦盒微微有些出神。 九歌公主…… 他又开始做那个梦,梦中与他耳鬓厮磨的女子一如既往的看不清模样。 却在那抵死缠绵中,她颤抖着的声音:“九歌,我的叫九歌。” 香炉中,残烟将烬,青烟缭绕下他的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 天枢这里刚出去,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见管家领着一个青衣少女过来,顿时心中一惊,结结巴巴道:“萧……萧小姐您怎么来了?” 萧雪棠瞧着天枢如此失态的样子,眯了眯眼,问:“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莫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吧?” 萧雪棠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说者无心,天枢听了萧雪棠的话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般差点炸了…… “没有,没有您想多了!” 天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萧雪棠心中觉得奇怪,但也没多说什么。 萧雪棠和蔺巽定亲之后,按照礼数二人最好成亲前少见面的。 但因为萧雪棠记挂着安神香的毒,担心蔺巽的身体,再加上近期一些事情,让她还是决定来找蔺巽…… 萧雪棠一坐下,便又提起了谢贵妃。 “姨母被迫成为临王妾室的缘故,竟是因为所谓虚无缥缈的命格传说,真是可笑至极。” 萧雪棠心中非常愤怒,为贵妃觉得不值。 蔺巽给萧雪棠倒了盏茶,又将厨房新做的玫瑰花酥推到她面前,熟练的为她顺毛。 然后有些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查谢贵妃的事情?” 被蔺巽这么一问,萧雪棠并没有正面的回答。 姨母有没有留下医书萧雪棠其实也并不确定,萧雪棠决定还是等找到医书,再给蔺巽一个惊喜。 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话题岔开,问蔺巽:“安神香下毒的事情有没有眉目,我觉得能做出这么隐秘的手脚,不是天枢和了缘大师,定是在你身边与先帝有关的人!” 蔺巽目光先是落在放在桌案上的锦盒上,随即微微摇了摇头。 萧雪棠也知道对方藏着深,恐怕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的,所以也没急,而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蔺少舒被封为珩王的事情你知道了吗,你说那么多封号……怎么偏偏是珩呢?” 他们最近的精力一直盯着沐行云,可蔺少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这两个人凑一块再加上一个叶锦,萧雪棠总觉得会出事。 想到这里,萧雪棠觉得手中的点心都不香甜了。 “你很在意?” 蔺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情绪。 萧雪棠愣了会儿,一时分不清他说的在意永徽帝给的蔺少舒封号,还是蔺少舒这个人。 她拍了拍手中的点心渣子,不确定的看着蔺巽,玩笑似的问道:“王爷……您该不会吃醋了吧?” 谁料蔺巽竟还真的风轻云淡的说了个:“是。”字,这让萧雪棠愣了一下…… “王爷,我发现我们定亲之后,您现在越来越不矜持了!” 听着萧雪棠控诉的声音,蔺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道:“珩字,是我向圣上提的。” 萧雪棠惊讶的看着蔺巽,一时间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 蔺巽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顷刻方才说道:“既然太后想要给珩王殊荣,本王就让他锦上添花,有何不可。” 萧雪棠是何等剔透心思,听到蔺巽这般说,电光石火之间瞬间反应过来,道:“你是想借此挑起东宫与珩王之间的争斗,坐收渔翁之利!” 蔺巽对萧雪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狭长的眼眸噙着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蛊惑。 萧雪棠心中暗自嘀咕:这蔺巽不止越来越不矜持,而且还越来也有会……勾引人了! 瞧着那一张俊美无双,本该清正脱俗的面容,脸颊上那漂亮蛊惑的莲纹,萧雪棠心中非常触动。 其实她还挺喜欢这花纹的,如果不是担心时间久了青莲之毒会影响蔺巽的身体,萧雪棠还没有想那么快为蔺巽解毒。 蔺巽此时尚且不知某只已经被美色蛊惑,还在那说道:“这次去九梵山不会很平静,我会让天枢跟着你。” “这次前去九梵山小心的不止是东宫和蔺少舒,还有……沐行云!” 这是个让两人都有些不安的名字。 萧雪棠也觉得沐行云这段时间平静的有些诡异,尤其是她与蔺巽定亲,连蔺少舒都怂恿了言官在早朝告状找蔺巽的麻烦,可沐行云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此时她尚且不知道,沐行云是因为被反噬伤重闭关,险些走火入魔,只当沐行云是在憋大招。 不得不防! 而且,太后选择的在九梵山设宴地点也有些微妙…… 因为那里,曾是谢贵妃最后居住过的地方。 当日叶锦在梨棠居鬼鬼祟祟找谢贵妃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怀疑背后受沐行云指使。 所以,这次萧雪棠去九梵山,首先要防着太后等宫里那些人背后使绊子,其次就是要与沐行云抢东西! 谢贵妃神奇的书箱,以及剩下的半本医书,会不会在九梵山? 第288章 太子监国,启程九梵山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四…… 天刚蒙蒙亮萧雪棠便与谢大夫人一块儿先去宫中给太后请安,再一同随皇帝太后的御驾一同前往九梵山。 一早出门,就不是一个很好兆头,因为消失了大半个月的沐行云,又阴魂不散的出现了! 彼时吴叔套好车,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对面新搬的宅子里也行驶出一辆宽敞的马车。 两辆马车,恰好在清晨无人的街道狭路相逢…… 这次去九梵山行宫,萧雪棠猜到太后十有八九是冲着自己来的,本来想自己只身前去。 但苏氏哪里放心,自然是要亲自陪着与萧雪棠一块儿,原本二夫人也想要一起,被萧雪棠果断拒绝了。 所以,这次去九梵山是萧雪棠与苏氏一起,还有个谢兰落跟着做护花使者。 原本谢兰若是想陪着母亲和妹妹一块儿去的,但珠珠这两日身体不适在家养病,就留在家里陪孩子了。 虽然萧雪棠十分怀疑谢兰若陪孩子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就是担心苏氏给他相看贵女。 这里谢家上下收拾妥当,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了麻烦! 马车是从后门走的,后门街巷的路自然不比前面那般宽敞,容不下两辆马车同时经过,两辆车同时出来,必然要有一个先让道的。 谢大夫人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对面那辆宽敞的桐油车,笑着道:“吴叔,让他们的马车先过去吧。” 说着,笑着回头对萧雪棠道:“咱们后巷边上的宅子卖了出去,听说也是个从外地赴京的武将买的,看样子,他们今日也奉了旨意去九梵山呢。” 萧雪棠在谢家也住了几日,对于那位谢家神秘的邻居也有些好奇。 恰在这个时候,坐在马车内的主人听到苏氏让道的话,掀开车帘,笑着道谢道:“多谢夫人了。” 旋即,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恰好瞥向坐在谢氏身边神色端庄的萧雪棠。 天刚蒙蒙亮,晨曦的一缕阳光照在男子身上。他穿着一袭白色锦袍,面若冠玉,气质温雅看起来更像是个芝兰玉树的文臣。 苏氏不禁都看了几眼,而在她身边的萧雪棠,看见男人模样时瞬间变了脸…… 佛恕!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沐行云…… 四目交汇,隐有硝烟。 “原来是萧小姐……” 沐行云看着萧雪棠虎视眈眈的眼神,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玩笑的笑意,道:“昨日摄政王过礼,半个京都都惊动了,未曾亲自到场目睹这般盛况,真是遗憾呢。” 萧雪棠短暂惊讶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你要是来了,这大喜的日子不是晦气么。 面上却是道:“不遗憾,下次我与王爷成亲,一定送亲自张帖子给将军您,让您坐上席。” 沐行云噙着笑意的脸色瞬间变了,萧雪棠是知道怎么在他心上扎刀子的! 就在此时,空旷的街道传来数声‘哒哒’的马蹄声,只见天枢骑马过来道:“谢夫人,小姐,我们家主子今日陪伴圣驾不方便过来,在出城的时候等你们,派我来护送夫人和小姐出城。” 此时苏氏有些奇怪萧雪棠与沐行云之间的暗涌,闻言笑道:“王爷有心了。” 这次出行,有皇家护卫随行,苏氏并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但蔺巽却专门派人来护送,说明是将萧雪棠放在心上。 天枢过来同萧雪棠说了几句话,等再回神的时候,沐行云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萧雪棠也知道今日先去行宫要紧,暂且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情绪。 很快马车到了宫门前…… 这次太后前去九梵山行宫,基本上朝中重臣和宗亲都收到帖子参加。 按照规矩,最前面的是皇帝与太后的御驾,紧跟其后的是皇子和王爷,再到最后则是朝中官员按照品级排序。 这次九梵山行宫赏花设宴,是太后提出的意见,永徽帝出于孝心便一同前往, 京都留了太子蔺少煜监国,且有丞相王显辅佐,只不过离京几天而已,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萧雪棠坐在马车内,下意识的回头,看着那越来越远的京都,不知为何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想着沐行云离开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 清晨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苏氏的心情,只听苏氏在马车内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由道:“这般排场和每年秋猎差不多了。” 萧雪棠此时正在为早晨看见沐行云有些心神不宁,听到苏氏的话,便随口道:“圣上一向孝顺,对于太后提出的要求有求必应,看这次珩王之事,便就知晓了。” 萧雪棠想这次前去九梵山,永徽帝留太子在京都监国,安抚东宫之意。 毕竟这些时日永徽帝对蔺少舒的隆宠,实在是太过了! 正在说话间,这个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原来是车队停下来休息了。 从京都到九梵山足足有大半日的车程呢,车马颠簸,这些身娇肉贵的贵人们受不了。 苏氏让萧雪棠下马车透口气,萧雪棠刚下马车,谁知恰好与叶锦撞上了…… 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叶锦穿着一袭粉色的石榴裙,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鬓边只别着朵做工精良的芙蓉绢花。这是她刚来侯府时惯常的打扮。只是此时的叶锦少了从前的灵动天真,眉宇之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鸷之意,人也憔悴了不少。 反观萧雪棠,因是在孝中,所以穿着一袭白衣,素衣素发,却依旧有一种惊艳绝尘的美。 前两日那场提亲的热度还没退下去呢,二人一出现,瞬间成为了暂停下 萧雪棠的婚事是老王妃和长公主亲自去谢家提的,聘礼有半条街之多,而叶锦只有一顶小轿抬去三皇子府,衬托得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珩王行事太寒酸,连带着叶锦这个珩王侧妃也成了京都贵人们议论的笑话…… “这就是珩王侧妃啊,我看也不过姿色平平,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得珩王和这萧雪棠退了婚,娶了她。” 有人不屑道:“一个侧妃而已,算什么娶。” “听说那日侧妃进门,皇子府中就摆了几桌宴席,珩王连面都没露,叶锦刚成亲呢便被如此冷落,日后等珩王妃进门,这叶锦日子更难了……” 听着那些贵女们窃窃私语,叶锦脸色十分难看,但她还是强忍着转身就走的冲动! 此时她离开了,倒像是她怕了萧雪棠似的,更何况,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叶锦看着萧雪棠,眼中闪过一丝幽微的光! 第289章 途中风波,蓄意接近 叶锦看着如今如此风光的萧雪棠,心中恨的都快滴血,但面上却是主动靠近道:“还未恭喜姐姐呢,如今总算如愿以偿成了摄政王妃,今后我们都是皇家人,要相互照拂才是。” 这话说的,像是萧雪棠为了摄政王妃的位置,多么不择手段似的。 萧雪棠冷冷瞥了笑容非常虚假的叶锦,淡淡道:“日后我与王爷成亲,算是你的长辈,确实该教导你的责任。” 此言一出,饶是叶锦心机再深沉,笑意也不由微微一滞。 萧雪棠微微一笑,继续戳下狠狠一刀:“不过……等珩王殿下娶妻了,到时候有珩王妃教导妹妹,我也不必操这个心了。” 两句话,瞬间让叶锦绷不住了! “萧雪棠……” 叶锦恼羞成怒,瞪着萧雪棠像是要吃人,萧雪棠微微扬起一抹笑道:“侧妃怎么不叫姐姐了。” 说着,便转身换个地方透气了。 这里风景不错,萧雪棠可不想与叶锦浪费时间。 谁知叶锦却是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了萧雪棠的手,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母亲死的突然,真让人心痛不已啊,之前在景州的时候,母亲留下一些东西,原本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给姐姐。这里人多,姐姐不如随我一起去马车上……” 叶锦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 太后曾说过,萧雪棠十分在乎亲情,谢氏之死对于萧雪棠而言肯定有莫大的打击。 如今她手握谢氏的遗物,必然能引萧雪棠上钩…… 谁知…… “啪”的一声,萧雪棠忽然扬手,直接一巴掌扇向了叶锦,在众人惊呼之下,萧雪棠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叶锦的脸上! 叶锦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萧雪棠,道:“你敢打我?” 萧雪棠…… 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她面无表情的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漫不经心道:“叶锦,我方才是不是警告过你,是你非得往我面前凑的。” 她冰冷平静的目光看着叶锦,却让叶锦心中不禁打了个突,总觉得萧雪棠又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的萧雪棠性格看似强硬,但还是有软弱的一部分,但现在的萧雪棠变得更加冷静、让人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忽而听到一道声音道:“萧雪棠,你这是做什么?” “是珩王!”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就在此时,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蔺少舒听了动静过来,以维护的姿态站在叶锦面前。 叶锦看着蔺少舒挺拔的身姿,眼圈忽然一红,方才盛气凌人的姿态不见,低声道:“王爷,都是妾身的错,你别怪姐姐。” 面对叶锦突然靠近,蔺少舒眉心一皱…… 他对叶锦的情分早就消耗无几,如果不是太后的旨意,他压根连侧妃之位都不想给叶锦,所以这几日叶锦到了王府之后他故意一直冷着叶锦。 但现在…… 只见叶锦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衣服,一副柔弱的模样,激起了蔺少舒心中的保护欲。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对叶锦一时蔓延出无尽的怜惜,声音也变得温和几分道:“你是本王的侧妃,她打你伤的是皇家颜面!” 说到此处,他看向萧雪棠,眼神像是淬了冰……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蔺少舒一眼,他与蔺少舒两世夫妻,怎么没发现蔺少舒竟如此的……蠢? 不过,蔺少舒印堂微微发青的样子,萧雪棠觉得有些古怪。 正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蔺少舒,未曾开口,叶锦心下一紧不动声色挡住了萧雪棠的视线,故意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提及母亲,让姐姐想到伤心事了。她心里觉得不舒服,所以才拿妾身撒气,还请王爷不要怪姐姐。” 叶锦这番话,顿时将众人的目光重新引到了萧雪棠的身上…… 谢氏之死的蹊跷,虽然圣上下旨不许坊间再议论,可却难堵住悠悠众口。 如今杀害谢氏的凶手没找到,众人都觉得是萧雪棠克死的谢氏,关于萧雪棠灾星的恶名在坊间越演越烈。 如果找不到凶手,不结案,恐怕纵使有蔺巽庇护,萧雪棠也要背负这个恶名了。 叶锦深知这点,所以她要想办法在这次九梵山之行,彻底毁了萧雪棠的名声,让她嫁不成蔺巽…… 叶锦母凭子贵,好不容易嫁给蔺少舒为侧妃,她绝对不允许萧雪棠轻而易举成为蔺巽的王妃! 萧雪棠的身份地位在她之上,她如何甘心…… 就在众人对萧雪棠指指点点的时候,人群忽然传来‘呸’的一声,道:“叶锦,你还好意思提谢夫人呢,如果不是你和你娘,谢夫人会伤心欲绝与永安侯和离,从而死在和离的途中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是沐王府的郡主沐滟。 这次沐行云来京都,本来是换取沐滟姐弟二人。但在朝中有人为沐滟求情,所以沐滟继续留在了京都。 这次来九梵山行宫,沐滟也是收到了太后的帖子,而且来的不止沐滟一个人,还有萧云霓道:“就是就是,叶锦你别说的自己多无辜一样。你,还有永安侯,才是害死谢夫人的罪魁祸首!” 如今永安侯府已经不似往日那般风光,萧云霓没有收到来行宫的帖子,是跟着沐滟来的。 萧云霓口齿伶俐,三言两语隐去了一些机密的事情,将这些年永安侯如何欺骗谢氏、又如何李代桃僵将叶锦养在谢氏膝下全部说了一遍,顿时众人看向叶锦的眼神都变了。 当日认亲宴一场闹剧,虽闹的沸沸扬扬,但因参加认亲宴的那些世家夫人被人勒令不许外传,再加上顾及着新封的珩王颜面,所以并没有将叶锦和其母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给抖落出去。 且这些时日坊间又悄悄流传了些古怪的传闻,将永安侯和南疆女子塑造成了一对真爱,而谢氏却成了拆散那一对爱侣的罪魁祸首。更有甚者,有伶人竟是将永安侯和南疆女子的故事编排成了戏码上演…… 今日来行宫的,有大半不知情的听了那些传闻,对叶锦添了几分同情,对谢氏和萧雪棠母女二人颇有微词。 可没想到叶锦自己自寻死路,自己往枪口上撞。 如今被萧云霓一宣扬,几乎大半人都知道了来龙去脉,这下不止看叶锦了,就连看向蔺少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微妙之意…… 第290章 起纷争,修罗场 蔺少舒被封为珩王,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受过如此憋屈。 被人当众揭了短,顿时沉了脸斥责道:“萧云霓?你父亲如今是戴罪之身,今日来行宫的都是世家女眷,你怎么混进来的,来人还不将她拖下去杖责三十,赶出车队!” 蔺少舒知道萧云霓与萧雪棠交好,故意发作萧云霓,目的就是打压萧雪棠。 她怎么敢,真的嫁给皇叔?! 萧雪棠原本不欲搭理蔺少舒,却没想到蔺少舒行事越发过分,顿时冷笑道:“珩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啊……” 萧雪棠一双清凌凌的目光扫过蔺少舒和叶锦二人,见萧雪棠总算看着自己,蔺少舒这些时日的郁气一扫而尽。 正要开口,忽然被叶锦抱住了手臂…… “王爷。” 听着叶锦娇娇怯怯的声音,蔺少舒只觉心脏又是一阵麻痹,打断了那一种微妙的感受。 叶锦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可以只做侧妃,但蔺少舒的眼中,只能有她一个人。 萧雪棠懒得看他们之间你侬我侬,淡淡道:“珩王殿下想要赶走萧云霓,是因为她坏了车队的规矩,还是只不过又想以权谋私?” “放肆!” 就在此时,只见跟在蔺少舒身后的蔺少瑾冷着脸斥责道:“珩王可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萧小姐,纵使你是未来的摄政王妃,也不可如此污蔑珩王,若你今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恐怕王叔也护不了你。”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蔺少瑾一眼,看的出来这货看似是跟蔺少舒说话,实则是在帮她。 是以顺着蔺少瑾的话道:“是么,既然珩王如此大公无私,那么本该在匦检院的叶锦又是怎么成为珩王侧妃,又出现在行宫的队伍中?” 蔺少瑾皱眉,道:“锦侧妃不过是被其生父生母所累,她自己本人并无大过,再加上珩王与锦侧妃有婚约在身,珩王为太后求情赦免,也不算过分吧。” “可我怎听听说叶锦的罪责不止一件呢……” 蔺少舒看见萧雪棠嘴角勾起的笑容心道不好,想要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景州粮草被调换一事,萧颐副将被迫替罪,而假粮草最大的受益者是叶锦!” “京都瘟疫,百草堂蓄意抬高草药的价格,背后主谋,也是叶锦!” “还有……” “住嘴!” 这下蔺少舒脸色彻底变了,叶锦也被萧雪棠不按照常理出牌吓得脸色惨白…… 连忙阻止萧雪棠,威胁道:“萧雪棠,朝廷机密圣旨下旨不许外传,你敢抗旨。” “呀……” 萧雪棠丝毫没理会蔺少舒的威胁,故作惊讶道:“我这些只是听坊间说书先生说的,本以为是坊间揣测传闻而已,王爷您这般气急败坏,倒要坐实那些流言了!” 被萧雪棠这么一说,顿时蔺少舒气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 “王爷别发火啊,这坊间传闻,假亦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谁说的清,就像方才叶锦说我克母的克星我也没翻脸么。” 蔺少舒!!! 这能一样吗? 叶锦的事,是太后请了先帝的遗旨才让匦检院压下了,赦免遗旨只有一个,如果不是因为叶锦还有一些用处竟能联系上青莲卫,蔺少舒绝对不会如此浪费。 没想到,叶锦没安分几天竟又招惹上了萧雪棠…… 在蔺少舒恻恻的目光下,萧雪棠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我与叶锦毕竟姐妹一场,对她我自然是时时关注!” 萧雪棠咬重了‘时时关注’四个字,让原本心怀鬼胎的叶锦心间一颤,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那尚且平坦的腹部…… “行宫一路寂寞冷清,我并不介意多和大家分享分享这些’传闻’。” 萧雪棠既然当时能大胆的将叶锦放出来,自然有制约叶锦的筹码。 “你敢!” 蔺少舒一听萧雪棠这话,手中似乎是有不少叶锦的把柄。叶锦现在在外人眼中,是他辛苦求娶的侧妃,叶锦的把柄就是他的把柄。 甚至……此时蔺少舒有些怀疑,他那么轻松的从匦检院带走叶锦,这是不是萧雪棠和蔺巽联手给他设下的圈套? 这下真的急了…… 萧雪棠脸上笑意敛去,丝毫不畏的迎着蔺少舒目光,冷冷:“你们可以试试看。 ” 不过片刻功夫,蔺少舒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们离我远点!” 萧雪棠一脸嫌恶道,看向叶锦:“还有我母亲的东西全部还给我,别装蒜,我知道你肯定是带在身上的。” 萧雪棠的脸上带着陌生的强势和笃定,让蔺少舒神色一晃,似乎在她的脸上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蔺巽! 蔺少舒仿佛透过萧雪棠,看见了蔺巽的影子。 究竟是怎样的朝夕相处,才会在潜移默化之下,神色与气质都更加的接近那个人?! 蔺少舒眼底一片暗沉,心口像是被万蚁啃噬般痛楚化为汹涌怒火,让他理智全无。 他咬牙切齿道:“萧雪棠,你什么身份,敢威胁本王!” 萧雪棠看着控制不住脾气、变得面目狰狞的蔺少舒,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倏然想起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但在外人看来,萧雪棠是被蔺少舒的恐吓给吓呆站在那,脸色雪白,看起来有些可怜…… “雪棠是本王王妃,也是你的长辈,教训珩王几句不可吗?” 声音缓慢,却带着绝对的威压!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蔺巽缓缓而至,他一出现,让原本喧闹的气氛静了静…… “是摄政王……”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原本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敬畏之色。 他们只顾着看永安侯府的热闹,却忘记了,现如今萧雪棠背后是有摄政王撑腰的! 看热闹的人群面上虽然保持了一阵诡谲的沉默,但内心却变得沸腾了起来,灼灼目光不断地在蔺少舒和蔺巽二人身上打着转…… “前任现任相见的修罗场啊!” 萧云霓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瓜子,分了一把给沐滟和蔺少瑾。 沐滟一言难尽的看着萧云霓,而蔺少瑾则是笑眯眯的接过了萧云霓的瓜子,顺带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蜜饯。 沐滟…… 怎么连越王殿下也变得越来越不靠谱了! 不过…… 沐滟看了眼萧云霓,又看着蔺少瑾,莫名在二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奸情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酒壶递到她的面前…… 第291章 跳梁小丑,桃花秋千图 “没有蜜饯,酒你喝吗?” 沐滟回头一看,见不知何时齐玉笙也颠颠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酒壶。 “你今日当差还喝酒?” 齐玉笙脸上笑意一淡,正要将手收回,下一刻只见沐滟接过了酒壶,他脸上重新带上了笑。 “出息!” 蔺少瑾不屑的吐槽道,然后问萧云霓:“还有瓜子吗。” 这里四人看热闹看的热火朝天,蔺少舒脸色难看至极! “皇叔,萧雪棠与您未曾成亲,如何算是我的长辈。再说这次是萧雪棠胡说八道,我才……” 蔺巽冷笑了一声,淡淡说了三个字…… “香茗。” 香茗……蔺巽怎么会知道她? 萧云霓不懂就问:“香茗是谁?” 蔺少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神色变得耐人寻味道:“是东宫的贴身宫女,一个月前,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蔺巽只是提到香茗的名字便让蔺少舒脸色大变,自然是香茗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是她在永徽帝面前揭发太子蔺少煜在东宫虐杀宫女的事情。 并且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永徽帝找到的那些失踪宫女尸体。 正是因为此事,才让东宫失了圣心,让坚定维护太子的永徽帝心中产生了一些动摇—— 在香茗在做完证之后便被蔺少舒派去的人杀人灭口,蔺少舒自以为能将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就连东宫都认为是蔺少瑾自己被美色冲晕头脑,丝毫没怀疑香茗是他的人。 可蔺巽,蔺巽怎么知道这件事? 蔺少舒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派去灭口的人并没有能带来香茗的尸体,难道…… 只见蔺巽依旧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那挺拔的仪态依旧从容的气度,衬托得眼前惊怒不安的蔺少舒更像是跳梁小丑。 这下,就连蔺少瑾都不由有些同情他这位皇弟了。 若是别人,蔺少舒或许还能争上一争萧雪棠,可偏偏遇到的对手是蔺巽…… 因为郑家的缘故,蔺少瑾比其它两位皇子与蔺巽来往更加紧密,心中更加清楚蔺巽的手段。当年南方第一氏族姬氏一族,如今已然堙灭于朝野,外人只道是郑家做的,只有郑家人清楚幕后操纵的人是谁。 这些年,郑氏一族对蔺巽又敬又畏,蔺少舒也是疯了竟自作聪明的敢与蔺巽较劲! 蔺巽不过说了两个字,便让蔺少舒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最终不甘心的走到萧雪棠面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皇婶!” “噗!” 萧云霓非常不给面子的直接嗤笑出声,萧雪棠瞧着蔺少舒一副不情愿,难看的脸色,心情大好道:“侄儿乖。” 这三个字一出,众人见从前众人心目中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三皇子、如今春风得意的珩王殿下,此时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简直比那调色盘还要精彩。 “王爷,妾身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们回去休息吧。” 叶锦温和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算是为蔺少舒解围。 蔺少舒沉着脸色,和叶锦准备离开,却被萧雪棠拦住去路:“我母亲的东西。” 叶锦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但见蔺巽一个眼神扫来,不得不让人去马车里取了个匣子。 看匣子大小和重量,似乎是画卷!? 她正要打开,却被蔺巽阻止了。 萧雪棠不解的问:“怎么了?” 蔺巽道:“小心有诈。” 一旁蔺少瑾看不下去了,‘啧’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语气道:“皇叔,您也太小心了吧……” 嘲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手中被塞了个盒子,蔺少瑾懵了看着蔺巽,只听蔺巽面无表情道:“你来。” 蔺少瑾!!! 他就不该多嘴。 见蔺少瑾一副哀怨的眼神,此时萧雪棠不由笑着道:“不用这么小心的,叶锦今日故意在进九梵山接近我,就是想将这东西送到我的手中,我倒要看看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萧雪棠与叶锦交锋多年,对叶锦太了解了,她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性格。 今日前去九梵山的路上,她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及谢氏,又主动挑衅,目的肯定就是与这件东西有关。 叶锦不会蠢到在自己做的东西上动手脚,只是让叶锦如此煞费苦心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还有方才蔺少舒,感觉也有些古怪…… 说话间,她打开一看,只见锦盒中放着的,正是一幅画卷! 上面,用紫色的丝带系着…… 看见画卷萧雪棠蓦地想到一些往事,脸色微变! “伯母留了幅画给你?画的什么啊……” 萧云霓好奇心充沛,说着便将画打开。 “等等!” 萧雪棠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泛黄的画卷打开,里面是一幅桃花千秋图。 三月春暖,桃花灼灼,花树下搭着一架秋千。梳着垂髫鬓的少女坐在秋千上,身后是一个年岁少长的少年,少年身形修长,眉眼初见日后的俊逸。 在春日绚烂的阳光下,画上少男少女,堪为一对璧人。 上面还提着一行小诗…… 众人再想细看诗上内容的时候,只听‘啪’地一声,萧雪棠连忙将画收了起来,讪笑着欲盖弥彰:“一幅画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话音落下,只听身边传来某人似笑非笑的声音:“本王倒是这画画工倒是不错,尤其那坐在千秋上的少女,细看的画似曾相识……” 萧雪棠一听蔺巽自称‘本王’便知道大事不妙。 而萧云霓也察觉到了低气压,非常不讲义气的躲在了蔺少瑾的身后去了! 蔺巽见萧雪棠一副心虚的样子,伸手就要去拿画,不得已,萧雪棠破罐子破摔,一副视死如归,哽着脖子和散发着凉气的男人呛声道:“我老实交代,那上面画的是我和蔺少舒,你想怎么着吧。” 阳光下,少女一双眼溜圆,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老虎皮下是只炸毛的猫儿罢了…… 蔺巽抬起的手,终究只是在少女饱满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似是喟叹般道:“这么能招惹人,看来得早些娶回来才放心呢。” 娶回家,藏起来,才能挡住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视线! 第292章 之子于归 蔺巽这句话压低了声音,也就只有萧雪棠听的见。 萧雪棠脸色‘唰’的一下红了,她发现现在蔺巽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从前他性格冷淡,气势让人望之生畏,凝视你的时候颇有几分宝相庄严的气质。 现在是越来越……不庄重了! “王爷,请您自重。” 萧雪棠不动声色的剜了蔺巽一眼。 蔺巽唇角微勾,锐利的目光落在萧雪棠手中拿着的画卷上,萧雪棠瞬间怂了…… “这画,是当年姨母画的。” 也就是谢贵妃留下为数不多的墨宝! 萧雪棠努力转移蔺巽注意力,道:“说起来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前两日叶锦好端端的去梨棠居,竟然在找姨母留下的东西。我怀疑叶锦是在受人指使……” 萧云霓记吃不记打,好奇宝宝一般从蔺少瑾身后探出一颗小脑袋,道:“谁会指使叶锦,莫不是珩王?” “有可能是蔺少舒,也有可能是……沐行云!” 听到沐行云的名字,沐滟脸色微变…… 蔺巽什么都没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那眼神看的本就心虚的某只更加头皮发麻…… 这里都是自己人,萧雪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提醒大家:“总归这次九梵山之行肯定不平静,鱼龙混杂,还有南疆会参与进来,大家小心些为上……” 又掏出个香囊递给蔺巽,哄他…… “这香囊我在里面放着避毒驱虫的草药,你跟在圣上身边,要更加小心……” 蔺巽武艺高强,光明正大的交手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要防备有人用阴招!。 蔺巽瞧着那嫩绿色、绣着不知道什么花纹的的香囊,神色有些复杂。 萧雪棠恼羞成怒:“你嫌它难看?” 蔺巽一看某只炸毛的样子,顿时明白,这个看起来奇奇怪怪的香囊肯定是某只亲手绣的。 很明显的讨好,为的就是方才的失误。 画像事小,但上面的几行小诗却十分重要…… 萧雪棠以为藏的快,蔺巽没发现,却不知道摄政王的眼力极好,只扫了一眼便就清楚记住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他还看出,那行字的墨迹与画不是一个念头,簪花小楷,明显是后来添上去的。 那娟秀的簪花小楷,曾在她为他誊抄翻译的佛经上看过无数遍,无数次,早就铭记在心。 只是字迹稍显稚嫩…… 不难以想象,她与蔺少舒纵使如今反目,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是怎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桃花,秋千,还有那些他从未参与过的日子里快乐的时光,被寥寥数笔,跃然于纸上。 少女豆蔻年华,情窦初开的写下这行情诗,递给那个总爱翻墙来看他的少年…… 那是她的‘之子于归’! 一向清明的内心被嫉妒扭曲,让一向运筹帷幄、游刃有余的男人有些失控。 蔺巽觉得,他年长她八岁,他们彼此互通心意,婚约都已经定下,可—— 她与蔺少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过往;她与沐行云谜一般的爱恨纠葛。 这些,都让从来将一切掌控之中的蔺巽患得患失。 “你以为一枚香囊,就能哄好本王……” 蔺巽声音淡淡,萧雪棠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未尽之意…… 这事没完! 怔然间,蔺巽接过香囊,粗糙的指腹擦过少女白嫩的指尖,将香囊挂在了腰间。 随即便去前面队伍了。 最近京都不平静,所以这次九梵山之行,蔺巽亲自负责永徽帝的安危的,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 随着他的动作,他腰间那嫩绿色的、上面还绣着海棠花的花纹,一看就是女子用的。 挂在那玄黑色的锦袍外,分外的醒目,醒目到跟随着蔺巽的那些同僚们好奇的盯了好几眼,又不敢问。 这王爷方才阴沉着脸离开,怎么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香囊? 而永徽帝在马车内休息,隐约听到车队后面有争执的声音,正要派江映河看究竟怎么回事,就见蔺巽回来了。 他还未开口,目光便看向了从不佩戴饰品的蔺巽,腰间挂着的香囊…… 大白天的见鬼了! “圣上有什么吩咐?” 蔺巽神色自如的问。 永徽帝欲言又止了半晌,瞧着某人虽然戴着面具,但依旧掩盖不住一副春风得意的神色,最终道:“没什么,走吧!” 算了算了,他眼不见为净! 离九梵山越来越近,永徽帝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一别经年,他没想到自己竟还有重回这里的一天…… …… 车队即将启程,叶锦刚爬上马车,就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 蔺少舒的手渐渐收紧,此时的叶锦感受到了一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就在她觉得即将窒息的时候,蔺少舒才放开她。 “王爷,我……妾身都按照你的吩咐将画交给了萧雪棠,你为什么……” 蔺少舒冷冷瞪了叶锦一眼,道:“下一次你自作主张招惹萧雪棠,本王直接杀了你。” 对上蔺少舒狰狞的神色,叶锦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心口涌上了一股不甘…… 为什么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蔺少舒惦记的还是萧雪棠! 叶锦摸着自己的左手手腕——如果掀开衣袖仔细看的话,她左手腕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朱砂痣,鲜红似血,诡谲异常。 他冷着声音继续警告道:“还有你究竟有哪些把柄在萧雪棠的手中老实交代清楚,本王不希望再因为你,被蔺巽和萧雪棠威胁!给我滚下马车……” 说着,蔺少舒竟是丝毫不顾及叶锦有身孕在身,直接将她赶去了身后下人的马车。 叶锦被宫女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蔺少舒无情的侧脸,她攥紧了垂在衣袖的拳头…… 而马车中,蔺少舒隔着人群,看向萧雪棠和蔺巽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诡谲的笑。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叔叔了,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占有欲极强。 就算是抢到了萧雪棠又如何? 他与萧雪棠少年相识,十几年朝夕相处,早就已经在彼此生命中留下了烙印, 那些过往点点滴滴,蔺巽当真是全然不在意吗? 蔺少舒遥望着京都的方向,那双桃花眼凝结成冰,有阴霾暗涌…… 这次九梵山之行,他要拿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权利,地位,还有……萧雪棠! “母妃,儿臣这些年过的这么苦啊,一无所有,连你留下给孩儿的雪棠都丢了。这次,。您在天之灵,一定会庇护儿臣的吧。” 蔺少舒望着九梵山的方向,喃喃自语,双手合十,似是祈祷…… 也似乎是在忏悔…… 第293章 目中无人的贵女们 叶锦被赶下马车之后,竟是去了停在河岸的马车边上。 隔着帘子,叶锦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神色道:“大人,您得帮我。” 里面传来男人一声低笑,显然他亲眼目睹了方才的风波,却并没插手。 此番九梵山之行,蔺少舒与蔺巽斗的你死我活,他更好坐收渔翁之利。 见叶锦主动送上门来,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道:“放心,本座从来不食言。只要你帮本座拿到那件东西,从九梵山回去之后,你便能得偿所愿。” 叶锦想要的,是得到蔺少舒,以及……皇后的位置! 此时叶锦心情十分的激动。 如果是别人的承诺或许叶锦会怀疑,可他的身份不一般…… 如今京都的新贵,也是神通广大的大祭司,更是这些年将她和她的母亲……南夫人,暗中扶持上高位的人。 南夫人她们,称他为……半神。 叶锦不相信鬼神之说,但对男人的能力还是认可的,因为叶锦只要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便能学会驭蛊之术,让蔺少舒对她死心塌地! “可这偌大的行宫,我该怎么找?” 男人眼中闪过了一抹诡谲的神色,片刻之后才道:“等。” “等?” “等蔺少舒拿出那件东西,你再来找本座,切勿打草惊蛇。” 马车四周的车帘都放了下来,一片逼仄阴暗的环境内,男人拨动着手中佩戴着青铜戒指,神色诡谲不定…… “沉寂多年的九梵山,又要热闹起来了啊。” …… 九梵山上的行宫是大胤开国之初,太祖曾在九梵山建凤凰台,世家子弟在凤凰台上雅集比试,一时传为一段佳话。 只是后来武宗之后,皇室势微,九梵山再无当年盛状。 这次无论太后突发奇想来九梵山的目的是什么,但八月,正是九梵山上凤凰花花开。数丈高的凤凰木花开如火,在凤凰台上看去,宛若连绵云霞,美不胜收…… “我幼时曾来过行宫一次,这九梵山的凤凰花海连绵数十里,美的震撼,倒不似京都的雍容华贵,竟有几分大漠落日的豪迈之美。” 萧雪棠刚下马车,便听到沐滟感慨的声音。 沐滟显然是有意想与萧雪棠重修旧好之意,只是她生性高傲,拉不下脸面向萧雪棠道歉,幸好有萧云霓在。 萧云霓性格活泼,直接拉着萧雪棠上了沐王府的马车。只是一路上萧雪棠想着蔺少舒,以及谢贵妃的一些事情,难免有些心不在焉的,并没有注意到沐滟的欲言又止。 在日落之前,车队终于到了行宫山脚下。 刚一马车,还未闻到暗香浮动,使人为之心神一震,瞬间驱走了大半日赶路的疲劳。 众人在山下等着太后马车先上去,等的有些无聊,萧雪棠听了沐滟的话,便笑着道:“听说世间第一棵凤凰木是一位战场上为国尽忠的英雄所化,所以凤凰木又名为英雄木。前朝曾将这凤凰木奉为国花,只不过大胤开国之后觉得这花不太吉利,便没延续前朝的习俗……” “郡主出身将门,与这花很相配。” 沐滟听着萧雪棠笑吟吟的声音,沐滟有些惊讶,方才在马车内,她还以为萧雪棠是故意不想理她的呢! 萧云霓词穷,捡起落在石阶上的一片凤凰花,干巴巴道:“这花确实好看,而且还挺香的……” “噗”的一声,萧云霓话音落下,引来了不远处几个贵女讥笑! 只见那几个少女联袂从宫中宽敞的马车中走了出来,瞧见萧雪棠三人眼底闪过一丝桀骜的神色…… 只见她们皆是高鬓华服,身形窈窕,手臂上戴着金臂钏,行走间衣袂翻飞,环佩丁当作响,有着不同于京都贵女们的风情。 其中,最为出色的,当属为首的两位,无论是相貌还是穿着,都是这些女子中最佳的。 萧雪棠虽不认识她们,却也听说过这段时间朝中的事情。 为了给几位未婚的王爷选妃,太后将望族世家的贵女们都接到了宫中小住。 这四姓望族,分别是太原王氏,清河崔氏,金陵郑氏,以及兰溪宁氏。 这些人到了京都之后,倒是在京都掀起了不少的波澜。 京都世家贵女们本就盯着王妃的位置已久,却没想到太后竟从外面望族中为几位王爷挑选贵女,心中自然不服气的。 是以京都贵女们自成一派,而京都之外以四姓望族中贵女们也联手,在小蓬莱设下了雅集打擂。 小蓬莱是京都护城河湖心的一个岛,上面气候适宜,有昔日世家贵族们养着许多奇花异草,以及仙鹤麋鹿这些奇珍异兽,如今小蓬莱的主人便是明镜长公主。 京都世家贵女,风流雅士,都往来于小蓬莱设宴比试,一时传为佳话。 且…… 这一次,是由这些望族贵女们略胜一筹,她们越发目中无人。 萧云霓显然是认识那些人,顿时变了脸,悄声在萧雪棠面前指着为首的那两个道:“尤其是那宁墨玉和郑姝,来京都之后可嚣张了,琴棋书画比试三轮她们胜了两轮,便将我们这些京都贵女不放在眼中了。” 萧雪棠惊讶:“你该不会也去参加小蓬莱的比试了?” 萧云霓讪笑道:“那倒没有,陪嫣儿去的,她是张阁老的孙女,她擅长对弈,那宁墨玉与她比试只不过赢了她半粒子而已,却当众将嫣儿给羞辱哭了,太欺负人了。” 说到这里,萧云霓望着那穿着一袭墨绿色衣服、佩戴着金步摇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闻言,萧雪棠沉默了片刻…… 张嫣儿,这个名字有些熟悉,萧雪棠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瞧着这些少女们神色倨傲,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萧雪棠心中倏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太后该不会是想借着选妃名义,外地来的望族,来打压京都这些世家,将原本京都微妙的平衡打破吧?! 萧雪棠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瞧着九梵山行宫的方向,低声嘀咕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在那瞎折腾什么?” 就在萧雪棠和萧云霓说着话的时候,数道目光落在她们的身上,待看清楚萧雪棠模样的时候,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不善起来…… 第294章 行宫门口,争锋相对 能被家族送到京都参选的贵女们,自然都是心思机敏,七窍玲珑之人。 如今大胤没有正妃的王爷就两个,一个是闲云野鹤的越王,一个是如今颇得皇恩的珩王,无论哪位王爷都是人中龙凤,只要能嫁给他们,便能为家族争光。 当然,还有一位南疆王子…… 纵使那位南疆王子据说相貌不错,但她们从小在娇养长大,可不想嫁去蛮夷之地。 是以王妃的位置就那么两个,可送到宫中的世家贵女都有五六个,她们不止要和自己人争,还要和京都世家贵女们争。 小蓬莱比试,正是以宁墨玉和郑姝为首的贵女们提议,她们联手挫京都这些贵女们的威风。 最终她们住在采馨别苑的贵女们大获全胜,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却没想到在行宫门口见了萧雪棠三人……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众人的视线几乎一下马车都落在了萧雪棠的身上。 主要是萧雪棠的容貌太漂亮了,纵使一袭素衣,墨色的长发只用一根梅花银纹珍珠簪挽起,手腕上也没佩戴其余的金玉手镯,在那皓腕之上只缠绕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清清落落的站在那,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让她们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此时的萧雪棠并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竟成了这些贵女们眼中假想敌了,见时间尚早,便与萧云霓八卦道:“小蓬莱比试,可不是单纯欺负人那么简单。” “这宁家送宁墨玉来京都,八成是冲着珩王妃的位置来的。但张阁老与珩王一直来往密切,如果没有意外,张嫣儿本会是珩王妃最佳人选,但太后不想放过拉拢望族的机会,所以才有了这次王妃选试,这次小蓬莱,恐怕是宁墨玉顾故意给张嫣儿一个下马威呢。” 萧云霓听的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道:“难怪那日在小蓬莱,这宁墨玉总是咬着嫣儿不放,原来是为了珩王……” 说着萧云霓又反应过来,道:“不过你这些时日不是一直病着么,而且又忙着定亲,怎么对京都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萧雪棠轻哼了一声,道:“谢家昔年与兰溪宁氏家有些旧交情,我与那宁墨玉,小时候也见过几面。” 萧云霓瞧着萧雪棠冷淡的神色,看的出来这两个旧相识关系似是不是那么融洽,且宁墨玉似乎也没认出萧雪棠来,但这并不妨碍宁墨玉看着萧雪棠不顺眼! 方才的冷嗤就是由她发出的。 见萧雪棠和萧云霓没有反应,越发的变本加厉,以不轻不重,众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哪里来的三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朵花也能夸上天,真是笑死人了。” 刚萧雪棠和沐滟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宁墨玉没听清萧雪棠那声郡主,见沐滟这般打扮,还以为是普通的武将之女,更加没放在眼中。 此时萧雪棠正跟着萧云霓说着话,压根没注意到宁墨玉那一声土包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沐滟是何等的耳目聪明,听着她嘲讽的声音,立即反讥道:“哪里来的野鸟,叽叽喳喳,吵死人了。” 宁墨玉头上戴着的金步摇,是打造成鸾鸟的形状,鸾凤同类,本是取个好寓意所在的,却没想到还没开始参选呢,便被沐滟一顿嘲讽! 顿时宁墨玉的视线从萧雪棠身上挪开,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对本小姐不敬,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沐滟瞥了她一眼,问:“你谁啊?” 原本优雅的宁墨玉,被沐滟气的脸色涨红,怒道:“本小姐是兰溪宁氏之女……” 沐滟面无表情:“没听过。” 宁墨玉道:“你……你,我可是长公主的座上宾,你怎么能对我如此无礼,我一定要告诉长公主,让她收拾你!” 本朝长公主就一位,那就是明镜长公主,齐玉笙的生母。 说曹操曹操到,宁墨玉话音落下之后,便见一座精致的轿辇落下,一袭朱色宫装的长公主从马车内下来。 众人没想到此番行宫之行,就连一向隐居的长公主也来参加,心中琢磨着应该也是来替太后掌眼。 这些贵女们几乎大半是冲着王妃的位置来的,唯恐在长公主面前失了形象,一改方才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神色,恭敬行礼。 “都起来吧。” 长公主漫不经心的声音,她瞧着行宫门口一阵嘈杂,眉心微不可觉的一皱,问道:“行宫门口,内苑禁地,你们何故如此喧哗?” 沐滟刚想解释,一旁的宁墨玉便红着眼圈上前向长公主告状道:“殿下,这女子竟当着这么多人面欺负臣女,好生无礼。” 片刻之后,她似乎是认出了沐滟身份,唇边溢出一抹冷笑,道:“本宫道是谁如此嚣张,原来是沐滟郡主!” 说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长公主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的。 沐滟听着长公主的声音,眼底闪过一丝心虚,用着只有萧雪棠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惨了……” 一旁萧云霓瞧着长公主气势凌人的样子,小声问沐滟:“你怎么得罪长公主了?” 沐滟吞吞吐吐回道:“也没什么,就是之前我和齐玉笙打架,害的齐玉笙受过伤。” “后面我向他赔罪,结果不小心书房里点了一把火,不小心烧了长公主真爱的美人图……” 萧云霓倒抽了口凉气! 就连她也知道长公主这辈子最宝贝的一个就是她的儿子,一个就是画,沐滟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吗。 沐滟也有些后悔当时冲动,那不是当年年少无知一时冲动么…… 萧雪棠知道方才沐滟与宁墨玉的争执是因自己而起,上前解释道:“殿下,方才之事不是郡主的错,是这位宁小姐挑衅在先。” 宁墨玉冷笑道:“你什么身份,长公主在这,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萧雪棠见宁墨玉没认出自己,就在此时只听马车后方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宁姑娘,这位便是永安侯府的萧小姐,她在京都与郡主关系一直很好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长公主的车驾上还有人,竟是王月楹和另外一个面生的少女…… 她们,竟是与长公主同乘一辆马车! 王月楹下了马车之后,状似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萧雪棠,眼底飞速闪过了一丝薄恨…… 第295章 就当对一只狗道歉! 王月楹依旧是一副柔弱无害的样子,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的神色。 沐滟在京都行事嚣张跋扈,毫无半分闺阁女子应该有的端庄矜持,萧云霓昔日也是京都出了名的草包,而萧雪棠这些时日更是在京都毁誉参半…… “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底下不知是谁低声咕哝了这么一句,沐滟耳目清明,听的清清楚楚! 她脾气一向暴躁,哪里受的了这个气,撸起袖子就要找她们算账,却被萧雪棠拉住了…… “算了。” 萧雪棠对沐滟轻轻摇头。 她自然是看出来了,王月楹是故意激怒她们的,如果沐滟再与行宫门口与王月楹起了纷争,岂不是正中了对方的激将法! 且这次行宫之行,不止有京都势力,还有京都之外这些望族的贵女,局势错综复杂,实在不宜第一天就与她们起风波。 王月楹见萧雪棠这都能忍下来,眉心微皱…… 而就在此时,跟着宁墨玉来的那些贵女们从王月楹的口中得知萧雪棠的身份之后,先是短暂的闪过一丝忌惮,随即人群中忽然有人开口道:“可我听说这永安侯都被流放,这永安侯府早就已经败了……纵使圣上赦免了永安侯府其它人罪过,但罪臣之女,有什么资格来九梵山与我们平起平坐。” “就是,此次可是太后亲自在九梵山设宴,为的就是为了重修我们氏族与京都世家的感情。这才来九梵山第一天你们京都贵女就这么欺负人,实在太过分了!”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就连长公主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几分。 原本这本不过是沐滟与宁墨玉起了小口角这么简单,可被几个贵女这么一闹腾,岂不是要造成京都世家与各地氏族对立了? 长公主虽然不太关心朝中的事情,却也知道这次太后邀请各地氏族的姑娘们到京都,其中有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永徽帝平衡朝局。 这些年因宦官之乱,皇室威信日益母 行宫设宴还没开始,长公主绝对不能因为一点小事,而破坏了永徽帝一番心血! 她踌躇片刻,压低声音对萧雪棠道:“雪棠,她们远道而来,何必为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呢。这件事,要么让沐滟向宁墨玉道个歉就算了吧。” 闻言沐滟将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听到这些话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 可现在对面是长公主,又是齐玉笙的母亲,她不能冲动。 还有,就是现在她与萧雪棠在一块儿,绝对不能连累萧雪棠! 就在沐滟想着要不忍了算了,就当对一只狗道歉…… 谁知就在此时,原本还想让沐滟暂且忍耐,息事宁人的萧雪棠果断拒绝:“长公主,我们无错,拒绝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认错,就凭她们会道德绑架?” 此时宁墨玉也认出了萧雪棠,咬牙道:“原来是你,萧雪棠!”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萧雪棠一眼,看着一身素衣,连根金簪都没有的萧雪棠,讥笑道:“啧,从前谢家的掌上明珠,没想到如今被珩王退婚后,竟然落魄成这样,萧雪棠你可真是可怜啊……”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看着宁墨玉,就连长公主也眉心微皱。 这宁墨玉哪壶不开提哪壶,这萧雪棠与珩王有婚约早就是从前的事情了,如今萧雪棠已经是摄政王妃。 不过这宁家毕竟远在兰溪,消息不通畅,再加上这些时日宁墨玉等人一直在宫中学规矩,除了小蓬莱之外就没去过其它地方,消息闭塞也是在情理之中。 长公主此时不希望这些氏族与皇室离心,却更不想招惹上蔺巽这个活阎王,正要打断宁墨玉的话。但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宁墨玉,此时却像是没瞧见长公主使眼色,继续在萧雪棠面前道:“你现在已被珩王退婚,永安侯府已经败了,你是怎么来九梵山的?” 萧雪棠眼皮子一挑,还不等她开口,王月楹主动道:“宁姑娘不要误会,我想萧小姐能来九梵山,应该不是因为永安侯府的缘故,而是谢……” 王月楹准备想将谢家牵扯进来。 她知道,这兰溪宁氏一族与谢家同为文臣,昔日交好,后面因为不知何事反目。宁墨玉如果知道萧雪棠的身份,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那么今天就有好戏看了…… 谁知不等王月楹说完,萧雪棠利落打断道:“自然是看在摄政王的份上。” “摄政王?” 确实如长公主所想,这几日宁墨玉等人一直在宫中学习礼仪,为选王妃做准备,消息难免有些阻塞。 永安侯府破落,她们是听王若若说的,而王若若与京都贵女王月楹交好,知道京都一些时兴的消息都会和她们分享。 萧雪棠见宁墨玉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挑眉,道:“怎么,王月楹没同你们说过,我与王爷承蒙圣上恩典赐婚,日子已经下定,不日完婚。说起来王小姐,你可以叫我一声王妃,也并无不妥呢。” 此言一出,就连城府极深的王月楹脸上的笑意也维持不住了。 明明是她与蔺巽相识在先,如果没有萧雪棠的出现,那么嫁给蔺巽的人就是她,被蔺巽风光上门提亲的人也是她! 凭什么,萧雪棠一个侯门弃女能轻而易举的得到这一切? 此次九梵山之行,她要萧雪棠身败名裂,那么,摄政王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王月楹完美的神色有些皲裂,但面上还是道:“萧小姐还未成亲,这声王妃喊的未免太早了,毕竟世上的变数谁能说的定呢。” “譬如当日,谁能想到萧小姐会从珩王妃,变成摄政王妃,谁又能说,这摄政王妃又一定会是你呢。” 此时萧雪棠算是明白了王月楹的恶意从何而来,啧,敢情是对蔺巽依旧是贼心不死啊! 蔺巽还好意思说她在外头招蜂引蝶!!! 王月楹威胁完萧雪棠之后,莫名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就在此时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母亲,你们不进行宫,在半山腰傻站着做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从山上下来的来三道人影…… 第296章 睥睨的气势,密室书箱 众人循声看去着行宫上下来的三个男人,其中走在最前面的男人一袭暗红色劲装,长眉入鬓,肆意风流,正是赫赫有名的匦检院少卿,齐玉笙! 而紧随齐玉笙之后的,男人一袭紫色华服,眉眼精致,气度矜贵。 方才在人群中和宁墨玉在一块儿,一言不发的郑姝上前,含羞带怯的喊了一声:“见过表哥,表哥安好?” 正是郑贵妃之子,越王蔺少瑾! 蔺少瑾淡淡看了郑姝一眼,微不可觉的眉心微皱,敷衍道:“表妹好。” 说着,自动的与郑姝拉开了一段距离。 郑姝因为蔺少瑾冷淡的态度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还是隐忍了下来……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最后缓步而来的黑衣男子。 男人身形修长,戴着黑色的面具,一袭黑色的长袍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他只站在比他们略高几层的台阶之下,却有一种睥睨所有、君临天下的慑人气势。 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贵女们,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蔺巽也没看她们,只是对长公主道:“长公主,太后在山上等着您。” 长公主看着蔺巽,又看了眼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微妙促狭,道:“本宫知道了,既然摄政王亲自来请,咱们就亲自过去吧。” 一旁齐玉笙忙不迭上前,道:“母亲,孩儿扶你。” 长公主斜了齐玉笙一眼,扶着齐玉笙的手,趁人不备揪着他手背上的肉,用着只有母子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是你搬的救兵吧,担心本宫为难那沐滟?” 齐玉笙被长公主揪着也不敢呼痛,压低声音有几分委屈道:“您就心疼心疼您儿子吧,别乱点鸳鸯谱了。” 如果不是长公主身边的嬷嬷通风报信,齐玉笙压根不知道长公主这些时日都做了什么好事,竟想在这次参选的世家女中给她挑媳妇! 长公主没好气的瞪了齐玉笙一眼,道:“我如果不心疼你,何苦跑这么一遭。” 确实,明镜长公主此番来行宫其实不止是为了帮太后选王妃,之所以前来,一则是这次世家贵女们都参加,肯定不乏美人,想来继续完善她的美人图,第二也是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给她家那不争气的儿子相看个。 她那儿子继承了她的美貌,可偏偏去什么匦检院,在京都得了个罗刹的恶名。京都世家提到他都纷纷避之不及,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原本长公主已经对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绝望了,但前两日见蔺巽那个比他儿子名声差一百倍的阎罗竟都能娶上个漂亮的小王妃,她儿子肯定还可以抢救一下! 是以长公主一改往日懒散,十分积极的举办蓬莱雅集,希望能在望族贵女们挑选个漂亮的儿媳。 她那儿子对京都贵女无感,或许就喜欢外地来的呢? 江南的小家碧玉,亦或者是越女的风情万种,长公主觉得只要是美人皆可。 这般仔细挑选之后,那从越地来的兰溪宁氏女,让长公主十分喜欢。 只是经过方才行宫门口这件事,长公主也看出来这位宁墨玉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乖巧,也是个能惹是生非的,还不如那沐滟呢…… 只是沐滟…… “等从行宫回去之后,你去摄政王府上,让他多教你几招吧。” 这里齐玉笙心底正盘算着想借行宫这次机会,挑明自己与沐滟的事情,他父亲齐驸马齐玉笙倒是不担心什么,只是有些担心母亲这里还在介怀当年的事情。 就在齐玉笙自己心中想着有的没的,猝不及防听她母亲幽幽开口,他一头问号的看着长公主。 只听长公主幽幽道:“我怕日后成亲,你被自己媳妇打死了。” 长公主愤慨道:“再说,哪有男人连自己媳妇都打不过,说出去丢死人了。” 齐玉笙…… 他有些怀疑之前长公主一直不同意他与沐滟来往,不是介怀当年的事情,而是怕他丢人! …… 被这么一耽搁,到山上行宫的时候已经日暮降临,虽没有入夜但四周宫灯都已经点明。 暮色霭霭,远山如黛,四周华丽的宫灯远远望去如同一条逶迤的银龙,风中带着凤凰木的花香,时不时的有红色的花瓣飘落在二人中间。 蔺巽带她上山走的是一条不常走的小道,旁的人没那个胆子跟摄政王同行,一时间偌大的行宫静悄悄的。 萧雪棠主动找起了话头,道:“你不是陪在圣上身边了吗,怎么又下山了?” 蔺巽解释道:“圣上到了行宫之后便有些乏累,在寝宫休息,而齐玉笙找我,说是沐滟遇到了些麻烦让我帮忙下山……” 闻言,萧雪棠眼神‘唰’的一下亮了,八卦道:“齐玉笙喜欢沐滟?” 蔺巽微微颔首,又补充道:“但长公主不太同意。” 萧雪棠表示理解,道:“因为当年沐滟烧了长公主的画吗?不过长公主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让沐滟认个错,或许事情就过去了。” 蔺巽对自己那位便宜堂姐还算了解的,沉吟片刻,道:“兴许不止因为这个……” 见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斥着好奇心,蔺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道:“她可能更介怀齐玉笙打不过沐滟。” 萧雪棠…… “还有……” 蔺巽忽然顿住了脚步,看着萧雪棠道:“除了因为齐玉笙,我也有想亲自接你,同你说说话。” 明明在途中二人才说过话,蔺巽这语气说的好像二人许久都没见过面似的。 可偏偏…… 萧雪棠只觉得胸口被这样寻常相处的时光,填得满满的,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像是要从胸腔中溢出来。 萧雪棠见左右无人,悄咪咪的又往蔺巽身边走了几步,勾起了他在广袖下的手指。 蔺巽有些惊讶于小姑娘的主动,但不过怔了会儿,反客为主,掌心包裹中那只柔弱无骨的柔夷。 因常年握兵器的缘故,他的掌心粗糙,且体温很高,像是炙阳,烘的萧雪棠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但并没有挣脱开。 明明从山脚到山上很长一段的距离,此刻二人都觉得似乎太短了……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永徽帝回到行宫寝殿之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屏退了宫人,打开了一处密室。 常年封锁的密室发出‘咯吱’的声音,泛出潮湿陈旧的气息。 密室墙上挂着一幅美人图,是一个抚琴的女子,而在美人图下,放着一个陈旧的书箱…… 第297章 蔺少舒的算计 九梵山行宫中的厢房也都被打扫干净了,谢家住的小院是在行宫西侧。 苏氏早就到了,并带着丫鬟将厢房收拾干净,见萧雪棠亲自被蔺巽送了回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之前她还担心摄政王性格清冷,看起来不像是个体贴人的,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萧雪棠哪里不知道苏氏在想什么,唯恐大舅母打趣他们招架不住,催促着蔺巽快去永徽帝身边。 这次行宫的安全工作,是由禁军负责,蔺巽指挥的。 “这次在行宫我们不止要小心沐行云,还得多盯着点蔺少舒……” 虽然萧雪棠觉得蔺少舒如今正得圣心,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对永徽帝直接动手,但谁知道呢。 想到这里,萧雪棠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小声的跟蔺巽说了几句话。 “好。” 蔺巽应了一声,他才离开,萧雪棠便对上了苏氏揶揄的视线…… “就分开一小会儿,就这么难舍难分的?” 萧雪棠这次倒没脸红,而是大大方方承认道:“是啊,舅母不是要给大表哥找表嫂吗,看的怎么样?你看上的,该不会是章家的姑娘吧。” 回来的时候,萧雪棠发现苏氏和章夫人一辆马车,那章家虽官职不大也是门风清正的地方,只是…… “你这个鬼机灵……” 苏氏笑骂了萧雪棠一句,催促着萧雪棠赶紧换衣服,待会儿宫宴要开始了。 “太后那性子看着随和,实则眼睛毒着呢,你若是穿着太随意,她定会想方设法的找你麻烦。” 听语气,可见苏氏与太后的旧怨不是一点两点…… 萧雪棠听话的换了身比较得体的浅蓝色锦裙,上面绣着海棠花刺绣,但是用银线绣的,素雅却不张扬,又在鬓边加了一支鎏金海棠簪。 争取不在衣服上让太后挑到错处! 等收拾好之后已经入夜了,萧雪棠和苏氏到凤凰台旁边的宫殿时,谁知冤家路窄,正好与王月楹一行人撞上。 只见王月楹换下了白天的绯红色锦裙,竟换下了一袭白衣,素衣素发,鬓边还别了朵白色的绢花。 萧雪棠…… 在这幽冷行宫,月色凄冷,猛的一看,挺吓人的! “王小姐……” 萧雪棠看着一袭清冷打扮的王月楹,又看着灯火辉煌的内殿,好心提醒:“今日太后设宴第一天,大喜日子,您要不换件衣服。” 王月楹冷冷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哼了一声,道:“怎么,担心我抢你风头?” 萧雪棠…… 说着,不等萧雪棠反应,和身边人一块儿进了内殿。 与王月楹同行的,还有叶锦! 萧雪棠眉心微皱,一旁的苏氏看出了些眉目,道:“她这是在和你别苗头呢。” 王月楹那素衣素发的打扮,猛地一看,与萧雪棠白日里竟有几分相似。但白天萧雪棠是为了守孝不得已为之,这王月楹就…… “有人自取其辱,你就别管了,咱们进去吧。” 苏氏拉着萧雪棠的手,进了内殿。 只见基本上今日参加宴席的贵人们都到齐了。 见萧雪棠过来,主座之上的太后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以及萧雪棠身后的苏氏。 但不等太后开口,就在此时,只听皇后打发身边的宫人问道:“圣上怎么还没来,打发人去请了吗?” 宫人还没回答,一旁太后就已经开口了,说道:“圣上与珩王在寝殿对弈,想必他们父子二人一时兴起忘了时辰,瑞玉你去看看。” 话音落下,底下一阵哗然,有人不禁感慨:“如今珩王殿下可真得宠啊……” 皇后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这第一回交锋,太后完胜! 萧雪棠随苏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瞧着上面两位的风波暗涌,心中有一种预感——今日的晚宴绝对精彩。 不过蔺少舒才来行宫第一天,就去了永徽帝的寝殿…… 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吗? 萧雪棠当即心中确定蔺少舒来九梵山行宫是另怀鬼胎,但…… 那件东西,当年谢贵妃明明临终前吩咐过蔺少舒,不要再打它的主意。如今蔺少舒竟是阳奉阴违,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了。 她要在这九梵山行宫,给蔺少舒准备一份大礼! …… 一刻钟前…… 永徽帝进了密室之后,凝视着画卷上依旧年轻美貌的抚琴女子,良久之后才将视线移开,落在那留着的书箱上。 “婉月啊婉月,你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这些年了,朕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啊!” 这是一个从外表看十分普通的沉香木箱子,尺寸也和寻常的书箱差不多,没有多余的花纹装饰,只用一个青铜锁锁住了。 若是此时萧雪棠在这里,必定一眼认出,那青铜锁上的图案,竟是与沐行云的九头鸟图案一模一样! 他看着封锁的书箱,犹豫片刻,正要伸手打开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江映河的声音…… “珩王殿下,您怎么来了,圣上他在休息呢。” 永徽帝忙出了密室,启动机关,将密室封锁住。 出来之后,便瞧见蔺少舒在殿外候着。 约莫是想起一些往事,看着蔺少舒与谢贵妃三分相似的眉眼,永徽帝的神色也柔和许多,问道:“你怎么来了?” 蔺少舒的视线不动声色的看了永徽帝身后一眼,随即道:“儿臣听闻父皇来到行宫之后便歇下,担心父皇山风寒凉父皇身子不适,所以带了陆御医来看看。” 永徽帝听着蔺少舒的话,便没有多想,道:“朕只是乏了,晚上宫宴,朕会去参加的。” 又感慨道:“朕的几个孩子中,数你最孝顺,若是太子……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蔺少舒低眉顺眼道:“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该做的。” 永徽帝欣慰道:“你这不骄不躁的性格像你母妃……” “之前摄政王建议朕封你为珩王,朕还有些担心你会居功自傲,如今看来你封王之后性格稳重多了。” 听到蔺巽的名字,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微妙,但很快掩了去,道:“儿臣与父皇许久没有一起对弈了,如今离开宴时辰尚早,儿臣陪父皇下几局棋吧。” 蔺少舒需要找个借口,多探查一下…… 第298章 皇后憋了招大的 永徽帝恰好因为看见谢贵妃的旧画像勾起了昔日的回忆,在行宫不比在京都那般需要时时紧绷着,永徽帝欣然应允。 下棋之际,蔺少舒趁永徽帝不备,目光频频看向屏风之后的书架后…… 那件东西,会在这里吗? 蔺少舒的棋艺很好,纵使一心二用,也能与永徽帝下个平局。 等一局下完,江映河进来催的时候,永徽帝意犹未尽的发现今日的晚宴已经开始了。 “先去宫宴,明日你再来陪朕下几局。” 蔺少舒正要借机会在永徽帝的这里探查一番,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 …… 暮色四合,行宫四周已经点起了灯笼,灯火明亮,柳树上轻纱低垂,有一种朦胧的美。 只见一向深居浅出的太后穿着莲青色常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像是个慈和的长辈。 但那双浑浊的眼中,时而浮现出机敏而又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此时太后纵使很少出现外人,但这次在九梵山行宫设宴,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连带着皇后都是陪衬。 只听太后笑着道:“今日在宫外,来的都是当朝宗亲亦或者重臣女眷,大家也不必如此拘泥,不必等圣上了,皇后直接让人上酒水点心吧。” 皇后嘴角扯起了一抹不屑冷笑。 这行宫的布置,防卫,都是皇后一手安排的,而这太后只要动一动嘴皮子,就能收买了人心。 “是。” 皇后咬牙应了下来,下一刻,只见永徽帝和蔺少舒一同出现在大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皇后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阴沉! 永徽帝留太子京都监国,皇后以为永徽帝这是要重新起复太子之意,她还高兴了好几天呢。 万万没想到,永徽帝前面留太子监国,后面就给珩王如此隆恩,将她与太子置于何地! 永徽帝丝毫不知道皇后在想什么,上前对太后告罪道:“方才朕与少舒下棋,一时忘了时辰所以来晚了,还请母后恕罪。” 太后自然是希望他们父子多多亲近才好,自然不会怪罪,看似怪罪道:“你啊,都是天子了,怎么还和年轻时候一样冒失……” “哀家记得以前随先帝来九梵山行宫,你只顾着去猎场教少舒打猎,竟忘了时辰,将行宫上下的人都吓坏了。” “如今这先帝不在了,世事变迁,你们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还和从前一样,哀家十分欣慰……” 说起来,太后眼眶微红,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旁人听着太后那和风细雨的语气,只当太后是在缅怀过去,并未曾做他想。 唯有萧雪棠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太后,是亲自为蔺少舒加持筹码呢! 从前因着谢贵妃当年被废的突然,众人不敢在永徽帝面前提及谢贵妃以及那些往事。 可偏偏,蔺少舒如今得宠风头盖过了东宫,一向对谢贵妃十分不满厌恶的太后,竟主动的提及当年谢贵妃是如何的冠绝京华,与永徽帝如何般配…… 这简直将皇后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母后……” 一向最能沉得住气的皇后,此时声音不禁变得尖锐起来。 她恨恨的看了太后一眼。 皇后哪里看不出太后是故意的,可此时太后不止提到了谢贵妃,还提到了怀闵帝。 要知道永徽帝对怀闵帝这个兄长一向敬重,若是此时皇后发火,只会更中了太后的圈套。 此时因她的声音过于尖利刺耳,就连刚才过来的永徽帝都不由看了过来,眉心微皱。 皇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语调,道:“既然圣上过来,那就开宴吧。臣妾这次让梨园乐师舞姬们也过来,准备了些歌舞呢,还请母后和圣上欣赏。”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道:“皇后有心了。” 座上…… 此时萧雪棠被萧云霓她们拉着坐一块儿了,至于京都贵女和那些望族氏族女之间可谓是泾渭分明。 除了王月楹,她与王氏送来的嫡女交好。 至于叶锦…… 萧雪棠留意了一下,此时叶锦已经坐在了蔺少舒的身边,看起来很低调的样子。 萧云霓比她们早来一刻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能够让萧云霓将行宫里参加宴席的女眷们来历摸了个透,尤其是方才和她们在行宫门口起过一些争执的四大望族的少女们…… 那些氏族女中,以宁墨玉为首,对方不善的视线看向萧雪棠和萧云霓,但在宫宴上,没人敢放肆。 萧云霓现在有了萧雪棠和沐滟一文一武撑腰,天不怕地不怕的狠狠瞪回宁墨玉才小声道:“皇后这是要做什么?” “按照行宫往年规矩,都是由世家小姐们先献艺,一展才华的。” “而且这次太后在九梵山行宫摆设宴席,是为了给几位王爷选妃,这些贵女们都悉心打扮准备待会儿献艺呢,怎么皇后突然横插一手?” 萧雪棠没说话,但很快,她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只见皇后安排的舞姬,踏着丝竹声缓缓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她穿着一袭浅碧色锦裙,腰肢纤细,宛若风中碧荷,手中拿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碧桃花,随着鼓点缓缓起舞,人比花娇。 让人惊叹的原因不是她的舞姿多么的惊艳绝伦,而是因为她的眉眼竟与萧雪棠有几分相似,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像已经过世多年的谢贵妃! 她一出现,瞬间吸引了永徽帝的视线,永徽帝几乎痴迷的视线一直盯着献舞的女子。 原本还春风得意的蔺少舒脸色顿时变了,几欲捏碎手中的杯盏…… 皇后她,怎么敢! 瞧着蔺少舒和太后难看脸色,皇后唇角微勾,这一夜她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萧雪棠短暂错愕之后,同样将目光扫视过众人,心中暗道:皇后这是憋了招大的啊! 太后意图用九梵山行宫旧事,唤醒永徽帝对蔺少舒的父子情,但她对谢贵妃还是忌惮的; 可皇后却没那么忌惮,被太后接连几次逼得退无可退,索性直接找了个与谢贵妃眉眼相似的女人放在永徽帝身边…… 这一招和前世一模一样! 萧雪棠还知道,这个绿衣女子叫做…… 箬娘! 第299章 箬娘,谁是赢家? 前世……姑且说是第二世,与萧雪棠纠缠最深的不是沐行云,而是蔺少舒。 当时的皇后一心想要致蔺少舒于死地,王家酝酿了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他们从江南网罗美人,费尽心思,调教了一个与谢贵妃言行举止相似箬娘的舞姬送到永徽帝的身边。果然,一向不喜女色的永徽帝见到箬娘之后就失了魂魄,将她封为美人,宠爱有加。 而箬娘则是在永徽帝身边为皇后传递消息,甚至偷了对大胤最为重要的兵符给东宫。 后来冬至祭祀,东宫掌握了兵符之后意图谋逆,是箬娘偷偷冒死传递消息给她…… 当时萧雪棠已经是三皇子妃,出入宫闱十分方便,而且她在蔺少舒身边也并不得宠,箬娘选择她是因为王皇后对她并不设防。 东宫造反失败伏诛,而箬娘也死在了皇后的手中! 原来萧雪棠才知道原来箬娘在坊间以歌舞为生,只因一副与谢贵妃相似的容貌被王家挑选成了进宫的棋子,并且用箬娘父兄的性命为威胁进宫。 但箬娘的父兄,早就死在了王家长子王廷玉的手中。 得知父兄惨死,箬娘恨死了王家人,得知东宫的阴谋箬娘便冒死告诉了她这个消息,而她自己却死在了王皇后手中,与王皇后同归于尽! 可以说,箬娘是上一世蔺少舒成功剿灭太子的关键…… 重活一世,萧雪棠在让吴叔前去江南调查南夫人的时候,提前找到了箬娘一家! 因为萧雪棠知道,箬娘的父兄,身份并不简单…… 她与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萧雪棠恍神的功夫,箬娘的舞曲已经结束,一舞艳惊四座。 王皇后见永徽帝久久没回神,故意道:“圣上觉得此舞比起宫中梨园中的如何?” 永徽帝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精妙绝伦远非梨园舞姬能比。” 王皇后赞同道:“臣妾也觉得舞好,人也好,难得圣上与臣妾都喜欢这箬妹妹。臣妾就擅自做主,将这妹妹纳入圣上后宫,圣上觉得怎样。” 沐滟惊叹道:“皇后可不是那种宽宏大量的人,竟主动在圣上的后宫塞人,简直是奇闻!” 萧云霓道:“这位箬娘虽长的好看,舞也不错,但圣上已经多年没在后宫纳人了,应该不会……” 萧云霓话音未落,却听永徽帝道:“那就如皇后所言,封个美人留在后宫。” “多谢圣上恩典。” 箬娘连忙跪地拜谢,而在一旁的蔺少舒脸色不大好看,似是想说什么,却被一旁沐行云按住:“殿下稍安勿躁。” 一个美人而已,对于如今蔺少舒而言构不成威胁。 此时沐行云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早就被萧雪棠不动声色的看了进去。 今日箬娘献舞一事,萧雪棠并没有阻止,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要借箬娘试探沐行云! 第一世她为南疆公主来京都的时候,并没有箬娘这个人,王家与东宫是亡于她与沐行云算计之下;而第二世箬娘以及其父兄却是在扳倒王家和王皇后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果她是沐行云,既然想先利用蔺少舒掌控大胤,东宫和王家将会成为沐行云的阻碍。那么肯定是去找到箬娘,拿到王家的把柄,但沐行云并没有。 所以,萧雪棠可以笃定,沐行云和萧颐一样,只有第一世的记忆…… 或许察觉到了萧雪棠的视线,沐行云在安抚好蔺少舒的情绪,让他不要冲动之后,不期然看见了萧雪棠瞥向自己的目光。 沐行云眉心微皱了皱…… 但随即想到前世萧雪棠与谢家早就决裂,所以无从知晓谢贵妃的那桩秘密,他此次九梵山之行真实目的萧雪棠应该不会想到! 等萧雪棠从苏氏口中知道,也为时已晚。 想到这里,沐行云眉心舒展,迎着萧雪棠的目光勾起了一抹人畜无害的笑。 他容貌生的清俊,极其具有欺骗性,这一笑更如朗月清风,公子无双,不少贵女们羞红了脸…… 王妃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再加上还有氏族女子虎视眈眈,她们不一定能选上。所以在珩王与越王之后,这位少年英才、容貌俊美的沐将军是世家女子梦中情人。 见他忽然笑了,萧雪棠附近的两个贵女都以为沐行云看着的是自己,一时间心脏跳的极快。 而萧雪棠太了解沐行云了,看出了他那看似温和的笑意中挑衅得意…… 他得意在如今就连珩王蔺少舒,都不过是他手中用来争权和对付蔺巽的棋子! “呵……” 萧雪棠心中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阴云。 而萧雪棠比沐行云多出的一世记忆是对于京都以及宫闱的局势更为清晰。 这里是大胤,不是南疆,谁掌控了京都,谁才是最大的赢家! 纵使沐行云会那些诡谲的本事,但萧雪棠多出一世记忆的筹码在,最终鹿死谁手谁能知道呢。 这次在九梵山,将是她与沐行云首次正面交锋,而她也一定会赢! 萧雪棠想着事情,不期然多看了蔺少舒和沐行云那里几眼,忽而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她下意识回头,正对上某人那晦暗莫深的目光。 “棠棠,你冷吗?” 萧云霓见萧雪棠打了个寒颤,十分体贴的问道。 萧雪棠听了萧云霓的话忙收回视线,道:“没有没有,我们继续看好戏……不是,表演吧。” 只见在皇后的举荐的人抢了风头之后,太后脸上很不快。 其实比起皇后,太后才是最恨和讨厌谢贵妃的人,只是她藏的深,没人看的出来。 甚至见太后如此疼爱蔺少舒,许多人都觉得太后与谢贵妃和谢家的关系很好。 如今皇后弄了这么个与谢贵妃相似的人在后宫,这让太后不由想起一些往事,那不是存心膈应她吗! 但太后毕竟城府深,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不甘其后的开口道:“皇后掌管后宫多年,这举荐的人不错,但哀家更想看看,我们大胤贵女在这行宫夜宴上,一展风采……” 第300章 最好的替身,皇后为珩王选妃? 底下贵女们早就准备好了才艺,都想艳惊四座,却没想到会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舞姬抢了风头。 见那舞姬舞跳的这么好,众人都以为今夜没表现的机会,没想到太后这么说,纷纷跃跃欲试起来…… 永徽帝自然不会拂太后的面子,笑着道:“那就如母后所言,不知哪位贵女愿意一展所长?” 就在此时王月楹主动请缨道:“臣女愿意抚琴一曲,抛砖引玉……”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了王月楹的身上。 只见她一袭白衣墨发,在烛火下,有一种楚楚可怜的美。 王月楹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大才女,见她第一个献艺,再加上她背后有皇后撑腰,自然没什么不服的。 但太后瞧见她穿着一袭素白色的衣裳,鬓边带着一朵珍珠串成的簪花,脸色立即变了! “大胆。” 一向和蔼可亲的太后厉声训斥,道:“哀家宫宴,你却打扮成这般模样,存心膈应谁呢。” 此时众人也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王月楹,王月楹才注意到自己的失误…… 今日她只想着与萧雪棠较量,向叶锦打听了萧雪棠在侯府穿衣习惯后有意模仿,借此吸引蔺巽的注意。 却忘记了这样的场合,穿着一袭白衣确实不太……合适。 太后方才输给了王皇后一招,心中憋着气呢,对王月楹斥责越发严厉。 一番话,打压的一向心高气傲的王月楹眼眶都红了,楚楚可怜的站在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连永徽帝都有些不忍,毕竟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但太后依旧余怒未消谋,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后道:“王家果真是好家教,怎么教出这样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儿。皇后既为六宫之主,也应该好好管管自己侄女,免得丢了一国之母的脸面。” 皇后此时也知道太后故意迁怒自己,气的不轻,瞧着站在那的王月楹道:“还不快下去,换身衣服。” 一番下来,最终王月楹捂着脸跑了,临走之前狠狠剜了萧雪棠一眼。 如果不是萧雪棠,她今夜不会受此奇辱,这笔债她一定会找萧雪棠讨要回来的。 而此刻身居高位的太后也瞥了萧雪棠一眼,忽而开口道:“雪棠的琴艺哀家记得当年是贵妃亲自教的,昔日你那一曲《凤求凰》就连圣上都夸赞有贵妃之遗风,不如就由你来弹奏一曲吧。” 太后嘴角挂着慈和的笑,像是庙里的观音像,但落在萧雪棠身上的视线,却像是淬了毒汁…… 这些年过去,她这不争气的儿子还是惦记着谢婉月那个贱人! 从前在宫中的时候,永徽帝不想触景伤情,将谢贵妃有关的东西全部封锁了。对谢贵妃的情义,也都藏了起来。 但一进九梵山,此情此景,再加上身边人时时刻刻的在永徽帝耳边提醒着当年谢贵妃…… 永徽帝本就不是什么意志力很强的人,整个人如坠梦中,心底压抑的思念情绪也被放大。 所以方才王皇后安排箬娘跳舞的时候,永徽帝仿佛见到了当年谢贵妃,既然王皇后主动提议封那箬娘为美人,永徽帝就顺水推舟了。 可…… 那箬娘再像,也不过是形罢了,在座所有人中,有谁能比萧雪棠更像谢贵妃呢! 她的身上,还流着与谢贵妃几分相似的血…… 既然皇帝要替身,她这个做母后的心疼自己的儿子,便选择一个最好的替身给他,以解天子的相思之苦。 至于萧雪棠有婚约在身? 这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皇帝是天子,天下万民该臣服于他,一切都是他的。 这很正常,不是么。 太后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锋芒,用一种怜悯慈爱的目光看着萧雪棠。 此言一出,整个内殿瞬间静了静…… 这太后故意将萧雪棠和谢贵妃比,是有意还是无意? 只是太后一向慈悲,名声好,众人也没多想,只有明白太后为人的苏氏听到这话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下一刻恨不得将那琴砸了。 永徽帝在宴席上已经饮了好几杯酒,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刻的微妙气氛,大脑宕机了会儿,顺着太后的话道:“也好……” 话音未落,就在这个时候只见蔺巽起身道:“圣上,雪棠身子不适,就由微臣代劳吧。” 不等永徽帝回神,蔺巽已经坐在了琴前。 萧雪棠原本也因为太后的话挺生气的,但瞧见蔺巽的动作,心中的愤怒和恶心瞬间被好奇取代。 她只知道蔺巽的功夫很好,他也会弹琴? 事实证明,蔺巽不止会抚琴,而且琴艺很好。 只不过他弹的不是缠绵婉转的凤求凰,而是《兰陵王破阵曲》。 琴音方起,并听的刀戈之气! 在这深秋的夜晚,让人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连已经微醺的大臣们都瞬间醒酒,看向蔺巽的视线多了一丝微妙。 他们许久都没有听过如此有气势浑雄的乐曲了! 京都的富贵,雅乐美酒,浸透了他们骨头,世家氏族,都耽搁于享乐之中。 但蔺巽的琴曲,却唤醒了他们骨子里那一丝血性,他们仿佛看见了昔年太祖一统天下时的雄心壮志。 他们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蔺巽的身上,看见了大胤新生的希望。 就连原本昏沉沉的永徽帝,看着蔺巽颀长的身影,在烛火辉映之下莹然生辉,如此风姿卓越是他的任何一位皇子都比不上的。 此时心中信念也有一丝动摇…… 此刻蔺少舒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 他这段时间处处收买人心,招揽贤士,在永徽帝面前处处表现讨好,竟比不上蔺巽抚琴一曲? 他下意识的看向沐行云,而只见沐行云紧紧捏着酒杯,脸上一贯明朗的笑意淡去。 在那光影之下,沐行云那如玉明砌的面容有带着阴翳,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曲终了,四周寂静无声许久……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 蔺巽淡淡的看了太后一眼,道:“太后身子不适,下去休息。 宫人们被蔺巽所震慑住,等回过神之后,已经扶着太后下去了。 萧雪棠眼尖的看到太后捂着嘴巴的手绢有血迹,是被方才蔺巽琴声伤了心脉。 但萧雪棠并不同情,只觉得她是活该! 谁让她一大把年纪尽干一些缺德事呢…… 见太后身子不适,永徽帝也无心今日宴饮,正要准备结束宴席的时候,又见太后身边宫人传话道:“圣上,太后身子不适,恐怕无法主持明日的曲水流斛,但为王爷们挑选王妃乃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一切便交给皇后!” 话音落下,一时内殿众人神色各异…… 第301章 抢父皇的龙椅? 今日夜宴不是真正的选妃宴,重头戏在明天呢,所以见今夜没人能出风头贵女们也并不觉得失望。 当太后离开的时候,底下的贵女还有些担心太后身体抱恙,明日的选妃宴无法如期举行。 但万万没想到太后竟会让皇后全权负责选妃宴! 太后这是疯了吗? 众所周知,这次九梵山之行无论众人怀着什么心思,但最重要的是在京都几位世家贵女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为如今未娶的珩王与越王两位王爷挑选王妃! 其中最重要的是珩王…… 珩王的势力能否再度扩大,压过太子,这次姻亲的人选很重要,所以这次太后竟在九梵山亲自设宴。 皇后一向视珩王为眼中钉,定然不可能挑选身份尊贵的世家女。 太后精心筹谋,岂不是为皇后做嫁衣? 皇后一听让她负责明日的选妃宴,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冷静下来她也觉得似乎有问题。 太后费尽心思搭了九梵山这个大台子,临了上台的时候竟让给她了? 但…… 在巨大的利益冲击之下,皇后还是道:“圣上,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明日就让长公主和臣妾一起主持吧。” 皇后也留了个心眼,担心这是个圈套,还是拉了明镜长公主一起。 永徽帝倒是没什么意见,如此就说定了下来! 蔺巽见天色已晚,准备护送萧雪棠回去,却没想到被一个没眼力见的人给拦住了。 定睛一看,正是蔺少舒! 今夜宫宴蔺巽不过是随手抚琴一曲,便在永徽帝和朝臣们心中有这么大影响力,这让蔺少舒很不安! “皇叔果真是好手段啊,方才在宴上那一曲不止是得了武将们的拥簇,还能拉拢那些文臣……” 说到此处,蔺少舒倏然靠近蔺巽,阴恻恻的声音:“皇叔如今美人在怀,下一步是不是要抢父皇的龙椅了?” 此时宴席上的人大多已经离开,只剩下蔺巽以及蔺少舒两个人,蔺少舒也不再伪装,声音阴沉的问道。 蔺巽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情绪, 片刻之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反问道:“这龙椅与珩王有关吗?” 皇位上坐着的是永徽帝,而太子是蔺少煜……纵使蔺少煜再如何的不争气,至少可以名正言顺的监国! 蔺巽短短一句话,简直往蔺少舒的心窝子里戳, 蔺少舒吐口而出,道:“当年如果不是……” 但似是想到什么,蔺少舒还是将这话给咽了下去。 在摇曳的宫灯映照下,蔺少舒那一张清俊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扭曲,他看着蔺巽阴沉着声音道:“这一次本王是绝对不会再让你了!” 蔺少舒的威胁在蔺巽的眼中,只不过是只张牙舞爪的幼兽。 他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面具下眉梢微挑,道:“这话还是等珩王真的当上太子再说吧。”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蔺少舒站在那一时间脸色变了几变。 就在这个时候,从柱子后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沐行云:“王爷,如今圣上对蔺巽十分信任,他风头正盛,您又何必招惹他呢。” 蔺少舒神色浮躁道:“本王就是看不惯蔺巽如此春风得意的样子。” 又庆幸道:“还好我们提前找到密旨毁了,不然现在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永徽帝的信任,还是蔺巽在朝臣之间的威望,一旦先帝传位密旨现世,那么这皇位就是蔺巽的囊中之物。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今夜,九梵山的花香,月色,放大了永徽帝对谢贵妃压抑的思念情绪,也放大了藏在蔺少舒心中的不安…… 最终,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沐行云道:“抓紧时间找到那件东西,之后的计划,按照你之前说的办……” 对父皇,他绝对不能再有任何妇人之仁了! “是。” 沐行云恭敬的低下头掩去眼底那一抹幽微的光,语气还是十分恭敬道:“还请王爷忍耐,最多三天,只要找到那件东西,我们在京都的人就会行动。” “到时候,一切都是您的……” 蔺少舒原本浮躁的面容此时也渐渐变得安定下来,下一刻道:“好,不过在那之前,必须要找到母妃留下的东西。” 据说那件东西,足以颠覆大胤的江山,那将会是蔺少舒手中争锋的另一个筹码。 当年谢贵妃弥留之际,明明可以将东西留给他,可谢贵妃不信他。 她将东西留在了九梵山,可关于那件东西的秘密,宁愿让谢家守护这个秘密竟也不告诉他—— 这些,都是太后那日在蔺少舒封王之后告诉蔺少舒当年往事的时候,提及到的真相,蔺少舒对此深信不疑。 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但凡当年母妃能够多信任他一点,他又何至于在京都如此举步维艰。 一时间蔺少舒对谢贵妃的心中既爱又恨,就像如对萧雪棠那般,心情非常的复杂…… …… “太后,果然如你所料,皇后听说明日您不会出现,欣喜若狂呢。” 此时太后的寝宫,太后贴身宫女之一琴月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好消息递给了太后。 太后冷笑道:“王氏这人看似心思缜密,实则极其贪婪,爱好把弄权势。既然如此,哀家就成全她,但……” 还没说完,忽然太后只觉胸口一阵发闷,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太后,您吐血了,快去请御医。” 此时太后的寝宫中,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琴月神色惊慌的吩咐道。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红衣的女子匆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青衣侍女打扮的人来道:“让我来看看吧。” 红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皮肤白皙,五官妩媚艳丽,就连她身边的侍女模样也是十分的漂亮。 主仆二人都是异域打扮,身上戴着银饰,行走之间叮铛作响,翩然而至太后面前时经过之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不用通传,就出现在太后寝殿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备受瞩目的南疆九歌公主! 第302章 半夜行刺,各方势力行动 九歌公主来京都半个月了,但都以养伤为借口在驿馆从不见外人,为的就是这次在九梵山一鸣惊人! 尤其,是在那个人面前…… 今夜宫宴九歌公主知道并不是重头戏,所以压根没露面。 她走到太后面前为太后搭了脉,道:“太后是气血逆行而导致的,吃一粒药就好,是方才琴曲有问题。” 她从怀中的药瓶里拿出一个褐色的药丸,正要递给太后,却被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接过:“奴婢来。” 验证了没问题之后,侍女才将药丸递给太后。 太后服下药丸之后,果然脸色好转,一旁琴月恨声道:“摄政王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后,奴婢这就回禀圣上,让圣上为太后做主!” “算了,今日圣上才得美人,哪里有心思理会我这个老太婆呢。” 太后声音幽幽,方才才吐血,此时在烛火下她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虚弱,有气无力道:“今日也是哀家不小心打趣了几句萧雪棠,竟触及到了这摄政王的逆鳞,谁知道这蔺巽竟将那孩子护的跟眼珠子一样,看样子是动了真情……” 说话间,她似乎是无意的扫了九歌一眼,九歌瞬间脸色变了! 太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妙的笑…… 当日,她将九歌接到嘉寿宫的时候,是因为她无意间听说一件事——九歌公主,喜欢蔺巽,曾在战场上见过蔺巽并对他一见倾心。 当时就让太后要拉拢这位南疆公主的想法! 蔺巽位高权重,若是不能效忠蔺少舒,迟早会成为她的心腹大患。 更重要的是,蔺巽竟然敢保举谢家回到京都。 当时太后就在心中生出一计,留九歌在身边,对付蔺巽。 太后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女人因为爱情失去理智,会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 而这位九歌公主出身南疆,身份尊贵,更重要的是她擅长用蛊药…… 对太后而言,这会是一个很好用的棋子。 果然,她的话音落下,只听九歌公主那一双妩媚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道:“太后说的莫不是那萧雪棠?明日,我倒是要会会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迷倒摄政王这样的大英雄!” 太后瞧着九歌气势汹汹的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的笑,又似乎是喟然微叹。 这位九歌公主据说是南疆王最小的女儿,备受宠爱,萧雪棠招惹了这样一个劲敌,会是她的对手吗? “可惜了啊……” 在南疆公主离开之后,太后状似惋惜道:“这王府的聘礼都下了,原本这桩婚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可如今这南疆公主也看上了摄政王,真让哀家为难呢。” 一旁的琴月和芳月是姐妹,她对自家姐姐挨打的事情心底对萧雪棠恨的不行,闻言附和道:“是那萧雪棠和她贵妃姨母一样,薄命,没这样的福气。” 太后似叹似笑的从喉咙中轻抒一口气,道:“看来明日皇后,要准备三位王妃的比试了!” 幽幽烛火,照的主仆二人神似鬼魅。 随即琴月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道:“太后,悄声要不要让人去打听一下,圣上今夜有没有诏那位箬美人侍寝?” 九梵山此行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纰漏,就是王皇后找来的那位舞姬。 究竟何方神圣,留在永徽帝的身边会不会有问题? 永徽帝后宫许久没进新人了,这次在内殿中,封了个舞姬为美人,且那舞姬还是皇后的人,太后自然是要多关注的。 她要为少舒筹谋那个位置,已经失去了谢家的支持,绝对不能再在后宫之事上没有任何防范,处于被动了。 “这一次不知道少舒能不能找到那件东西,其实哀家也很好奇,那谢婉月究竟留下了什么,竟让皇儿这些年念念不忘……”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永徽帝的寝宫内他今夜诏了这位新封的箬美人,但并没有让她侍寝,只是听她弹了几首曲子。 箬美人善舞不善音律,只会几首江南小调,其中一曲便是《鹧鸪飞》。 隔着朦胧的纱帘,永徽帝似乎是在她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一曲熟悉的《鹧鸪飞》让永徽帝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谢婉月虽在京都长大,但却喜好江南之物,诗词歌舞,还有江南的曲子…… ‘湘江斑竹枝,锦翼鹧鸪飞。 处处湘阴合,郎从何处归。’ 初秋夜,在兽金炉里冉冉升起的檀香,以及那清婉哀怨的曲声中,永徽帝沉沉入睡。 他梦见了很多年前,与皇兄一同前去谢家,见到谢婉月在院子里抚琴的场景。 就是这曲鹧鸪飞! “圣上……” 琴声不知何时停了,箬娘见永徽帝已经入睡,便起身走到了书架前…… 她竟是十分熟练的找到了寝殿书架上的开关,一个密室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为了找到这件东西,她已经花费了很长时间,不惜答应王皇后扮作舞姬。这样,才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接近九梵山行宫…… 只见狭小的密室,挂着一幅画,画着是抚琴的女子。 粗略一看,女子的容貌确实与箬娘有几分相似,但她只看了一眼便就移开视线。 密室里除了画之外,就只有一个书箱…… 书箱看起来不起眼,但锁扣上的青铜锁花纹,与她佩戴的扳指一模一样! 箬娘欣喜若狂,正要触摸上书箱的时候,忽然背后一阵恶风袭来…… 有人也在窥视这里! 箬娘反应过来之后,竟是从长袖中抽出一把软剑,向对方左肩刺去。 对方显然是没想到看似柔弱的箬娘竟会武功,一时躲闪不及,肩膀直接被刺了一剑。但他反应极快,掌风打向箬娘的右边肩膀…… 二人相互交手了数十个回合,就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声音:“快,抓刺客!” 原本交战正酣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刺客见状不妙扔下了暗器破窗而逃…… 齐玉笙和禁军统领陆铮带着人赶来的时候,便见箬娘正花容失色的躲在屏风后面,像是被吓坏了。 “少卿大人,有两个刺客进来要行刺皇上,他们……他们往外面跑了。” 齐玉笙示意底下的人去追,随即问箬娘,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模样?” 箬娘哭的梨花带雨,摇头道:“奴家吓坏了,什么没看见。” 见在箬娘口中问不出有用的线索,齐玉笙便没多问,而是查看了刺客留下的暗器。 齐玉笙道:“这暗器看样子不像是大胤的,倒像是……南疆所用!” 而陆铮则是观察细微,竟是在窗户边发现一个腰牌。 他捡起细看,刹那色变,惊骇道…… “这是宫中的腰牌!是朝中有人要行刺圣上?!” 第203章 局中局,求公道 夜色沉沉,夜色下行宫内风云暗涌…… 萧雪棠早早就离席了,但很晚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刚一进门便听到苏氏怒不可遏的声音:“那老虔婆欺人太甚。” 方才宴席上,苏氏被萧雪棠劝住没当场发作,但是回到了自己屋子之后,下人都离开了,苏氏关了门就在那骂骂咧咧。 连老虔婆都骂出来了,可见苏氏真的气得厉害。 萧雪棠嘴角弯了弯,不过她也担心苏氏会气坏身子,便上前劝说道:“舅母,这些茶具是咱们自己带的,砸了您不心疼啊?” 听了萧雪棠的话,苏氏高高举起的手重新放了下来,见萧雪棠神色如旧,似乎并没有受到晚宴的事情影响,问道:“刚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萧雪棠眼神微闪,片刻之后才说道:“刚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方才在四周转了转,散散酒气。” 唯恐苏氏唠叨,萧雪棠立即道:“是和王爷一块儿的!” 听说有蔺巽陪着苏氏这才放心了。 又想起今夜宫宴上太后算计萧雪棠的事情,心疼道:“这些年听说太后一直在后宫潜心礼佛,本以为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从前一样……” 闻言萧雪棠敏锐的意识到什么,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道:“什么和从前一样,太后之前也做过这种恶心人的事?” 苏氏眼神微闪,有些支支吾吾道:“我只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别多想。” 可萧雪棠多么机敏的一个人,哪里看不出苏氏有些隐瞒,眉梢微挑,先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在苏氏松了口气之后,冷不丁道:“舅母,其实不瞒您说,这次来九梵山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 苏氏刚松了口气,听到萧雪棠这般一说,不知为何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查清楚姨母身上的秘密,以及她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为她报仇。” 说到这里,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凛冽之意。 在这之前,萧雪棠一直以为谢贵妃之死,是死在王皇后手中,死在后宫争宠。 可是此次九梵山之行,却让萧雪棠意识到了一些事情,远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蔺少舒,太后,甚至是沐行云,都是冲着谢贵妃留下的东西来的。 当年谢贵妃被废是因为那特殊的命格,而她的死是不是也与她的命格以及留下的东西有关。 来九梵山之前,苏氏屡次听到萧雪棠提及谢贵妃,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此时闻言依旧不由倒抽了口凉气,道:“棠棠,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婉月早逝我们都觉得遗憾,可圣上少舒,那是她的夫君和儿子……还有你的舅舅,都没说什么,你何必要淌这个浑水呢?” 苏氏的眼底带着急切的担忧。 她清楚贵妃是为何被废,但对于贵妃之死,是谢家的忌讳,真正知道原由的是在东山的太傅,苏氏也并不清楚。 只知道贵妃的死,是被王氏所逼,也是为了隐藏一个天大的秘密…… “是为了给姨母一个公平!” 萧雪棠神色坚定的说着,那一双清湛的眼眸中的坚定与自信,那是贵妃与谢氏都没有的。 在苏氏看来,她的两位小姑子貌美名倾天下,但她们的性格底色却是脆弱和敏感,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悲剧…… 这一刻苏氏觉得无论京都再如何的凶险,谢贵妃的秘密将会给谢家和萧雪棠带来怎样的惊涛骇浪,可萧雪棠都不会走上先辈们的悲剧那条路。 不是因为萧雪棠身后有蔺巽,而是因为萧雪棠靠自己都能与这天命,争上一争! 就在这个时候碧痕进来奉了茶,一边道:“这行宫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得好好通通风。” 恰在这个时候,一阵晚风吹过,几瓣红色的花瓣从窗户吹了进来。 谢家住的这个园子,恰好离九梵山的凤凰林最近,花香的味道也分外浓郁一些,开了窗户便有寒意带着花香,萧雪棠打了好几个喷嚏。 “棠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凉了?” 苏氏见状,一脸紧张的问道。 萧雪棠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这花香的味道……” 碧痕疑惑问道:“小姐,这花好香啊,奴婢们都喜欢,有什么问题吗?” 萧雪棠轻轻摇头道:“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在这凛冽的花香香气中,掺杂了一缕若隐若现的奇香,与蔺巽的安神香味道一样。 究竟是巧合,还是说,这行宫有问题?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光泽,看向窗外的时候,忽见一道青色的人影闪过…… 见萧雪棠捡起落在窗台上的花瓣盯着看,苏氏误以为萧雪棠喜欢,便道:“这是凤凰花,听说明日太后在凤凰林举办曲水流斛,反正在行宫的人都得参加,你若是喜欢,明日多摘一些在屋子里放着……” 说是曲水流斛,其实就是为了考验贵女们才学,正式为两位王爷挑选王妃的! 末了,苏氏想到什么一般,还是补充道:“当然了,得悄悄的别被人看见了,毕竟这是皇家之物。” 闻言众人都笑了,将方才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 “天色不早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受不住了,先去睡了。” 苏氏伸了个懒腰,说着便要回厢房,临走之前,苏氏似乎是想到什么问萧雪棠:“你要做的那件事,摄政王知道吗?” 萧雪棠点了点头,道:“方才我们在林子里散步的时候,我都说了。” 这九梵山有问题,以及谢贵妃留下的一些秘密,以及她想知道是谁害了谢贵妃,还谢贵妃一个公道! 这些蔺巽都知道,没反对,甚至给了肖十七为首的一支暗卫让她调遣。 从某些方面来说,蔺巽这人的性子有时候好到不可思议,而且不喜欢废话。 见不是萧雪棠一个人瞎折腾,有蔺巽陪着,苏氏更放心的去睡了。 而在苏氏离开之后,萧雪棠再度打开窗户,从窗户里翻进来一个人影…… 若是此时陆铮等人看见的话,必然发现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寝宫中为永徽帝抚琴的箬娘! 第204章 萧云霓也要参加选妃? 临睡前,萧雪棠在屋子里点了解毒的香,一夜无梦…… 翌日一大早便听到了萧云霓轻快的声音,等萧雪棠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便见不止萧云霓,就连沐滟也在。 昨夜永徽帝遇刺的消息,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行宫一切如旧,等着今日的曲水流涟。 在昔日世家云集的凤凰台比试设宴,为几位王爷选妃。 见萧雪棠总算起床,萧云霓笑话道:“棠棠,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懒了。” 以前在侯府萧雪棠被规矩受限,天不亮就要去 给萧老夫人请安服侍的。 “快洗漱换件衣服,今日咱们得去凤凰林呢。” 萧云霓就喜欢新鲜好玩的东西,这点萧雪棠并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平时萧云霓比她还要懒呢,一大早来的这么积极,萧雪棠就觉得有问题了。 很快,萧雪棠终于知道了萧云霓如此积极的原因了…… …… “什么,你也要参加选妃?” 此时萧雪棠她们到凤凰林之后,看见今日林子里早就一色排开了紫檀木桌椅。 贵女们衣香鬓影,京都与望族仕女们依旧是泾渭分明,除去京都的贵女,这次萧雪棠倒是将那些望族的贵女都认全了。 就在萧雪棠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的时候,忽然听见萧云霓扭扭捏捏的声音,差点没将嘴里茶喷出来。 萧雪棠一言难尽道:“你可知今日的考题是琴棋书画,你……” 萧雪棠一言难尽的神色看着萧云霓,还不等她说完,忽然只见一道凛冽的视线看了过来。 抬眸一看,只见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才被太后斥责的王月楹…… 而和王月楹坐在一块儿的粉衣美人是王氏嫡女王洛洛。 此时送来京都参选的四姓望中,其中太原王氏的嫡女一来京都,便以本家的名义,与王家交好,与王家嫡女王月楹同进同出,倒是与京都贵女们关系尚可。 只不过今日宴席,就连平日最受欢迎的王月楹身边冷清的很,最受欢迎的却是宁墨玉和郑姝二人。 见萧雪棠她们来了,一个满眼怒意,另一个则是不动声色…… 满眼怒意的自然是宁墨玉! 宁家比不上谢家,小时候大人们也总爱把她给萧雪棠比,却是处处比不如萧雪棠。 更让她妒忌的是,萧雪棠竟被先帝亲自赐婚,有个身份尊贵的皇子未婚夫…… 一晃多年过去,宁墨玉知道谢家倒了之后,萧雪棠在侯府并不受宠,日子不好过,心中得意着呢,本想到京都狠狠羞辱萧雪棠一回。 却没想到萧雪棠竟会嫁给了蔺巽,成为了身份尊贵的摄政王妃! 在行宫门口第一次 见面,宁墨玉便在萧雪棠身上吃了很大的亏,心中简直是恨极了。 不过…… 随即宁墨玉似乎是想到什么 一般,眼底闪过了一丝微妙的色泽。 摄政王妃如何? 今日之后,她将是名正言顺的珩王妃了! 宁墨玉不止这么想的,在萧雪棠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一改昨日颓败,自得的说着。 当然,她也没傻到大声说出来,压低声音,用着只有她和萧雪棠听到的声音:“萧雪棠没想到吧,现在你的前任未婚夫是我的了!” 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错愕,诧异的看着她,脸上浮现出 一抹一言难尽的神色…… 半晌才道:“能傻的一如既往,你也不容易。” “你!” 没理会宁墨玉气急败坏的神色,萧雪棠找了个地方坐了,瞧着气的直跳脚的宁墨玉心情大好。 萧雪棠哪里不知道宁墨玉这般说也不全然是空穴来风。 太后邀请了氏族贵女们进京,让这次确定王妃人选更加扑朔迷离。 但都在猜测太后是要给珩王拉拢氏族的势力,十有八九人选是宁墨玉。 珩王蔺少舒在京都有内阁老臣支持,外有沐王府的沐将军、如今京都新贵在蔺少舒封王之前就来往甚密,已经明确表示支持蔺少舒了。 沐王府镇守滇南,而沐王府的那位世子和郡主都是摆设,真正有话语权的是沐行云。 一旦沐行云明确表示支持蔺少舒,那么也就意味着蔺少舒将会得到沐王府十万大军以及武艺高强的雪衣卫支持。 那么蔺少舒缺的就是在士子文人之间的影响力,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太子取而代之…… 之前蔺少舒与太后算计的很好,以为只要糊弄住萧雪棠,便可以得到谢家的支持,谁也没想到萧雪棠会与蔺少舒翻脸! 如此一来,在短时间内蔺少舒想要提升自己的影响力,那么兰溪宁家这个仅次于谢家的簪璎世家是最佳人选。 可萧雪棠却知道,太后中意的人选,绝对不是宁墨玉…… 就在思忖之间,只听萧云霓道:“这四姓女都在,似乎少了个崔氏?” 闻言萧雪棠道:“崔氏既然已经是和东宫是姻亲,自然不会再来行宫参加王妃选拔了。” 萧云霓不解:“可崔氏还送了个女儿来京都啊,莫非……” 萧雪棠淡淡道:“是为了太子。” 而崔氏本就已经出了个太子妃了,只是太子与太子妃成亲多年,一直无所出,如今送了个小崔氏来有争宠之意。这四个女子中,崔氏才学最为平平,但长相却最是娇媚可人、身形窈窕的一个,显然崔氏一族拿捏住了太子好色的本性。 且这小崔氏不止容貌娇媚,且身段最好,据说崔氏当时从宗族女子挑选,就是要挑选有宜男之相的…… 崔氏女也没来,和太子妃留在京都,想必这次他们从行宫回去,太子府要添一位良娣。 如果,京都局势没有脱离掌控的话…… 想着昨晚和蔺巽的话,萧雪棠觉得这热闹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就在此时,忽听见内侍细长的声音…… “皇后娘娘驾到,长公主到……” 只见一袭凤袍的皇后和穿着宫装的长公主,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向皇后行礼,皇后笑着让人起身。 落座之后,皇后环顾四周,扫了众人一眼之后,竟是向萧雪棠道:“萧小姐怎么坐那么远?过来,来本宫身边坐吧。” 皇后话音落下,众人齐刷刷的视线看向萧雪棠,数道目光像是淬了毒。 萧雪棠…… 这就开始了? 第205章 选妃(一) 萧雪棠正在震惊于萧云霓的大胆,还没等她问出个明白,皇后竟是在她与长公主中间添了一把椅子! 有城府浅的,脸上诧异神色溢于言表…… 之前萧雪棠和皇后二人在宫中见面,哪次不是势如水火的,可如今皇后竟主动向萧雪棠示好? 萧雪棠瞧着皇后脸上那有些过份热情的笑,推辞道:“多谢娘娘厚爱,臣女在这里做着就好。” “这怎么行呢。” 皇后道:“萧小姐年纪虽小,但毕竟是摄政王的未婚妻,也算是珩王他们的长辈……今日凤凰台比试,萧小姐坐在待选的闺秀中像什么话,正好上前,与本宫还有长公主一起为珩王他们掌眼。” 话毕,原本喧闹的花林一片寂静。 就连正在喝茶的长公主直接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了下来…… 让萧雪棠给自己前任未婚夫选妃,也就皇后能想的出来! 底下的宫女七手八脚的拿着帕子替长公主擦拭茶渍。 不管别人怎么想,原本不想多生事端的萧雪棠听到皇后的话,神色一动,上前道:“那臣女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今日一定好好的为珩王和越王两位殿下,觅得一段良缘!” 神色端庄模样,倒还真有几分长辈的风度。 恰在此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内侍的声音:“摄政王到……” 凤凰林这里不过数尺蜿蜒的小溪,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将男女宴席隔开。 虽然这小溪窄到成年人一脚就可以跨过去,但为了所谓的规矩大防,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按照太后的意思,在凤凰林设宴,而贵女们比试的地点就是设在凤凰林的凤凰台上。 昔日各地世家子弟云集,在凤凰台上比试传为一段佳话;而皇太后在九梵山行宫为珩王选妃,世家贵女们一展所长,日后亦是会流传千古…… 至于越王……只不过是顺带的。 今日天气晴好,凤凰林中凤凰花开炙艳,贵女们衣香鬓影,争相夺艳;世家子弟衣冠楚楚,芝兰玉树,令人十分赏心悦目。 贵女们含羞带怯的目光大多数集中在蔺少舒和蔺少瑾兄弟二人身上,也有一半是看向他们二人身后的沐行云和谢兰落。 倒是为首的蔺巽,没多少人敢看! 毕竟这位摄政王虽然年轻,但气势足了,那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幽冷的光泽,目光犀利,仿佛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他看个正着。 唯一王月楹,几乎是用贪婪的目光看着蔺巽…… 在蔺巽北征之前情窦初开的王月楹曾在先帝身边见过蔺巽,那时的蔺巽并没有上战场毁容,终日以面具覆面。 只有王月楹知道,在那面具下究竟是一张怎么样俊美无双的面容。今日在凤凰林所有的世家子弟加起来,根本比不上蔺巽一根手指头! 就算传言他毁容了,王月楹觉得……她也不会介意的。 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可,明明是她痴恋蔺巽这么些年,为何蔺巽竟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只要能嫁给蔺巽,哪怕是侧妃,她也认了! “姐姐喜欢摄政王?” 就在这个时候,王月楹身边的王洛洛顺着王月楹的目光看过去,笑吟吟的说道。 自己的心事被人窥伺到,王月楹的心情有些不快,冷冷的看了王洛洛一眼道:“与你无关,记住你今日的目的。” 王家,要帮王洛洛嫁给越王蔺少瑾。 如今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蔺少舒的势力成长之快,让人触目惊心。 太子已经得了崔氏的支持,在殷勤上已经没有进益,所以这一次王皇后还有一个计划那就是安排王家的姑娘嫁给蔺少瑾。 蔺少瑾无心储位之争,在京都没势力,但他的母族郑氏一族如今是江南第一大族。 江南富庶,只要拉拢郑氏和蔺少瑾,那么东宫就有了钱袋子。 皇后其实心中还有个计划,除了用王氏女拉拢蔺少瑾之外,还有就是想让郑姝嫁给太子…… 蔺少舒想要取代自己的兄长位置担心名不正言不顺,太后便给他找来了在文人中有着极大影响力的宁氏一族,东宫缺钱,盯上的是郑氏一族! 皇后是希望王月楹能够嫁给蔺少瑾的,但王月楹的母亲大齐氏不是个好惹的,皇后退而求其次,准备扶持太原王氏的王洛洛。 四大氏族中,王家居于其末,在京都没有任何根基,皇后扶持王洛洛也是看上她算的乖巧。 如此一来,今日在这和风煦日的凤凰林中,曲水流斛边,这些打扮得华贵惊艳的贵女们却是各个各怀鬼胎…… 而萧雪棠早与蔺巽定下婚约,自然没这个心思参与浑水中,只是萧云霓…… 萧雪棠看着角落里萧云霓,但某人心虚,避开了萧雪棠的视线。 呜呜呜,她不该和蔺少瑾那家伙打赌的! 她坐在皇后与长公主中间,有些无聊的听着她们说些场面话,目光看向了对面…… 对面永徽帝今日竟没出现,而是由蔺巽代为主持! 就在萧雪棠心中暗自思忖之际,一旁的蔺少舒直接问了出来:“皇叔,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不见父皇。” 今早蔺少舒前去关雎宫给永徽帝请安的时候,却被江映河挡了去,这不得不让人生疑。 蔺巽声音淡淡,一如既往,道:“圣上身子不适,今日选妃,珩王看上谁直接向圣上和太后请旨吧。” 分明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蔺少舒神色倏然一沉。 他想要的却是最不可能得到的。 蔺巽,分明就是故意这么说借此羞辱他! 想到此处,蔺少舒的视线不自觉的看向女眷那里。 不看还好,一看便瞧见萧雪棠竟是以长辈自居的姿态坐在皇后和长公主中间,坐姿看似端庄,但眼底却是一副戏谑看好戏的神色,就差手中拿一把瓜子了。 今日是他正式选妃的日子,萧雪棠竟是如此无动于衷…… 蔺少舒咬了咬后槽牙,强制自己的视线从萧雪棠身上收回,继续对蔺巽道:“昨夜我在行宫,似乎听见了有抓刺客的声音……” 话音落下,蔺巽的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色泽! 蔺少舒对山蔺巽那犀利的神色,心头一颤。 但面上,蔺少舒还是假意做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样子问:“皇叔您这神色……莫不是昨晚,父皇真的出事了?” 第206章 选妃(二) 此时当着朝臣的面,蔺少舒竟当众问出蔺巽刺客之事,看似是在关心永徽帝身体问题,但实则他的眼底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 一切都是因为昨晚! 昨夜蔺巽不止是在晚宴上一曲名动京都,更是因为他竟亲眼目睹到萧雪棠和蔺巽私底下‘幽会’的场景…… 呵,一向不号称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一个自持矜贵的名门贵女,竟然夜半在林子里幽会。 知道蔺巽的功夫好,蔺少舒根本就不敢靠近,而是远远的看着,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当时萧雪棠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月色清冽如水,二人并肩行走的场景,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当时蔺少舒看着他们在凤凰花林漫步的场景,心里像是淬了毒汁,神色却又有些恍惚的想起一些往事。 似乎很多年前,他曾亲口答应过萧雪棠重回九梵山,二人一起看凤凰花。 那是一段失去了长辈们庇护最艰难的岁月,可对于蔺少舒而言,那段时光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蔺少舒忽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却只能像贼一般,只能在暗中窥伺着他们…… 他不甘心! 昨晚关雎宫的动静闹的并不小,灯火通明到大半夜,不少人都听见了。 偏偏一早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禁军统领陆铮以及齐玉笙严防死守,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让众人更怀疑,昨晚出事了,而且是出大事了,所以才这么安静! 蔺少舒话音落下,蔺巽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如浸了寒霜看着他,一言不发。 对上蔺巽阴冷的眼眸,蔺少舒心中一虚,蔺巽这般反应,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昨夜,正是蔺少舒让人扮作刺客潜伏进皇帝寝宫,一则是想要找到密室里的那件东西,第二…… 且在刺客逃亡的时候,留下东宫腰牌,嫁祸给东宫。 而这只是计划的第一步而已,依照蔺巽的精明,肯定会亲自追查刺客的事情,那么就陷入了他们的圈套之中。 这一次蔺少舒和沐行云联手,要对付的人不止是留在京都的蔺少瑾,还有蔺巽…… 纵使蔺少舒觉得沐行云和文先生的计划很周详,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此时看着蔺巽那锐利的目光,蔺少舒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就在蔺少舒准备出言试探试探的时候,却被沐行云阻止。 旋即,只听沐行云清润的声音道:“珩王殿下多虑了,此次九梵山之行,由王爷亲自安排的护卫,不可能有人这么大胆子行刺了。” 如果,行宫真的出了刺客,那么就是蔺巽有问题了! 蔺少瑾听出了沐行云语气中的未尽之意,心中冷笑。 这沐行云表面看似是在为蔺巽解围,实则他的心思恐怕比蔺少舒还要歹毒,眼底隐隐有些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蔺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道:“沐将军说的没错,这九梵山上下护卫都是本王亲自排兵布阵,至今为止能够破解本王阵法的,天底下只有沐将军一人。” 话音落下,不明所以的人还心想着这位沐将军还真厉害,就连一向用兵如神的摄政王都出言夸赞他。 但也有少数人听出了蔺巽的弦外之音…… 摄政王这是敲打沐行云呢! 一旁的蔺少瑾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热闹,心想着皇叔现在越发了不得了,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动手绝对不动嘴,自从和萧雪棠在一起,这损人的功夫日益见长啊。 蔺少瑾在一旁看着热闹,但也知道今日比较特殊,蔺巽和蔺少舒他们的关系也不好太僵。 不然,后面的好戏不就不好看下去了。 便假意玩笑道:“皇叔,您现在都已经有王妃了,怎么还和我们抢风头。” 蔺少瑾和蔺巽关系密切,旁的世家子弟对蔺巽敬畏有加,偏偏这蔺少瑾一向都是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样子。 蔺巽看了蔺少瑾一眼,道:“你的王妃,不就在那么。” 蔺巽在主座上坐了下来,虚虚指了一下对面的方向。 蔺少瑾心中有鬼,顺着蔺巽的视线看去,看见的正是在那坐立不安的萧云霓。 二人视线对上,萧云霓就是一副做贼心虚像是见了鬼的样子,连忙瞥开了目光。 蔺少瑾嘴角微微勾了勾,心中暗道:小姑娘真有趣…… 可偏偏此时,萧云霓是在王洛洛身后坐着的 ,原本王洛洛误提了蔺巽惹恼了王月楹,便连忙赔罪,说了许多好话王月楹脸色稍缓。 她转身,恰好不经意的与蔺少瑾那双多情的凤眸对视上,误以为蔺少瑾在看他,顿时怀里像是揣了小鹿一样跳个不停。 王洛洛虽然是在四位氏女中身份最低的一个,但却是最有野心的一位,原本她千辛万苦来京都是想嫁给最优秀的珩王。 可王氏一族,偏偏让她嫁给越王…… 之前王洛洛还嫌弃越王没有上进心,现在隔着溪水看见越发的脸,王洛洛心跳的很厉害。 如果越王是这么优秀的男子,那么她也不是不愿意的。 恰在这个时候,只听皇后身边内侍细长开始宣布规则:“比试开始。” “今日贵女比试,分为琴、棋、书、画四项,每项选出得胜者一名赐凤凰神花一枝。” 虽然大胤的王妃只有两位,但内侍手中却捧着四枝新鲜的凤凰花。 很有可能,这四枝凤凰花分别赏赐给四位贵女,四位贵女将凤凰花赠予自己心仪之人…… 也有可能是有人一举夺下四枝凤凰花。 这凤凰花为彩头,其实不过是为了取其吉兆,毕竟在前朝也有以凤凰花为定情花的先例。 而今日选妃最终结果的主动权,是在对面的王爷身上! 皇室为王爷选妃,贵女们不过是挑选品而已…… 此时身为主持者的皇后瞧着贵女们激动的神色,嘴角噙着一抹端庄的笑,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道:“今日也是我们大胤贵女们展示风采的时候,不必紧张。” 等于宽慰众人后,她的目光看向了萧雪棠…… 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场,是琴! 萧云霓竟也颤颤巍巍的跟上场了…… 萧雪棠眉心微皱,忽而此时只听皇后在耳边问:“萧小姐一向聪慧,你觉得今日比试,谁将会是最大的赢家呢?” 萧雪棠回神,对上王皇后变得幽深的目光,倏然惊觉皇后问的,并不仅仅是凤凰台上这一场比试…… 她心思细腻聪慧,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看出皇后的别有用心,忽而道:“皇后是想我再赌一局吗?” 第307章 选妃(三) 听到赌局两个字,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就不太好看了。 上次在文渊阁,皇后输了,将原本牢牢握在手中有关于谢贵妃的把柄输给了萧雪棠。 这一次凤凰林的比试,当萧雪棠提出赌一局的时候,皇后脱口而出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对上皇后戒备的眼神,萧雪棠反而笑了笑,道:“娘娘放心,臣女并无恶意,只是对一些往事有些好奇,想请教一下娘娘。” 皇后眉心一抽,闻言她深知萧雪棠说的往事,必然是与谢贵妃有关,那也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提及的一些事情。 萧雪棠只当没看见皇后脸上神色微澜,依旧自顾自道:“今年本是多事之秋,我与王爷婚期将近,这次九梵山我明知有诈本不该来此,可我偏偏来了,我对选妃的结果并不感兴趣,但娘娘可知我因何而来。” 皇后太清楚了! 萧雪棠与谢贵妃之间的感情,比母女还要深厚,如果不是萧雪棠和蔺少舒年岁相差了四岁,皇后甚至都怀疑萧雪棠才是谢贵妃的亲生女儿了。 可皇后不能说…… “本宫知道,你不日就要嫁给摄政王,这有了新人就不再惦记旧人了。但,你真的甘心,被蔺少舒他们祖孙愚弄这么些年吗?” 她故意激起萧雪棠的恨意,借此寻找机会。 与萧雪棠结盟的机会。 皇后在后宫这些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她清楚萧雪棠这样的性格外柔内刚,若是知道真相,绝对和伪善的太后和蔺少舒反目的! “当年你与蔺少舒没退婚的时候,你真当他们是真心疼爱你?不过是想借你,利用谢家罢了。” “一个在嘉寿宫吃斋念佛,一个看似无欲无求,实则都是野心勃勃,而谢家以及你萧雪棠,都只不过是他们祖孙二人手中一颗棋子罢了!” 说到谢家野心勃勃的时候,皇后眼底闪过一丝暗恨与懊恼。 这些年被骗的何止是萧雪棠,还有皇后自己。 当初在永安侯的事情上斗法,东宫还十分自负,认为自己盯了永安侯这么些年定然是能抢先拿到那一封遗诏的。 可王显防了蔺巽,却低估了蔺少舒,蔺少舒竟能在京兆府的地盘威胁住了萧颐那只老狐狸。 也是经过这件事让蔺少舒露了马脚,王显以及皇后意识到蔺少舒的深不可测…… 他真正的筹码不是谢家,而是嘉寿宫的太后! 要说太后自先帝薨逝之后,一直在嘉寿宫吃斋念佛,每逢初一十五接受一下帝后的问安。除此之外,在后宫之中完全是个透明人。 可,她毕竟在后宫多年,能在仁懿皇后活下来育有两个子嗣,最终成为胜利者,可想而知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无害简单…… 在太后的手中一直握着曾经效忠于先帝的老臣名单,起初,王皇后一直以为是谢家在帮蔺少舒。 文渊阁萧雪棠与蔺少舒退亲之后,皇后才渐渐发现,是太后! 所以比起萧雪棠,东宫在因被太后和蔺少舒扮猪吃老虎的蒙蔽之下,利益受损更加严重。 皇后杀心已起,这次九梵山之行,铲除蔺少舒的势力,若是萧雪棠能为她所用,那么就等于东宫轻而易举的得到了蔺巽的支持! 这才是皇后打的如意算盘,并且她坚信萧雪棠不会拒绝的。 看着皇后依旧倨傲的态度,萧雪棠唇角微勾,随即道:“今日我与娘娘各押一注,若娘娘赢了,我便答应娘娘一件事,反之……亦然。” 皇后沉吟片刻,一时不明白萧雪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踌躇一下道:“好!” 此时一旁的宫女们抱来了琴,长公主只当没看见萧雪棠和皇后之间的风云暗涌,道:“第一场比试是琴,不知哪位贵女第一个表演?” 底下的人都想第一个参加笔试,一鸣惊人,成为那个出风头的。 可毕竟她们是大家闺秀出身,想要矜持一下,可有人却是非常积极道:“让我来!” 众人循声看去,竟是萧云霓…… 原本正准备毛遂自荐、却被萧云霓抢先一步的宁墨玉不高兴的皱了眉。 “这不是萧云霓吗,她伯父都已经被流放,她爹也被关进了匦检院,她怎么有脸来参加选妃宴。” “是啊,听说在京都她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竟也来参加比试,真不怕丢人现眼,恐怕,她连琴指法都不会吧。” 原本有些不安的宁墨玉,心中松了口气…… 珩王妃的位置是她的,她一定要得到第一名,才能占据先机! 在众人鄙夷的神色下,萧云霓却淡定的很。 她今日参加比试,只不过是因为与蔺少瑾打赌打输了,想着早日参加早些退场…… 谁知就在此时,只听萧雪棠道:“我赌萧云霓会赢!” 此时对面场地并正在比试射箭,众人余光看见凤凰台这里的比试还没开始,萧雪棠就和皇后打赌。 沐行云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手中拉动弓弦,一箭正中靶心! 萧云霓,萧雪棠的堂妹,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而已…… 随即,沐行云收回视线,看着那坐在高位高高在上的男人,道:“王爷,不如我们也比试一回?” 蔺巽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的拿过一旁弓箭。 …… 女眷这里,萧云霓整个人都傻眼了…… 那难以置信的神色和方才萧雪棠得知萧云霓会参加比试的时候差不多。 “你疯了吗?” 萧云霓无声的用口型问。 她虽然会抚琴,但是前世因为一些事情不得已遍寻名师苦学了数年的时间,这件事只有萧雪棠知道。 可今日,她并不打算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她想还是只做一只混吃混喝的咸鱼就好。 可…… 萧雪棠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但对萧云霓而言她在萧雪棠的笑容中看出了威胁之意…… 虽然不知道萧雪棠目的是什么,但萧云霓知道觉得自己如果输的话,自己一定会死的很惨! 踌躇再三,最终萧云霓上台之后,最终还是乖乖的弹完了一曲《流水》。 山涧溪水潺潺,萧云霓的指法虽算不上绝妙,但琴声清婉,格外动人。 一曲落下,四周寂然无声,众人的眼神也由鄙夷变得惊艳…… 其中就连蔺少瑾也愕然的看着萧云霓,不知想到什么,竟是耳根微红…… 第308章 选妃(四) 蔺少瑾比任何人都知道,萧云霓不喜欢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的。 可万万没想到,为了这次选妃萧云霓竟在暗中做了这么多努力,在今日宴席上一鸣惊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萧云霓其实并不是因为昨日打赌才参加选妃宴的,她的心底其实也有他? 蔺少瑾此时恨不得直接到萧云霓身边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惊喜,但隔着溪流,当着这么多人面,蔺少瑾只能暂且按下心中的暗涌…… 放下蔺少瑾不提,此时萧云霓琴曲结束之后,只见四周瞬间都静了下来,其中两个人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一个是宁墨玉,另一个是沐行云…… 不知是因为惊讶于萧云霓精妙的琴艺还是什么缘故,方才百发百中的沐行云,在听到萧云霓的琴声之后神色一个恍惚,手中的箭靶射偏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蔺巽出手,三箭齐发,正中靶心…… 这一场比试是沐行云梦寐以求,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比试,却没想到未战先输……沐行云哪里甘心! “方才是我一时恍神了,王爷我们重新比过。” 而此时,蔺巽只是淡淡道:“沐将军,愿赌服输。” 沐行云恨死此时蔺巽云淡风轻的神色了。 明明,他已经将蔺巽踩到泥底,他为何还能爬起来? 可蔺巽已经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了一旁的近卫,显然是没再上场的打算。 沐行云幽冷的目光越过蔺巽,看向凤凰台边的萧雪棠…… 他怀疑萧雪棠是故意的。 让他发现与众不同的萧云霓,是在暗示他一切事情并不是在他的掌控中。 真的如此吗? 想到此处,沐行云眼底闪过一丝幽微的神色,片刻之后吩咐身边的护卫几句话…… 凤凰台这里,萧云霓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姿态一鸣惊人,皇后也是有些意外。 但毕竟后面还没开始呢,所以皇后并不觉得萧云霓会赢…… “下一个,便让宁墨玉上场吧。” 兰溪宁氏,书香门第,宁墨玉自小被家族悉心培养,琴棋书画中最擅长的是琴押的是王洛洛赢,但她要用宁墨玉,狠狠打脸萧雪棠! 谁知方才还很积极的宁墨玉,听到皇后的吩咐,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迟疑,道:“娘娘,臣女……” 长公主见宁墨玉有所迟疑,还以为她紧张呢,便笑着道:“墨玉,你的琴艺一向很好,别怕。” 见皇后与长公主都这么说了,宁墨玉只能压下心底的颤抖,行至琴前。 她不过拨动了几个音,便听‘铮’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 琴弦是用极硬的冰弦丝做成,弦音断裂,直接在宁墨玉的掌心割了入骨的口子,鲜血滴落在上面…… 好好的比试竟然见了血,此时就连皇后也不由脸色微变,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有人在琴上做了手脚,使琴弦断裂,伤了宁妹妹的手……”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一个穿着海棠锦衣,打扮光彩耀目。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年华,长相娇艳,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约风情,又不失妩媚多情。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宁墨玉一向交好的郑姝! 前世,在蔺少舒登基之后,为了拉拢南方氏族,封了郑姝为嫔。 那时郑姝为叶锦所惑,在后宫狼狈为奸,性格看似孤傲清高,实则颇有心机…… 第一世,萧雪棠手腕强硬压制了她;第二世,这郑姝和叶锦在宫中没少兴风作浪,就连郑贵妃也因郑姝而死,叶锦在后宫只手遮天,唯独最得宠的郑姝安然无恙,可见其手段非比寻常。 此时郑姝一声低呼之后,众人倒抽了口凉气,王洛洛立即义愤填膺道:“今日凤凰林比试,当着皇后与长公主的面,竟有人用如此恶毒的手段想赢,让人闻之不由觉得触目惊心啊。还请娘娘做主,查出凶手,还宁姑娘一个公道。” 话音落下,有从外地来京都的贵女们纷纷道:“我们第一次来行宫,人生地不熟的,肯定不是我们……” 这矛头指向京都贵女们显而易见! 京都贵女们当然是,怒道:“你们少来,论琴艺我们京都底蕴深厚,比你们这些乡下来的乡巴佬厉害多了……” 王洛洛等人脸色大变:“你们说谁是乡巴佬?” 京都贵女与望族氏女之间本就微妙的关系,此时因为宁墨玉受伤瞬间被抬到了台面上。 就在双方纠葛一触即发,似乎无心继续后面的比试了,皇后看向了坐在一旁萧雪棠问:“此事你怎么看。” 见皇后竟然询问萧雪棠,众人误以为皇后是要偏袒她,纷纷愤然道:“娘娘,这次比试得利的是萧云霓,就连方才萧雪棠也在押萧云霓赢……我觉得这件事肯定是她们做的。” “是啊,那萧雪棠如今是摄政王妃了,她虽然不参加比试,但得利的是萧云霓呀……” “萧家如今败了,是想要靠两位女儿都嫁入皇室抬高门楣吗?” 猜忌声不绝于耳,气氛越发紧张,而萧雪棠和萧云霓姐妹二人瞬间成了众人攻击讨伐的目标! 萧云霓…… 她不过是打了个赌而已,怎么成了害人凶手?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你们住嘴,没有证据,怎可胡乱冤枉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蔺少瑾。 蔺少瑾他们是见这边气氛不对,纷纷赶来,瞧见萧雪棠和萧云霓竟是被贵女们讨伐围攻了。 这…… 还真的丝毫不意外呢! 虽然萧雪棠这次并不在参选的女子当中,可蔺少瑾莫名有一种预感,依照萧雪棠那招惹血雨腥风的体质,这次曲水流斛必然不会平静。 果然如此。 萧雪棠背后有蔺巽撑腰,就算她这次将九梵山的天捅了个窟窿,他那皇叔也能补上。 只是蔺少瑾不想萧云霓被卷进来,更重要的是这一局是萧云霓赢面很大! 这凤凰花,他一定要帮萧云霓弄到手。 所以,这也是为何蔺少瑾这次的动作竟会比蔺巽等所有人快的原由…… 蔺少瑾刚喝止住了那些胡乱怀疑萧雪棠和萧云霓两个人,就在此时,忽然只听郑姝开口柔柔道:“表兄,我们不是无凭无据,而是有理推测。此时表兄如此维护她们姐妹,才更让人觉得不公平呢。” 郑姝一番话顿时如同火上浇油,好容易止住血的宁墨玉,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诡谲…… “萧雪棠你竟又算计我,我与你拼了……” 她此番来京都就是为了成为王妃,不能成功只有一死,如果失败她必要拉着罪魁祸首…… 同归于尽! 第309章 选妃(五) 一切变故都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之间! 众人还在为谁在琴弦上做了手脚争辩时,而此时宁墨玉却笃定了凶手是萧雪棠,整个人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竟是以快到近乎诡异的速度抽出了一旁侍卫的刀,刺向萧雪棠! 她双眼通红,像是疯子。 今日在凤凰林中设宴,场地开阔,所以四周护卫也比较分散,当宁墨玉夺刀冲来的时候前面的侍卫首先应该保护的是皇后和长公主。 夹在皇后和长公主中间的萧雪棠,直接暴露在了宁墨玉的面前! 在凤凰林比试的都是弱女子,唯一会功夫、及时赶到的是蔺少瑾,而他也是唯一会功夫的…… 只是在危险发生的这一刹那蔺少瑾第一反应是将愣愣的和萧雪棠站在一起的萧云霓护在怀中! 如此一来,对于宁墨玉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此时纵使萧雪棠再机敏沉稳,可生死一瞬之间,萧雪棠也没预料到宁墨玉竟有那么大的胆子行凶。 她的反应也不慢,想躲,可此时宁墨玉的刀已经近在咫尺。 在阳光下折射出刀锋雪亮的光,宁墨玉双眼猩红,就像是……那夜看见的傀儡! “噌”的一声,就在萧雪棠以为自己一时轻敌,没有死在佛恕等人的老巢,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栽在宁墨玉的手中时,一支从对面箭场上的箭横空射了过来。 正好,击中了宁墨玉的手腕。 “啊!” 宁墨玉捂着自己的手腕发出令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惨叫,鲜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来。 腕骨坚硬,对方的箭虽没有射穿宁墨玉的手腕,但起码震碎了骨头,且流了这么多血恐怕经脉也断了。 这宁墨玉苦练了琴艺数十年,目的就是想在京都一鸣惊人,名扬天下,但恐怕从今日之后,她再也无法抚琴了。 而能有如此精妙箭法的…… 萧雪棠下意识的看向箭场的方向,只见此时,沐行云正漫不经心的收起了手中的弓箭。 竟是沐行云救了自己!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雪棠的视线,沐行云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微妙、让人琢磨不透的笑。 萧雪棠眉心微皱…… “来人,快将宁墨玉给押下去。” 皇后勃然大怒。 今日的宴席是皇后亲自主持的,却没想到竟会出现贵女当众行凶的事情。纵使宁墨玉一开始是受害者,但从宁墨玉当众拔刀扰乱了整个宴席的秩序来看,这宁墨玉恐怕那今后要与王妃的位置无缘了。 能保住性命,遣送回原籍都是宁墨玉的造化了…… 萧雪棠和宁墨玉自小相识,知道宁墨玉从小性格就争强好胜。 一个孩子好胜心强不是什么坏事,但当年宁墨玉只因与她攀比谁的玉佩更好。宁墨玉的成色只差一成,便恼羞成怒,将萧雪棠的玉佩扔到了水中。 后面得知萧雪棠的玉佩是贵妃赏赐,便让自己的丫鬟大冬天跳到水里捞玉佩,差点害死自己贴身丫鬟又嫁祸给自己庶妹…… 也正因这事,所以萧雪棠对宁墨玉没什么好感。 这次在九梵山行宫遇见宁墨玉也不过是意外,而且就连萧雪棠自己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宁墨玉竟然会从最有希望成为珩王妃的人,成为废人! 真是,世事无常啊…… 侍卫听命要将宁墨玉带下去的时候,此时宁墨玉还在用力挣扎,原本华贵的妆容无比的狼狈,口中还在念叨着:“别碰本宫!” “本宫是王妃,你们胆敢对本宫无礼,信不信本宫诛你们九族!” “不……本宫是王妃,桃花娘娘,桃花娘娘不会骗我的……” 最后一句话,宁墨玉的声音说的很小,场面一阵混乱只有萧雪棠听的清清楚楚。 桃花娘娘? 那是什么?!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此时一旁萧云霓一把推开了蔺少瑾。 蔺少瑾一个踉跄,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萧云霓已经跑到了萧雪棠面前,一脸紧张的问:“吓死我了,棠棠,你还好……” 询问的话没说完,萧云霓的语气戛然而止。 因为只见林子入口处,此时来了一男两女…… 不是别人,正是蔺巽! 本来今日蔺巽今日就在对面,萧雪棠出事蔺巽会过来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最让人震惊的是萧雪棠出事救她的是沐行云,而此时蔺巽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女子…… 她一袭红衣,遍体金饰,雪白的手臂上缠绕着一圈缠臂金钏,皓腕鎏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若说今日在场的贵女的气质,或是端庄如牡丹,清新如兰花,那么和蔺巽走在一起的女子身形高挑,长相妩媚张扬,像是绽放热烈的玫瑰…… 萧云霓戛然而止,与沐滟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才狠狠瞪了蔺巽一眼—— 渣男! 而蔺少瑾在这个时候丝毫不知眼色,追到萧云霓面前,一脸殷切道:“云霓,你方才发簪掉了。” 萧云霓冷着一张脸接过发簪并没有道谢,反而还狠狠瞪了蔺少瑾一眼! 蔺少瑾被这一眼瞪得实在莫名其妙,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道妩媚的声音道:“九歌见过皇后娘娘……” 旋即原本就嘈杂的花林静了静,接下来便就是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眼前这位,竟然就是传言中的九歌公主!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九歌公主竟然是由一向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亲自陪伴到林子里。 这下,众人看向萧雪棠的神色多了一丝同情,还有幸灾乐祸。 这昨日还在传闻摄政王与王妃情比金坚呢,现在萧雪棠遇到危险,自己的未婚夫竟然在陪其它的女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 她状似不经意的瞥了萧雪棠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道:“九歌公主久仰大名,今日这选妃宴才开始呢,来人给公主添一个席位,正好让公主也看一看我们大胤女子的风采……” 话音未落,只听九歌公主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不必那般麻烦了,我坐那里就好。” 她媚眼横波,看向的,正是萧雪棠的位置! 第310章 选妃(六) 若说方才九歌公主和蔺巽同时出现大家可以说是偶然的话,那么当九歌公主盯着萧雪棠的位置,其心思几乎都昭然若现了。 众人都下意识的看向萧雪棠,看萧雪棠如何应对…… 萧雪棠微微一笑,十分大度道:“只要公主不嫌弃拥挤,那就一起坐吧。” 闻言,九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用着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堂堂摄政王,是怎么看上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 “我还以为传言中的摄政王妃多么厉害,原来只不过是扯头花,遇到危险只能躲在男人身后寻求庇护、等待男人救的可怜虫。” 九歌公主佩戴香囊,也用了很浓的香粉,但萧雪棠却在那浓郁的香粉味道之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略有些苦涩的清香…… 那是属于南疆药女身上独有的药香! 药女从小就要以身饲药,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试问身为一个最受宠的南疆公主,南疆王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吃这样的苦? 这位九歌公主身份,也有问题! 此时九歌并不知道萧雪棠已经看出了些端倪,心中正十分自满。 在今日之前,九歌或许对萧雪棠有些忌惮,但在今日之后,九歌完全不会将萧雪棠当做对手了! 见九歌行为如此张扬骄纵,跟在九歌身后的侍女眉心微皱。 而此时九歌已经仰着下巴,如同得胜者一般拎着长长曳地的衣裙正欲坐下,谁知在她之前竟有人抢先一步坐在了萧雪棠空缺的席位上。 是蔺巽! 这下,就连坐在主位上的皇后都瞠目结舌了半晌,道:“摄政王,您这是?” 蔺巽语气平静,理所当然:“本王与自己的王妃坐在一起,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只是…… 皇后瞥向站在那的九歌公主,只见好好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此时脸色煞白,看起来好不可怜的样子。 这摄政王,果然一如既往的不会怜香惜玉。 不过这样也好。 蔺巽越是对萧雪棠死心塌地,那么只要她拿捏住了萧雪棠,岂不是等于拿捏住了蔺巽…… 想到这里,皇后也没有借九歌公主分萧雪棠宠的心思,直接让人给九歌一个十分偏远的位置。 “比试……” 皇后就在蔺巽的左侧,但蔺巽的气势太强,就连皇后说话都受到了些影响。 她看了蔺巽一眼,语气顿了顿,片刻之后才道:“比试继续?” 只因这么一停顿,且皇后的语气不再那般笃定,倒不像是下命令,而是在询问蔺巽。 皇后反应过来脸上神色就有些难看,心底暗骂了一声:蔺巽这尊煞神! 被人在背后骂了好几次的蔺巽此时神色如旧,丝毫没受到影响,在听到皇后的话之后才淡淡道:“比试是否继续,还等圣上来之后再裁夺。” 什么? 萧雪棠也有些诧异的看着蔺巽,小声问他:“圣上不是今日身子不适,怎么会来呢……” 蔺巽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下一刻便见只见从林子入口处又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正是清晨没有出现的永徽帝以及朝臣们。 蔺少舒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转眼便瞧见在永徽帝的身边,跟着的正是昨日才封的箬美人。 瞧见永徽帝身边与自己母妃容貌相似的女子,蔺少舒脸上神色自然怎么也不高兴起来。 皇后心情倒是挺不错的。 毕竟箬美人是她的棋子,若是能留在永徽帝的身边,就可以随时向她传递关于永徽帝的消息。 就在今日清晨,皇后就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昨夜永徽帝的宫中混入了刺客。 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而所找的那件东西,与谢贵妃有关。 在这行宫中还有谁如此在意谢贵妃的遗物,甚至不择手段,只有蔺少舒! 蔺少舒,这是主动将把柄送到她手中啊……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微,她心中知道真相,但并不想现在就在永徽帝面前揭穿蔺少舒。 因为她需要查出太后为蔺少舒培养的究竟是哪方势力? 而只要今日蔺少舒选择哪位王妃,就说明蔺少舒主要的势力就在哪里,到时候皇后要将蔺少舒从云端跌到谷底! 一开始皇后怀疑的是宁墨玉,兰溪宁氏,正好可以取代谢氏。 但宁墨玉受伤发疯,无缘选妃。 小崔氏被留在京都,而王洛洛从进京便对皇后表达了绝对的忠诚,其父也在皇后引荐之下如今正在王显麾下效力。 那么只剩下……金陵郑氏了! 王皇后瞬间恍然大悟,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拨开了选妃之事的迷雾,拨云见日! 太后下的好大一盘棋啊…… 她冰冷的目光看向郑姝,这个自从入京以来便十分低调的女子…… 郑姝,此时正在与蔺少瑾说话。 “表兄,这次来京都没有告知您与姨母,您应该不会生气吧。” 郑姝眉眼不似宁墨玉那般秾艳张扬,有着一种小家碧玉的温婉,让人看起来非常舒服。 但蔺少瑾听着郑姝柔柔的声音,整个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蔺少瑾瞥了郑姝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是皇祖母的懿旨,郑小姐能来京都,母妃自然是高兴的。” 说这话的时候,蔺少舒的语气有些冰冷。 他太了解自己表妹温婉外表之下的野心,从小到大,蔺少瑾可没在郑姝手中吃过亏。 郑家是瞒着郑贵妃,将郑姝送来京都的,其心思昭然若显…… 只因前些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游方术士说郑姝是凤凰命,贵不可言,郑家便想将郑姝送到京都嫁给他。但蔺少瑾无异于储位之争,这次郑家二房竟是越过了郑贵妃,在蔺少瑾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郑姝送来了宫里。 且蔺少瑾早就无心皇位之争,郑家费了这么大功夫压根不可能是为了让郑姝成为他的王妃。 所以,郑姝的目标是蔺少舒!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郑家已经和蔺少舒在暗中达成某一种协议。 蔺少瑾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看着自作聪明的郑姝,再瞧着蔺巽,觉得郑家此番,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311章 选妃(七) 蔺巽故意卖了个关子,就连萧雪棠也不知道永徽帝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但对于萧雪棠而言,永徽帝在场这出争权的戏继续看下去才有意义。 不然永徽帝和太后都不在现场,瞧着这些世家贵女代表着身后的家族们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总是感觉差点什么! 想到这里,萧雪棠便没再多问了,倒是蔺巽见萧雪棠没心没肺的吃着桌案上的点心,面具之后神色有些郁闷,片刻之后才道:“方才……” 蔺巽正要主动解释刚才自己为何会与九歌公主在一起出现,萧雪棠却已经扭过脸看向主座之上的帝后。 蔺巽…… 这时皇后一脸端庄的向永徽帝介绍了今日的比试安排以及方才比试结果,并且对于永徽帝身边的美人,表现出一副极其贤良大度的样子。 “自从圣上来了九梵山之后,心情便就不大好,如今有了箬妹妹陪着圣上,臣妾也就放心了。” 纵使永徽帝对王皇后有些微词,但见皇后如此贤良大度,他心中也是一阵熨帖,道:“皇后行事,朕一向是放心的。” 又说起了今日的比试场地的安排,徽宗道:“昨夜朕就说过了,在宫外就不必拘泥于那些繁文缛节了,既然是凤凰台大比,自然大家都在一起才热闹。将对面的席位都撤了吧,大家坐一块儿就是。” 说着目光看向早就坐在一起的蔺巽和萧雪棠,微微挑眉揶揄道:“看,摄政王这点做的就很好。” 永徽帝的语气阴阳怪气中夹杂着恨铁不成钢! 自从来了九梵山之后蔺巽和萧雪棠黏糊的不行,让永徽帝有些怀念从前那个不近女色、生人勿近的蔺巽了。 面对永徽帝的打趣,蔺巽神色淡然:“多谢圣上赞誉。” 永徽帝…… 王皇后只当没瞧见永徽帝和蔺巽之间的风云暗涌,笑着道:“圣上英明,臣妾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这样坐在一起才热闹,可偏偏母后非得说男女同席不合规矩……” 永徽帝随口道:“母后年岁大了,难免太过于固守己见了。” 永徽帝随口一句话,却让蔺少舒铁青的脸色更加紧绷…… 说话间,王皇后身边的护卫来问她关于如何处置宁墨玉。 宁墨玉的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的说那就是刺杀摄政王妃未遂…… 但王皇后见萧雪棠并没有计较这件事的意思,也没向蔺巽告状,便乐得装糊涂,只让人将她看押好,等结束之后再将宁墨玉送回原籍。 总归,这兰溪宁氏想凭借女儿重返京都是不成了! 王皇后这厢心中有了盘算,此时音律比试开始了。 等众人重新落座之后,琴艺比试因最擅琴的宁墨玉手受伤、后面又发生一系列的事情受到了惊吓。 音律最讲究的是宁心静神,如此一来,众位贵女们的琴音难免有些浮躁。 最终,取胜的竟是一开始不被看好的萧云霓! 为了服众,萧云霓重新演奏出了一曲《高山》,她一向心大,所以弹奏时很稳,恰好又是永徽帝喜欢的曲子。 当善于音律的大家评价出结果,众人倒也没不服的。 当长公主亲手将那支凤凰花给萧云霓的时候,她笑问:“萧小姐可是心悦之人?” 说话间,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蔺少瑾。 方才那两个孩子的互动长公主看在眼中,她自然是想成人之美的! 参选的贵女没想到这次竟是不是比谁胜的次数多,而是谁拿到头筹就可以拿到抢先选择的机会,看向萧云霓的眼神嫉妒的发青! 但萧云霓瞧着手中的凤凰花整个人都傻了,看着徽宗左侧的蔺少舒、又看着右侧的蔺少瑾…… 蔺少舒对上萧云霓的目光,眉心微皱,避之不及;蔺少瑾纵使故作不动声色,但嘴角扬起的笑,让抱着剑站在一旁的齐玉笙看的牙酸。 这一个两个的,太过分了! “一定要选一个吗?” 萧云霓小心翼翼问。 一旁徽宗看热闹不嫌事大道:“长公主都开口了,这是她的恩典,你就别推辞了。” 萧云霓…… 她两个都不想要! 但…… 忽然,萧云霓看向站在蔺少瑾身后的男人,眼神一亮,用花枝指着他道:“我选择齐……” 齐玉笙脸色一僵。 但萧云霓,话还没说完,便见蔺少瑾站了起来,精致的面容挂着温雅的笑道:“多谢萧小姐厚爱了。” 他长臂一伸,隔着桌案便想接过萧云霓手中的花枝。 一下,没拉动。 蔺少瑾狭长的狐狸眼眯了眯,眼中闪过一丝危险,探过身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威胁:“萧云霓,你知不知道,今日是为王爷选妃!所以,今日你只能在本王与王兄中选择一人。你不选本王,难不成要选蔺少舒?” 想着蔺少舒虚伪的那张脸,以及她若是真的选择了蔺少舒,那可不得被今日那些贵女们生吞活剥了! 萧云霓打了个寒颤,而蔺少瑾则是趁机将凤凰花从萧云霓手中抽走…… “这凤凰花本王很喜欢,多谢萧姑娘垂青。” 男子容貌俊朗,一双狐狸眼此时近在咫尺看着萧云霓,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情让人不禁想要沉溺其中! 但随即萧云霓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呸,就蔺少瑾那双眼看狗都深情,今日他故意捉弄自己骗她打赌参加选妃宴,抢她的凤凰花也一定是为了捉弄她。 这一次,她萧云霓再上当就是狗! 萧云霓狠狠地瞪了蔺少瑾一眼,蔺少瑾既然要捉弄她,她奉陪到底。 蔺少瑾似是没看出萧云霓眼底的杀意,嘴角带着笑,对徽宗道:“父皇,儿臣如今已经接受了云霓小姐的凤凰花,那么接下来的选试就不参加了。” 蔺少瑾的话,是认定萧云霓了! 萧云霓也没想到蔺少瑾竟会用这样慎重以及笃定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一时神色微怔,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 蔺少瑾虽不是徽宗最疼爱的儿子,却是最省心的,对于蔺少瑾选择门槛如此低的萧云霓徽宗自然是有些介怀的。 他眉心微皱,正要说什么,一旁的皇后嘴角噙着一抹盈盈笑意道:“圣上,既然越王与萧云霓你情我愿,何不成人之美。臣妾相信,郑妃妹妹看见少谨愿意成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如今越王妃定了,那么接下来就是珩王妃了。” 越王选妃其实只是一个烟雾弹,珩王选妃,才是重中之重! 第312章 挑衅(上) 蔺少瑾娶了家世微薄的萧云霓,对于王皇后而言是好事,这样一来郑家与越王无法结盟,那么东宫也就少了一个威胁。 王皇后心下稍松,但却并没有彻底放下警惕…… 此次选妃,皇后一开始最怀疑太后想要拉拢的是宁墨玉,可宁墨玉手毁了,蔺少舒没有任何反应,所以不是她! 而王洛洛,早就投靠了她们王家,剩下答案呼之欲出。 郑姝,蔺少舒真正笼络上的外臣是金陵郑家! 那个取代了昔日江南第一氏族的郑家…… 王皇后恨极了蔺少舒和太后的诡计多端,此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剩余三场比试,绝对不能让郑姝赢。 王洛洛是她的心腹,若她能嫁入珩王府便能监视珩王,且让太后的算盘落空,一举两得。 思索之间,她对身边心腹低语了几句…… 第二场比试开始之前,萧雪棠见萧云霓一脸杀气的要冲过来,连忙扒住了蔺巽的手臂。 萧云霓原本是准备兴师问罪的,但瞧见萧雪棠身边蔺巽,吓得止住了脚步。 只能用眼神表示控诉,咬牙道:“萧雪棠,你给我等着!” 萧雪棠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靠得蔺巽更加近了。 对于萧雪棠主动靠近蔺巽心下微喜,但亦回头,才看见两个姑娘之间的眉眼官司,无奈道:“方才你故意让萧云霓参加,是故意的?” 萧雪棠还有蔺巽这座靠山呢自然没隐瞒,蔺巽不解问:“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你想用萧云霓搅弄这浑水。” 不得不说蔺巽从某些方面还是挺了解萧雪棠的,知道某人虽一向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但却从来不做无用之功。 萧雪棠幽幽道:“您觉得萧云霓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搅弄九梵山的浑水?让萧云霓参加,充其量不过是我想来个浑水摸鱼,成人之美。” 萧云霓两世遇人不淑,但蔺少瑾却对她情根深种。 如今重活一世萧云霓还是在懵懵懂懂,蔺少瑾虽开窍了吧,但每次殷勤都没能献到点上,萧雪棠索性直接借这选妃宴的机会来个成人之美。 现在的萧雪棠是个俗人,不再去想那些什么深仇大恨,前世今生虐恋情深,她只想身边所爱之人,都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蔺巽垂眸,正好看见萧雪棠嘴角扬起的笑意,看起来有些傻,却又让他莫名的心动…… 正在气氛恰好的时候,忽然在二人之间伸出一个脑袋! 蔺少瑾恰好听了萧雪棠的话,心中自是感激,连忙道谢道:“多谢小皇婶。” 蔺巽…… 对上蔺巽凛冽的视线,蔺少瑾后背一凉,连忙拔腿就跑,去找萧云霓了。 这边打闹之间,凤凰台上第二场对弈的结果出来的,胜出者竟然不是之前名扬小蓬莱的郑姝,而是名不见经传的王洛洛! 郑姝的脸色有些难看,再瞧着蔺少瑾这个表哥完全不关心她,只顾着和萧云霓那个除了长了一张脸之外、没有一分可取之处的蠢货黏黏糊糊,一阵气涌上心头,险些没维持住温婉的表象。 “小姐息怒。” “这棋艺不是您擅长的,待会儿丹青之术,您再好好表现就好。” 郑姝身边的丫鬟小禾急忙劝慰道,她这才勉强息了怒意。 等第三场比试开始,比试的是丹青…… 已经得了一枝凤凰花的王洛洛,与颇负才名的郑姝成了众人瞩目对象。 王皇后看了身边丫鬟一眼,显然觉得王洛洛十拿九稳了,便有心情和萧雪棠说话。 “萧小姐,别忘记了和本宫的赌注。” “如今萧云霓和王洛洛各赢一局,这一局若是洛洛赢了,那么萧小姐你可就输了,别忘记了你答应本宫的事情。” 听着王皇后洋洋自得的声音,萧雪棠不卑不亢道:“娘娘,才第三局,此时说这些为时尚早吧。” 王皇后鄙夷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死鸭子嘴硬。” 但王皇后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今日永徽帝在这儿,只要王洛洛赢了就可以当场赐婚了。 到时候蔺少舒的王妃是她的人,可以盯着蔺少舒一举一动,而萧雪棠输了蔺巽就得帮太子。 这一次九梵山之行,东宫是最大的赢家! 在王皇后野心勃勃的目光下,第三场水墨丹青比试结束…… 依旧是王洛洛的蝶穿牡丹图,赢了! 王洛洛和郑姝画的相似,都是百花图,可偏偏郑姝的百花图构架不错,但在用色上十分俗艳,比不上王洛洛的淡雅协调。 纵使不是丹青高手,在王洛洛和郑姝的画作之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谁也没预料到没有参加小蓬莱比试、只会在王月楹身边奉承讨好的王洛洛一鸣惊人,竟是连赢两场。 “这太原王家子弟没听说过什么有名的,没想到这女儿却是奇才。” “是啊,这王洛洛连摘两枝凤凰花,看来珩王妃必定是她的。” 也有酸溜溜的道:“哼什么奇才,不过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罢了。” 这大树是谁,众人一目了然…… 只不过这太原王家进京之后就开始巴结东宫,这珩王若是娶了王氏女,不是结亲,而是结仇吧? 可今日凤凰台比试,是太后亲自授权给皇后,又有永徽帝金口玉言。 若是珩王拒绝,那么就是抗旨。 在众人褒贬不一声中,王洛洛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隐秘的笑,看向郑姝…… 郑姝脸色雪白,‘唰’的一下哭的梨花带雨,跪在永徽帝面前含冤:“圣上,有人在臣女的画具中做了手脚,请圣上明察。” 永徽帝还没开口,只听皇后怒道:“住口!” “这些画具是本宫亲自命人准备的,难不成你觉得是本宫在陷害你不成?” 郑姝顿时被吓得面无人色,道:“臣女不敢。” 皇后重重的哼了一声,道:“郑小姐愿赌服输,自己技不如人别找借口,想想的宁墨玉下场……” 想着宁墨玉被废了手,被人拖下去狼狈的场景,郑姝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提被陷害的事情了。 萧雪棠却是注意到,皇后身后的内侍衣袖上,沾染着一些丹砂的粉末。 用丹砂放在颜料中,可以改变颜色。 就在萧雪棠若有所思的时候,王皇后已经难掩得意,正要一鼓作气的准备第四场比试,让萧雪棠输的心服口服时…… 谁知就在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九歌公主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最后一场可否让我参加。” 皇后有些诧异,就连长公主也不由道:“怎么,九歌公主也看上了珩王?” 九歌道:“长公主殿下,我看上的不是珩王,而是摄政王殿下。” “所以,最后一场,我要与她比!” 所有人顺着九歌公主挑衅的视线看去,目光全部看向了蔺巽身边的萧雪棠…… 第313章 挑衅(下) 战火,再度烧到了萧雪棠的身上! 但萧雪棠面上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笑,神色端庄道:“公主殿下,今日凤凰台是为王爷选妃准备的,若殿下想要比试,我们可以改日再约。” 从表面上来看,萧雪棠回答进退有度,又不失风范; 但谁也不知道,在那端庄守礼的外表下,有人借着宽大广袖的掩护,狠狠地拧了拈花惹草的某人手背一把! 蔺巽…… 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他非但没躲,反而反手握住她那作乱的小手,萧雪棠都快气死了! 见萧雪棠沉默不迎战,直接再次将她视之无物,九歌眼底闪过一丝浮躁。 就在此时,她身边的侍女小声道:“公主,萧雪棠再三拒绝与你迎战,根本就是胆小,您不必将她放在心上,今日我们看他们大胤热闹便好,不要多生事端了。” 三场比试之后,已经临近中午了…… 但九歌却没听侍女小青的劝解,而是上前一步,语出惊人道:“结果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九歌嘴角噙着笑,道:“此次比试一共四场。第一场萧小姐赢了,但天子金口玉言,将她许给了越王,所以接下来竞争珩王妃的位置只有三场比试。” “而方才的王姑娘连赢两场了。还有再比的必要吗?还是说,你们大胤人就喜欢出尔反尔,制定下了规则,却又不遵守规则?” 话音落下,原本喧闹的宴席上一时寂然无声。 九歌公主这番话,已经不止是在挑衅萧雪棠,而且涉及到了此次大胤与南疆两国邦交问题了! 就连永徽帝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九歌公主是冲着萧雪棠来的,麻烦也是萧雪棠惹下的,如果萧雪棠不解决好,他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在众人各异的神色之下,萧雪棠神色从容,看着九歌的笑容意味深长道:“没想到九歌公主竟对我们大胤如此了如指掌。” “只不过,今日曲水流斛,圣上皇后在此凤凰台上设立比试,其实是有典故的……” 在九歌疑惑的视线下,萧雪棠一本正经的在那瞎扯。 “凤凰台上,曲水流斛,源自于我们太祖时期的习俗。彼时整个东陆的世家子弟云集在大胤,自然不在乎一时输赢,目的是为了一展我们大胤贵族子弟的风采,每一场比试都非常重要。” 随即又看着九歌公主,莞尔一笑:“公主年少,又在南疆蛮夷之地,没听说过我们大胤的习俗传统,也是情理之中,公主不要自卑。” 话音落下,不少对南疆这兄妹二人跋扈的作风不满的大胤朝臣都不由笑了,就连原本神色严肃的永徽帝也不禁唇角微勾。 他倒是忘记了,这丫头从小就伶牙俐齿,这九歌公主算是撞到铁板上了。 九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回味过来萧雪棠是在骂她呢,顿时大怒! 谁知就在此时,只听王皇后忽然开口:“圣上,本宫倒是觉得九歌公主的话,有几分道理的。” 皇后原本就是一心想要扶持王洛洛,正好九歌公主这般说,便顺水推舟道:“今日曲水流斛,虽是为了展示我们大胤贵女们的风采。但为皇子选妃的规矩是太后一开始定好的,既然越王接受了萧云霓,如今王家小姐连赢两场,那么珩王妃的位置非她莫属!” 随即皇后又压低声音,对永徽帝道:“更不要说,今日比试,南疆公主观摩了全部过程。若圣上今日不赐婚,落在这异族人的眼底,咱们的大胤泱泱大国,信誉何存啊。” 永徽帝最在意的就是大胤的体面,王皇后与他夫妻多年焉能不知。 可以说,王皇后这番话正好戳中了永徽帝的痛点! “皇后说的没错,不过……” 永徽帝有所犹豫,道:“这还是要过问一下少舒的意见吧。” 蔺少舒面无表情的上前道:“儿臣一切都听父皇的。” 此时在永徽帝面前,蔺少舒表现出一副心死如灰的样子,这让永徽帝颇为感触。 觉得蔺少舒和他一样,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与谢贵妃成了夫妻,却最终因为种种原因离心,谢贵妃郁郁而终;而蔺少舒与萧雪棠青梅竹马,却最终兰因絮果。 倒生出一种父子之间惺惺相惜,以及愧疚。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但……他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弥补。 永徽帝对太子所作所为渐渐觉得失望,这次他来九梵山,将前朝交给太子其实就是为了最后给太子一个考验的机会。 如果太子能够在王显的扶持之下,这几日能够好好处置朝政,永徽帝觉得储君的位置倒也不必变动。 只是…… 事情需要做两手准备。 储君如果德不配位,永徽帝绝对不会让大胤的百年基业,断送在太子手中。 只有…… 废太子了! 而新的储君,永徽帝其实心中有两个人选,蔺巽和蔺少舒。 先帝曾金口玉言,将江山留给蔺巽,可却因为蔺巽身中奇毒容貌毁了,永徽帝无法为先帝兑现诺言。 可在他们出发来行宫之前,陆自珍半夜来到皇宫,说萧雪棠已经找到了解青莲之毒的方法! 当时的永徽帝喜不自胜,为蔺巽有救感到开心,更加重要的是蔺巽安然无恙,有他守护,大胤朝局安稳,江山也必无忧。 在启程来九梵山行宫之前,永徽帝对朝局的掌控已经有些力不从心,而东宫与王家这些年所作所为一些弊端也暴露在他的面前,他已经起了废太子立蔺巽的心。 只不过陆自珍回话的时候,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江映河和夏炎两个跟随他多年的心腹,这件事他对外并没有透露过多的口风。 而永徽帝之所以犹豫,是在出发来九梵山之前,与太后母子之间的一番对话…… 不知怎么的提到了先帝,他与皇后相敬如宾,后宫空悬,没有子嗣的事情。 当时永徽帝心中颇为唏嘘,若当时先帝留有血脉,如今朝政也不会是现在尴尬的局面。 但一向宠爱先帝的太后却神色淡然的说:自古以来江山美人难以两全,得了美人就不要肖想江山,这很公平…… 第314章 暗涌(一) 凤凰台上风波暗涌,而此时皇帝的寝宫四周静悄悄的,须臾闪过一丝黑影…… 那人悄无声息的潜入寝宫,打开书架后面的机关,一间尘封的密室展现在他的面前! 密室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幅画,一个箱子。 黑衣人并没有看那张美人图,而是看向箱子,见四周无人直接将他盗走…… 箱子很轻,里面像是没有装什么东西。 只见他似乎对行宫四周地形似乎十分熟悉,身法鬼魅。 不知道是因为今日凤凰台设下比试,还是什么缘故,他竟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密室,盗走书箱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衣人的心中有片刻的嘀咕…… 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 可此时已经容不下他多想,按照上面指示,盗走书箱之后,他躲过守卫的视线,翻身便进入一座寝宫…… 这里,正是太后的住所! …… 这很公平! 四个字在永徽帝心口缠绕,一时间他面上看似平静,心中不知转过多少念头。 那他一向都是优柔寡断的,随着年岁渐老,越发如此。 他本应该是在得知蔺巽的毒能解,太子不能担当社稷重担的时候,将皇位归还给蔺巽,让一切都回归正轨。 而他可以做太上皇,退居在太极宫,继续过着闲云野鹤的人生。 至于蔺少煜,封一个闲王,给他一个封地…… 可因为太后一句状似不经意的话,却让永徽帝陷入两难之中。 最终所有人都得到了想要的,那么少舒,这个从小他就亏欠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江山还是美人,他是不是要给少舒一个公平选择的机会? 王皇后与永徽帝多年夫妻,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是老毛病又犯了,直接给王洛洛一个眼神。 随即王洛洛上前,脸上浮现出一抹含羞带怯的神色, 细嫩的双手,捧着新摘两支的凤凰花,递到了蔺少舒面前…… 一时天气晴好,凤凰花开如火,花林中捧着花枝的少女媚眼如波,男子清雅俊秀,看起来倒真如同一对璧人。 坐在角落里的叶锦恨的眼睛都快要滴血了,咬牙切齿小声:“贱人!竟然当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珩王。” 叶锦脸色阴沉沉的,若是之前的叶锦,此时恐怕已经冲上去挠花王洛洛的脸了。 可此时的叶锦已非彼时的叶锦,她的靠山全部都被萧雪棠给连根拔起,已经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只能‘忍’。 这种滋味,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就在此时,只听“噗嗤”一声,身后有人在嘲笑她…… 王月楹瞥了叶锦一眼,说风凉话:“锦侧妃,王洛洛背后有皇后撑腰,现在场上可没你说话的份。” 昨夜就是叶锦的建议,让王月楹被太后当众斥责,面子里子丢尽了。 宴席散席的时候,王月楹狠狠打了叶锦一巴掌还觉得不解气,现在故意看叶锦的笑话呢。 叶锦知道王月楹是故意的,却不敢多说什么,谁让她理亏。 之前叶锦投靠王皇后,后又背叛,这让王皇后对她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了。若不是太后给叶锦撑腰,王皇后早就整死叶锦了。 若是这个时候叶锦不识趣,岂不是等于自己送把柄到王皇后手中! 叶锦默默将这口气咽了下来,不过随即,看着王月楹冷笑道:“王小姐咱们谁也别看不起谁。我叶锦虽身份卑微,但至少如今是珩王侧妃,而你在摄政王面前什么都不是,甚至连那南疆的公主都不如。” 王月楹脸色一青,眼底闪过一丝薄恨。 而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太后身边宫女来找叶锦,叶锦见状起身就离开了,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凤凰台上…… 最终,蔺少舒还是接过了王洛洛手中的凤凰花枝! 由此珩王妃的位置已经定了下来。 叶锦心中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一抹软弱的情绪很快便被叶锦从眼底抹了去。 只要这次办好了那件事,区区一个王洛洛,她根本就不放在眼中! 当叶锦走到太后的寝宫,看见摆放在案上那只熟悉的、本不该出现在古代的银白色保险箱时,叶锦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 正午时分,秋日烈阳有些刺眼,萧雪棠抬头看了眼天空,被晃了一下眼。 “还有一个时辰。” 萧雪棠耳边传来蔺巽波澜不惊的声音,萧雪棠见他依旧一副从容、运筹帷幄的态度,轻哼了一声。 不愧是年少便在战场上号令千军万马的摄政王,在场之人,没有谁比蔺巽更沉得住气了。 明明此次九梵山之行就是为了蔺少舒选妃,如今王妃人选定了下来,可不知为何,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缺了点什么似的。 是因为太后不在场? 还是因为蔺少舒反应太平静,对于王妃的人选似乎根本不在意是谁,或者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一切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凤凰台上众人心思各异,而最为得意的是皇后了。 想到太后费尽心思,在这九梵山设局,最终却是便宜了她,皇后眼底就是难掩得意,故意看着萧雪棠道:“萧雪棠,你输了。” 萧雪棠眉心微挑,看着皇后的眼神有些微妙道:“皇后娘娘,您确定真的是您赢了吗?” 王皇后原本正春风得意,心想着这王洛洛以及王家不过是依附她的一条狗而已,现在蔺少舒要娶对她摇尾乞怜的狗,皇后心中正无比畅快呢。 偏偏,这个时候萧雪棠却要说这些煞风景的话,王皇后脸色一沉,道:“萧雪棠,难不成你想赖账?” 萧雪棠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道:“皇后娘娘,您说这次九梵山选妃之行,却独留了太子在监国,会不会正是中了太后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对上萧雪棠清凌凌的目光,王皇后莫名心口一跳,有些不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如果只是蔺少瑾一个人在宫中,皇后肯定不放心的,但还有王显以及最近从太原左迁到京都的王安远辅佐太子。 三天而已,出不了大乱子的。 等等…… 太原王氏! 王皇后看着含羞带怯的王洛洛,心中骤然生出一种不安的预感…… 第315章 暗涌(二)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王皇后心中响起,但很快被王皇后压了下去。 她恨恨的瞪了眼萧雪棠,怒道:“萧雪棠,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扰乱人心。方才赌局是你设下,你莫非想反悔?!” 见王皇后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萧雪棠连声道:“娘娘误会了,四场比试,还有一局。所以,胜负未见分晓!” 王皇后铁青着脸,不复方才得意,冷笑道:“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就在此时,自见原本已经安静的九歌忽然再次上前:“皇后娘娘,既然这凤凰台为世家贵女们展现风采而建,那么本宫今日也要领略一下,萧家嫡女,未来摄政王妃的风采!” “而且,摄政王不也是你们大胤的王爷,这凤凰台既然是王爷选妃,那么摄政王殿下自然也是你们大胤的王爷……” “萧雪棠,你敢不敢,与本宫光明正大的比一回!” 九歌挑衅的目光看着萧雪棠,却也无人阻止…… 南疆公主是太后的贵客,大家不愿意得罪,其次就是如今萧家没落,萧雪棠凭什么霸占摄政王妃的位置? 大家有意,看萧雪棠笑话。 而一旁王月楹听到这话,心思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狂喜,竟是不顾旁人目光道:“姑母,臣女觉得九歌公主言之有理。” 如果…… 能给她一次机会,公平的竞争一次,王月楹自信绝对不会输给萧雪棠的! 王皇后知道自家侄女的私心,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此时苏氏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无耻,忍无可忍,起身怒道:“公主未免欺人太甚!” “王爷早就已经与我们雪棠已有婚约,且是圣上亲自赐婚,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怎能夺他人之夫。” “你们南疆人不止在战场上狡诈阴险,私底下也是如此寡廉少耻,连别人的未婚夫也要抢吗?” 苏氏本就不喜南疆人,今日是在谢兰落的劝慰之下方才百般隐忍,却没想到九歌越发蹬鼻子上脸,直接怒骂。 “你……” 九歌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但随即对上谢家母子二人愤慨的视线,神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九歌的侍女小青不满主子被羞辱,便开口道:“夫人此言差矣,我们南疆女子生性赤忱,喜欢谁主动追求并没有错!” “而且我们公主自幼随舅父征战沙场,文武双全,我们公主与英武的摄政王才是天生一对。” “你!” 苏氏被南疆人无耻的如此理直气壮,气的脸色大变,可偏偏意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就在此时,只听萧雪棠幽凉的声音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九歌公主的舅父应该是南疆的左威王?” 此言一出,就连蔺巽也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萧雪棠…… 毕竟南疆来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大张旗鼓的要在大胤贵女中选妃的南疆王子身上,对于这位深居浅出的南疆公主知之甚少。 只知道她是南疆王膝下最受宠的一位公主,却没想到南疆公主的母族,竟是南疆第一氏族。 而沐行云意味深长的看了萧雪棠一眼,二人视线交汇的时候,彼此心照不宣,却又没有相互揭穿。 萧雪棠继续说道:“六年前南疆左威王撕毁与大胤契约,背信弃义在先,率兵突袭滇南,设下圈套重伤沐老王爷。” 提及南疆偷袭滇南的事情,沐滟神色恍惚,竟是直接捏碎了手中的茶盏。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纵使左威王死了,但找不到挑起背后战火的幕后真凶,沐王府与南疆的血海深仇依旧尚存! “在滇南局势千钧一发之际,是摄政王率兵支援,亲手斩杀左威王在三军阵前,可九歌公主在却战场上对王爷一见倾心,莫非……” 说到此处,萧雪棠语气顿了顿,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戏谑看向九歌:“公主莫不是与你舅父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时萧雪棠话音落下,众人眼底也闪过一抹深思。 方才一开始这位九歌公主对蔺巽纠缠不休的时候,众臣只当是摄政王惹下的风流债,大家都等着看这二女争一夫的戏码呢。 谁知被萧雪棠这么一点破,众臣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若是真如萧雪棠说的那样,南疆公主和摄政王之间应该有血海深仇才是,为何会如此痴缠。 先是南疆王子选妃,随即又是南疆公主要抢摄政王。 这南疆迟迟不订下盟约,久留京都,究竟有什么阴谋? 而且,此时众人后知后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此次九梵山之行,那位王子留在京都! 且那位南疆王子喜欢美人,与留守在京都的太子可以说的上是志趣相投,走的很近。 这次九梵山之行,太子留下监国,基本上得利的朝臣都已经跟着出来的。 京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一时间众人包括永徽帝在内,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太后说,与南疆结盟是有利于家国稳定之事。 且这一次南疆王送的是自己最宠爱的一对儿女来京都,可见对方的诚意,只要两国结盟成为姻亲,那么大胤边关至少能换取十年的和平。 但现在,永徽帝心中也有些泛起嘀咕了。 上次宫宴,那什么南疆王子盯上了萧雪棠;这次凤凰台,南疆公主却是要抢蔺巽。 这都什么跟什么! 此时九歌公主见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纵使她素日里心理素质再强听了萧雪棠的话此时脸色也不禁一阵赤白! 不知是因为萧雪棠的揣测,还是因为被萧雪棠戳中心事了。 她身边叫做小青的侍女连拽了九歌两回,都没能拽住。 只见她一脸怒意道:“你们大胤人最会花言巧语,颠倒黑白,萧雪棠你有本事敢不敢与我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好啊!” 萧雪棠这次,竟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就连九歌也被萧雪棠答应的猝不及防,面上有刹那凝滞。 而就在此时,萧雪棠亲自请战道:“今日簪花宴,一共定下了四场比试,那么最后一场,就由臣女亲自上场,请圣上和娘娘应允!” 第316章 暗涌(三) 旁人不知道萧雪棠的用意,但最先和萧雪棠定下赌约的皇后却瞬间明白…… 萧雪棠见王洛洛赢了两局,但依旧不肯服输! 一时皇后眼底转过许多阴霾,随即冷笑道:“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萧雪棠还有什么本事。” 呵,就算萧雪棠赢了第四局的比试、得到最后一枝凤凰花又如何? 最多,与她算平局…… 她王娥从小小良娣到如今母仪天下的皇后,从来就没输过! 眼见萧雪棠这里痛快的应下了,谁知不知那青衣侍女在九歌面前说了什么,原本一直叫嚣着要与萧雪棠比试的九歌公主忽然道:“等一下!” 这下,换做萧雪棠以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回敬道:“怎么,公主这是怕了?” 九歌气的握紧了拳头,还是身边青衣侍女劝解下,才按下心底怒意,道:“萧雪棠,本宫是南疆人,自然不会你们大胤那些舞文弄墨的戏码,我不与你比那些诗文什么的。” 按照今日凤凰台定下的规矩,最后一局曲水流斛,比的是诗文。 谁人不知十一岁之前的萧雪棠不止容貌出众,且得谢太傅亲传,过目不忘,惊艳京华,十一岁之后才泯然于众。 但毕竟当年的底子在,真的比起来,尤其对手是南疆公主,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的。 可现在,南疆公主却在萧雪棠答应迎战之后,要换比试的项目,这让苏氏等人不由微微皱眉…… 谁知一旁的王月楹竟比萧雪棠反应还大,道:“不比诗文你想比什么?” 听着王月楹突兀的声音,萧雪棠看了她一眼。 纵使萧雪棠什么都没说,可王月楹总有一种被人窥探出心事的心虚。 九歌公主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随即道:“我们比试骑马。” 什么! 话音落下,底下人眼底闪过一丝微妙。 毕竟大胤贵女规矩多,只有少数如同沐滟这般武将出身的贵女会写骑马射箭。 萧雪棠少年时文采确实不错,但若是比试骑马射箭,那岂不是必输无疑。 这九歌公主岂不是明摆着欺负人。 见萧雪棠不说话,九歌微微扬了扬眉梢,道:“我就知道,你们大胤女子是个懦夫,若是你识相的主动将王爷让给本宫……” “好!” 九歌嚣张的话还没说完,便见萧雪棠一口答应下来。 萧雪棠淡淡看了九歌一眼,眼神平静,可此时九歌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心口一颤…… 随即,她神色恢复如常,看向蔺巽道:“这次比试,若你输了,你必须将摄政王让给我。” 这般大胆的话,让众人倒抽了口凉气,王月楹不禁握紧了手心…… 这南疆公主,真不要脸! 萧雪棠也没生气,面上不动声色道:“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 萧雪棠微微一笑,道:“公主这是输不起?” 九歌经不住萧雪棠的激将法,只好道:“若是你赢了,我从此不再纠缠摄政王。” 萧雪棠淡淡道:“公主筹码,太少了,得再加一条。” 闻言,九歌一脸警惕的看着萧雪棠,问:“你还想要什么?” 萧雪棠淡淡地看了九歌一眼腰间佩戴的玉佩,道:“我要你腰间的这块血玉。” 那块血玉,在阳光下闪烁着迷离的色泽,并非是普通的血玉,而是血魄! 那是炼制与制衡药人的重要东西。 自从谢氏死后,药人在京都已经销声匿迹,但隐患还在,不能大意。 萧雪棠话音落下,原本在一旁看好戏的沐行云神色凝重起来,一旁小青更是劝说道:“公主……” 一旁沐滟担心的看着萧雪棠道:“这九歌公主明显欺负人,要不我帮你?” 这位九歌公主其实沐滟在边境的时候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上过战场,马术肯定差不了。 萧雪棠虽智谋过人,但毕竟在深宅长大,比起骑马射箭这些,甚至还不如萧云霓呢! 能赢得过九歌吗? 在众人质疑的视线中,萧雪棠却是看向蔺巽,那站在她身后的蔺巽,问:“你相信我吗?” 蔺巽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道:“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有我给你兜底呢。” 闻言,萧雪棠没了顾忌,眉眼扬起一抹笑道:“好!今日,我要送一份礼物给你!” …… 九梵山行宫虽然比不上猎场,可当年凤凰台上比试文试武试都有,所以比试的赛场、路障都是现成的。 蔺巽虽然一早来凤凰台这里只不过是随便撑个场面,但底下的侍卫知道王爷喜武不好文的性格,连忙将箭场箭靶收拾了出来。 也不确定今日这些世家子弟们会不会赛马,马场和马都准备好了。 方才蔺巽连发三箭,箭箭射中靶心小露一手,已经让昔日跟随蔺巽上过战场们的将士们一睹王爷风姿,钦佩不已。 如今听说未来的王妃要与南疆公主比试赛马,纷纷来了精神,将几匹最好的战马都牵了出来。 萧雪棠一眼看上了一匹高大矫健的枣红色战马。 萧雪棠,本宫也不是那种欺负人的性格,既然要比试,我们就比三场,三局两胜如何?” 听着九歌的话,道:“不必,一局定胜负。” 好嚣张! 九歌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见萧雪棠已经抢先选了一匹战马,便就选择了一匹差不多的黑色战马。 “好,一匹定胜负!” 根据九歌掌握的消息,萧雪棠或许有些小聪明,但却很少外出,所以骑术根本不可能比得上她。 正是九歌这种轻敌的想法,让他在赛马一开始险些落于下风! 二人的马匹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王月楹此时在看台上,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掐在一起,几乎要出血了。 方才她与那九歌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过三言两语便就激得九歌再度向萧雪棠发起了挑战,就连重新为摄政王选妃的话也是她引出来的。 借九歌的口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她便有资格与萧雪棠争上一争了! 萧雪棠纵使被谢家教导又如何? 她王月楹也是名门出身,王家后起之秀, 可万万没想到,九歌竟然没上当,提出了比试骑马。 王月楹自然不希望萧雪棠会赢,巴不得萧雪棠从马上摔下来,被马蹄踩断脖子最好! 还有九歌,王月楹也希望她摔死! 王月楹恶狠狠的想着,此时赛事已经进行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 只见这赛场上二人你追我赶,双方比试变得胶着起来…… 第317章 萧雪棠的礼物,京都之变 此时的九歌也意识到了萧雪棠的实力显然不俗,不敢轻敌,连忙凝聚精神。 二人用了全力,在这位号称自幼在战场上的九歌公主面前,萧雪棠竟然与她的赛事到了不分上下的地步。 这已经让围观的众人都惊讶万分。 见二人比试正在处于一种胶着的地步,无论是苏氏沐滟这些关心萧雪棠的,还是王月楹这些对萧雪棠带有敌意的,都大气不敢出。 此时的蔺少舒看见马场上飞身纵马的萧雪棠,死死抓住椅座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蔺少舒觉得自己会是这个世上最了解萧雪棠的人,可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一向柔弱身体不好的萧雪棠竟然会骑术竟这么好? 同样将这个问题在心口盘旋的,还有沐行云! 这一世的萧雪棠与他印象中差别太多,此时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超乎了掌控之外…… 唯有被萧雪棠当做‘赌注’的蔺巽,依旧是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样子,让蔺少舒和沐行云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王爷,难道就不担心吗,万一她输了,你费尽心思求来的婚约,可就没了?” 问话的,竟是一向沉得住气的沐行云! 蔺巽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修长的手指拨动着挂在腰间的荷包,绣着海棠的荷包,在沐行云看来微微有些刺眼,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之前我还以为她对王爷究竟多么情深义重,可今日见她来你做赌注,看来在她心目中,你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萧雪棠那样的女人,压根就没有心!” 在萧雪棠心中,青梅竹马,生死与共的爱人都可以遗忘抛弃,他蔺巽以为他当真能与萧雪棠长久? 只要有任何的变故,蔺巽将会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原本沐行云是想讽刺蔺巽几句,谁知蔺巽微微一笑,看着沐行云,与蔺少舒,漫不经心道:“你知道你们,输在什么地方吗?” 沐行云脸上笑容微僵…… 下一刻,只听蔺巽道:“因为她知道她不会输,本王也相信她不会输,所以她会与九歌赌这一局。” “而且,就算输了又能如何?” 如在比试之前,萧雪棠对蔺巽承诺不会输,而蔺巽也承诺,就算是输了,他也有办法解决。 这样的信任和默契,其实才是真正让沐行云与蔺少舒二人眼红眼热的原因。 他们才认识多长时间? “呵……” 沐行云先是一怔,随即还想出言嘲讽几句,下一刻只听数声惊呼…… 三个神色各异的男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看向赛场。 九歌和萧雪棠几乎是同一时刻到达重点栏障前,在他们的视角看来,二人的马匹几乎是同时抬起前蹄、高高跃起。 凤凰花开如火,秋阳绚烂,骑在枣红色战马上的女子青色衣袂翻飞,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像是浴火而生的凤凰! 那一刻,蔺少舒和沐行云的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万千情绪暗涌…… 在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刹那……是萧雪棠那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领先一步之遥,跨过终点! “是棠棠赢了!” 短暂的静默之后,萧云霓欢呼的声音响起,台上观看神色凝重的永徽帝也松了口气…… 还好萧雪棠赢了,不然他还真的不知今日该如何收场。 毕竟萧雪棠一旦输了输了赌约是小,依照蔺巽那脾气,他也不能真的让蔺巽娶南疆公主吧。 永徽帝敢笃定,他今日若敢让蔺巽娶南疆公主,明日蔺巽就能带兵平了南疆! 萧雪棠下了马,对面前的九歌道:“公主,承让了。” 九歌阴沉着脸看了她半晌,咬牙道:“萧雪棠,你在扮猪吃老虎。” 萧雪棠微微扬了扬下巴,道:“愿赌服输。” 说着,在九歌阴沉的要吃人的目光下,拿过了腰间佩戴的血魄,脸上还带着起死人不偿命的笑道:“多谢公主割爱!” “你!” 九歌气的想打人,但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萧雪棠已经快步离开。 青色的衣袂上沾染了红色的凤凰花瓣,而她接过宫人呢递来的最后一枝凤凰花,小跑到了蔺巽的身边。 她的容颜比她手中开着灼灼其艳的凤凰花还要美丽;脸上的笑意,比那秋日的阳光还要绚烂。 “王爷,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他曾予她十里红妆下聘,萧雪棠应该要给他一个回礼。 可蔺巽坐拥半壁江山,他有很多的东西;而萧雪棠拥有属于她得东西太少,就连一颗心,也曾是被伤的千疮百孔。 她能给他什么呢? 凤凰花,曾有男女用来定情之意。 在来九梵山的时候,萧雪棠知道送给蔺巽什么了。 她想将眼前所见,所有的,分享给蔺巽。 如今这枝凤凰花萧雪棠不知道是不是林子里最漂亮的,但一定却有着独一无二意义的…… 蔺巽对上少女明亮几乎要灼伤他的双眸,接过萧雪棠递来的凤凰花,十分珍重的道谢:“多谢,我很喜欢。” 一阵风过,红色的凤凰花簌簌而落,落在二人之间,一切如诗成画。 眼前一幕,确实刺痛了一些人的眼。 如沐行云和蔺少舒! 他们都想将这只凤凰翦羽,困在身侧咫尺,唯有蔺巽。 蔺巽捡到这只受伤的凤凰,细心呵护,还归属于她的于天地之间—— 而那只凤凰,最终又心甘情愿的落在了蔺巽的身边! 一旁王月楹更是险些将手心掐出血…… 凭什么! 原本她以为这次比试是让萧雪棠出丑,可没想到,反而让萧雪棠出了这么大的风头。 她不甘心。 早知道拿九歌的骑术一般般,她应该主动请缨去比试。 或许,今日送给摄政王凤凰花的人,是她了。 就在王月楹心中妒恨的快要扭曲,一时神色变了几变,看向皇后道:“姑母,我想与萧雪棠比一把……” 话音方落,还不等皇后开口,忽然只见永徽帝身边的近卫……青莲卫匆匆而来,低声在永徽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永徽帝身子一震,道:“不,这不可能!” 第318章 东宫谋逆 乌云遮住了煦阳…… 当永徽帝见萧雪棠迎了南疆公主正高兴呢,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竟是传来了京都的急报。 听了急报之后,永徽帝的脸色霎间血色褪尽,差点晕了过去,口中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 青莲卫回话的时候用的是密语,皇后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永徽帝脸色不对,小意问道:“圣上,是京都出了什么事吗?” 话音落下,只见永徽帝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凌厉的目光看向她…… 他的枕边人,他的皇后,唯独不是他的妻子。 王皇后与永徽帝夫妻多年,知道永徽帝一向都是温和的性格,这还是永徽帝第一次用如此凌厉剜心的目光看着她…… 一时间,纵是八面玲珑的王皇后,心口一惧,收回了想要搀扶永徽帝的手。 不止王皇后,此时就连一旁的王月楹,也隐约的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让人非常不安。 此时能够打破僵局的应该是最知晓圣心的蔺少舒,可蔺少舒在瞧见京都近卫来的时候,为了避嫌,后退了几步;一旁最喜欢看热闹的蔺少瑾,多么人精的一个人,瞧见蔺少舒的动作退的比他还快。 得,这几个皇子一个两个的出了事压根都指望不上! 然后朝臣们面面相觑片刻,看向摄政王…… 虽然这位平日里不太喜欢管闲事,但真的出了事情,还是能站出来顶事的。 可蔺巽此时刚拿了小姑娘送的凤凰花,心里头正高兴的时候,哪里还想管京都那些晦气的事,直接无视众臣求救的目光。 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之下,最终还是朝臣中辈分最老的张阁老开口道:“圣上,这是怎么了?” 才两天而已,九梵山之行,京都有太子和王丞相镇守,能出什么事呢? 再说,太子虽然平日有些胡来,但王丞相王显却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 才离京两日而已,能出什么事? 此事正是张阁老等人心中的想法,可众人万万没想到,事情就出在王显身上了!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永徽帝像是终于从震惊中收回魂魄,嘴角扬起一抹笑,道:“无事,只是朕方才有些晕眩而已。” 见永徽帝脸色不再那么冷厉,张阁老松了口气。 “江映河,扶朕回寝宫吧……” “是。” 江映河连忙上前搀扶永徽帝,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永徽帝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改变主意道:“今日风大,皇后也回去休息吧。” 永徽帝看了王皇后一眼,在那光与影的交错之间,永徽帝此时的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但让王皇后心中更加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永徽帝一个眼神,主仆二人多年的默契,江映河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笑着道:“娘娘,昨夜行宫才出现刺客,这里不安全,奴才们送您回去休息吧。” 说着对王皇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胆奴才,你们敢动本宫?” 王皇后刚要发火,忽然看见林子入口处,青莲卫夏炎带着人目光阴寒的盯着她…… 青莲卫,非帝王生死存亡之际不会轻易现身,而且出现在凤凰台的不是夏翮,而是他的师傅夏炎! 京都,到底出什么事了? 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太子出什么事了…… “娘娘……” 王月楹此时心中也慌了,见皇后脸色苍白,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了她。 皇后死死的抓住王月楹的胳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道之大像是要将王月楹的手给捏碎,道:“先回寝宫。” 可此时皇后的脸色实在太难看,王月楹不敢呼痛,扶着王皇后回了寝宫。 见王皇后离去,江映河笑着道:“众位大人,夫人们,先回各自的住所吧。这九梵山内混入了刺客,不安全,这两日在山上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最好不要出门。不然若是被当做刺客,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江映河一向脾气好,纵使笑眯眯的样子,但此时他却是疾声厉色,那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话落下,众人打了个寒颤,纷纷道:“不敢。” 一时之间,整个九梵山的气氛瞬间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大多数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巡逻的禁军增加了数倍不止,只当行宫中真的出现刺客。 而如张阁老这般心思敏锐的老臣们,则是嗅到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恐怕这与东宫有关…… 原本永徽帝留东宫在京都的用意,他们也猜出了一二,是在试探东宫。 现在,恐怕这次试探是出大纰漏了! 永徽帝回寝宫没多久,便诏了张阁老等这些他信得过的老臣过来了…… 一同前来的自然还有蔺少舒兄弟二人! 蔺少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向的是站在永徽帝身边的蔺巽,眸色微沉。 方才突遇惊变,永徽帝第一想到的还是蔺巽…… 真的让人难以置信,比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永徽帝竟如此信任一个对王位有着绝对威胁的男人? 等人来齐之后,永徽帝一副疲惫的样子,看着一头雾水的重臣,方才开口道:“方才,朕接到消息说……太子在京都反了。” 听到这话,张阁老傻眼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圣上,您开玩笑吧?!” 太子好色,且性格软弱,说他在京都闯下弥天大祸张阁老信,但说太子反了,张阁老觉得还不如有人告诉他京都御马飞天了靠谱。 永徽帝面色不似方才那般灰败,但依旧非常的阴沉,扔给了张阁老一封带血密函道:“你们自己看。” …… “娘娘,您没事吧。” 此时皇后寝宫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皇后总算松了口气,整个身子像是瘫软在了椅子上。 “姑母,您喝口茶,我已经派人去前面打听去了,京都出什么事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王月楹也是第一次瞧见一向沉稳的皇后慌成这样,她心中也有些不安,但还是先倒了盏茶给皇后定神。 一盏茶下肚,皇后没有血色的脸色好看了几分,阴沉着声音道:“也只好这样了,还有盯着太后那里,本宫总觉得这次九梵山的事情,处处透着蹊跷……” 第319章 沐行云后悔了 从凤凰台回谢家别苑的途中,苏氏神色都十分凝重,问萧雪棠:“棠棠,方才圣上是怎么了。你舅舅还有珠珠他们还在家里呢,不知为什么,我这眼皮子跳的厉害……” 萧雪棠原本正在想事情,听着苏氏忧心忡忡的声音,便劝慰道:“舅母放心,来九梵山之前,王爷已经在家中四周加派了暗卫,还有兄长大表哥他们呢,不会不会有事的。” 闻言苏氏略放了心,又道:“今日……” 苏氏刚想说今日凤凰台比试的事情,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萧小姐,请等等……” 叫住她们的不是别人,竟是郑姝! 郑姝她们几个氏族女住的院子就在谢家的隔壁,只不过她们才来行宫的时候便在门口有些不愉快,这两日并没说什么话。 郑姝一向是冷傲的,可能是因为今日选妃失败,再加上你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郑姝有些措手不及有些不安,所以看起来有些主动讨好谢家人的意思。 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萧雪棠停住了脚步,看了郑姝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问:“原来是郑小姐啊,不知郑小姐有什么指教?” 郑姝神色温婉道:“我是为今日之事,向萧小姐道谢,今日多谢萧小姐救命之恩。” 说到这里,郑姝对萧雪棠福身行了个礼,可萧雪棠却让开了,并没有受,而是道:“郑小姐说笑了,我何曾救过郑小姐?” 郑姝神色慎重道:“方才在凤凰台,那有问题的琴弦,有问题!” “是宁墨玉,她在琴弦上做了手脚。按照规矩,宁墨玉第一个上场,而我则是在宁墨玉后面那个,如果不是萧小姐让萧云霓上场打乱了次序,那么今日伤了手的人就会是我。谁知最后,竟是宁墨玉自食恶果!” “所以,我特意来向肖小姐道歉,也是道谢,之前有误会之处,还请萧小姐见谅。若是萧小姐不嫌弃,我愿意与萧小姐结交。” 郑姝一改之前的冷傲,神色诚恳至极的看着萧雪棠…… 郑姝打听过,萧雪棠这样的性格吃软不吃硬。 之前郑姝是对王妃的位置十拿九稳,没想到中途竟会跑出来个王洛洛了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但现在,只要赐婚的旨意没下来,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当务之急,她想先与萧雪棠打好关系,为自己在京都添一个筹码。 而郑姝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她笃定,萧雪棠不会拒绝的,谁知…… 萧雪棠面上神色却并无半分的动容,清亮如雪的目光看着郑姝,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郑小姐如此机敏,为何方才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没澄清,若是一开始郑小姐澄清了,或许就不会出现宁墨玉出手伤人的事情了?” 郑姝眼神微闪,强行狡辩道:“一开始,我也没反应过来。” “不,郑小姐并不是没有反应过来,而是故意说出那番话将脏水泼到我和萧云霓身上,能让我与宁墨玉斗的你死我活,而你郑小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只是郑小姐没想到会出现一个王洛洛,珩王妃的位置落空了。郑小姐却不甘心就直接回金陵,想要蓄意接近我,在我的身上下手?” 萧雪棠每说一句话,郑姝的脸色便就白一分,下一刻只听萧雪棠凑到郑姝的耳边,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郑姝,我可不是宁墨玉!” ‘唰’的一下,郑姝脸上笑意再也维持不住了,下一刻只见郑姝通红着眼眶,泫然欲泣的看着萧雪棠:“萧小姐,我不过是好意与你道谢,你怎能如此恶语相向呢……” “我承认昨日在行宫门口与萧小姐是有些误会,但现在已经向萧小姐道歉,萧小姐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呢。” 一行人方才从凤凰台离去,萧雪棠和九歌的一场比试大出风头,见萧雪棠和郑姝说话,众人少不得放慢了脚步,恰好看见郑姝一副委屈的模样…… 就在此时,只听一道温润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循声看去问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沐行云和一群世家子弟! 沐行云一袭劲装,在缓带轻裘的世家子弟中,模样俊美尤为显眼,此时那双深邃的眼眸正落在楚楚可怜的郑姝身上。 接触到那双深邃的目光,郑姝脸上一烫,柔声道:“沐将军,臣女无事,萧小姐正在教导臣女京都一些规矩呢……” 话音未落,只听沐行云淡声道:“既然如此那请郑小姐回避一下,在下有几句话问萧小姐。” 说到这里沐行云语气顿了顿,道:“关于摄政王的。” 听着沐行云冷淡的口吻,郑姝不甘心的轻咬了下唇,最终还是勉强的笑道:“那臣女先告退了……” 离开前,她那双含烟多情的双眸,在沐行云身上流连了片刻。 萧雪棠瞧着郑姝,又瞧着沐行云,电光石火之间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但还不等她抓住什么,只听沐行云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厌恶她,是因为,当年她曾是蔺少舒登基之后,封的第三位妃嫔?” 听着沐行云忽然靠近的声音,萧雪棠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整个林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萧雪棠回神,冷淡的看了沐行云一眼,道:“沐将军,您这话臣女听的不太明白,您身为大胤将军,这话若是传出去,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难道你就不怕?” “呵,我怕什么,我留在京都,不就是为了你。” 萧雪棠眉心微皱,此时沐行云却是靠近一步,对她道:“只要你与我一起回南疆,这一次,我便放过蔺巽,如何?” 沐行云承认,今日瞧见马上的萧雪棠,他后悔了;看见萧雪棠将赢来的凤凰花,他嫉妒了! 或许无论是复仇,还是野心,对他而言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只要萧雪棠在他身边! 他那双与蔺巽相似的双眸,燃烧着炙热的疯狂,看向萧雪棠带着一丝志在必得…… 第320章 真与假 萧雪棠平静的看着沐行云,比起沐行云的神色激动,她神色淡然:“祭司大人,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与你回南疆?就凭你当年将我当做药人折磨,又送来京都当做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我就算杀你一万次也不解恨,你还妄想着我还能回到你身边,这白日做梦也不敢这么做吧。” “而我已与蔺巽有婚约,等从九梵山回去,我们就要成亲了。就算没有蔺巽,这辈子也不可能和你一块儿回南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因为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共戴天,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你……” 萧雪棠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刃砍在沐行云的身上,他脸上血色在刹那褪尽。 瞧着他骤变的脸色,萧雪棠一脸防备的攥紧了拳头,唯恐他突然发难。 谁知下一刻,沐行云忽然笑了:“萧雪棠,你以为这次九梵山,你们还能回得去吗?” 阳光照在沐行云的脸上,在那光与影的交错之间,他的神色看起来阴诡不定。 萧雪棠不知为何,心口一跳,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做梦。” 萧雪棠冷冷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要离去,没想到却被沐行云抓住了手腕。 “放开!” 萧雪棠没想到沐行云这么大的胆子,顿时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你不肯回头,无非就是为了蔺巽,只要蔺巽死了,我们就会和以前一样了!” 萧雪棠气的牙痒痒的,怒极反笑,说出一个残酷的事实道:“沐行云,你不是蔺巽的对手。当年不是,如今你也不是。” 当年的京都,沐行云成功的扶持了蔺少舒上位,且用蛊控制萧雪棠对付蔺巽。 可最终,还不是一场空。 萧雪棠死之后,沐行云和蔺少舒之间的谋划全部落空,江山易主,沐行云机关算计一无所有。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到南疆,深入九头神鸟的禁地逆转轮回。 但如同传言一般重生轮回的代价是巨大的,他的身体遭受了十分严重的反噬,同时时间和事间出现了差错。 他在金陵没有等到萧雪棠,再因为一系列的变故他不得不回到南疆,再度回到京都的时候一切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没有带走萧雪棠,没能除掉蔺巽,以至于后患无穷。 只有将蔺少舒先扶持到高位上,他相等于控制了整个京都。 杀死蔺巽,易如反掌。 不过须臾间,沐行云心中转过许多念头,看着萧雪棠阴恻恻道:“摄政王蔺巽,勾结太子谋逆,你说这是不是灭九族的重?” 听到这话萧雪棠心口一沉,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起来,看着沐行云道:“这一次留太子在京都,果然是你们设的局!” 此时的萧雪棠看着沐行云阴鸷的神色,仿佛是当年噩梦重现,整个手脚都变得冰凉起来…… 当她恢复两世的记忆之后,发现太子逼宫一事背后都有沐行云的手笔。 纵使是王家死有余辜,可沐行云行事更加狠辣,一场逼宫战役连累了许多无辜百姓。 想起那些血流成河的场景,萧雪棠一阵毛骨悚然,但面上还是佯作镇定看着沐行云道道:“你们是想逼太子谋逆,然后再让蔺少舒平叛,是为了想让蔺少舒立功……” “不,这一世和前世不同,你们还想将东宫谋逆的事情,栽赃给蔺巽,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谋。” 沐行云闻言,明白方才是故意激怒他套话的,不过事已至此,他索性承认道:“没错。” “这一次来九梵山行宫,其实无论是明面上蔺少舒选妃,还是背地里调查谢贵妃留下的秘密不过是个烟雾弹,真正要做的是让蔺巽离开京都,让你们掉以轻心!” 萧雪棠攥紧手心看着沐行云,道:“你和蔺少舒都做了什么?” 沐行云没有回答,似笑非笑道:“萧雪棠你自诩聪慧,处处与本座作对,不如猜猜看。” 萧雪棠沉吟片刻,掩去眼底冷意,开口道:“太子性格懦弱,且只会贪图享乐,根本不敢轻易谋反,所以问题,是出在王显身上对吗!” 电光石火之间,萧雪棠倏然明白了过来,他们煽动东宫谋逆的手段…… 如果真的是她所预想的那样,那么不止是京都,就连谢家都会陷入危险中! …… 凤凰林中,萧雪棠已经意识到了危机的降临,可在行宫的勤政殿张阁老一行人还在为东宫是否谋逆,消息是否准确争执不下。 “这是东宫调兵的密函!” “圣上下令让太子镇守京都,太子无端调兵,难道是真的……” 张阁老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什么风波没见过。 皇室兄弟阋墙,父子反目,兵刃相见,正是亲眼目睹了宫变,所以才会如此惶恐不安。 距离上一次宫变才五年的时间,五年而已,难道又要重掀战火,再起风波? 张阁老将沾血的密函在手中看了好几遍,最终才开口。 一旁礼部尚书朱政已经按捺不住,一把夺过了张阁老手中的密函之后,眼底闪过一丝震撼…… 朱政是王显的门生,太子的人,此时听了谋逆二字之后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往外冒,后背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此时看着证据,结结巴巴道:“圣……圣上,这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啊?” “信,信也有假冒的可能吧……” 这也是众人神色如此错愕的原因,说句不好听的。 这次九梵山之行,永徽帝将这些一身反骨的都带在身边,太子无才干但却是听话的。 他们宁愿相信摄政王会谋逆,也不相信太子谋逆。 同样永徽帝也是这么想的,纵使他来行宫之前确实动过废太子的心思,可这些话只与太后说过,太子并不知晓。 而且,当时永徽帝的原话是再给太子一次机会,只要这次他们来九梵山,太子在京都好好表现,便依旧维持原本的状态。 如今太平得之不易,废立储君乃是动摇国之根本之事,不到万不得已永徽帝是不会生出这个念头的…… 第321章 局中局,蔺少舒主动请缨 一个时辰前…… 徽宗在凤凰台接到青莲卫呈递的证据之后,并没有张扬,只是软禁了皇后,再派人找了这些心腹老臣商议。 本是想让张阁老他们拿个主意,却没想到张阁老的反应竟比他还要慌张。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张阁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看向那位戴着面具隐在角落里,却有着不可忽视气质的青年,道:“王爷,此事您如何看?” “这次九梵山之行,是您负责圣上安危,如今出了事情您也拿个主意啊。” 平日里张阁老虽然看蔺巽各种不顺眼,但真的遇到事情,其实他的想法和永徽帝一样觉得可靠的只有蔺巽。 毕竟蔺巽是不会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 蔺巽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沉吟片刻,看着夏炎开口道:“密函既然能被夏统领拦截下,说明夏统领,或许有破局的方法?” 看见蔺巽,夏炎只觉得肩膀上的旧伤隐隐作痛,片刻之后才说道:“王爷,此事也不要过于乐观。虽然我们手底下的人截住了东宫一封密函,可事关重大,谁又能确定东宫与佑阳军只有一个联络方式,如今当务之急,是早做准备才是……” 与张阁老等人秉承着怀疑的态度不同,夏炎这番话,显然是确定了东宫已有谋逆之心。 要防着东宫…… 夏炎道:“当务之急,是请圣上早日启程回京都!” “京都距离九梵山不过半天的距离,我们此次来行宫带了三万精锐。而且,京都留守的御林军,也并非全听太子的命令调遣,到时候我们回到京都,亮明身份,御林军和禁军自然会开门……” “到时候,太子是否有反心,一目了然!” 闻言,永徽帝眼底闪过一丝沉吟。 如夏炎所言,此时回京都是最好的方法。 可万一太子真的反了,那么永徽帝岂不是很危险……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蔺少舒反驳道:“夏统领,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岂可轻易犯险。” 夏炎冷冷的看了蔺少舒一眼,他脾气古怪,只效忠于帝王,对几位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屑道:“那珩王殿下觉得应该如何?” 蔺少舒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既不能只因为一封密函便就冤枉皇兄,也不能让父皇以身犯险。所以,儿臣愿意先回京都,一探真假!” 话音落下,众人神色变得各异…… 蔺巽冷冷的看了蔺少舒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幽光。 …… 此时的凤凰林中,萧雪棠很快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想明白了。 “从太后开始为蔺少舒筹备选妃开始,就是一个局!” “所有人都将目标聚集在珩王妃的人选上,其实从一开始,你们就想引我们来九梵山。到时候留东宫在京都,看似是给东宫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实则是让东宫监守自盗……” “蔺少煜性格并不坚定,他的身边应该没少安插你们的眼线;擅长蛊惑人心的鸠摩王子,还有那如今最新在蔺少舒身边的太原王氏,其实也是你们的人!” “所以,今日王洛洛会成为珩王妃,完全不是意料之外,而是意料之中,是你们与太原王氏做的交易。” 听着萧雪棠平静的声音将他们的计划给道出,一时间沐行云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片刻之后,才对萧雪棠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在昏迷着,却没想到竟对京都局势如此了如指掌。” 萧雪棠冷笑一声,清凉如雪的目光看着沐行云道:“我之所以昏迷这么久,与你有关,对吧。” “我若是醒着,有着前世的记忆,必然会出手捣乱。恰恰因为我昏迷这么久,紧接着京都发生的事情自顾不暇,从而忽略了你会提早控制东宫,来九梵山之前,我竟没有一丝警备。” 说到这里,萧雪棠也不禁苦笑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落入如此被动的状态而无奈。 片刻之后,萧雪棠又道:“不过控制蔺少煜不难,其实最重要的是王显……我很好奇,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王显这样的老狐狸铤而走险做出谋逆之事?” 可沐行云并没有直接回答萧雪棠的问题,而是道:“东宫谋逆已成定局,纵使是蔺巽也无力回天,萧雪棠……” 他忽然看着萧雪棠,道:“纵使你无数次背叛本座,可本座,依旧会留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选择的余地……” “只要你服个软,我便能让你得偿所愿……” “谢家,萧钰,皇后的位置,只要你想,我都给你!” 暮霭沉沉,秋日午后阳光绚烂,但黄昏来临的也格外早。 远处青黛色的山隐在薄雾间,身后的凤凰花林已经没有白日那般耀眼,照在女子清艳的眉眼上,像是火焰燃烧后的烬烟…… 朦胧,沉寂,穿越了时间与生死的距离,近在咫尺,却又如隔天涯。 沐行云眼底被血色充斥,他的声音压低,变得魑魅幽远…… 他想要这只凤凰,为他停留! “好啊……” 萧雪棠竟然一口应了下来,这让沐行云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萧雪棠勾唇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在阳光下澹然生烟,竟有一种妩媚的美,缓缓靠近沐行云:“我现在最想要的……” 夕阳照在萧雪棠的脸上,有着一种朦胧的美,这让沐行云的神色不禁心神一漾,情不自禁的靠近眼前的‘光’。 下一刻,忽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住在了沐行云的心口,萧雪棠的声音也变得狠戾起来:“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你的命!” 沐行云功夫虽然不比当年,但反应极快,只手握住了萧雪棠的匕首道:“你疯了……” 鲜血顺着沐行云的指缝间流出,萧雪棠手中的匕首锐利,吹毛断发。 若是方才沐行云反应稍稍慢一些,恐怕早就已经见血了…… 萧雪棠迎着沐行云冰冷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祭司大人,我们拭目以待!” “这场局才开始呢,最终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谁又知道呢。” 夕阳余晖落下,凤凰林中花开如火,映在女子黑白分明的眼中,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第322章 蔺少舒自食其果 凤凰林中,沐行云听到萧雪棠的话,脸色微变,下一刻看着萧雪棠冷笑道:“萧雪棠,你好大的口气,本座倒要听听看你如何能反败为胜。” 萧雪棠只说了四个字,便让沐行云脸色大变—— “刺客,密函。” 刺客,是指昨夜潜入永徽帝寝宫中行刺的刺客,丢下了一块宫牌; 那是一块东宫的宫牌,在整个逼反东宫的计划里,宫牌将会是一个导火索。 密函,则是指今日青莲卫交到永徽帝手中太子勾结守军谋反的密函! “我记得,太原王氏子弟,擅长临摹的笔迹。你们暗中勾结王氏一族,除了让他们潜伏在太子身边做探子之外,也是看中了他们模仿人笔迹的能力……” “只不过你们百密一疏,王氏族人模仿笔迹的时候,会有特殊的习惯,此时我若是去圣上面前,必然能拆穿……” 说话间,萧雪棠便要向勤政殿方向走去,谁知沐行云神色一狞,攥住萧雪棠的手腕。 萧雪棠不惊反笑,道:“哦,原来密函果然伪造的呀。” 沐行云总算反应过来萧雪棠今日为何竟如此有耐心,怒道:“萧雪棠,你竟敢诈本座!” 他看向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杀意,下一刻忽然觉得手腕一麻,迅速的松开了萧雪棠的手腕。 萧雪棠甩了甩被沐行云捏痛的右手,另一只手中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 只听萧雪棠见沐行云难看的脸色,冷笑道:“诈你又怎么了?沐行云,你觉得这次来九梵山,我与蔺巽真的会坐以待毙吗?” 沐行云脸色阴沉的看着萧雪棠,此时他也反应过来,萧雪棠和蔺巽看似这些时日一直在忙着定亲的事情,实际上对他们早就已经有提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昨夜的刺客!” 沐行云忽然想到什么,眼皮子一跳。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勤政殿内…… 当蔺少舒提出自己替代永徽帝前去京都时,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永徽帝忽然看向蔺少舒,眼底带着一丝让蔺少舒看不懂的光芒,他问:“珩王当真要替朕冒这个险?” 蔺少舒对上永徽帝的眼,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但随即想到这是在永徽帝表忠心的好机会…… 当下跪在地上,道:“儿臣愿意为父皇赴汤蹈火!” 一旁做摆设的蔺少瑾简直没眼看,从前他怎么不觉得蔺少舒这么会演戏呢? “好,很好……” 永徽帝忽然笑了,靠在龙椅上。 光影从窗户照进来,整个勤政殿光影之间,徽宗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明灭不定,道:“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徽宗喃喃自语,似是对蔺少舒的行为非常欣慰,又似乎又有几分其他的意味。 此时蔺少舒心中有些不明…… 按照他的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 昨夜安排刺客混入关雎宫寝宫,寻找谢贵妃留下的东西同时,丢下东宫的腰牌,让永徽帝误以为刺客是东宫派来的让永徽帝起疑心; 然后,在今明两日,由暗卫传递来京都生变的消息,带血的密函上内容会是太子与摄政王合谋谋逆! 昨夜刺客是假,但东宫有了反心是真。 而纵使永徽帝再如何信任蔺巽,那么也应该生出间隙…… 永徽帝本就是胆小,耳根子软之人,更兼当年宦官之乱、甘露之变,他对于宫变一事非常的惶恐。 在永徽帝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蔺少舒再借机提出由他前去京都查探消息,再拿到禁军兵符…… 一来他就可以在永徽帝面前留下孝顺的好印象,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可以除掉东宫,掌控京都,一箭双雕。 可永徽帝的反应与他预想的不一样。 在凤凰台的时候,永徽帝大怒慌神,惩罚了皇后,可是回到勤政殿后…… 一时间蔺少舒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回到勤政殿之前,蔺巽比他们早到一刻钟! 是蔺巽,在永徽帝面前说了什么? 蔺少舒自信整个计划是他与沐行云推敲过的,东宫谋逆一事,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以永徽帝的性格(智商)不会看出端倪。 唯一的麻烦,可能会出在蔺巽的身上…… 见蔺少舒神色惊疑不定,一旁礼部尚书朱政连忙道:“圣上,微臣觉得珩王不合适……” 一旁张阁老捻着胡子,反驳朱政:“珩王是对圣上一片孝心,哪里不合适。” 朱政此时已经急得抓耳挠腮了…… 谁不知道东宫与珩王势如水火,若真的让蔺少舒回京都,那太子就算没事也彻底玩完。 当然,这话自然不能当着永徽帝的面说,于是改口道:“圣上,微臣觉得若京都真的局势有变,珩王殿下同样也是金尊玉贵,不宜犯险啊,不如……让摄政王去一趟?” 朱政的话音落下,底下的人神色变得微妙起来,可朱政丝毫不觉,越发觉得自己这主意好。 “摄政王为人公允武艺高强,若太子被贼人栽赃,他一定会查明真相,若……太子殿下真的有问题,摄政王也能当即诛杀逆党,两全其美!” 闻言永徽帝神色稍松,一旁的蔺少瑾不知为何,察觉到一股危机。 原本他是打定主意是想明哲保身的,可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蔺巽陷入危险的境地,最终还是道:“父皇,儿臣觉得京都距离九梵山不过半日来回,也不一定非得皇叔珩王亲自去,只要让青莲卫送信的人问清楚始末,再做决断,岂不是更好?” “这……” 一旁青莲卫夏炎正要开口,永徽帝道:“这件事暂且放下不提,珩王,朕要问你一件事。” 蔺少舒本是心中已起疑心,担心计划败露,或者是蔺巽那里又用了什么诡计。 恰在此时,谁知永徽帝没再斥责太子,反而还叫了他的名字,原本就忧心忡忡的蔺少舒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般上前道:“父皇,儿臣在……” 蔺少舒方才跪在永徽帝面前,忽然一件东西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面前,捡起一看是一块令牌。 上面写着一个大写的‘叁’字! 昨夜行宫出现刺客,原本应该留下东宫的证物,却没想到成了蔺少舒自食其果…… 第323章 京都沦陷,兵贵神速 永徽帝在九梵山上的一日一夜,他与谢婉月那些过往愈发变得清晰可见。 怀念当年他们琴瑟和鸣的过往,以及当年他们一家三口在九梵山上的时光。 在谢婉月之前,他有过两个侍妾,可对于永徽帝而言谢婉月是个特殊的女子,是他这一生唯一动心的人…… 纵使后来他们决裂,但依旧抹不去曾经的美好。 谢婉月薨逝后,他冷落蔺少舒,是更多的从朝局稳定的角度考虑,也是为了保护蔺少舒。毕竟他登基初始,需要依靠王皇后以及王相的势力,而当时蔺巽又多在外平乱,朝中的事情多有顾及不上的地方,所以对于永徽帝而言疏远蔺少舒反而比亲近他更好。 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当时他登基之初,他有想要立蔺少舒为储君之心,但整个前朝后宫都要倚仗王氏和王皇后,是太后劝说他以大局为重,免得害了蔺少舒。 一开始,永徽帝误以为太后是因为不喜谢婉月,才迁怒蔺少舒,永徽帝还总是暗中为蔺少舒求情。 可不知怎么在他立了蔺少瑾没多久之后太后对蔺少舒的态度立即变了,对蔺少舒十分上心,主动庇护蔺少舒。 也正是在太后的庇护之下,蔺少舒这才安然无恙的长大。 永徽帝以为因为他的刻意疏远,蔺少舒会心存怨怼。 但这个孩子像他的母妃,是个心肠柔软的孩子,父子二人这些年并没有生任何嫌隙。 此次九梵山,蔺少舒主动的来找永徽帝下棋的时候,他仿佛在这个孩子的脸上看见了谢贵妃的影子…… 一时永徽帝心中百感交集,却没想到也正是这个孩子给了他致命一击…… 这些年的乖巧与顺从都不过是表象而已,他竟是想要他的命! …… 暮色黄昏,整个勤政殿的光线都变得阴暗起来,铁制的令牌在泛着幽微的光泽,小小一块令牌在蔺少舒的手中如坠千斤。 倏然,蔺少舒明白为什么永徽帝的脸色这般难看,原来是整个计划都出了变故。 蔺少舒瞬间面色大变,‘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话音落下,只见坐在高位上的永徽帝冷哼了一声,目光如炬的看着蔺少舒道:“珩王,朕没说过这令牌是怎么到朕手中的,你怎么忽然好好的喊起了冤?” 对上永徽帝威严的目光,此刻蔺少舒的后背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半晌才道:“请父皇恕罪,儿臣方才是被皇兄的事情给吓着了……” “如果皇兄在京都谋逆,是被人诬陷的,对方实在是太可怕了,竟有能力诬陷一国储君,想想都毛骨悚然。儿臣正处于惶恐之下,一时失言,请父皇恕罪!” 只见蔺少舒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但他的眼神却是偷偷看向永徽帝。 可此时永徽帝已经背对着他,让蔺少舒压根就看不清永徽帝此时的表情如何。 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就在这父子君臣二人一阵缄默之际,张阁老不明就里,开口问道:“圣上,这令牌是有什么问题吗?” 永徽帝没说话,微微抬手,只听一旁江映河小声的对众人说道:“昨夜寝宫出现了两拨刺客,幸好禁军和齐大人来得快,才没让刺客得逞。” “而那两个刺客,根据齐大人所言,一个已经确定是南疆的人,跑了;另一个则是与禁军过手几招,留下了这块令牌……” 江映河余下的话没说完,一旁张阁老心中已经倒抽了口凉气,脱口而出道:“圣上怀疑刺客是珩王派来的,这绝对不可能!” 比起仗着外戚为非作歹的蔺少煜,张阁老更欣赏蔺少舒,一向谨慎如他维护道:“珩王一向淳孝,有目共睹,怎么可能做出那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定是有人陷害!” 张阁老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只听一旁的朱政已经道:“阁老,这人证物证俱在您都能为珩王狡辩是冤枉的。那您凭什么只凭借一封简单的密函,就怀疑太子殿下谋逆呢?” 双方争执之下,此时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那就是太子谋逆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无论真相是什么,如今需要做的就是永徽帝及早下裁决。 如若不然再耽误下去,九梵山的他们只能处于被动的状态。 终于,永徽帝转过身,看向地上跪着的蔺少舒道:“你先起来吧,刺客的事情,朕会让齐玉笙去查的。” 听到齐玉笙去查,一旁的蔺少舒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 齐玉笙是蔺巽的人,蔺少舒不知道他会不会查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但现在对于蔺少舒而言,只要永徽帝不再追究昨夜刺客的事情已是万幸…… 蔺少舒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昨晚派出刺客开始,他也落入到了一个圈套中,也说明蔺巽已经有所防范! 蔺少舒眼底一片晦暗,就在这个时候,一旁侍卫对夏炎说了什么,夏炎忽然开口道:“圣上,送信的人已经醒了,现在可以让他过来,问一下京都具体的局势如何。” 永徽帝脸色原本有些难看,闻言缓了缓,道:“传他进来。” 闻言众人纷纷好奇究竟是谁送的信,而下一刻,只听夏炎看了蔺巽一眼,语气状似波澜不惊道:“说起来,这次冒死来九梵山送信,立下大功的人与摄政王殿下也有着莫大的渊源呢。” 听到夏炎阴诡的声音,蔺巽眉心微皱,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下一刻,只见护卫带了一个受伤的男子进来,看见那受伤男子的容貌,蔺少瑾难以置信:“谢兰若?!” 谢家,也卷入到京都的是非中来了…… 谢兰若一路从京都杀到九梵山,身上早已经受了重伤,如果不是靠萧雪棠的续命丹药强撑着,恐怕也没这么容易醒。 此时他进来之后,也没看内殿中的情况,跪在了永徽帝面前道:“圣上,京都已经沦陷在太子和王家人手中了,还请圣上发兵,夺回京都,晚了一切都迟了。……” 第324章 蔺巽勾结东宫,谋逆 凤凰林…… 沐行云意识到了蔺少舒那里可能有变的时候,顿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打算抓住萧雪棠,威胁蔺巽! 如果蔺少舒真的折在了蔺巽的手中,那么他得到了萧雪棠,也不枉他费尽心思的一场谋划。 就在沐行云身形一动的时候,几乎同一时刻一把剑架在了沐行云的脖子上…… 拿剑的人,竟是沐滟! 沐行云看着沐滟,脸色微变,眼底带着愠怒道:“沐滟,你敢背叛我?” 沐滟手中拿着剑,面无表情的看着沐行云,道:“义兄,这里是行宫,若不想您的事情被圣上知晓,您还是收手吧。” 一时间沐行云看着沐滟的脸色变了几变,似是有些忌惮,最终冷笑道:“好,很好。” 恰好这个时候沐行云手底下的人来找他,沐行云离开之前,他阴恻恻的声音威胁萧雪棠道:“萧雪棠你说错了一件事……” “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不是密函,而是送密函的人!” 送密函的……人? 闻言,萧雪棠眼底闪过一丝惊疑,等回神之后沐行云已经走远了。 就在此时,只见沐滟也收回剑,上前道:“雪棠你还好吧。” 萧雪棠擦了擦额头上冷汗,道:“没事,王爷那里有消息吗?” 沐滟道:“暂时还没呢,要不现在去勤政殿打听一下。” 萧雪棠沉吟片刻,道:“先回谢家别苑吧,我出来这么久,舅母会担心的。” 此时谢家的小院,众人没被之前那的风声鹤唳所影响,正围在园子里吃烤肉呢。 鹿肉是行宫小厨房拿的,而兔子肉则是谢兰落和萧云霓两个抓的。 一开始苏氏觉得她们太顽皮,不过见谢兰落搭烤肉架子的时候还有模有样,苏氏便也没阻止他们了。 萧雪棠和沐滟回来的时候,架子上的烤肉正已经烤的滋滋冒油,飘着香气,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见二人来了,萧云霓对萧雪棠招手,笑眯眯道:“棠棠,你怎么和郑姝说话说了那么久,再不回来烤肉都要被我们吃完了!” 说着,便将烤好的兔子腿递了只给萧雪棠。 苏氏也端了解腻的甜汤过来,见了萧雪棠和沐滟,脸上闪过一丝担忧,道:“你刚才怎么在林子里耽搁那么久,可是郑家找你什么麻烦了。” 苏氏虽是江门出生,但出生,但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自然是敏锐的很。 侯府如今败落了,竟出了两个王妃,不知会成为多少世家的眼中钉…… 苏氏有些担心今日永徽帝在凤凰台突然变脸,是针对萧雪棠的。 萧雪棠不想让舅母为自己担忧,笑着道:“没事,郑姝只是找我说了几句话而已,她不敢找我麻烦的。” 萧云霓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对谢氏道:“谢伯母您就放心吧,如今棠棠可是摄政王妃,且当众赢了九歌公主宣誓所有权,现在京都谁还敢小瞧棠棠呢。” 听着萧云霓一番阴阳怪气的话,萧雪棠连脸色都没变,接过萧云霓递来的兔子腿,似笑非笑问她道:“越王他们回来了吗?” 听到蔺少瑾的名字,萧云霓险些被口中的肉给呛到,小脸涨得通红:“好端端的你提他做什么?他在哪里,关我什么事?!” 萧雪棠难得见到萧云霓如此窘迫的姿态,嘴角勾起一抹笑,揶揄道:“你现在可是越王妃呢,不问你问谁。” 不提王妃这事还好,一提萧云霓瞬间炸毛,道:“萧雪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说着,便要用沾着油的手抹萧雪棠的脸,萧雪棠连忙躲去了沐滟身后,萧云霓一个不察竟是将满手的油全部抹在了沐滟的脸上。 沐滟…… 短暂的沉默之后,萧雪棠十分不厚道的爆笑道:“沐滟别惯着她,快还手。” 沐滟原本在那老老实实的烤肉,没想到竟会遇到如此无妄之灾,当下也放下了手中的烤肉去抓那两个不安分的。 一时间别苑中笑闹成一团,气氛正好的时候,不曾想竟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匆匆忙忙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肖十七! 为了传递消息方便,肖十七易容成了宫女的模样。 只见他易容的惟妙惟肖,他过来的时候萧雪棠一时间并没有认出来,还是他开口才发现…… “肖……肖十七,你怎么成这般模样了?” 肖十七拽了拽自己那短了一截的裙裾,见众人如此惊讶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这次来行宫人多眼杂,我在您身边有些不方便,所以稍稍变了一下妆,扮作宫女,既能更好的保护您,又不会惹人注意。” 萧雪棠瞧着肖十七那一张妩媚的面容,十分敬佩道:“辛苦你了,牺牲这么大。” 肖十七对于穿女装倒是并不在乎,笑眯眯道:“易容变妆是我们暗卫的必修课,以前为了任务天枢大人还扮作过花魁陪男人喝酒呢,我扮一个宫女而已,不算牺牲。” 萧雪棠…… 萧雪棠摸着下巴欣赏了肖十七的变装,道:“还挺像的,不过你这喉结看着有些突兀,我有意味能将喉结隐藏起来,你感不感兴趣。” 这没了喉结那不就是太监了吗! 肖十七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喉结,神色十分惊恐道:“这就不必了。” 萧雪棠‘啧’了一声,这是不信任她制药的技术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萧雪棠还是没忘记正事道:“你怎么来了,前殿那里结束了,蔺少舒现在怎么样了?” 呵,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蔺少舒想要栽赃陷害蔺巽与东宫勾结谋反,刺杀永徽帝,萧雪棠便也要让他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只要蔺少舒身上有了可疑之处,那么他就无法再如前世一般假借平定东宫叛乱之名立功。东宫在京都无论反还是没反,到时候由蔺巽出手,那么就不会因为皇室权势更迭,无缘无故牺牲那么多性命…… 这是萧雪棠的应对之策! 正因为有应对之策,在预料之中,所以萧雪棠从凤凰台见了沐行云之后一直都十分冷静…… 可此时提到勤政殿那里,肖十七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微变,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说道:“萧小姐,局势不太妙。” “这次从京都突围送信的人是谢公子,在半刻钟前,他当着圣上与张阁老的面,亲口指证……王爷勾结东宫谋逆!” 第325章 局势危急,沐行云得到兵权! 肖十七的话仿佛是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听了肖十七的话,此时萧雪棠瞬间反应过来:“难怪方才沐行云说密函不重要,送信的人才重要,原来如此……” 又是沐行云,将谢兰若和谢家牵连了进来! 一旁的谢兰落离的最近,震惊的一下蹿了起来,更多的是不可思议道:“东宫谋逆?这……这圣上才来九梵山两天,京都就沦陷了?太子哪里来这么大的本事!” “还有,大哥怎么会来九梵山,他受伤了没,这事千万不能让娘道道!” 谁知谢兰落话音刚落,此时他们身后只听‘啪嗒’一声,他们一番对话,正被进屋子给他们拿点心的苏氏听的清清楚楚。 苏氏面色一白,差点晕厥过去道:“兰若,兰若怎么了?” 谢兰落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眼疾手快的扶住谢氏,一面道:“娘您冷静点,大哥……大哥他应该没事吧……” 说着看向肖十七。 肖十七闻言忙劝慰道:“夫人放心,大公子只是受了点伤,御医看过,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原本惊魂未定的苏氏这才稍稍安心,可随即想到了蔺巽,苏氏的心又揪了起来。 勾结储君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就算是摄政王也不能被赦免! 可…… 苏氏这些时日和蔺巽相处下来,他并非如传言中那般是个野心勃勃的佞臣。 相反,当年蔺巽与谢家虽有误会,可她的公公谢老太傅对蔺巽评价颇高,称之为少年枭雄。 还有谢家谢雨鸿兄弟几个,别看他们见了蔺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可若蔺巽真的并非良人,当日定亲的聘礼绝对没办法抬进谢家的门。 所以…… 苏氏是绝对不信摄政王真的会谋逆。 而且如今京都局势不明,若蔺巽真的因谋逆之事被牵连,那棠棠该怎么办? 就在众人六神无主的时候,此时萧雪棠尚且还能沉得住气,问肖十七:“蔺巽现在怎么样?” 肖十七见萧雪棠神色依旧沉着,心底松了口气,这才一五一十的将前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圣上听了谢公子的话勃然大怒,将主子软禁了起来。” 肖十七又担心萧雪棠接受不了,补充道:“不过主子让小姐放心,不会有事的,切勿轻举妄动。” 可此时萧雪棠哪里听得进去。 一想到这一切是沐行云和蔺少舒联手设的圈套,心头一沉,没想到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无论永徽帝再如何信任蔺巽,一旦蔺巽真的有不臣之举,没有一个帝王可以容忍的…… 换而言之,纵使永徽帝有废太子、立蔺巽之心,可这一切需要建立在是永徽帝是主动的,自愿的,而不是被逼的。 沐滟脸色也阴沉道:“东宫谋逆之事尚且未有定论,怎么连王爷……且圣上一向信任摄政王,如今怎么仅凭谢家大公子一句话就定了摄政王的罪。” 说到此处,沐滟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也不怪沐滟如此激动,毕竟她投靠蔺巽,已经是彻底与沐行云撕破脸。而沐宵等人都已经回到滇南,若蔺巽在朝中有什么闪失,没了蔺巽为靠山,滇南又要落入沐行云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在沐滟凌厉的目光下,苏氏和谢兰落母子二人心中既着急,同样却也是一头雾水…… 谢兰落道:“兄长虽然不喜摄政王,但也不至于将摄政王置于死地,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话音落下,一时众人都没说话,下意识的看向萧雪棠。 如今蔺巽被软禁,谢兰若被牵连,局势十分复杂。 若说谁能够在如此复杂的局势中抽丝剥茧,理清楚的,只有萧雪棠了。 “只有两个可能。” 萧雪棠已经冷静下来,缓缓开口分析道:“要么是有人误导消息,将真假消息掺杂在一起,让大表哥出城送出来,这是沐行云惯用的手段。” 闻言沐滟也附和点头,道:“没错!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曾说过沐行云用兵诡谲,喜欢用真真假假的障眼法迷惑敌军,不过……” 沐滟说到此处,眼底闪过一丝好奇,问萧雪棠:“你似乎很了解义兄?” 其实对于萧雪棠和沐行云之间的关系,沐滟早就好奇很久了,几次她想开口问萧雪棠与沐行云之间的关系,都被萧雪棠岔了过去。 萧雪棠听到沐滟好奇的声音,冷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道:“天底下没有谁比我更了解他了……” 她与沐行云两世为敌,正如她了解沐行云一般知道他会借九梵山之行生事,来了一出将计就计,沐行云也了解她…… 沐行云清楚萧雪棠如今最放不下的是谢家,可偏偏沐行云将谢兰若卷入了这谋逆的局中,逼着萧雪棠做选择! 若是萧雪棠寻找证据澄清蔺巽的清白,那么谢兰若就会背上陷害亲王、欺君之罪的罪名;若是萧雪棠什么都不做,那么蔺巽的处境将会十分的糟糕。 难怪,在听说昨夜的刺客被掉包之后,沐行云反应竟是那般淡然,原来还留有一手呢。 只是这样缜密的局,单单是沐行云与蔺少舒的势力能做的成吗? 萧雪棠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就在此时,只听谢兰落问道:“棠棠,你说的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萧雪棠的脸色沉了沉,片刻道:“那就是谢家出事了!表哥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沐行云的手中,所以他不得不做伪证……” 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只见王府的暗卫过来,低声在肖十七耳边说了几句话。 闻言,肖十七脸色骤变,道:“事情恐怕比主子想象的要糟糕……” 不用萧雪棠问,此时肖十七已经主动说起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方才勤政殿的线人传来消息,说圣上已经派齐少卿带人前去京都,查探京都的情况谋逆是否属实;另外,为了避免生变,圣上已经让越王拿着虎符前去附近的幽州调遣兵马……明日午时之前,若齐少卿回不来,那么圣上就会下令让沐行云率领大军,护送御驾回到京都……” 一旦三军由沐行云得到兵权发号施令,相当于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交到齐玉笙这样人手中,那么一切都已经迟了。 如今蔺巽被软禁,所以,留给他们的只有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了…… 第326章 破局 原本萧雪棠和蔺巽的按照计划,虽然谢兰若牵连进来是在意料之外,可蔺少舒因为前夜刺客的事情同样被永徽帝疑心。 如此一来,蔺少舒绝对不能再像前世那般故技重施,逼反东宫,拿到兵权以平叛之名实则是铲除异己,让整个京都都血流成河。 而在蔺巽的布局之下,是越王蔺少瑾拿了虎符,前去幽州调遣兵马,再由齐玉笙前去京都调查真相。 所以,勤政殿这一局,萧雪棠他们与沐行云打了个平手。 可万万没想到沐行云竟会在其中横插一手…… 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是让永徽帝变了主意,只给了齐玉笙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准确的说如今天色已晚,距离明日午时最多只有十个时辰了 从京都一来一回,快马加鞭至少要用八个时辰左右。 更不要说如今京都局势不明,齐玉笙纵使再有本事,如何能在短短两个时辰的时间去调查清楚真相,或者劝服东宫? 如今蔺巽被永徽帝禁足,就连他身边的天枢和含光都在青莲卫的监视之下。 而肖十七则是因为扮了女装,才躲过了青莲卫的监视,来给萧雪棠他们传递消息…… 此时的肖十七心情已经不复方才那般轻松,整个人忧心忡忡的,而整个谢家小院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却也无计可施。 这里沐滟出了个主意道:“或许,突破口在谢大公子身上。” 沐滟说道:“谢大公子是从京都来的,只有他对京都的情况最了解,如果他能说实话、或者在圣上面前说清楚来龙去脉,解除王爷的禁足,明日的局势我们也不至于一直会处于被动的状态。” 此时沐滟一番话,正与萧雪棠不谋而合。 谢兰若虽是文人,但为人清正,在正常情况之下是绝对不会轻易被要挟,除非沐行云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虽然不知道京都情况怎么样,但舅舅他们毕竟见多识广,绝对不会轻易被沐行云所牵制的。 那么能够威胁到谢兰若的只有一个人—— 谢明珠! 而之前谢兰若曾说过,恰恰谢明珠的生母,是南疆药女。 沐行云另一层身份是南疆大祭司,其中必然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一开始沐行云便就在他们周围布置下了天罗地网,一层套着一层,而萧雪棠能做的是耐住性子,逐个突破! “恐怕不成……” 肖十七犹豫的说道:“如今谢公子身边都是青莲卫的人,青莲卫的夏炎与主子有过节,之前夏炎险些命丧于主子之手。如今夏炎掌控了九梵山行宫,他肯定不会让小姐见到谢公子的。” 闻言,萧雪棠脸色微变。 之前萧雪棠只听蔺巽提过青莲卫,却没想到蔺巽与青莲卫的首领之间过节这么深。 青莲卫一向神秘,深受永徽帝的信任,且夏炎的功夫深不可测…… 蔺巽如今受制于青莲卫,处境比她想象的危险! 不能再等蔺少瑾和齐玉笙那里的消息了,现在她得想办法,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萧雪棠思索片刻道:“我得找个人帮忙……” …… 而在一旁正在煎药的陆自珍不由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在骂我呢……” 陆自珍自言自语的说着,下一刻只见一个青衣侍女过来,道:“陆神医,我家公主身子有些不舒服,可否请你去看看?” 那侍女,正是九歌公主身边的小青。 这里陆自珍正在为谢兰若煎药…… 谢兰若是被东宫的死士一路追杀,九死一生才到九梵山的,如果不是有萧雪棠的药续着心脉恐怕早就没命了。在将血书和证据呈递给永徽帝之后,谢兰若便就昏迷了,永徽帝下旨让陆自珍务必要医治好谢兰若。 谁知这里才给谢兰若开好药,南疆这里就出事了。 随行的御医中医术最好的是陆自珍,南疆公主这里点名要陆自珍给她看病,他只能道:“我先将药送给谢公子,再去看公主殿下……” 小青却道:“可我们公主今日骑马的时候也伤着了,心痛的厉害。陆御医,这药让奴婢送吧。” 陆自珍犹豫了会…… 但想到若九歌公主那里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恐怕会影响到两国邦交事宜,正在犹豫之间,小青却是一把夺过了陆自珍手中的药,转身却对上一双审视的目光。 小青心中一惊,险些将手中的药碗洒了,幸好被对方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萧雪棠深深的看了小青一眼,就在对方在她那审视的目光下,神色变得不自然的时候,只听萧雪棠道:“小青姑娘,这可是我表兄的药,您可小心些,若是药洒了我可是要找你主子告状的呢。” 听到萧雪棠口中‘主子’二字,小青瞳孔微缩,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算,迅速垂下头。 一旁陆自珍没看出二人之间的风云暗涌,瞧见萧雪棠来了,便道:“这乱糟糟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萧雪棠目光从小青身上移开,看着陆自珍笑眯眯道:“陆伯伯,有件事我想请您帮忙。” 听着萧雪棠语气中客客气气的称呼,陆自珍眼皮子一跳,道:“你该不会是想见谢兰若吧,可是圣上下旨,谢兰若身份特殊,不许任何人见他……” 萧雪棠道:“我不是来见我表哥的!而是表哥伤势太重,去给他送药施针的。” 说着,萧雪棠将左手提着药箱,显然是有备而来。 陆自珍…… 四目相对,最终陆自珍妥协道:“算了,你同我一块儿去偏殿吧。” 萧雪棠唇角微勾,临离开之前,看了一旁小青一眼道:“小青姑娘,你要同我一块儿去见表哥吗?” 小青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攥紧了挂在腰间的银铃道:“殿下还需要奴婢伺候呢,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慌不择路的离开,倒是陆自珍看着小青的背影,有些奇怪道:“方才她不是说南疆公主胸口痛吗,怎么没抓药就这么走了。” 萧雪棠看着小青的背影没说话,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显然,小青借口给南疆公主看病,其实目的和她一样,是为了见谢兰若! 而小青挂在腰间的银铃,萧雪棠之前在谢明珠身上见过…… 谢兰若说,那是谢明珠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宝贝…… 第327章 萧雪棠被困 小青慌不择路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却不期然在她的房中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她一袭红衣如火,在黄昏的光线下,并不明艳,仿佛带着一种吁魅的气质。 “公……公主?” 小青面色雪白,看着眼前那肤白胜雪的貌美女子,惊呼出声。 九歌凌厉的目光瞥了小青一眼,似笑非笑道:“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莫不是背着本宫,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奴婢不敢!” 小青俏丽的面容闪过一丝惶恐,忙道:“奴婢方才去附近消息了,发现四周的守卫变得多了起来,大胤的皇帝似乎已经对我们起疑心了,奴婢担心是不是王子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听着小青的解释,九歌似乎是将信将疑,从小青身上收回视线,须臾才道:“东宫那所谓的太子不过是个空有其名的废物,王兄收拾他绰绰有余。现在在九梵山,我们还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去做……” 说到此处,九歌的眼神变得幽暗起来,道:“听说摄政王已经被大胤的皇帝下令禁足了,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夕阳渐渐下沉,暗沉的光线照在九歌那冶丽的眉眼上,让小青心中一惊,她下意识道:“公主是想……” 九歌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本宫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 ‘嘶嘶’两声,只见从九歌宽大的袖子里爬出一只通体黢黑的毒蛇,对着小青吐着信子。 “啊!” 小青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后退,看着她那惊慌的神色,九歌不屑道:“没用的废物。” 小青忙道:“奴婢知错。”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侍卫装扮的人过来,在九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九歌这才收回落在小青身上的视线,道:“走吧。” 见九歌终于离开,小青松了口气,她攥紧手中的铃铛,小心的跟了过去。 只见院子里竟放着一个从山脚下运上来的箱子…… 小青觉得奇怪,就在此时,九歌似有所觉一般看了过来,小青连忙缩回了身子,只是心中闪过一丝疑点。 九梵山早就已经戒严,九歌的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 …… 此时的萧雪棠乔庄成陆自珍的药童跟着去了谢兰若养伤的偏殿门口。 只见四周戒备森严,不是熟悉的禁军,全部都替换成了青莲卫。 幸好有陆自珍在,青莲卫只是看了萧雪棠一眼便放了行。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可见谢兰若伤的不轻,萧雪棠心中一紧,连忙冲了进去。 谢兰若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听见脚步声才吃力的睁开眼,看见是萧雪棠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怎么来了?” 说着挣扎就要起来,被萧雪棠阻止道:“表兄,你伤的不轻,快躺下,我先为你治伤。” 谢兰若没想到萧雪棠见到他并不是质问蔺巽的事情,而是关心他的伤势,眼底闪过一丝愧疚。 下一刻,只见谢兰若脸色微变,竟是直接一把将萧雪棠端着的药碗给砸了,怒道:“滚出去,我不用你看。” 萧雪棠的手悬在半空。 一旁陆自珍和谢家的孩子也熟,见谢兰若这般模样,既震惊又心疼道:“你这孩子疯了吧……” “这雪棠知道你受了内伤,不惜将珍贵的雪莲都加在了药材里,你说砸就砸?” 看见地上的碎片,谢兰若眼底闪过一丝微妙,但下一刻转过身背对着他们什么都没说。 “你……” 陆自珍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雪棠拦住了。 “算了陆伯伯,先让表兄养伤,我们先出去吧。” 陆自珍只能将话咽了下去,等推开门,却听道一声冰冷的声音:“来人,将这意图刺杀证人的刺客拿下!” 一声命令之后,数个侍卫直接将萧雪棠围住。 一旁的陆自珍常年在御医院,哪里见过这样的镇长,惊呆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位是萧家大小姐,哪里来的刺客?” “呵,本宫说她是刺客,便就是!” 下一刻,只见一道穿着朱红色宫装、戴着七尾凤簪的叶锦出现在众人面前,看清楚她的模样,陆自珍眼底闪过一丝不确定:“锦侧妃?” 也不怪陆自珍如此惊讶。 毕竟叶锦这两日在九梵山行事一直十分低调,穿着打扮也并不显眼,如今只见她穿着一袭朱红色宫装,鬓边戴着的凤簪在黄昏余晖下熠熠生辉,可谓光彩夺目。 脸上的神采,更与九梵山风声鹤唳的气氛,格格不入。 见陆自珍和萧雪棠同时惊讶的看着自己,叶锦唇角微勾,面上不慌不忙的扶了扶鬓边的七尾凤簪。 萧雪棠自然注意到了叶锦微小的动作,道:“侧妃娘娘不是被太后叫去侍疾了么,怎么还有闲心出现在这里,这凤簪……” 萧雪棠看着那有些许眼熟的凤簪,眼底闪过一丝微妙,道:“七尾凤簪,只有王妃才有资格佩戴,是太后赏给你的?” “没错。” 叶锦大方的承认,道:“萧雪棠你没想到吧,我这么快就得到了太后的承认,而你将要成为我的阶下囚了。” 萧雪棠眉梢微挑,道:“阶下囚?” 叶锦快意道:“摄政王勾结东宫谋逆,姐姐这未来的摄政王妃,焉能不会受到牵连。” “妹妹倒是好灵通的消息,只听说摄政王勾结东宫谋逆,难道没听说珩王殿下……勾结南疆刺客,意图行刺圣上,据说人证物证俱在呢,我若是你,此时不会在我面前蹦跶,而是赶紧去太后身边,免得他们商议出什么脱身之计,最终却将你抛下来了。” 萧雪棠一番话说的叶锦心头狠狠一跳,但不过很快叶锦神色恢复如旧,道:“萧雪棠,你少在那挑拨离间了。” “你以为我会和你一样愚蠢,讨好了那么些年,太后依旧不喜欢你,而我就不一样了……” 提到太后,叶锦想起今日在太后寝宫中看见的惊心动魄的一幕,以及太后说的一番话,依旧控制不住的心脏跳的很快…… 第328章 天命之女,就地处决 两个时辰前…… 当叶锦看见太后的书房中,出现的竟是属于现代的保险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十分震惊的! 她恍惚以为,太后和她一样也是穿越的。 但太后说,那是谢贵妃留下的东西…… 当时太后的一番话,让叶锦茅塞顿开,一时间之前想不明白的种种恍然大悟。 难怪她总觉得萧雪棠行事作风有现代人的影子,那时叶锦以为萧雪棠是同类,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与她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是谢贵妃,不是萧雪棠! 萧雪棠跟在谢贵妃身边多年,谢贵妃生下蔺少舒的时候身子不好,与蔺少舒不亲近,但却将萧雪棠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 似乎是想要在萧雪棠身上,留下一种原本属于她,过去她的痕迹。 所以萧雪棠的眼界、行为,会与叶锦印象中那些世家闺秀不同。一时轻敌之下,才让叶锦惨败。 当时太后的话已经让叶锦心中大惊,接下来太后的言语更是在叶锦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时谢贵妃之所以被贬妻为妾,是因为钦天监推算出的谢贵妃无双命格。 彼时先帝在位,便因子嗣不丰朝中有些动荡,而身为临王的永徽帝当时便有三个儿子,甚至朝中有人提出让先帝过继临王的儿子到先帝名下。 只是当时太后觉得先帝千秋鼎盛,并没有同意。 而在那不久,便传出了谢贵妃乃是七星连珠的奇特命格,为了避免动摇先帝的皇位,临王才无奈贬了谢氏为侍妾,扶持王氏为王妃。 临王府的侍妾至少不会如王妃一样惹人注目。 可后来,先帝还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子嗣,没过多久发生甘露之变,先帝死在王守成等宦官的手中。 哀帝登基不过两年,便被蔺巽勤王的军队攻入京都,落下了王位。 临王登基,为永徽帝,而谢贵妃则死在了永徽帝登基的前一夜。 “天命终归是天命,谁也争不过。” 彼时逼仄的寝宫内,光线晦暗,寝宫中点着香,烟雾缭绕。此时叶锦回想起当时太后脸上那一种近乎喟叹、吁魅的神色,莫名的觉得手臂上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太后对于谢贵妃的死一直心存内疚…… “是皇后杀了贵妃,这件事哀家一直不敢让少舒与皇帝知道,就是担心他们冲动之下会做出不好的事情。” 太后喃喃自语道,眉心微皱带着一道刻印,仿佛是在为自己的孩子感到忧愁。 她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孩子们,叶锦心想。 此时一缕光照在太后的脸上,方才吁魅之意尽数殆尽,那白发慈悲的老人坐在楠木椅子上,脸上与身后的小佛像一般有着悲天悯人的神色。 叶锦心中也不禁被太后的话有所触动,看着太后道:“母妃薨逝之前,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您保管,想必她对您也很信任。” 太后笑了笑,语速很慢道:“是啊。” “这个箱子贵妃说关乎着少舒的前途。可哀家年纪大了在深宫多年,不问世事,便将它留在九梵山,这次恰好想到了它,便想着少舒也到了有子嗣的年纪,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说到这里,太后看了叶锦的腹部,这让叶锦有些紧张。 她慌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箱子上…… 如此巧夺天工的密码箱,叶锦觉得只有现代的工艺才能做到。 难道谢贵妃和她不一样,是身穿? 叶锦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比起谢贵妃的来历,叶锦更在乎的是箱子里究竟放着什么东西…… 同时,听到太后这番话,叶锦的心又狂跳起来。 这保险箱一直放在九梵山,而沐行云此行的目的似乎也是它…… 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让这么多人对它虎视眈眈? 想到这里,叶锦的心顿时狂跳,手心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但面上,叶锦还是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了出来…… “这几年哀家一直久居深宫,没有机会来九梵山,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普通术士是无法这东西取出来。但哀家知道,这对少舒而言至关重要,只要你将东西取出,日后你的地位在少舒的王府将无人能比拟。” 太后看着叶锦,意味深长的说着。 若是叶锦冷静思考太后的话,必然听出太后语气中的矛盾之处——如果太后真的对箱子一无所知的话,那么她又怎么会知道普通人打不开谢贵妃留下的箱子? 太后喜静,她的寝宫在行宫一隅,四周安静到有些诡谲,叶锦听见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本就是左右逢源,朝秦暮楚之人。 之所以答应沐行云交易,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忠心,而是因为在绝境之下只有沐行云能够救她,也就只有沐行云能够帮她得到蔺少舒的心,以及至高无上的地位。 可此时,太后却又给了她另外一条路…… 叶锦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问太后:“娘娘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打开这个它?” 叶锦瞥了一眼,这保险箱对于没见识的古代人来说可能十分复杂,但叶锦来自现代,可以打开。 可问题是太后怎么偏偏找上她了? 她有些害怕,在这样的古代她的来历可以说得上是妖人了,万一太后知道了她的来历要将她烧死怎么办。 虽然太后看起来和慈和,但叶锦也不是一点戒心都没有。 太后和善的对叶锦笑了笑,道:“因为贵妃说过,能打开箱子的将是会和她一样命格的女子,而你和贵妃一样……” 太后和善的语气,一个字一个字敲击在叶锦的耳膜,让她的心脏狂跳:“你是少舒的天命之女,凤命命格,只要你打开了这个箱子,你就是少舒的……” “皇后!” 紧接着,她鬓边感觉一丝凉意,是太后将一支鎏金凤簪,亲手插在了她的鬓边。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金簪啊,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散发的光芒几乎让她激动的要晕过去…… 近了,她仿佛看见距离皇后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 只要,除掉眼前这个障碍! 此时叶锦看向萧雪棠,摇曳的烛火晃动下,她神色疯狂,吩咐左右青莲卫:“将萧雪棠这个乱臣贼子的同党拿下,就地处决!” 第329章 搬救兵 叶锦看向萧雪棠的眼中闪过一丝狞色,而随着她一声令下,一旁青莲卫的刀要落下来,萧雪棠连忙道:“等等!” 叶锦鄙夷的看了萧雪棠一眼,冷笑道:“萧雪棠,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该不会觉得拖延下去,有人会救你吧?!” 不等萧雪棠开口,叶锦自顾自道:“摄政王现在已经是阶下囚,自身难保,没有了男人撑腰,你萧雪棠什么都不是!” 说到此处,叶锦阴狠的目光盯着萧雪棠,似乎是恨不得在这样一张绝色的面容上狠狠地划几道口子。 如果不是萧雪棠有着这样一张勾引人的脸,她抢蔺少舒就不会那么费劲了。 萧雪棠对上叶锦要吃人般目光,心底打了个突,叹了口气认命道:“叶锦,既然我已经落在你手中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不过在我死之前,你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吧。告诉我,是谁要杀我,是你还是太后,太后又为什么要杀我?” 叶锦听到这话很高兴,嘴角噙着笑道:“萧雪棠,平日里你不是高高在上,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怎么现在要死了,知道害怕了。” “不过……” 叶锦话锋一转,冷声道:“萧雪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这条命我要定,你想要知道的问题,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叶锦在萧雪棠手中吃亏数次,自然也学聪明了,当下吩咐道:“别废话,直接杀了她……” 就在生死一线之际,就在此时,忽然只见萧雪棠喊道:“蔺少舒!” 听到蔺少舒的名字众人下意识的回头一看,而就在此时,只见萧雪棠忽然一把抓过背对着自己的叶锦,抽出簪子抵在了叶锦脖子上,厉声对包围她们的青莲卫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她!” 萧雪棠手中的簪子抵在叶锦的脖子上,此时叶锦心中又怕又恨,大声道:“萧雪棠,你使诈!” 听着叶锦控诉的声音,萧雪棠嘴角抽了抽,意味深长道:“兵不厌诈……” “叶锦,你方才倒是比之前聪明多了,不过又不是很聪明。” 听着萧雪棠那戏谑嘲讽的语气,此时的叶锦将萧雪棠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可…… 此时她的小命拿捏在萧雪棠的手中。 眼看着她帮助太后完成了一件大事,距离她梦寐以求的皇后宝座不过咫尺之遥,她绝对不能死在萧雪棠这个疯子手中。 “你们快退下……” 叶锦不甘心的吩咐青莲,并且吩咐萧雪棠:“萧雪棠,我肚子里可是有皇嗣的,你若是敢伤了我,太后与珩王殿下不会饶了你的。” “是么?” 萧雪棠唇边勾起一抹笑,问的意味深长,叶锦有些心虚。 而此时萧雪棠根本不管此时叶锦在想什么,挟持着叶锦眼看着就要出了偏殿的包围,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旁边闪过一道人影…… 顿时萧雪棠只觉右臂一阵刺痛,手中捏着的簪子‘咣当’一下掉了下来,后背被人一个击掌直接摔在了地上,吐了口血。 而此时叶锦如获大赦,挣脱开萧雪棠的钳制,飞奔向那个男人:“夏统领,萧雪棠竟敢挟持本宫,给本宫杀了她!” 此时叶锦的声音尖锐,神色有些滑稽,但萧雪棠却有些笑不出来。 只见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紫色滚边的中年男子。 他的容貌看起来倒是英挺,但是神色冰冷,一看并非善类。 不是别人,正是青莲卫统领,夏炎! 方才他只是轻轻一掌,萧雪棠就感觉肩膀被捏碎了一样,但她还是咬牙忍住疼痛,将口中的鲜血咽下,踉跄的站了起来。 夏炎倒是有些意外的看着萧雪棠,片刻之后那一双黝黑的眼眸眯了眯,嘲讽道:“萧小姐,进了我们青莲卫的地盘,还想跑?” 萧雪棠心中骤然一沉,但面上却没有说半句求饶的话,而是道:“夏统领,您可是圣上亲卫,怎么成了叶锦的走狗。” 萧雪棠的话可以说的上不客气,但夏炎脸上神色没变,冷笑道:“牙尖嘴利,来人,将她带下去严加审讯,看能不能审问出有关摄政王谋逆的证据。” 显然,夏炎对萧雪棠一个弱女子下此毒手,是冲着蔺巽来的! 若萧雪棠真的被夏炎带走,那么比落在叶锦手中惨一百倍。 一旁陆自珍的心都提起来了,就在此时,只听一道声音道:“住手!”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徽帝身边的江映河。 而沐滟,就在江映河身后…… 是沐滟搬来的救兵?! 叶锦看向沐滟的眼中闪过一丝薄恨,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而此时江映河瞧着这偏殿乱糟糟的,萧雪棠脸色惨白狼狈模样,差点晕了过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映河毕竟是永徽帝身边的心腹,叶锦也不敢得罪,脸上笑容有些勉强,问江映河:“江公公,您怎么来了?” “咱家……咱家是奉圣上旨意,来请萧小姐的。” 江映河的底气有些不足。 一旁的夏炎眼中闪过意丝锐利,忽然开口,道:“公公,圣上半个时辰前下旨,今夜谁也不见。公公莫不是假传圣旨,” “公公要庇护萧雪棠这个乱臣贼子?” 叶锦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有些刺耳。 江映河深深的看了叶锦一眼,眼底神色有些微妙。 这位锦侧妃可真是,昨日才被训斥了一顿,怎么今日又蹦跶起来了? “侧妃娘娘,这九梵山的都是皇亲贵戚,或是朝中的栋梁之才,并无您口中说的乱臣贼子,还请慎言。” 听着江映河毫不客气的语气,叶锦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死太监,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每次他都偏着萧雪棠。 这一次只要等蔺少舒计划成功,到时候后宫就是她的天下,她拿这个死太监第一个开刀! 叶锦眸色一转,直接抬出太后道:“太后娘娘请萧雪棠前去说话,圣上一向孝顺,想必应该不会阻拦的吧?” 萧雪棠戳穿叶锦:“可方才锦侧妃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要将我杖毙,难不成太后要跟死人说话?” 叶锦听着萧雪棠那玩味的语气,盯着她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萧雪棠笑意更浓:“还是锦侧妃假传的懿旨?侧妃好大的胆子啊。” “不,我才没有!” 叶锦立即反驳,她绝对不能被萧雪棠扣上这顶帽子。 听着叶锦反驳的声音,萧雪棠故作惶恐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不成太后娘娘想要杀我?” “不……太后一向疼爱我,定不会如此狠心的!” 见萧雪棠扯到太后身上,叶锦脸色都变了…… 第330章 要变天了,仇家一起刺杀 就在叶锦被萧雪棠不按常理出牌给弄得方寸大乱的时候,一旁夏炎却是当机立断,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江映河想要上前帮萧雪棠,夏炎看了江映河一眼,警告道:“江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了,连这点眼力见都没?” 江映河讪笑道:“夏统领说笑了,这萧小姐毕竟是摄政王的未婚妻,您对她用私刑不好吧……” 夏炎语气阴冷的给萧雪棠定了罪:“摄政王与东宫勾结,意图谋逆,萧雪棠此时乔装偏殿见谢兰若更是心存不轨!” 不过夏炎也不想被人指责他公报私仇,语气缓了缓,道:“没有圣上的吩咐,青莲卫不会对她动私刑的,是太后要见她。” 夏炎淡淡的说着,一副看似公正的样子,仿佛他打的萧雪棠那一掌,不过是意外。 江映河眉心皱了皱,到底顾忌着夏炎是御前红人,且他们这些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正在江映河想着该如何斟酌用词的时候,一旁叶锦唯恐再拖延下去,事情会生变。 虽然如今九梵山的局势,叶锦觉得是自己占尽先机,可是萧雪棠实在是太邪乎了,叶锦担心迟则生变,半是威胁的对江映河道:“江公公,方才你假传圣旨,那可是死罪!若今日之事,江公公您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本宫便不告诉珩王和太后……” “如今九梵山之困,只有珩王能解,等大军班师回朝,京都的天就要变了,公公应该知道站在哪边?” 听着叶锦的话,纵使城府深如江映河,此时脸色不禁微微有些扭曲,神色复杂的盯着叶锦…… 九梵山如今风平浪静,至少目前而言是平静的,困在何处? 而且叶锦还说什么等大军班师回朝之言,这意味着在叶锦心中,东宫谋逆,京都将会有一场恶战是定局! 殊不知,这恰恰是永徽帝的逆鳞。 永徽帝在位不过五年,但他身为临王却亲临了两场十分可怕的皇室同室操戈的惨剧。 君臣父子,反目成仇。 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战争…… 哪怕青莲卫带来密报,又有谢兰若送来的血书以及证词,永徽帝依旧没有当机立断发兵京都。 让齐玉笙带着天子手信先去京都,再让蔺少瑾调兵,为的就是再给东宫一次机会…… 可明明应该什么都不知道的叶锦,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又是珩王立功解困,班师回朝,变天等这些得意忘形之下大逆不道的话。 若是被圣上知道…… 江映河到底老谋深算,一时间心中闪过了许些念头,但面上不显。 手中拿着拂尘,沉默半晌,侧身让开…… 沐滟难以置信:“江公公,您就这样让他们带走棠棠?” 江映河一脸无奈道:“我的郡主呀,咱家是看在老沐王的份上背着圣上才跟您来这一趟,太后要人,咱家还能怎么办?” 见沐滟急的脸色都变了,江映河安慰道:“郡主您就放心吧,太后宅心仁厚,是看着萧小姐长大的,不会为难萧小姐的。” “又许是只找萧小姐问几句话。又或者是担心摄政王被禁足连累到萧小姐,将她召过去是为了庇护萧小姐。所以,您就放心好了……” 沐滟听江映河说的轻松,但心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一跺脚只能去找谢氏她们,看能不能有其它的方法了。 夏炎见沐滟匆匆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越来越没耐心了。” 他眼角的余光看向偏殿的回廊处,在夜色下一片明黄色的衣角非常醒目。 很快那衣角消失不见,那人离开的方向,正是太后寝宫 ! “哎呀,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江映河抬头看着夜空,月朗星疏,明日本应该是个晴好的天气,可偏偏天上一轮明月被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给遮盖住了…… 江映河心底叹了口气之后,很快收拾了情绪,忙小跑的追上永徽帝! …… 此时夏炎走的并没有多远,恰好听见沐滟与江映河之间的对话,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 深宫之事,扑朔迷离,很多东西不能只看表象…… 青莲卫,是在九重宫阙的阴影之下,别人的眼看见的是宫阙的富丽堂皇,他们的眼睛看见的却是宫阙的阴暗一面。 外人都说太后如何的宅心仁厚,但武宗的妃嫔,活下来的只有如今的太后,就连当年号称骄纵后宫的仁懿皇后,也是不明不白的暴毙,就在怀闵帝登基前夕; 宫人都说太后如何的宠爱萧雪棠,但夏炎清楚太后看重的是萧雪棠身后的谢家能给珩王带来助力。 但萧雪棠背叛了珩王,在太后面前她就只有一个下场——死! 所以夏炎并没有拦着…… 他是公正无私的青莲卫统领,只效忠于天子,不该在没有天子命令之下,对付蔺巽或者萧雪棠。 但,这是太后的命令! 与他夏炎无关…… “去行思宫,看看兄弟们,可别怠慢了摄政王!” 说到此处,夏炎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如今,蔺巽正被幽禁在行思宫中。 行思宫四面环水,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牢笼更加贴切。而行思宫四周没有任何的死角,里面人的一举一动,全部在青莲卫的监视之下。 夜色幽幽,整个行思宫内一片灯火通明。 在书案前抄写佛经的男人,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在香炉里添了把香…… 颇有大战前夕,却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气度,毕竟这位可是从十五岁开始便就征战沙场、战无不胜的摄政王! 行思宫内灯火通明,环绕着行思宫的水流暗涌…… 借着夜色的掩护,从水面忽然出现一群湿漉漉的刺客,如同鬼影一般,慢慢向行思宫内摸索去…… 在外面巡逻的青莲卫发现了端倪,正要上前查看,却被旁边的护卫长给按住。 “别多事。” 护卫长冷冷提醒:“今夜无论什么,都当没听见,没看见,这是大统领的意思……” 闻言,小侍卫立即噤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竟是无数只毒蛇,慢慢向主殿靠拢! 第321章 深藏不露的太后 几乎是同一时刻…… 行宫,小佛堂前灯影摇曳。 太后一袭素色青衣,白发披散在身后,神色如鬼魅,干枯如树皮一般的手剪灭了一盏油灯…… 供奉在佛前的油灯灯影明灭,此时太后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也有模糊不定。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后开口道:“少舒你来了,萧雪棠她……” 不见回应,她一看只见来的不是蔺少舒,而是沐行云! “是你?” 太后眼底那抹柔和的神色一闪而逝,看着沐行云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道:“哀家不知道该称呼你为沐小将军,还是该称之为佛恕法师?” 沐行云神色如旧,微微一笑,道:“谨防隔墙有耳,太后娘娘还是称微臣为沐行云。” “沐行云……” 太后那一双浑浊却又闪烁着精光的眼落在他的脸上,道:“你看起来并不太像你的母亲……” 沐行云坦然道:“幸好我不像她。” 太后眸色一凝,看着沐行云那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不知想到了什么…… 是那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一旁的琴月上前为沐行云奉上了茶,听着久居深宫的太后,与这位目前在御前意气风发的沐将军之间的对话,神色小心翼翼,看向沐行云的眼神更加多了一层畏惧。 谁能想到,从前在嘉寿宫与太后讲经论佛的佛恕法师,竟会是沐王府那位执掌大权的将军?! 这些年,琴月和芳月姐妹二人伺候在太后身边,知道太后不少秘密。比如太后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与世无争,她是个极其有野心的女人。 她不与皇后争夺六宫的权利,是因为她对这件事不感兴趣,对于太后而言她真正想要做的就是谋划扶持蔺少舒上位! 如今,她即将做到了…… 只要这次九梵山之计成功,那么太后即将为珩王殿下扫除两位劲敌——东宫以及摄政王,并且能够让圣上心甘情愿的传位给珩王! 毕竟,就在两个时辰前,太后已经得到了让圣上心甘情愿传位那件重要的东西…… 而距离天亮只有几个时辰,这个时候这位沐将军来,恐怕也是为了它。 果然! 就在琴月心中不安的揣测之间,沐行云与太后短暂交锋之后,沐行云并没有呈现出十分焦急的样子,依旧沉得住气笑道:“听说太后娘娘今日得到一件宝物,不知可否借给在下观瞻一下。” 太后面不改色,神色看起来有些无辜:“哀家今日身子不适,在寝宫修养,什么宝物?哀家可不曾听说过……” 沐行云脸色有些难看。 他派了好几波人在九梵山寻找东西,更是让叶锦盯着蔺少舒的一举一动,却没想到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人——太后! 这位号称在后宫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看似淡泊名利,实则心机深沉,竟是趁着他们在凤凰台比试的时候动手。 更重要的是,比起蔺少舒,她更了解永徽帝。轻而易举的,拿到了谢贵妃留下的那件东西…… 沐行云也没预料到他自己运筹帷幄,竟会栽在太后这个老妖怪的手中,脸上神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冷笑一声,看向太后那一张装腔作势的无辜,令人作呕的苍老面容,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只是面上依旧平静开口道:“太后娘娘想要过河拆桥?” 太后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答非所问:“此番九梵山事成,沐将军是新朝的大功臣,无论想要什么封赏哀家都可做主给你。只是不知到时沐将军是要官爵,还是……南疆?” 沐行云眼皮子一跳,看向太后。 只见太后看向他,幽暗的目光在烛火下,似是能看穿人心…… 沐行云眉心微皱:他轻敌了。 许久之后,沐行云收回视线,片刻之后才意味深长的开口道:“太后娘娘觉得这一次珩王是稳操胜券了……” 太后显然意想不到沐行云会留着一手,这下她原本运筹帷幄的神色微变,看向沐行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琴月来回道:“太后娘娘,珩王殿下来了。” 只见蔺少舒进来,先是向太后行了个礼,道:“见过皇祖母。” 待看见沐行云在太后这里的时候,蔺少舒略有些意外,却并不惊讶,道:“沐将军也在啊。” 毕竟当初他与沐行云相识,正是在嘉寿宫! 只是彼时的蔺少舒并不知道,沐行云身上竟有那么多多重身份。 幸运的是沐行云是效忠于他,他的多重身份给蔺少舒的大业添了不少便利,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 太后看见蔺少舒,脸上方才寒意敛去,也添了几分真道:“这里没外人,起来说话吧。” 见蔺少舒脸色不大好看,太后关心的问道:“可是今日在勤政殿,有什么变故?” 虽然今日太后没去凤凰台,永徽帝出于孝顺也没将京都的变故惊动太后。但这位自诩不问事实的太后却是耳目精明,却是对九梵山的事情了如指掌…… 蔺少舒没有隐瞒,有些愤怒道:“京都那里出了事,可父皇却将兵符交给了越王,分明是不信任我!” 蔺少舒知道问题就是出在昨晚的刺客上,让永徽帝疑了心。 而这一切都是蔺巽搞的鬼! 幸好,幸好他们还留有后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虽然遗憾蔺少舒没能拿到虎符掌握兵权,但眼底遗憾稍纵即逝,道:“无妨,此去搬救兵也是十分危险,只要取得兵符,到时候哀家会亲自向你父皇说,由你带兵前去京都平叛,他不会拒绝的。” 太后对于这点很自信的,永徽帝一向孝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只不过太后深谙人心,知道若是她一味的干涉永徽帝提要求,必然会让永徽帝心生反感。所以太后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甚至是被皇后压倒的姿态,让永徽帝对她心生愧疚。 这样一来,太后素日里少有的、却又极其重要的提出要求,永徽帝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一国之君,却也不过是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一枚棋子,一枚棋子而已…… 就在今夜之后,这天下要交给属于它的真正的主人了! 第322章 阶下之囚 蔺少舒知道太后一心为他筹谋,在太后的面前便没有隐瞒道:“父皇虽然是将兵符给了蔺少瑾,不过明日回城,是由沐将军率兵,想必蔺少瑾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 却不曾想一听永徽帝已经下旨让沐行云带兵,太后脸色微变…… 沐行云果然留了一手! 此时的蔺少舒并不清楚方才太后与沐行云私底下的风波暗涌,还只当沐行云目的和他们一致。 所以,在永徽帝下旨让沐行云率军的时候,蔺少舒并没有做他想…… 太后一息之间脸色变了急变,但不过很快恢复如常,脸上带着慈和的笑道:“少舒来的正好,哀家有东西,正要给你看呢,沐将军在场不妨一起见一见。” 太后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笑,仿佛方才想要过河拆桥的人并不是她! 沐行云深深的看了太后一眼,并没有戳穿她,而是微笑道:“微臣求之不得。” 闻言蔺少舒心下暗喜,道:“皇祖母,您找到母妃留给我的东西了,那究竟是什么?” 太后没说话,一个眼神示意之下,只见琴月将一个银白色的保险箱拿了过来…… 摇曳的烛火下,那不过三尺大小银色的箱子,瞬间攥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蔺少舒瞬间被那箱子给吸引住了,上前摸了一把,惊叹道:“这箱子似铜非铜,且镶嵌之处竟是天衣无缝,究竟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太后瞧着蔺少舒眼底惊叹的神色,眉宇之间带着少年气,嘴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 一旁琴月递给蔺少舒一把匕首道:“珩王殿下,这箱子的妙用可不止这些呢,您用匕首试试看。” 匕首是番邦进宫的,之前蔺少舒也有一把,削铁如泥。 他试探性的在箱子上砍了一刀,竟发现整个箱子竟是毫发无伤! “王爷,这箱子其实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不能用正确的方法打开它,里面的东西也会自动被焚毁。这也是为何这些年,太后一直想等您和萧雪棠成亲后再交给您的缘故,只是没想到……真正能打开箱子的人,并不是萧雪棠!” 之前太后一心想要撮合萧雪棠与蔺少舒二人,其实是陷入一个错误的认知,那就是她以为萧雪棠与谢贵妃关系最为密切,谢贵妃留下的东西就只有萧雪棠能打开。 直到,叶锦的出现…… 此时蔺少舒已经顾不上太后和琴月主仆二人在说些什么了,他完全就被这神秘的箱子所吸引了。 如果,他能掌握炼制这箱子原材料的方法,能够大量生产,制成兵器,那么他囤的那支军队…… 而此时沐行云神色虽然没蔺少舒表现那么明显,但他那平静外表下隐隐藏着激动的神色。 这箱子一看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果然如同古籍上预言的那般,来自于异世的女人,将会成为他最终的救赎! 想到此处,沐行云的神色也不复之前那般风轻云淡,迫不及待的问太后:“箱子既然已经打开,里面的东西呢?” 太后深深的看了沐行云一眼,随即才道:“箱子里面,是空的……” “不,这不可能!” 沐行云声音骤然提升,此时就连蔺少舒也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沐行云怎么会对他母妃留下的东西如此在意? 蔺少舒也并非是蠢笨之人,眼睛眯了眯,道:“沐将军,你如此处心积虑接近本王,来九梵山,是不是别有用心!” 沐行云在蔺少舒怀疑的目光下,迅速让自己恢复镇定,道:“珩王殿下,您说的没错,本座听闻谢贵妃收藏藏书千万,其中便一卷,是我天玄教修复后的古籍残卷……” 说到这里,沐行云从袖子中拿出半卷泛黄的古籍。 上面有古老的篆体字密密麻麻的写着不知是什么内容,倒是封面上,青纹九头鸟的图案让蔺少舒不由多看了几眼,只因上面的纹路符号似曾相识…… 还不等蔺少舒琢磨出什么来,只听沐行云道:“珩王殿下,本座投靠您,帮您设下九梵山之局可是十分诚心,本座所求只是想要找回原本教中古籍合二为一。太后娘娘,连本座这点心愿都不满足吗?” 沐行云嘴角噙着笑,但烛火晃动,他手中的剑锋已经指向了太后与蔺少舒二人! 蔺少舒万万没想到沐行云竟会就此发难,低呼道:“你疯了!” 可此时为了商议事情,他们已经屏退了侍卫,且压根没有防备。 毕竟,他们的死敌是蔺巽。 但蔺巽身边的人都被他们调遣走了,如今蔺巽困在行思宫,自身难保,眼看计划得逞所以就连一向慎重的太后也处于十分放松的状态。 所以,沐行云骤然动手蔺少舒和太后根本防不胜防。 沐行云对上蔺少舒愤怒的双眸,只是不屑的冷笑一声…… 此番沐行云九梵山之行的目的,设计东宫兵变以及对付蔺巽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拿到谢贵妃的东西。 他费尽心思筹谋如此之久,为的就是九梵山这次,寻找到破解九头鸟咒语的方法! 凭什么他付出这么大代价,以十万人的性命祭,好不容易换来轮回转世的机会却依旧不能得偿所愿? 他要萧雪棠,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不希望再有任何的阴差阳错。 逼仄的宫殿内,烛火摇曳剑光映着沐行云眼底一片猩红,不止是蔺少舒,就连太后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哀家真的没骗你!” 太后立即开口,道:“箱子是空箱子,并没有留下任何什么古籍。” “不可能!” 沐行云并不相信太后,剑锋更逼近一尺,但此时他对准的是蔺少舒,冷声道:“太后娘娘费尽心思,拿到谢贵妃的东西,寻找打开它的方法,怎么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 太后见蔺少舒的性命受到胁迫,一向从容的神色微变,急忙道:“哀家真的没骗你……” “在这个箱子里面,并无你要的古籍,但谢婉月留下的东西却是足以能让少舒成为天下霸主——” “里面,是锻造这种名为钢铁材质箱子的方法!” 此时蔺少舒心脏狂跳,方才他就想过若是将这银白色箱子的材质炼制成兵器,自己便能一统天下。 没想到,真的能做到! 沐行云神色还是将信将疑,下一刻只听外面琴月来回道:“太后,锦侧妃来了……” 闻言,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微妙的色泽,看着蔺少舒:“你想要什么古籍,或许可以问她!” 太后说的她,是指沦为阶下囚的萧雪棠…… 第323章 夜见太后 萧雪棠被叶锦带进太后的行宫时,已经快到子时。 夜色沉沉,整个九梵山行宫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仿佛光明永远都不会降临…… 穿着蓝色宫装的宫娥将内殿的油灯全部点燃,鱼贯而出,刹那间原本黑暗逼仄的内殿瞬间灯火通明,萧雪棠一眼便瞧见了在那光芒笼罩下、坐在整个内殿唯一的椅子上,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太后! 神色一怔…… 太后今日竟是一改往日的低调,穿着暗红色绣金凤纹的濯衣,凤冠上的东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上一次看见太后如此庄重的打扮,还是前世……蔺少舒登基前一夜。 但不过顷刻,萧雪棠掩去眼底的微妙,上前俯首叩拜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叶锦也是第一次看见气势如此威严逼人的太后,愣了会儿,迫不及待的在太后面前邀功:“太后娘娘,果然不出您所料,萧雪棠竟违背圣旨,偷偷去见谢兰若了,被臣妾抓了个正着!” “太后娘娘,您说该如何罚萧雪棠?” 原来叶锦出现在偏殿,并不是巧合,而是奉了太后的命令,在那里……守株待兔。 看着萧雪棠如此狼狈的样子,叶锦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虽然方才因为江映河的插手,她没能按照计划直接杀了萧雪棠,但叶锦相信萧雪棠落在太后的手中下场不见得比死要好。 听着叶锦殷切的声音,太后瞥了她一眼,似是面色有所不虞道:“锦侧妃,哀家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 叶锦没想到太后说变脸就变脸,整个大脑还没转过弯来,下意识道:“太后,您不是说过,要让萧雪棠好看,方才臣妾也只是小小教训了她一番……” 话音方落,只见太后面色一变,一旁琴月上前直接扇了叶锦两巴掌! 两巴掌下去,叶锦双颊红肿,就连鬓边方才她惜若珍宝的凤簪也被打偏到一边。 叶锦神色难以置信…… 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之前对她和颜悦色的太后,怎么会突然变脸像是变了个人? “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 叶锦喃喃问道,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一旁琴月斜着眼看着叶锦道:“锦侧妃,太后娘娘没让你开口,你就不得开口!这一巴掌小惩大诫,让您明白日后这后宫,真正做主之人是谁。” 太后此时面色不复从前那般慈和,眼底的阴冷让叶锦看的都心惊肉跳的。她是个识时务的人,忙道:“臣妾知错了……” 说完,这才不甘心的退到一边。 此时萧雪棠在一旁将叶锦和太后之间的官司看在眼中,眼底一片冰冷,也不知方才太后那般做为是给叶锦立规矩,还是杀鸡儆猴! 就在萧雪棠心中暗自思忖的时候,太后的眼神已经从叶锦身上掠过,看向萧雪棠,似是心疼:“好孩子,怎么受伤了,又是谁伤的你?” 叶锦此时火辣辣的疼,太后两巴掌完全给叶锦扇懵了没反应过来,此时听见太后关心萧雪棠的话惊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后该不会对萧雪棠这个贱人手下留情吧! 唯有萧雪棠清楚,太后此人看似和善,实则两面三刀。 在对她有利用价值的人时,太后会给她极尽疼爱关怀;在利用完之后,便弃之如敝履,过河拆桥都是轻的。 前世,蔺少舒登基之后太后命人送来的毒酒,让萧雪棠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是不寒而栗。 所以萧雪棠并不认为,如此深夜,在如此风声鹤唳的九梵山,太后半夜盛装见她只是关心她…… 她的身上,有太后所求所要的东西! 而那件东西,是与谢家和谢贵妃有关,也将会成为今夜她在太后面前的保命符。 不过一时之间,萧雪棠心中已经将眼前的局势分析了一遍,面上故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多谢太后关心,我的伤是……” 萧雪棠支支吾吾,看着叶锦,似乎又有所顾忌着什么,没说完。 太后也看向叶锦…… 此时叶锦背后一凉! 太后那样温和平易近人的模样,就像是……在让她打开保险箱之前! 可在她打开太后的保险箱之后,太后按照诺言将凤簪给了她,可态度却是天翻地覆。 此时的叶锦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在偏殿的时候萧雪棠的话,太后可没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可她却傻乎乎的认为太后是真心的想要扶持她! 现在她的肠子都后悔青了…… 她不该那般轻易被太后那一张看似菩萨的面容欺骗,只为一支凤簪,就被哄得晕头转向,没有任何戒备的打开保险箱。 同时,叶锦也明白过来,这位久居深宫,看似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可怕之处。 叶锦对上太后犀利的目光,心有余悸,不敢造次,只能道:“萧雪棠你少在那污蔑人,我可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当然是因为她想借青莲卫刀的杀人,结果没杀成。 叶锦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方才萧雪棠与青莲卫对峙,却引来了江映河的事,要不要告诉太后? 可毕竟是她自作主张,万一太后罚她怎么办?! 就在叶锦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被萧雪棠开口打断了。 萧雪棠见叶锦一副心虚的样子,眉梢微挑,故作委屈道:“侧妃娘娘说没有,那就是没了。” “萧雪棠……” 叶锦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还未发作,便被太后压了下去。 “这是哀家的寝宫,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她这一刻钟被太后的训斥,竟是比之前加起来还要多,叶锦心中更加确定太后这是过了河,就要拆这座桥。 叶锦恨的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但一双杏眼却是闪过一丝暗沉…… 太后如此待她,那她便不打算提醒太后江映河的事情了! 总归,她已经得到了凤簪,至于太后与萧雪棠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 想到此处,叶锦面上又恢复了往日毕恭毕敬的样子,道:“妾身知错。” 见叶锦没开口,萧雪棠微微松了口气。 太后城府极深,若叶锦提到了江映河,她不免会心生疑窦。 万幸的人,这九梵山看似已经是蔺少舒的天下,但他们之间各怀心思,是一盘散沙! 就在庆幸间太后已经从高高在上的座位上走了下来,径直走到萧雪棠的面前…… 接下来,太后开口说的话让萧雪棠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第324章 匕首与毒酒 只见一身盛装的太后降尊纡贵的走到萧雪棠的面前,轻轻握着萧雪棠的手,似是安抚道:“当初圣上将你指婚给摄政王的时候,哀家本以为是段好姻缘,没想到摄政王竟会勾结东宫谋逆,还牵连到了谢家……” “你毕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总不至于看着你走上一条不归路。” “只要你愿意,哀家再重新给你与少舒指婚……如何?” 饶是萧雪棠心中已经猜测过进入太后地盘,会遭遇到的诸多可能危险。 比如说,太后会利用她来威胁蔺巽,或者让蔺巽投鼠忌器;又或者,太后在宫中看她不顺眼许久,可偏偏太后要做出一副慈爱悲悯的形象,如今在九梵山太后无所顾忌,自然是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 更甚至,萧雪棠会以为太后那戴着慈悲悲悯的笑容之下,下一刻会让人直接端来一杯毒酒。 可万万没想到,太后一开口便就是提蔺少舒,这下就连萧雪棠都愣住了…… “你,说什么?” 就连叶锦也变了脸色…… 太后费尽心思,让青莲卫给萧雪棠抓过来,竟不是为了对付萧雪棠,给萧雪棠一个颜色看,而是要给萧雪棠珩王妃的位置?! 太后见萧雪棠愣怔的神色,还以为萧雪棠惊喜疯了,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冷笑…… 她就知道,萧雪棠放不下蔺少舒。 在深宫多年,太后深谙人心。 什么真心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都不过是些梦话,笑话。 当初萧雪棠坚决与蔺少舒退婚,无非就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攀附上了姬华那根这个高枝,借此可以嫁进摄政王府。 如今摄政王出了事情,谢家也受到牵连,萧雪棠的态度还能和之前那样坚持吗? 就算,萧雪棠对蔺巽有几分真心,可是在绝对的利益和危机面前,那点真心又有什么用…… 当初文渊阁,萧雪棠都能舍弃与蔺少舒数十年青梅竹马的情分,那么现在在九梵山行宫,为了保命萧雪棠又怎么不会舍弃他与蔺巽呢? 所以,太后不要萧雪棠死,而是要萧雪棠倒戈他们! 一来可以拿到那件东西,第二,可以让那个人亲眼看见,她又是如何的重振旗鼓,只手翻云覆雨的。 想到此处,太后那双干枯浑浊的双眼,在那如昼灯火照耀下,闪烁着一种诡谲的光。 她轻声道:“你和少舒毕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少舒就犯了一点小错误,你怎么就能退婚呢。” “如今摄政王勾结东宫,意图谋逆,想必你应该也后悔了,哀家再给你一次机会……” 此时萧雪棠已经从短暂的震惊中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太后那一副温和的神色,从多年与太后交锋的经验中萧雪棠清楚,太后此时神色越温和,后面手段越阴毒! 她不动声色道:“太后,匦检院的人还没传来消息,太子是否谋逆,是否又会牵扯到王爷,天亮之前,一切都还不是定数。” 萧雪棠的话,听在太后耳中,分明就是在强作辩解。 太后笑了笑,轻飘飘的给了萧雪棠重重一击! “是呈递物证的是你的表兄,莫不是你是说你表兄和谢家欺君?” 蔺巽和谢家都是萧雪棠所在意、所珍视的人,太后这一番话,显然是拿捏住了萧雪棠的死穴。 萧雪棠抿唇不言。 太后继续循循善诱……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要你继续与少舒在一起,哀家是不会动你与谢家。” “毕竟你是少舒的青梅竹马,谢家也是少舒的母族,如果可以,哀家希望你与谢家都能站在少舒这一边。” 太后嘴角噙着笑,语气风轻云淡,像是处处为萧雪棠着想,处处为萧雪棠打算。 萧雪棠似是有些松动,看着太后道:“只要我答应,太后就会放过我,放过舅母,放过表兄,让他们安然无恙。” “自然!”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当然,除此之外,你得帮哀家做一件事……” “贵妃当年给你留下的东西,全部都给哀家,还有……哀家要你亲手杀了蔺巽!” 一把匕首,顺势被太后塞到萧雪棠的手中。 九梵山事成,蔺巽将会成为蔺少舒的心腹大患,绝对不能留。 虽然此时她将蔺巽困在行思宫,各方刺客也都一拥而上,但…… 当年兽园那个与野兽殊死一搏的少年强悍到让太后至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如果蔺巽活过明天,后患无穷。 能杀死蔺巽的,只有萧雪棠! 不知从何处的风吹灭了几盏油灯,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萧雪棠定定的看着太后。 光晕照在太后那华丽盛装的面容上,似乎与她身后屏风上佛像重叠,可佛的眼却是阖上的,而眼前这位老人的眼底却是阴险,贪婪,算计的! 太后也从少女黑白分明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湛机敏,就像是玉雕观音的眼,映照出世间所有罪恶,无从遁形。 这样清亮如雪的眼神,她曾在一个叫做谢婉月的女子身上见过…… 时隔经年,再度见到这样一双眼映照出她的脸,这一切有些似曾相识。 烛火跳跃,眼底的那一张脸扭曲了,也更加苍老,更加狰狞。 这一刻,竟是太后像是承受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萧雪棠见太后近乎仓皇狼狈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开口道:“若我不愿意呢。” 闻言,太后猛的一抬头,看着萧雪棠…… 眼底那温和神色瞬间殆尽,只因一句话,她脸上那悲天悯人的面具就被萧雪棠生生剥落,如罗刹那般冷酷。 “不愿意的话……萧雪棠,你就别怪哀家心狠了。” 太后淡淡的说道,似乎对于萧雪棠的回答,也是在意料之中。 她轻轻一抬手,便见琴月端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一个做工精致、镶嵌宝石的酒壶。 瞬间,萧雪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是鸩酒! 此刻,前世一些事情,仿佛重现,鸩酒腐蚀五脏六腑的极致痛楚,让萧雪棠这个死过一次的人都不觉得恐惧。 “毒酒和匕首,你选一样吧。” 太后重新坐回座位上,瞥了一眼绣着佛像的屏风后,说道…… 第325章 鸩酒逼讯,皇后的危机 屏风后,坐着两个人—— 正是蔺少舒和沐行云! 当看见萧雪棠和叶锦一起出现的时候,蔺少舒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的…… 他再恨萧雪棠,可也不希望萧雪棠受到伤害。就算萧雪棠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中! 蔺少舒此时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如果皇祖母今夜为难萧雪棠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冲出去护住萧雪棠…… 可让蔺少舒惊喜的是,太后并没有因为退婚以及谢家的事情迁怒萧雪棠,反而还在处处为萧雪棠着想,想让他们继续履行婚约! 原本蔺少舒已经波澜不惊的心,此时重新泛起了涟漪…… 这段时日他娶了叶锦,又看了很多女子的画像。可无论是王洛洛还是叶锦,蔺少舒都不在乎,如果萧雪棠愿意回心转意,珩王妃的位置、甚至是以后的……皇后,都只会是萧雪棠! 而且有皇祖母也站在他们这边,只要萧雪棠今夜愿意点头,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 可…… 萧雪棠看着宫女手中那熟悉的酒壶,用力攥紧了手心,抑制住心底本能的恐惧。 她看着太后,声音冷淡却又十分坚决道:“太后娘娘,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无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杀害蔺巽。” ‘轰’地一声,这番话听在蔺少舒的耳中,如遭雷击。 萧雪棠的冷漠无情的回答,映衬着他方才的担忧与激动,就像是一个笑话。 她竟为了蔺巽,宁愿选择毒酒,也不想伤他? 滔天怒火,怒火,几乎要将蔺少舒给淹没! 若说在一刻钟之前蔺少舒对萧雪棠心中爱恨交织,爱意远超过恨意的话。但在太后试探之后,蔺少舒心中恨意翻涌,甚至恨不得亲自将毒酒喂给萧雪棠。 就算,他违背了他们从前从前的誓约在先,可…… 日后他是天子,三宫六院,只是一个叶锦而已,便让萧雪棠记恨如此之久。 萧雪棠,这样善妒固执的性格,又怎么适合做他的皇后! 蔺少舒脸上神色一片阴寒,生生捏碎了手中的酒盏。 沐行云则是将蔺少舒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隔着屏风看着内殿的风云暗涌…… 不得不说太后这手段还真是高明啊,为了防止蔺少舒对萧雪棠旧情未了,误了大业,竟是借着今夜来一招杀人诛心。 果然…… 太后听见萧雪棠果断的回答,心知有了萧雪棠这句话,蔺少舒应该能彻底死心了,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了一抹弧度。 面上,却是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啊,哀家本来还想看在少舒的面子上,留给你一条生路。是你自己,冥顽不灵……”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萧雪棠,就像是看一只蝼蚁…… ‘灵’字话音落下,琴月端着酒壶逼近萧雪棠,皮笑肉不笑道:“萧小姐,乖乖喝下这杯酒,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萧小姐请放心,您毕竟还有用处,太后娘娘舍不得您死的。这酒喝下去,只会让您痛不欲生,到时候你将该交代的全部交代,交出贵妃娘娘当年留下的东西,到时候……” “您会求着太后娘娘,给你一个痛快的!” 最后一句话,琴月故意是压低声音,显然是不想让蔺少舒听见。 萧雪棠看着近在咫尺的毒酒,忽然笑了…… 萧雪棠的长相明艳,极具攻击性的,只是她素日里有意隐藏,再加上服饰装扮多以素色为主,所以显得温和恬淡。 但此时,她仰头看着太后,秾艳的五官在烛火下带着一种凌厉之气,像是刚出鞘的剑。 太后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早就已经算计好,在我踏进九梵山的时候,便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绝对不可能让我活着出九梵山,却还要假惺惺的说给我留一条活路,来彰显您的仁慈,真是可笑至极……” “这鸩酒虽然不会让我死,但却能让我痛不欲生,堪比世上最痛苦的刑罚。你想从我口中刑讯出谢贵妃的遗物,是担心她留下的东西,里面有对你不利的证据?” 紧接着,萧雪棠语出惊人道:“是你,害死了谢贵妃,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一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震得大殿内所有人都懵了…… 萧雪棠的声音在寂静的内殿分外刺耳,此时原本高高在上的太后瞬间变了脸色,‘唰’的一下站了起来,道:“胡言乱语!堵住她的嘴,把毒酒给灌下去!” 得了吩咐,琴月带着人想要抓萧雪棠,可却万万没想到看似纤弱的萧雪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她们的手…… “你要灭口的人不止我,还有皇后……” “皇后一死,你既能为珩王除掉心腹大患,更重要的是,将会给谢贵妃之死画上句号……” 最后一句,萧雪棠手臂被人按住,而琴月捏着萧雪棠的下巴,面目狰狞的将毒酒给萧雪棠灌下。 烛火摇曳,此时萧雪棠拼命挣扎间,眼角余光看向屏风之后那道修长的身影…… 此情此景,仿佛与前世重叠! …… ‘嘀嗒’更漏的声音,在这安静到近乎诡谲的夜晚分外的清晰,隐隐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蒹葭宫,已近子时,可王皇后依旧保持着坐在主座上的姿势,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已经派出了飞鸽前去京都,可至今没有收到京都的消息,这让等待的时间似乎是格外的漫长。 她十六岁进王府,又执掌凤印五年,运筹帷幄,但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难关! 她被永徽帝变相的软禁,也就意味着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 连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她该如何应对? 就在惴惴不安之际,只见王月楹苍白着脸色,神色惊惶的进来道:“姑母,方才我身边的翠儿拿了您的牌子偷偷下山,可却被山底下的侍卫抓住,京都一定是出事了!” 王皇后眸色微沉,此时王月楹也失去了平日里的高傲,几乎变了调道:“如今整个九梵山草木皆兵,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 “不可能!” 王皇后高昂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听起来竟有几分凄厉。 “有你父亲看着,太子是绝对不会做糊涂事的,除非……” 随即王皇后想到什么一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第326章 宫变 王月楹生性高傲,但她毕竟是被母亲娇宠长大,远不如王皇后那般沉得住气,下意识道:“姑母,除非什么?” 王皇后凌厉的双眸盯了王月楹半晌,才道:“除非,他们已经舍弃我们了!” 王月楹浑身一震,紧接着整个身子瘫软在地,下意识喃喃道:“不,这不可能啊。” 王月楹不能想象,明明今夜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家大小姐,明明她还心心念念的想从萧雪棠手中抢走蔺巽。 怎么一夕之间风云骤变,她与尊贵的皇后姑母会成为阶下囚?! 她不能接受…… 就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宫娥的声音道:“皇后娘娘,王小姐求见。” 闻言王月楹皱眉:“王洛洛,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 “是了,现如今眼见着王家出了事,她攀附上珩王这个高枝,来炫耀了?” 王月楹尖锐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门外,门口传来王洛洛的声音:“王小姐,您如此揣测臣女,会让臣女伤心的。” 只见王洛洛一袭簇新的紫衣,化着晚妆,比起王月楹与王皇后的狼狈,她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就这么施施然的带着一个宫娥进了蒹葭宫,竟是如入无人之地。 “毕竟臣女与珩王的婚事,可是皇后娘娘您亲自成全,时也命也,也怪不了臣女啊!” 王月楹见一向对自己低眉顺眼,百般讨好的王洛洛,如今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时怒上心头,恨不得直接抓花王洛洛的脸…… “王洛洛你……” 王月楹气死了,就在此时,倒是老谋深算的皇后从王洛洛的语气中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倏然看向她,冷冷道:“你与珩王的婚事,不是本宫指给你的,是太后!” 皇后毕竟是六宫之主,她沉着脸,凌厉的目光看向王洛洛的时候,带来的威压,这让王洛洛脸上的笑也微微凝滞了片刻。 王月楹此时比王洛洛更加不安,她神色困惑的看着皇后,道:“姑母,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 “今日凤凰台上选妃,太后根本就不在场,难不成她还能有隔空操纵的本事?” 原本王月楹只不过是无心的一句话,却顿时让皇后本就算不上好看的脸色沉了脸…… 话说到这里,王洛洛也一改前些时日在王皇后以及王月楹面前的讨好殷切,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道:“不愧是皇后娘娘,臣女以为您还要等到死到临头才想明白呢……” “没错,我们王家此番送我来京都,就是为了进宫的。” “你以为,我会是小崔氏那个蠢货,给东宫当一个玩物?” “既然到了京都,要当就要当王妃,未来的皇后!” 王月楹倒抽了口凉气,似乎第一次认识王洛洛,呵斥道:“王洛洛,你好大的口气!” 王皇后气急败坏,连忙吩咐四周道:“来人,快来人……” 就在此时,内务府总管刘春喜来道:“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这次准备来九梵山之前,皇后心腹,内务府总管陈庸突然生病,王皇后便提拔了王春喜带着宫人来九梵山收拾安置。 刘春喜行事一向机灵,虽比不上他师父知根知底,可皇后在今夜之前对他并没有产生过任何疑心。 可现在…… 在刘春喜带着宫人们出现的时候,皇后非但没松了口气,反而心中的那根弦更加的紧绷了! 此时只听王洛洛幽幽如同鬼魅的声音道:“娘娘,今日凤凰台,您觉得为何太后没出现?” “那是因为太后需要布局啊,将这后宫的侍卫换做我们的人。现在您在九梵山行宫,俨然已是太后的天下……” 这次来九梵山行宫,由蔺巽和禁军一起负责保护九梵山安防。 但蔺巽的注意力是放在保护永徽帝的关雎宫,而且永徽帝身边还有青莲卫,整个关雎宫自然是密不透风…… 而禁军那里……皇后倏然想起,禁军副统领,正是太后的侄子! 皇后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一阵夜风吹过,皇后不禁打了个寒颤,像是整个人都直接跌入了冰窖中…… 东宫势力全部都在京都,太后将她引到九梵山,正是千载难逢的下手机会。 易地而处,若是皇后自己,也不会留下一丝余地,让她回到京都! 太后在后宫蛰伏多年,面上表现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却是一副毒蛇伪装成观音像。等她露出獠牙的时候,就是直接咬死猎物的咽喉…… 下一刻,只见王洛洛看了刘春喜一眼,道:“刘公公,为了以免再生枝节,动手吧。” “是……” “你们做什么!” 王月楹恐惧的挡在皇后面前,却被刘春喜一个眼神看过去,很快便见两个太监捂着王月楹的嘴带了下去,将她押跪在王洛洛的面前。 “王大小姐……” 王洛洛瞧着王月楹如此狼狈的模样,乐不可支的笑了。 她手中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酒壶,在手中把玩着。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月楹道:“王家和皇后一地那获罪,你身为王家大小姐,那可是要一并没入乐坊的。想必王小姐生性高傲,冰清玉洁,一定不想沦落风尘,不如我大发慈悲送你一程。” 王月楹拼命挣扎,挣脱开了太监的手。 人在濒死关头,竟是爆发出出奇的力气,质问王洛洛:“王洛洛,我们王家对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对我不薄?” 王洛洛忽而大笑起来,紧接着脸色一变,狠狠打了王月楹一巴掌! “你王月楹不过是将我当做你一只听话的狗而已,当做笼络底下人的棋子。以为让我嫁给那废物储君,便就是天大的恩赐?” “可我王洛洛偏偏不认命,都姓王,哪里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你们王家不过是草芥出身,想我太原王氏,那也算是百年世家,出身名门,凭什么要仰你们鼻息?而且……” 王洛洛的目光忽而看向坐在主座之上,在危难关头,依旧强撑着仪态的皇后:“你们王家,当年不也正是靠着不入流的手段将从前第一世家的谢家从神坛上拉下来的吗,而我们太原王氏,不过是效仿你们当年所作所为,又有何不可?” 听着王洛洛的话,那些尘封的往事忽而浮现在王皇后脑海,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报应,难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一如当年…… 第327章 盛怒下的绝望 她与王显兄妹二人本是寒门出身,因为才情,她的兄长王显得到了谢太傅的赏识,收为关门弟子。 王家落魄,她被族人逼嫁给权贵做侍妾,不得已她千里迢迢来到京都寻找自己的兄长,晕倒在谢家大小姐的轿子前。 是谢婉月救了她,收留了她。 彼时谢家正是京都第一世家,与之来往的都是皇孙贵胄,也是那时王皇后认识的临王蔺景佑。 那位出身富贵的闲散王爷,却对谢婉月一往情深。 她以谢婉月的名义接近临王,稍微用了点手段,便成了临王的侧妃…… 虽然只是侧妃但王娥相信,她的兄长已经娶得了功名,只要在朝中有所建树,只要她诞下世子那么她便就是临王妃。 可就在她怀有身孕、即将诞下王府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蔺景佑娶了谢婉月! 明明就在那之前,谢婉月曾信誓旦旦的说过她不会嫁给临王,绝对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可偏偏谢婉月背叛了她,在她身怀六甲,即将产子的时候。 仇恨的种子,就在那时埋下。 十年,整整十年的时间,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婉月抢走原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看着她与蔺景佑琴瑟和鸣,看着她锦衣玉食,受人拥戴,而她只能表面上与谢婉月姐妹情深,暗地蛰伏。 直至,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足以扳倒谢家,让谢婉月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 就在她拿着这个秘密意图揭穿谢婉月的时候,太后找到了她…… 是了…… 那场交易,将会成为她手中的筹码,就算东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依旧能求得一线生机。 “本宫要见太后,本宫要见圣上……” 王皇后挣扎着向宫外跑去,却没想到被王洛洛挡的严严实实。 “放肆!” 皇后痛斥:“你们做这些,难道就不怕圣上知晓吗?” 虽然皇后憎恨永徽帝这些年对谢贵妃念念不忘,可她也知道永徽帝是个极其心软之人。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永徽帝也不会这么快处置她与东宫。 王洛洛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后,道:“娘娘,太后是不会见你的,至于圣上……今日受了惊扰,喝了安神汤,早就入睡了。” “也就是会所,这个夜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传到圣上耳中呢……” 而等到明天天一亮,这京都的天,就要变了! “届时太子勾结摄政王谋逆便成定局,珩王会亲自杀入京都平叛,届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而我们王家则是举报太子谋逆,追随珩王殿下的大功臣,我王洛洛,就是未来的珩王妃!” 王洛洛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神色近乎癫狂,仿佛……皇后凤座,近在咫尺! 她一个眼神下去,刘春喜带着两个力气大的太监死死摁住皇后,她则是手中拿着酒壶,灌向皇后…… “这是加了双倍的鸩毒,娘娘您放心,喝下去之后,您会立即毙命,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鸩毒…… 那不是前朝后宫已经失传的毒药,听说是前朝处置罪大恶极的后宫妃嫔发明的毒药,中毒者在毒发之前,痛不欲生,死状极其凄惨。 她是皇后,她费尽心思用了半生的时间才得到这个位置,她才当了五年的时间不想死! 眼看着毒酒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厉喝…… “住手!” 只见原本紧闭的内殿门打开,出现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九梵山中寒气渗人。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拿着毒酒的琴月吓得手一抖! 随即便见本该在深夜沉睡的永徽帝,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侧殿,身边跟着的正是新封的箬美人。 琴月难以置信,惊呼道:“箬美人?你……” 就在数月之前,金陵城出现一位能歌善舞的美人,名为箬娘,她的模样与气韵与故去的谢贵妃有五分相似,被王相之子带回京都。 但这位箬美人还有另一层身份,她是太后养的暗探! 原本她的存在,就是为了麻痹王皇后,实际上是为太后所用。 按照计划,王皇后会在九梵山将箬娘送到永徽帝的身边,而在最紧要的关头,箬娘会在永徽帝的茶水中下迷魂药…… 等永徽帝苏醒之后,太后已经扫平九梵山的障碍,一切尘埃落定! 纵使永徽帝怀疑到箬美人身上,可那是皇后送给永徽帝的美人,届时便就已经是死无对证。 在前半场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关键的一环却出了纰漏。 太后失去了对棋子的掌控,永徽帝清醒的来到了行宫,并且赶在她们动手之际,救下了萧雪棠! 此时不止是琴月震惊,就连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太后,脸色微沉也有些难看。 她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最是万无一失的棋子竟脱离了她的掌控,这一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但纵使如此,太后在短暂的惊怒之后,凌厉的目光看了箬娘一眼,很快压下了眼底的异常,不动声色的重新坐回。 完了…… 对上永徽帝愠怒的视线,琴月心知今夜一切都完了,但…… 在死之前,她也要拉着萧雪棠下去垫背! 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琴月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捏着萧雪棠的下巴就要灌下去。 谁知下一刻,忽然只觉手背上一阵刺痛,她‘啊’的一声惨叫,打翻了手中的毒酒。 而此时萧雪棠早已挣脱开原本钳制她的宫人,手中拿着带血的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陪你们演了这么久的戏,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好欺负。” 什么……演戏? 琴月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惊愕的看着萧雪棠。 而此时,只听永徽帝隐忍着怒意的声音问太后:“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永徽帝简直难以置信,这短短一天的时间,他的人生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自以为的父慈子孝,君臣和睦,母子亲情,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笑话! 一双无形的手,击碎了他自以为是的粉饰太平,露出了温情脉脉之下的狰狞与丑陋…… 永徽帝盛怒之下,藏着一丝绝望! 第328章 殿前对峙,朕只信你 太后此时仿佛没有瞧见永徽帝眼底的绝望,或者她也并不在意永徽帝的绝望。 此时她坐在高位上,眉心微皱,看着永徽帝道:“皇帝,这话该是哀家问你才对。” “你深夜带着护卫闯入哀家的寝宫,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又是何意,你的孝道呢?” 永徽帝神色一怔,下意识唯诺道:“儿子不敢。” 此时身为旁观者的萧雪棠,瞧着眼前正当盛年却神色唯唯诺诺的永徽帝,以及看似苍老却异常强势的太后,此时不合时宜的想起很久以前听谢贵妃说的一个‘驯象人’的故事…… 听说她曾见过有驯象场上,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千斤重的大象被一条细细的铁链拴着前腿站在园子里。明明这些大象挣脱铁链轻而易举,可它们并没有这么做。 原来在大象小的时候,驯象人就用一条铁链将小象绑在柱子上。一开始小象拼命挣扎也无法挣脱铁链,渐渐小象已经习惯了束缚,就算有了足够的力量也不会去尝试挣脱…… 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铁链的存在! 此时在萧雪棠的眼中,永徽帝就是那一只被驯服后、成年也无法挣脱的象,而这位看似苍老无力的太后却是那个操控一切的驯象人…… 想要习惯被驯服的象,反抗操纵他的人,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 萧雪棠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故作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对永徽帝道:“圣上,方才太后……太后娘娘说要臣女下去一起陪姨母去死,臣女真的很害怕,难道当年姨母之死,与太后娘娘有关吗?” 听到谢贵妃,永徽帝一个激灵,神色也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忍让退缩,看向太后:“母后,她说的是真的吗,你这些年一直不喜欢婉月,难道你真的对她……” 面对永徽帝的质问,太后却是面不改色,冷笑道:“简直一派胡言!” “当年谢氏病死,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与哀家有什么关系。皇帝,你身为一国之君,竟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开始疑心哀家……” “你忘记了,当年后宫凶险,我们母子三人是如何从凶险中相依为命。若早知今日会落得你我母子竟是反目对立的下场,哀家当年何至于在仁懿皇后手中苟且偷生,不如早早死了就算了!” 说到悲切之处,太后眼眶泛红,竟是掉了几滴浊泪…… 不过刹那间,太后便将自己从加害者,瞬间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一旁琴月也劝说道:“圣上,太后娘娘是何等慈悲心肠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怎能这样伤了她的心呢。” 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竟是要将永徽帝堂堂天子,逼得无地自容的地步。 若是放在从前永徽帝定然会是仓皇请罪,将这件事任由糊弄过去。 可今夜的永徽帝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太后在那抹眼泪,竟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冷酷…… “请母后回答儿子的话……” “当年婉月之死,是否与母后有关?” “此次九梵山之行,母后是否另有目的,又为何要杀萧雪棠?” 对上永徽帝凛冽的视线,太后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太后神色恢复如常,竟是看向一旁的叶锦道:“锦侧妃,你来向圣上解释今夜之事吧。” 叶锦原本在将萧雪棠带到太后寝宫的时候,就该退下去的。 可她偏偏想要亲眼看见萧雪棠的下场,选择继续留下,她要亲眼目睹太后折磨死萧雪棠! 但太后与萧雪棠之间的对峙,也着实超乎叶锦的意料之外。 她万万没想到,谢贵妃之死竟然会与慈眉善目的太后有关。 这一切是在萧雪棠临死之际胡乱攀咬,还是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叶锦心中飞速转过了许多个念头,在看见琴月将毒酒即将灌向萧雪棠的时候,叶锦的心潮腾涌! 谁知就在萧雪棠命悬一线之际,永徽帝竟会及时赶到救下了萧雪棠…… 该死的,这萧雪棠怎么这么命大?! 可当永徽帝出现之后,叶锦也聪明的意识到了今日太后的计划出了变故,她原本是想隐身的…… 可偏偏,此时太后一番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就连永徽帝也看向叶锦,脸色不虞:“朕记得下过旨意,让珩王及其内眷不得随意出入行宫,你为何深夜出现在这里?” 面对天子的质问威压,此时叶锦大脑一阵空白,立即下跪支支吾吾找了个借口道:“臣女……臣女是来陪太后说话的。” 永徽帝眉心微皱,总觉得叶锦出现在这里有些蹊跷,就在这个时候太后开口了…… “圣上,你究竟要瞒哀家到几时……” 萧雪棠眉梢一挑,看着太后一副看似悲悯的神色,心中知道,这有人,要背锅了! “若非锦儿来回,哀家竟不知摄政王勾结东宫谋逆,而萧雪棠竟也是帮凶!” “可你竟为了维护摄政王,只是将其禁足,还下令训斥了珩王。” “所以,哀家下旨处置萧雪棠,根本并非如她所言与谢婉月有什么关系,而是因为萧雪棠不该与摄政王蔺巽合谋谋逆。既然圣上顾念手足亲情,舍不得对摄政王动手,那哀家就不得不做这个恶人了……” 此时太后言辞恳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永徽帝。 原本神色冰冷,带着怒意的永徽帝眼底也闪过一丝迷茫。 难道他真的错怪太后了,一切罪魁祸首,是假传消息的叶锦? 想到这里,永徽帝脸色骤变,杀气腾腾的目光瞪向叶锦…… “荒唐,东宫谋逆一事尚且未曾论证,摄政王勾结东宫无从说起。朕不想惊扰太后,故意让人封锁住消息,叶锦你便是如此不知体统,向太后误传消息,还要借太后的手毒杀摄政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此时叶锦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会成为太后的替罪羊,顿时只觉浑身冰凉,梁莽为自己申辩:“圣上明鉴,臣妾没有,这一切都是太后……” 话音未落,只听她的头顶传来太后那依旧悲悯,但此时落在叶锦耳中无异于是催命符的声音:“叶锦,你是珩王侧妃,腹中怀有皇嗣,有些话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叶锦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打了个寒颤,眼底闪过一丝惧意,吞吞吐吐道:“臣妾,臣妾……” 而就在此时,永徽帝已无耐心继续听叶锦狡辩,看向萧雪棠道:“萧雪棠,今夜事末究竟怎么回事,你来说,朕只信你!” 此言一出,就连方才神色从容,波澜不惊的太后,也不禁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紧绷着脸色看向萧雪棠…… 第329章 诡辩 天色将明未明…… 此时的行宫内,油灯将尽,摇曳的烛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绿色,映照在太后以及她身后的佛像上。 她眼底划过厉色,苍老的面容的扭曲,不像慈悲的佛祖,像是地狱罗刹! 此时太后真的想要杀了萧雪棠…… 因为萧雪棠的一句话,竟让一向任她拿捏的幼子起了反抗之心,让幼子对她没有任何前提条件的信任与顺从,产生了缝隙。 萧雪棠,该死! “萧雪棠,哀家记得这次来九梵山,还有苏氏以及谢家人。” 太后粗嘎阴冷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内殿响起,像是从地狱传来。 萧雪棠倏然抬眸,正好对上太后阴寒的目光,似是威胁似是警告…… 萧雪棠眉心一跳,故作不解道:“太后娘娘这是何意?” 只听太后道:“今夜哀家哀家实在不明白,为何你突然在圣上面前提及当年谢贵妃之死。哀家记得,当年谢贵妃薨逝的时候你才不过十一岁而已,你能记得多少,又知道多少,所以这一切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你,故意挑拨离间哀家与圣上之间的母子感情!” 此言一出,萧雪棠神色尚可,但永徽帝脸色微变,对太后道:“母后,谢家世代忠良,绝对不会做出对朕与您不利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说到这里,太后的声音骤然变得凌厉起来,道:“皇帝,哀家问的是萧雪棠,不是你,让萧雪棠回答哀家!” 太后从高高在上的座位上下来,每说一句,逼近一步,直至将萧雪棠逼到角落,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复看向永徽帝:“且哀家这些年对珩王如何,朝野上下有所目睹。若哀家真的是珩王的杀母仇人,哀家又为何要如此偏爱珩王?” 这也正是永徽帝心中存着疑窦的原因…… 太后当年虽不喜谢婉月,但却对少舒极好,这也是永徽帝从未将谢贵妃之死,联想到太后的身上。 永徽帝原本质问的神色动摇了,似是对萧雪棠说,又是在喃喃自语,道:“母后是不可能害婉月的,她也没理由害婉月……” 太后听着永徽帝的喃喃絮语,唇角微勾,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道:“所以圣上,这萧雪棠从一开始地哀家的指控就是属于不实,你觉得从萧雪棠的口中能听到几句真话?而她,对于今夜之事的描述,真的公正准确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本就优柔寡断,不甚清明的永徽帝,此时大脑更是乱成了一团浆糊。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母亲,妻子,兄长,儿子,他又该相信谁?又能相信谁? “圣上,您先坐下,听他们慢慢说吧。” 箬娘声音柔柔,体贴的拿出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海棠花纹…… 瞬间瑞脑和薄荷的香气冲鼻,也让魂不守舍的永徽帝清醒了几分! 他抬眸,看向萧雪棠道:“萧雪棠,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雪棠道:“臣女无话可说……” 见状,太后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鄙夷的笑,原本紧绷的后背渐渐舒展…… 她承认之前她确实小看了萧雪棠,没想到她竟不知何时与箬娘勾结上,生死关头竟搬来了永徽帝这个救兵。 但她太年轻了,手段太稚嫩,根本不了解永徽帝的性格…… 永徽帝,从来不是杀伐果断的君主! 谁知下一刻,萧雪棠清亮如雪的目光忽然看向太后,道:“但是今夜,太后的话似乎格外的多呢,太后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掩饰什么?” 太后原本噙着笑意的眼眸,瞬间一凝,怒然:“萧雪棠你在质问哀家?!” 萧雪棠不卑不亢道:“太后娘娘,您方才说臣女之言漏洞百出,可您不也同样如此吗?” “方才您说,是因为听了叶锦的告密,才决定处死臣女,可这今夜整个采薇宫灯火通明,而您却又是如此盛装打扮,却不似是半夜被告密惊醒,临时起意处置臣女,反倒是一切都是早在蓄谋已久……” 果然,萧雪棠一番话,瞬间让永徽帝惊疑不定的目光,引在了太后的身上! 一开始永徽帝神志不清的来到采薇宫,正是心烦意乱之际,压根没在意太后的装扮…… 此时才发现,眼前的太后竟是让他觉得如此的陌生—— 她穿着绣着金凤的濯衣,戴着那颗镶嵌着东珠的华贵凤冠,在这样空旷简陋的内殿,显得那样光彩照人,全无往日颓靡之色。 看着那颗镶嵌在凤冠上的硕大东珠,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一些久远的回忆冲击而来,让永徽帝根本就收不住思绪…… 那是二十年前…… 父皇驾崩,他的皇兄蔺景深奉遗诏登基,接回在离宫软禁的生母,彼时的李妃。 当时他们兄弟二人都思母心切,便由他亲自前去离宫接回李妃,带着凤冠濯衣,迎她回宫! 彼时母子相见,有说不完的话。 李妃抚摸着凤冠上那颗耀眼的东珠,爱不释手,口中不停的夸赞着皇兄是多么的优秀,又是多么的争气,又说她一生心血总算没白费…… 那时的蔺景佑又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在太后夸赞皇兄,一声声的对皇兄关切问候、以及对他的漠视中,蔺景佑终究没说,那凤冠上的东珠,是他耗费了半年的时间才辛苦寻来的。 这些年李妃被罚软禁离宫,在宫外牵挂她的不止蔺景深,还有她的小儿子蔺景佑。 只是那时,似乎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思绪又是回到五年前…… 他在蔺巽等朝臣的拥护之下登基,因为一切都很匆忙,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可他还是慎重的邀请太后登上城楼,与他一起接受万民朝拜。 因为蔺景佑清楚,先帝登基,太后因为一些原因无法与先帝一起在城楼上接受万民朝拜,是她引以为憾之事。 可是那时的太皇太后竟是穿着一袭素衣,在登基大典上,宗室老臣提及先帝之死,太后泣不成声,几近晕厥,事后控诉他不该如此高调登基,劳民伤财。 新帝登基大喜之事,就这么草草而终。 第330章 皇后死里逃生,太后摔杯为号 当时阉党铲除,百废待兴,整个京都都沉浸在一片晦暗之中,永徽帝想或许确是他的错。 甘露之变,先帝之死,本是大胤皇室的耻辱。 他身为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怎能将自己的喜悦建立在兄长的耻辱之上。 所以这些年,他要做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被人称道的仁慈的君主,也是为了想要得到太后的承认。 可就在今夜…… 看着全然陌生的太后,永徽帝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这些年他所追求的,是正确的吗? 此时永徽帝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是如何的汹涌澎湃。 唯有,此时搀扶着永徽帝,被永徽帝牢牢抓住手腕的箬娘…… 永徽帝那枯瘦的手指是那样的用力,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几乎要将箬娘的手腕给捏断。 但这样时候,箬娘并不敢呼痛,只是若有若无求救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对上萧雪棠安抚的眼神,箬娘微不可觉的松了口气。 她实在有些担心,今夜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毕竟如今九梵山的兵马都已经被调走,大半都是太后与三皇子的人了…… 萧雪棠今夜的举动,实在太过于冒险了! 箬娘看向那绣着千佛的屏风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萧雪棠自然也知道,今夜冒险将永徽帝冒险引到采薇宫,确实是一招险棋。 但,却也是非常有必要的一步棋。 蔺巽曾说过,永徽帝性格优柔寡断,更可怕的是他这种妇人之仁不止对于放纵东宫与王氏为所欲为,更重要的是他对太后有着一种几乎盲从的愚孝。 若不加以遏制,迟早会酿成大祸。 而在萧雪棠看来,太后与永徽帝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谢贵妃所说的驯服的象与驯象人。 只要太后在那端牢牢把控着那根细链,永徽帝此生永远都无法挣脱开。 但同时,萧雪棠还听谢贵妃说过一个饲虎的故事。 一只被驯服的老虎从小茹素,可无意间沾染上了饲养者的人血之后,激起了骨子里的兽性,最终它吞噬了饲养者,逃出了从小困它的樊笼! 太后见永徽帝神色不对,对萧雪棠心中恨意更重,色厉内荏的呵斥道:“萧雪棠,圣上是在问你话,你无话可说,反倒是逼问起了哀家,” 萧雪棠道:“臣女所说的无话可说,是因为对于太后娘娘的胡搅蛮缠,不知该因为该如何应,而且……” 萧雪棠看向永徽帝,缓缓开口道:“圣上,五年前臣女确实年幼,仅凭三言两语说不清,不如请皇后娘娘来说吧……” “皇后?” “皇后?!”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提及皇后的时候,太后语气不复之前那般沉稳从容,惊诧的声音甚至压过了永徽帝! 她眼角余光,恰好看见萧雪棠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顿时心中生出一种不祥预感。 下一刻…… 只见皇后竟是披头散发闯进了采薇宫,跪在永徽帝面前:“圣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太后娘娘竟连同珩王妃,要杀臣妾灭口!” 而在皇后的身后,正是被点了穴道的王洛洛,而她是被沐滟以及身边的亲兵扭送过来的! 永徽帝脸上的神色微变,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皇后已无素日里的端庄从容,神色惊惶…… 王皇后脸上的神色惊惶,三分假却有七分真。 她如何能想到,不过是一场看似寻常的九梵山之行,竟险些让她丢了性命! 如果不是沐滟以及谢兰落带人及时赶到的话,王皇后此时已是一具尸体…… 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禁不寒而栗,此时她知道时间紧迫,若是再晚些,等天亮了东宫就彻底完了! 王皇后立即跪在永徽帝面前道:“圣上,太后杀臣妾是因当年谢贵妃……当年是太后派人鸩杀的谢婉月。” “而今日,太后也要故技重施,为了珩王诬陷东宫,鸩杀臣妾,有毒酒在此,请圣上为臣妾做主!” 王皇后短短两句话,字字诛心,刹那间永徽帝一时只觉天旋地转…… 只见眼前人嘴唇开开合合却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直接吐出一口淤血! 一旁箬娘大惊,忙道:“快传御医……” 此时永徽帝面色如纸,神色虚弱却坚定道:“物证在何处?” 沐滟将从王洛洛身上搜出的鸩酒呈递到永徽帝面前,道:“回禀圣上,臣女知道今夜九梵山不太平 ,所以便带着亲兵在附近女眷住的园子巡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了皇后身边的宫女素心来求救。说什么太后派人,要杀皇后灭口……” 太后脸色大变,立即呵斥道:“沐滟,你贵为沐王府郡主,竟敢与乱臣贼子勾结,诬陷哀家,来人快将她们都拖下去!” “等等。” 萧雪棠冷静的声音,在空旷的内殿分外的刺耳。 她一改方才只守不攻,步步紧逼太后:“太后娘娘,既然今夜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当年该来的人也都在场,该为当年之事做个了结!” “当年贵妃为何会死?您想要隐瞒的秘密又是什么?究竟是谁杀了贵妃?如今又要杀皇后?东宫,又为何要反……” “放肆!” 在采薇宫中,自认为掌控全局的太后,此时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萧雪棠的逼迫下节节后退…… 她不得已看向永徽帝:“皇帝,你就这样看一个狂妄的小丫头逼问哀家?” 可这一切一向对太后顺从的永徽帝,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终看向萧雪棠和皇后道:“朕也想听听看,五年前贵妃之死是怎么回事,今夜,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你……” 太后一脸震惊和失望的看着永徽帝,未曾开口,便被永徽帝打断…… “母后,朕是天子!” 他是天子,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好皇帝,也不在乎这个皇位,可却也不会甘心做一个任人愚弄摆布的傀儡! 这是第一次,永徽帝用如此果决强硬的语气对太后说话,此时太后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连连后退。 太后身形颤颤巍巍,慌乱中摔碎了放在案几的香炉…… 上好的白瓷所制的香炉瞬间四分五裂,清脆的声音由内殿传出殿外! 片刻后,只见原本漆黑的行宫瞬间灯火通明,杀伐声震天…… 萧雪棠和沐滟相互对视一眼,心道大事不妙,这是…… 摔杯为号! 第331章 较量,软弱的帝王 在布局九梵山计划之前,蛰伏多年的太后心中有一个清晰的账本,她知道整个计划的阻碍、想要铲除的敌人名单。 皇后,萧雪棠,蔺巽,甚至是越王蔺少瑾…… 都在她的名单之上,用了心思去分析他们的弱点,布下天罗地网的杀局! 当然,这一切她不会亲自动手。 她是久居深宫,悲悯怜悯、有着慈悲心肠的太皇太后,绝对不会沾染上尘世间肮脏的权利,让自己手中染上半分的血腥。 当然这一切也不必她亲自动手! 这一切,自然会有她一手培养的棋子,蛰伏多年拉拢的盟友,还有如同叶锦王洛洛之流,替她去做…… 皇后自负,想要在选妃之事上拿捏珩王,太后便顺其所愿—— 但在那之前,太后已经策反了太原王氏,王洛洛是太后埋伏在皇后身边的一枚棋子。 太后让自负的王皇后亲自选了王洛洛为蔺少舒为珩王妃,然后自食其果,她将会死在她亲自选的王妃手下; 当然,最难对付的是蔺巽。 蔺巽的可怕之处,早在数十年前太后心中就清楚,那个兽园中、与野兽殊死搏斗浴血而生的少年,成了太后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不过不用她动手,有人比她更恨蔺巽…… 沐行云设下反间计,让永徽帝软禁蔺巽。 当然,蔺巽最终是否定罪并不重要,他们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发出了消息。 只要蔺巽进了行思宫,他的那些仇家就会像是闻到血的苍蝇一拥而至。 就算是杀不了蔺巽,也能重伤拖住他…… 至于萧雪棠,太后自然是选择留给自己亲自解决! 萧雪棠身上留着谢家以及谢贵妃的秘密,太后必须拿捏在自己手心…… 但让太后万万没想到的是,偏偏会是几人之中,最好对付拿捏的萧雪棠身上出了变故! 萧雪棠,竟然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引来了永徽帝—— 太后是何等的城府,在永徽帝出现恰到好处的时机救下了萧雪棠,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是巧合。 是萧雪棠,她将永徽帝引到这里的…… 对于永徽帝出现在这里,是计划之外,但太后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并没有十分的慌张。 她自己的儿子,太后实在是太了解了,生性软弱,逆来顺受,并无帝王之才,对她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所以,在整个逼反东宫、嫁祸摄政王计划中,太后在永徽帝身上恰恰没有下多少功夫。 只需要一个箬娘,一碗安神汤…… 永徽帝安睡一夜,皇后‘病逝’在九梵山,东宫谋逆伏诛,摄政王遇刺身亡,珩王蔺少舒会成为力挽狂澜的大功臣。 可为什么,今夜的变故一个接着一个? 本不该是这样的! 那点燃着熏香的香炉,被太后狠狠地掷碎在地上,瞬间支离破碎。 永徽帝的视线,从太后那微微佝偻的背影,落在地上香炉的碎片上,与太后四目相对刹那—— 在幽暗烛火下,那些破碎的碎片隐约是某一种预示! 不祥的气息在内殿中蔓延,所有人都沉默着,以至于外面的杀伐声越发的清晰,甚至众人可以听得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渐渐地向内殿靠拢。 众人仿佛感受到了某一种死亡气息的逼近以及降临, 沐滟和乔庄打扮的肖十七,护在萧雪棠面前,双眸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已经做好了门破之后殊死一搏的准备。 而箬娘神色虽然紧张,但依旧安静的跟在永徽帝的身后,目光轻轻掠过众人,落在放在角落里、没有太多人注意的银白色箱子上! 王若若和王月楹二人瑟瑟发抖,看着采薇宫这扇紧闭的宫门…… 黎明将至,九梵山外的厮杀的声音,以及逐渐逼近的脚步声,究竟来的是哪一方人马? 是太子?珩王?还是……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永徽帝甚至包括太后在内,大气都未曾多喘一声,都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审判! “哈哈!” 就在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忽而,只见王皇后忽然笑了…… 她凌厉而又焦急的目光看向永徽帝,道:“圣上,您可是一国之君,事到如今还想要坐以待毙吗?” 永徽帝面色苍白,嘴唇上下蠕动着,喃喃道:“朕,朕该怎么办……” 他茫然的视线看向四周,希冀有人能给他拿个主意。 就像是从前很多次一样,他被命运挟裹,有人在背后推动着他。 此时的永徽帝如溺水之人,想要抓起一根救命稻草,却……什么都抓不住。 谁也不曾想到,在如此危难关头,永徽帝的表现竟还是一如既往的优柔寡断,反倒是此时披头散发的王皇后杀伐果断,竟是一把抽出了沐滟别在腰间的剑! 她狠狠地将剑塞进了永徽帝的手中:“圣上,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如此的胆小懦弱,这个时候,您应该将剑抽出来,对准她!” 王皇后以指为剑,指向了扶着案几,目光凝视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佛像、却将后背留给他们的太后。 此时闻声,太后依旧一动没动,像是与永徽帝母子二人无话可说,又像是在对着佛像祈祷着什么。 而王皇后的话骇人之言,惊得永徽帝险些将手中的剑砸落在地上,道:“不,这怎么可以?!” 王皇后却是步步紧逼,道:“圣上,这就是你一直尊敬的母亲,你最疼爱的儿子,可他们却杀死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他们全部都在欺骗你,背叛你……” “只有臣妾对你才是真心的,臣妾的少煜,少煜是那样的纯良,只有他才是真正尊敬你这个父皇,可你这些年却一直冷落臣妾,还要废了少煜,你于心何忍啊!” “如今他们陷害东宫谋逆,太后和珩王才是主谋,圣上在乱军杀进来之前,您要先下手啊!” “别……别说了。” 永徽帝竟是惊的丢了手中的剑,神色痛苦。 一旁的箬娘连忙握着永徽帝的手,安抚道:“圣上您冷静些,会没事的。” 有了箬娘柔声安慰,永徽帝像是终于又重新抓到了属于自己的救命稻草,但整个身子依旧是颤抖着不停。 箬娘用着自己特有低柔婉转的吴侬软语,安慰着永徽帝。 这位以心肠柔善闻名的天子,紧咬着牙关,定睛一看才惊觉这位九五之尊,此时竟已是涕泪满面…… 第332章 发兵京都,阴谋得逞? 夜色将尽,黎明将至,兵戈声起…… 一切像是又回到了七年前甘露之变,皇兄惨死,阉党只手遮天,而身为天子胞弟的他惶恐不可终日;又像是回到了五年前,蔺巽率领大军回到京都勤王清君侧,铲除阉党,肃清朝政。 历经了两次皇权更迭,永徽帝对于权势之争已经厌倦了,同时也怕了。 如今他依旧惶恐,不知命运未来的走向。 他牢牢抓紧了身侧的手,从前他抓握的是王皇后,而此时抓着的是一只更加年轻、也更加细嫩的手。 王皇后瞧着陪伴在永徽帝身边的箬娘,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但面上神色更加焦急了,声音也高了数分,道:“圣上……” 她又捡起剑,重新塞到了永徽帝的手中! 夫妻多年,王皇后何尝不知道此时的永徽帝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的状态,只需要她再逼一把,再逼一次…… “皇后娘娘!” 萧雪棠疾声厉色的语气阻止了王皇后,用着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疯了,竟敢教唆天子弑母!” 闻言,王皇后笑了,她的眼中映照着青铜灯即将余烬的火焰,带着算计之色道:“萧雪棠,本宫知道沐滟和谢兰落是你派来的,你想为谢贵妃报仇……杀了太后,不是正好吗!” 见萧雪棠握着剑锋,竟有阻止之意,王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阴狠:“萧雪棠你想清楚,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太后不死你我都难以活命……” 王皇后绝处逢生,知道萧雪棠之所以救她的原因,是为了谢贵妃——太后杀她灭口,一是为了珩王夺权,而是为了贵妃之死;而萧雪棠救她,也是因为阻止珩王夺权,揭发太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皇后与萧雪棠是有着共同的敌人,可对于王皇后唯我独尊的性格而言,她又不甘心就这么被萧雪棠当做揭穿太后、为谢贵妃正名的棋子。 所以,在外面兵马逼近之时,王皇后知道这个时候永徽帝正是内心脆弱的时候。 她要永绝后患,让天子弑母,那么太子便也有了生机…… 王皇后心中的算计,萧雪棠一清二楚,她冷笑道:“皇后娘娘,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败吗?” 王皇后神色一怔……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外面有人踹开了殿门! 剑随之掉落在地上,而王皇后着声音看去,只见竟是蔺少舒穿着盔甲,提着一把带血的剑冲进内殿…… 原本掩面啜泣的永徽帝止了声音,而王皇后高声质问:“珩王,你半夜起兵,莫不是要谋逆?!” 下一刻,只见蔺少舒只不过眼神冰冷的扫了王皇后一眼,随即直接扔了剑一路跪在永徽帝面前,道:“儿臣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天色拂晓,晨光微曦,此时随着蔺少舒一起杀入采薇宫的沐行云以及众多将士,都跪在殿外…… 黑压压的一片,空气中充斥着血腥的味道,给人带来莫名的压力。 永徽这一夜的惊魂未定,峰回路转,此时已是头痛欲裂,看着蔺少舒:“珩王,方才究竟怎么回事?” 采薇宫将尽的烛火下,永徽帝的眼睛通红…… 不知是因为一宿未睡,还是因为方才哭过的原因。 “父皇,就在昨夜有贼人竟借助九梵山的险道,意图刺杀天子。幸而被沐将军和儿臣发现,及时平定了叛乱,如今叛贼皆已经伏诛,还请父皇做下一步指示。” 永徽帝咬着牙,强撑着身子,可那双眼分外的凌厉,问蔺少舒:“叛贼是谁?” 蔺少舒抬头,那张清俊的面容此时带着血污,看着永徽帝道:“杀上九梵山的王家的府兵,叛贼就是东宫!” 今日在采薇宫的众人大多数都是老狐狸沉得住气,唯有被沐滟押着的王洛洛此时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圣上明鉴,珩王对您忠心耿耿,方才他并非是行逆事,而是在平叛乱。臣女与珩王殿下还有太后,对您忠心耿耿,说谎的是皇后!” 话音落下,皇后脸色瞬间变了,而一旁沐滟也没想到蔺少舒竟会来这么一出,不由眉心微皱,冷着声音对王洛洛道:“老实点,一码归一码。” 皇后也万万没想到蔺少舒会来这一出…… 她知道,九梵山大部分的人已经被太后与蔺少舒把控了,可却又没有完全把控—— 如若不然,萧雪棠也不会能如此自由的行走,而且还能安排沐滟和谢兰落去蒹葭宫救她。 所以王皇后便以为,在这九梵山上会有两股势力对抗,那就是以蔺少舒太后为首、以及萧雪棠和蔺巽为主,保护永徽帝的。 在采薇宫这场对峙,显然是脱离了太后与蔺少舒的计划,她以为蔺少舒会反…… 蔺少舒反了,蔺巽留下的人马不会无动于衷。 在九梵山上双方杀的你死我活,那就是她与东宫的一线生机。 也因此,王皇后才拼命的刺激永徽帝,让他杀了太后! 可万万没想到,蔺少舒并没有反,而蔺巽的人按兵不动…… 直至王家死士带血的腰牌丢在王皇后面前,王皇后想起前一刻萧雪棠的话,心下大乱,身体却是十分诚实跪倒在永徽帝面前高声喊着冤枉。 “圣上,这一切定是珩王自导自演的戏码!” “定是他担心自己嫁祸东宫的阴谋被戳穿,提前动手……” “不,是因为他要保住太后,他是为了阻止臣妾说出当年谢贵妃之死的真相,所以才……所以才……” 此时一向镇定的皇后,也不由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而方才一直背对着他们的太后倏然转过身,打断皇后的话道:“王皇后你现在还不知悔改?” “谢贵妃是珩王的生母,若谢贵妃之死,当真与哀家有关,珩王会站在哀家这边吗?” 只太后这一句话,便推翻了之前萧雪棠和王皇后的所有证词。 此时王皇后慌了,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是因为……” “皇帝,王皇后满口谎言,你还要听下去吗?” 太后再次看向永徽帝,没了一丝温情,只有无尽暗沉与冰冷! 永徽帝猩红的视线从太后身上掠过,看向身边放着血剑的蔺少舒,再望向院子外那乌压压一片,如同乌云笼罩一般的将士…… 最终妥协! “传朕旨意,将皇后拖下去,禁足!” “发兵京都,平叛……” 第333章 等待援军,残局执棋 王皇后与王月楹面如死灰,她们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们完了,王家完了,东宫也完了…… 而蔺少舒压下心中狂喜,与在门口的沐行云相互对视了一眼,道:“臣等领旨,臣等定不负圣上所望,平定京都祸事。” 听着二人信誓旦旦的声音,永徽帝神色淡淡道:“此事不急,少谨的兵符还没拿回来,先将这行宫的事处置了。” 说到此处,永徽帝疲惫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看向一旁的王皇后以及王月楹姑侄二人。 他吩咐夏炎道:“没有朕的旨意,谁也无权处置皇后。” 闻言旁人尚可,唯有太后脸色铁青,她知道永徽帝这句话冲着她的! 虽然昨夜之事蔺少舒与沐行云二人急中生智,将他们从风波里摘了出来,但太后自己心中清楚她与永徽帝之间的信任已有裂缝,也不算赢。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萧雪棠! 在太后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萧雪棠神色如旧,对永徽帝道:“圣上折腾了一夜也辛苦了,让箬美人扶您下去休息吧。” 萧雪棠话音落下,却被蔺少舒阻止! 只听蔺少舒道:“父皇,外面局势不明,谁知道还有没有王氏余孽。依儿臣看,大家还是留在采薇宫,更加安全一些。” 蔺少舒表面上一副冠冕堂皇的神色,实则蔺少舒心中清楚,他名义上为保护,实则为监禁! 毕竟萧雪棠昨夜竟瞒天过海请来了永徽帝,救下王皇后,谁知道萧雪棠会不会留什么后招! 他们,到底竟是低估萧雪棠了…… 想到此处,蔺少舒看着萧雪棠的目光一片阴寒。 方才不是沐行云看见萧雪棠出现在太后寝宫气氛不对,当机立断撤出采薇宫重新布局力挽狂澜,单单就永徽帝看见他们齐聚在采薇宫一事,足以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距离蔺少瑾拿回兵符不过两三个时辰,他们绝对不能允许任何变故发生…… 永徽帝大概也是被这夜一连串的变故心惊胆战的,闻言竟也没拒绝,而是微微颔首道:“就如珩王说的,别折腾了,若是累了大家找个地方休息吧。” 一旁琴月连忙道:“奴婢去打扫偏殿……” 说到这里琴月便想溜走,却被永徽帝叫住:“站住!” 永徽帝看着琴月,眼底闪过一丝寒光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摄政王妃动手?” 琴月没想到永徽帝竟还来了个秋后算账,当下膝盖一软,求救的目光看向太后道:“娘娘救救奴婢。” “皇帝……” 太后有些着急的叫住了永徽帝,想为琴月求情,却被永徽帝断然拒绝:“母后此等居心叵测的刁奴,留在您身边,终是养虎为患。若有一日再有昨夜之事发生,让我们母子二人失和,这奴才千刀万剐,也难赎其过,还不如现在就拖下去杖毙。” 永徽帝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太后心头一颤,紧接着是难以置信…… 就在太后愣神的时候,青莲卫已经上前,直接将琴月给拖拽了下去直接在院子里行刑! 内殿,只听见琴月惨叫的声音,太后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几次想要说什么都被蔺少舒劝住了。琴月毕竟跟随太后多年,听着那一声声惨叫太后脸色煞白,差点被晕过去。 倒是一向心软孝顺的永徽帝,听着琴月渐渐衰弱的惨叫神色无动于衷,阴郁的神色竟有些好转。 一旁的江映河端了热茶上来,瞧着内殿中的场景,一时不知该是否上前…… 江映河是跟在永徽帝身边多年的老人了,虽然昨夜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此时却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永徽帝和太后之间的气氛微妙—— 像是一双无形的利刃,斩断了太后操纵永徽帝那无形的丝线! …… 而此时已是清晨,阳光穿破云层,洒在采薇宫内外,一片金光之下所有人脸上细微的变化都无从遁形。 整个采薇宫四周戒备森严,皇后被青莲卫的人带了下去,大将军沐行云和禁军统领陆铮一左一右站在内殿前。 而内殿里,坐着的分别是永徽帝、太后以及蔺少舒,三人神色都十分的凝重,在等待着什么…… 萧雪棠看见江映河的窘境,主动道:“江公公我来吧。” 她接过茶托,在永徽帝太后以及蔺少舒三人面前每个人都放了一盏,除了永徽帝之外,其余二人看着那滚烫的茶水并没有动。 像是怕萧雪棠下毒似的。 倒是永徽帝处置了琴月,又喝了提神的茶,竟是一改昨夜的沮丧,整个人神清气爽,竟是对坐在那神色颇有几分坐立不安的蔺少舒道:“也不知越王何时回来,如此枯等着也是无聊,少舒,你与朕将前日那局棋下完吧。” 蔺少舒此时哪里还有下棋的心思,神色有些犹豫道:“父皇,如今京都局势未明,那逆贼竟敢来九梵山,说不定京都已经沦陷了。而越王兄调兵一事,也不知是否顺利,儿臣……儿臣实在是没心情。” 这一夜过的格外的漫长,距离午时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 原本经过昨夜那场闹剧,攻打京都之事成了定局。 而蔺巽那里昨夜至少去了四五波刺客,就算他侥幸活着,也是重伤,自保都难更加无力顾及其他。 可是不知为何,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蔺少舒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还不等蔺少舒想出个所以然,只听永徽帝用一种超然的语气淡淡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祸自有天定,何必放在心上呢。” 蔺少舒一听永徽帝的语气,像是将一切变故都全盘接受了一样。 蔺少舒犹豫些许,最终还是道:“父皇都这般说了,儿臣恭敬不如从命,幸而儿臣还记得昨夜的布局,就由儿臣将棋局摆好,与父皇下完一局吧。” 这里都不同永徽帝吩咐,就在二人说话间,一旁的江映河已经重新将棋盘给摆好了。 父子二人重新坐在棋盘前,永徽帝手执白棋,而蔺少舒手执黑子,父子二人在这紧张时刻对弈起来。 如今局势,显然是黑子已是遥遥领先,而白子棋风显然是后续无力,已成颓败之势。 若无意外,三招之内必败! 蔺少舒紧皱眉心舒展,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隐秘的笑…… 永徽帝手中拿着棋子,似是犹豫不决,看向一旁萧雪棠:“雪棠,你看朕这步棋,该如何下?” 第334章 迎接圣驾,掀翻棋盘 闻言,蔺少舒的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从前他与萧雪棠下棋,他从来都没有赢过。 按照永徽帝的性格,接下来的棋局他必败无疑,可如果有萧雪棠帮忙这局势说不定就能扭转乾坤。 但这次他与永徽帝父子对弈,或许是最后一次了,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对弈是在大战前夕。 冥冥之中,蔺少舒有一种预感,似是这次的棋局将会对应着九梵山终场的成败。 对他而言有着十分重要特殊的意义,所以他不想输! 在永徽帝没注意的时候,蔺少舒警告的目光看向萧雪棠…… 只见萧雪棠顶着蔺少舒凌厉的视线上前,嘴角带着从容的笑,道:“圣上,臣女觉得应该……” 见萧雪棠手指了一个方向,蔺少舒心头蓦地一沉,下一刻,萧雪棠又重新收回了棋子,对永徽帝淡然一笑道:“臣女觉得,圣上乃是天子,英明睿智,这棋局该如何走应该是您说的算。” 闻言,蔺少舒悬着的心松了下来,再次看向萧雪棠的眼神带着一抹轻视。 从前他怎么不知道,萧雪棠竟还有如此谄媚的本事? 放下蔺少舒心中的想法不提,一旁永徽帝手中拿着棋子,似是犯难:“接下来的棋你当真不愿插手?” 萧雪棠微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永徽帝叹了口气,手中拿着那粒白子,下在了蔺少舒意想不到的位置。 蔺少舒背后一凉,当下收回原本落在萧雪棠身上鄙夷的视线,专心应对眼前的棋局。 而就在他们父子二人棋局一时难分胜负之际,太后看着外面越升越高的太阳,隐约之间似乎是预感到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她眸色沉沉的看了萧雪棠一眼,道:“萧雪棠,你扶哀家进去休息一会儿。” 闻言萧雪棠还没任何反应,沐滟和化妆成宫女的肖十七,竟是立即移步挡在了萧雪棠面前。 萧雪棠站起来应了声好,又对沐滟他们道:“十七,你就在这里伺候好圣上和珩王用茶吧。” 肖十七知道萧雪棠是担心蔺少舒会对永徽帝下手,眉心微皱,但最终还是应下道:“是。” …… 此时前殿蔺少舒和永徽帝下棋,而萧雪棠随着太后一起进了更加逼仄的寝殿。 已是上午,绚烂的秋后阳光透过琉璃窗,照进屋子里。 这寝卧里只放着一方软榻,空间很逼仄,也更能清晰的看见彼此的神情。 萧雪棠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似乎并没有太多迫切的危机感; 太后神色沉沉,看着她道:“萧雪棠,今日你很失望,珩王并没有反,你的计划没有成功!” 萧雪棠镇定自若,眉梢微挑道:“太后娘娘冤枉臣女了,昨夜之事处处惊魂,臣女吓得要命呢,哪里有什么计划不计划的。” “呵!” 听着萧雪棠无辜的语气,太后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道:“萧雪棠,这里只有哀家与你两个人,不如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闻言,萧雪棠没过多表示,只在太后身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这九梵山上,蔺巽也布置了人手吧,不然你也不会那般大胆的去见谢兰若……” “也是哀家年纪大了一时糊涂,竟没预料到一个平日行事谨慎,能在亲祖母的苛待下平安长大的孩子,会那般沉不住气只身前去看自己表哥,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应该是你故意为之……” “与其说,是叶锦在那偏殿等着你,不如说是你故意让叶锦给抓住的!” “然后,你就被逮到了哀家这个策划九梵山之变的主谋面前。” “不过哀家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圣上悄无声息的从关雎宫,请来采薇宫的?” “就算你瞒着哀家,策反了箬娘,但关雎宫和采薇宫把守森严,圣上怎么恰好能听见哀家与圣上的对话?” 萧雪棠随手正坐在一旁的小几上,随手把弄着摆放在桌面上的凤凰花。 花是昨日清晨宫女送来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有些枯萎了。 听到太后的询问,萧雪棠轻飘飘道:“珩王与沐行云是怎么从采薇宫出去的,那么圣上就是如何从蒹葭宫来到采薇宫的。” 太后看向萧雪棠的目光本就带着探究之意,闻言更是不禁脸色微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九梵山的机关暗道,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萧雪棠神色漠然的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不是一直想要得到贵妃的旧物么,她留下的东西便有整个京都的地形图以及暗处的机关图,只要看一眼,就记得了。” “这九梵山行宫虽然是在京都之外,可毕竟是皇家行宫,比起猎山行宫这九梵山最为出名的除了凤凰花海,就是这里负责主持修建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善于机关的林氏一族……” 见萧雪棠竟知道林氏一族,太后那一张冷峻的面孔越发变得凌厉,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想好了想要用谢贵妃的死,拉哀家下水?” “只不过你没想到,最终棋差一招!” 听到太后冷声质问,萧雪棠倒是沉默了会儿,才说道:“那倒不是。” “我只知道太后娘娘您此行来九梵山定然不单纯,只是不知道具体的阴谋是什么,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太后听着萧雪棠从容应对的语气,越发的沉不住气,不禁逼问道:“可现在,你还是输了!” “蔺巽被困在湖心的行思宫,越王前去拿兵符调兵,再过两个时辰,沐行云便会亲自前去京都平叛,届时整个京都都是珩王的天下。” “纵使昨夜哀家没能除掉你与皇后,可是等回到京都,便是哀家的天下……” 太后阴狠的目光看着萧雪棠,说到底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小丫头?! “呵,是么……” 萧雪棠在太后一声声逼问之下,忽而嘴角勾起了一抹隐秘悠远的笑…… 下一刻,只听外面传来江映河狂喜的声音来回道:“圣……圣上,援军到了,正欲迎接圣上回城呢……” 话音落下,原本对弈棋差一招输给永徽帝的蔺少舒,激动之下,竟是掀落了棋盘! ‘哗啦’一声,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却是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