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的长夜》 第1章 蒲公英的性状变异 开着紫杜鹃的山坡上,唯一的平地里,几间用木头与石头建起的房子显得孤单又简陋,不过四周景色挺美,三面山崖,山下是清澈的河流,清晨时山上云雾缭绕,房子如同建于仙境之中。 房前建有牛棚与羊圈,牛羊每日清晨时下山吃草,羊叫牛哞的动静声倒也热热闹闹——村民好康一家住在这里,祖祖辈辈,在此地已经生活了五代之久。 可此时几头牛精神萎靡地躺在牛棚前,空气清新,但牛病怏怏的,好康将牛从棚里牵出来,让它们先透透气等待着。 已经连着几天了,这几头牛不吃不喝,兽医来家里检查也未发现任何问题,兽医留了一些药,可牛吃了,仍然一副死不了但也活不长的样子。 好康眉头紧皱,眉头间已经挤出一条深深的,忧心的沟壑,想了想,他决定寻求萨满的帮助。 他相信,这种从没见过的棘手问题,或许萨满能够解决。 几日前已经和萨满约定好日期,为了表示尊重,好康提前来到山脚下迎接萨满的到来。 下了山坡,河边还有好康家的麦田,再过几天就可以收割大麦了,可是看见麦田,好康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 大麦的成熟情况也不理想,坏事总是喜欢结伴一起。 好康心中估算了一下,今年他的这片田产量能够达到400斤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但过去,至少能够达到600斤。 天气与往年相似,水源也依旧是雪山山麓融化后形成的河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大麦的长势却明显比往年稀疏。 河叫玉龙河,形状如同一条玉龙从雪山下伏地蜿蜒而出,即使在盛夏,水也凛冽冰冷,这温度却是大麦田最适宜的温度,经过玉带河水灌溉过的大麦田,病虫害很少发生。 各方面原因都找过,却和牛的病情一样,始终没有找到大麦稀稀落落的原因。 庄稼不好,牛又生病,到底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好康深深叹口气并沉思。 面对远处的雪山,好康又在心中为他的牛与大麦祈祷,他深信他对这座雪山的敬意和谦逊是可以被看见的。 对自然界臣服的谦卑,让他的心情在萨满到来前平静了许多。 身穿神衣,腰系腰铃的萨满在匆匆赶路。 高原的辽阔土地上,神秘萨满的地位颇高,他们是与自然和灵魂紧密联系的使者,承载着神圣的使命。 萨满们能够通过祈祷、忏悔和巫术等方式与神灵沟通。他们信念着自己是天地间的桥梁,充满了神秘而特殊的力量。 可这一次是什么原因呢?萨满心里同样没有答案。 这周内,他看过七户人家,同样都是家畜出现问题,都和好康家中情况差不多,技术人员都没有答案,他这里也没有答案,他只能寄希望于神明的庇佑与指引,以期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天高地迥,萨满腰铃发出的清脆声响被山风带走,不远处,有一个人正蹲在山坡上寻找什么,萨满与他距离非常不远,但这人丝毫没有听到。 那人专心地盯着面前的土地,土地上的野花。 整个山坡上,长着大片大片的高原野生大朵蒲公英,每到开花的时候,山坡上一片金黄,花开之后,大若小碗的毛茸茸的花球又铺满一坡的洁白,等风一吹,绒球就四散开来飘向远方。 于是更远的地方也出现了蒲公英。 有人会来挖一些开花之前的蒲公英晾晒后用来泡茶,但这时并不是挖蒲公英的时节,萨满看了一眼这个俯身在大地上专注研究植物的陌生人。 如果不是赶路,可能他会上前和这个陌生人交谈一番。 想到好康正着急,等他上门为牛祈福,萨满又加快了脚步,毕竟这种情况是不等人的。 牧区,牛命很重要。 他身上的铃铛继续发出清脆的声响。 快要到好康家了。 投入观察中的于明一点都没听见有人经过,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蒲公英的身上。 于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原因,眼下他这无比熟悉的蒲公英,形状发生了变化,齿轮状的叶片蜷曲生长,就像肚子痛,所以抱紧了腹部。 气候与土壤没有变化,但山坡上的蒲公英集体发生形态变化,一定发生了什么情况,才会造成这样的变化。 于明紧皱起眉头,这些年,人类活动深深影响到环境变化,很多物种在消失与濒危,蒲公英出现的异常,令他深深担忧起来。 采集种子的于明,来西部不过几天的时间。 保存西部种子资源行动,已经进行了两载,不过于明刚刚从老师那里接棒。 在这之前,老师一直驻扎在西部,正因如此,本来就有一些基础疾病的老师,身体健康出现不可逆转的病变,如今老师已经住院治疗,可是治疗效果不理想,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病床上的老师担心行动受滞,于明这才主动请缨接过老师正在进行的任务。 没想到这一接棒,竟然启动了后继有人的行动模式,从此老师再也没能回到西部。 于明动身去西部采集种子之前,先去老师的病榻前和老师进行告别。 前一晚,师母将老师的身体的情况在电话里告诉了于明。 多了一周,少了就这两天。 等于明从西部回来,那时的老师早就不在世间了。 于明想等几天再动身去西部,但病榻上的老师催得紧。 “有些植物的种子成熟就在这几天,晚几天走,就收集不到状态最为理想的种子了。”老师喘息着说。 “一刻都不要停,现在就走,你去买车票。看到你买了车票,我才会放心。” 见于明想留下来陪他,老师很生气,在他眼里,收集种子是比陪伴更为重要的事,于明的心思不在任务上,他当然很生气。 虽然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于明和他这一别,一别就是再也不见,但他还是要求于明立即动身。 “已经买好了。”于明举起手机给老师看。 手机上有他的购票信息。 戴上花镜,老师果真仔细地看了看于明订票详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下午的车,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就该上车了。”老师又催于明离开。 “好的,我这就回去。”于明恋恋不舍,人刚站起身,眼泪就涌到了鼻腔。 “我这就走,路上再吃点东西,有一家面馆的面条不错,我经常去那里吃,到了西部,就吃不到他家的面条了,所以这次出发前一定要先去吃碗面再出发。” 于明挤出笑容,想把鼻腔里的眼泪给挤回去。 之所以喋喋不休像是说着废话,其实是想转移注意力,这样才不会被悲伤的情绪淹没。 疼痛再次袭来,老师吃力地抬起手,又挥动一下算作告别,他不许于明靠近。 “快走,打一针就好了。”老师的声音颤抖着。 于明咬牙离开。 转身的瞬间,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 “于明,一路顺风,工作顺利啊。”身后师母的叮嘱,也带着实在控制不了的哭声。 “师母再见。”于明大声回答,他的眼睛完全模糊了,但他让自己走出大步流星,没有牵挂的姿态。 就在于明离去的次日,老师在黎明时分安详离世。 坐在通往进山的班车上,于明收到师母的信息。 于明双手掩面默默地哭了好久。 直到一双小手拿开了于明掩着脸的双手。 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少数民族女孩,眼睛亮得好像西部上空的星星,她好奇地盯着于明看,大概担心于明不舒服,所以才拿开他的双手。 于明含泪笑笑,他擦干眼泪。 老师的嘱托还在,他也在,这世间没有永远的告别,希望仍在延续着。 他的后座,坐着女孩的奶奶,她让女孩不要打扰于明。 于明听不太懂女孩奶奶的语言,但他能听出语气里的关心。 擦去眼泪,于明又对女孩笑笑,表示接下来他不会哭了。 还有很多的事等着他,他不能哭。 而进入西部高原的当天,于明就发现高原植物正在发生令人诧异的变化。 高原正是花期,但许多花的花序出现错乱的情况。 天气异常有可能改变植物的花序,但高原的天气一直是往年的正常值,在气候没出现异常的情况下,植物出现这种情况就不正常了。 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异常现象就是植物叶片的反常。 于明将出现异常的植物,与植物生长的土壤放进标本袋里,在做这些同时,于明心里有种不安感,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植物最能沉得住气,反常的天气里,最坚强的不是人类而是植物,对于植物的反常,于明心里顿时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之前也没见过这方面的记录。 如果老师还在就好了,老师是植物通,没有他不认识的植物,他对植物的熟悉,就像熟悉自己家的孩子一样,不,他对自己的家孩子都未必这般熟悉。 想到老师,于明脸上不由得露出微笑,在他的求学过程中,老师给了他太多的帮助,有时他感觉自己就像老师的孩子。 他第一次出国时,老师见他从网上买的二手行李箱太过简陋,就让师母给他买了一个新的带有密码锁的。 “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老师开车送他去机场时这样叮嘱他。 就像一个父亲在叮咛即将远行的儿子。 正陷入在回忆里。 突然间,于明就像被谁猛然向上抛起一样。一股看不见的,但又不容抵挡的力量,突然,粗暴的降临。 第2章 突如其来大地震 于明诧异地向四周看了看,接着立即判断出,脚底传来的向上力量是突发地震。 因为地理结构的原因,高原地震频繁,不过这震感最多五级,在开阔地带不会给人造成多大伤害,尽管突然,但于明没有多么紧张。 像预料中的一样,一切恢复了平静。 于明准备继续开始他的工作。 在地震之后,好康家的牛纷纷站起身来,它们焦躁地发出一声声哞哞叫,这些叫声径直传到了河边的好康耳中。 好康从未听过自家牛如此异常地叫唤过,那声音很揪心,牛们似乎叫出了它们内心的不安。 其中一头牛稍做犹豫后,便开始奔跑,随后又有另一头牛紧随其后,这两头牛毫无目的地奔跑起来。紧接着,其它的牛也纷纷加入进来,尽管它们身体不适,体力虚弱。 牛群没跑出多远,大地再次摇动。 牛们本来身体就虚弱,随着大地的起伏,它们纷纷倒地不起。 好康没站稳,也跌坐在河边,他看见河水似乎长了腿,并且是长长的腿,河水的身高顿时拔高了两三米的样子,就是这般奇怪,河水以长了腿一般的形象向他走来,好康平时做梦也梦不到这种情景啊。 眼见河水要向他劈头盖脸地扑来,可突然间,河水身后似乎又涌现出一股力量将其拉回。 好康就在这一扑一回中目瞪口呆。 大地向上弹动时,萨满望向远处的山,山上的积雪似乎出现了雪崩。 第二波地震来袭。 萨满无法站稳,不得不以身伏地,以祈祷的姿势祈求大地的弹动早一点停下来。 两年前也曾经发生过震级较大的地震,但没眼下的严重,眼前的地表明显在变形,地底像是蛰伏着某种怪兽,它在地底涌动,迫不及待想要钻出地面。 这地震很是诡异,萨满继续低伏身体,竭力确保自身平衡,以免被波动的地面所影响,终于,他勉强站稳了身子。 于明没那么好运气,地表起伏时,他从山坡上滚下来,滚到一只土拨鼠洞前才停了下来。 头昏脑胀的于明无法站起身,他看见一只个头肥大的土拨鼠正惊慌地从洞里钻出来,大概以为这巨大的动静是于明造成的,土拨鼠冲着于明气愤地吱吱叫,像是对着于明在抱怨。 无法动弹的于明只能半睁着眼睛看着一肚子怨气的土拨鼠对着他叫着不停。 接着,于明的眼前一黑,他再次晕了过去。 土拨鼠闭上了嘴,它看向四周,这才确定环境的变化和这个昏倒在它洞口前的男人可能没什么关系。 不远处,山坡正在整体移动,滑坡了,那里有土拨鼠熟悉的一家人。 好康一家人,还有他们家里的牛和羊。 土拨鼠站起身子,看向面目全非的山坡,嘴角在轻微地哆嗦。 幸运的是,好康一家全都平安。 牛群在震前惊跑的时候,家里所有的人都出来追牛,刚追到北坡,地震就发生了,滑坡让家陷入山体土石之中,但人和家畜都还在,一只都不少。 就连家里的两只牧羊犬都一起跑了出来。 于明从山坡上滚落的时候,萨满看见了这一幕,大地刚一平静,萨满回过头来向着山坡下面跑去,他救起了晕倒的于明。 大地平静下来。 众人在北坡上搭起了临时的家开始了救灾与自救。 萨满发挥了他的作用,在他的祈福下,几头牛逐渐恢复精神,这让陷入在灾后的身心俱疲的好康总算有了一丝欣慰。 好康的儿子,五岁的默默,将他手中的方便面掰开喂土拨鼠,土拨鼠是默默的好友,之前默默经常去坡上喂它东西吃。 地震后,土拨鼠感觉住在原有的地方不再安全,它选择和熟悉的默默住在一起,人类忙着救灾的时候,虽然它帮不上什么忙,但它的表情里能够看出一种严肃的,它在担忧人类的情绪。 地震造成了道路严重损毁,影响了救灾食物进入高原的速度,食物开始短缺,默默将分到他手中不多的食物又分给土拨鼠吃,土拨鼠似乎知道这食物是默默为它省下来的,它沉默地吃着,认真咀嚼,不浪费一点点地将面饼送进了肚子。 于明在这场地中骨折了,在救灾队来到之前,萨满为他祈祷过,祈祷神奇地减轻了骨折给于明带来的疼痛,在被运送到医院之前,他能得以安安静静躺在草地上耐心等待。 好康将蒲公英煮成水,端给于明饮用,蒲公英汤在一定程度上延缓了于明后续肺部感染的发生。 土拨鼠和于明已经非常熟悉,它走到于明跟前,一双眼睛看着于明,那眼神于明看得懂,既有关怀,也有一丝对熟悉的环境突然变化的迷茫。 可这个时候谁又不迷茫呢,人皆迷茫,诸多冒出的事情纷繁复杂,问题层出不穷,令人困扰不已,难以理清头绪。 震后的第三天,救援队将于明接走。 大人们都外出救灾,于明和他们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负责留在坡上临时住家的默默和土拨鼠站在山坡上,他们一起目送于明远去,于明冲他们招招手,一直到感觉默默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再放下。 默默吸了吸鼻子,他的鼻子有点酸,虽然于明只是一位一连躺了好几天呻吟不断的叔叔,但共同患难的几天下来,也有了一定感情。 救援人员要求肋骨骨折的于明不要招手,但于明还是坚持用这种方式表达了他的感谢之情。 地震之后,世界并非回归到平静之中。 犹如病患个体微弱的咳嗽,这只是其病情中一个极为渺小的表征,其他诸多症状尚未明显暴露。 走出高原的半路上,于明还遇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远处有一行似人非人的......隆重,远远的看上去,也能看出一种悲怆的气氛。 景象之神奇,让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第3章 一行送葬的小人儿 众人都发现了这一幕。 救援队突然间放缓车速,车上的人全都伸长脖子看着远处,山脚下,一行小人儿正列队行进,队列中间,似乎正抬着一具小人的尸骸如同送殡。 目睹这一幕的众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那些一尺来高的小人儿虽然有人形,但绝对不是人类,可它们的行为举止又和人类如此相同。 “它们,这是,做什么呢?”于明躺在担架上,听到众人惊呼,他也强撑起身体向车厢外看去,小人儿的队伍离他们不算远,百十多米的样子,看得还是比较清楚。 “它们,是去埋葬同类的吧。”同样惊呆的救援队员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回答说。 于明想要坐起身子,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这让他感觉到巨大的疼痛,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疼痛。 小人儿队伍大概六七十只之多,在山脚下形成一道蜿蜒的长线,它们缓缓前行着,打头的神情既严肃又有种悲哀感。 只要是动物,其悲哀的神情皆存在共性,就如那远处看似不明究竟何种类别的小人儿,其悲哀神态与人类颇为相似。 “是不是猴子一类的动物?”另一队员猜测道。 “可能是地精。”这名救助队员,是一位家住当地的中年汉子。 “地精?” “属于地精?” 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精?想到这可能是个现实,于明顿时有种头发麻感。 “我们这里传说中的地精,就是小人儿形状,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中年汉子回答。 “因为地震,这些地精才会出现的吧?” “它们抬的死去的地精,是不是也是在这次地震中遇难的?……” 众人七嘴八舌。于明终于被疼痛所战胜,他重新躺回去。 有巨大的呜咽声在车的四周响起,见多识广的司机放缓了车速,他开始判断声音的来源。 这声音离得如此之近,却又捉摸不到它的方向,似乎在半空,似乎又在地底,又似乎缠绕在汽车的四周。 “什么声音?”有人在问。 无人回答,谁都不知道,就连车上的本地人都说不清楚这声音到底是哪来的。 之前没见过这种现象,也从没听过这种声音。 声音来得神秘,去得匆匆,不到一分钟,奇怪的声音消失了。 众人放下心来,表情也明显轻松起来。 “可能是和地震有关,是地壳得到释放之后的声音。”有人这样猜测声音的来源。 众人纷纷猜测,可车上有急需送往医院的伤者,因此司机一刻不敢耽搁,集中注意力加快速度赶赴医院。 放松下来,众人一路上聊着的都是小人儿的话题。 “虽然叫地精,可能还是野人吧,就是个头矮小了一些。”住在当地的救助队员说起他听过的传说。 这也是众人最感兴趣的话题。 “矮到一定程度自然成了精,你们当地人和地精有过接触吗?”有人问。 “有。”中年汉子回答。 但说起来,还是他太爷爷那一辈的经历。 当时几个村民组队上山挖虫草,一去需要几天时间,夜里就在山里搭了简易的帐篷过夜。 半夜时分,一个村民听到自己的帐篷里有窸窣索索声,拧亮手电一照,吓得差点坐倒,帐篷里多了一个身上无毛的小人,一尺来高,同样无毛的脸上长着一双露着凶光的小眼睛,它瞪了村民一眼,它的手,也许应该叫爪子,爪子上抓着装着虫草的口袋,它正在将袋子里的虫草向外掏,看样子是来偷虫草的。 村民终于反应过来,他大叫一声,没想到小人儿也跟着大叫一声,接着抓牢口袋转身向帐篷外跑去。 这哪成呢,几天的辛苦不得白费了,村民想将袋子拽回来,他抓住了袋子的一角,可小人儿手下也是一用力,力气还很大,袋子又回到小人儿那边。 还明抢?村民又惊又气,他不管对方是怪物还是动物了,这些虫草都是辛辛苦苦挖来的,他可不想就让小人儿抢了去,就操起身边的手电筒向小人儿砸去。 他用的可是过去那种六七十年代的老式手电筒,装得下三节一号电池,沉甸甸的跟一个棒子差不多,这一电筒砸下去,就听小人儿发出一声惨叫,它松开了爪子,袋子重新回到村民那里,不过在双方拉锯一样的抢夺中,本来就不怎么结实的袋子不幸被撕裂开来,虫草洒得满帐篷都是。 被手电筒敲疼脑袋的小人儿逃走了,村民惊魂未定,这时才感觉到自己紧张到肠子都在痉挛。 闻声赶来的几个村民看见帐篷外的草地上滴落一些紫色的液体,又看到用来敲击小人儿的手电筒上也有相同的紫色痕迹,由此判定,这一定是小人儿的血液。 紫色的血液,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几个闻声赶来的村民也看直了眼。 和人类一样,大多数动物的血液都是红色的,这小人儿身上流着紫色的血,说明它们和人类是不沾边的。 不管是什么,几个村民不敢再睡,生怕小人卷土重来,他们聚在一顶帐篷前,又点起了篝火,说话喝茶等待天明,警惕很有必要,他们说话声音很小,眼睛不断地盯向四周,熬过了这一夜,第二天天刚明,几人就动身回家了。 高原地形地貌复杂,有奇异动物在这里生存也不足以为奇,但这种小人形动物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过回去之后,他们在传说故事里找到了答案。 当地传说中,地精的血就是紫色的。 它们喜食高原上一种紫色的花,装饰也用这花,虽然血液颜色和食物之间不存在必然联系,但紫色显然是地精更为偏爱的色彩。 在传说故事里,它们如有重大的活动,尤其是喜庆的活动,都会戴上紫色的花环跳舞庆贺,扬手翘足作舞蹈状和人类的舞姿没有多少差异。 村民回家,这事传开之后,有好事的人想一探究竟,跑到村民用电筒敲打过小人儿的高原上寻找了几日,但再也没有发现小人儿的踪影。 那一手电筒敲下去似乎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它们远离人类,再也没有出现在人类的视线之中。它们生存得更为小心谨慎。 “人类这里,它们还是需要忌惮一些的吧。”有人感慨。毕竟,在动物界中,人类堪称实际的统治者。 “可是,还有一个传说是,只要它们出现,总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沉默片刻,中年汉子又补充说。 “确实,都地震了,可不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嘛。” “但是,听说是更不幸的事。”中年男人又回答。 “还能有什么更不幸的事?” “山洪海啸瘟疫之类的吧,总不能是小行星撞击。” “听说我太爷爷那一辈就遇到了瘟疫,村子人口锐减,仅有外出谋生那批人幸免于难。” “那时医疗条件不好,放在如今,绝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社会进步,人的自信也是相当的进步啊。于明心中感慨,太绝对的话不要说,日后会被打脸的。 一路上,疼痛中的于明就是靠着听地精的传说故事撑到了医院。 进入医生后诊断,于明的肋骨断了四根,肺部出现了轻微的感染,如果不是饮用了蒲公英煮的水,情况可能会更加严重,蒲公英对炎症的疗效还是十分效果非常显着的。 治疗的时候,于明的脑子里始终盘桓着地精的身影。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之前他大概不会相信这个传说,传说就是传说,他只相信现实与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 第4章 小人儿的世界也乱作一团 小人儿确实是地精。 地精偶尔会出现在人类的世界里,它们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伴随灾难的降临之外,还听说地精拥有自己的隐秘的王国,它们独爱植物,那种热爱,就像扞卫着黄金的恶龙一样,它们拥有各种奇异的,人类都没有发现过的植物,植物是最美妙的生命,在那里,地精们最清楚植物生存的秘密,要知道,植物的秘密,也是地球的生存密码。 身为植物学家的于明,对传说中的地精王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那群列队送殡的小人儿真是地精,植物王国一定存在,对于明来说,那可是地球上的植物天堂。 希望有一天,能够进入到地精们的王国里一睹传说中的植物盛景。 地震前夕,备受于明所期待的地精王国,原本井然有序的生活节奏,被意想不到的事件所打乱。在王国之中,名为西名林的秋菽花盛开了。 整片山林被金黄色的秋菽花所覆盖,景象虽美,但对地精们而言,这却是一场预兆不祥的灾难。 上一次秋菽开花还是在一百多年前,西名林大多数的地精们都仍有记忆。秋菽几乎是不开花的,虽然它也有花苞,但花苞始终处在苞芽里,只长叶子不开花,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夜里,有地精发现秋菽在夜间开花了,并且整个山林里所有的秋菽都突然爆开了花朵,在月光下的映照下,漫山遍野连绵成为一片金色,奇异与不明的惊心动魄的美。 地精们大多都是长寿的,有些地精都能够活到三百岁以上,但当它们听说秋菽开花之后还是踏着月光来到长着秋菽的山林里,但尚未临近,就已经目睹花开的盛景,远远望去,秋菽在夜半时盛开的景象已然震撼人心,连绵的山林披上了耀眼的金色,几乎将半边天空染成金黄色,璀璨光芒直冲云霄。 “不好,不好。”打头的年老地精紧张起来。 当然,它是用地精的语言来表达这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实在,借着秋菽花的开放真切地传达给它。 年轻的地精不理解年长地精为什么会皱起眉头,它们成群结队来西名林观赏秋菽花,小脸都红扑扑的,因为新鲜感与开心。 年老的地精不得不和它们解释。 秋菽花,虽然好看到极致,但也诡丽到极致,谁知道它的开放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到来呢。 它们在百年前的绽放,引发山体滑坡,迫使地精们不得不迁徙到别处重建家园。 那些用来生活的石洞,以及供了几代地精居住,冬暖夏凉的舒适树洞,均在突如其来的地震引起的山崩中遭受灭顶之灾。然而,得益于秋菽的预警,地精们成功转移至安全地带,因此得以幸免于难。 老地精的话,让年轻地精们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老地精德高望重,它的话在这时就是一种警醒。 果然不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就在秋菽开花的同一天,一个小地精突发急病,在这之前,地精族群里很少出现地精生病这种情况。 地精们用生命守候种群庞大的植物,也同样守护着地精们,人类世界生老病死的常态,在地精的世界里没有‘病’这一样。 小地精刚出生的时候也吃母乳,再大一些,能够断乳,学会了辨识与出门采集野果吃的时候,小地精们就住在一起,就像人类开设的幼儿园。 小地精住的地方当然是最美的。 它们居住的洞前,长着一片月牙树林。 月牙树的叶片长着月牙一样的叶片,白天看起来,叶片是普通的树叶,但到了夜晚,晒足阳光的叶片就发出月光一样的光泽,小地精们睡觉的洞里也照进了月色一样的光泽,这种光泽中入睡,就连梦也很甜。 可这时,小地精却紧闭双眼,病情严重的小地精,正是地精首领的孩子。 首领非常着急,它紧张地来到洞外来回踱步, 可这一次,汹汹来袭的急症,摧毁了几天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地精,地精首领的祝福与地精巫师的草药,都没有挽救小地精的生命,它很快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一丝活力。 地精们的身体都带有草药的芳香,在小地精闭上眼睛的同时,草药的芳香迅速消失了,代之另一种气味,死亡的气息,地精们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它们发出悲痛的尖叫,随着尖叫声,一些植物在它们四周枯萎。 那是来自植物的致哀。 地震也到来了。 大地颤动,犹如怪兽翻腾,地精们才明白秋菽开花预示的并不是小地精的病死,而是一场突然的强震。 它们慌乱地站在原地,有几只地精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下,地精们乱作一团。 几天之后,地精们不得不接受现实,它们将死去的小地精运往秘密山洞,那里埋葬着死去的地精们, 而地精们发现,直通秘密山洞的路被落石堵死,它们不得不绕路,那条路不属于地精王国,在那条路上它们还遇见了人类的车队。 悲伤让它们没有留意到人类就在附近。 它们悲痛呼叫的声音,听起来就像狐狸在长啸,小声啜泣时,就像树叶在风中的摩挲。 世界万物,都会在悲伤时,通过它们独有的方式进行哭泣。 当然,人类也听见了,他们听到的声音,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因此听不懂,只是觉得奇怪,没想到却是瓜葛相连。 第5章 在深夜爆炸的西瓜们 读大学时,徐子良读的,并不是他喜欢的专业,他读的自动化专业,这是服从调剂的后果,再说有眼缘的专业,毕业后也很难找到工作,所以读什么专业不是最主要的,拿个毕业证,证明这十几年没有白读书就够了。 徐子良喜欢的专业是考古,不过以他的成绩,估计他的分远远不够。 大学四年,徐子良没参加过学内组织的活动,倒不是徐子良内向不想和人交流,主要是他对那些活动的兴趣不大,这样造成徐子良的校内社交圈子很小。 大四时,徐子良谈过一段为期两个月的恋爱,恋爱时没啥感觉,散了也不伤心,只有假期利用得不错,都用在旅游上面了。 快毕业时,徐子良有过去大城市找工作的想法,但很快,他又感觉回老家也不错,小地方没那么多的竞争,徐子良很清楚,自己是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人,回县城又不是找不到工作,小地方有小地方的优势。 年轻人很少有这种随波逐流随遇而安的心态。 回到老家不久,徐子良租了店面开起了水果店。 开水果店之前,徐子良用了不少心思,徐子良发现,县城里开的大多都是传统型水果店,这种水果店大多都是夫妻店,小本经营,二三十平的小店,从大的果蔬批发市场进货,虽然也有收益,但总的来说,它只是一个生存的渠道,不在发家致富这条频道上,挣的就是一个辛苦钱。 徐子良这四年大学也不是白读的,除了带回毕业证,还有校园水果店的经营模式,年轻人喜欢这种模式,于是徐子良在年轻人扎堆的地方开起了水果店,首先装修风格就非常讨好年轻人,不仅有水果,还有水果的延伸品,鲜榨果汁,果盘、水果奶昔等等,线上线下同时进行,一条街上,外卖员跑得最频繁的店就在徐子良这里。 就像达官显贵的手下门客一般热闹哄哄。 开业后的营业额,证明徐子良投资眼光完全正确,年轻人虽然没钱,但他们可不缺少这方面的消费的来源,徐子良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十一二点,生意好到让徐子良精疲力竭,到了深夜,还不断收到网上订单,徐子良不得不打着哈欠再切开一个西瓜开始装果盘。 徐子良更喜欢点鲜榨果汁的顾客,鲜榨果汁需要兑水,利润比果盘还要大,徐子良疲劳并快乐着,尤其是夜间,徐子良周边几家水果店在那时早已打烊,这种经营方式他们一时还不习惯,所以也没有人去模仿,徐子良有种感觉,他就是这条商业街水果商里最靓的仔。 刚开店那会儿,徐子良只雇了一个店员,生意越来越忙,徐子良打算再招聘两个店员,有一个用作晚班。 长期熬夜让徐子良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徐子良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 身体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可徐子良才二十出头,按这发展趋势,再过几年,徐子良得提前进入中老年人的精神状态。 正想进一步发展,奇怪的事情却频频出现。 先是西瓜在夜里爆炸,几个十几斤重的西瓜,在夜里此起彼落爆炸开来,满店都是西瓜黏稠的汁水,光是收拾就耗费了一个多小时。 西瓜一碰就炸裂开的情况,之前徐子良遇见过,有的西瓜在成长期使用了大量的膨胀剂的时候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像炸弹一样爆裂开,徐子良是第一次遇见。 徐子良收拾西瓜爆炸的现场时,邻居们用惊奇的眼光伸着头往店里看,他们实在想不通,西瓜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会这么惨烈地炸裂开来。 收拾好之后看了监控,西瓜是前半夜爆炸开来的,徐子良也不明白西瓜为什么选择在那个时间里进行自我毁灭。 毕竟他的水果商生涯也就短短的一年时间。 水果店落地玻璃门上,沾满西瓜的果肉与汁浆,有的地方已经干了,徐子良打来一桶水,用了一番气力才将玻璃门擦干净。 奇怪的事仍在继续。 接下来,徐子良隔壁那家的水果店的梨子一夜之间沤成了水,散发着酸味的浑浊的汁水,夫妻俩打开店门时,酸臭的汁水,就像气味的恐怖分子一样跳出来,这次,轮到徐子良去围观这奇怪不明的一幕。 那批梨,是他们从同一家批发商那里拿的货,两家保管条件基本上差不多,他家的梨子化成了腐水,但徐子良家的梨子好好的,徐子良即忧心又很好奇,他想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就在梨子化水的当天,他家苹果的表面突然就像长了老鼠斑一样,男店主气得差点吐血。 血没吐出来,但从第二天开始,男店主咳嗽得很厉害,有些顾客听了他的剧烈咳嗽声不敢去他家买水果,又跑到徐子良这里买水果。 徐子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隔壁水果店梨子化水苹长斑事件的原因还没弄清楚之前,徐子良的水果番薯又莫名开始迅速腐败。 没等徐子良找到原因和解决办法,先是水果批发市场停业检查。 黎明时,徐子良去水果批发市场进货的时候才知道,市场在半夜就被封闭了。 外面的人一律不许进入市场,市场里面的人也不许出来。 门口还有防疫车和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 夜色未央,防疫人员一身刺目的白只是一个序曲。 无法进货,徐子良只能暂时关闭水果店,就算他不关闭水果店,也会有防疫和管理人员通知他不要开门。 徐子良每天就是留在出租屋里吃吃睡睡玩手机,刷短视频看看外界的情况,等待开门的日子,他打算好不出门,就当好好休息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天,接着徐子良的不出门计划被一个电话打破。 第6章 前女友做了试药志愿者 徐子良接到前女友雯欣的电话,算起来,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大学毕业之前,不到两年的时间,但徐子良却感觉已经过了很久,看到雯欣的电话,他甚至感觉到电话号码的陌生。 这个号码是他心头的熟稔,如今却带着几分疏离。 “听说你回老家了。”电话里听起来,雯欣雯欣的声音不大,有点软绵无力。 “对,我在镇上开了一家水果店。” “没想到你会做这一行,那时觉得像你这种性格的人,毕业后会找个安稳的工作。” “我也没想到。”徐子良回答。 女友沉默了几秒。 徐子良感觉到女友在想说另一件事,绝不是问他现在做什么工作这么简单的事。 “我生病了。”沉默几秒之后女友说道,“希望你能来看看我。” 尽管心中已有种种猜测,但听到生病这个词的时候,徐子良还是在心中一震,接着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压抑。 雯欣一向注重健康,生活方式健康且规律,她的手机里,装的很多关于健身的app,毕业后雯欣考了健身证,在市区一家健身房里做女性产后身材恢复管理,听说收入不错。 “是……什么病?”徐子良努力保持声音的平稳。 “器官衰竭,原因还没查出来。”雯欣的声音愈发低沉。 徐子良默然,衰竭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会查出来的,你那么年轻,做健身这一行身体素质又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徐子良说,他不太会安慰人,这是他能够说出来的,最能表达安慰的话语。 “医生都没这样说。”雯欣脆弱地说道。 “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停顿一下,徐子良又主动提出,“比如说经济方面的。” 其实徐子良也没挣多少钱,但他还是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 “谢谢你,暂时不需要。”雯欣婉拒了徐子良的好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只要住进了医院,开销就不会少。” “我参加了试药,所以不用支付治疗费用。” “试药?”徐子良感觉情况可能更糟糕。 “我在看病的时候看到的试药员招聘广告,新药治疗的症状和我的情况一模一样,我就报了名。现在已经是第二个阶段的试药周期了。” “不成熟的药,会给身体带来副作用的。”徐子良担忧地说。 “出现什么问题,这边会处理得更及时,如果出了大事,医药公司还会赔偿呢。 ”雯欣带着苦笑声说道。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 “感觉不是太好。”雯欣的声音又低沉下来。 “那,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只想你来看看我。”雯欣终于说出她打这个电话的原因。 徐子良没有问雯欣身边有没有亲人陪伴这个话题,如果有,可能雯欣也不会给他打这个电话。 雯欣母亲去世早,父亲又早早再娶,有了继母就等于有了继父,自从读大学后雯欣就和家里不怎么来往,学费和零用钱全靠自己打工挣,她是一个独立又有个性的女孩。 父亲和继母没来看她,这也在徐子良的意料之中。 “你想吃什么,路上我给你带过去。” “不用,每天一日三餐这边都有安排,再说我也吃不下。” “知道了。” 雯欣住在市中心医院,徐子良开着他的那辆面包车,用了两个小时四十分到达。 医院门口的花店里,徐子良给雯欣买了一束花,没有女孩不爱花的,即便是生病,看到鲜花的时候,心情一定也很好起来吧,徐子良心想。 之前的徐子良,可没有这种浪漫,这也是他和雯欣分手的原因,年龄大一些,进入社会,见的多了,经历的多了,在这方面也自然开悟了。 不大的花店里,花卉的种类稀少,显得有些冷清,花店老板娘对生意也显得些心不在焉。 “过几天我就回家了,这些花也打算便宜处理掉。你的花,我就少收一点吧。”老板娘一边熟练地包装着徐子良挑选的花朵,一边和他闲聊起来。 “医院门口生意应该不错的,怎么不打算继续做下去了?” “别看最近医院里病人多了,但花却不好卖了,没有几个人买花,昨天到今天,我总才卖两束花,生意惨淡成这个样子,不如把店关了。”老板娘无奈地说。 停车场的汽车停得乱七八糟,有负责看车的保安,却坐在保安亭里不怎么问事,徐子良觉得这保安离开除也不远了。 雯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满是病色,人本来就瘦,一生病显得更瘦。 雯欣面向病房的门,一直等着徐子良的到来。 徐子良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看着雯欣的眼睛体贴地问:“吃过午饭了吗?” 其实不用问,徐子良也能看出来雯欣没有胃口,盒饭就放在床头边,冬瓜虾米,一点青菜,还有一个完整的鸡腿,米饭根本没有动过的样子。 只有菜粥动了几口。 “不想吃,也不知道是药物反应还是生病的原因,一点胃口都没有,吃了还会肚子疼。” “怎么会肚子疼?” “医生说也是药物反应。” “停了药就好了,你还是需要多吃一点,不吃饭,哪里有体力来打败你身体里的病呢。”徐子良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雯欣。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的胃不这样想,它很拒绝。” 看到徐子良来看她,雯欣脸上开心起来,因为病的折磨,她的脸颊消瘦得可怕,曾经那么好看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仿佛两颗黯淡无光的石子。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山珍海味也吃不下。” “那就等这个阶段过去,到那时胃口就会恢复。” 你来帮我把床单重新铺一下。雯欣挪了挪身子,表示床单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徐子良将雯欣扶起来,看样子雯欣许久都没下床,虚弱的身体让她难以站稳,于是她扶着徐子良的手适应了一会,这才站起身,在徐子良的搀扶下又走到床脚的座椅前坐下。 “我现在连走廊这段距离都走不过去。”雯欣深深叹口气说。 徐子良掀开凌乱的被子,眼前出现的,更加凌乱的床单,让徐子良足足愣了好几秒。 深深的褶痕与移位,说明睡在上面的雯欣难受得不断翻来覆去,才会揉搓出这种凌乱,床单有点潮湿,雯欣虚弱,又大量出汗,就连床单都充满了浓浓的药水气息。 床单上的气息让徐子良有种反胃感,健康的身体最为排斥这种气味。 一种无法形容清楚的气味。 “床单多久换一次?”徐子良不满地问。 “等等,等我出院了,自然就会换了。”一向爱清洁的雯欣反而不在乎的说道,也可能即使在乎也没用,所以只能无奈地接受。 徐子良尽可能的铺好床单,又扶了雯欣躺回床上。 重新睡下的雯欣满意地抿嘴微笑,笑容很短暂,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短暂的笑过,愁苦又迅速回到她的脸上。 “你现在还一个人啊。”雯欣关心地问。 “是啊。”徐子良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两只手规规矩矩放腿上,他不知道怎样安慰雯欣,能说的安慰话,他早就说光了,现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心里的不安却是不断弥漫开。 “一直没找女朋友?”雯欣又问。 “得先活着啊,开店什么的,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用,哪里有时间和心思找女朋友。” “也是,开店确实辛苦。”雯欣笑了。 这是徐子良进门后她的第一次露齿微笑,但她这一笑,却让徐子良的心头猛然一紧。 她的牙齿是黑的,牙龈也是黑的。 “你的牙齿?” 第7章 托付她的猫就像在托孤 到底是女孩都爱美,雯欣更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最怕丑的一面展现在别人眼前,她不希望自己有任何瑕疵被世界所察觉,即使是前男友,也要看到她完美的一面。 徐子良脸上的惊异虽然不怎么明显,但雯欣还是看到了徐子良的惊诧。 雯欣有点沮丧:“血液循环的问题。” “这样啊。” “嗯。” “有些可怕是吧,我这还不算什么,我们这一个组的二十个人里,已经走了四个了。” 雯欣重重叹气,眼睛里有了点眼泪,她不想让徐子良看见,于是转头看着隔着两张病床的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呢,乌云低沉,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看样子还真准,窗外是即将下雨的天色。 “可以退出,反悔也很正常吧。”徐子良理解地说道。 “不,我说的,是他们已经死了,接下来还会有,下一个,不知道是谁,也许是另一个,也许是我。”雯欣转过头来,她已经将泪收了回去,只是眼眶有点湿润。 “啊,是这个意思,不要胡说,研制的过程中总会有些付出的。” “我们都是不甘心接受命运安排的傻子。” “你可不是傻子,更不要说傻话。”说完这话,徐子良产生了一种逃离感,因为接下来,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雯欣的极端消极。 “来我这里,你害怕不?”雯欣突然问另一个话题。 “害怕什么?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害怕。” “当然是害怕传染了,虽然我这病是个人身体系统的崩溃,但也有可能会传染的。”雯欣又苦笑一下,同时露出她乌黑的牙。 她已经不再掩饰了。 这时看起来,她的整个口腔内部都是黑的。 “不怕。”徐子良如实回答,他心里很乱,但他并不害怕。 “连实验工作人员都怕,听说他们要结束实验了,估计很快会放弃我们这些没用的人。” “你们签过协议了吗?” “有的时候,协议就是一张废纸,它约束不了什么。” “别,别这样想。” “说正事,这种地方你不要久留。”女友坐起身子,她从身边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这是?” “我家的钥匙,豆包还在家里。”雯欣把钥匙递给徐子良。 “豆包?”徐子良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 不过这名字,徐子良并不陌生,豆包是只猫,是他买给雯欣的生日礼物。 “瞧瞧我,就像刘备托孤一样。我要托付豆包了。” “没有别人照顾它吗?” “我是租的房子,你也知道,我和我爸很少来往,我爸和他那个老婆烦猫,听说最近他们身体也不好,就算我求着他们把豆包接走,他们也不会很好地照顾豆包的。” “再没有别的适合照顾豆包的人了吗?”徐子良又问。 不过他很快感觉到,自己在这件事上明显的推脱。 “我是说,你要相信自己,病很快会治好的,那时你就能回家和豆包团聚了。”徐子良补充。 “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回不去,豆包自己在家我不放心,现在是房东隔一天上门一趟给豆包换水放粮,可是昨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她身体也不好,不能再帮我了。” “感冒吧,最近好多人都在感冒。”徐子良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帮这个忙。 “好吧,我先把豆包带到我那里住几天,等你好了,你再接它回去。” “行,如果我能好的话。” “别再说傻话,豆包听见你说这种话也会不开心的,说不定它还会不好好吃饭。” “我的情况,你不要告诉它不就行了,反正它也认识你,我想它在你那里会很快适应。” “应该认识的吧,不过我们已经好久不见了,那时的豆包还是一只小猫,现在它长成大猫了,记忆里不知道还有没有我这个人。” “有的,豆包很聪明。你还记得不,有一次你嫌它在枕头上睡觉,把它赶下了床,它就带着它最喜欢的玩具老鼠找你,把老鼠摆在你的身边,那时它还那么小,就知道用它认为最好的东西来讨好你,它的性格真的很好。” “这事我记得,我还说,豆包比你更懂得处理矛盾呢。” 说到这里,徐子良和雯欣同时沉默了好久,说起来,当初两人分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雯欣性格太强势不懂得让步。 女孩子不肯让步也正常,但次次都不让步,并且矛盾的起因大多都在她的身上时,分手就成为必然。 徐子良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他感觉这钥匙好沉重。 “你爸他们来看过你吗?” “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和他们联系吧。”雯欣又是凄然一笑。 “希望下一次联系他们的时候,你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徐子良站起身来,他准备离开,他准备去接豆包。 和雯欣一个病房的,还有两个病人,一个昏昏沉沉睡着,一个醒着,但精神恹恹的样子,一直歪着头,双目无神看着徐子良和雯欣的谈话。 “我先回去了,下次来看你。”徐子良和雯欣告别。 “嗯,外面快下雨了,你路上开慢点,把豆包接回家之后,可以发一些豆包的视频给我看看吗?”雯欣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徐子良说。 “当然可以。” 放置在床头的花束,这时突然哗的一声倒下。 看着雯欣和徐子良交谈的女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可之前,徐子良将它放得很稳当。 徐子良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花束的倒下就像在预示着什么一样,但他还是微笑着重新把花束扶正,又重新告别,这才离开医院。 还没走出医院大门,徐子良就看见有两辆救护车同时驶向急诊室,出来迎接病人的护士却只有一个,她大声招呼驾驶员帮忙送病人进诊室,但驾驶员却抱怨着,说他还赶着接下一个急症病人…… 接着徐子良发现自己的车被一辆suv堵住。 水果店也关了,没啥事,徐子良就坐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工夫他想了很多他和雯欣的过往。 他们的初识,他们的甜蜜期,不过这甜蜜期很短暂,雯欣开始对他不满,每次找事的时候,他都忍着,后来干脆不忍了,如果恋爱只剩下无理与争吵,那么还不如及时结束。 可是在想到初期的甜蜜时,徐子良的心变得很软。 有雨点落下,车窗上落上了雨滴,车本来就有点脏,落下的雨滴让车窗显得更脏。 下雨导致徐子良的心情更加烦躁。 刚才在病房里的那段时间,压抑的环境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耐心与好脾气,也有可能,烦躁是因为他着急接豆包使然,他可不想在回家的路上和大雨遭遇一起,因为,他的雨刮器坏了一只,还是驾驶座那一旁的雨刮器。 好在,雨只落了几滴,天气又回到乌云堆积大雨将来的状态。 雯欣租住的房屋位于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公寓楼的结构错综复杂,仿佛一个迷宫,让人容易迷路。徐子良费尽了周折,才终于找到了雯欣的住处。 徐子良打开门,豆包蹲在门里,徐子良和豆包对上了眼睛。 没想到豆包竟然认出了徐子良,它先走向前,主动用身子蹭了蹭徐子良。 豆包的水碗已经见底,水碗很脏,猫粮已经吃光了,猫碗旁边残留几粒,徐子良摸了摸豆包,豆包身上没有多少瘦,只是蓬松的长毛让它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样子。 看样子,虽然豆包被雯欣托付给了房东暂时照料,可是房东并没有尽心照料吧。 如果让雯欣知道豆包的情况,她一定心疼得要命,这情况,徐子良不打算告诉雯欣,让她专门在医院里治疗吧。 雯欣租住的地方有着女孩特有的讲究,房间看起来很整齐,就连豆包使用的物品,雯欣都专门买了一个柜子用来分类放置。 徐子良从柜子里找到了豆包的猫粮和猫条,又从柜子的底层找到豆包的猫包,当徐子良打开猫包的拉链,一直蹲在一旁看着徐子良的豆包配合地走过来,懂事并主动走进了猫包。 “豆包,其实你可以不这个样子。”豆包的懂事让徐子良有一点心疼,毕竟这猫是他从宠物店里抱回家的。 那时的豆包一点点,比真正的豆包大不了多少,小的可以放在徐子良的掌心里。 虽然好久没见,但这种感情顿时就重新建立了起来。 猫的用品,徐子良几乎都拿空了,雯欣的情况,他心里十分清楚,能不能回这个家,也是一个未知数呢。 放着豆包的猫包,就放在徐子良面包车的副驾上,怕豆包热,徐子良还开了空调,他自己的话打开车窗就行了。 豆包很乖,一声不吭,静静地趴在猫包里,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深邃的思考。 雨落下来,但天气因此变得清凉。 它一定在想她。 徐子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还有一些隐隐的担忧,这担忧,从他进入雯欣的病房后就没有消散过。 回到家,徐子良将带回来的猫窝放在飘窗的台子上,这个位置视线好,豆包还可以坐在窗前看看窗外的风景。 豆包喝了几口水,然后趴在猫窝里休息。 徐子良将豆包休息的样子拍给雯欣看。 “豆包很乖,比小孩子还要乖。”徐子良夸奖豆包。 “真乖。”雯欣的眼睛湿润了,她呼唤着豆包的名字,豆包的尾巴轻轻地愉快地摇动,它又伸长脑袋蹭了蹭徐子良的手机,手机里的声音让它倍感亲切,它用蹭头的方式和女主人打招呼。 “我又给你惹麻烦了,一直给你惹麻烦。”雯欣向徐子良表示过感谢,接着她轻声向徐子良道歉。 “可能我回不去了。” “不要胡说,尤其不要在豆包面前说这种话。”徐子良抱歉并心疼地说。 “我开始发烧了。” “医生给用过退烧药吗?” “用了,但只能管一时,药效很快就会失去,没有药能压住这样的高烧。” “你,多喝点水。” “切,你又说这话,知道女孩子最烦男人说这种话。” “啊,对不起,我确实不会说话。” “不怪你,别说你,就连最好的医生都没有办法。” 也许,豆包可以。徐子良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夜里,豆包挤到徐子良床上,徐子良感觉自己身上全是猫味。 吃过早饭,徐子良又去了一趟市区,带着豆包一起。 天晴了,并且空气也不错。 这次他学聪明,面包车停在医院外面的一条小街上,小街的车停得更乱,徐子良拎着猫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医院。 雯欣身旁病床上已经空了,消毒水的味有点刺鼻,猫更加能够感受到气味的变化,隔着猫包的网纱,它睁大眼睛看着外面。 雯欣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看到徐子良和豆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微笑着对徐子良说:“你怎么又来了。” 徐子良点了点头:“带豆包来看你。” 徐子良把猫包放在床边,闻到熟悉的气味,豆包从猫包里走出来,它轻轻蹭着雯欣的胳膊,同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雯欣抚摸着豆包的背,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光芒。 “豆包,你在家里想我了吧?”雯欣轻声问道。 豆包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抬起头,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徐子良坐在床边,看着雯欣和豆包之间的互动,心里五味杂陈。 雯欣的嘴唇也变色了,黑色的唇。 “今天……怎么样?”徐子良试探着问道。 看到豆包,雯欣精神好了许多,她微微一笑,说:“就这样了,过一天是一天呗!” 有护士匆匆走进病房,安排新的病人住进来,看见徐子良,护士立即进行驱赶:“怎么还带猫进来,这是病房不知道吗?” 生硬的语气让雯欣的脸色顿时黯然下来,她还想让豆包多陪她一会儿。 “我回去了。”徐子良说。 将豆包重新放回到猫包里,出门时,徐子良又看了看雯欣。 “豆包很好,你也好好休息,现在没有别的心思了,努力恢复啊。” 雯欣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还有豆包。今天我觉得好多了。” 徐子良又笑了笑:“你好好休息,我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他带着豆包离开了病房。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徐子良的心情有些沉重。 对面来了几个医生,他们一起快步向雯欣所在的病房走去,其中一个医生看见徐子良站在走廊上发呆,他对徐子良说:“你不是这里住院的吧?如果是来探视病人的,抓紧时间离开,接下来病房不接受探视了,你最近不要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 “你快点离开医院吧。”医生大步离开,他的脚步看起来带有某种焦虑。 徐子良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他加快脚步离开医院,果然,他带着豆包还在路上,徐子良收到了雯欣的信息,医院被封闭,里面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如果徐子良晚走一会儿,他连人带豆包都会被封在医院里。 徐子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谢谢你带着豆包来看我。 徐子良把车停在路边给雯欣回了信息。 别想这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雯欣没有回信息。 回到家里,徐子良又一连给雯欣发了几条信息,雯欣没有回复,徐子良又拨打雯欣的电话,没人接,到了晚上,徐子良再给雯欣打电话过去,雯欣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医院不能进了,手机又打不通,徐子良只能等雯欣先联系他,但这个等待的过程,不祥的预感,像乌云在徐子良的心里云集。 徐子良失去了女友的消息。 豆包的情况,也有了变化。 第8章 和父亲淡漠的关系由来已久 一大清早,徐子良就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向徐子良询问县里菜价的变化。 “我怎么知道,我做水果生意,又不是蔬菜生意。” “你不会去打听一下吗?”父亲有点生气。 “这几天没出门,水果出了一点问题,只要是卖水果的,现在都在家里歇着等着重新开门呢。”徐子良还没睡醒,又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脑子懵懵的。 “还想着让你批发点菜送回来呢?” “从县里批发菜,县里的菜可是乡里送来的呢。” “田里的菜烂了好多,不知道什么原因。”父亲重重叹口气。 “菜也这样了?”徐子良顿时清醒许多,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你也知道了,你知道菜烂地里是啥原因?” “不知道。”徐子良老老实实回答,最近怪事太多了。 “你这两天都在家里?”父亲又问。 “嗯。” “闲着还不回家一趟。”父亲不满地说。 “知道了。” 徐子良和父母的关系,就是那种淡如水的,仿佛彼此之间总有一层透明的薄膜,没有多少情感的浓烈,都保留了各自的空间。 一点不像其他家庭那样,父母与子女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深厚的情感纽带,而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地生活着。 徐子良也说不出父亲哪里不好,又有哪些明显的缺点,父亲一辈子都在忙碌,不过在徐子良眼里,大多数的忙碌都是那种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在钻营。 虽然徐子良也明白,父亲为了养家糊口, 一直在给自己和家人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而付出的努力,他也为此感到十分感激,毕竟父亲辛辛苦苦将他培养到大学毕业,但有时候,徐子良仍然会感叹,父亲是否太过注重那些看似重要、实则无足轻重的利益。 举个例子说。 家里宅基地前有条小路,父亲在边地种了不少油菜,小路本来有三米宽,随着油菜的成长,原本宽敞的小路也逐渐变得局促起来,只剩下大约二米多一点的空间。 这样的宽度对于小型车辆来说是毫无问题的,但体积较大的车辆在经过时,有时就难免会不小心触碰到那些油菜。 一次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边地结籽的油菜被压倒一大溜,父亲无法忍受这种损失,他将小床搬到院门外,夜里盖着被子露天而眠,就是想抓住下一个损坏油菜的人。 结果油菜没事,父亲重感冒,在乡诊所挂了一个星期的吊水才康复。 父亲头痛路边地的菜总是被压的问题,但在徐子良看来很简单,不要种菜,把地还给原有的乡路,从此就不用头痛这件事了。 可他的劝,父亲不会听,父亲总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迷之信念,谁的话在他这里都不起作用。 徐子良也知道父亲没错,父亲是农民,能吃苦,希望家庭在他的操持下会越来越好,但父亲偶尔对金钱的获取方式,会让徐子良看不惯。 虽然家里的经济条件不算太好,但条件在村里也算是中上等,当年徐子良读大学的时候,父亲坚持要送徐子良去学校,徐子良就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徐子良让父亲不要送,说自己去报到,但父亲还是坚持买了车票,到了宿舍,父亲一开始还很正常,可徐子良心里总感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到底是自己的父亲,他最了解父亲的习性。 担心很快就得了印证。徐子良铺床时,父亲看他也搭不上手,就先离开了。 铺好床,徐子良站在阳台向下俯瞰校园风景,这时徐子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父亲,他在帮带有大件行李的家长拿行李。 当然,依着他那性格,他绝不会白帮忙的。 徐子良从宿舍楼向下冲去,父亲正扛着两个行李箱向楼上走来,看起来箱子很沉,父亲满头大汗,看徐子良下楼,他露出笑容和箱子主人介绍说。 “这是我儿子,也读大一呢。” “你咋还没回家呢?”徐子良有点生气。 “搭把手就走。”父亲还撒谎。 “就搭把手?” “我们已经付过钱了,是现金。”父亲身边的新生家长‘揭发’道。 见徐子良有点生气的样子,父亲这才停止在校园里揽活。 新生军训,父亲不知哪里听来的军训过后新生都会把军训发的鞋子衣服扔掉的消息,于是在徐子良即将结束军训时,带了两只口袋收集旧衣旧鞋子。 “本来就是要扔掉的东西,扔到垃圾箱里多可惜,你们不要我要啊,带回去用不完的话还可以送人,那可是好东西。”父亲理直气壮的说。 徐子良拗不过父亲,硬着头皮向几个熟悉的同学要来军训服。 军训服只装了小半只口袋,父亲不满意,牢骚满腹的回家了。 于是,逃离这种家庭氛围,就成为徐子良的一种无形的选择,有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他却已经开始这样做。 所以当父亲想让他毕业后回乡下,但对徐子良来说那是不可能。 乡下的家,和水果店有一段距离,开店之后忙起来的徐子良更没时间回家看看了。 平时徐子良很少回父母那里,一开始徐子良吃住都在店里,挣到钱了,徐子良在县里租了房子,两室一厅,还能当仓库,放些包装盒之类的消耗品。 父亲有点心疼钱,虽然租房钱不用他出一分,但在他眼里这就是浪费,老家有房子,为什么还要花钱租房子? “回家住多省钱,在家里吃更省钱。”父亲说。 “来回三十多公里呢,开车回去又耗时又耗油。”徐子良拒绝父亲的提议。 “你为什么要开车呢?人家都能骑车,你就不能骑电动车吗?”父亲又说。 “因为早上起得早,要去市场拉水果。”徐子良耐心解释。 “拉水果的时候你就换车开嘛。” “那你咋不想想我每天在这路上风雨兼程的累不累?” “年轻人,吃点苦怕啥,再说这也不算吃苦。” 徐子良把手机放在一旁,任由父亲在手里叨叨着。 这一次,让徐子良从县里批发蔬菜回去未果,父亲的不满有所升级。 “家里在盖房子,你有时间也可以来搭把手。人家养儿都能撑起一片天,咱家里指望不上你一丁点。” 徐子良以手机马上没电终结了父亲的电话。 挂了电话,徐子良回头看了一眼睡在床尾的豆包。 豆包很乖,安静得让人心疼,睡觉时就连肚皮上呼吸的轻微起伏都看不见。 不对,这可不对,徐子良一跃而起,他伸手摸了摸豆包的身子,身子硬硬的,豆包已经死去多时。 想了想,徐子良给做兽医的姑父打电话问了问猫突然死亡的原因,乡下的姑父是看猪羊牛的,偶尔也会给猫狗看看病。 “是加菲猫啊,死之前情绪正常,吃饭睡觉都正常的话,那么可能死于心脏病,这种品种猫容易患上心脏病。” 徐子良的心很沉重,女友失去音讯,豆包又是女友托付给他的,没想到豆包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看着豆包像是在睡觉的小躯体,好像还会醒来的样子,徐子良心里有说不出的惋惜。 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因为和徐子良越来越熟,豆包眼神里满是依赖与信任,可一觉睡醒,就阴阳两隔,这个世界总是充满了太多的未知与变故。 徐子良决定给豆包一个体面的告别。他为豆包进行了简单的葬礼。 用来盛进口橙子的木盒子,里面铺上了柔软的棉布,徐子良将豆包轻轻地放了进去,晚间带到楼下的冬青树下,豆包被葬在这里。 还有从雯欣家里一起带来的,兔皮做的小耗子,徐子良将玩具耗子一并埋在豆包的身边,带着熟悉的玩具上路,豆包独行的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孤单了。 第9章 水果店老板的黑腐之死 水果的病变,很快又传到了蔬菜那里。 土豆从里到外腐坏,芹菜化成一摊水,萝卜软成一摊烂泥,青菜直接烂在地里,腐黑的汁浆上围满了乌泱泱的苍蝇。 能够正常生长的蔬菜已经不多了。 外界乱哄哄的,大家都想尽各种方法囤积菜,蔬菜总是要吃的,还有一些人尝试着自己种菜,当然,那只是一个想法,别说菜,就是蔬菜种子都难以买到,总有一些人在这方面速度快于常人,他们提前抢光了菜种。 种子站的工作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天,为了抢到种子,种子站的大门被人破坏,大门上满是脚印,还有因为抢种子时打架留下的血迹,弱些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甚至满脸是血。 但抢到的菜总有吃光的时候,种子即使发芽也难以健康成长,总之蔬菜的异常,让人们的食物迅速短缺起来。 徐子良也好久没吃蔬菜了,不过他的出租屋里还有一些水果,没有变坏的水果,成为徐子良主食之外的营养补充。 突然闲下来,徐子良变成宅得不能再宅的宅男,之前透支的精力,徐子良在这时给它进行充足的补偿。 这时,徐子良在水果商的批发群里,看到隔壁水果店老板生重病的消息。 徐子良这才知道,这家老板这几年没挣到多少钱,老家留守的大儿子有遗传病,这些年挣的辛苦钱都花在大儿子身上了。 小儿子倒是带在身边一起生活,之前徐子良经常能看见这家人的小儿子,小孩穿着显得脏兮兮的,徐子良原以为夫妻俩没时间过问小孩子,小孩子又淘气,很容易弄脏衣服又没及时换的原因,看到群里的消息,徐子良才知道店主夫妻为了多挣一些钱给大儿子看病,实在没有精力过问小儿子的事。 店主住院了,他的肺严重感染,医院怀疑店主的病和水果的致腐菌有关系。 医院封闭管理,不过就算能够探望,这时也没有人敢去医院这种地方。 几个批发商挺有人情味的,他们在群里发动大伙儿给店主捐款看病,店主人已垂危,病因不明,一天下来的治疗费也是挺大的一笔开支,再这样治疗下去,这夫妻俩砸锅卖铁的钱也撑不了几日。 店主的妻子在群里说她已经很久没能和丈夫联系上了,偶尔会有护工回复她的消息,但护工也很忙,一个人同时要照顾十几个病人,他已经快要忙到崩溃。 如果有一天护工放弃了这个工作,那时候医院也进不去,她真不知道要向谁求助。 大伙儿很齐心,很快给夫妻俩凑齐了两万元并转给了店主妻子,不过两天后,群里就传出店主去世的消息,直到他离开人世,致命的原因也没有找到。 店主临终前的情况,护工也没有太多透露给店主妻子,店主妻子只知道丈夫死之前全身都是黑的。 说起这一幕时,护工的声音都在发抖,护工五十多岁,从年轻时就在医院里工作,护理的都是危重病人,因为这样收入能高一些,工作这几十年,什么样的病死的病人没见过,可这一次,他实在是怕了。 医院里的护工将这个店主去世的消息传达给店主妻子之后,也离开了医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遗体也是医院那边负责处理,没告诉埋在哪里,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就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店主妻子也在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大概会做出傻事出来。 群里人们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人人自危,想法囤积一些生活用品之后,不出门最多少出门成为一个现实的生活方式。 全身黑死,这会是什么病? 像咱们店里的水果那样吧,收都收不起来,装走都很困难。 别说了,梅子看见会难过的。有人善意提醒。 不要说了。 群里一片沉默。 店老板去世的第二天,梅子在群里再次向大家表示感谢,说她准备带着孩子回老家去了,这个地方已经无可留恋,只有大家带给她的温暖她会永远记得。 为了表示和过去告别,梅子退了群。 就算梅子不退群,这个群也很快失去它的作用,梅子退群没几天,群莫名其妙就被解散,显然大家经常聊的话题触动了某些管理层。 解散了也好,本身话题就带着太多的沉重和焦虑。 在家里闲了五天,徐子良去店里准备将冷鲜柜里的水果处理掉的时候,他发现店门口贴了封条,所有的水果店都在不明病毒来源的嫌疑之列。 之前只是通知闭店没有贴封条,贴了条,意味着事态更加严重,联想到店老板的黑腐之死,徐子良想也没想离开了水果店,即使不贴封条,这时他也不想进去了。 徐子良骂骂咧咧,又无可奈何,去便利店里买了些日常用品准备回家。 去便利店的时候,徐子良看见便利店里就连果汁和果味饮料都扫荡一空。文具清洁用具牙刷毛巾拖鞋这些无关紧要的商品无人问津,便利店主一脸忧心忡忡,许多店铺关门,这对他来说也是极其不利,商业本来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徐子良买了一些水,方便面早就卖空了,还剩几盒麻辣粉,都是垃圾食品,但是方便,适合徐子良这种不会做饭的懒人。 “你明天早点来看看,会来一些方便食品。”便利店老板好心提醒。 “好的。” “最好早点,有时刚到货就被人全部买走了,晚来什么都买不到。” “知道了。”徐子良微笑着回答。 好在他对吃的要求不高,这几样也足够打发几天,几天之后的事几天之后再说吧。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天大的娄子。”在徐子良出门的时候,便利店主又用忧虑的口气说道。 “天意是向善的。”徐子良说,这是他几天前从被解散的群里看到的一句话。 便利店的猫慵懒地睡在收银台旁边,徐子良出门的时候还撸了一下它的脑袋。 它长得和豆包好像啊,脑门上的毛色简直模一样。 徐子良又想起了豆包。 猫眯着眼,头也不抬,但徐子良知道它并没睡踏实,它一直在听徐子良和店主的谈话,时不时弹动一下它的耳朵。 菜市场竟然还开着门,但只有几样菜,还进行了限购。 水果和蔬菜出问题,市场的平衡被打破了,当危机出现,大家都是其中一员,谁都逃不过这莫名其妙的危机。 徐子良买到了一个不知放了多久,蔫了并且发黄了的西兰花。 其实徐子良并不喜欢吃西兰花,无滋无味的,可是徐子良没有别的选择。 到家之前,徐子良去花坛边看了看埋葬豆包的地方,土上面长出了几根小草,就像豆包用这种方式探出脑袋看着外面的世界。 “你好哇,小豆包。”徐子良对着小草说道。 接着徐子良又想起雯欣。 现在,她又在哪里呢? 第10章 这个时候父亲还请客吃饭 徐子良父亲打来电话:“你没啥事吧?” “我能有啥事,这几天在家里歇着呢。”徐子良回答。 “听说好多人和水果得了一样的病,说腐烂就腐烂了,你又卖水果,真的没事?”父亲又问。 “你听谁说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徐子良反驳,不过他也听出来,他的反驳没有底气,他想起了死去的水果店主。 “大家都这样说的,人的病是水果传染的,有人还在医院里遇到过像烂梨一样的感染者。”父亲又说。 “水果怎么会感染人,简直太离谱了,你没事别听这些没有事实根据的话,家里的玉米该收了吧?” “收什么玉米,地都包给别人了,今年没种地,你看你这脑子,家里最近一直在重建房子,你也不回来帮忙。”父亲很不满。 父亲这一说,徐子良这才想起来,今年父亲把地包给了别人,父亲又在村附近的石雕厂里找了一份工作,负责打磨石碑,承包费和打工收入综合下来,要比自己种地赚得多。 “我生意这么忙咋帮你,再说你不是不种地了嘛。” “家里建房不知道?你店不是不让开了吗?这会不忙了,还不回来帮忙,反正这个家在你眼里也不是家。”父亲更加不满。 本来父亲对徐子良开店就有意见,他想让徐子良找份工作,徐子良没听他的,父亲耿耿于怀。 徐子良不吃父亲那一套,他一直都不愿意受制于父亲的脸色,再加上开店的钱并非来自父亲的资助。在徐子良眼中,独立自主地生活和工作才是他追求的人生目标。 “你自己小心点吧,反正我说的话你也不听,自己管好自己吧。”父亲气哼哼地说。 “你也照顾好自己,打磨石头会产生很多粉尘,记得要戴口罩,不要因为天气热就不戴口罩。”徐子良也叮嘱父亲。 他知道粉尘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 “戴了戴了。”父亲不耐烦的说,不过语气比刚才好了一点。 表哥就是患上肺癌去世的,之前就在石雕厂里干活,天气热的时候什么防护都不用,光着膀子上阵,有几次徐子良去石雕厂找表哥玩,看见表哥满头满脸石粉的样子,感觉这样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摧残,于是提醒表哥做好防护。 表哥不以为然,说干完活冲个澡就行了,活得那么细干吗,又不是女孩子。 接着表哥又和徐子良说起厂里的生意很好,这个月的收入,突破上两个月的收入,每到换季的时候许多老年人都扛不住换季的天气变化而去世,所以需要墓碑的人也会增加。 然后没过多久,表哥的墓碑也出自这家石雕厂,不过为表哥雕刻墓碑的是另一个工人了,人家就很注意防护,口罩是专业防粉尘的。 想起联系房东的时候,徐子良已经欠租一个多月了,那一个多月事情很多,主要是家里的事情, 而房东是个守时收租的人,每个季度房租到期的前一周,他就准时打电话提醒徐子良准备好下一季度的房租,准时地惊人。 徐子良给房东转了房租,房东那边一直没收,有钱不收,可不是房东的风格,不知道房东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第二天,转过去的房租,系统自动退了回来,徐子良也不知道房东住在哪里,索性等房东来联系他吧。 父亲决定建房子,破土动工前家里请客吃饭,新上任的村主任,是徐子良同学兼好友的哥哥,因为这层关系,父亲死活让徐子良回家一趟,等请完客再回县里该忙啥忙啥。 “这个时候还请客吃饭,不太合适吧?”徐子良提议父亲不要这样做。 “咱村里一直这规矩,哪有盖新房子不请吃饭的?那和娶了媳妇不举行婚礼有什么区别。”父亲不高兴地说。 徐子良的提议向来都是和他的决定相反的,这种情况下徐子良和父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冷战。 父亲带着气挂了电话。 不忍违背父意,徐子良还是请假回家一趟,同时答应帮父亲,把村主任的弟弟,就是徐子良那关系要好的同学请到家里吃饭。 村主任是不会来徐子良家吃这顿饭的,别说是徐子良家,就连他亲叔家建房子他也没去,不能开这个头,开了就刹不住,但在徐子良父亲看来,村主任的弟弟就代表了村主任,村主任弟弟来了,那等同于村主任来了。 回老家的路上,联系村主任的弟弟之前,徐子良就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这个电话不会多顺利,果然,接通电话之后,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刚想提出请他来徐子良家里喝开工酒的时候,他似乎有所预料,告诉徐子良他近期都在外地,这小半年他是不会回老家了。 看样子,他已经是吃透村子里的这种不良风气,所以有多远就躲多远是他的上策。 这么明显的拒绝,让徐子良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闷闷不乐,毕竟是最好的朋友,却被成年后的现实逼成这副疏离的鬼样子,不郁闷才怪呢。 回到老家,听说徐子良没请来村主任弟弟,父亲也是一脸怏怏不乐,徐子良都将近一年没回家了,但父亲脸上并没多少见到儿子回家那种快乐,没等徐子良放下手中的行李,他就让徐子良出门去招待来吃饭的客人们。 在家属桌上,徐子良见到了闷头抽烟的大舅。 母亲的娘家村,和徐子良们所在的村就一桥之隔,桥上的一棵老皂角树是分隔的见证,不过两村人关系还挺好,徐子良爸徐子良妈的婚姻,就是两村关系友好的结晶。 父亲请客,自然少不得大舅,不过徐子良看出来,大舅并不是心疼份子钱才愁眉苦脸的。 “咋了,和徐子良舅妈吵架了?”徐子良走过去问大舅。 “吵啥,你啥时见过我和你舅妈吵架,看,你舅妈刚给我买的新鞋。”大舅抬起脚,让徐子良看看他脚上的新鞋。 运动鞋,看样子不过百元的款。 大舅很爱惜鞋子,他从桌上取了一张餐巾纸去擦鞋子上的浮灰。 “那干嘛不高兴?” “地里的事。”大舅回答。 “地里出啥事了?” “大事,怪事,很大的怪事。”大舅回答。 第11章 其实这世界疫病一直如影随行 这顿饭来人不多,席间讨论的也是同一件事------城里蔓延开来的病,这话题让人没啥胃口,尽管请来的厨师的手艺在乡里有着很好的口碑。 人们大量患上同一种病,原本身强体健,却在突然间先遭遇高烧侵袭,随即而来的溃疡遍布整个喉咙或舌头,引起充血腐烂并散发恶臭,呕吐和腹泻接踵而来,患者健康状况迅速恶化。 可怕的是,这种病毒感染没有特效的药物能够治疗,普通的药物连缓解不适都做不到。 无药可解。 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日子永远充斥着这种风险,肆虐的瘟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气势汹汹而来,无论规模大与小,都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深重的灾难。人类真的很脆弱。 就比如1855年,中国云南省爆发了一场重大鼠疫,疫情像气势汹汹的魔鬼军团,先从云南传播至贵州、广州、香港、福州、厦门等地,导致死亡人数超过10万,随后,南方鼠疫迅速扩展至印度,进而在1900年传入美国旧金山,并波及欧洲和非洲,十年间便影响了全球77个港口的60多个国家,仅印度和中国两国,就因这场鼠疫导致了超过1200万人的死亡。 古罗马的,源于近东战争返回的士兵,他们带回了天花和麻疹,并在罗马帝国中广泛传播。 史书记载,患者症状包括剧烈腹泻、呕吐、喉咙肿痛与溃烂、高烧不退、手脚溃烂或坏疽、极度口渴以及皮肤化脓,像极了这一次病毒暴发后的症状。 安东尼瘟疫平息之后的第九年,这种瘟疫再次爆发,当时罗马每天因疫情而死的人数高达2000,相当于被传染人数的四分之一,事后估计,死亡人数高达5000万。 黑死病是人类历史上最为致命的瘟疫之一,造成全球死亡人数高达7500万,其中欧洲地区死亡人数在2500万至5000万之间。 公元前430年至前427年,雅典爆发了一场毁灭性的传染病鼠疫,雅典鼠疫席卷了整个古希腊罗马城。 疫情中,部分病人在街上裸身游荡,寻找水源直至死亡。甚至连狗也未能幸免,食用人类尸体的乌鸦和大雕也相继死亡。存活下来的人失去了他们的手指、脚趾、眼睛,或丧失了记忆。 自然界中,瘟疫并非仅针对人类,植物同样可能面临毁灭性的瘟疫威胁。 航海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在1492年意外发现了新大陆,随着新大陆的发现,一种原产于美洲的作物——马铃薯,被带到了欧洲大陆。 起初,马铃薯并未获得以燕麦等谷物为主食的欧洲人的青睐。 到了17世纪和18世纪,马铃薯才以它独特风味和烹饪方式逐渐赢得了欧洲人的喜爱,马铃薯的高产量、高能量,还有它对寒冷和干旱环境的强耐受性,使得它在欧洲较为寒冷的地区成了一个重要的粮食来源,马铃薯就此成为爱尔兰农业的支柱产业。 然而,1845年夏天,爱尔兰遭遇了连续不断的淫雨,一种卵菌开始感染马铃薯,导致马铃薯腐烂、枯萎,未成熟的新苗迅速腐烂变黑。数周之内,马铃薯枯萎病从东到西迅速蔓延至整个爱尔兰岛,造成了约40%的马铃薯损失。 马铃薯瘟疫造成饥荒爆发,饥荒导致近100万爱尔兰人的死亡,另外还有100万人逃离了家园,爱尔兰因此失去了约四分之一的人口。 美国曾经大量种植栗子树,栗子成为一些地区的支柱。然而20世纪初,一种存在于栗子树上的真菌从日本被带到北美。 接着真菌席卷美国栗子树,树叶卷曲枯萎,遍布斑块的树皮肿胀,轻轻一按就凹陷进去,人们砍掉并放火烧掉染病的树,往树上喷石灰和硫酸铜制作的杀菌剂,但感染的栗子树们仍然不可救药,栗疫通过空气、水和动物都可以传播,栗子接连死亡,栗子的瘟疫向着周围推进,所到之处,栗子树成千上万地死去,人们都被吓呆了。 此后的几十年,栗疫扫荡了美国几乎所有的栗子产区,据估计杀死的栗子树多达40亿棵。栗子产业,在美国从此凋零。 幸运的是,中国和日本的栗子树天生就对这种真菌具有抵抗力。 橄榄快速衰落综合症于2013年被首次发现,据估计,已有17%的意大利橄榄油产区遭受此病症侵袭,导致至少100万棵橄榄树死亡。此外,包括西班牙、希腊、葡萄牙及法国在内的其他橄榄油主要生产区域,也未能幸免于此次疫情的影响。 能活在没有疫情的时代的动植物实属幸运。 徐子良大舅家的红薯田,却没有了这种好运。 大舅家有几亩地,砂质土壤,几十年来一直种植着老品种红薯,黄心的,煮熟了吃味道香甜,生吃也很甜。 小时候徐子良经常去大舅家里玩,红薯地就在大舅家的房后,每到红薯成熟期,徐子良就跑去地里挖生红薯啃着当零食吃。 但那种红薯不能吃多,吃多了肚子胀,有几次徐子良贪嘴多吃了红薯,肚子胀得邦邦硬,大舅与舅妈妈轮流帮他揉肚子,揉了好半天,徐子良才不再叫疼。 “红薯怎么了?”徐子良担心地问。 “今年绝产了。”大舅更加郁闷,他将烟头扔在地下,用脚上的新鞋子在烟头上狠狠踩了几脚。就好像是烟头造成他的红薯绝产一样。 “怎么会绝产?” 想到脚上是新鞋,大舅又赶紧把脚收回来。一辈子节俭惯了,一双新鞋都如此爱惜,更别说遇到地里的农作物减产这种事了,他接受不了。 “谁知道呢,一块红薯都没见到,别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见徐子良要离开,父亲很不高兴,他认为徐子良找借口开溜。 没等吃完席,徐子良就和大舅一起回他的地里看看地里的情况,尽管没法帮大舅解决问题,徐子良只是一个水果贩子,但关心一下也可以啊。 农业植保人员来地里看过,种子技术员也来过,换了好几拨人来看过,但他们对红薯绝产的原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同样的地,同样的气候条件,同样的薯种,同样的肥料,大舅用的是他亲自发酵的鸡粪,鸡粪也没问题。 “你说这是啥问题呢?”换了鞋子,大舅和徐子良来到地里头,地里的红薯藤看样和平时没啥两样,看上去挺有生机,一副丰收在望的景象,但几铲子挖下去,藤蔓下面什么都没有,一连挖了好几处,徐子良傻眼了,徐子良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呢。 怎么会一块红薯都没有? 确实是完完全全的绝产啊,一块红薯的影子都见不过。 一旁的地里,大舅前几天请来机手开着小型挖薯机已经挖过红薯地了。 一块红薯都没有,机手既郁闷又同情,工钱没收就走了。 “什么原因呢,你说这不奇怪了,红薯完全消失了,一个都没结,这太可怕了,种了这么多年的地,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呢。”大舅的声音有点发抖。 别说大舅,再有经验的农民,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吧。 “是不是红薯种的保存过程出现了问题?”徐子良问。其实徐子良知道大舅在这方面特别注意,应该不是这方面出了问题。 “怎么可能,绝对不是这个问题。”听了徐子良的话大舅果然有点不高兴。 大舅用一口竖井来保存薯种,那竖井将近十米深,那是徐子良从小的禁地,大舅从不让徐子良去那附近玩,怕徐子良一不小心掉进去,也怕徐子良掉进去会破坏他的宝贝薯种。 他把红薯种当成幼子一样看待。 “要不去省里找技术员来看看?”徐子良向大舅建议。 他们村地方小,技术人员的本领有限,也许大城市里的技术人员能帮大舅解决这个问题。 “要变了,要变了。”大舅就像失了神,他盯着红薯叶子喃喃自语,那样子就像丢了魂。 “什么要变了?”徐子良感觉大舅的神色很吓人。他准备回家去,红薯地绝收已经注定,徐子良继续留下来也帮不上忙。 徐子良向大舅告别,说有啥事情再给他打电话。 大舅嗯了一声算作告别,徐子良知道,大舅的心已经完全碎裂在绝收红薯地里了。 刚走几步,脚下红薯蔓藤绊了一跤,徐子良差点摔个嘴啃泥。 站稳脚跟,突然,徐子良发现脚下的红薯蔓藤上有一丝怪异。 第12章 整个面部都在向外渗出黑血 “这根,怎么这么黑?”徐子良拎起红薯藤问大舅,好像找到了问题的原因。 “像是根腐病,但又不完全像。”大舅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徐子良手上拎着的红薯蔓回答。 “附近人家的地里也有这种情况吗?”徐子良继续问大舅。 也许这病毒来自别人的田地,要知道,甘薯的根腐病主要为土壤传染,灌溉与耕作的时候很容易遭遇到侵染,像大舅这样的沙土地,要比黏土地更容易发病,也许是附近种红薯人家的红薯首先得了这种病毒,来大舅家串门的邻居鞋底沾着病毒并带到大舅的红薯地里。 “这附近除了我家种红薯,没有第二家。”大舅肯定地回答说。 “那,也许是没有轮作的原因吧。”徐子良无可奈何地说道,“要不下一茬不要种红薯了,种点花生玉米什么的吧。” “之前也从没轮作过,也从没出现过这种问题,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大舅见徐子良帮不了什么忙,又瞎猜测一通,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徐子良赶紧回家去。 徐子良将手中的薯藤扔在地上,黑腐的部分顿时脆弱地散裂开来,叶子的生机是个假象。 想来绿意盎然的生机,也是红薯们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精神的一面。 从大舅家出来,徐子良没回父母那里,他不想听父亲的叨唠,还有麻木的,人生只剩下服从的母亲。 刚才在大舅那里没见到舅妈,舅妈去哪里了?刚才徐子良忘了问。 开车回去的路上,徐子良想到,今年大概吃不到桔儿糖了,舅妈做的桔儿糖可是一绝,红薯洗净去皮加入陈皮熬煮成糊糊,凉透后摊成饼,晾晒干透后剪成三角形,就是徐子良从小就喜欢吃的桔儿糖。 隔了几天,徐子良遇到与至亲的别离。 给徐子良们做了无数次桔儿糖的大舅妈,是家族中第一个死于黑腐病的亲人。 城市里蔓延开的疫病,特征是身体的腐败与流出黑色的汁液。 舅妈是一个勤劳又能够忍受的人,平时生了小病从来不会去医院,默默忍受几天,最多自己去村卫生所里开几片药,小病都是这样忍好的。 她只住过一次医院,因为吃了剩了好几天的饺子得了盲肠炎,半夜剧痛难忍,大舅开了农用车将她拉到县医院开刀并抢救过来的。 这一次,还是大舅发现了舅妈的异样,吃饭的时候,大舅发现大舅妈的口腔发黑,无精打采的大舅妈发黑的口腔已经非常明显了,但是大舅问起大舅妈这种情况出现多久的时候,大舅妈说她也不清楚,只是最近几天总是感觉浑身乏力,她正打算去村卫生所要两片药吃吃看呢。 “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呢,你去要什么药?”大舅即心疼,又感觉大舅妈不该拖了这么久都没告诉他一声她的身体不舒服。 “还能有啥,吃了不疼了,能下地了,就是好药。”大舅妈有气无力地回答。 “药不能乱吃,别想当然了,有病咱们就得去看病。”大舅当即决定带舅妈去县里看病。 “不去……”舅妈心疼钱,还固执着。 “去不去由不了你。”大舅心疼舅妈,他命令道。 大舅的语气就像在生舅妈的气,但舅妈从这语气中听出了关心,一时间来自身体内部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可那是一种正在被蚕食中的疼痛。 就像一群看不见的虫子,正在向她的五脏六腑出击与啃噬。 舅妈有种不好的感觉。 其实她有所感觉,这一次,她大概是扛不过去了。 她仿佛看到了死亡在向她招手。 之前也生过病,但从没有过这么糟糕的感觉,要死了的感觉。 大舅向徐子良借车,又把情况说给徐子良听。 徐子良感觉到舅妈的身体状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同时想到了雯欣,黑色的口腔,流行病的典型症状,虽然医院封闭,但这病传播得特别快。 徐子良知道舅妈能够忍耐的性格,到了她都忍耐不下去的时候,那情况肯定非常糟糕。 接到舅舅借车的电话,徐子良将车开得飞快,一路上,徐子良心中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见徐子良来到,躺在床上的舅妈想要坐起身和徐子良打招呼。 但她挣扎两下,明显起不来了。 舅妈脸上露出笑容和徐子良打招呼:“良子来了!” 这是平时最常听到的一句招呼,可这时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从一个破裂的瓜果里挤出来的,声音已经坏掉了。 “你舅妈的嗓子不舒服。”见徐子良愣住,大舅赶紧解释。 徐子良走到舅妈床前,想把舅妈扶起来,扶到他的车上去。 “你大舅又麻烦你了?有你大舅在家里,你快去回去忙你的生意。”舅妈抬起无力的手挥动一下让徐子良走。 “店里有人呢,今天也没啥事,我送你去医院。”徐子良撒谎说,别说他的水果店,县城里的店铺十之八九都关着门呢。 “真麻烦人。”舅妈在说她自己。 舅妈的嘴唇乌黑色。 徐子良将舅妈抱到了汽车的后座上。 抱起舅妈的时候,徐子良是做好了使些力气的准备,但将舅妈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徐子良感觉到舅妈身体的轻,轻得就像徐子良抱起了一个枕头那样。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不该这样的体重。 徐子良心中更加感觉不妙,就像在这一刻发现了有什么东西从舅妈的身体里离开,或者已经离开。 “累了吧。”最怕麻烦人的舅妈仍然体贴地问徐子良。 “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咱们一会儿就到医院了。”徐子良用听起来比较轻松的语气对舅妈说。 大舅也坐上后座,为了让妻子躺起来更舒服一点,他用自己的腿当枕头。 但大舅的腿又太瘦了,大舅怕他的腿硌疼妻子,又在妻子的头部下面垫上他的外套。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陪伴的。 车开起来,徐子良将车开得飞快,一心早点到医院。 大多医院都不再收新的病患,指定的两家还在向新的病患开放。 车快开到半路的时候,大舅突然呼唤起舅妈的名字。 “小娟,小娟,你别吓我啊,你这是怎么了?” 舅妈没有回应。 徐子良回过头,本能地想刹车,停车看看情况。 但紧接着又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应该早一点到医院。 就那一眼,也让徐子良的心沉入担忧的谷底。 就这短短的功夫,舅妈眼睑的位置开始渗入血来,黑色的血,舅妈的皮下正在出血。 眼睑是五官皮肤最薄的地方,眼睑开始出血,说明这只是皮下出血的开始,接下来有更多的地方都将开始出血。 徐子良猜得没错,车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舅妈的整个面部都开始往外渗出黑色的血液。 不仅仅是五官,身体的其他各个部位都正在向外渗出黑色的血。 大舅已经吓呆了。 第13章 医院里已经乱成末世之景 又要下雨,最近的雨真多,这雨让徐子良心烦,让他分心。他大口呼吸,让自己的心尽量稳定。 大舅抱着舅妈,他的浑身都在哆嗦。 舅妈的血,沾染到他的身上,他的衣服和双手全都是黑色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扭头看向大舅的时候,徐子良的眼神里掠过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惊惧,大舅看见徐子良这眼神,他说出的话每个字都带着颤音。 “怎么了?你舅妈,是不是……”大舅的声音哆嗦得都连不成句了。 “没事,都到医院了,肯定会没事的。”徐子良说,这话说的非常不自信。 车开得飞快, 但离医院还有百十米的时候,徐子良感觉出情况糟糕的超出他的预计。 医院门口已经被汽车给堵死了,堵住医院的汽车们无序并无主的状态。 平时从没见过这么乱,就算车多,也会有一些有经验的保安出来疏导进出的车辆。 今天连一个保安都没见到,没有任何人指挥交通。 有些车在徒劳地按喇叭。 可按喇叭有什么用,还让四周的人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更加烦躁。 还有人在吵架。 都这个地步了,还在吵。 一辆救护车也被堵在其中,灯亮着,但车被挤得纹丝不动,如果车里的病人情况比较危急的话,这会儿估计也凉了。 徐子良回头看了一眼舅妈,舅妈一动不动,徐子良心猛然一沉,刚还想救护车里的病人可能撑不到进医院的门了,谁知舅妈也是这样的情况。 徐子良将车熄火。 不能再等下去了。 看情况,这乱哄哄的场面就算到了明天也未必能够解决。 徐子良决定把舅妈抱进医院。 这时的大舅已经浑身无力了,他被舅妈的情况和眼前的场景吓得浑身失去了力气,他只是无助地看着徐子良,眼睛和天气一样都是湿漉漉的。 大舅是个有主心骨的人,无论是在舅妈那里还是在整个家族里,没想到他现在完完全全失去了主心骨。 徐子良拉开车门,从大舅手中接过耷着脑袋的舅妈。 舅妈毫无声息。 徐子良的手传来黏滑的感觉,那是从舅妈身渗出来的血。 很快,徐子良发现即使是步行到达医院的急诊室也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这个场面之下,已经没有什么好主意能够快速抵达急诊室。 从拥堵的车流中穿过去已经做不到,车与车之间,就像乡下俗称的狗闭榫,车如榫头,一旦进入很难再退出,是不可逆的榫卯结构,很奇怪,车怎么能塞到这种程度。 这么多不利于抢救舅妈生命的阻碍,虽然很难,但徐子良还是在拥堵又混乱的汽车与人之间想办法向着医院急诊室的方向突破。 奔跑中,徐子良的手触摸到舅妈的某一根动脉血管之上,手指间感觉到微弱的跳动,这让徐子良在这种失去控制的环境中得到一点安慰,舅妈还活着,她昏迷是因为暂时的休克,只要到了医生那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再一回头看大舅,他已经落在徐子良很远的位置,眼睛四处看,很茫然。 跟随的步子有些踉跄。 “大舅。”徐子良喊了一声,希望他能跟上。 大舅眼神迷离地看了徐子良一眼,不过徐子良这一声多少也将他唤醒了一点,他努力加快脚步向徐子良靠拢。 那样子,就像一条努力挣扎想回到水里的鱼。再不赶快回去,可能就性命无保了。 微弱的脉搏消失了,徐子良的胳膊无比酸痛,他咬牙坚持着,继续向急诊室冲去。 医院大门外,两个正在争吵的男人,就像两只斗鸡,随时准备展开下一轮决斗。不过之前已经展开过了,徐子良看见其中一个男人的鼻子里向外出血。 当然另一个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眼睛肿了一只。 两人身旁是汽车,后车的车头碰坏了,显然为这事争吵。 徐子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好从这两人中间穿过去。 两个男人犹豫一下,好在理智还是回归了,他俩短暂地停止争吵,看着徐子良抱着舅妈冲锋一样经过。 “别去了。就是去也找不到医生。”其中一个男人向徐子良大声喊。 徐子良回过头,冲他点点头,但徐子良还是继续往医院的方向,去了就有希望,不去的可一点希望都没有。 大舅终于醒过神来,他追上徐子良,将他手中的衣服披在舅妈身上。 “人不清醒的时候会感觉到冷。”大舅心疼又哽咽地说。 “会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会好的。”徐子良让大舅放宽心,如果大舅也在这时崩溃,徐子良就要同时照顾舅妈和他了。 最近蔓延的疫病,还没有明确的命名。 回想起几年前也曾有过一次疫病,初期也曾有过短暂的混乱局面,但随后便迅速采取了各种应对措施。然而,眼前的景象,很显然当前的状况已处于失控的状态。 跌跌撞撞的,徐子良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突破重重障碍跑到急诊室。 可是,根本进不了急诊室的门。 几辆用来推病人的车子横七竖八堵在门前,爬也未必能够爬过去,许多人挤在门外,叫嚷声此起彼伏。 急诊室里还有人,也是乱糟糟的,无论室内还是室外,都是同样的乱成一片。 “救命啊。”徐子良冲着屋里大吼,希望引起注意,不过他心里清楚,这会儿很难有人会帮他。 身边的大舅又不见了,他没能跟得上徐子良,到底是六十岁的人了。 徐子良的眼睛盯着急诊室里看,这时,有在抓徐子良的衣服。 徐子良以为舅妈醒过来了,低头一看,是身边一车推车上的病人,一个女人,她的身边没有陪同她的人,她伸出的手上遍布触目惊心的黑斑。 这样的手,突然抓住没有防备的人,是谁都会害怕,徐子良也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像这样的病人,急诊室外大概躺着一二十人之多,徐子良再一细看,躺在车上的多数人已经不动了,再一看,地下还有,从头到脚盖着衣服,蒙着毯子与被子,蒙面的话,说明人已经不在了,这情景让徐子良头皮发麻。 抓住徐子良衣摆的女人,很快失去了力气,抓徐子良衣摆的时候,那也是她离开人世之前最后一丝力气。 她的手垂搭下去,垂手离世。 与此同时,她的嘴角迅速向外涌出黑色的血液,浓稠得足够把一个正常人给噎死的那种浓稠。 死之前她肯定很痛苦,她的眼睛圆睁,眼圈的那层来自肤底的黑色,死亡的黑,彻底遮住了她的原本面容,如果不是一头长卷发,很难从她的面孔上看出她的性别特征。 随着死亡的到来,她的眼底也开始出血,黑色的浓稠的血从她的眼角流出来。 徐子良不敢再多看一眼。 徐子良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死亡现场。 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从隔壁紧闭的诊室里走出来。 在他出来之前,一个助手模样的年轻人在门口清理了用来运输医疗废物的垃圾车,还有坐在诊室门口垂头丧气的家属模样的老年男子,他将老年男人推到一边。 医生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只医疗箱。 箱子很重,年轻人立即从医生手里接过箱子,他们向着急诊室的一侧的出口走去,可能发现出口不通,又折回身来,试图从大门挤出去。 他们一路小跑,那脚步之快,一看就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种地方逗留。 徐子良抱着舅妈,不知道舅妈这时是死是活,即使这样,徐子良也不打算放弃,看到医生往他这个方向跑过来,徐子良抱着舅妈横在了医生的面前。 “求你帮忙救救她,求求你了。”徐子良大声向医生求助道。 “她已经不行了。”医生停下来,他看了一眼徐子良臂膀中的舅妈无情地说。 “你还没看呢,再看看吧,求你了。”为了让医生帮舅妈治病,徐子良的哀求声几近低低嘶吼。 “咱们没时间了。”医生一旁的年轻人对医生说,他伸出手,想把徐子良推开。 他的动作非常没礼貌,放在平时,徐子良会把他伸过来的那只手给反推开,也许还会因此和他厮打起来,可这个时候,眼前可是徐子良唯一的希望,不能得罪他。 “求你了,你再看看,说不定有希望呢。”徐子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医生不是神,神也不能把即将死去的人救活。”没等医生开口,年轻人再次伸过手来想要推开徐子良。 “心脏休克,注射强心针。”医生对年轻人说。 “可是还没检查呢?”徐子良疑惑。 “你看看四周还不明白吗?都是这种情况,这些天爆发的患者都是这种情况,失血过多造成血压下降,心脏暂时性休克,病毒攻击全身,没有解决的办法。注射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告别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会有这个机会的。”医生解释。 徐子良终于相信医生的话,之前他不肯相信,只是他不想接受现实而已。 大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再次陷入麻木中,面无表情,神色恍惚如同梦游。 大舅的这种麻木,是因为他看到医院的情况之后出现的应激反应。 徐子良将舅妈放在地上,尽管知道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但徐子良还是放得很轻,徐子良脱下他的t恤,垫在舅妈的头部下面。 t恤上都是血,全是舅妈身上流出来的血,除了五官,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向外渗血,舅妈眼睛紧闭。 “内脏已经全部衰竭了。”医生说。 有一个男人向他们冲过来,那架势就像大盗发现了稀世珍宝。 这个时候,医生可不就是稀世珍宝。 年轻人看见有人冲过来,但他还是快速从箱子里取了针剂,动作娴熟地给舅妈注射了强心针。 一针下去。 舅妈的嗓子里发出咯咯之声,像是呼吸受堵,又像是想要发出声音来,可她的嗓子里的出血让她无法正常说话。 “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外面很乱,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把病人带回家吧,不要留在这里。” 医生匆匆叮嘱。 冲过来的人是个患者,他的手中还拎着包,看上就去像准备来住院,包里给自己准备了一些住院用品。 因为慌乱,他没留意包口已经向下,包里的东西掉得差不多了。 一个孩子的玩具熊卡在包口处。 徐子良的心突然一疼,跳着疼,也许这个人求助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这只玩具熊的主人。 可是,男人突然脚下一软,趴倒在走廊的地面上,他的脸朝下,一动不动,徐子良看见他的双手已经呈现出坏死后的黑色。 医生脱下他的白大褂,将白大褂放在最近的一辆空轮椅上面。 虽然急着离开,但放下白大褂的那一刻,他的动作是轻轻的。 放下的那一刻,同时是放下他的无奈吧,年轻人说的对,医生不是神,他不可能拯救每一个病人。 他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但毕竟是医生他,无论怎样,在这个特殊的时候,他都要把最后的时间留给他的病人啊。 想到这里,愤怒填满了徐子良整个的情绪。 “逃兵,懦夫。”徐子良冲着医生和年轻人大声叫道。 医生和年轻人没有回头,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放在清理通道上。 终于,他们成功地从通道大门挤了出去。 舅妈嘴里的咯咯声更加急促,大舅拉住舅妈的手,哽咽着,泣不成声地问:“想说什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医生,医生去拿药了。” 老实的大舅,其实看出来医生为保自身逃离了医院,这病情,只能等死,死亡很快就会到来,这个世界已经乱了,这病来的那么突然,人们没有一丝应对的办法。 “小娟,娟啊。”大舅泪流满面,他拉住舅妈黑色的手在脸上来回摩挲。 什么时候大舅的脸上多了这么多的皱纹?徐子良看见,大舅的眼泪从他脸的皱纹上不断滑落。 就在这一路上长出的皱纹吗? 徐子良的精神也开始恍惚,也是受到刺激之后精神出现的异常反应。 徐子良的关注点这时竟然在一只蚊子身上,它向徐子良飞来,可能想在徐子良鼻尖停留,徐子良看见它竟然以一种慢动作的飞行在他鼻尖处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 精神恍惚了,但手还有下意识的反应,徐子良伸出手,向蚊子拍去,但在别人看来,就像冲着空气扇了一个大耳光子,手最终回到自己脸上,徐子良的手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而蚊子消失不见了。 “这是干啥,又不怪你。”听到响亮的耳光声,大舅拉着徐子良的胳膊哭着说。 大舅一定认为徐子良疯掉了,莫名其妙就开始抽打自己的耳光。 “我没事,是蚊子。”徐子良向大舅解释,徐子良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突然间徐子良感觉嗓子很痒,难道也是出血了,徐子良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接着是剧烈的咳嗽,咳嗽中,徐子良摸了摸自己的嘴,除了因为用力咳嗽出现了一点粘液之外,没有出血,好像没事。 大舅还在不停呼唤着舅妈。 舅妈症状的表现,让徐子良想起了电影中看到的埃博拉病毒,也是这样的多发部位出血,也是因为出血造成肝肾衰竭而死亡。 如果真是埃博拉还好了,起码有应对的药物和治疗方法,这显然是比埃博拉更可怕的病毒。 见没有回应,大舅将脸贴在舅妈的胸膛。 年轻人给舅妈注射了强心针之后,舅妈的心脏开始在微弱的跳动。 舅妈嗓子眼里的咯咯声中,终于夹杂出说话的声音。 第14章 为倒在冷饮柜旁的店员盖上幎目 “娟,想说什么,告诉我,我听着呢。”大舅涕泗滂沱,他脸上沾着黑色的血,却在舅妈面前强作微笑,那样子很可怕。 舅妈的手也动了,她的手伸向徐子良,似乎有话对徐子良说。 徐子良连忙拉住舅妈的手。 可他听到的,却是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 没听懂舅妈在说什么。 嗓子眼里又是咯咯几声,舅妈的手耷拉下去了,接着,她失去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 “舅妈已经走了。”过了好几分钟,徐子良轻轻地拉了拉大舅,他一直将舅妈紧紧抱在怀里,一动不动,他的脸紧紧地贴在舅妈的头顶。 “走了,是的,你舅妈真的走了。”坐在地上的大舅抬头看了徐子良一眼,接着又把脸贴向舅妈的发间。 “刚才,舅妈和我说,让我照顾好你。”徐子良又说。 其实,徐子良根本没听清舅妈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清,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大舅从丧妻之痛中拔离,所以他想了想这样说道。 不知道要等多久,大舅才能接受舅妈已经死亡的现实。 嘈杂的,弥漫着末日死亡气息的急诊室,他似乎再无影响和感受,眼里心里全都是死去的妻子。 趴在地上的男人,仍然一动不动,玩具熊仰面向上的躺着,熊的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男人是为了他的孩子来急诊室寻找最后的机会,那么他已经没有最后的机会。 如果玩具也有意识,那么小熊现在是不是非常绝望,熟悉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但它还留在这个人世间。 小熊离徐子良只是一步之遥,徐子良脑子一片空洞,也不知道为什么,徐子良捡起了那只小熊。 那个孩子,不知道怎样了。 “咱们带舅妈回家吧。”徐子良再次劝大舅。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空气里充满了病毒,也许他和大舅早就被感染了,只不过还没有发作,接下来会怎样呢,谁都不知道,但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好。”大舅终于抬起头。 他的脸上,鼻涕眼泪以及血迹糊在了一处。 “回家,带小娟回家去。”大舅的眼神呆呆的看着舅妈,他的喘息都非常无力。 “舅妈想让你好好的,你要坚强。”徐子良又劝大舅。 “好。”大舅仍然只是答应。 徐子良走上前,怎样将舅妈抱来的,就怎样将舅妈抱回去。 其实他也浑身无力,不过他有信念支持,无论怎样都要把舅妈带回家,他将舅妈抱起来。 来时显得轻飘飘,可死的时候,人却显得非常重,怎么会突然增加这么多的重量呢?徐子良想,是放不下的挂念吗?那么的沉。 大舅跟在徐子良的身后,他连路都走不稳了。 回去一路上的情形,徐子良都不记得了,他是怎样穿过重重障碍回到乡下的,似乎凭着一种本能。 这个世界乱了,在外面不安全,家里虽小,但在这个世界上,却是最为安全与可依赖的。徐子良只隐隐约约记得,路上他见过一些人,脸上无一例外,都是迷茫与惊恐。 未来,还会有未来吗? 大舅将舅妈埋葬在自己家的地里。 “娟儿就喜欢种田。她说过她上辈子就是农民,投胎的时候也选择了做农民,等她再来人世的时候,她还会当农民的,所以啊,田地,永远都是她的家,就算投过好几次胎,她能够记住的,还是这个地方。” 大舅痴痴地看着舅妈的新坟自言自语,他用最朴实的语言,说出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话。 “农民好啊,朴实勤劳,又有美德又有贡献。”徐子良接过大舅的话说道。 “小娟会等我的,她走不远,她牵挂着家里的地,所以她会一直留在这里等我。”大舅搓着手上的泥又说。 “这里是永远的家,舅妈怎么会走远呢。” 帮助大舅安葬过舅妈,徐子良想回家看看父母。 舅妈去世的原因未明,家族成员没有来参加葬礼的,他们进入了隔离状态,父亲让徐子良最近不要回去,就留在大舅家里进行隔离。 可徐子良的母亲所需的心脏病药物已耗尽,因为疫情,市内的药店采用定点开门措施,说是开门,其实只开放一小窗口供顾客购药。 窗口设有防感染设施,以保障顾客与店员的健康安全。顾客在窗口外提出所需药物,待店员核实库存后,进行收款并将药物通过小窗口传递给顾客。 父亲让徐子良帮忙去市里买药。 大舅提出他来帮徐子良跑这一趟,毕竟出门就会有感染的风险,徐子良拒绝了,特殊时期的买药流程会让大舅受到难为,还是他自己去吧。 “买了药,回家看看我姐和姐夫他们,我会好好的,你放心吧,这个时候,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大舅送徐子良出门时又叮嘱道。 眼前的大舅,似乎变成另外一个人,很陌生的人,一个人受到打击和挫折时,容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换了一个人。 徐子良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到车里,满是血污的车座上,徐子良一眼看见了小熊,徐子良忘了他是怎样把它带到车上的,既然带回来了,徐子良也不打算把它丢掉车外,他将小熊放在车后座上。 失望的是,药没买来,徐子良跑了几家指定开放的药店,但无一例外,药店都关门了,从门窗玻璃向里望去,药店几乎空荡荡的。 街上见不到多少行人了,县城也是,一派死气沉沉。 一路上徐子良仍然恍恍惚惚,直到车的仪表盘上出现了提示缺油的图标,徐子良这才想起来,车该加油了。 到了加油站,却没有看到加油的工作人员,加油站静悄悄的,徐子良看到便利店的门开着,于是走了进去想找人询问一下,屋里没人,徐子良无比郁闷,就算因为突来的疫情关停,总得贴个不营业的告示吧,便利店的门也需要关好,看来一切都乱了。 徐子良感到口渴,于是打算去冷藏柜那里拿瓶饮料,最好是拿一瓶价格比较熟悉的,再扫码把饮料钱付给便利店就是了。 当徐子良走到冷藏柜那里,徐子良顿时知道为什么便利店没关门了,这可能这是加油站唯一留下的工作人员了,可是很不幸,他和舅妈一样,相同的病在他的身体发作,他倒在饮料柜前。 看情况,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他的全身呈现出没有生命体征的黑色,死前肯定很痛苦,他的手扶在冷藏柜的底部。 徐子良犹豫一下,口渴,十分需要水的念头战胜了离开的想法,徐子良用力拉开冷藏柜的门,从中拿出一瓶水。 正常情况下,徐子良应该帮他打一个急救电话,可这个工作人员已经不需要了,从医院里出来之后,徐子良接受了一个现实,得了这种病,没有治愈的可能。 徐子良能做到的就是从便利店里找了一块毛巾,然后盖在死去之人的脸上。 无论世界怎样乱,过去传下来的习俗还是尽量遵守。 徐子良他们乡下的习俗是,当有人去世,死者的脸上会被盖上布巾,叫作幎目。 加油机不知道是被锁了还是没油了,徐子良捣鼓半天也没能加成油。 坐在车上喝饮料的时候,徐子良才想起来,刚才没有付这瓶水的钱,可是现在谁在乎这些呢?世界那么乱了,谁会在乎一瓶饮料有没有付钱,况且他也不是有意不付钱的。 没有油,徐子良这车开不了多远,也不够回到父母家。 城里还有无人加油站,系统自动识别车牌,有机械臂帮着拧开油箱盖,即使没有工作人员也能加油。 但这时冒着随时没有油的风险,回头去寻找另外一家加油站,大概率汽车会因为缺油抛锚在半路上。 车里的油,还够回乡下的父母家里。 乡村同样死寂无人,接到通知,村民都躲在家里。 到了家门口,徐子良把一直放在车上的两袋笋干还有木耳放在门口。 徐子良不打算进门,当然父亲也不会让他进门,和舅妈的接触,已经让徐子良的身上存在了病毒,不能把这一身病毒再带回到他们那里。 通知里说,特效药物出现之前,阻断是唯一的方法。 在门口打电话和父亲聊了几句,徐子良忧心忡忡离开了。 父亲在电话里说,家里还存有以前在中医院开的中草药,煮了可以代替口服的心脏药物,可以抵一阵子。 这让徐子良稍微放下一点心来,无能又懦弱的母亲,总算有了一点保障。 那就回大舅家,总得有个地方住。回到大舅家的这段路程,剩余的汽油还是能够保证的。 挂断父亲的电话,徐子良立即将车调转到回大舅家的方向。 这时也没别的地方好去了,去大舅家里看能不能躲过这场灾难。 大舅打开房门,看到徐子良折返,他甚至没问徐子良为什么回来。 “外面还是那么乱?”大舅问。 “嗯。”徐子良没有把他在加油站看见的那一幕告诉大舅。 “我没有做饭,你怎么吃,我现在做给你吃。”大舅的语气虽然绝望,但看见徐子良回来,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语气里还带着关心。 徐子良看着大舅的脸,总觉得有些陌生,大舅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舅妈一走,大舅的面容发生改变,说不出哪里变了,总之就是完全变了,人还显得特老,丧妻之痛不但让他迅速变老,还被悲伤雕刻成一块呆滞的木头人一般。 “我那么大的人了,还能饿着不成,我会做饭,自己随便做点吃就行了。” 徐子良用随意的语气说,其实他已经饥肠辘辘,如果舅妈还在,这时家里的桌子上肯定摆着食物,就算不丰盛,但也量足和可口。 大舅明显体力不支了,这几天他只吃了眼见可数的几口食物,水倒是喝了一些,但水不足以支撑起他的体力。 “您先休息,我随便做点吃的,吃完饭我也早点休息。”徐子良对大舅说。 大舅点点头,他走回卧室,动作缓慢地在床上躺下来。 床前的鞋子,还是舅妈最后一次给大舅买的那双鞋,鞋上还沾着血迹。 徐子良想把鞋子拿走刷一刷,可背对着徐子良的大舅,就仿佛背上长了眼睛一般。 “不用洗,放那里。” 徐子良嗯了一声。他非常理解大舅。 徐子良去地里拔了一把青菜,这边村子里的青菜还都健康着,不多,但都好好的正常生长。 面缸里有面粉,舀了一勺,和了面,徐子良做了两碗即简单又管饱的面疙瘩汤。 这饭很省事,也是徐子良的拿手饭,有时还放番茄,不过大舅家的菜地里今年没有种番茄。 徐子良狼吞虎咽吃下一碗面疙瘩汤,又端起给大舅盛的那一碗去了大舅的房间。 “大舅,饭好了,起来吃饭。”徐子良轻声呼唤大舅,过了这么久,大舅还是那个睡姿,似乎一动都未动过。 大舅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他缓缓坐起。 接过徐子良递过去的青菜面疙瘩汤,大舅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只是两口,大舅摇了摇头。 “我这会儿吃不下,你放在桌子上吧,别倒了,等我想吃的时候再吃。” 等到大舅想吃的时候,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徐子良知道大舅是心疼食物,其实他一口都吃下下,吃那两口,还是吃给徐子良看的。 “好的。”徐子良回答。 “你舅妈没有白疼你。”大舅突然微笑着说。 可正是他这微笑,让徐子良心中顿时一紧。 大舅的嘴唇是黑色的。 和舅妈最初发病的状况一模一样。 徐子良的心猛然一紧。 徐子良很清楚,大舅的时日不多了。 “你去睡会儿。”大舅又吩咐徐子良去休息。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大舅黑色的嘴唇,徐子良偷偷流了一会儿眼泪。 他对大舅和舅妈的感情,要比对父母的感情深。从小就是,一半的时间是在大舅和舅妈家长大的,而大舅和舅妈的照顾,要比父母对他的照顾用心的多。 大舅厚道仁慈,舅妈和善温柔,这都是他父母身上没有的优点。 有一次他被田里的农机伤了大腿,父亲和农机手谈赔偿,只有大舅背着他往医院跑,舅妈被他腿上流出的血吓哭了,一边跟着往医院跑,一连哭着骂农机手不长眼睛。 后来,他们在路上搭上了一辆车,舅妈一直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就像他最后一次抱起舅妈去医院一样。 过去的一幕幕就像电影在徐子良脑子里徐徐又温暖的展开,徐子良一直没睡着。 傍晚,徐子良去大舅屋子想和大舅聊几句,大舅不在床上,也不在屋子里。 徐子良走出门,在院子的凉棚下看见了大舅,凉棚下堆着一堆还没剥完的玉米,家里有剥玉米的机器,但舅妈几乎不用,因为机器要用电,不如用手剥能省下电钱。 大舅穿着汗衫,因为人瘦,汗衫显得肥大不合身,大舅低垂着头,手中正在剥舅妈还没来得及剥完的玉米。 “我来吧。”徐子良走到大舅身边轻声说道:“您进屋休息,这几天别干活了,多休息。” “不用,庄家人怎么能不干活呢,你舅妈没剥完的玉米,我得抓紧时间把它们剥出来,不然你舅妈会不高兴的,她不喜欢做事拖沓。” 徐子良蹲下身,帮着大舅一起剥玉米。 大舅摇摇头,把玉米从徐子良的手中拿走。 “你回屋休息,这里蚊子多。” 虽然大舅什么也没说,可徐子良知道大舅为什么拒绝他陪在他身边, 他怕他的悲恸,成为徐子良的负担。 不过大舅发黑的唇色似乎减轻了许多,这让徐子良稍微放下点心来,也许之前是看错了,唇色是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呢。 远远的有哭喊的声音,村子里,不知是谁家。 哭声很是凄惨。大舅没抬头,似乎没听见,他的手下一直没有停过,不停地剥,剥。 第15章 世界不过是孩子捏的黄土城堡 徐子良理解大舅的这种心情。 这时的陪伴反而是打扰,徐子良从大舅的身边离开,院子里,徐子良四下张望,看看有什么活需要他来做。 世界的秩序已乱,但活着的人,生活总要继续。 院子里有落叶,徐子良从墙根拿起一把扫帚,开始打扫院子,扫到石榴树下,石榴已经有徐子良的拳头那么大了,舅妈家的石榴品种好,每到中秋前,舅妈都会给每家亲戚送一篮子她种的石榴,想到今年再也吃不到舅妈送的石榴了,徐子良又是一阵唏嘘,停顿片刻,徐子良又接着扫,直到院子里一片落叶都没有。 玉米已经剥完了。 大舅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回到了屋子时,他重新在床上躺下来,剥玉米这种平时在他这里算是轻松的活,这时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徐子良轻轻走到大舅的身边,屋子里没开灯,但能看见大舅背对着徐子良,大概在默默流泪,徐子良像照顾孩子一般在大舅的肚子上盖上毛巾被。 回到大舅隔壁的房间,徐子良在床上侧身躺下,凝视着月光明亮的窗外,月光还是那么美,身上巨大压力在一点点减轻,月光很治愈身心,徐子良觉得轻松了许多。 轻轻,长长舒出一口气,徐子良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睡了一个完整的觉,梦里,玉米成熟了,徐子良在玉米地里行走,玉米成熟的气息像是一种召唤,来收获吧,就现在。 梦里也是有气息的。 现实中收获的季节,收获是喜悦,辛苦也是非常的辛苦。那时每到玉米成熟的季节徐子良都要头疼,不回家帮忙不好,父亲会埋怨他,回家帮忙了,那几天的辛苦都能让人脱一层皮。 这次梦里徐子良却无比开心,看着比他个头都要高的玉米杆上结着个头饱满的玉米,微风从玉米杆的叶子上吹过,就像收获的颂歌,徐子良的笑和老农民的笑一模一样,笑的眼角都露了了深深的褶子。 幸福的梦总是很短,很快徐子良就不笑了,他感觉出一点不对劲,这不是他家种的玉米品种,那玉米田真正的主人呢?徐子良想到了大舅和舅妈,想起舅妈已经不在了。 不妙感让他心头发堵。 从梦里惊醒时,天色刚刚破晓。 大舅这一夜不知道睡得怎样,徐子良想,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大舅起床时间一向很早,凌晨五六点。想到这里,徐子良决定先去看看大舅,再去给大舅做早餐。 大舅又不在他的房间里,毛巾被的整整齐齐。 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大舅。 院子里也没有,棚子下面也没有,剥好的玉米,分别收在几个竹筐里,一切都是日子的模样。 徐子良看见了虚掩的院门,他向大门外跑去。 他猜想,大舅外出,去的第一个地方应该是舅妈的坟地。 可是大舅并不在那里,也没有大舅去过的痕迹,徐子良向四周张望,没有一个人影,这几天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生病的与没有生病的都躲在家里。 哭声在黎明的薄雾里缥缈地传来。 哭声让徐子良浑身充满了寒意,他不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水果和蔬菜都出了严重的无解的问题,庄稼还好,田里的庄稼看上去仍在茁壮成长,不过用不了多久,徐子良就会认识到,这也是暂时的。 徐子良的视线落在不远处那口竖井上,大舅用来储藏红薯的干井。 有个感觉告诉徐子良,大舅和那里有些必然的联系。 徐子良向竖井走去,每走一步,徐子良都能感觉到自己在艰难的呼吸,那种感觉又来了,就像白日里的梦魇,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子良的喉咙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掐住,这手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向徐子良伸来,有时在白天,有时在深夜,有时在徐子良的睡梦里。 徐子良快要喘不过来气,脑子也一片混沌,发白的,迷雾一样的混沌。 竖井的井盖打开了,并且虚掩一半,很可能是大舅进入竖井之后又将井盖盖到了一半,他接连多日没有好好吃过饭,所以没有体力将井盖全部盖上了吧。 徐子良将井盖搬到一旁,顺着井沿的钢筋焊成的扶手向井下爬去。 竖井里混合着井底的土壤与植物的气息,被封存的,众多的气息,但和新鲜没有一点关系。 徐子良掏出手机,打开照明,向竖井下方照了照,井很深,看不见底,徐子良将手机揣进裤兜里继续向下行。 想了想,徐子良又停下来给大舅打了一个电话。 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大舅没接电话,徐子良也没听见电话的响声。 对大舅来说,舅妈一走,手机就完全没有用处了。 大舅和舅妈又没有孩子,舅妈不能生育,正因如此,大舅才更加怜惜舅妈。舅妈走后,大舅再也没有和外界联系的欲望,这几天,他的手机一直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还是徐子良帮他把手机充满了电。 徐子良突然觉得大舅有一点自私,大舅的世界里,只有舅妈一个人。 大舅的手机,这会儿可能还放在堂屋的餐桌上。 感觉快要下到底的时候,徐子良又掏出手机照了照,井壁处隐隐能够看见坐着一个人,好像是大舅,徐子良看见大舅那乱蓬蓬的,好多日没有打理过的头发。 徐子良的心中既充满了恐惧又带着一丝期望,他希望大舅只是来到这里查看与休息。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继续向下爬去。 终于爬到了井底,是大舅,大舅仍然坐在那里,双眼空洞,看上去失去了所有的生气。徐子良的喉咙突然变得干燥,他无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幕。他声音颤抖,一遍一遍呼唤着大舅,但大舅却没有任何反应。 徐子良靠近大舅,他看见大舅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那是一种解脱的微笑。 可大舅的面色,让徐子良身上涌起一种乱针扎过一样的刺痛。 才短短的几个小时,大舅的五官渗出血来,因为皮下出血,他的皮肤发黑,和舅妈走之前的症状一样,出血令他面目全非。 大舅已经气息全无,他的怀里抱着几只红薯,留在井底的薯种。 而薯种已经黑腐,散发着腐败的酸味,不仅这两只红薯,整个井底都是这种酸味。 徐子良差点呕吐出来。 于是开始剧烈的呕吐,眼睛鼻涕什么的全都随之而来,等呕吐终于止住,徐子良抹去眼里的涕泪混合物,徐子良又看向大舅,大舅很安静,徐子良突然就平静下来,大舅一定是带着他的薯种去见到他最想见的人吧。 很可能,大舅并不是被这病毒夺去生命的,他是怀着对舅妈的怀念,主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命运拿走他的生命之前,这个世界没有了舅妈,就没有了光和爱,活着也没有了任何意义,追随与离开,对大舅才意味着新生。 徐子良拉了拉大舅的手,这双一生与土地打交道的手,还是那么粗糙,那么熟悉,从徐子良刚记事的时候起,大舅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现在还是,在一个徐子良现在还不能抵达的世界里,大舅还会带着他的那双手和舅妈并肩劳动吧。 平时徐子良是一个不相信来生与鬼神的人,可这时徐子良很相信, 选择相信,可以让徐子良感觉到生命还是有意义的。 手机的电即将用光,徐子良开始向井上爬去,回到竖井上,徐子良用手机的相机检查了自己,嘴唇是正常的颜色,虽然因为缺水而有些脱皮,但只是疲惫,没有被疫病所染指。 但徐子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和大舅与舅妈共同经历这么多,病毒早就在他的身上潜伏了,对此他丝毫不抱有侥幸的心态和想法。 到来是必然的,或早或晚。 徐子良想找邻居寻求帮助,他要把大舅从井底背上来,把他葬在舅妈的身边,葬在他们劳作一生的田地里。 远处的哭声绕耳,徐子良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想起上学那会儿所学的曹植的《说疫气》-------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 现在也是。 打开门,徐子良倒吸一口冷气,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好几个人,眼鼻流着黑色的血,见徐子良开门,其中一个想开口说话,可他一张嘴,一股黑色的血流从他的嘴里淌出来,黑血一直流到他的胸口,又顺着胸口大滴大滴滴落在他的脚下。 没过多久,他们几个人的脚下就一滩黑色的血,散发着腐烂果子的酸腐味。 胆子再大,徐子良还是被吓坏了,他大叫一声。 然后醒来。 开门受惊吓是一个梦,这个梦经常出现在徐子良的梦里,折磨着他,让他更加消瘦不成人形。 徐子良还是独自住在大舅家里。 日子每一天都在闷声不响中度过,有时徐子良感觉自己活得就像一块能呼吸的石头,一动不动,转眼就是一整天。 或者躺在床上,注视着床头前大舅和舅妈的相片,不同时期的,从年轻,到中年,年轻时照片多一些,可见那时还是爱照相的,年龄越大,就不怎么喜欢拍照了,这几年更是没有一张相片。 徐子良看见舅妈年轻时的样子就透露着贤惠,短短的黑发,朴实的笑,耳边的短发挂在耳后,耳垂上坠着金耳环,环形的,徐子良很熟悉,舅妈戴了一辈子,就在舅妈下葬时,大舅还用面巾纸将舅妈耳朵上的金耳环擦亮,舅妈临终前吐出的血流在耳环上,耳环结着黑色的血痂。 爱干净的舅妈,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但耳朵上结着血痂的耳环,还是会让她灵魂不安的吧。 看着默默擦着耳环的大舅,徐子良心想。 大舅年轻时的样子像个书生,爱穿白衬衣,虽然做的是种地的活,但他喜欢穿白衬衣,并且将衬衣袖子高高挽起,那样子更显得精神。 那时的大舅和舅妈,朝气蓬勃,就像抽穗的麦子,从头到根都透着旺盛的生命力。 想法独自将大舅从井底背上来之后,徐子良回屋在衣柜里翻找一番,他想找件大舅最喜欢的白衬衣,但一件都没有,徐子良就找了一件浅色的外衣给大舅穿上。 坟茔是大舅和舅妈的新家了。 剩下徐子良一个人,忘了时间,只知道白天与黑夜,不知道是星期几,也不知道是几号,立秋那天天气很热,徐子良觉得夏天到了,等脑子不是那么混沌时,突然想起夏天早已过去。 上次吸烟是在什么时候呢?徐子良想吸烟。但香烟早就没有了。 徐子良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想象自己从衣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把衔在嘴上点燃的情景。 香烟点燃,他大大地往胸里吸了口气,胸口饱满起来,也顿时来了精神,接着徐徐地,缓缓地吐出一口烟气,舒坦,当然,这都出自徐子良的想象里。 下雨了,徐子良还是坐在竹椅上,任由雨滴的敲打。 日子被疫病搅得分崩离析,徐子良感觉他已经接近于一具动物骨骸。 现实已经将他折磨到麻痹,接下来呢?怎么办?去哪里呢?或者不想去哪里呢?对此他越发糊涂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与思想不再属于他自己。 淋了一会儿雨,徐子良感觉浑身发冷,再淋下去就得生病,到时得不偿失,徐子良这才懒洋洋地站起身进了屋。 雨细细微微,徐子良躺在床上,支起耳朵才能听得清雨的确在下,世界上有下雨的情况和不下雨的情况,有时究竟哪一种,需要支起耳朵才能知道。 父母那里,自从徐子良放下笋干和木耳那天起,就再也没回去过,父亲开始活得小心谨慎,尽管如此,他还是家里最先感染的那一个,接着是母亲,特殊时期,徐子良的大哥料理了父母的后事,他没让徐子良回去,人多,被感染的可能越大。 噩耗先后被大哥传递给了徐子良,听闻父亲母亲的死讯,徐子良泪如雨下,自责,痛苦,仿徨的情绪交织成绝望压抑的网,徐子良在大舅家里设立了灵堂,找来一瓶酒独自大哭跪拜祭奠。 哭完,喝光了一瓶酒,徐子良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用了一番劲,才从地上爬起来,又像个身体不好的老头子一样行动滞缓的走到水壶边接了水喝。 连绵的噩梦虽然可怕,梦之外的经历才是真实与更加折磨人的,从舅妈离世那天开始,这个世界发生快速与巨大的变化。文明的社会,其实不过一颗螺丝,疫情就像突然砸来的一记锤子,螺丝崩飞,社会就此轰然坍塌。 人类的文明,更像小孩子捏造的,黄土的房子,稍微遇到一点外力就不可阻止的崩塌了。 没有什么能是永恒的,生活从此永远改变。 从大舅一家,到徐子良几乎所有的亲人,离开的离开,远走的远走,突然消失的再也见不到了,连个告别都没有。 大哥也没音信了,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第16章 消失的大哥家里有半间屋子的面粉 地里仅剩的一点菜被偷光了,谁来偷的呢?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但菜就凭空消失了,徐子良蹲在地头的姿势,十足像大舅,就连叹气声都一样。 地里空空的,大舅家里的存粮也快空了,院子里那些本来准备当作饲料卖的玉米,虽然粗糙,但还是无比爱惜地,一粒都没浪费的,全部进了徐子良的肚子里。 禁出令不再起作用,人总要外出寻找食物,况且外面的世界人影稀疏,不再有交叉感染的风险。乡间广袤的大地上,不见新的希望悄然萌发。 冬天到来了。 徐子良推出大舅用来下地的三轮车,准备骑小三轮回到县城的住处,汽车没有油了,也没地方加油,徐子良和外界已经没有了联系,因为,网络中断了。 县城如今是啥样子,他也不清楚,回去看看再说。 一路骑行,路上积着无人清扫的落叶,徐子良骑车骑得非常吃力,食物短缺,营养缺乏,虽然一天到晚没怎么活动,可体力却日渐消耗着,徐子良想到苟延这个词。 骑骑停停,走走歇歇,路上徐子良吃了一点出门前才煮的玉米粒,喂鸡的那种玉米,粗糙并且没啥味道,徐子良在煮的时候加了一点白糖,糖是甘蔗糖汁提炼成的,也是人体主要营养来源之一,人在饥饿疲劳时,糖是最好的能量补充来源,这一点徐子良深有体会。 吃光盒子里最后一粒玉米,徐子良感觉身上有了一点力气,初冬的风有点凉意了,徐子良把搭在三轮车车把上的夹克套在身上,太阳暖暖的,透过没有了树叶的树枝,洒在徐子良身上,徐子良有了一种暂时的满足。 徐子良伸个懒腰,这时他的臀部下面传来一阵刺痛感,他低下头,找到刺痛他的家伙,是带壳的栗子。 地下还有好多,刚才徐子良并没注意到。 这意外的发现让徐子良心情更好,栗子,营养价值高,又好吃,这可是好东西啊。 徐子良捡了一会儿栗子,他将捡来的栗子放在三轮车上,在徐子良捡栗子的时候,树上传来了鸟叫,徐子良好久没听到鸟叫声了,一连声地叽喳。 徐子良可不是公冶长,不过他感觉出来,这鸟的叫声应该和他有点关系。 想一想,应该为了栗子,这栗子本来就是鸟先发现的,一个人出现,捡走了它们的发现,确实会令鸟愤怒。过冬的口粮本来就不多,与鸟争食,唉,想到这里,徐子良产生一些愧疚感,他从车上取回一些栗子,将它们放在栗子树下的落叶上。 就像给鸟的大餐进行摆盘。 几只鸟在树上打量着徐子良的举动,须臾,鸟又叽喳叫了一遍。徐子良抱歉地仰头看着树上的鸟,然后骑车离开。 路上颠簸,几只栗子从车的厢体缝隙中掉出来,徐子良停下车,无比爱惜的将栗子顺手装到夹克的口袋里。 一个都不能少。 县城更乱,触目惊心,没有几家店面的门窗是完整的。 当食物遇到短缺,人们就再也没有了理性与秩序。 从疫病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的半年,如今街上已不见人影。 徐子良水果店的大门也被撬开了,之前的入侵者搜刮了他们认为的,能够用得着的一切。 收银机被狠狠摔在地下,碎裂一地,放在收银机旁的两包瓜子也不见了,之前徐子良想戒烟的,就买了两包瓜子放在收银机旁边,想抽烟的时候就以嗑瓜子来替代。 不多的现金也不见了,世界成为这个样子,要现金又有什么用呢,徐子良郁闷地想。 “畜生。”徐子良低声骂了一句。 其实来店里已经毫无意义,徐子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回到县城第一件事是去店里看看。 凌乱的水果店,明明在半年之前,门外人群络绎不绝,取订单的骑手们接踵往来,坐在椅子上,等待果茶做好的年轻人,身上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这一切转瞬就消失了。 可能是来和过去告个别吧。 徐子良来县城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来找大哥,自从和大哥断了联系,他心里一直有种感觉,大哥可能不在人世了。 不过,徐子良知道,大哥家里有一些库存。 大哥是做粮油批发的,他在县城有房子有仓库,疫情到来之前,他刚刚进了一批富硒面粉,不过因为价格较高的原因,没有人愿意买。 因为这批面粉,大哥很烦恼,觉得这批货砸在自己的手中,再加上库房进了雨水有点潮湿,怕面粉受潮,大哥就将几十箱面粉搬到自家住的五楼,将近百箱面粉,占了大半个房间的面积。 徐子良想去找找大哥,同时,也去看看这些面粉。 他去大哥家的次数不多,不过还好,凭着不多的记忆总算找到大哥家的楼下,小区死寂死寂的,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徐子良在楼下停好三轮车,又凭着记忆寻找大哥的家门,运气不错,记得虽然不怎么准确,但竟然一下子就找到了,门外放着一摞还没使用的包装袋,是大哥家无疑了。 门紧闭着,徐子良没有大哥家的门钥匙,敲了几下门,没有应答,但徐子良知道怎样进屋,之前他从大哥和父亲的聊天中得知的进门方式。 大哥每天在外送货非常忙,有的时候会忘记带门钥匙,于是他将厨房的防盗窗切开了一个能活动的口子,口子的大小正好能钻进一个人进去,进出口里面有插销,想进屋,伸手将插销拨开,推开防盗窗就能进厨房了。 徐子良将插销拨开,推开防盗窗,然后进了屋内。 在次卧里,徐子良看见那几十箱富硒面粉。 大哥大嫂一家三口生活的痕迹都在,只是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面粉在,徐子良就像吃了一枚定心丸,他先带了几包面粉准备回乡下,小心地关好窗子,下了楼,这时徐子良惊讶地发现,三轮车上的栗子竟然一粒都不见了。 可之前,明明是一个人都没看见的。 如今幸存的人,就像幽灵一样的活着。 失去栗子的徐子良本想骂几句,谁那么缺德,但又一想,骂人只能给自己增加麻烦,毕竟楼上放着半间房的面粉,别给自己引来麻烦。 徐子良咽下刚想骂出口的话,迅速骑车离开,今后得找个机会把这些面粉运走,再找个合适与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如今的人,活得就像动物,为了活下去,需要把食物藏起来,只有藏起来,才能保证自己继续活下去。 骑车离开的时候,徐子良感觉浑身不自在,总感觉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而他带走的那些面粉,是用大哥的一件羽绒服包起来的,天气冷了,乡下的夜里温度更低,他需要一件合身的羽绒服,带走面粉的时候,顺手用一件厚实的羽绒服裹住了面粉。盯着他的人,未必能够看出来他带走的是食物吧。 徐子良忐忑不安地想。 影子投在地上,徐子良看见自己的影子缩着脖子东张西望像个贼一样,徐子良看着自己的影子愣了一下,好龌龊。 这个时期,只要口袋里有点食物,没有谁能做到大大方方,不经意间就变成贼头贼脑,躲躲藏藏,背人而食的卑劣样了。 回去的路上,天已经黑,走了一多半的路,徐子良又累又饿,经过那棵栗子树时,徐子良再次坐在树下休息一会儿,想升堆火,但是没带火种,徐子良把衣服裹的严实点,坐在树下打了一个盹,三轮上的面粉,到家后可以美美的做一顿汤面吃,有了点期待,倒也没感觉到冬日的寒冷了。 徐子良眯着眼,不敢睡过去,野外睡觉容易受寒,眯眼打个小盹就足够了。 寒风吹来,眯着眼睛的徐子良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睁开眼睛,只见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远处,风发出动物一般的嚎叫,徐子良将几袋面粉倒在车厢里,又将大哥的羽绒服穿在身上,这衣服拿的真是时候,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远处的风吼声也没那么令人感觉害怕了。 站起身来,徐子良揉了揉眼睛,望向远方。 夜色中,村庄在黑暗中沉睡,低矮的山,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没有一丝灯火,徐子良深吸一口气,决定加快脚步,尽快回到家中。 骑着三轮车,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 夜色中,只能依靠微弱的月光和路旁的树木来辨别方向。徐子良不敢有丝毫大意,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又走了一段路,徐子良终于看到村庄熟悉的路口,徐子良心中一喜,蹬车速度加快了一些,一口气骑到家门口,徐子良感觉自己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 乡下已经断电多日,徐子良点燃了蜡烛,又抓了一把干柴升起灶火,柴少火小,锅中煮上了水,取出面粉,加上适量的水和盐,趁着烧水的空,徐子良开始揉面。 面团在他的手中逐渐变得柔软而有弹性,他取出刀,将和好的面切成小手指粗细的,一条一条的,面盆终于有了食物的生命力。 水开了,徐子良将面条投进锅里,长长的面条如同一条条银色的鱼在水中游弋。 煮好的汤面锅里加了调料,徐子良坐在灶台前,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暖和满足。 而这一切,是曾经在大舅家是常有的经历。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徐子良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那时的情景,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每次到大舅家里玩,舅妈经常给他做汤面吃,那面条筋道有弹性,番茄打底的汤水醇厚鲜美,出锅时再撒上几片翠绿的葱花,汤里还卧了白胖的荷包蛋,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 徐子良轻轻叹了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他站起身,将煮好的面条盛入碗中,浇上盐与酱油调制的汤底,汤面便完成了。 在默默的回忆与进餐中,一顿像样的晚餐终于结束。 饭后,徐子良收拾了碗筷,准备休息。他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的经历,肚中的饱足 让他有了一种斗志,生活不易,但一定要坚持下去。 窗外冬风呼啸,躺在屋里,听着室外风势骤增,能够感受到气温急剧降低,原来冬天的脚步不是一步步逼近的,徐子良把脱下的羽绒服盖在薄被上,全身一暖和,饱暖起睡意,徐子良沉沉地睡着了。 电时来时断,半夜时分,屋子里的灯亮起,徐子良醒了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先忙着充电,手机、充电宝,电动车,只要是能够蓄电的,全都要趁着来电这会儿充满。 这次来电时间很短,不到半小时,停电了,徐子良重新躺下,醒来再想睡着可就难了,徐子良整整听了大半夜的寒风的呼啸,天蒙蒙亮时才昏昏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 风停了,但是外面下起了雪,奇怪今年下雪这么早,不过这雪下的零零碎碎的,还不如不下。 还是没有电,院子里的干柴不多了,徐子良打开院门,看见不远处的角子山,决定上山捡点柴禾回来。 大舅在世的时候,每隔几天,就会骑着电动三轮上山拣柴禾,有时大舅会带着舅妈一起去,驾车并肩也是一种伉俪情深。 电动三轮车里的那点电,徐子良舍不得用,他觉得自己省电的程度像个抠搜的令人发指的吝啬鬼。 他骑脚踏三轮车去的,最近这段时间,他将车骑的无比娴熟,狭小的乡路都能骑出飘移的感觉,以往他可不敢这样骑。因为乡间无人了,所以骑车才任意放肆。 但今天,他骑得格外小心,雪虽小,但地面滑,万一摔伤了可没有地方看病。 上了角子山,捡着柴,不一会儿,细细小小的雪粒子停了,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露出头来。 就在这时,徐子良的眼睛盯在山坡的某一处。 他发现了一片隐藏在众多树木之间的,被开垦过的地。 是深耕过的地,土质均匀。徐子良在农村长大,一看就知道,这片不大的土地是人工深耕过的。 山坡上,深埋到地里的枯枝乱叶经过一定时间腐化,如今成为很好的肥料肥沃土层,深耕可以将肥沃的泥土翻出来提供作物的生长需要。 一块田地在播种、插秧之前,必须先犁田,深耕需要将地里深层的土壤翻上来,浅层的土壤覆下去,一般深度在18-20厘米之间。深耕有翻土、松土、混土、碎土促进增产的作用。 精心耕过的土壤美如一幅画,每一粒土壤都承载着生命的渴望,农谚语有说:“耕地深一寸,顶上一茬粪”,可见深耕土地对种植农作物影响之大。不同的农作物根系生长需求不一样,具体农作物有具体的深度。 阳光斜照,土地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闪烁着希望的光芒。细碎的土块具有生命力,吸引了徐子良的目光。 这地,耕的真是漂亮! 这里,有人。 刚想到这一点,踩着落叶的脚步声沙沙响起,有人向这里走来。 第17章 春天到了种子却不肯发芽 好像在前一个月吧,或者是前两个月,仍然饱受疫病之苦的农民们就在农田里开始下功夫。 冬小麦秋播的时间到了,时间不等人,身体还算健康的农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上田地,倾尽所有的力量,把来年的希望寄托在土地上。 可播下去的种子,迟迟不见发芽的迹象,种子们像是共同做出一个拒绝发芽的决定与行动。 经验丰富的农业技术师,行业内声名颇有威望的种子专家,也解释不了其中的原因。 没过多久,农技师和专家的身影也不见了,和粮种一样,人类世界沉寂,不见一丝生机。 徐子良第一次见有村民找来民间神婆,神婆在田间焚香秉烛,祈恩求解,但也无济于事,科学解决不了的问题,鬼神也同样解决不了。 没过多久,徐子良还见过那神婆一面,她开着一辆四轮小车,车上带着她的两个外孙,从车顶堆满的行李看来,她是要去很远的地方,徐子良见她坐在车里频频回头,生机全无的村庄即让她留恋,又让她有种无法理解缘由的惶恐。 那时的徐子良也开始思将来的去处,农村似乎不再适合停留,可农村都不适合,哪里又能适合生存呢。 田里站立着枯竭的玉米秸秆,放在过去的话早就被收走再利用了,村庄里快要见不到人了,一天夜里,不知什么原因,隔壁村子失火,火光冲天,似乎夜幕都要被烧坏了,徐子良走到村子里地势较高一些的地方向失火的邻村张望了一会儿,似乎没有出现救火的人,火就一直烧着,烧到残留枯萎的田地里,徐子良的呼吸中都注入了火的浓烟,徐子良这才逃回家去。 火后的第二天,一夜未眠的徐子良起床后走出大门,空气里还弥漫着大火过后的烟气,路过一户农家的院子外时,徐子良听见头顶传来鸟儿打架的动静,抬头一看,叶子落尽的树枝上还残存几只干果,鸟在为干果打架呢。 一只瘦弱的鸟儿体力不行,被另一只鸟打下树,躺在地上蹬了半天腿,接着,死去了,也许是饿死的,为了拼最后一口吃的,残存的一点生命用尽了。 不好的感觉冲上徐子良的心头,鸟儿为了一口吃的打架的情景,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他们人类的身上上演。 这种感觉带给徐子良一种时刻绷紧的本能,也许对幸存者,远离是胜于抱团的。 所以,看见精细耕过的地,除了有种原来还是有人没有放弃在土壤中寻找希望的感动之外,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徐子良第一反应是紧张。 他全身的细胞似乎在这时都冲向堤防的一线。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上背着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包。一看就要远行的样子。 徐子良认得他,是大舅的同乡,懂果木技术,之前他还承包过乡里的果园,种了一些市场上售价较高的水果,听说挣了一些钱。 他也认出徐子良,两人相视,苦苦一笑。 “这土质不错。”徐子良主动开口。 “不行,再好的土,也种不出来了,种子也用光了,一粒也不剩,再留下来也没用。” “要离开了吗?去哪里?”徐子良又问。 “看吧,听说市里有救济点。” “救济点?” “对,在那里可以领到食物。” “我不太相信这个说法。”徐子良说,最后一次和县里的朋友联系,是在半个月之前,朋友说县里没有任何组织发放食物。后来,网络再也没有恢复,他和县城完全断了联系。 “留这里也没用,不如换个地方找找机会。”男人说。 因为长期吃不饱吃不好,他和从前的样子判若两人,脸颊深陷,尖嘴猴腮。 疫情之前偶尔不忙的时候徐子良会看看末日电影,电影里的人,个个都精神饱满,一看就是营养充足的样子,跑动的时候更像是身手矫健的运动员。 真正的末世,人类不可能是这个样子,个个都像饿死鬼,消瘦,精神萎靡,气息羸弱,仿佛一秒就会一头栽倒在地。 “祝你好运。”徐子良好久没和人说话了,他对自己的声音都有了一种陌生感。 男人点点头:“你也一样。” 他向山下走去,自行车在山脚下,他准备骑车去县城。 捡了柴火,徐子良收获满满地向家骑去,路过大舅和舅妈的坟,白色的小雪粒覆盖在坟头上,徐子良在坟前站了一会儿,心里默默地和大舅舅妈说说话。 将柴收进棚子的时候,徐子良意外地从棚子里扒出一包培菌发酵红糖,之前舅妈养了十来只羊,母羊生完小羊身体弱,舅妈就会给母羊喂点红糖,母羊吃了会恢复体力,奶水质量也会提高。 糖袋子上写着人不能食用,但徐子良还是对红糖充满了渴望,他好久没吃糖了,家里只剩下一些面粉,眼看见面粉也快吃光了。 第一次面对这样一袋不能吃的红糖,徐子良的内心挣扎着。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咕咚一声,咽下了口水,那声音如此响亮,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种强烈的渴望让他感到有些尴尬,同时也让他意识到自己对糖的渴望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徐子良准备回县城看看,也许男人说得对,县城里的食物也许比农村多一些。 就在当天,徐子良骑车回了县城,这一次他准备在县城多住几天,看看城里的情况究竟怎样。 谢天谢地,面粉还在,徐子良回县城这趟,主要还是挂念他的面粉。 上次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大概也是他过于紧张的错觉吧。 再次带着面粉回农村,徐子良感觉这个做法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徐子良在大哥家里住下来。 白天他也出门去找寻过所谓的食物发放点,却没有找到,这和他意料地差不多,所以失望也不是太大。 到底是镇上,偶尔还会来电,电也是时来时断,所在的县城虽然临近南方,但总归是北方的地理位置,遇到阴雨天,屋里更是冷得坐不住,停电的时候,徐子良就想法烧壶热水喝,这时的他已经用上了从小区附近捡的树枝,不过不多,或者披着一床被子来回在房间里快速踱步,这样能够让身子变得暖和一些。 披着被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的样子,和一个突然发癫的疯子无啥两样吧。 当然徐子良也不再期望大哥一家能突然用钥匙打开门回来,有时门外响起可疑的动静,徐子良就像一只猎犬一样迅速窜到大门,通过猫眼看向外面,生怕来者的出现会影响他的生活。 那一次徐子良看到一条狗,饿了很久,皮包骨的狗,大概是在寻找吃的,每家每户的门外它都搜寻一番,但失望却始终伴随着它。 徐子良动了恻隐之心,他甚至想开门把狗放进来,请它吃顿面汤,等它吃饱再让它离开,但手放在门把手上,过了好久,徐子良还是没有拧动门把手,他感觉他和门外的流浪犬没有什么区别,无非他在门里,它在门外,他比它幸运地发现了一批面粉而已。 偶尔还能联上网,但得来的都是一些坏的消息,终于,随着冬季即将结束,电力终于无法供应了。 接着断了燃气,自来水,偶尔还能使用。 整个冬天都咬牙扛了过来,快到立春的时候,徐子良生了一场胃病,这病让他吃啥吐啥,虽然也没别的可吃的食物,吃来吃去都是那批面粉,饮食的单一,让徐子良的胃终于出了问题。 即使这样,几十箱粗粮又能撑多久呢,不仅仅是粮食,蔬菜鱼禽样样都早已不见,徐子良大病了一场,好在他在大哥家里发现了一瓶胃药,做生意的大哥饮食没有规律,也是年龄轻轻就落下了胃病的病根,家里少不得胃药。 幸好胃药是对症的,这让徐子良从疾病的手中挣脱出来。 足足一个星期,徐子良才能下床,下床前徐子良需要坐在床上蓄力一会儿才能站起身,他发现,自己的大腿已经瘦到脱形,徐子良看着大腿,感觉它们不属于的身体,腿还在微微颤抖,无形地诉说着它的无能与不易。 人在屋子里也需要活动,徐子良站在窗前向楼下看去,看不到人迹,这个冬天,很多人继续生病死去,县城里幸存的人,开始向另外的周边或者是更大的城市转移,听说有的城市能够保障水电粮油等基本的民生,徐子良住的这个小县城,已经呈现出被放弃之后的不可救药的荒凉感。 那只狗又来了一趟,可能嗅到徐子良煮面条的气息了。 徐子良还是狠着心,没有给狗开门,虽然他听见狗用爪子扒拉着他的房门,那扒拉声急切又失望。 这一次,徐子良多煮了一些面条,还剩小半碗,也是因为身体刚好吃不下的原因,徐子良想了想,他决定把这小半碗面条分享给流浪狗吃。 这狗一直在这一带活动,说明之前它就住在这里或者是附近。 狗的活动很有规律,尽管这个世界不再需要规律与时间,但它的活动一直是黄昏时分。 最终,徐子良决定去找狗,看着小半碗剩下的面条,徐子良还是觉得应该找狗,他带着面条,换上一双薄一点的运动鞋,准备妥当,这才走出门去。 他的腿软软的,就像面条一样软,以至于他每一步都刻意让自己走得更稳当一些,到了楼下,他听到有动物的叫声,于是侧耳倾听,但分辨不出方向,仔细听时,动物的叫声又听不见了。 小区的空间突然间好像增大了数倍,太过安静,也是一件令人不安的事。 空房是如此之多,那些失去主人的,被房主遗弃的,或者是主人再也回不来的房子,空置房子的数量,已达到难以计数的地步。 小狗是黑色的,小黑去哪里了呢,出门一趟,徐子良没能找到小狗,端出去的面条又端了回来,晚上,徐子良吃光了碗里的面。 第二天,徐子良再次选择黄昏时出门走走,没有遇见人,但在街的拐角处,徐子良一眼看见一堆带着污血的皮毛,黑色的,早春的风吹着它,但不可能唤回它曾经的生命。 那是小黑,徐子良很懊恼,早知小黑是这个命运,怎么着他也会让它吃顿饱饭再离开人世。 找个地方挖了一个坑,徐子良将小黑的皮毛埋在坑里,算是对它歉疚的补偿。 饥饿的人杀了它,然后藏在某一个地方,正在贪婪的啃食着它的肉。 这是疫情来袭后的第一个冬天,总算过去了,第一个冬天,幸存者们还有食物,所以第一个冬天还没有那么难熬,真正的考验,其实才刚刚开始。 幸存者们把希望放在即将到来的春天,也许种子只是累了,它们休息了这么久,等到春天再度降临,春风自然会唤醒它们苏醒发芽的意识。 所有的种子都希望自己在春天里成长,没有一粒种子甘于沉寂与死去。 这是种子的天性。 幸存者们就在这样的信念下迎来了春天。 徐子良有个想法,等春天来了,他要回农村种地去,祖宗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种地是最务实的选择,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吃粮食的,没有粮食就没有了一切。 粮食短缺人口锐减的时刻,种粮,也是农民后代的使命感。 但有的时候,信念是盲目没有根据的,甚至像是精神鸦片,幻想的繁华,看不见悲凉的实质。 粮种呢?去哪里寻找粮种?就算有了粮种,它们也不再发芽,不仅是粮种,所有的种子,它们都不再发芽。 所以尽管春天来了,但几乎所有的种子就像遭遇了诅咒一般仍在沉睡,春风没有唤醒种子们的沉睡,偶尔也会有一些种子发芽,但这些部分发芽的种子,有的在成长中夭折,有的没有结出果实,它们发芽,开花,就是不结果实,就在这种反常下度过植物的一生,它们的生命本不该如此。 幸存者越来越少,和不能发芽的种子一样,他们再也没能迎来下一个春天,因为饥饿,因为无药可治的疫病,因为各种原因,总之是再也见不到春天了。 徐子良回了一趟乡下,空空的田地里,不见春天的绿色,黄土暴露的田野,看上去触目惊心,这可是春天,应该充满生机的春天啊。 第18章 对面窗口里的男人的死亡与消失 徐子良经常听到的声音,无疑是来自于自己腹中的饥饿咕咕声。这种声音会在房间里回荡,如同一个无形的提醒。 春天的种子不发芽,但太阳依然暖洋洋的。 中午太阳最好的时候,徐子良会坐在晒台上晒太阳,这是一种辅助补钙的方式。 闭起眼睛,起码这短暂的时光是愉快的。 世界都如此,末世有没有还能过上正常生活的呢?徐子良想,几年前看过一个新闻,美国的,一个开发商买下了草原上一处废弃的导弹发射井,在里面建造出豪华的末日避难所该七层公寓项目,每层定价为200万美元,推出后迅速售罄,可见人对末世的到来是早就有了提防与准备。他就没有这样的先知先觉,所以才会受到食物短缺的痛苦。 没有水,这是个大问题,徐子良早就忘了用上自来水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春天即将过去,土地还是一片荒芜,几场雨落下,土壤上依然不见一点生机,就连鸟的影子都看不见。 大哥买下的房子,是一处老小区,还是城乡结合部,当初选择在这里买房子,也是图个便宜。 西晒台上能够看见没有生机的土地。 具体说应该是菜地,有六七亩左右,如果不是人与植物共同生下这场瘟疫,这片菜地早就被房地产开发商盯上并建起商品房了。 大哥之前抱怨过,买房子的时候,菜地里有几位菜农正在向菜地里施农家肥,不知是用什么沤成的,闻起来能把人熏吐,那是一种无比的奇臭。后来住得久了,渐渐适应这种臭味,才知道是鱼肠鸡肠等内脏沤成的熟肥。 施肥的菜农可不觉得这肥臭不可闻,他们连口罩都没戴。 可徐子良此时很想让那肥臭味飘散在他附近,那气味是热热闹闹的,人间生活的气息之一。 当初有多嫌弃,现在就有多么怀念。 靠近菜地的房间,之前大哥堆放了不少包装纸箱,纸箱遮住不少窗外的光,还有他讨厌的肥臭味。 那些纸箱后来没有派上应有的用场,倒是方便了徐子良,他用它们煮食物,纸箱确实是最好的燃料,后来纸箱渐渐消耗光了,窗子露出来,可以看见夏天快要来临时也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菜地。 过去那些固执留守的菜农早就没了踪影,他们离开了,去了更远的地方,更多的是在离开之前死去了。 傍晚之后,徐子良收起了桌子上拼装玩具的零件, 玩具是从一家大门洞开的拼装玩具商店里找到的,徐子良很快发现,玩拼装玩具,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因为拼装时的专注,还能够让他不再胡思乱想,之前有一阵子每天都在胡思乱想,让他有种危机感,脑子要错乱,精神要失常,还好,在外出找水的过程中,拼装玩具店的发现,把他从这种濒临失常错乱中拯救出来。 没有电,晚上再也没有开过灯了。 不过有一个太阳能的夜灯,但徐子良不怎么使用。 不需要开灯,夜晚月光就是最好的灯。 很久没有接触电子产品,徐子良的眼睛变得出奇的好,到了晚上,即使窗外没有月光,徐子良也能够在漆黑的室内行动自如,不过屋子里也没剩下多少家具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徐子良劈开了衣柜,衣柜是实木的,这让徐子良很兴奋,实木能够燃烧很久,一块小木头就能烧开一杯水,如果是密度板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密度板燃烧的烟简直能把人熏死。 几件实木家具,温暖了徐子良的整个寒冬。 床还留着,没劈,徐子良把床挪到了窗子的旁边,徐子良睡觉不再拉窗帘,日出日落,没有因为末世的到来而改变,正常的不得了,每天徐子良会被太阳初升的光线照醒。 东窗对面的楼,是另一处小区的所在,在视线持平的位置,徐子良发现对面也生活着一个幸存者,和徐子良一样,独自生活。 一个男人。 男人和徐子良一样,几乎不怎么出门,守着有限的物资过着没有希望的日子,偶尔也会出去寻找生活物资。 男人经常站在窗口,看着窗外死去一般的街道,虽然他还活着,可徐子良从他缓缓的行动中看出他正在死去,也许这段时日他还活着,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告别人世,总之徐子良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不算真正的活着的人。 男人的迟缓的行动中有一种明显的病态,可以看出他正饱受疾病之苦。 有一次,他俩的目光似乎对视在一起,但两人都没有表情和任何表示。 按理说幸存者见了幸存者,应该有种绝地重生的共同欣慰,就算不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也应该打个招呼,交流一下死里逃生的心得体会,再谈一谈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和规划等等,或者住在一起,将两个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处使,争取在末日世界里能够走的更远更稳什么的。 但他们并没有。 视线碰撞了,但都带着不想和对方有任何交集的漠然。 徐子良突然想到一点,男人住的那一栋楼,是新建的商品楼,房价比较高,相对徐子良大哥住的这种回迁房,对面那栋楼里的住户应该是经济条件较好的,所以男人明显拒绝和徐子良有所交流的原因,很可能是他有一些物资,他怕徐子良打他的主意吧。 徐子良的视力好,有一次清晨,徐子良还看见男人竟然还在锻炼,一对哑铃,他站在窗前举着哑铃向楼下看。 楼下什么都没有, 而徐子良那几天因为喝了不清洁的水而又在闹肚子,徐子良颓废地躺在床上,心想也许这一次可能会死去了,终于到了和这个世界彻底了断的时候了。 徐子良从白天躺到夜里,月色洒在徐子良的身上,徐子良感受着全身涂抹上大自然之手赋予的银光,肚子似乎不太难受了,既然还没死,那就继续苟活着。徐子良心想。 徐子良迷迷糊糊坐起来,靠着床头,徐子良很想和谁说说话,哪怕说几句都可以,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于是徐子良想到对面楼的那个男人。 这天的月光实在太明亮了,没有灯,徐子良都能看清楚他手臂上的汗毛们,它们似乎很健康,根根挺立,像在他皮肤上生长着的健康茂盛的小森林。 坐了一会儿,徐子良脑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徐子良看向对面,男人的窗子打开了,男人的窗子里没有月光,但徐子良能够朦朦胧胧看清男人家房间里的床,男人似乎躺在床上,那么美妙的月光,但他休息的那么早,还四仰八叉的,睡的好像一个动物。 徐子良起身,借着月光开始进食,睡了一天,身体急需补充食物与水,早就没有治疗拉肚子的药了,徐子良吃了一些维生素,徐子良想,它们多少能够给他受损的身体带来一点点的弥补。 吃了食物,又过了很久,徐子良披盖着银色的月光重新在床上躺下,身体在没有吃药物的情况下竟然奇迹般渐渐康复,这让他心情有些愉快,他甚至对自己说了一声晚安。 希望能睡的和那个男人一样的好,一样的香甜,一样的四仰八叉。 再一睁眼是上午了。 徐子良床前的钟表依然在走动,钟表里的电池经用的超出徐子良的意料。 上午十点钟了。 徐子良这一觉睡得够久。 徐子良看向窗外,视线直达男人的窗子里,徐子良看见男人还在睡,他这一觉更漫长,徐子良想他一定是喝了酒,只有喝酒,喝了很多的酒直至酩酊烂醉,才会睡得这么久。 男人还是四仰八叉着,睡这么久,就连睡觉的姿势他都没换过。 又过了几个小时,徐子良看向窗外,看向睡觉的男人,他还在睡。 不对,徐子良心里突然一沉,男人并不是睡觉,他已经死去了,告别人世的时候,他用了这种四仰八叉的放松姿势。 一直到傍晚,徐子良看着没有变动姿势的男人,心里说不出的哀伤。 虽然只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从没搭过话,可是也算隔着一定距离的陪伴了,徐子良的这段时间已经适应了这个男人的存在,想必对方也是同样的感受,在一定意义上,陪伴着的彼此,但男人说走就走,连个告别都没有,哪怕扬一扬手,再倒在床上死去,徐子良也好有失去同伴的心理准备啊。 告别就是这么突然,清晨还好好的站在窗前举着哑铃锻炼身体,只隔了半天,他就无声无息死在床上。 这就是末日人生。 糟糕总是突如其来,好事却没有一桩。 徐子良决定去男人家里一趟。 当然,徐子良不是为了埋葬他,从关系上来说,徐子良和他非亲非故,而且徐子良要回避与他的尸体有接触,为了避免被感染,或者传染上其它的病菌什么的,徐子良和他的距离保持的越远越好。 因为根据徐子良所观察到的,男人的日常生活来看,男人的物资一定是充足的。 虽然知道自己可能有一定的免疫力,但男人死于什么原因徐子良并不清楚,所以出门时他戴上了护目镜和口罩,这东西不缺,在任何一家都能翻出来大量的囤积。 寻找物资的过程中,徐子良自学掌握了一定的开锁经验。 可男人家的房门比徐子良想的还要难以打开,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了,徐子良捣鼓了一个多小时,就在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绝不气馁继续奋斗时,他听到屋子里传来咕咚一声的动静,徐子良吓了一跳,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难道男人没死,他又醒来了? 徐子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脑门上不断冒冷汗,也有可能,男人已经死了,但动静是他发出来的...... 又等了两三分钟的样子,除了那声咕咚声再也没有第二声动静,徐子良想这声音应该不是男人发出来的吧,也许是家里的什么物件倒了呢,徐子良继续开锁,又努力了半个多小时,门锁不负徐子良的所望,发出轻微的,咔嚓打开的声音,这声音在徐子良听来,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了,它带给徐子良的是希望,是未知的物资的获取,徐子良咧嘴微笑着,虽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微笑。 即将获得物资的喜悦,让徐子良完全忘了屋子里还躺着一个刚刚死去一天的男人。 徐子良走进屋子里,这才想到床上躺着的男人,但徐子良无法安葬他,虚弱的体力无法支撑徐子良将他安葬,因为闹肚子刚好,徐子良的脚绵软无力,就像踩在云朵上一样的不真实,在爬上男人家的过程中,虽然只有五层楼,但快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屋里有了死亡的气息,末世的这段时间里,徐子良不断地闻到这种气息,即熟悉又有种无奈的适应。 徐子良打开男人卧室的衣柜,在里面找到了毯子,徐子良把毯子盖在男人身上,这也是徐子良唯一能够帮他做的。 再过两天,这间屋子里的气味,能把人熏到无法接近一步,徐子良在这个时候来还不算晚。 为男人盖毯子的时候,徐子良看见窗前倒掉的塑料水壶,男人喝光了壶里的水,窗子的纱帘被风吹动,带翻了桌子上的水壶,徐子良在开锁时听到的动静,就是水壶掉在地上的声响。 接下来徐子良开始寻找有用的物资。 食物放在厨房的储藏柜里,但徐子良有点失望,因为食物所剩不多,罐装的麦片还生了虫子,徐子良打开盖子的时候,罐子里的虫争先恐后向外爬。 有一只虫爬到徐子良的手背上,徐子良一阵恶心,将手用力地甩了甩,虫子被甩飞出去,如果虫子也会尖叫,这种尖叫是带着弧度发出声的。 有两盒简易包装的蜂蜜,这可是好东西,徐子良好久没吃过蜂蜜了,在梦里梦见过,梦里还被蜜蜂给盯醒,想做梦时吃个好的都不容易。 徐子良撕开一包蜂蜜,将蜂蜜挤进嘴里,原本徐子良的嘴里是有些发苦的,挤进嘴里的蜂蜜将徐子良的整个口腔内部融成满腔的甜蜜。 享受的差不多时,徐子良才缓缓将蜂蜜咽下去,接着是徐子良的嗓子开始感受蜂蜜的甜,徐子良的嗓子眼幸福的悸动着,真甜啊,久违的甜。 食物不多,都是一些过期很久的,男人对未来,就像看着这些过期食物,渐渐没有了信心吧,他应该是心先死去,身体才跟着死去的。 徐子良在儿童房里找到一个孩子的背包,背包用来装剩下的食物。 出门前徐子良又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男人静静地在毯子下面躺着,在徐子良开门的瞬间,几只早就等在门外苦于无法进屋的苍蝇趁机飞进屋子里。 苍蝇对死人的气息最敏感与着迷,在徐子良离开之后,苍蝇们会在男人的身上建起一个乐园,繁衍生息。 徐子良觉得很迷惑,人类的灾难,对它们竟然是毫无影响的,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活得要比人类更幸运更顽强。 徐子良把苍蝇和男人一起关在房间里,徐子良背着一个孩子的双肩包走在街上,看上去很滑稽的样子,背带有些紧,勒在徐子良的肩膀上面,但没人会注意这一切,哪里还有人呢,县城已经空了,即使有人,也是像老鼠一样,要么愁眉不展躲在家里想着下一餐在哪里,要么就是毫无头绪出没在有可能存在食物的地方,为了食物能够完全属于自己,他们全都变得小心谨慎,以防被别人发现,确保行动的私密与安全。 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末世时代。 徐子良不打算让他的视线和男人的窗口再有任何碰触。 还想活下去的话,就得让自己的心情尽量保持好的状态,而看到男人死去后的变化,显然是个极其糟糕的,能够让心情变得无比沮丧消沉的过程,所以不见最好。 为了避免无意间的对视,徐子良还拉了窗帘,无论在白天还是在晚上,徐子良的房间都是昏暗的。 可徐子良似乎听见了苍蝇的嗡嗡声。 徐子良以为是幻觉,从死去的男人那里联想到的,啃噬尸体的苍蝇来到他的身边。 可徐子良很快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幻觉,真的是一只个头大若黄豆的苍蝇进入到徐子良的房间里。 窗与门都关闭的非常严实,也不知道它是怎么进来的。 就连苍蝇自己也很困惑,它是怎么进来的,接下来,又该怎样出去,它发出很大的动静,在房间里盲目与焦虑的飞,原来苍蝇也会焦虑。 徐子良盯着苍蝇,它焦虑了,徐子良反而冷静了,就像看一场不知剧情接下来怎样发展的电影。 它穿过窗帘缝隙,激动地扑向玻璃窗,看见光亮,它还以为看见了出路,却不知道迎接它的是一阻无法冲破的玻璃窗。 窗子很脏,不知道多久没擦过了,不过苍蝇也很脏,它更加烦躁地在玻璃上撞击着,听上去就像嚎叫,徐子良更加感兴趣,追随它的目光也更加专注。 而就在视线追随着苍蝇的身影时,徐子良的视线突然间无法收回的穿过窗子直达对面男人的房间。 视线像是刹不住的脚步,直达到男人最终停留的地方。 徐子良看见了床,但床上似乎空荡荡的。 定过神再次看去,床上确实没有了男人。 难道,他死而复活了? 床上空空的,而男人真实的存在过,徐子良带来的食物可以为证,但男人的尸体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很难解释清楚。 徐子良站在窗前想了半天,想了很多种可能,然后找到两个听起来比较合理一点的可能,一是幻觉与想活下去的本能产生出来这个男人,让徐子良的生活不那么无聊,并且找到了食物;二是有人带走了男人,他的家人,或者是他的亲友。 而如今,哪还有这样的亲人和朋友呢? 苍蝇开始绝望与放弃,它趴在玻璃上,徐子良能感觉到它在喘着粗气,它半球的复眼看向外边,和徐子良看的方向大概是一样的,徐子良怀疑,苍蝇是从男人那边来的,它还想回到那个地方去。 苍蝇的身体看上去很健康,个头大,呈现出强壮与力量,所以一定不缺营养,它营养的来源,一定和那个男人有关系。 徐子良打开窗户,把绝望的苍蝇放出窗外。 对它来说,窗外的世界还是有希望的,不像他的窗外,他的窗外没啥希望。 楼下,有一个戴着志愿者袖章的女孩缓缓地走过。 第19章 没有一个幸存者是值得相信的 徐子良瞪大眼睛,心中一阵狂喜,然后拔足向楼下狂奔而去。 志愿者的出现,那可是好的意味啊!也许县城里真的有领取救济食物的地方。 向楼下跑去的时候,因为太过激动,徐子良还跑掉了一只鞋子,他不得不回头把鞋子穿上继续向楼下跑去,楼道里发出急切的脚步声,一路噼里啪啦向着一楼奔去。 到达一楼,他推开单元大门,以跳跃的步子出了楼房。 阳光热烈地照在他脸上,徐子良对这刺眼的阳光毫不在意,一心快一点跑到志愿者的身边。 女孩没走远,她在街上慢吞吞地走着,她的身上还穿着志愿者的蓝色马夹,徐子良停了一下,他意识到,女孩身上的着装,还是进入冬天时着装呢,夏天还穿着初冬的衣服? 这是?徐子良心里生出了几分疑惑。 他谨慎地向着女孩走近,轻声打招呼:“打扰了,请问......” 女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来,徐子良的眼前出现一张肌肤蜡黄,布满污渍和尘埃的脸庞。这张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沧桑和疲惫,这脸已经多久没有洗过了?徐子良心想。 “你,不热吗?……怎么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徐子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关切。如果女孩需要,他可以从家里拿出大嫂的衣服送给女孩穿。 女孩眼神依然迷茫,徐子良的话她似乎没有听见,就连眼神都没落在徐子良身上。 女孩的头发虽然扎起来,但结成了一个饼。这头发,跟个叫化子没啥区别。 “我,我家有衣服,你需要吗?”徐子良磕磕巴巴的问。 他现在已经不关心哪里有救济了,看女孩这样子,救济点的存在,也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徐子良的关心,却让女孩在瞬间发现惊恐的尖叫,眼前的徐子良,像是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怪兽。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徐子良,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感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似乎徐子良时刻会向她发出攻击。 尖叫声与惊恐的眼神也吓坏了徐子良,他一连后退几步,接着像个战场上懦弱的逃兵一样转身就跑,直到跑到他认为还算安全的距离,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 女孩也已经转身,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身影孤单寂寥。 徐子良带着遗憾,看着女孩步履维艰地走远,他知道,这女孩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她的世界,再也不可能接受陌生人的出现。 看她身上的衣着,一定是疫情开始时做了志愿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精神崩溃,他就不知道了,很可能,随着世界的崩溃,她的精神也随之坍塌了吧,不是每个幸存者都能扛住这种压力的。 走了几步,徐子良再次回头,他看见女孩坐在一家五金店的门外,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滞的坐着。徐子良摇摇头,看她这精神状态,这女孩应该活不了多久。 幸存者偶尔会再次出现。 一天,窗边的徐子良看见街上走来一对父子。 孩子还小,也就是五六岁的样子,却背着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行囊,每个幸存者都在漫无目的找寻填饱肚子的希望,每天要抵达不同的地方,所以过夜的工具也要随身携带,男孩背着他小小的睡袋还有水壶。 还有插在背囊一侧的机械战甲,那还是文明世界时的玩具呢。 看男孩的年龄,他出生后应该度过了短暂不多的一段文明世界的日子,以及健康的饮食和作息,亲人的疼爱,特质的丰富,但这一切很短暂,他的人生随着疫情与种子的灭绝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好在如今他还有父亲的陪伴,他们的生活还保留着一些文明的痕迹。 但徐子良看到男人背囊里露出一只甩棍尖头的时候,他在窗帘后将自己躲藏的更深了一些。 幸存者里的胜者,是能够活到最后的人,而不择手段,才是保证活得更久的前提之一。 天气很热,为躲避烈日,父子俩挨着墙行走,他们走的不快,孩子走的轻松一点,但父亲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搜索。 还剩下什么呢?徐子良在窗帘后苦笑,楼下的那些商铺,光是徐子良一个人,就搜索了好几遍,就连藏着的蚂蚁,徐子良都能搜索出来,别说是食物了。 父亲自然清楚,当男孩指着包子铺,看样子是问父亲要不要进去看一看的时候,父亲摇摇头,越是这种经营食物的店铺,越是毫无希望。 父子俩坐在一家五金店门外休息,戴着志愿者袖章的女孩,也曾在五金店门口坐了几个时辰,黄昏时消失了,后来她再也没出现过,像徐子良所料想的那样,她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 父亲进店里找了一些他需要的工具,这期间他不时走出门看看坐在门口的男孩。 男孩专心致志的玩着他的机械战甲。 七八分钟后,父亲找齐了他需要的工具,父亲在男孩身边坐下来,摘下他的背囊,从背囊里掏出了水壶。 男孩也取出他的水壶,他的水壶里没有水,水都集中在他的父亲那里。 父亲往男孩拧开的水壶盖里倒了一些水,男孩喝着水,这是一个很享受的过程,男孩的表情很轻松,有父亲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日子再绝望,有了父爱,绝境里都会有一丝甜蜜。 徐子良心里感叹着,他脑海里掠过自己父亲的影子,但却是模糊的,父亲的脸,已经模糊到他记不清了。 最后一次和父亲在一起吃饭,是在什么时候?他也记不清了,回忆朦胧如雾,明明是真实的关系,却在这时想来虚无飘渺,场景似乎还在家里最后一次为了盖房子请客吃饭,他大口吃饭,父亲埋怨他只顾自己吃,不知道招呼客人,那饭吃的很不开心,后来他还提前离开,碗里剩下半碗没有扒完的米饭。 早知世界成为这个样子,那碗饭他绝不会浪费一粒米。 孩子喝水的时候,父亲仍然很警惕,他不时看向四周,可能是本能,他感觉到了注视,他抬起头,准确地看向徐子良所在的窗口。 徐子良藏的更深,就连喘气都变轻了许多,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个父亲不可能听到他的喘气声。 末世将徐子良变成惊弓之鸟,小心点没错,有人的地方,就有可能存有食物,这是眼下的生存常识。 隔了几分钟,大概有三四分钟的样子,徐子良非常小心地从窗帘后探出一点头,街上已经没有了父子俩的身影,就这会儿功夫,他俩走的很快,说明父亲有种感觉,所以他带着孩子迅速从这条街上离开。 幸存者们的不安与警惕都是相同的。 说实话,徐子良很害怕看见幸存者,物资越来越少,幸存者渐渐变成了竞争者。 真有意思,什么时候都在竞争,日子好的时候就在竞争,日子不好的时候更需要竞争,孩子从出生起就开始了看不见的竞争,这个时候的孩子,更要尽快学会生存竞争,如何活下去的竞争。 徐子良还见过一个女孩子骑着一辆自行车为了寻找物资在街上游走,她骑着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面带着拖挂小房箱,箱体内部空间虽不大,但支开后,足够容纳一个人在其中睡觉,箱体上还有太阳能板,看样子女孩平时就住在自行车后面的小房箱里。 徐子良想和女孩打个招呼,但透过污浊的窗玻璃,徐子良看见自己的脸,自己吓了自己一大跳,一脸胡须,像个刚从草丛里钻出来的野人。 徐子良不记得上一次刮胡子是在什么时候,虽然他有足够的整理外表的工具,但他懒得用,工具随意的丢在地下。疫情刚开始,他在县城开始独居生活的时候,还自己鼓励自己,日子尽量正常着过,个人卫生一定要搞好等等,后来这一切就抛在脑后,如何和肚子搞好关系才是重要的。 他竟然还有了老年人才会有的眼袋,呈现苍老的颓废的面孔,就像在垃圾场里睡了一个星期才刚刚爬起,这个样子,足够让女孩认为徐子良是一个有所图谋的人,所以还是不惊动她为好。 其实徐子良想告诉她,她这样子出行,有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谁都想知道她的小房箱里装了什么,这样走,未免有些招摇,万一遇到居心不良的人,她一定会吃大亏,甚至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徐子良没有这样做。 过了几天,徐子良在外出寻找物资的时候,他在另一条街道看见女孩的自行车和小房箱,自行车倒在路边,小房箱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扔在自行车的一侧,房箱里空荡荡的,但在这之前,里面一定装着不少女孩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物资,她太单纯了,以为那些宝贵的物资随身带就能够安全了,但她错了,带着全部身家到处走,和过去带着一身黄金行走在强盗谷里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女孩的下场是什么,但徐子良希望她只是嫌带着房箱四处走太不方便了,或者遇到了危险,她丢下自行车和小房箱逃走了。 徐子良希望她好好地活着。 还有一位孕妇,她的脸已经瘦脱了相,但她的肚子鼓鼓,说明她马上就要生产了。 如果她腹中的孩子能够幸运的降临在这个世上,徐子良相信,这个女人会把她所有一切毫无保留的给予孩子。 她蹒跚地走着,末世很多人都是这样走路,因为饥饿,腿软到根本站不住,只够勉强支撑着,孕妇这般走路,不是因为肚子大,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让她有充沛的体力。 徐子良提心她一秒就会倒下来,和她的孩子一起。 回头看了一眼储藏间,徐子良有一种冲动,拿食物,给这个四处寻找食物的孕妇,让她补充一下体力,为她,为她肚子中的孩子。 可是虽然有这种想法,可徐子良的双腿却很现实的仍然站在原地,食物给了她,意味着他的食物的减少,这可是和他生命保障所挂钩的,所以不能送食物给她。 孕妇缓慢地走远,徐子良有种预感,她在这个世界上幸存的时光,已经所剩不多。 除此之外,徐子良还见过一位年龄高达八十多岁的老先生,这把年龄能够跻身进入幸存者的队伍里,说明他是一个很幸运的人。可这种幸运,并不能给他带来幸福,他需要填补肚子的饥饿而游走在千疮百孔的死城里,体力强壮的年轻人,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够找到食物,他这样的老人则更难。 这样一想,命运其实挺残忍的,留着他继续活在这个世上,却让他看着巨大的苦难并且时时体会着。 看到他步履蹒跚,走着走着,差点摔一跤的样子,徐子良感觉老人的人生很快就要走到尽头,他的步子,已经预告了终结即将到来。 看着老人家拎着一只空空的口袋四处茫然寻觅的样子,徐子良又产生送些吃的给他的念头,和前几次一样,只是念头一闪而过,想到如今世界有怜悯心是给自己减命的行为,徐子良再次打消这个念头。 每个人都有生来注定的命运,徐子良改变不了什么,更帮不了别人。 哪个幸存者不可怜呢,每个幸存下来的人都不容易,他也不容易,他还没做好告别这个世界的准备,在这之前,要努力地拼命的活下去。 徐子良让自己狠下心来,只有狠下心,路才能走的更长一些,不,应该说是不那么痛苦一些。 渐渐地,对辛苦收集来的食物,徐子良像一只绝对不许旁人染指甚至多看一眼的巨龙。 在这方面徐子良吃过亏,如果再不长心眼,说不定因此丧命。 盛夏的一天,徐子良竟然遇见了熟人。 那天徐子良绕过一个街的拐角,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幸存者的身影。 末世还有这么魁梧身材的人类,他的食物一定充足吧?徐子良感慨,同时感觉到,这身影有些熟悉。 接着,徐子良下意识想要从这个幸存者身边悄然绕开,徐子良不希望他被发现,就冲这人的体格,他也有种局促不安。 徐子良向后退去,想原路返回或者找个地方躲藏起来,但那个身影却突然转过身来,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阿楠!”徐子良惊喜地喊道。他是徐子良乡下老家的邻居,阿楠的出现,让徐子良心中的紧张瞬间消散。 “是你啊!”阿楠看上去有些惊讶,但他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种放心的轻松感。 “你也在这里啊,太好了!”徐子良走上前去,毕竟,在这个充满危机的末世中,能够遇见熟悉的人,感觉总是让人心安的。 “咋样,今天有收获吗?”阿楠笑着问徐子良。 阿楠的嘴唇有点发黑,唇上的一层干皮,让他看上去就像嘴唇绽开了一样,不过这绽开不怎么美好。 “没有。”徐子良如实回答。 可接下来,徐子良和阿楠的眼神一同落在一旁的橱窗上,他俩同时发现,一只大号的,并且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放在男模特的脚下,这搭配有点诡异,虽然是一家运动装品牌店,但也不至于存在这么大的包做橱窗陈列。 这只包,出现的太过突兀。 “看见那只包了吧?!”阿楠的语气有些兴奋。 语气兴奋,一种异乎寻常的兴奋情绪,从动物的本性里散发出来的兴奋。 包里,极有可能藏有食物。 食物的发现,意味着生存机会的发现。 俩人从敞开门的店里绕进橱窗内,阿楠抢先一步拎起那只旅行包。 旅行包沉甸甸的,阿楠这种个头,拎起包的时候都有点吃力。 阿楠拉开旅行包的拉链,并将包的开口向下,在他手中,罐头从包里噼里啪啦沉闷实在地掉在地上。 “发财了咱们。”阿楠咧着嘴笑着说,他嘴唇上坏死的枯皮都在跟着笑。 “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呢?”徐子良开心地回应。 “不知道是谁,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是这样藏东西的思路吧,所以放在这里。”阿楠笑着回答。 这些食物的前主人,他可能忘记了这样一个事实,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寻找食物的渴望是如此强烈,甚至会让他们毫不犹豫地探索任何可能的地方,为此他们不遗余力,甚至疲于奔命,以一种敏感与仔细,寻常与不寻常的地方都不会放过。 “可这种思路,现在已经被破解了。”徐子良回答。 “说不定接下来会有更好的发现。”阿楠用亢奋的语气说。 阿楠蹲下身,将罐头重新装回到旅行包里,在他装包的时候,徐子良心里默默数着罐头的数量,总共三十四罐,还有五袋250克装的压缩饼干与十罐迷你装功能运动饮料。 “共同财物,我来背,回来平均分配。”阿楠拎起包背在身上说。 徐子良点点头,也许阿楠认为自己是个大块头,所以主动提出背包。 两人继续在商业街区寻找食物。 虽然这条商业街是以销售运动系列为主,但这并不排除有食物的存在,相反,可能还会隐藏着一些惊喜和好运等待他们去发现,就像发现这包食物一样。 一边寻找,徐子良和阿楠一边聊起进入末世之后的生活。阿楠告诉徐子良,他有一个女朋友,还是在刚进入末世的时候相识的,不过,就在前不久,女友因为急性胰腺炎突然去世,她还不到二十五岁。 提到女友去世的情况,阿楠的眼睛湿润了,徐子良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徐子良永远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劝慰一个人如何不伤心,他只好轻轻地拍了拍阿楠的肩膀,以此安慰他不要过于悲伤,毕竟生活还是要继续向前看。 阿楠深吸一口气,他也努力让自己从伤感中走出来。 “我得换双鞋子,每天不停到处走,太耗鞋子,看我脚上这双鞋,其实穿了没几天,可现在,底薄的就像一张薄薄的鸡蛋饼。” “真要是鸡蛋饼的话,你可舍不得把它穿在脚下。”徐子良也用轻松的语气说。 “是啊,我要立即把它塞在肚子里。”阿楠咧嘴笑道。 他们继续向前,很快走到了一家鞋店之外,店里鞋子所剩不多,末世里,鞋子也是非常抢手的物资,毕竟人人都需要鞋子来保护自己的双脚,需求不断增加,供应却没有新增,适合自己的鞋子将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里,徐子良打算给自己也寻找一双合适的鞋子,接下来要走的路只会越来越多,他需要做这方面的准备。 眼前的景象让徐子良感到失望。 货架上的鞋子大多都被扫落在地,许多鞋子已经无法配成完整的一对。那些之前来过的幸存者们,似乎在以一种近似破坏的方式暴力寻找出他们满意的鞋子,同时故意给后来的幸存者们制造出失望与无奈。 不过徐子良还是发现了一双适合他穿的鞋子。 “你试试鞋子,如果合适的话,你就直接换上,你脚上的那双鞋子换下来之后就扔了呗。” 还没找到能够让他满意鞋子的阿楠建议道。 徐子良微微点头,然后走到试鞋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皮质的椅子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不过对徐子良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他的裤子比椅子干净不了多少。 等一会儿,再去找一条合适的裤子,徐子良这样想。 徐子良弯下腰,将鞋子穿在脚上,鞋底似乎有点硬。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走动一下来试试鞋子合不合脚,可就在这时,徐子良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种异样感,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接着,他眼前一黑,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地面上。 在最后一刻,徐子良似乎感受到了地面上尘土的气息,这气息涌进了他的胸腔里,呛得他想要咳嗽,但又无力咳嗽。 接着眼前彻底一黑。 当徐子良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几只鞋子上,天已经黑透,四周一片黑暗,这让他感到非常不安,他从没在外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夜过。他的头昏昏沉沉的,身体也非常虚弱。 缓了缓神,徐子良回忆起倒下去之前的一切,然后确定,脖子上猛然被击中的感受来自阿楠之手。 四周自然没有阿楠的身影,整个商业街区静的吓人,好在窗外还有一些月光,让他得以看清所处的环境。 徐子良感到迷茫和困惑。 他努力回忆着还是邻居时阿楠的模样,那时他还年少,他们一起骑车去镇上,偷偷看望阿楠暗恋的那个女孩。 最熟悉的人,他怎么会这样做?他曾经是徐子良的朋友,童年与少年时期最亲密的伙伴,为什么会下这种狠手? 徐子良终于想起,他倒下前的最后一刻,是阿南的手挥舞过来,阿楠手上还拿着某一样工具,似乎是棒球棍之类的吧,然后棍子击中了他。猛烈的打击,让他在瞬间失去了意识。 徐子良抬头看向窗外,那柔和的月光让徐子良感到一丝安慰。 接着他努力站起来,试图离开这个地方。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只能爬行几步,背靠墙壁,利用墙壁来支撑起他。站起身,感到身体强烈的虚弱无力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力。 因为饥饿,因为背叛,因为被猛击之后的虚弱,徐子良用了很久才能慢慢行走,走向月光铺满的街区。 对徐子良动手原因,无非因为那些罐头,阿楠不但独吞了罐头,徐子良背包里的一些物资也被他全部拿走,就连背包里瓶中剩下的一小口水,他也没给徐子良留下来。 徐子良忍着饥渴和无力向住地走去。 走了一段路,脚掌传来的刺痛感,让徐子良发现,他竟然没有穿鞋子,阿楠这个混帐,居然把他脚上的鞋子都扒走了。 用了很长的时间,徐子良才走回到住地,进了门,他一头倒在床上,让浑浑噩噩的自己快点睡着,那一觉一直睡到早上,然后才虚弱地醒来,但好在,他还活着,虚弱的活着。 阿楠是下了死手的,他没想到徐子良的命大,没死。 对着镜子,摸了摸后脑勺桃子一样肿大的疙瘩,疼痛的,差点叫出声的徐子良向自己发誓,如果再遇见阿楠的话,他必将采取报复行动。 然而,徐子良又不得不承认,现实条件的限制,会令他无法实现这一愿望,他不是大块头,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阿楠的对手。 最好不再有任何交集,不过,再次相遇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即便真的再次相遇,考虑到阿楠的体格,徐子良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因此,遇到阿楠或类似阿楠这类人,理智和清醒的做法是及时避开。 从此,徐子良极其憎恶嘴唇上布满死皮的人。 食物啊,会令一个人丧心病狂,会令人沉迷无法自拔。 一有点时间,或者是在苦恼的时候,徐子良会进入到他最为重视的储藏间,细致与投地视察他的食物储备。 食物们很安静,却让徐子良在和它们对视的瞬间获得到踏实感。 每一罐罐头,徐子良都认识,甚至记得每一盒罐头的出生日期还有到期日期,其实它们都已经过期了,早就过期了,但在徐子良看来却都是无价宝。 他经常用一块布没事时就擦拭擦拭罐头,马口铁的,还有玻璃瓶装的,有些零散食物,徐子良绞尽脑汁将它们密封保存起来,当然了,无论怎样努力,密封效果还是不尽人意,但却是徐子良能够拿得出手的,最诚心与有效的手段了,徐子良对它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变质,来得更慢一点吧。 放置食物的柜子,被徐子良擦的纤尘不染,而这干净,却是形像俨然已成流浪汉一般的徐子良创造出来的,因此每次进入他的储藏室,他都有一种成就感与宗教一般的虔诚仪式感。 这感觉,私密,不可告人。 有一天,徐子良在他这天堂般的食物圣地,嗅到一种突然出现,以前不曾有过的气味。 第20章 一只橘猫带来了新鲜的老鼠 徐子良在他的食物圣地闻到一股臭味,那味道难闻极了,就像一枚夏天太阳底下放了三天的臭鸡蛋,徐子良很郁闷,储藏室被他收拾的非常清洁,臭味从何而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子良的鼻子,练出能够闻到臭味发源地的本能,就比如他在寻找食物的时候,能够闻到不幸者气息具体的方位,他会远离这种地方。 这种臭鸡蛋的气味,显然来自食物,徐子良开始检查每一盒罐头,看到靠墙的第六罐的时候,他拿起罐头,手里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它太轻了,而且很显然,臭味的来源,正是出自它的身上。 徐子良的心无比疼痛,天杀的,失去一盒宝贵的罐头,和失去一个亲人有什么区别。 罐头变质发臭的原因,更让徐子良万分气愤,罐头竟然被老鼠啃了,老鼠站在柜子与罐头之间的缝隙里啃开了它,老鼠竟然能够啃得动铁皮,这事徐子良还是第一次遇到。 罐头的汤汁已经流光,发臭的是老鼠还没来得及吃光的牛肉与土豆,之前他没舍得吃的宝贝被老鼠霍霍了。 徐子良做了一个简易的,捕捉老鼠的笼子,还放了饼干,但老鼠早就洞察到徐子良的预谋,它们一个都没上当,其中几只还故意跑到徐子良的枕头上拉了一些屎以示嘲笑。 如果有一只猫就好了,徐子良想。 一开始,老鼠闹动静的时候,徐子良会举着一个锅铲试图拍死它们。 但老鼠反应很快,他的反应甚至不如老鼠的一半。 晚上,徐子良躺在枕头上听着老鼠从屋外一溜烟跑过的动静,它们踩在墙跟处的罐头盒子上,发出响亮的丁零当啷的声音,不过它们不在乎会不会被徐子良发现,它们很清楚,徐子良拿它们毫无办法,这男人又不是猫。 为了节省体力,徐子良不再举起一只铲子跟在行动中它们的身后呲牙咧嘴吹胡子瞪眼。 它们无所顾忌的吱吱大叫,对徐子良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笨拙迟钝发出嘲笑。 有一次为了捉住老鼠,徐子良从楼梯上摔了下去,那一跤摔的可真惨,徐子良的鼻子摔破了,整整半个多月,徐子良的鼻子结着一层血痂,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精神萎靡的小丑。 不过,因为那一跤,徐子良突然想到,也许老鼠们的粮食库存比他的还要充足呢。 农村有句老话,老鼠能存三年粮。 在农村,到了秋天,老鼠把家搬到成熟的庄稼地里,开始往洞里搬运粮食。 老鼠当然没有口袋,它们将粮食吃进两腮里,回到洞里再吐出来。狡鼠两窋,为了逃跑方便,它有两个出入口,入口一般都建在高处,不易进雨水,出口则建在田埂较隐蔽的中部。洞里分卧室、活动室、厕所,并还有几个仓库,每个仓库的粮食都不一样,分类储存,而且足够一个冬天所吃。 打回老鼠的老窝,徐子良斗志昂扬地想。 厨房的窗子破了一个洞,老鼠都从厨房的窗洞里进出。 他有意将食物放在厨房一处老鼠能够发现的地方,咬咬牙,狠心多放了一点,老鼠一次吃不光,会把剩下的带回窝里。 经过几个小时的等待,老鼠来了,可徐子良发现,老鼠这种动物在末日的智商水平,明显提高不少。 轻易发现的食物,令它们产生了猜疑,老鼠站在食物前思考了一会儿,思考的时候还搓搓爪子。 老鼠衔起饼干,扭头向另一个房间跑去。 它跑到柜子底下,一头钻进去,徐子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柜子掀翻,吃惊的老鼠暴露在他的眼前,爪子上还抱着舍不得放下的饼干。 被咬成一团的毛衣,是老鼠铺的眠床,上面还睡着几只粉嘟嘟的小老鼠,难怪母鼠不跑。 徐子良放下他抬起的脚。 接着将毛衣与鼠仔都扔出屋外,母鼠跟着也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徐子良出屋看了看,毛衣上的鼠仔已经不见了。 它们换了地方居住,家里恢复了清静。 转眼间进入种子无法发芽的第三个年头,徐子良自己都说不清楚他是怎样熬过来的。 反正没死,还活着。 在死寂的,如同露天墓穴的城里,他独自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既有挣扎与努力,也有放弃与行尸走肉般的颓废,但终究还是熬过了三年。 最近经常做梦,人闲觉多梦也多。 梦里还经常充满着水果的香甜,以及,水果的腐烂气息。 梦里,徐子良想起他曾经是水果贩子的经历,梦里那些新鲜的,健康的水果,以及没有及时卖出去的,眼睁睁看着它们走向腐烂的水果。 很久没吃过水果,很久没闻到过水果的气息了。 幸亏梦里还有。 城市与郊外,几乎所有的果树都已经死去,即使是本应丰收的夏天,果树们仍是一片死寂,折下一枝,树枝的中间是灰空的状态,它们不可能再有复活的机会。 想吃枇杷,想吃樱桃,想吃杏和西瓜。 从前拥有很多水果的时候,从没觉得它们有多宝贵,当水果消失的时候,即使在梦里也会无比怀念,徐子良在梦中咂咂嘴。 梦中醒来,徐子良的精神状态仍然徘徊在梦与现实之间,有点不真实,但清醒又如何呢,不如一半留在梦里。 一年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有种不属于自己的陌生感。 对着镜子摸了摸清晰可数的肋骨,徐子良打算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顺便找件合身的衣服。 像个游魂一样,没想到竟然在水产店里翻出一箱四瓶的枇杷膏,还有一件齐腰的皮裤,下雨天需要出门的话也许能够用得上。 县城的排水系统已经完全崩溃,一遇到雨天,雨水就在街上汇集成无法出行的水街。 拧开枇杷膏食用之前,徐子良特意检查了一下枇杷膏有没有变质,少尝了一点,感觉没有问题的时候才吃了半瓶,可这半瓶枇杷膏差点要了徐子良的命。 当晚,徐子良从腹部的绞痛中疼醒,他捂着肚子,弯腰弓背,活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疼痛让徐子良不停地翻身,还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如果能够有片止疼药该多好,徐子良绝望地想。 接着是疯狂的呕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胆汁吐尽时,徐子良疼到虚脱并两眼一黑,他昏厥了过去。 醒来时,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子良只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不过呼吸无力与虚弱,也许喘一会儿,下一口气接不上来人就死去。 徐子良看向窗外,窗外正是黄昏,这天的夕阳是金色的,铺在窗台上,倒是很温情,如果没有生病的话,他会坐在窗前看一会儿夕阳。 可起身都很困难。 尽管如此,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放松与庆幸,腹部那翻江倒海的巨痛已经停止,起码还活着呢。 一个身影跳到窗台上,也是金色的,不,应该是橘色,一只橘色的猫。 它的身体匀称而健康,在食物短缺的世界里,它还能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真是不易。 徐子良喜欢猫,小时候家里养过猫,他每晚坚持和猫睡在同一被窝,哪怕被猫身上所带的跳蚤咬出一身的疙瘩也不后悔。 除了老鼠,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小动物了,动物和人类一样,在食物越来越稀少的县城难以寻找到能够果腹的食物,即使罕见的遇在一起,彼此带有饥饿的眼神相对视时,都是带着警戒与敌意,甚至是吃的杀机。 猫不一样,猫很可爱,徐子良愿意把他所剩不多的食物和它一起分享,虽然他已经没什么食物了。 寻找越来越难,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找到还能吃的食物,运气不好,徐子良只能饿着,长期的饥饿不匀,让徐子良的长相都有所改变,嘴变尖了,尖的就像一个极度渴望食物的耗子。 “咪咪。”徐子良呼唤猫,好久没有开口说话过,这一开口,自己都觉得这声咪咪叫的极为难听,像鬼叫。 橘猫是懂得徐子良在叫它,所有的猫都有一个共同的小名叫咪咪。 猫看了徐子良一眼,它开始用爪子洗脸,洗的从容又认真。 徐子良不再出声,静静地看着它坐在铺着夕阳的窗台上洗脸。 看猫洗脸,徐子良竟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恬淡感,可事实是,他虚弱的连下床都做不到。 好在徐子良在枕头下放了一包麦片。 就着瓶中的两口水,徐子良吃了两口麦片,麦片那么香,猫回头,看见徐子良吃麦片,它从窗台上跳下来,接着向徐子良走来,接着跳上徐子良的床,一双同样是橘色的眼睛盯在徐子良手中的麦片上。 想也没想,徐子良把麦片倒在手心上,猫就着徐子良的手心大口大口地吃起麦片,舌头上的倒刺,在舔到到徐子良的手心时,手心传来痒酥酥的感觉。 徐子良露出微笑,他已经好久没有笑了,可是看到分享麦片的猫时,他的笑意从心底溢到脸上。 一定是上天派给他的,是让他鼓起勇气继续活下去的礼物。 那天他对猫说了很多话,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说起话来颠三倒四与词不达意的,但那有什么关系,猫听得懂,它看着徐子良,眼睛认真的盯着徐子良,专注地听他讲,虽然徐子良讲的那些话乱七八糟没有一点条理。 “叫大晃这个名字不介意吧?这是我之前养的猫的名字,它和你长得很像。”徐子良微笑与讨好的对猫说。 猫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徐子良就当这是认可了。 “那么就叫大晃好了,可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呢,是隔壁家的猫吧?”想来想去,之前为了防老鼠再进屋,厨房的窗口他已经用砖堵死,猫唯一进来的路,就是与隔壁相通的阳台。阳台之间的隔断处有一块不足十厘米的突出水泥块,猫大概从那里翻到他这边的。 没想到大晃给徐子良来了一个现场表演,表演它是怎样进来的,它重新跳上窗台,然后纵身一跃,两只前爪用力扒住窗外防盗窗的铁条,身子向上用力一窜,它竟然跳到楼顶的房檐上,接着它的身影消失在徐子良的视线里。 原来是从顶楼溜下来的,这个高度,真像耍杂技一样,如果技术不好,一个失爪,还会从窗台上掉下来呢。 不过,这就离开了吗? 它一定失望了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病怏怏的,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类。 徐子良很失望,刚刚有一个同伴的欣喜,瞬间就消失了,落差感不仅仅是失望,还有浓厚的,失去后的惆怅。 徐子良翻了一个身,用身子的另一侧睡,身体太瘦了,虽然床垫还算柔软,但还是因为他太过于瘦弱,而感觉到骨胳久挨床垫后产生的疼痛。 豌豆公主应该没他那么瘦吧。 豌豆公主是矫情,他是真的很疼。 所以换一面,可以两边轮流疼痛,对身体很公平。 猫不会再来了吧?徐子良脑子里满是橘猫坐在窗前洗脸的样子,徐子良闭上眼睛,打算忘记这一切好好休息。 但他很快睁开了眼睛,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吃光了这包麦片,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了,可身体条件,还不允许他外出寻找食物。 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管怎样,得尝试着走出门寻找食物,不然他很快就会迎来饿死的结局。 生存很难,难于登天,但徐子良还不想死,他闭起眼睛,酝酿着行走的力气,可他虚弱到呼吸都那么吃力的程度。 是不是死期到了?徐子良沮丧的想,这一天迟早都要来到的,现在是时候了。 喘出的每一口气都很轻很轻,躯体已经很疲惫了,灵魂就要轻装远行了。 昏沉中,徐子良渐渐失去意识,直至再次醒来,徐子良又看见了猫。 徐子良给它起过名字的猫。 大晃竟然又回来了。 它安静地趴在徐子良的枕边,见徐子良醒来,它张开大嘴打个哈欠,就好像守护了徐子良很久,所以疲倦了一样。 看到大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徐子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这时徐子良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徐子良吓了一跳,发出低低的惊呼声,是一只死去的老鼠,居然还很肥的样子,不过很新鲜,刚刚死去不久。 大晃看着徐子良。 从大晃的眼神里徐子良明白过来,这是它带给他的食物,也许是看到徐子良饿到无法下床,所以出去抓了一只老鼠回来给他吃吧。 大晃希望徐子良活着,像它一样好好的活着,这个想法从徐子良心里一闪而过时,他鼻子突然一酸,有感动,有意外,也有获得生存机会的欣喜。 鼠肉可是能够救命的,徐子良站起来,虽然双腿哆嗦,但还是在努力活下去的信念支撑下走到厨房。 已经是下午,徐子良打开窗子,在盆子里用树枝升了一堆火,老鼠软塌塌的,新鲜的就像抢救一下还能活过来似的,徐子良没打算抢救它,将扒了毛的老鼠包进铝箔纸之后放在火里烤,没过多久,鼠肉的香味在屋里散发开来,被烤肉香气唤醒的饥饿感,就像失控的野马在徐子良的胃里奔腾,如果再不进食,徐子良的胃都会被它踏穿孔,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徐子良不顾铝箔纸的滚烫,呼呼有声的开始进食烤好的鼠肉。 快吃完的时候,徐子良才想起老鼠是大晃抓来的,可他吃的太急,居然没有喊它来一起分享。 大晃蹲坐在厨房的门口,一直看徐子良狼吞虎咽的样子。 “你也来点?”徐子良的手里还剩下一点鼠肉,他向大晃扬了扬手中的肉唤它过来吃。 看样子大晃并不饿,它看了看徐子良,然后跳到桌子上的半瓶饮用水旁边,用眼神示意给徐子良它倒水喝。 也是,在外面找食物对大晃来说并不难,但找口水就不容易了,即便是找到瓶装水,它也无法打开啊。 徐子良找来一只小碗,把水倒入小碗中,大晃果然渴了,它不停喝水,喝了足足两分钟之久,这才满意地离开桌子,它跳到徐子良的床上,下巴搭在枕头上开始休息。 徐子良有了一只猫。 第21章 猫去来兮日子暖兮 因为大晃的到来,徐子良慢性肠胃炎竟然奇迹般的好起来了,断断续续摧残了徐子良近一年的肠胃炎,就像老鼠害怕大晃一样逃走了。 隔三差五,大晃会给徐子良带回一只老鼠,有一次是只蝙蝠,徐子良没敢吃,大晃见徐子良不喜欢吃蝙蝠,它便不挑嘴的当着徐子良的面把蝙蝠吃掉了,一点不浪费。 吃了几次老鼠肉,徐子良发现老鼠肉其实还是很好吃的,大晃偶尔会和徐子良共同分享烤鼠肉,就像一家人一样共同进晚餐。 徐子良还会和大晃分享他白天在外寻找食物的经历,运气好的话,找到的食物能够撑几天,那么接下来的几天将会过得很轻松,当然也会有一些抱怨的话,毕竟末世里不如意的事,往往占了十之八九,但说着说着,徐子良会自觉闭嘴,因为他意识到,在大晃的面前说这些话是不应该的,他不该把自己的压力与负面情绪说给大晃听。 它是一只猫,人类的压力对它来说太沉重。 可更多的时候,徐子良又感觉大晃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压力,它的每一天都过得从容充实,在情绪管理方面,它的表现完全可以做他的老师。 一次徐子良寻找食物的时候,发现几罐足够大晃食用半个月的猫罐头,徐子良如获至宝,心想大晃肯定会为此高兴。 回到家的时候,大晃不在家里,徐子良站在窗前,对着屋顶呼唤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徐子良跑到楼顶寻找大晃,大晃不在楼顶,那里只是它通道的一部分,它都是顺着楼顶另一侧的楼梯通道下楼去外边。 楼顶没有,徐子良又下楼去找,徐子良大声呼唤着大晃的名字,呼唤声停下的时候,四周安静的可怕,传来的回声让徐子良有种不适感,但他顾不了这些,他急切的想要见到大晃。 罐头就放在桌子最醒目的地方。 等了许久,天黑了,大晃还是没有回来,徐子良想,它肯定不是故意抛弃他,它喜欢睡徐子良的枕头,睡觉时它会发出惬意与放松的呼噜声,所以怎么可能不吱一声就在徐子良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悄悄离开呢。 徐子良心里有种不好的好感,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大晃无法回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徐子良的心突然疼痛起来,和大晃相处不到一个月,虽然徐子良还很瘦弱,但健康总算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上,还有快乐,大晃给徐子良带来了只有它才能带来的一种快乐,可这一切,随着大晃的不见也消失了。 缺少食物他不怕,但他害怕失去大晃后重新开始一个人生活。 天彻底黑下来,徐子良沮丧消沉地在楼下寻找一圈,然后回家,天黑在外总是不安全的,也不知道此时大晃身在何处。 回到冷清的家里,徐子良站在漆黑的窗前发了一会呆,回床上躺了一会儿,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徐子良又搬了只椅子坐在窗前,不知道坐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有了一点困意,徐子良随手扯过椅背上的一件外套盖在身上开始了睡眠。 即使在梦里,他也在等着大晃回来,也许大晃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呢,所以需要在外过一夜才能回来。 桌上的猫罐头也在等着大晃,他多么希望,大晃回来一眼看见这一堆罐头,这些罐头全都属于它,大晃一定会为此而开心。 曙光照在徐子良的脸上,有一点暖暖的感觉。 徐子良眯着发酸的眼睛,天亮了,环顾四周,还是没有大晃的身影。他深深地叹口气,这个黎明并不美好,崭新的一天,从失望开始。 徐子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轻飘飘的稻草人一样开始吃早饭。 他准备吃完早餐继续出门寻找食物,昨天发现猫罐头的地方是一处地下室,徐子良还发现了一些军工罐头的包装箱,这说明,有可能地下室的某个房间里还有剩余的罐头。 徐子良打算去碰碰运气。 正想出门的时候下起了雨,一夜没睡好,精神无比疲倦,徐子良准备先睡一会儿,等雨停再出门也不晚,现在天气开始转凉,如果淋到雨说不定会再次生病,不要生病比找罐头更重要。 这一觉,一睡就到了下午,雨天人就是容易昏昏欲睡,老祖宗原始人下雨天无法出门打猎,只能躺在洞穴里睡觉,下雨天睡觉的习惯,从远古时就刻在人类的基因里面了。 望向窗外,天是昏暗的。 雨不但没停反而更大了,淅沥沥的雨声令徐子良忧心忡忡,此时大晃在哪里,下雨的天气,它很难找到食物吧,肚子有没有饿?徐子良像一个老父亲担心失联的儿子一样担心着大晃。 想到大晃会饿肚子,徐子良的内心也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徐子良的命是大晃救的,它去向不明,让徐子良无比牵挂,那可是他的救命恩猫。 天快黑了,徐子良还是毫无食欲,他想起和大晃相处的那些天,他们总是按时吃饭,让日子更有日子的样子,遵守进餐规律,可以让他们活的更健康一些。 虽然大晃不在身边,还是要保持这规律吧,徐子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没有胃口,但还是坚持吃了晚餐。 家里还有好多香熏蜡烛,是徐子良在一家美容院里找到的,但徐子良没有了点灯的习惯,因为不想被其他幸存者发现,就像藏在城市丛林里的动物,巢穴是最为隐秘的地方,光会透露出他的存在,这是他的生存原则。 香熏蜡烛从此用来加热饮用水。 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徐子良躺到床上,床单有点冰凉,这让徐子良又想起了大晃,它躺在他的枕头上睡觉的时候,他的头部传来暖融融的感受,这会儿,他更加怀念那种感受。 空气又凉又湿,徐子良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他告诉自己,睡觉,快睡觉,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做呢。 地下室的罐头们,还在等着他呢。 梦里,徐子良听见大晃的呼噜声,那呼噜声那么真切,给清冷的睡眠带来暖意。 徐子良从梦里醒来,呼噜声仍在继续,徐子良伸出手,摸了摸枕头边上呼噜声的来源之处,那是大晃平时经常躺着睡觉的地方,他手感下是种凌乱的,还带有雨水的皮毛。 是大晃。 徐子良再也顾不得夜晚的隐密原则,从床柜下的抽屉里摸出香薰蜡烛并点燃它。 淡淡的青苹果的气息散发开来。 枕边躺着大晃,因为淋了雨,它身上被打湿的皮毛看起来一片糟糕,但它心情很好,眼睛眯起来,平静又带着一些疲倦,卧在徐子良的枕头上静静地休息。 “你去哪里了?”徐子良惊喜又委屈的叫出来,就好像他曾被大晃抛弃过一样。 大晃眯了眯眼睛。 对了,桌子上的那堆罐头,徐子良要把罐头当作回家的礼物送给大晃。 徐子良的脚底,踩到一团同样是湿漉漉的东西,拿着蜡烛照了照,地下躺着一只死去的,个头大到出奇的老鼠。 几乎和大晃的体型差不多大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拿起蜡烛仔细照了照,才发现是只海狸鼠。 看到表情呲牙狰狞的海狸鼠,徐子良明白为什么大晃一走就是两天。 这两天它一直为了徐子良而投入的打猎,大个头的海狸鼠,消耗了大晃的时间与精力,从发现海狸鼠,到抓获并杀死海狸鼠,大晃一定是拼了它的全部能力。 “大晃,你没必要这么累,咱们有吃的。”徐子良拎起海狸鼠对大晃说道。 徐子良不想大晃那么辛苦。 大晃是一只猫,寻找食物这种事,应该由人来做。 可天亮之后,徐子良起床后就将那只肥胖的海狸鼠炖进了锅里,徐子良还在汤里加了桂皮与八角等材料,肉香味四溢,此时大晃身上的毛已经完全干透,从它甩来甩去的尾巴上,徐子良看出了大晃的得意与开心。 徐子良吃了一整只的海狸鼠,大晃似乎不饿,它只舔了几口汤。 看起来精神不错,大晃应该是肚子不饿,并不是身体不舒服的原因。 徐子良又对着大晃说了许多话,说它离开的这两天,他的总种担心,说着说着,徐子良突然感觉自己的嘴竟然是这么的碎,之前做水果贩子的时候嘴也没那么碎过啊。 大晃很耐心,徐子良说什么它都听着,偶尔还会喵的回答一声。 “找到这么大个头的海狸鼠一定很辛苦吧?”徐子良还是心疼大晃这两天在外狩猎的不易。 大晃眯了眯眼,尾巴轻轻地甩,徐子良觉得时光就这样走下去也挺好。 扒窗户上天台这种行为,对行动灵活自如的猫来说也充满着风险,徐子良怕大晃失了爪子掉下楼,于是找来锯子在门上开了一个小小的洞口。 徐子良开洞的时候,大晃蹲在徐子良的身边看着,洞刚开好,大晃就从洞里钻了过去,它站在门外的走廊上看了看四周,立即明白这是它即将使用的新的通道,大晃又钻了回来,洞的宽度与高度正好适合它的体型。 徐子良拿起水笔,在洞口上方写下大晃之门四个字,这才心满意足收工。 就像不放心幼小的孩子留守在家的父亲一样,徐子良也同样不放心外出时让大晃独自留在家里。 于是徐子良换了一只定型背包,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大晃就蹲在徐子良的背包上面。 大晃很享受这样的外出。 他走过无人的街道,过去街上人群的喧嚣再也不见,他穿过公园,几年前从公园穿过,他需要绕开正在玩耍的孩子们,他们的欢笑声和尖叫声都不见了。 常去的书店还在。书店的广告牌在阳光下更显得破败不成样子,有一天,他走了进去。 书香还在,他环顾四周,目光在每一本书上停留。 他打开其中一本,看了几行,时间就进入了这本书里,他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时间,直到大晃从他的背包上跳下来,在书店里来回溜达,他才将书本塞进他的背包里。 久违了,阅读的感觉,他很久没有阅读了,这一次的阅读,让一种久违的快乐感回到他的内心。 带走书,走出书店。 有了肩膀上的大晃,走在荒草及膝的无人的街上,再也没有了过去苍凉与惊悸的感受,徐子良甚至开始享受这样的白天,还有听着大晃在他枕头上打着响亮呼噜的黑夜。 接着,他去了那家很可能藏有罐头的地下室。 去之前,徐子良准备了工具,敲门与开锁的工具,这几年,徐子良没长别的本事,为了找口吃的,开锁的本事却是无师自通越来越纯熟。 地下室的第一家房门是虚掩的,根本不需要撬,轻轻一堆,门就开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看样子不止被翻找过一次,徐子良寻找了一圈,没有存在食物的可能,于是去了第二间。 隔壁的门上了锁,但这可难不倒他,用自制的万能钥匙捣鼓了两下,门锁就被打开了。 徐子良开锁的时候,大晃从背包上跳下来下地活动,它不走远,所以徐子良非常放心。 屋主大概是开书店的,还是教辅一类的书店,所以屋子里摆满了一摞一摞崭新的教辅材料。 大晃跳到书上,仔细地闻闻。 “你想读书吗?我可以教你,从小学到高中的知识,我都可以当你的老师。”徐子良对大晃说。 闻了闻书,大晃转过头。 这间屋子的搜寻可以结束了,这些书除了用了加热食物,没有别的用处。 接着,徐子良知道大晃为什么会仔细地去闻那本书了,在他头灯照亮的书皮上,有一层明显的,阴干了的水渍,如果他没猜错,大概是老鼠在上面撒的尿。 大晃从书本上跳下去,它沿着墙角继续闻。 果然,在一个木架子的后面,徐子良发现了老鼠洞。 抓老鼠,大晃真是专业又认真。 不过徐子良还是把大晃抱起来放回背包上,他们该去下一家了。 下一间房屋,更让徐子良失望,满屋都是二手健身器械。 还有几个奖杯,看样子屋主是专业健身者。 “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徐子良感慨。 一连又找了几家,徐子良看了看腕表,如果时间不早了,他就带着大晃先回去,明天再来,徐子良总有一种好运即将到来的感觉,他感觉在这里能够找到食物。 离开之前,他决定再去一家碰碰运气。 时间已经是四点半,回到家里还需要四十多分钟,到家后天也快黑了,所以要抓紧时间。 这一次,徐子良遭遇了一把异常坚固的门锁,这锁耗费了他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就连沉稳的大晃,见门久久不开,都有些急躁的在门附近走来走去。 终于,锁发出被打开的,轻微的咔擦声响。 徐子良推开门,头灯照亮的地方,似乎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屋子里非常整洁,在这里住过的人,一定是非常注重生活质量的。 床与书桌,没有带走的衣服,简单却又清洁的炊具,全都是一尘不染,住在这里的人可能刚刚离开。 可他没看见有人离开。 第22章 十来枚小番茄与两盒牛肉罐头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徐子良很紧张,闯入陌生的,幸存者的居住处,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方会做出过激行为。 “咱们走。”徐子良低声对大晃说道。 但大晃正不停地嗅着三层的书架,难道书架下面有老鼠? 别说老鼠了,就是下面藏着一只羊腿,也得迅速离开。 徐子良抱起大晃,这时,徐子良发现简易的书架后,似乎藏有黑影,黑影晃动一下。 “谁?”尽管很紧张,但徐子良还是先发制人。 书架后传来窸窣声,接着是碰到一本书的动静,书架后确实藏了人。 书架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不大的空间,徐子良挪开了书架,果然后面另有一个空间,双开门冰箱那么大的空间,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正蹲在这个空间里惊恐地看着徐子良。 在徐子良撬门的时候,她趁机藏在书架后面,没想到大晃发现了她。 “你住这里?”徐子良用柔和的声音问她。 问也是多余,女孩明显就生活在这里,徐子良是闯入者。 女孩点点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这里没人。”徐子良解释说。 女孩子点点头,表示她相信徐子良的话。 “我出来寻找食物,你看,我还带着我的猫,前几天我在这附近发现食物的包装箱,所以又来了这里。”徐子良进一步解释。 “你还养了一只猫。”终于,女孩没那么害怕了,她看出来徐子良确实不像一个坏人。 “其实是它救了我,我生病快要死掉的时候,它给我带来的食物。”徐子良用轻松的,听起来就像聊着家常的语气继续和女孩说道。 “好神奇,它还会带食物给你。”女孩从书架后走出来,她蹲下来,抚摸着一直盯着她看的大晃。 “是啊,确实很了不起。”徐子良像一个骄傲的父亲,正在炫耀优秀的儿子。 “真羡慕你,竟然有猫和你做伴,它给你带了什么食物?” “一只老鼠,很肥的老鼠。” “啊,老鼠,好恶心,我可不会吃这个,再饿也不会吃老鼠。” “那是你没有饿到一定的程度。” “也许吧。”女孩说,“它叫什么名字?!” “大晃。”徐子良回答。 “好名字。” “一般吧!”徐子良不好意思地笑笑,徐子良并没觉得这名字有多好,猫是好猫,名字是随口起的,因为之前养过一只名叫大晃的猫,所以直接使用在这只猫的身上。 “现在很难见到猫了,你却能和一只猫生活在一起,真是奇妙!”女孩的语气越来越羡慕。 “是吧,徐子良也觉得很奇妙。”他更得意了,但他突然想到,他是一个闯入者。 “对不起,我把你的门锁给破坏了,不过我一定能够修好它,修好锁之后我再离开。” “还能恢复原样吗?”女孩忧心地问。 “尽量努力把它恢复原样,万一修不好,我可以去找新的门锁换上。”徐子良万分抱歉地说。 他和女孩的对话,仿佛还在几年前的时光,是正常生活秩序下的对话。 “你怎么住在这里?”徐子良问女孩。 一直躲着幸存者,更别说交流,这时他感觉自己说话磕磕巴巴,就跟有语言障碍似的,可明明在家和大晃说话时还算流畅呢。 “怎么不能住这里?”女孩突然恢复了一些警惕反问道。 她可能误会了徐子良的意思。 “我是说,你为什么不住在一个视线相对开阔的地方,我就住在视野很好的楼层,那里一目了然。”徐子良尽力解释清楚。 “可是,没有人认为这里会住人对吧,你开门的时候,也没想到这一点。”女孩微笑着说。 “也是,如果不是看到屋外有罐头包装箱,我不会来这里找,一般地下室里都堆着用不着的东西。” “我忽略了那些箱子,忘了那些箱子也会招引来幸存者。”女孩开始反思。 “只是一些箱子吧,可能根本就没有罐头,早就没有了。”徐子良打算立即结束寻找,如果这里有罐头,女孩肯定早就获得了它们。 “是有过,不过它们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女孩坦然回答。 这个时候,还有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有富余食物的人。 徐子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女孩,幸好她遇见的是徐子良。 “保护好自己。”徐子良对女孩说。 女孩点点头。 房间一角,小床旁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架,几本书,以及洗得干干净净的毛绒玩具,女孩一定很喜欢狗,徐子良看见好几个玩具是毛绒小狗。 “家里只剩下你自己了?”徐子良问女孩。 “嗯。”女孩平静地回答,“以前和弟弟在这里一起生活,后来他死了,才七岁。” “真可惜。” 女孩把大晃抱到书桌上,用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大晃的脑袋,大晃很享受这样的抚摸,好像它更喜欢女孩的抚摸,它后背弓着,尾巴高高竖起,昂着脑袋配合着抚摸。 “它很喜欢你。”徐子良对女孩说。 “我也喜欢大晃。” 徐子良很快修好了门锁。 “我们要离开了,天就要黑了。”徐子良说。深秋一到,天黑得早,他和大晃要赶在天黑前回家。 “这就要走了啊。”女孩眼睛恋恋不舍盯在大晃身上。 徐子良将大晃放在背包上,大晃很听话,虽然它很享受女孩的抚摸,但听到要回家,大晃还是毫不留恋的听从徐子良的指挥。 “等一下。”女孩突然想了什么。 “什么?”徐子良想,女孩大概是有事求他帮忙。 “给大晃带两盒罐头,还有,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秘密基地。”女孩微笑着说。 女孩如此大方,徐子良却有点生疑,罐头和秘密基地?那么好的事,对他和大晃是不是一个陷阱? 瞬间的眼神,就像虽然捂得严密的窗口,但还是泄露出的一丝光亮,暴露出徐子良内心的想法。 “秘密基地里有小番茄。”看出徐子良内心想法的女孩笑着补充。 “小番茄?!”徐子良难以置信地问。 这几年,他只偶尔见过一些无法食用的杂草还活着,像番茄这种植物,他以为早就死绝了。 “当然,还结了果的小番茄,只有两株,不过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这两株不但正常长大,还结了果子。” “我很想看看它们。”徐子良如实回答,没想到他还能在末世见到正常结果的小番茄。 早就灭绝的小番茄。 “秘密基地离这里有多远?”徐子良还是没放下戒心。 “就在附近,跟我来,几分钟就能走到。” 就算是冒险,徐子良也决定去这一趟。 “你可以带走几个小番茄。”路上,女孩又说。 女孩在前面带路,她怀里抱着大晃,徐子良深信,女孩是为了多和大晃相处一会儿才这样做的。 “感激不尽。”徐子良回答,同时看着薄暮中的四周。 地下室的后面有一堵墙,墙已经坍塌了一部分,女孩把大晃放在徐子良的肩头,然后非常熟练地爬上墙,接着像兔子一样跳到了墙那头。 “快来啊,先把大晃递给我。”女孩在墙那头喊了一声。 徐子良又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可疑之处,于是先把大晃放在了墙头,然后跟着利索地跳了过去。 “你好像很害怕我会骗你的样子。”女孩捂着嘴笑。 “怎么可能。”徐子良表面镇定地回答,其实内心仍有疑虑。 “其实就是很久没和幸存者有过接触了,你是一个好人,所以想和你多聊几句。”女孩坦诚地看着徐子良。 听女孩这么一说,徐子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女孩真诚的眼神,令他相信他没看错人。 人都是害怕寂寞的,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避免这种本能。 “你说的小番茄在哪里?”徐子良看了看四周,残墙这边,原来是医院处理医疗垃圾的地方。 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露天院落里,除了堆积的废弃物,还有死去的杂草,不见一丝生机。 “你跟我来就是。”女孩冲徐子良眨眨眼睛,接着来到一丛半人高的,干枯的杂草堆旁。 “在这里?”徐子良用难以相信的语气问。 “当然啦!”说完,女孩拨开干枯的草丛,一枝深绿的植物从中探出头来,间杂着隐约可见的红色的果子。 “真的是啊,好久没见过了。”徐子良的语气里,满是劫后安好的唏嘘。 “是吧,没骗你吧!”女孩看着徐子良,她很清楚,这个时候,徐子良才真正地相信她。 大晃用爪子扒拉着杂草,它想看看杂草中间到底藏了什么让徐子良如此激动的东西。 徐子良抱起大晃,让它去闻番茄的气息,番茄特有的浓烈的气味可真美好。 “有十来颗现在可以采摘了,你把它们都摘走,剩下的青果,过两天就变红了。”女孩慷慨地说。 “不,我要两颗就够了。”徐子良感觉把成熟的果子全部摘走的行为有点过于自私。 “没事的,过两天那几个青的番茄就会成熟,天冷之前,它都会源源不断提供新鲜的果子给我。” “你把这里叫秘密基地?不过,你干嘛要告诉我,告诉我,这里就不再是你一个人的秘密基地了。” “两个人,一只猫,也可以叫秘密基地啊。”女孩不以为然地说。 徐子良挠挠头,女孩说得有道理。 不过直到现在,徐子良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名字就不算真正地认识。 “我,要离开了。”女孩说。 “去哪里?” “在南方,一个叫吉畈的地方。” “是个小地方吗?从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是个新成立的地方,听说也是一个种子研究者聚集的地方,在那里大家可以交流他们发现的,能够正常生长的种子,那里还有大片的培育种子的田地。” “这么好,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再等等,等天气凉一些,番茄不再结果实了,那时再完成采籽,采籽后还要发酵和滤种再带走。” “听起来很专业。”徐子良没想到女孩是一个有着远大目标的人。 徐子良就缺乏她身上这一点投入与执着的精神。 “你去不去?”女孩突然问,“咱们可以作伴一起去吉畈。” 徐子良犹豫一下,他向来没什么计划,更没有离开县城去一个陌生地方的打算。 “去那里,路上没有什么困难吧?”徐子良说完,感觉他这话真是多余。 末世最大的危机就在路上,即便制定了目的地,也未必能够平安抵达,况且还是一个独行的女孩。 “困难再多也要去啊。”女孩笑笑。 “这两棵番茄就拜托给你了,我无法带走它们,等冬季来临之前,你将它们挪到室内向阳温暖的地方,只要它们能够平安度过冬天,等第二年春天到来时还会继续生长。” “来年还会生长?”徐子良农村家里也种番茄,但番茄只能生长一季。 “对,充足的阳光和温度,还有水与肥料,它们有机会能够撑过冬天。”女孩望着番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关怀,显然这两株番茄凝聚了她大量的心血与努力。 如果能够把这两株番茄带走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带着它们一起去吉畈。 人能走,植物却不能像人一样经历艰难险阻的长途跋涉。 “我会尽我所有的能力去陪伴它们度过这个冬天。”徐子良向女孩保证。 “还要照顾好大晃。”女孩说,“你的任务很重要。” “你的任务更重要,不像我,我哪里都不准备去了,去哪里都一样,其实吉畈也只是你听说的,它未必是真实的地方。”徐子良劝女孩动身之前再认真考虑一下。 “也许是传说,但不去寻找的话,它就真的成为传说了。”女孩乐观自信地回答。 “希望你能够成功。”徐子良向女孩伸出手。 女孩大大方方伸出手和徐子良用力地握了握手,这还是文明世界时的交流方式,在末世使用这种方式,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我什么时候可以把它们移走?”对水果,徐子良有一定的经验,对蔬菜的经验甚少。 “下霜之前,那时我已经离开了,离开之前,我在番茄上拴丝带,你看见丝带时,就知道我已经走了。”女孩和徐子良做约定。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菁闵,你呢。” “徐子良。” “这名字好好记。”女孩说。 “希望今后还能遇见你。”徐子良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已经模糊,用不了多久天就黑了。 女孩摘下十来枚小番茄递到徐子良手中。 徐子良不再客气,他收下了番茄,他真的很需要。 “等一下,还有罐头。” “罐头就算了,得了这么多的番茄,已经很感谢了。”徐子良心里想要罐头,但嘴上还是客气地拒绝。 “让你带你就带呗!跟我来。” 菁闵转身,她大步向一间医疗垃圾暂存间走去。 不会吧,罐头放在那种地方,不怕被污染吗? 菁闵就像看透了徐子良的心思,回眸一笑。 “放心吧,我对这里的情况太熟悉不过,垃圾间建好后就没使用过。” 菁闵从大号垃圾桶里取出一只塑料膜包裹的物件,解开一层又一层的塑料膜,露出了军绿色的罐头盒。 接着她慷慨地将两盒牛肉罐头送给了徐子良。 “一盒你的,一盒我请大晃吃,你不要占它那一份。”菁闵叮嘱。 “放心,我不会贪污大晃的那一份。”徐子良向菁闵保证。 徐子良再次向菁闵告别,菁闵又摸摸大晃的脑袋,他们这才分开。 “我送你回去吧?”离开之前,徐子良问菁闵。 “不用,这个地方我比你熟,闭着眼睛都能摸回去。”菁闵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拒绝。 “那你注意安全。” “嗯。”菁闵答应着。 他们又翻墙离开。 夜幕降临了,天已经完全黑透,黑漆漆的路面勉强可见,虽然徐子良有头灯,但不敢使用,毕竟带着大晃和罐头,他可不希望路上出现心怀叵测的幸存者拦住他们的去路。 末世的前期,县城里的幸存者们劫掠事件比比皆是。 躲避就是最好的保护。 菁闵的罐头剩也不多了吧,希望她带着罐头和种子寻找目的地的一路上都能够平安顺利。 徐子良再也没有去找过菁闵,如果菁闵那里没有罐头和小番茄,徐子良大概会去找她,应该还会帮助她,但菁闵拥有他所没有的物资时,徐子良感觉他应该避嫌,避他有想要分享食物的嫌疑。 虽然再也没见过面,但菁闵的模样,徐子良记得很清楚,她的头发有点黄,可能营养不良的原因,她将头发挽成丸子头,但还是有一些碎发遮盖着她的脑门,她脑门很大,眼睛不大,笑起来是月牙眼,露出洁白牙齿,微翘的鼻子很招人喜欢,那鼻子会为她的笑容而助力。 她真的很爱笑,无论微笑还是大笑,笑容不是属于末世的,但她那里有。 那种笑有强烈的感染力,看到她笑的时候,徐子良也会情不自禁跟着她一起微笑起来。 对了,她的身上还有一种清洁的气息,她在用洗衣粉洗她的衣服,好像是那种铃兰香。 一个人生活仍然注重这方面的细节,心中有个理想的远方并为此去追寻,对菁闵来说,离开与带着勇气独自启程,是一种必然。 不像他,他每天寻找残留的食物,只是一种动物活下去的本能,除此之外别无所有。 第23章 万千辛苦移植来的番茄不幸死去 两盒牛肉罐头,徐子良一盒,大晃一盒,完全按照女孩的吩咐所做寿 。 一盒罐头徐子良吃了两天,他舍不得大口咀嚼,一点点地慢慢咀嚼,缓缓地咽下,将他对牛肉罐头的体会放慢到最大化。 小番茄有十二只。 徐子良每天吃两只,用来补充维生素。 大晃不喜欢小番茄,每次闻到都会皱皱鼻子,有一次还把番茄从桌子上扒拉到地下,徐子良心疼地捡了起来。 接着,徐子良从彻底熟透的小番茄里提取了种子,按照菁闵所说方法将种子保存下来,十来粒种子也是徐子良的希望,它们来自两株正常生长的母株,基因正常,来年种小番茄的希望就在它们身上了。 菁闵说得对,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一味地寻找过期的食物用来苟活,而是要寻找怎样让种子生长的希望。 可徐子良还是没有离开县城的打算,他不像菁闵那样确凿地相信传说中的存在。 就算有,徐子良也不会把他的运气用在危途之中。 有一些幸存者,没有疾病与饥饿带走,而是太执着追求传说中的理想之地,最终倒在了危途之路。 徐子良深知其中之险。 霜降之前,徐子良和大晃很幸运地找到一包熏马肉。 熏马肉在废弃的快递站的一堆大大小小的纸箱里,原本徐子良是想找一个合适的箱子带回家给大晃做个窝,天气越来越凉,早起时空气里都带着寒凉的气息,大晃睡觉不再像之前那样四肢伸展,它经常蜷缩着,头尾相连,一只爪子还盖住眼睛,徐子良觉得它是感觉到寒凉才会有这样的睡姿。 合适的纸箱还没找到,却发现一只拆了一半的纸箱沉甸甸的,里面有东西,徐子良撕开胶带,胶带已经失去粘性,轻轻一撕就开,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掉在地下。 是两袋真空的熏肉,大概有十斤。 箱底还有一封手写信,徐子良默默地读了读信上的内容,读了一会儿,他觉得应该让大晃也知道这件事,于是又念出了声。大晃也配合他认真地听,不时地弹动一下耳朵。 是家住西部的一个牛仔寄给南方好友的信与包裹,说这熏马肉是他自家做的,不知道好友吃不吃得习惯,但细细品的话,还是能够尝到马肉被熏制之后特有的香味。 这两包熏马肉终究还是没有寄到好友的手中,寄件人怎样都想不到,他寄给好友的熏马肉会落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 徐子良满怀欣喜,将熏马肉收进背包里,心里暗念绝不会辜负这牛仔的心意,他就代替牛仔的朋友去细品这熏马肉了。 当晚,徐子良将马肉煮好后切成薄片盛在盘子里,熏马肉的滋味有点奇怪,有肉味,有烟火味,徐子良咀嚼了两下,感觉不算喜欢,但又舍不得吐出来。而大晃,先是仔细闻闻熏马肉,然后大口咀嚼起来,它倒是不挑食,是肉就行,管它鼠肉还是马肉呢。 饥饿时,就是吃带盐的石头都会感觉是珍馐美馔。 第二天,徐子良就适应了熏马肉那奇怪的味道。 看到枯草上的白霜时,徐子良想到了菁闵的话,处理场的那两株番茄也该移植到室内了。徐子良带着大晃去了处理场。 番茄的位置仍然被一堆杂草覆盖,徐子良扒开杂草,一眼看见番茄上姜黄色的丝带。 菁闵已经离开了。 徐子良心里有一种失落的情绪,这次过来,他带了一些熏马肉,心想如果番茄上没有系上丝带,他就去菁闵那里,把熏马肉分享给她。 番茄植株上还留了几枚番茄,以及一张卡片做的猫头,猫头的形状和大晃非常相似,徐子良明白,这是菁闵送给他和大晃的分别礼物。 大多数的土壤成为死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大多数的土壤,连一根草都无法在其中生长。 仅有一些少数的土壤,能够继续给植物提供生长的供给,就像处理场的土,土是活土。 将番茄植株移植回去之前,徐子良回家先做了一些准备,他将晒台布置成为阳光房的环境,这才拉着两轮的拖车与口袋,还有挖土的工具去迎接两株番茄回家。 连土带番茄,小心翼翼运回了家里,番茄在原土的环境里成长,应该不会有水土不服的问题。 徐子良还从楼附近找来砖块给番茄垒起一个像模像样的种植池。 大晃想往种植池跳,徐子良一把将大晃抱进怀里,它往土里撒尿的话,刚刚搬新家元气大伤的番茄植株一定会被猫尿烧死。 想想不能随时监督大晃,徐子良出门,找了间店铺,拆了几片网格回来,他在种植池里给番茄圈起一个保护网。 大晃用力甩着尾巴,这是一种情绪表达,大晃与徐子良每天形影不离,对徐子良每天行为的规律再熟悉不过,见徐子良为这两株番茄忙活一整天,它多多少少有些不理解。 况且番茄的气味又那么难闻。 对拒绝入内这件事,大晃有些闷闷不乐,它离开阳台,跳到床上卧了下来,它的眼睛仍然注视着徐子良的身影,但行动上却宣告了它在和徐子良保持距离。 为了安慰大晃,晚饭时,徐子良给它开了一盒罐头,鸡肉鲟鱼味,闻起来很香,徐子良将罐头一滴不剩倒进盘子里,最后还不忘将清理罐头的手指头吮吸干净。 番茄在阳台落户的第一个晚上,徐子良每隔一会儿就会去看看番茄的状态。 睡觉前又去看了一次,番茄有点蔫头耷脑,对植物来说,移植一次就相当于从故乡流放到异地,所以没精神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子良刚睁开眼,就跑去阳台上看番茄的最新状态。 番茄依然无精打采,虽然他给将近一米的番茄植株搭上了支撑架,但植株的顶部还是垂下了头。 “昨天还没耷拉呢。”徐子良小声嘟囔。 他用喷壶给番茄喷了水,小心仔细的程度,就仿佛刚刚做了父亲的人正在给他的婴儿洗脸,小心翼翼唯恐做错的样子。 每一片有着蜷缩趋势的叶片都多喷了一些水,植株的根部也同样喷上了水。 窗外的天气黄蒙蒙的,虽然关着窗子,但徐子良还是闻到了干燥的沙尘的气息。 70%的植物在末世中死去,植物减少的后果,就是频繁的沙尘暴隔三差五地肆虐一番。 县城每周都会遭遇一两次沙尘暴。 如此频繁,徐子良已经有了熟练地躲避沙尘暴的经验,沙尘肆虐时,徐子良就会紧闭门窗躲在房间里哪都不去。 这天中午,空气中有种不怀好意的气息,窗外的空中,灰与尘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徐子良鼻息里充满浑浊感。 搭着风的战车,沙尘夹杂着一路带来的垃圾,强势地组成一面墙向小城压进。 末世之前,徐子良从没见过小县城里有过沙尘暴,他都是在电视新闻里看见别的地方发生沙尘暴。 门窗已经紧闭,为了对付沙尘暴,他还在门窗缝隙里夹上了密封条,这能够让门窗关闭得更严实一些。 浓厚的沙尘覆盖整个天空,窗外狂风大作,天空一片土黄色。徐子良担忧他房间的玻璃支撑不了多久,在这种尘暴中,玻璃的寿命已经变短,顶多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它就会溃败破碎, 自然植被消失,大量地面裸露,疏松土地为沙尘暴提供了大量的沙尘源,沙尘暴今后只能越来越大,越来越频繁。 一声巨响,响动来自对面的窗户,如他所担心的那样,玻璃窗在风中轰然掉落到地面,紧跟着,一面巨型广告牌不知道从哪里被暴风挟裹而来,风中看不见的一只手,将面积巨大的广告牌狠狠拍在徐子良的窗户上,幸好,动静虽大,但玻璃窗这次挺住了。 窗里的徐子良提心吊胆着沙尘暴形成的飞沙走石,窗上沙粒撞击的声音清脆密集,昏黄之中,视线的距离不超过半米,徐子良的心脏在怦怦狂跳。 大晃跳进徐子良用毛衣给它团成的窝里。 玻璃被广告牌撞响的瞬间,大晃非常害怕,它的耳朵向后压了下去,原本埋头睡着,动静声令它睡不着,半眯眼睛盯着窗外的景象。 房间里的光线也是昏黄色,这种昏黄再加上窗外呼啸的风声,让人惊惧与恐慌。 番茄植株依然蔫着,叶子也失去了水分,看样叶子没能正常吸收土壤中的水分。 土壤是潮湿的,不需要再浇水,用于浇番茄的水,是下雨时收集来的雨水,最近缺水,收集来的雨水也所剩不多。瓶装水也只剩下五瓶,看了看打蔫的叶子,徐子良又给番茄浇了一点瓶装水。 虽然接受了菁闵的拜托,徐子良也很想尽力保住番茄度过冬天,但他们也都知道,番茄植株的存活率很低,失败的可能非常大,所以他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枯萎的植物,紧张的猫,昏黄的室内与室外,风的咆哮,天地间庞大的吓人的响动,一切的一切,让徐子良沮丧到极点。 徐子良将大晃从毛衣里抱出来,徐子良从绵软与温暖的大晃的身上获得一些慰藉,这安慰多少将徐子良的沮丧感消除了一点。 昏天暗地,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窗外的风声渐渐小了许多,大晃从徐子良的怀里跳出来,它走到窗前,看着风像得胜者一样翻卷而去。大晃的肚皮在微微的,长长的起伏,像人类,它正暗暗舒了一口气。 “没事了,风暴过去了。”徐子良也开始轻松。 但这样的沙尘暴越来越频繁,这是一个他们逃避不了的现实。 徐子良嘴里有股酸涩的沙尘味,他向地下吐了几口唾沫,虽然关了窗,但沙尘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来。 床上也有,睡觉的时候,它们在徐子良身下发出沙沙的存在感。 大晃不太在乎这些,虽然它的皮毛里也钻进了一些沙尘,不过大晃用频繁地舔毛来解决了这些家伙的存在。 看着大晃舔毛,徐子良很担心,虽然毛皮干净了,但将沙尘舔进肚子里再排出体外也是一件麻烦的事。 对猫来说,尤其是舔进肚子里的毛,无法及时排出,在肚子里积累到一定的数量,就会形成毛团。 想到这里,徐子良准备在次日外出时找一家宠物店,看看还有没有排毛的零食什么的。 更令人烦恼的事接踵而来。 番茄植株还是没有挺过来,它渐渐枯萎,干枯蜷缩的叶子和发灰的株杆宣告着它生命的结束。 徐子良尽了所有的能力让它继续活着,可还没能挽留它的生命。 死去的植株,徐子良并没有将它从种植池里拔出来。 它在那里也不错,回忆以一种实物的姿态就在那里。 至于菁闵,不知道她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吉畈,路途困难重重,不过她已经尽所能地做足了准备,她又是那么机灵,一定能平平安安抵达吧。 但也有可能,她像这两株番茄一样,在真正的寒冬到来前,已经拼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 太多的幸存者都在走向这种命运。 再次进入冬季,命运设置了一道缠满棘刺的严峻挑战。 第24章 日子再难有了猫就会好过许多 初冬长夜,徐子良开始失眠,怎样都睡不着,即使到了半夜,徐子良也难以入睡,大脑疲倦到了极点,心也开始发慌,但越是想进入睡眠却不断地来回翻身,有一次直到天快亮了还没有睡着。 可他从前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 大晃的睡眠依然很好,黑夜里只有徐子良来回翻身叹气,大晃则打着它沉睡的小呼噜。 一次徐子良带着大晃外出寻找食物,那天他们走着走着,发现一家毛衣编织店,徐子良没指望在这里有所获得,不过看到老式的货架上,有着大量色彩仍然鲜艳的毛线团时,徐子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也许他可以靠着这些毛线团来打发睡不着的长夜呢? 他先是在编织店里睡了一会儿,夜里没怎么睡,白天又走了很久,他疲倦到了极点。 那些顾客还没来得及取走的毛衣,大多是孩子的,可能还有婴儿的,很小的一件毛衣,它们款式传统,扎实厚重,徐子良就躺在这些还没有被它们主人带走的成品毛线衣上睡了一个午觉。 担心大晃溜出门,也是为了安全考虑,毛线店的午觉前,徐子良把店门从里面反锁,这样的小店在末世中往往不会遭遇破坏,破坏最严重的,是有食物或者可能有食物的地方。 真是奇怪,深夜里徐子良失眠,但这一次的午睡却非常成功,可能因为他实在太疲倦了,几分钟不到,他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也许有身子下面毛衣的功效吧,它们很暖和,给他带来一种安全与稳定感。 徐子良睡觉的时候,大晃卧在徐子良的肚子上,就像给徐子良盖了一层暖和的小被子。 在大多数幸存者的眼里,大晃就是行走的食物,所以现在徐子良更是无论走哪都会带着大晃,形影不离。 不但睡得很踏实,徐子良还做了一个好梦,末世里就连好梦都很少,但这一次是好梦,梦里徐子良在一家海边的民宿里吃海鲜粥,民宿的老板娘很年轻,还煮得一手好粥。 梦中,似乎徐子良是慕名而去的,为了那里的海鲜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只有在梦里,才有这样的闲情与逸致。 “这里能有什么呢,算了吧。”一个声音说。 正在吃海鲜粥的徐子良抬起头,想看说话的人是谁,就在这抬头瞬间,徐子良醒来了,手中的海鲜粥不见了,他一时有点迷糊,过了几秒,才想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并非海边民宿。 说话的声音仍然继续。 “毛线衣到了冬天的保暖效果不如羽绒服好,还是羽绒服暖和。” 声音在门外,但这声音只是从门外经过,徐子良听出说话的两人正在继续向前走。 “确实,穿着可以保暖,脱下来还可以当被子盖,一物多用。”另外一个人附和着说。 大晃仍然趴在徐子良的肚子上。 谢天谢地,对话的这两人,听脚步声,也许是三个人,他们并没有进门,也没有隔着店门的玻璃往里看,徐子良和大晃就睡在一进门的柜台下面,他们一眼就能看见。 声音渐渐远去,徐子良这才放下心来。 “差点被他们发现了。”徐子良小声对大晃说并抚摸着它的后背。 大晃甩甩尾巴,有时它会用甩尾巴来回应徐子良对它说的话,尾巴甩的力度越大,说明它的认可越是明确。 “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幸存者,但是躲开总是对的,你说是吧?” 大晃又甩甩尾巴,猫都是有灵性的,看人也很准确,它也认为,他们与其和对方碰个面对面,不如避开不见。 大晃从徐子良肚子上跳下来,又跳到柜台上,它用木质的柜台磨了磨它的爪子。 “是不是该剪指甲了,猫咪们也和人是一样的,需要定期剪指甲对不对?”徐子良用谄媚的语气对大晃说。 其实徐子良对猫的习性并不算多么了解,但他现在学习还不算晚。对大晃,他向来积极从不懈怠。 “咱们可以去宠物店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你能用得着的。”徐子良继续唠叨,就像一个碎嘴的,又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大晃磨完了爪子,又伸了腰做个伸展运动,接着它开始了探索,它向柜台上方的毛线摆放区域跳去,在一堆奶白色的毛线旁蹲了下来,它伸着头嗅着毛线,表情像一个严格的质检员。 “干吗呢大晃,你很喜欢它是吗?别说,这颜色和你可真搭,干净的像个小姑娘。” 不过徐子良很快发现,他这话说得就不对,什么叫像个小姑娘,大晃可是个纯爷们。 好在大晃不计较这些,它闻了一会儿毛线团,又开始舔它的爪子,舔完左爪再舔右爪,接下来是后背和屁股,这顺序可一点也没错。 “如果我能学会你这个本能就好了。”徐子良羡慕看着大晃舔毛。 徐子良身上的灰垢,足以形成一层薄的铠甲了,小刀划过只会割开一层灰垢的程度。 缺水,有限的水要保证饮用,进入初冬以来没下过雨,沙尘暴倒是来了几次,天气的反常已经成为常态,没有洗澡的机会也是常态,真羡慕大晃,也恨自己没能进化到这么优秀的一步。 又等了一会儿,感觉到那几个人不会折返回来,徐子良这才带着大晃离开。 来都来了,看到大晃对毛线团很感兴趣的样子,徐子良有了一个想法,亲自动手给大晃织一个用来保暖的围巾或者披肩。 当然,编织对于徐子良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徐子良也知道围巾和披肩是编织里最简单的,他深信自己能做到。 为了对大晃的那份爱,他也能做到。 徐子良选择了一些大晃中意的,奶白色的细线,不过徐子良感觉,只一种颜色实在太单一,于是他又拿了一些大红色的细线,冬天这种颜色光是看起来就有一种非常暖和的感觉。 大晃配合的跳到了他的背包上。一人一猫,合作已经达到了一种非常默契的程度。只是一个普通的眼神,或者是一个简单的手势,大晃就会明白他的意思,并且随之完成。 徐子良从没把大晃当成一只猫。 是伙伴,是亲人,有时就像他的孩子。 虽然他没有做过父亲,但是和大晃相处的感受,一定是一个做父亲的感受。 末世里已经找不到什么药物。 当徐子良的精神世界生病时,大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药物。 徐子良的颓靡,徐子良的不振,还有曾经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轻生念头,这些都让大晃的到来给打消了。 不是每一个幸存者都会有这样的幸运,所以,不幸的世界里,徐子良还是幸运的。 带回了毛线,却忘记带回毛线针,徐子良又回去找到毛衣针,编织指南是在书店里找到的,为了给晃晃亲手织件围巾,徐子良可是费尽心思。 按照书上的步骤,徐子良用线起头开始进行编织,他从最简单的织围巾开始,初拿毛衣针的手是那么的笨拙与不听使唤,但渐渐的不再笨手笨脚,亲力亲为让他认识到,其实编织这种活对男人来说也没什么难的。 同时开始在家里进行迎接冬天的各种布置。 装上厚的窗帘,窗帘是在寻找食物时从一家别墅里拆来的,厚且沉重,料子看起来就很不错的样子,价格大概也不会便宜。 不过他考虑的并不是窗帘是否昂贵,只是觉得这种厚度的窗帘适合遮挡住冬日的风,总是有一些风从窗户缝隙里穿进屋子里,即使躺在床上盖上棉被,也能感受到风像带着小刀的刺客一样在室内横行。 装上了厚重的窗帘,原本暗沉的房间顿时有了一种气质。 大晃嗅着窗帘,忙着钻进窗帘里,又从窗帘的底摆钻出来,窗帘上陌生的气息让它感觉很新奇,它立即有了猫的调皮样子。不过徐子良猜想,大晃那么亢奋的真正原因,是这户人家之前也养过猫,窗帘上留下了猫的气味,所以大晃才这么好奇。 好心情就会有好运气。 徐子良在一所小学的宿舍里找到了真空包装脱水馒头。 宿舍的书桌抽屉里有本记账本,徐子良随手翻了翻,字迹歪歪扭扭,文化水平不高,内容都是每天进菜的记录。 住在这间宿舍的主人,原来是学校食堂的工作人员。 也不知道他人如今怎样。 脱水馒头是用胶带封在铁架床的床板下面,这个地方还真不容易发现,本来徐子良也是没抱什么希望的走进宿舍里,是大晃先发现的,它钻进床底,他俯身喊大晃出来,这才一眼看见床板下胶带封着的包裹。 徐子良将床板翻了过来,又非常小心取下包裹,不排除包裹里有危险品的可能,拆包裹时徐子良还挥挥手让大晃走远一些。 大晃不屑于徐子良的谨慎,就像一个不理解老父亲苦心的孩子,它跳到窗台,看着校园的荒芜与寂静。 曾经那么多的孩子,他们都去了哪里? 徐子良用小刀拆开的胶带,凭借这几年寻找食物的经验,徐子良的心有了一种明确的欣喜感,一定是食物,徐子良感觉到。 是精心准备的馒头又进行了烘干脱水,再用真空包装好,这种包装能够保持三五年不变质。 精心准备的食物却没有带走,而是用胶带封在床板下面,说明原主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带走馒头,所以藏好并等待合适的机会来取走吧。 他并没有取走馒头,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来了。 “这下子咱们发达了!”徐子良拍拍包裹对大晃说道。 这一天的晚餐,可以用糖水泡馒头,光是想想,徐子良顿时就流出了口水。 宿舍看着简陋,就连洗脸盆的架子都像是捡来的破烂,但宿舍却又是一个藏有许多宝贝的福地。 徐子良又在桌子下一个破纸箱里发现了两包蜡烛。一包十二支蜡烛,这可是好东西,可以烧水喝也可以照明。 徐子良就像一个突然暴富的人,得意又满足,那种富足感就像拥有了全世界。 就连回家路上的步子,都走出了我是有钱人的阔气感。 大晃就是大晃,一大包大约十斤左右的脱水馒头没有令它迷失,它还是一副淡定的神情。 大晃喜欢糖水馒头,一口气吃了半个馒头,适合猫的食物并不多,徐子良打算把这些馒头留给大晃慢慢吃。 他们还在一户人家找到晒干的猪皮,因为它实在没有了食物的样子,所以在数次幸存者的寻找中侥幸没被发现。 混在一堆废弃物里,看上去和垃圾差不多,如果不是徐子良练出了心细的习惯,如果不是徐子良在农村住的那些年有一定的经验知道这是干猪皮,那么他也会和这宝贝错过。 “这个可是好吃的不得了的哦!”徐子良把猪皮拿给大晃闻。 大晃闻了闻,看样子也是识宝的满意神情。 他们带着收获向家走去,路上徐子良还给肩膀上的大晃唱了一支歌。 唱着唱着,徐子良发现熟悉的歌曲里竟然许多的歌词他已经忘记,于是徐子良连唱带哼,大晃听得懂,它的尾巴在徐子良的肩膀上打着拍子。 末世里也是有快乐的,一点食物的发现与获得都是快乐的源泉,不过真正的源泉应该是大晃才对,在它来到徐子良身边之前,即使发现比现在所发现的更多的食物,徐子良的脸上也没露出过笑容,大晃来徐子良身边之后,他才知道笑容原来没有抛弃他,它还在。 现在,他是不再悲观的徐子良。 干猪皮被他精心烹制,当然,只是在末世的,一种精心烹制的过程。 猪皮经过晒干的时间太久了,质地坚韧到和一块鞋底差不多,直接煮食不易消化,他用了两天的时间来浸泡它,两天后猪皮变软,他才将猪皮从水里捞出来切成一丝一丝的大小,加入胡椒和盐煮透,还放了几粒脱水枸杞。 为了表示对食物的尊重,徐子良在餐桌对面还给大晃摆了它专用的盘子,一只绿色的,带有咖色包边的餐盘,盘子下还垫了一块餐布,盘子和餐布都是从一家西餐厅捡来的,还有刀叉,徐子良不仅捡食物,还捡回一些他感觉不错,生活上能够用得着的东西。 就餐氛围出来了,就像米其林餐厅,虽然只有简单的猪皮汤和麦粒饭。 大晃很接受徐子良的这种‘矫情’,它将盘子里的汤和猪皮丝舔的干干净净,吃个饭还顺便用舌头将盘子刷干净。 徐子良给大晃编织的披肩工程也进入了一半,怪不得女人都喜欢编织,那种在编织过程中渐入佳境的感觉可真奇妙。 关键是,编织拯救了徐子良的睡眠,虽然他也想不清楚编织和睡眠有什么关系,但开始编织之后,之前的睡眠质量确实又回来了,也许还是平和的心态拯救了他的睡眠吧。 不过每天的重点任务,还是要放在寻找食物上面。 寻找食物的感受同样很奇妙,颗粒无收的一天,当然会有气馁,但同时也会鼓励自己不要泄气,第二天继续努力。 如果能够顺利找到食物,那这一天无比充足,心情也跟着好到马上就要起飞一样。 进入十一月份的中旬,徐子良换上了棉袄,背包也为了大晃进行升级,徐子良在背包上安装了一块硬板,这样大晃坐在上面的时候空间体验感更好一些。 有了大晃,徐子良就像化身为一个心思细腻的慈父,就连最微小的细节,他也会为大晃考虑着想。 这天天色不是太好,根据以往的经验,有可能会有沙尘暴,徐子良没带大晃走远,决定早去早回。 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徐子良竟然闻到了干草与羊粪的气息。 并且是新鲜的羊粪。 第25章 一群被割了声带的羊 熟悉的气息令徐子良有种兴奋感。 这气息可是久违了,之前在老家经常闻得到,末世里,连动物的影子都见不到多少,羊这种动物更是几乎绝迹,这气息就再也没闻到过。 那时大舅家里就养了七只羊,就跟养了七个孩子一样,每天出门吃草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吃草的地方也是固定的,大舅挑选青草长得最茂盛的地方,天气不好的时候,大舅就出门把草割回来给羊吃。 一度,徐子良怀疑是自己的嗅觉出现问题,可能过于渴望吃肉才会出现的幻觉。 徐子良深深地,仔细闻了闻,进行确认。 没错,是干草与羊粪,不是徐子良的嗅觉出了问题,而是食物的匮乏,令徐子良的嗅觉变得灵敏无比。 幸存者与他们私有物都是可以隐藏的,唯独私有物的气息是无法隐藏的,徐子良那生锈机器般的,迟钝的脑子,这时被这气味炸出灵光。 经历饥饿太久的大脑,美好地出现了青草地与羊群,那情景恍若隔世,遥远到都快令徐子良所遗忘。 和羊有关的联想,都是美好的...... 干草的清香,与羊身上特有的膻腥味儿,就像一条看不见的尾巴,沿着气味的这条尾巴一路向前追寻,徐子良走进巷子深处。 两棵枯死的榆树后,有一处不大的院落,院门很小,而且陈旧,不过陈旧的门板显然是经过修理,并且是近期的修理,钉子还是亮晶晶的,干草与羊的气味就是从这个院落里传出来。 徐子良放轻脚步走向院门。 隔着紧闭的院门,徐子良将耳朵贴在门前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羊叫,但羊膻气仍然清晰,确定就是出自这个院落里。 徐子良决定进去看看。 房门虽然紧闭,但稍稍用力一推,院门就被推开了。 院子里没有人迹。 院子里有农具,铁锹锄头一应俱全,院落里搭起一个台架,台架上堆着干草,干草的气息就是从这里传来。 那羊呢?那些可爱的羊呢?徐子良继续打量四周。 令他陶醉而激动的羊膻味,它们出自哪里? 院里有两间屋子,屋子的门也是紧闭的,徐子良想,羊一定在这屋子里,或者在其中的一间,或者两间都有。 徐子良放轻脚步,他的脚下没有一点声息,他就像一直保持戒备的猫一样,大晃都没有他谨慎小心。 就在这时,徐子良感觉到,脑后勺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感觉没出错。 徐子良转过身,看见注视着徐子良的对方。 一个蓄着胡子,看不出具体年龄的男人,四十多,或者五十多,也有可能六十岁了吧,因为前几天刮过沙尘暴的原因,男人的头顶包着一条毛巾,毛巾上还带有沙尘暴留下的沙尘。 他的山羊胡子上还夹杂着杂草,目光却很敏锐,如同他那闪亮的锄头上的光,目光凌厉地向徐子良直视而来。 刚才,头巾男人藏在院门后面。 “你住在这里?”徐子良用友好的语气问。实际上他心里很慌,男人体力明显比他强大。 而且这种问话,完全就是多余,他闯进了头巾男人住的地方。 “难道是你住在这里?”头巾男人反问? 有脾气也很正常,每个幸存者都害怕另一个幸存者的突然‘造访’,这种造访一般不会带来善意的结果,这是一种入侵。 说实话,头巾男人没对徐子良动手,他的运气已经非常好了。 可这时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镐,徐子良感觉这很奇怪,生活在县城的巷子里,这男 人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的农具? “对不起,我是无意进来的,因为闻到了羊身上传来的气味。”徐子良真诚地解释,他打算从这尴尬的局面中尽快抽离出去。 头巾男人没说什么,但眼睛一直盯着徐子良,那眼神就是一种武器。 都是初冬的天气了,这男人上身只穿着一件羊毛马甲,光着的膀子,疙瘩肌肉,年龄上来说他是比徐子良大,但是从力量到气势上,他远远胜出于徐子良。 男人当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不紧张。 他仍然盯着徐子良,左手中的镐没有放下,右手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他居然还有烟。 他用打火机将烟点燃,他不但有烟,还有打火机。 香烟燃烧的滋味,久违了。 徐子良的鼻子,很没出息的,不由得深深地吸了两口。可他从前并不吸烟的。 看到徐子良鼻翼贪婪地翕动,深深地嗅着,男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要来一只吗?”他问徐子良。 徐子良摇摇头,他没有抽烟的习惯,自从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因为好奇抽烟被父亲用扫院子的扫帚抽过一顿,徐子良对香烟再也没产生过兴趣了。 “不了,只是好久没有闻到香烟的味了,我不吸烟。” “这个习惯好。”头巾男人平静地说道,又用一只手把院门关上。 徐子良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慌张的表情。 “你自己来的?”头巾男人又问。 这相当于开始审问吧,看他有没有带同伙。 “对,我自己。”徐子良看着男人的眼睛继续回答。 男人又吸了一口烟,烟气进入他的肺里,又从他的鼻腔里喷了出来。 徐子良却想联想到一只发怒之前的喷火龙。 打起来,真不是他的对手啊。徐子良心里暗想。 “你住哪儿?”男人继续问。 “离这大概有四里路吧。”徐子良估摸着回答,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撒了谎,其实他们相距不远。 空气很安静,烟草的气息,从徐子良的脸上摩挲而过。 “你这跑得够远的。”终于,头巾男人开口了。 “没办法,大家不都是这样,这样活下去吗。”徐子良苦笑一下回答。 瞧这话问得,难道他不是这样活下来吗?徐子良心想。 “就这样找剩下的食物残渣来维生不是办法。”头巾男人对徐子良的生存态度不满。 而这时徐子良不想和他再继续对话,他只想,快快离开,他从这个男人身上嗅不到和平的气息。 至于羊的味道到底出自哪里?徐子良已兴趣全无。 “我要回家了。”徐子良说,并用眼神示意头巾男人,接下来他要打开院门并离开。 “你不是想看羊吗?不等看完再走?”头巾男人走向院子里的其中一间屋,他偏偏头,示意徐子良跟他来。 这个举动似乎没有了威胁感,徐子良看见男人在屋门旁放下了手中的镐。 很久没见过羊了,徐子良的心又痒了起来。 头巾男人打开了门。 大概有七八只羊,或站立或窝着,它们的表情很平静,见门打开,齐刷刷地看着徐子良他们。 “它们是怎么做到不出声的?”徐子良忍不住问道。 “我妻子是兽医,她给它们做过声带切除手术。” 为什么要给羊群做声带切除手术,徐子良瞬间就明白过来。 头巾男人守着羊,就如同在荒原上守住一洞珠宝,太多的人会觊觎,为了获得不择手段,况且,种子不再发芽的末世,羊可比一洞珠宝更有价值,生存价值。 “听上去有点残忍,但这样做确实有道理。”徐子良说。 “你身上的猫毛,哪来的猫?”头巾男人的观察很细。 “在我生病快要死去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一只猫,它给我带了老鼠,所以我才没有死掉。”说起大晃,徐子良的脸上又露出微笑。 “听上去真像是天意如此。”头巾男人的眼神不像刚才那般凌厉。 “我也这样感觉。” “你可以走了,我还可以给你带点吃的。”男人关上羊屋的门,他走向另一间屋子,从里面拿了一些东西出来。 “这是什么?”看见男人递过来的,灰不溜秋的布袋,徐子良问。 “别想那么美,不是羊肉。是干红薯片。” 紧张的气氛顿时化解。徐子良咧嘴笑笑。 “这比羊肉还好,这年头都找不到这种好东西。” “别说假话,还是羊肉好吃。”头巾男人回答,他走向院门口,打开了房门。 “出去后不要提起这里。”头巾男人吩咐。 “不会说的,但你也不适合继续住在这里,羊的气味,对幸存者来说太敏感不过,还会有别的幸存者找到这里。” “不会在这里时间太久,再过几天,这些羊就会被送走。” “送到哪里去?” “能给我妻子药物的一个医生那里。” 徐子良明白了,原来是交换。 “你妻子生了什么病?” “癌症,日子也不多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多留一段时间,虽然这个世界很糟糕透顶。” “希望奇迹能出现,你和你的妻子能够一直生活在一起。”徐子良表达了衷心的祝福。 “谢谢!” 徐子良告辞离开,小院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手里的红薯干,沉甸甸的,至少有一两斤的样子。徐子良打算晚上煮一些出来,他要和大晃一起分享。 冬天的阳光暖洋洋的,虽然景物索然,但因为有了手中的食物,所以徐子良心情不错。 走到一处废弃的公园时,想到家里已经没有燃料,他打算进公园折一些枯树枝回家用来生火煮红薯片吃。 这些树枯死了好几年,如今做燃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是这个行为救了徐子良,刚转弯走进公园,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嘈杂声。 本能反应,徐子良躲在一个垃圾桶后面,露出一点点脑袋观察。 声音迅速接近,五人,分乘两辆电摩托车,其中一人车后似乎带着绳索一类的工具,徐子良顿时心感不妙,猜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及时转弯走进公园,一定会和他们碰个正着,收集干柴的念头救了他。 几个人来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是在进行某种行动,他们去的方向,是养羊人的巷子里,他们是去掠夺羊只。 就算徐子良行动再快,也不可能赶在他们到达之前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养羊人。 徐子良心中暗暗祈祷,虽然他也不知道该向谁祈祷,他是无神论者,那就哪位神仙先听见,就是哪位神来帮这个忙吧,但愿这五人去的地方不是养羊人那里。 天色转好,沙尘暴没来,阳光这会儿不错。 徐子良在公园里坐了一会,坐在一排枯死的冬青树前方的长椅上,除了阳光和以前一样,公园的景物面目全非,满眼都是死亡的枯黄。 本想事不关己,准备回家的,毕竟大晃还在家里等着他。 但是想一想,养羊人此时有可能遭遇劫难,徐子良心里万分难安,去还是不去?徐子良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再回养羊人那里一趟,如果养羊人没被这伙人打劫,那么就当提醒他一下好了。 可如果真的被这伙人打劫了,那么......,如今这世界就是这么残忍。 担心再次遇见这五人,所以徐子良走了另一条路去养羊人那里,这条路需要绕行,路上多耗费了一些时间。 巷子就在眼前,徐子良小心谨慎地加快脚步。 第26章 隐藏在地洞中的肥美牧草 被踹烂的院门的门板,东一块西一块散落在地下。 院内没有丝毫动静,死一般的寂静,又仔细聆听过里面的动静,徐子良这才走进院子。 像一场梦一样,头巾养羊男人不见了。 羊屋里空荡荡的,所有的羊都消失不见。 想到养羊人刚才去了另一间屋子拿出的红薯干,此时另一间屋子的房门是半掩状态,徐子良轻轻地推开房门,正午时分,房间里却是昏暗的,两三秒之后,徐子良的眼睛才看清屋里的情景。 屋里是一些基础的生活设施,还有两张并排摆放的小床,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妇人,三十多岁左右,她侧身卧着,一只手伸着,正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这动作是静止的。 小床的那一面,徐子良看不见,于是他走近一些。 这下他终于看清,妇人想抓住的,是倒在床边的养羊人。 养羊人一身是血,看出来已经没有气息了,眼睛却大睁着,仰脸看着床上的妇人。 妇人的一只手抓着养羊人的一只手,看不出她是死是活,身上没有血迹,眼睛也是睁着的。 徐子良将手指放在她的鼻翼下面。 而妇人突然发话。 徐子良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们拿走了一切,却还是没有放过我们,从欺骗,到赤裸裸杀人抢夺,这个世界真是不值得我们再这样苦苦挣扎了。”妇人的语气,有种失望透顶之后的平静。 “我在半路见了他们,可是我实在来不及通知你们,他们开的电车,而我是步行。”徐子良向妇人解释。 看到养羊人被害,徐子良心里十分难过,那种爱莫能助的无奈感,让他感觉到浑身没有了一丝力量。 “你也难,活着都很难。我听见你们在外面的对话了。”妇人轻声说道。 “我听大哥说你生病了,他要去医生那里为你找药。” “来的就是他。” “啊。” 徐子良惊讶地叫出声来,他还是太年轻,以为即使是末日医生也是仁心仁术的那类人。 “他在这个县城里有一个物资站,形成成员都是幸存者的小型组织,不过他们做的都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这种活。” “这竟然是一个医生能做出来的事。”徐子良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但是转念一想,末世里,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了,医生摇身为匪帮头目, 教师沦落成劫掠人,原本的社会秩序早已倾翻,人性的考验尤为严峻,每一个活着的人,在末世中都只有一种身份,挣扎求生的人。 “可是,大哥不是和他谈好的,以羊换药吗?” “这几年下来,他已经没什么药了,尤其是我用的这种稀缺药。” “那他还……” “刚开始那会儿,他还像个人。我和我丈夫是畜牧科学院的,所以最早手里也有一些物资,在我生病之后,我丈夫想尽一切办法和他搭上了关系,他以前是肿瘤科的医生,所以他那里有一些治疗我这种病症的药物,我们以物以物,当时他给的药物都是真的,大概过了一年多,我丈夫发现,他已经没有我需要的那种药物了。” “那你吃的药是?” “他是医生,用了几种药物合并然后提供给我们。” “那效果呢?” “效果当然好不了,被我丈夫发现,他解释说,他合并的药物,也有缓解作用,那时我们还是很相信他,既然已经无法找到我所需要的药物了,也只能接受合并药物这个现实。接着,他的胃口越来越大,知道我们饲养羊,所以他一直想找到我们居住的地方,说想来看看,学习经验,可我们已经看出来,他脸上有种迫切的贪欲,就一直没告诉他,他没想到我们就生活在县城里,他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这是平安险中求。”徐子良说。 “你快离开,不用管我,咱们各有各自的命运,你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记得这个人,万一遇见,切记要防着他,他叫斐瑥君。”妇人催促徐子良离开并叮嘱。 徐子良点点头。 “你的丈夫才给了我这个。”徐子良举起手中的袋子给妇人看。 一饭之恩也是恩,徐子良想,他得为这个妇人做点什么。 “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就是样子长得像个坏人,不过他说过,那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他必须把自己打扮成看起来凶一点的样子。” 妇人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落泪,她的手一直牢牢地抓住养羊人的手,一直没放手。 “他是个好人。”徐子良用遗憾的语气说。 “他大我六岁,那是我刚进入研究院工作,他负责繁育,有一次因为一只牛生病死去,我看见他落泪了,那时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在我之前,他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因为他家条件太差向他提出分手,分手后不久,他的前女友家里着火,所有的财物付之一炬,他把所有的积蓄都捐给前女友家里,有人说,那是他想和前女友复合,但他说,即使是普通朋友,他也会这样做。”妇人用柔软的眼神看着死去的丈夫并回忆着。 “所以,他一定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徐子良说。 妇人闭上了眼睛,眼泪流向她的髻角。 “你好好休息,活下来的人,还是要努力地活着,这里可以交给我。”徐子良准备把养羊人埋葬在他来时经过的那处公园里。 初冬的土壤还算是柔软,这个时候埋葬一个成年人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 花费力气倒没什么,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挖掘到之前埋下的逝者,死去的人太多了,小城里任何一处土壤里都有可能埋葬过死者。 不过现在徐子良也有了经验,一铲子下去,土里有没有骸骨,凭借铲子传来的感觉就能辨析出来。 “不用耗费力气,人离开这个世界,无论是土壤还是水里,无论是暴露还是在火里,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离开就是离开。” “入土为安,这对活人也是一种安慰。”徐子良轻声说。 “他走了,我就不再是个活人了。” “不要这样说,大哥可不希望你这样。” “你回去吧。”妇人又轻声说“我们这样待着就很好。” “也许你可以住在我那里,或者换一个环境住下来。”徐子良看出妇人的念头 。 “我就在这里,哪都不去了。”女人固执地回答。 “可我做不到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快走,这里不安全。”妇人的声音大了起来。 “可他们已经拿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不是,那些羊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那么他们想得到什么?” “牧草,优质牧草的种子,能够发芽的牧草种子……”妇人开始艰难地喘息,她的病可能和肺部有关系。 “你们喂羊的牧草,是自己种出来的?” “是的。” 到底是畜牧研究院的啊,在末世里能够让牧草种子发芽,简直就是神人一样的存在。徐子良心里暗想。 “这真难得,现在的种子都拒绝发芽,它们像在统一行动,会发芽的种子,对种子们来说是叛徒。” “希望这样的叛徒多一些,人类太需要它们。”妇人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你的肺不好?”徐子良问。 “本来是胃癌,后来在试验过程中肺部被感染,牧草根部有霉菌,霉菌感染了我的肺。” “你拿自己的健康换成功。”徐子良同情地说道。 “值得了,再说我本来也不是健康的人了。我们优化过的草种不但发芽,1公斤种子可以种出9公斤的牧草?我们用的是水培种植,真真实实收获了9公斤的牧草。”谈到试验的成功,妇人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润之色。 “这么多!” “我是选择大麦品种进行种植的。经过浸种催芽和生长,只需要7天,水培牧草就能长到18厘米的高度,一公斤大麦种子,可以种出9公斤的水培牧草。” “能想象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收获。”徐子良感慨地说。 “可我累了。”妇人长长的,长长地叹口气。 徐子良将妇人扶坐起来,她的手终于松开了牧羊人的手。 她实在太累了,长久的握手,让她本来就虚弱的身体变得更加气息游离。 她靠在床头开始短暂地休息。 趁这个时候,徐子良找到一床毯子,他将毯子铺在地下,将养羊人的遗体放在上面,做完这些,徐子良已经累到浑身无力,接着他在地上盘腿坐下,又休息了片刻,这才像包春卷一样,将养羊人包在毯子里,他打算等到傍晚再埋葬了养羊人。 用毯子卷起养羊人的时候,养羊人的头巾掉落下来,露出一头花白的头发,包住的,也是进入末世后遭遇的苍凉吧,想了想,徐子良将头巾重新包在养羊人的头顶。 院子里有手推车,那即将是徐子良为牧羊人送行的工具。 妇人已经默认了徐子良的安排,她眼里噙着泪水,因为情绪的波动,这时她明显在急促呼吸,她看着徐子良将牧羊人卷进毯子里,当牧羊人的脸消失在毯子中的瞬间,她克制不了悲愤的情绪低声痛哭起来。 低声的痛哭,远比号啕大哭更加令人压抑悲痛,但她还是克制着自己,以低低的痛哭向她丈夫做着最后的告别。 “还好,他似乎没有承受太多的痛苦就离开了。”徐子良安慰妇人。 是一刀毙命,胸口的位置。 “你是一个好人,可现在很难见到好人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接下来你的发现,能够保障你将来所需,这个秘密,也是医生他们来寻找的目的。” “食物?”徐子良觉得如今最大的财富除了食物就是药物。 “和食物有一些关系。”妇人回答。 “你扶我下床。”妇人又让徐子良扶她一把。 因为缺少营养与长期疾病的原因,妇人的脚是浮肿的。床下放着一双拖鞋,一眼能够看出来,拖鞋不是成品,是手工缝制,加宽加肥,缝工粗糙但实用,是她丈夫缝制的吧。 妇人已经虚弱到无法自己穿鞋子,即便是简单的拖鞋,她也无法轻松地独立完成穿鞋过程。 徐子良帮她穿上了鞋子。 妇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休息,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这样。 “你把床推开,从床头的一侧开始推……”妇人说,她大口喘了几下。 徐子良按照她的话刚要去推开床,妇人又继续说,“这样推是推不动的。有个机关,在枕头的位置,床沿那边有个凸起,你在凸起的地方用点力气按下去,才能把床推动。” 凸起的地方一下子就找到了,触感有些光滑,看起来经常使用。 将床推到另一侧,一个仅容身形瘦小的人才能通过的洞口出现。 “这洞口不大。”徐子良惊奇地说,没想到小小的屋子里竟然藏有暗洞。 “当然,是按我们身形打通的,你现在进去看看。” 好在末世没有胖子,徐子良钻了进去,洞口窄小低矮,徐子良一开始以蹲着前行的姿势,走了十来米的时候,洞口渐宽,可以猫起身子前行,洞两边的壁道上挂有玻璃瓶,瓶里放着荧光石一类的发光物体,借着这光,可勉强看清洞里的情形。 这秘洞还真是个大工程。 “还要走多久?”徐子良大声问。 “要不了多久,这又不是天然形成的山洞,人工开挖的,不会太深。”妇人在外面回答道。 又走了十来米的样子,隐约可见前方有紫色的光,这光徐子良熟悉,当发现种子不再发芽,有的幸存者感觉土栽无望,转而试图在植物生长灯上寻求希望,植物生长灯是通过发射适合于光合作用的电磁波谱来刺激植物生长。 但后来他们发现,种子不发芽的原因出在种子自身,无论土壤还是光,它们同样拒绝发芽生长。 洞越来越宽,轻松前行了二十多米的距离,徐子良到达一间面积和小学教室差不多大的房间里。 工作台上摆满了水培牧草,虽然生活在地洞里,完全不见自然光,但牧草的精神面貌和外界的植物完全不同,它们精神抖擞,一看就是营养不错的样子,看来养羊人夫妇在它们身上没少费精力。 “它们长得可真好。”徐子良就像久不出门的人,看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啧啧称赞道。 外面没有回应,隔着这数十米距离,妇人听不到徐子良说话的声音。 “它们和外界信息不相通,所以才会心无旁骛地去生长。” 妇人的话在室内响起,徐子良吓得浑身一哆嗦,再看身边无人,只有工作台上密集生长的牧草,徐子良这才意识到妇人的声音来自室内的传声器。 “你能听见?”徐子良问。 “当然。” “有没有看见那只密封桶?”妇人又问徐子良。 “看,看见了。”徐子良这才看见墙角有只金属桶,桶的高度和街上的一只垃圾桶差不多。 “医生他们来找的就是这桶里的种子。”妇人告诉徐子良。 “明白了,要是我的话,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找到这么优秀的种子,当然,我不会像他们那样不择手段,我会恳求你们给我一点牧草种子,几粒就行。” 有一丝吹进徐子良的头顶。 “这里有风?”徐子良问,可他没看见洞里有出风的地方。 “有通风口,设计得比较隐秘,而且在白天的时候还可以反射阳光进来,这让我们能够给太阳能植物灯补充能源。” “真没想到还有一个这样的地方。”徐子良感慨。 原来还有一些事是能够做成的,只要下功夫去做,徐子良突然觉得,这破烂的世界还是能够看见希望的。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徐子良问妇人,她将秘密告诉他,肯定是有一些所求。 “它有名字,是在末世里升级过的黑麦草,保护好它们,让它们在需要的人那里发挥出它们的作用。”妇人回答,她一直在等着徐子良的这一句发问。 “明白了。”徐子良说,“您可以和我生活在一起。”徐子良再次邀请。 养羊人已经死去,妇人需要一个生活的地方,她身缠重病无药可服,可徐子良既不能每天来照顾她,也不能将她一个人就这样丢下。所以一起生活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不去了,可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一季的牧草种子收了,用不了多久,种子就能收了。” “这有些冒险,医生,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他们随时有可能回到这里。”徐子良担心这一点。 如果那时他在洞里,那么就会被他们堵个正着。 “有另一条密道出去。”妇人说。 “可那还是很冒险。”徐子良毫无出息自认无能地回答。 末世里最大的禁忌就是冒险与逞能,况且他现在有了大晃,他可不想让大晃等不到他回家。 每天都要平平安安的,这是徐子良的生存理念。 “我最多能做的,就是将这些种子藏在更隐秘的地方。”徐子良向妇人保证。 “你有家人?”妇人问。 被拒绝后,她立即感觉到,徐子良是为了家人才没有答应她去做这种冒险的行为。 “算是家人,比家人更亲一些,是一只猫,在我差点死掉的时候,是它的出现救了我一命。” “它一定很幸福,和你在一起。是只很漂亮的猫吧?” “当然了!”说到大晃,徐子良又露出一脸慈爹一样的微笑。 “它叫什么名字?” “大晃。” “听起来就很结实的样子。” “我起的,当然是好名字了!” “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做完这件事,每一粒种子都很重要,它们能发芽……”妇人又提出让徐子良帮她收完这一季的牧草种子。 徐子良当然了解种子的珍贵,但徐子良同样珍惜他的生命,毕竟牧草种子可以栽种,生命结束了就不再有第二次。 “大晃,你给它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是带着希望的。”妇人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在微笑。 “是的!”徐子良回答。 “水培的话,水的资源怎么解决?”徐子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问妇人,水栽培需要大量的水,水又从何而来? 妇人没有回答,声音传导器大概有些失灵。 徐子良四处寻找水源,虽然没有找到,但徐子良在工作台上找到了栽培记录,上面记录得非常详细,即使是一个对植物毫无了解的外行人,看了这记录也会迅速学会牧草的水栽培。 至于杂交与选种这种技术,可能记录在另外一本日记里。 这不就是栽种指南嘛,我应该将这记录全过程都背下来,记在心里才是最安全的,不过在背熟重要内容之前,还是要先把日记带走。徐子良心里想。 “栽培日记我带走了。”徐子良大声说。 依然没有回应。 徐子良心猛然收紧,医生回来了?徐子良心中产生了不祥的念头。 徐子良朝出口走去,无论医生是否返回,此刻妇人必定发生了意外。 当徐子良从洞中出来,徐子良看见妇人已经挪到养羊人的身边,毯子被打开一点,她的手又重新紧紧地拉着养羊人的手,和他脸贴脸地躺在一起。 徐子良轻轻地摇了摇她,接着手指感触到她正在僵硬。 该说的都说了,又夸了夸陪伴他的猫,然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和她最爱的人倒在了一起。 徐子良的喉咙一紧,这几年他没哭过,似乎已经没有眼泪,但这时他感觉到眼泪的存在,它们没有冒出来,但都堵在喉咙口,徐子良快无法呼吸了。 这是他们想要的,和人世间告别的方式吧,牵着手,一起走,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将洞口重新用床堵住,徐子良又等了一会儿,等待黄昏到来,徐子良将养羊人和妇人放进手推车里,无法进行一个庄重的葬礼,去公园的路上,也只能如此。 从包裹一直到埋葬地,这几乎耗尽了徐子良所有的体力。 徐子良已经无力挖掘,只好将夫妻俩暂时放在公园的枯灌木丛里,又盖上遮掩尸身的防潮布,这才回家去。 大晃对时间有着深刻的理解,当徐子良晚归时,它满脸疑惑,在徐子良身上不停地嗅来嗅去。 徐子良把一天的经过和大晃说了说,又给它开了罐头,弥补晚归让它担心的错,拉上窗帘,点上蜡烛,继续织大晃的围巾。 这一幕很是温暖,也有点熟悉,好像小时候看过的图画书里,就有着这样温馨的一幕,不过坐在灯下编织的通常都是老奶奶。 窗外起了风声,徐子良有点担心留在公园里的夫妻俩,不知道这级力的风,会不会掀开盖在他们身上的防潮布。 “这风,跟强盗一样,说来就来,真是烦心。”在大晃面前,徐子良就是一个男人版的老奶奶,嘴里同样絮絮叨叨。 但嘴里说着烦,可和大晃这样相守的时光,还是让徐子良有种富足天下的满足感。 红薯干在煮沸的开水中一点点恢复它的软糯与甘甜。 风势持续至半夜才有所减弱,狼嚎鬼哭般凄厉的声响也渐渐小了许多,徐子良等待风势平息后,才得以入眠。 大晃,却安稳沉睡,由于徐子良的陪伴,它没有任何顾虑,它总是以淡定的态度面对每一天的生活。 徐子良的梦境丰富而多变,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有不同的梦境,就像在播放一部电影,每天都有新的故事与画面。 在梦中,徐子良邂逅了养羊人夫妻,在那个场景里,还是末世之前,妇人正在进行实验,她的身影犹如徐子良所熟悉的居里夫人插画一般,健康而又优雅。她的发鬓整齐而美观,如同天鹅般高贵的颈部,无疑是一位美人。徐子良在梦中感慨,原来她健康时的模样是这样的啊! 养羊人在梦中的模样较为模糊,梦里的他,给妇人送吃的,包子,食堂刚出锅的热腾腾的还冒着热气的羊肉包子。 啊,羊肉包子!!!徐子良在梦里流出了口水。 醒来时,枕头上满是徐子良梦中垂涎羊肉包子流下来的口水。 大晃都嫌弃徐子良流出这么多的口水,它没睡在徐子良的枕头旁,它挪了位置,在床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放了几件徐子良叠好的备用换洗的衣服。 “大晃知道哪里是最干净的,所以才睡在那里对吧!”徐子良夸奖大晃,在徐子良看来,它做什么都是最正确的。 只睡了几个小时,但第二天徐子良很早就起床,这一天安排的事情有许多,埋葬养羊人夫妻,寻找食物,照管牧草。 妇人拜托徐子良的那件事,也是她的遗言,徐子良决定替她完成草种的收集。 “草种是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所以很珍贵,因此得尽力完成他们的遗愿,大晃你说,我这样做对不对?”出门前,徐子良向大晃解释为什么今天没有带它一起出门,他又向大晃告知接下来他一整天的行程与计划。 是家人,所以要让家人放心。 大晃刚刚结束早餐,它坐在窗台上梳理毛发,有时徐子良觉得大晃如果是个人类的话,它一定是一个注重清洁的小姑娘,世界再乱,也不可以乱了它的毛发。 知道埋葬死者是个体力活,所以早餐多吃了一点,挖坑就用去了两个多小时,土又干又硬,每一铲子下去都实实在在的,耗费掉徐子良的力气,挖了一会坑,徐子良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坑边开始休息。 徐子良大口大口喘气,心跳得很厉害,有风掀起盖着养羊人的防潮布,徐子良看见牧羊人的脸,他的眼睛微睁着,似乎在凝视着天空。 不过他的神情很平静,昨天徐子良给他换上了干净的外衣,这是对实践者的一种致意。 徐子良站起身走到牧羊人的身边,将防潮布重新盖在他的脸,接着继续挖坑,徐子良决定加快速度,再累也要加快速度,结束这一切之后,他还需要去寻找食物,大晃还在家里等着他呢,今天他需要早点回家,不能像昨天那样,一直让大晃等到天黑透。 埋葬过牧羊人夫妻之后,徐子良感觉到肠胃里传来饥饿感, 坐在油漆斑驳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阳光很好,几个小时前还是冬风怒号呢。 徐子良从背包里掏出栽培日记,坐在阳光下读了起来,栽培日记每一天记录的末尾,都有记录人的姓名,徐子良从日记里得知到养羊人夫妻的姓名。 男人名叫朱从文,女人名叫刘西齐。 朱从文,刘西齐。 徐子良没给他们留坟头,为了避免有可能招来的麻烦,也是为了节省他的体力。 体力的消耗特别大,而补充消耗的来源却很难获得。 从栽培日记的时间顺序看来,朱从文负责的次数和时间更多,刘西齐只是有限的几次。 原因徐子良清楚,刘西齐一直在生病,所以朱从文承担了大量的栽培工作。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徐子良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半日已过,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初冬的风已经学会了袭击人,刚出了汗,所以脱下了棉袄只穿了一层棉毛衫,这会感觉浑身发冷,出的汗也吓得钻了回去,让徐子良感觉更冷。 徐子良将挖坑时脱下的棉袄拍了拍穿在身上,他隐隐闻到汽油味,末世还剩有一些汽油,可那是稀有资源,就算有,也轮不到徐子良找到。 同时还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人的,好像又是两人以上的混合声音,声音是风传带过来的。 但也可能听错了,风总是带来四面八方的声音,真假难辨,虚实难分。 这声音令徐子良开始紧张,小县城如同深海,每一个幸存者都仿佛饥饿的鲨鱼游走在任何一处有可能捕猎到食物的地方。 第27章 它以命相救,他一夜白头 没有寻找到任何食物,徐子良疲惫地回到家里。 快到家的时候,徐子良望向自家窗台,一只小小的影子坐在窗台上。 隔着窗子,大晃看着徐子良回家的方向。 被一个生命牵挂着的感觉可真好,尽管徐子良很饿,整个身体空虚,无力到好像下一秒随时会倒下,但看到大晃身影的那一瞬间,他浑身注入了力量,楼下的徐子良向小身影微笑,加快脚步向家走去。 那是在幸存者身上难以看到的轻快的脚步。 一整晚,徐子良都纠结,该不该放弃对牧草种子的采集。 徐子良不想冒险,医生随时都可能回去,不去的话,徐子良的脑子里总是闪现过刘西齐的托付,对那些即将收获的麦草,她视如孩子,临终所说的那些话也如同托孤一般。 牧草孤儿。 徐子良还是没有放下那些牧草孤儿。 他再次去了小院。 在密封桶后面,这一次徐子良终于找到了水窖的洞口,洞口不大,但大小深浅看不出来,看样子是雨水收集而成的,徐子良尝了尝,确定是过滤后的雨水,地下水不是这种味道。 密封桶里沉甸甸的,掂量着大概有四十多斤的重量,徐子良准备这一次先将密封桶里的牧草种子带回他的住处。 徐子良先认真看了看栽培日记。 每一个步骤先在脑子里记熟。 抵达后,徐子良给培植器里的牧草们添了水,空气循环不用手工操作,太阳能灯也是通过折射补充,还是比较省事。 每隔两天,徐子良会去地下牧草工厂一次,地下牧草工厂是徐子良给实验室起的名字,这名字让徐子良有种成就感。 牧草孤儿没感觉出来它们换了主人,长得依然青翠健康,看上去心情很好,没有一点失去原主人的伤心样子。 末日幸存者都有一个奇怪的毛病,自言自语,和牧草孤儿们在一起的时候,徐子良还是保持着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 徐子良会和牧草们说起外界的变化,在外界很少能够见到活着的野草,本该是生命力最顽强最无所匹敌的野草,地球进化史从没缺席过的身影,这时却消失几近绝迹,幸存的草,和幸存的人类一样寥寥无几。 徐子良有种感觉,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株连到与人类密切的野草身上。 青草无声,不过徐子良想,它们听得懂他的话。 因为一次,徐子良看到其中一株长得格外茁壮的牧草,微微地摇动了它的身杆,此时没有外来的风的介入,它摇动出它的情绪,就如同大晃就是以摇动它的尾巴来表达不一样的情绪。 “没有风啊,怎么会摆动呢,这草成精了。”徐子良盯着草说道。 可是第二次去牧草工厂,徐子良遇到了灭顶的麻烦。 洞里,通风系统正在运行,徐子良敏感的闻到了麻烦的气味,汽油味,并且是从人身上传来的汽油味。 徐子良正在将倒伏的牧草植株重新扶起来,这异常的气味让徐子良警觉起来。 徐子良停下手中的动作,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脚步声,人类特有的,带着强烈的目的,声音来自徐子良的头顶,虽然进入秘洞之后,徐子良在洞口里面将床重新推回到原来的位置,不过他想,医生这伙人,很快就会发现秘洞的。 只不过,没想到发现的这么早。 仔细检查过后,这里就连苍蝇留下的一粒屎他们都会注意到。 密集的脚步,不是一个人类能够产生出来的,接着是说话的声音。 听不清说什么,语气中能够听出他们在寻找。 寻找徐子良。 秘洞只有一个通道,徐子良没有别处可以通过。 刘西齐所说的另一个出口,在她死去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他。 “真是,最重要的没说。”徐子良心里嘀咕。 脚步声渐近,这几天徐子良已经熟悉了秘洞的环境,在这里如果被外人发现,那是彻底没有躲藏的可能。 床被挪开,徐子良听出来了,床与地面的摩擦声他熟悉无比。 “在这里。”有个声音兴奋地大喊。 就像一只会说话的猎犬在说出它的发现。 “上次怎么没找到?”另外一个声音则在埋怨。 “留点心,你把电筒拿着。” “你跟在我后面。” “好的。” ...... 徐子良站在入口,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主动点,迎接他们进来,把眼前的一切交到他们手中,就像一个卑微的,国家被入侵者所破的主儿,将国的玉玺双手奉上。 或者,跟他们拼了。 可此时他手里连根棍都没有。 总不能拔草相向吧。 突然,徐子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水窖的方向。 没有时间再考虑了,徐子良推开密封桶,将双脚伸进水窖里,刺骨的寒冷从双腿传来,顾不得这么多,也不管水有多深,先躲开这群人再说。 徐子良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和这群人遇见,那他的命运肯定和养羊人一样。 胸口上被利索的扎一刀。 冰水一样,徐子良冻得直哆嗦,徐子良想到他的父亲,这时才感激他在徐子良的童年时代所做过的一件事。 老家有条小河,徐子良经常和村子里的孩子偷偷去河边玩,不过那时徐子良还没完全学会游泳,只敢在水浅的地方扑腾几下过过瘾。 家里知道徐子良去过河边的话,会用巴掌实实在在的收拾徐子良,于是每次去玩的时候,他总是会隐藏好行踪,回家的时候更要瞒好之前的所作所为。 有一次他正光着屁股在水里扑腾呢,父亲从河边路过,先是一脚踢飞徐子良脱在岸边的衣服和裤衩,然后叉腰看着徐子良。 其他几个孩子逃上岸四散溜走,徐子良上岸也没用,总不能光着屁股吧,再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就在水里边扑腾边咧着嘴哭。 父亲找来棍子开始捅徐子良,受到惊吓,他只能往河中间游,游累了刚想游回去,父亲又举起了棍子。 直到看见他累到在水中呕吐,这才让他上岸,但那时徐子良真正的学会了游泳。 父亲对来劝的村人说,反正也是管不了小孩子下河的,还不如让他学会游泳,也许这样可以保住他的狗命。 想不到父亲如此有远见。 就在父亲举起棍子的那个时刻,命运给他增加了一项生存技能。 水不知道有多深,反正水面和水下都是同样的冰寒,徐子良索性想踩到底看看水有多深。 猛吸一口气,徐子良向水底沉去,在沉下去的瞬间,徐子良抬头看到水面上的黑影,他们不但进入到密室,还很快就发现了水窖的洞口。 绝望反而催生了勇气,水窖很深,深不见底,徐子良憋气游动想寻找到水窖的边缘,起码游累了,还可以找个地方靠着死去。 可徐子良看见了光,有光的地方就意味着有生机。 徐子良向光传来的方向游去。 接着找到了出口。 出口连在另一个巷子里的一个老井里,徐子良从井里爬出来,筋疲力尽但又无比庆幸,果然出路都不是旁人指引出来,出路是靠命摸索出来的。 来人肯定是医生那伙人。他们仍不死心。 徐子良无法确定他们会不会通过水窖找到老井这个出口,此地不易久留,稍作休息,徐子良拔腿往家的地方飞奔。 地下牧草工厂,已经完全落入那伙人的手中,他终究还是辜负了夫妻俩的托付,但在这个年头,能活下来就很不错了,失去牧草工厂,但人还在,就算是很大的幸运。 徐子良自我安慰着,他的脚步从来没有这么快过,逃命的脚步就是不一般。 远远看见大晃坐在窗前的身影,那种虚空和无力的感觉迅速消散,徐子良的身体像是得到远程充电,顿时有了力量和活力,有大晃,徐子良的世界就是明朗充实的。 徐子良决定两天不出门,那伙人大概会到处找他,虽然他们得到密封桶里的草种,但栽培记录还在徐子良这里,还有他也在寻找的数据分析的记录,都是医生那伙人想得到的,它们比草种还要宝贵。 谨慎是非常必要的,那伙人可不是善茬。他们不择手段,有着一套独特的‘生存哲学’,并在这种哲学加持下随心所欲,在他们看来,别人的生命和财产都可以随意践踏,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躲避的两天,对徐子良两天没有出门,大晃没有表现出它的不解,它很享受这种相处的好时光。 那两天的天气,也好得出奇,天上的云朵美到令人有种恍惚感,这世界还是美好的,美好的都有些不真实,像个童话。 “大晃,看见那朵云了吗?看它像不像个盛满了泡泡的浴缸,真想跳进去好好洗个澡,我都好久没有洗澡了。”徐子良指着天空其中一朵白云对大晃说。 大晃‘喵’地回应徐子良。 徐子良撸撸它的毛,准备开始编织,也许不出门的这两天可以完成编织,大晃将很快拥有它猫生的第一件披肩。 第三天的傍晚,天色又有些昏黄,这颜色预示着沙尘暴就要到来,天快黑的时候,室外的风声开始吹奏起恐吓的号角,楼的每一道缝隙都在随之呻吟,徐子良拉起窗帘,虽然不能完全隔离,但可以减弱一点点窗外的呼号声。 狂暴的沙尘暴终于制造出了地动山摇般的效果。随着风的呼啸声,无数沙粒被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身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沙尘暴如同一头巨兽,随着风的呼啸声,无数沙粒被狂风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身影,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县城建筑已经被沙尘暴摧残的如同鬼城,徐子良也不知道他住的这个地方还能撑过多少场沙尘暴,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会带着大晃搬走。 “该睡了!”抚摸过大晃的脑袋,徐子良像一个自信沉稳的家长一样的说道。 大晃摇了摇尾巴表示赞成。 徐子良放下手中即将完工的披肩,如果不是这场沙尘暴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他肯定会完成编织。 人睡在床上,徐子良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舒适感。 他和大晃头对着头,准备进入睡眠状态。 困意渐渐到来,徐子良的身体开始放松,思维也开始变得模糊。 他渐渐地进入了梦中。 暴风减弱了,但接着又猛烈起来,楼梯也在战栗。 徐子良突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楼梯为什么也在战栗? 有人来了,徐子良从梦中惊醒,迅速并疑惑地思索,这脚步声究竟是来自现实还是他的梦境。 声音来自现实。 大晃已经先徐子良而醒,它站在床沿,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好,徐子良心里大叫一声。 不过,徐子良事先已经有所准备,如果不幸被其它实力强过他的幸存者堵在家里,他该怎样应对。 衣柜里有个暗门,能够通往另一套住宅,这是徐子良为自己的安全所做的保障与努力。 “咱们藏起来。”徐子良对大晃说,并将它一把抱入怀中。 他们钻进衣柜,徐子良将衣柜里的暗门打开,带着大晃钻了进去,抵达到另一套居室里的,同样也是衣柜的空间里。 紧要关头,暗门却出了问题,无法全部闭合,还闪着一条缝隙,只要打开衣柜,很快就能发现衣柜里暗门。 “不好。”徐子良低声说。 他徒劳的将挂在衣柜里的大衣往缝隙处拉了拉,企图让它挡住露出的那道缝。 可徐子良想起一个词叫作欲盖弥彰。 是医生,这些人的行动太快了,这样的天气他们竟然也能出门。 徐子良听见,脚步声到达他的家门口,接着房门被一脚踹开。 对话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徐子良已经熟悉无比。 “床铺是热的,他们还在屋里。”一个声音得意的说。 抓到徐子良,在他在看来已经十拿九稳。 “他还种了番茄,不过没有成功。”这群人在徐子良屋里到处翻寻。 “这日子过得娘们叽叽的。”有人在嘲笑徐子良,他看到了徐子良正在编织的护肩,对此表示轻蔑。 “人呢。” “不可能离开,再找找,去衣柜里看看。” “衣柜里,不过只有最蠢的人才会想到躲在衣柜里,这和驼鸟把头扎进沙子里就看不见对手有啥区别。” 可脚步声还是向衣柜走来。 徐子良听见盘子碗筷落地摔碎的声音,衣柜的缝隙里,有光源在接近,徐子良眯起眼睛,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脚步声更近了,徐子良仿佛看见一只手拉住衣柜的门把手,他打开了衣柜的门,光射了进来,而这时,徐子良的怀中猛然一空。 速度快到徐子良压根就反应不过来。 大晃从徐子良的怀里跳了出去,怀中空了的同时,徐子良第一次听到大晃发出的,尖利无比的叫声,那叫声如同猛兽,足够撕裂长夜的尖利声。 接着是一声惨嚎。 大晃跳出去的瞬间抓伤了对方的眼睛,透过缝隙,徐子良看见拉开门柜的那个人捂着眼睛弯下腰,他痛苦的大声喊叫。手中的电筒也滚落在地。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猫抓一下而已,不会有这么糟糕。”他的同伙在安慰他。 “快看看我的眼睛怎样了。” “等我那只猫抓来,这家伙这么狡猾,竟然藏在衣柜里。”有脚步声向门外快速跑去。 “一定要抓到它,我要吃了它。”被抓到眼睛的人气急败坏的说。 有人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来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把你的手松开。” “哦,你轻点,我的眼珠子一定受了重伤,我感觉它要爆炸,而且我一点都看不见,那只死猫抓瞎了我的眼睛。”伤了眼睛的人继续哀嚎。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眼皮破了,出了血,所以你才看不见,等一下,我去找些水给你冲冲眼睛。” 原来没瞎,徐子良心里有些遗憾,但他更紧张大晃,听动静它是冲出门了,这伙人把门破开,大晃从破开的大门跑了出去。 大晃那么机灵,那个出去追它的人大概不会得逞,徐子良心里想,全然忘记了自己仍然处在危险的境地。 衣柜的门也同样洞开着,只要转过头,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衣柜里的暗门,以及,暗门后面的徐子良。 通过缝隙,外面发生的一切徐子良看得清清楚楚。 找水的那个人,身高足足有一米九吧,他走来走去,楼板都在震颤。 是个大块头。 大块头在储物间找到瓶装水,他非常浪费,用水给伤了眼睛的人冲洗眼睛上的血。 “好像没失明,”被抓伤眼睛的人站起身。 “接下来,我要找到那只可恶的猫,然后扒了它的皮,我要用它的皮做一顶暖和的帽子。” 他怀着恨意向门外走去。 徐子良听见他踩在瓷器的碎片上,发出咯吱的动静。 “等我一下,咱们一起走。” “找到了吗?” “嗯。” 听到这话,又一波的担心,像一排子弹击中了徐子良。 找到什么了?是说找到了大晃吗? 这会儿大晃怎样了? 徐子良想冲出去,但他还是说服自己等一等再出去,现在出去是自投罗网。 徐子良明白大晃为什么会这样做。 它并非受到惊吓才从他的怀中跳出去,它是在转移这伙人的注意力,只有这样做,才能保护徐子良。 想到这一点,徐子良的眼泪喷涌而出。 “一定要平安。”徐子良默默的合掌为大晃祈福。 徐子良不信任何神灵,尤其活在末世,徐子良更加坚信这个鬼世界上根本没有神灵,但这会儿,徐子良希望有神灵听见他的祈祷,神灵保佑他的大晃平安无事。 一定要平安。 似乎没有神灵听见徐子良的祈祷,或者是听见已晚。 徐子良听见一只猫在楼下的惨叫,它似乎被什么击中,接着再无声息。 这声惨叫撕裂了徐子良痛苦的心。 徐子良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大晃出事了,它一定遭遇到痛苦的对待,才会发出这么惨痛的叫声。 外面彻底安静。 医生那伙人离开了,徐子良几乎是手脚并用从衣柜里走出来。 伤了眼的男人忘记带走他的手电筒,徐子良捡起手电筒。 徐子良摇摇晃晃,魂魄好像全部离开了徐子良,它们出去寻找大晃了。 屋里被破坏的一片狼籍,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放过徐子良的食物,带走了所有的食物。 快完工的编织被扔在地下,显然是故意踩了很多脚的样子,脏污的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破烂。 枯萎的番茄植株他们也不放过,被踩折断在种植池里。 床边他正在读的栽培日记也不见了,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徐子良大哭起来,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哭到声嘶力竭,哭到数度晕眩。 哭到内脏都快吐出来的程度。 天已经蒙蒙亮,徐子良穿过破坏的大门,顺着楼梯向楼下走去,徐子良找遍了家附近所有的地方,他还在楼下不远处发现一小滩血迹,但徐子良无法分辨血迹是那伙人留下的,还是大晃身上流出的血。 它那样惨叫,一定是遇到了重击,地上的那滩血也许就是它的。 徐子良跪在留下血迹的地上痛哭,天亮了,徐子良却是眼前一片漆黑。 恢复视力后,徐子良再次在家的附近寻找。 徐子良不断呼唤着大晃的名字,不怕有幸存者听见,听见又怎样,他失去了一切,不再担心失去了自己。 徐子良没离开家,没有收拾凌乱的一切,大门依然坏着,徐子良幻想大晃还能回来。 徐子良故意让自己饿着,饿到出现幻觉也不出去寻找食物。 没错,他打算放弃继续活着。 但徐子良更想见到一个奇迹。 就像徐子良和大晃的第一次遇见,大晃给奄奄一息的徐子良衔来一只老鼠。 他试图通过折磨自己再次遇到大晃的降临。 没有。 再见大晃,这一不见,就是再也不见了。 一天一夜过去,徐子良从胃的刺痛中虚弱的清醒。 天已大亮,白云出奇的好看,有一朵白云就像浴缸里装满了白色的泡泡。 “大晃,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浴缸里装满了白色的泡泡,我好想在里面洗个澡,我都好久没有洗澡了。”徐子良把前一天说给大晃的话,又一字不差的重新说了一遍。 几分钟后,徐子良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 徐子良走到碎裂的镜子前照了照自己的鬼样子。 鬼的样子,就是徐子良的模样,徐子良被自己吓了一跳,无数片碎裂的镜片里,无数个鬼一样的徐子良。 一只白头鬼。 再细细一看,是他的头发,在一夜之间全白了,一夜白头的事,原来真的会发现,之前只在故事里听说过。 没想到他也会一夜白头,他才二十八岁。 徐子良已经不在乎那伙人还会不会回来,不过他们回来的可能并不大,得到想要的东西,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回来的价值。 徐子良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在这房子里继续生活了一个月。 为了抵挡寒气,徐子良在破坏的门上挂了毛毯。 新年到来了,春节,除夕之夜。 第28章 只期待和食物来一场丰盛的艳遇 过新年,那是文明人的仪式,末世幸存者哪还有文明人。 和过去告个别吧。 颓废是不应该的,大晃用它的命换来他的平安,继续颓废下去,等于浪费大晃的付出。 徐子良默默将织好的披肩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摆有新年餐,一盒猫罐头,鸡肉块与胡萝卜的,徐子良在心里默默向大晃道声新年好。 然后徐子良吃下那盒猫罐头,也是唯一的一盒猫罐头了。 除夕过后,他要离开这里,这一带再也难以找到食物,他需要换个地方。 大晃不会回来了。 徐子良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多么希望时光退回到他闻到羊与青草气息的那一刻,那天他绝不会因为好奇心走进巷子里,即使全世界的希望都在那里,他也不会向前多走一步。 也许只有那样可以换回大晃的存在。 然而没有如果。 门口传来罐头盒子丁零当啷地滚下楼的声音,徐子良头也不回。 他知道老鼠又来了。 大晃消失后,没过几天老鼠就找到了这里,虽然罐头盒子里一点残渣都没剩下,但舔一舔也是不错的,也算品尝了一番。 徐子良想过消灭老鼠,但他又由此想起了大晃,强大的悲伤又淹没了他,灭了老鼠的想法早就没有了踪迹。 虽然做出离开的决定,但徐子良还是向后拖了几天。 他继续寻找,寻找食物的时候,也在寻找着大晃。 他喊着大晃的名字,希望它能听到呼唤而出现,住处附近的大街小巷基本找了一个遍,希望没有出现。 寻找,就此宣告失败。 不过大晃给他留下了某种财富,人生意义上的,精神上的。 大晃把徐子良变成了对抗现实的一个战士。 如果不是大晃,他早就死于消极和颓废,变成一具无人过问的白骨。 徐子良想,大晃的出现,就像上天派来的奇迹,它帮助他走过最困难的时期,在完成任务然后抽身而去,可是,他真的很想再见到它,哪怕远远的一眼也行。 世界还正常的时候,徐子良经常在网上看一些末日小说,那时他单纯认为,小说就是小说,与现实无关,可是当自己很快陷入在这种境况之中时,他才发现,小说里的那些情节,原来是末世到来之前的故事形式的预言。 真正的末世,远比小说更残忍与悲惨。 其实人类是很敏感的动物,他们早就有所感觉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有些文字功夫和表达能力较好的人,在他们的作品里提前展示了这一天是什么样子。 但有一点他们没能写出来,徐子良所读过的几篇末世小说里,人类还是抱团的,毕竟从人类的起源时起就开始抱团成长壮大,身体里还残留着这种基因。 但当徐子良走到这一天的时候,他发现,人和人的疏离,是基于自我保护与本能的恐惧之下的一种常见行为。 抱团并不能把世界改变得好起来,保护好自己,守好有限的资源,才能让自己在末世走得更远一点。 末世的人与动物,过去也是当作一个故事来看。 《我是传奇》这部电影,是徐子良最喜欢的末日片,他在高二的时候就看过,后来当了水果贩子,雨天生意不忙的时候又重新看了一遍。 和他一样,都是普通人,遇上世界末日崩溃,主角在遭受世界末日的重创之后,成为全城唯一幸存者,还有对他忠诚无比的狗子sam,他们相伴在充满危险和孤独的环境中求生,主角没有放弃希望,一直研究病毒并寻求治疗方法,可是后来,sam为了保护主人不幸感染病毒,为了防止sam变异,主角不得不亲手结束了sam的生命。 徐子良没想到,他也在末日世界里与一只猫为友,他差点被坏人结束的生命,是猫救回来的,这是它第二次救他的命。 冥冥之中,大晃似乎在告诉徐子良,活下去,继续活下去。 县城的十一公里之外,徐子良找到一个新的住处。 泽菱街,附近有个池塘,水质还不错,池塘边稀稀落落地长了一些活着的植物。 来到泽菱街的第一天,徐子良就在一户人家里找到几大包大概有三斤重的绿豆淀粉,粉还没有变质,当晚就用粉做了绿豆糕。 活着的植物与刚一踏入就找到的绿豆淀粉,让徐子良感觉他在这个地方挺有运气,有他需要的资源,于是决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街道临湖,过去出湖产,名字好听,但环境一般,徐子良之前卖过这里出产的菱角。 湖边他来过,当时看见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划船在湖里捞菱角,小姑娘白嫩可爱,到底是在湖边吃着湖产长大的。 这一次,徐子良还是选择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还是五楼,视线好,采光好,以他的经验,老旧小区的居民会过日子,家里往往还剩有食物,别墅那样的不能住,除了环境好,食物却几乎见不到。 一个人,但每天还是会产生生活垃圾。 日子乱成一团,但徐子良坚持一点,他从不在房间里留下垃圾,不让垃圾在房间里过夜,毕竟垃圾会滋生细菌,还会让房间里的气味变得难闻,所以一有点垃圾,徐子良就会将它们丢下去。 对,是丢,从窗口直接丢到楼下,放在过去,这可是违法行为,弄不好要被拘。 拘役几周或数月,并处罚金。 但如今,他住的这一带,剩下的幸存者可能就他一个了,所以是丢下去,还是带到楼下扔掉,已经无关紧要,只要不留在房间里就行。 包括排泄物,一开始也是丢到楼下,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自己站在窗口向下看,都会觉得不舒服,想到气味有可能会蔓延到他的房间里,那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怎么会这么糊涂呢。 所以他决定选择对面楼房的的二楼,二楼的窗子不知什么原因被拆得干干净净,大开的洞口,很适合他把垃圾精准地投掷进去,对,就当垃圾房了,他所谓的生活秩序里,非常需要这样一间垃圾房。 如果房主还在的话,在他这般野蛮粗野扔垃圾的时候,房主会亲自提棍上门拜访,但如今房主早就不知所踪了,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 第一次,他并没有精准地将垃圾从洞开的窗子里丢进去,垃圾撞在窗框上,散落外面,发出响亮的咣当声,这声音让他自己吓了一大跳,他已经习惯生活的地方一片死寂,无论清晨还是深夜,很难听到他发出的之外的声音。 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自己的走动声以及呼吸的声音,所有的幸存者都很敏感,轻微的响动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与紧张。 徐子良做了一个垃圾分类,软的,每天的排泄物,可以丢到他的‘垃圾房’,能够发出大的响动声的,罐头或者玻璃瓶什么的,他还是遵行文明社会时留下的好习惯,把它们亲自送到楼下真正的垃圾房,那垃圾房已经堆积如山,但他还是恪守着过去的规矩,在这小山上继续增加新的垃圾。 这么算下来,他的生活还是存在着一些文明的秩序。 尽管很用心,但房间里还是弥漫着一些难闻的气味,没有水洗澡的徐子良是臭味来源之一,同样没法清洗的床单被褥也同时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这个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下雨的时候。 下雨的时候,也是徐子良最忙碌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勤劳的家庭主妇,撅着屁股又洗又刷的忙个不停,同时还要把自己清洗一番,以及储备一些生活用水等等,总之要忙得不可开交。 徐子良自恋地认为,任何一个还活在末世里的女孩,看到他忙碌的样子都会喜欢他,谁不喜欢一个认真生活的男人呢,做家务的男人也同样招人爱啊。 不过这只是空想而已,末世里没有人会去期待爱情,幸存者们更期待和食物来一场丰盛的艳遇。 这天空气阴沉,看着阴沉的空气,徐子良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第29章 新住地闹起了鼠患 几年前,那时幸存者比现在多,彼此之间还交流,努力将生活过成正常的样子。 当时徐子良遇到过一个从小在国外读书,做国际导游这一职业的年轻人,他见徐子良用大号的儿童折叠游泳池收集雨水,就提起他之前在堪萨斯工作时,居民需要有许可证才可以收集雨水,而国内用水,无论是天上的雨水,还是地下水,用的太随意,没有合理使用原则做出限制,这样做会破坏地底的循环。 徐子良就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他,世界的秩序在崩塌,墨守成规,怎么可以? 年轻人用徒步的方式去传说中的新农场,而那时还有私家车前往其它城市寻找生存机会,年轻人说机会留给老弱,他完全可以徒步抵达,那种自信与乐观,让徐子良差点产生一个幻觉,也许世界明天就开始好转。 可世界恶化的特别快。 当县城用水出现水荒,幸存者还是得利用了各种方式收集雨水,有人还发明了雨水收集器,雨水沉淀转化的饮用水造成严重的腹泻,又有一些幸存者被腹泻夺去了生命,末世里的止泻药已经寥寥无几,患了腹泻,没有死去的幸存者反复遭受饱受腹泻的折磨。 徐子良的命硬,他硬是扛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腹泻。 曾经徐子良也用过雨水收集器,原理就是一个大号的漏斗,储水桶的底部缝着一层过渡系统,尽管如此,过滤过的水还是有一股草腥气息,每次喝水,都得憋住气喝下去。 不过,后来也是渐渐适应了,没有别的水喝,过滤的雨水成为饮用水唯一的来源时,命比口感重要。 搬到新的地方,生活规律还是老样子,白天出门寻找食物,傍晚之前回到居住地。 有时也会偷偷懒,一整天不出门,什么也不做,吃极少的食物,胡思乱想或者干脆什么都不想的过一天,偶尔也会规划一下接下来的人生,说人生有点扯,就是给接下来的日子做点计划什么的。 老鼠又开始了折腾。 幸存者还不如老鼠多。 末日对老鼠的影响,就是在它们看来,人类能够给它们提供的所需物资,匮乏到让它们同样感觉到苦恼。 徐子良吃饭的时候,看到两只老鼠站在不远处的柜子上对他虎视眈眈。 那眼神相当不友好,徐子良看出来,它们在掂量着,是不是该对他手中的食物做点什么。 这眼神就等同于进攻。 徐子良下意识的,一手端稳手中刚煮熟的小米粥,一手操起地上的鞋子向它俩砸去。 老鼠发出诅咒声,然后只是挪了一个地方,接着继续盯着徐子良手中的碗,徐子良只好几口喝光小米粥以断绝它俩的惦念。 徐子良知道它们脑瓜子聪明,于是将剩下的那些生小米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找到金属的罐子,罐子上锁扣坚实到就连他打开的时候都得用一些力气,老鼠们再聪明,哪怕把罐子劫持走,也难以打开罐子。 徐子良觉得这样做了,他就可以睡得放心踏实了,可是长夜里,他还是经常被老鼠制造出来的动静吵醒。 它们精力十足,白天不怎么休息,夜里精神无比。 就连动作都那么迅速,只有吃得很饱,才会有这么快的动作,吃不饱的动物,行动起来都能看出饥饿的绵软无力。 两只老鼠,在深夜里还是打起了金属罐的主意。 它们行动了。 徐子良躺在床上,听着它们每一步行动,先爬上高高的置物架,小米放在比他个头还要高的,置物架的顶层。 不过这对老鼠算不得什么,就是喜马拉雅山,它们也不需要背氧气瓶和其它装备都能爬上去,只不过喜马拉雅山上没啥好吃的,再加上寒冷,所以它们才懒得爬。 罐子里才是它们想要的,攀爬到置物架上之后,它们直奔金属罐子而去。 罐子上发出爪子抓挠的声音,小而细,一丝丝的,但在夜里动静声又那么清晰,夜色是声音的放大器。 接下来想打开?这是不可能的。 徐子良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两只老鼠开始探讨这个难题。 它们吱吱地对话,声音不大,但非常急切。问题需要在这个深夜里解决。 接着又是一番爪子抓挠罐子的声音,它们在找突破口。 可那突破口,不是凭着它们的执着,就能解决的问题。 徐子良的嘴角一直上扬,人类擅长幸灾乐祸,即使在身处末世时仍然还是这个德行。 时间一点点过去,前半夜老鼠们一直尝试着打开罐子,动静声持续连绵,徐子良终于熬不住了,眼睛一闭睡着了,嘴角的笑也随之消失,到了后半夜,他被罐子掉落地上的动静吵醒。 夜里那声音实在太大,惊得他猛然睁开眼,立即坐起身来,徐子良还以为家里闯进了幸存者。 装着小米的罐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老鼠跟着跳到地上,不过它们很快发现,罐子的位置虽然改变,但罐子里的小米取不出来还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鼠语的骂骂咧咧,它们还气急败坏用脚踹着金属罐子,罐子继续滚动...... 一夜听鼠声,长夜也没那么漫长了,就是第二天起床后,徐子良哈欠连天的,外出寻找食物时一直无精打采。 他想,那么,该和这两个家伙说告别了,不然每天晚上都如此,他可受不了。 第30章 事有两面,河有两岸 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这两只老鼠 徐子良专门找到一家杂货店,在店里找到了捕鼠夹,这东西没有保质期,什么时候都能用,如果食物的保质期也有这么长久就好了。 听到自己的肚子里传来饥饿的长叹,徐子良心想。 想了想,徐子良带了两只捕鼠夹回家,一鼠一个,死也死个平均,他需要清静。 最近食物充足,等抓住它们之后,他不打算吃掉它们。 除非到了快要饿死的程度,他才会吃老鼠肉,毕竟他不是大晃,对老鼠肉情有独钟。 不过有过吃鼠肉的经验,他不得不承认,其实鼠肉的滋味还真好,有点像鸽子,总之是很容易接受的口感。 不怎么接受吃老鼠肉,是因为徐子良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听舅妈讲过老鼠的故事。 因此潜意识里,老鼠没有纳入他的食谱之中。 舅妈说其实那些老鼠并不傻,他们非常聪明,有些人类没法预知的事情,老鼠却能提前感知。 比如缺粮的自然灾害,这种灾害,人类无法提前预知,但是老鼠会知道,它们在自然灾害到来之前开始大量囤积粮食,灾害时期有多长,它们囤积的粮食就足够在这灾害期的时候食用。 算起来,老鼠曾经救过舅妈的命。 舅妈说起她的小时候,曾经一天晚饭时,老鼠一家急急忙忙从老房子里搬走,在这之前,这窝老鼠是怎么赶都赶不走,家里的粮食没少被老鼠霍霍。 看到老鼠一家匆匆忙忙搬走,家人顿时感觉到不妙,老鼠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于是一家人当晚也从房子里搬了出来。 去亲戚家里借宿的时候,亲戚不以为然,认为只是老鼠搬家而已,老鼠哪有什么未卜先知欲知祸福的能力。 然而当晚,舅妈母亲家老房子的后山突然发生滑坡。 舅妈一家自然无事,其他几户来不及反应,全部被山石吞没掩埋。 后来舅妈娘家搬了新家,新家又来了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一窝老鼠,总之从此和老鼠做到了和谐的,人鼠相安的日子,偶尔粮食有剩余,还会摆在明面上让老鼠一家去享用。 老鼠是动物中的诸葛亮,舅妈这般告诉徐子良。 但那又怎样呢,每次看到老鼠从他跟前跑过,他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这才是老鼠在他食谱之外的原因。 刚进入六月,因为淋了一场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徐子良感受到身体发出的虚弱信号。 他开始担忧接下来的日常是否能够像之前那样正常进行,身体健康的时候,他会有种错觉,觉得最近的日子都会是安宁的,但只是淋了一场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顿时就破灭了,他的脑子里全都是他所害怕的东西,因为虚弱而造成的无力寻找,从而最终走向死亡。 受到这种恐惧死亡的驱使,尽管身体不舒服,但他还是摇摇晃晃走出门,他准备去附近碰碰运气。 出门前,他强迫自己吃了一点东西,不然他连摇摇晃晃都做不到。 鼻子很堵,嗅不到气味,这也是他尽管饥饿但一点没有胃口的原因。 他的头脑昏沉沉的,走一段路,他会靠墙休息一会儿继续走,他不敢坐下,怕坐下后站不起来。 他想他是重感冒,但感冒药是稀缺物,他已经很久没有找到过这种药物了。 他将一些蒸小黄米用开水冲调着喝下肚, 感冒无药可吃,也许多喝热水能够缓解一些不适,大口大口喝着热水,喉结上下滚动,不像是吞食物,像在艰难地下咽生活的苦果。 又走了一段路,多喝了几口水的徐子良有了尿意,于是在身边的废墟前小便,正在尿着,他看到几只老鼠匆忙的身影。 废墟原是鲜花批发市场。残垣上还贴着花卉批发报价,字迹仍然清晰,二十支十九元,如今这个世界上大概再也见不到康乃馨了吧?徐子良想。 想到这里,他又是一阵晕眩。 但脑子同时又浮出另一个想法,老鼠们在这里忙什么? 扶墙休息一会儿,徐子良开始寻找,没过多久,他在一堆花盒里发现两箱酸辣粉。 老鼠咬破了其中一盒,不过它们讨厌料包呛人的辣椒粉,所以放过了这两箱酸辣粉。 感谢老鼠。 他带回了酸辣粉,然后两只捕鼠夹扔到墙角。 连吃了两天酸辣粉,头晕还没好透,新的毛病又来了,胃部不舒服,火辣辣的,烧的难受。 罐子里还剩一些小米,徐子良准备煮点小米粥养养他的虚弱的胃,当他拿起盛了小米的罐子时,手上传来异样感,罐子很轻。 罐子被打开了。 火辣辣的胃与恼羞成怒的火,顿时将徐子良的仇恨点燃,他将墙角的捕鼠夹重新安装好,放在老鼠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夹子上还放了两片香肠,为了抓住讨厌的老鼠,他豁出去了,甚至赌上了他没舍得吃的香肠。 徐子良又一次想到大晃。 伤心的是,如今只能他自己孤军作战。 香肠真的很香,躺在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徐子良的鼻子敏感地嗅到香肠的肉香气息。 食物的香味最撩人,比美人的眼波还要撩人。 不适感终于过去,他的鼻子又恢复了灵敏的嗅觉。 但愿那两只老鼠踩到机关之后香肠还能侥幸保存,他可不想浪费了腊肉。 可老鼠的智商,进化到一眼看穿徐子良的想法,它们清楚,夹着腊肉的那个东西是徐子良为它们准备的刑具。 谁会为了一口吃的,冒险踏入死亡陷阱呢,它俩在外屋嘀咕,然后转身开始寻找徐子良藏在柜子里的脱水蔬菜,它们在柜子上跑来跑去,寻找通往脱水菜的入口。 它们明知徐子良就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但那又怎样,它们并不在乎,当目标是脱水菜时,它们的眼里就只有了脱水菜。 徐子良轻蔑地向地下吐了一口唾沫,然后继续睡觉。 他喜欢入梦后的种种梦境。 他能够在梦里炖一整锅鹅肉煲,或者是和好友围着大锅喝一碗热腾腾的羊汤。 醒来后,徐子良的眼睛会湿润,不是因为鹅肉煲和羊汤只是一场梦,而是梦中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他醒来时,他一眼看到了老鼠的报复。 因为他设下捕鼠夹,因为它们没能打开装着脱水菜的柜子门。 桌子的盘子里,老鼠在里面拉了几粒屎,它们对徐子良吃光食物很不满意。 徐子良把盘子从楼上扔了下去,末世之前,这种行为他可不敢,怕砸到人,但现在没关系,他又是好久没见到幸存者了,也许方圆几里之内,只有他一个幸存者呢,徐子良就是把一幢楼给破坏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与听到,更不会有人或者有关部门来追责。 捕鼠夹一设又是好几天,老鼠们还是没上钩,天气热,香肠开始变质了,徐子良隐约闻到香肠变质后的难闻气息,这下子,老鼠们更不会踏上他布下的机关了。 徐子良决定换个地方住,他开始频繁更换住地。 住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他开始盘点需要带走的物品。 两只玻璃瓶里的种子,那是一定要带走,小番茄与牧草的种子,它们都是能够繁衍,具有生长能力的种子。 两只瓶身上,都写着希望二字,徐子良也忘了他是在什么时候写的,是他的字,但字好丑,他许久不曾写字了,那字宛如身体不健康的爬虫。 牧草种子,是他离开之时,冒险前去牧草工厂时发现的。 医生他们带走了密封桶里以及即将收获的草种,但也掉落了一点,徐子良蹲在地上,将草种一粒粒收集起来,竟然也有百粒之多。 大多数的土地都失去了协助植物生存繁衍的能力,所以尽管春天到了,但徐子良并不打算冒险随便找块土地种下它们。 种死一粒种子,那世界上就少了一粒存在希望的种子。 在遇到合适的土壤之前,徐子良让它们保持静待状态。 衣服也要带几件。 几件他喜欢的衣服,也是穿习惯了,所以不想丢弃,有时人会对某件旧衣产生依赖感,很奇怪,很有趣。 一个不大的笔记本,记录他这几年的主要经历。就比如他与大晃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一个他喜欢的蓝色马克杯。 钢笔。 折叠多功能小刀。 几个火机。 几支蜡烛,这可不是经常能够找到的。 食物,它们占有一定的重量...... 正在收拾,徐子良的眼角这时出现两只小小的黑影。他立即拿起鞋子向它们丢去,老鼠吱吱叫着跑开了。 “让给你们了。”出门前,徐子良回头对屋里说了声,他觉得非常轻松,终于要摆脱这些讨厌的老鼠了。 新住所也不算远,生活设施也相当完备,只是这里的实木家具,大部分都被当作燃料使用光了。 铁架床安然无恙,依然坚固耐用,徐子良坐在床上,灰色的床垫看起来还算干净,表面没有明显的污渍或灰尘。 就这了!徐子良满意地想。 他站起身,将沉重的,背囊里的物品一一取出来,就在他取出头灯的时候,眼角又出现两只小小的,黑色的影子,双双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它们跑向另一间房间,那黑影,徐子良再熟悉不过。 徐子良后悔没有将捕鼠夹一起带过来。 可恶的老鼠,竟然一路尾随着他来到新的住处。 徐子良大吼一声以作发泄。他开始对几间屋子进行仔细搜索,如果发现老鼠,他就用手中的长扫把将老鼠赶出门。 可是几间屋子都找了一遍,他也没发现两只老鼠的踪迹。 于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感官是否出现了幻觉。 或许是由于之前被这两只老鼠的骚扰困扰太久,以至于即使搬到新的地方,视线中仍然像重播一样出现它们的影子。 为了尽快忘记与这两只老鼠之间的一切不愉快回忆,徐子良放下手中的扫把,重新回去整理背包内的物品。 尽管不能够确定在这里住多久,但徐子良早就养成一个习惯,无论住在哪里,居住的时间或长或短,哪怕只有一天,他也会将居住地打扫成为自己必须看顺眼的样子。 他将背囊里的携带物品一一取出。每件物品,再谨慎地放置在他认为合适的地点。 取出写有希望的玻璃瓶时,徐子良心里紧张起来,老鼠显然会看上这个,他回过头,来回仔细看了好几遍,再次确定他身边没有那两只恶心的老鼠,这才将玻璃瓶藏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收拾完毕,他又在衣柜中寻找到并换上了干净柔软的床单,铺好床,这才去住所的四周走走,看看周边环境,又搜集了一些可用于烹饪的树枝回来。 到底是高档小区,户主家的床垫肯定很昂贵,徐子良第一次睡到这么舒适的床,他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后感觉浑身都是这床给他注满的元气,精力充沛无比,因此心情跟着很好。 命运之神就像给徐子良的搬迁做出庆贺,当天,他在居住地附近一户人家的地下室里,找到整箱还未拆开的牛肉罐头,这可是好东西。 另一户人家里,徐子良发现一瓶保存完好的,猫牌的伏特加,不过瓶子上猫的广告画,让徐子良黯然神伤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了大晃,大晃也是这种精神气,气定神闲,蔑视一切忙碌的那种淡定感。 接连发现食物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更令他开心的是,命运之神似乎并未停止对徐子良进行慷慨赠予。 第二天,他在一家废弃的杂货铺里,发现一台品相极佳的便携式唱片机,它完美地避过时间的摧残,新的仿佛刚出厂,安静地等待徐子良的到来。 徐子良把它带回了家,放在餐桌上,如果能够找到和它匹配的电池,此后就能够欣赏音乐了。 居所的阳台上,徐子良发现了一个破旧的鸟笼,这就对应了卧室床头那张巨大的照片里,羽毛华丽但眼神狡洁的鹦鹉。 照片中,鹦鹉用明亮的眼神看着徐子良,那时的它,有着光彩的鸟生,倍受主人的关心与疼爱,末世到来后,不知它的命运如何,它肯定不在这个人世了。 徐子良新的环境中探索,试图找出更多的,命运之神赠予的礼物。 在一片废弃的花园里,徐子良发现了一棵樱桃树,它居然还活着,徐子良凝视着活着的树,这还是末世这几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活着的果树,他的眼睛盯着枝上绿色的树叶贪婪地看着,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幸运。 这么多的,意料之外的好物,让徐子良感觉他找到了一处福地。 但当晚发生的事,让徐子良有种感觉,这片福地,其实是被无数双眼睛觊觎着,事有两面,河有两岸,他隐隐有种认识,福地,也意味着是险地的事实。 第31章 龋齿流浪汉与老鼠军团 也许这樱桃树之前也有一个朱从文与刘西齐那样的主人。 站在樱桃树下,徐子良这样想。 他从樱桃树的周边挖了一些土壤带回家。 能够给植物提供生长的土壤,如今在他的眼里都带有了神性,如果可以,他将会在适合播种的季节到来时,把他拥有的牧草与小番茄的种子播种下去。 当他满怀憧憬地,带着樱桃树下的土壤回到住地时,刚走到家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窜了出来。 看到他回家,影子稍作停留看向他,竟然是老鼠中的其中一只。 它站起身,用爪子揉了一下鼻子,接着向大门外跑去。 这是要离开吗?屋里没它想要的了?徐子良心想,但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听到屋子里传来响动声,椅子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声。 徐子良心中一惊,这可不是老鼠能发出的响动声。 难道是医生他们? 门前枯树下有把锨,徐子良将锨拿在手中,脚下无声地向屋里走去。 门果然开了,用什么工具别撬开的,门虚掩着,所以老鼠才能从门缝里跑出来。 透过虚掩的门,徐子良看到屋里的情形。 果然家里进了人。 这人像是流浪汉中的极品,衣物破旧,满身污垢,隔着门都能闻见他周身弥漫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异味。 男人头发如同野草般杂乱无章,胸口的胡须蓬乱如草,面容也是模糊不清的,但还是能看出他眼窝深陷,眼圈发黑,眼底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流浪汉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咧嘴呵呵有声地怪笑着,手中已经打开了一盒罐头,家里的食物全都被他翻出来摆在桌上,每种都咬过,胡乱地丢在桌子上。 看到自己没舍得吃的罐头被陌生人打开,徐子良心中猛然一痛,那种疼,像在外出征作战的士兵,听到家乡心爱的姑娘被人害死的噩耗。 他想用手中的锨,立即拍死这个流浪汉。 流浪汉这种行为,比霍霍他食物的老鼠还要令人讨厌,毕竟老鼠不会霍霍这么多。 “我,好久没有吃饱过了。”流浪汉说道。他只是又脏又神经质,但他很敏感,眼角余光已经看见徐子良的到来。 光是看到这种人站在自己细心打扫过的家里,徐子良就感觉到难以忍受,当流浪汉转过脸对他说话时,徐子良放下了手中的锨,并且后退两步。 流浪汉的嘴,他的牙,是黑色的。 “你害怕了?”流浪汉就知道会是这样,他的语气有点得意。 这个房子是不能再住了,徐子良绝望地想。 “别怕,我知道你看见我的牙齿,就觉得我被感染了,其实并不是,我这是牙槽脓肿造成的,一直以来没有青菜,没有水果,我的牙齿都断裂了,虽然我没有啃骨头,但我的牙齿还是莫名其妙断裂开来,你看这一排,一半的牙齿都断了,但我并不是感染。” 流浪汉龇牙,以便露出更多的牙齿,同时向徐子良解释道。 “滚。”徐子良还是没有进屋的勇气,隔着房门,他大声发泄。 “我为什么要滚,这房子是我的,我回来看看,吃点东西,我哪里错了?” “你的房子?”徐子良半信半疑。 “那可不是,这几栋联排小楼都是我买下来的,不过你放心,我不要回去,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流浪汉笑嘻嘻地说。 徐子良分辨不出流浪汉所说的是真是假,但主餐厅有房主一家的全家福,看流浪汉的脸型,和照片上的屋主确实很相似。 “就算这是你的房子,但你也不能浪费我的食物啊。”徐子良的语气虽然软了一些,但他还是十分气愤。 “你看你斤斤计较的样子有多难看。”流浪汉眼神不屑地看了徐子良一眼。 “你咋不看看你的样子有多难看。”徐子反击道。 “啥样子, 你还嫌我丑,我告诉你啊,现在,咱们,都是这个世界的粪便,还不如粪便,咱们就连粪便的样子都维持不了多久。”流浪汉的形容也很恶心人。 “你留这里,我走。”徐子良恨恨地进屋,准备收拾他的个人物品,他要离开,就现在。 屋里弥漫着流浪汉满口龋齿与腐肉的臭味,这几年徐子良闻到过太多种难闻的气味,人的,动物的,身体腐烂的臭,都没有流浪汉这嘴里的臭那么熏人。 “我的天,你身上,这么的……”徐子良说不下去了,他紧紧闭住嘴,屏住呼吸,同时掩住了鼻子。 “算了,看你这嫌弃样,我走了,这里留你,不过,你要记住,我虽然臭,但我比你能活得更长久。”流浪汉不再面露微笑,他神情严肃,但又莫名其妙地说,然后一路散发着奇臭地出门去。 房间里的臭味一直没有散去,被流浪汉糟蹋过的食物,咬了一口的压缩饼干,沾了口水的,没能咬动的牦牛肉,因为烂牙无法咀嚼所以干脆洒了一地的风干豌豆…… 统统被徐子良扫进簸箕里,接着,它们要被送进垃圾箱里。 扫着扫着,徐子良实在忍受不了恶臭,他丢下手中的扫帚,然后冲进卫生间,在一只脸盆里大吐特吐起来。 吐了一会儿,徐子良抬起头,卫生间的毛巾架上蹲着两只老鼠,它们惊愕地看着徐子良疯狂地呕吐,一时间想不明白,一向咬牙切齿的他为什么会这样狼狈。 “你们,去外面吃吧,那些吃的,都不要了。”把苦胆都吐了出来的徐子良有气无力地说。 老鼠像听懂了徐子良的话,它俩一前一后从毛巾架上跳下来,向着屋外跑去。 这两只?跑出去的那一只,这是又回来了?徐子良脑子很乱地想,跑出去的那一只,和他一样,忍受不了臭味才跑出门的吧。 少顷,屋外传来簸箕倒下的响动,它俩倒是不嫌弃流浪汉的恶臭口水,开心地吃起了他要扔掉的食物。 流浪汉的出现,只是这悲惨末世生活中的一个难闻的插曲。 决定立即搬家的徐子良,在次日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有了一笔不小的收获,他找到两包足足十斤的意大利面,这足够他吃好久,因为这盛大的收获,徐子良决定继续住一段时间再说。 又过了两天,屋里的臭味才散干净,徐子良给大门重新换了门锁,屋里又加了一道暗锁,以防止这个世界上最臭的人类,在他睡觉的时候悄悄再次潜入。 好在流浪汉没再来过。 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经历过流浪汉不请自来这种事之后,徐子良反而觉得尾随他一起搬过来的两只老鼠没那么讨厌了,它们除了会偷吃一点东西,其实也吃不多,偶尔闹闹动静,动静也不是太大,但它们身上没有那么臭的气味啊。 于是他好久没拿各种工具追打过老鼠了,有时他还会给老鼠留点吃的。 老鼠也懂得不能浪费,每次都把他留下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像是饭后还顺便帮徐子良洗干净了盘子。 又一个冬天即将到来。 四季轮回,死寂常驻。 徐子良外出的时候,经常会深深吸一口气,每一天吸进肺腑中的空气都有微妙的变化,越来越寒冷。 天空蓝而高远,蓝的那么不真实。 天空出现几只鸟的身影,徐子良抬头看着,他很兴奋,已经好久没见过天空上的飞鸟,上一次见到飞鸟,还是几个月之前。 不过这飞鸟个头极大,它们是吃腐尸的猛禽,这鸟的视线特别好,盘旋在天空时能够看得到数里之外发生的情况。 徐子良羡慕地想,如果他也有这本事就好了。 末世这几年,徐子良见到次数最多的鸟,也是它们,它们对尸体的气味极度敏感。当地面上暴露出大量尸体,它们犹如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成群结队地狂飙而至,争抢食物。 之前,它们可是很少踏入城市的。 瘟疫的蔓延,导致出现无数无人收殓的逝者,鸟们以此为契机,前去解决这个问题,顺便解决它们食物来源这个大问题。 想到这鸟是吃尸体的,徐子良顿时又感觉索然无味。 他开始了每日例行的寻找食物。 先将卫衣的帽子卡在头上,这种鸟虽然不至于袭击活着的人,它们也从不攻击幸存者,但末世里,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去年,还是前年,徐子良记不太清楚,那一次,这种鸟从高空中丢下一只腐烂的腿,正好落在他的面前,把他吓了一大跳。 好在只是一只野雁的烂腿,如果换成羊腿,他可能就是死于禽鸟高空坠物的受害者了。 今天来了这么多只,附近大概又有了煎熬不下去的幸存者吧,无人料理后事的情况下,有这样一群专业的家伙来解决身后事也是不错的。 徐子良心想。 这一整天,徐子良都没找食物,他在一户人家里发现一箱子金首饰,屋主之前是开金店的,这么多黄金也没能挽留他的生命。 卧室的床上,徐子良发现了一堆白骨,床垫已经塌落,白骨卧在塌落的床垫中间,以一种双手胸前交叉长眠辞世的姿势。 “这姿势真适合和这个世界告别。”徐子良小声说。 那箱金首饰,对徐子良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它们还不如一瓶水的价值。 两手空空,一身疲惫地回到家里,徐子良发现一只被丢弃在墙角的袜子,在他离开之后被老鼠拽到床上。 徐子良读过动物行为的社科书籍,他明白它俩为什么这样做。 气味标识。 对动物而言,气味标识非常重要。大象之所以在土堆上蹭身体,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 狐狸在树干上蹭身体,也是为了留下自己的气味,以便在寻找食物时能够准确地找到自己的领地。 动物通过气味标识来保护自己的领地,并避免与其他动物发生冲突,这种行为在动物界中非常普遍,也是它们交流的一种方式。 所以,老鼠帮助徐子良完成了人类的气味标识。 但为什么要帮徐子良完成领地标识呢? 这一点徐子良可没意识到。 老鼠们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即将到来,并且它们双方的实力差距极大,可即便如此,气味标识也要完成,这房间就是他们的领地。 当晚,徐子良终于知道,那是它们对他所能付出的,最后的保护。 当晚很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平静,除了天气更冷了之外。 进入冬天,徐子良休息得更早,天黑前吃过晚饭洗漱好就早早上床,他从不点灯,黑暗已经如同一个沉默的伙伴,一直静静地陪伴在徐子良身边。 住处换过好几次,但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睡前,徐子良照例给两只老鼠留了点食物的残渣,他还将一些水倒入盘子里,他渐渐适应了它俩一起存在的生活。 梦来了。 这个梦真的很不错,有关春天的榆钱。 徐子良最喜欢吃榆钱了,小时候住在乡下,榆钱熟了那些天,徐子良每天都会骑在树上,就跟一只贪婪的虫子一样撸鲜榆钱吃。 梦里徐子良大快朵颐,跟小时候一样,吃到满嘴流汁。 吃着正欢,徐子良听见树下传来异样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正从树下经过,那声音不大,但又铺满了整个树底,甚至更大的范围。 徐子良很诧异,伸长脖子向树下看去,一眼看见灰蒙蒙的,流动的碎石块…… 石块怎么会流动?徐子良惊醒过来,耳边听见梦里所听到的相同声音,那声音像长了脚的流水,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庞大到铺满了整个一条街。 幸亏有明亮的月光,窗口的徐子良看见这声音的来处,街上灰蒙蒙一片正在移动,像潮水一样向前迅速涌动。 是老鼠群。 反应过来时,徐子良的头皮顿时传来酥麻的,像是触电一样的感觉。 倒不是徐子良怕老鼠,怕老鼠的话,他早就想法把屋子里的这两只老鼠给打死了。 可这么多的老鼠,没有谁会不怕的。 老鼠和人类不一样,人类遇到恶劣环境时人口会急剧减少,老鼠却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得更好。 就比如丁戊奇荒中,人口大量死亡,反而给老鼠提供了很好的繁殖条件,史无前例的大鼠灾爆发了。 老鼠一旦成灾,别说是人们蓄养的鸡鸭猪羊等家禽家畜,就连房子都保不住。 老鼠成灾时,聚集在一起的老鼠毫不畏人,甚至会对人进行主动攻击。 它们出行像是行军,所到之处,啃噬一切它们想要啃噬的、 尖利的牙齿能够轻松地撕开各种包装,咬碎较硬的物品,甚至些金属物品也无法抵挡他们的咬合力。 可能就连,他,都难逃脱它们的贪婪之口。 想到这里,不仅是寒毛耸立,徐子良当即突然有种感觉,他大概会命丧今夜,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他一定会从噩梦中醒来。 月亮像是也受了惊吓,它隐藏在云后,世界黯然,密集的窸窣声,从窗户缝里挤进来,挤进徐子良的耳朵里。 第32章 这次救了他命的,竟然是老鼠室友 徐子良陷入了深深的惊恐之中。 他在末世学了很多生存经验,就是没学过怎样和老鼠军团作战。 脑子里掠过很多种想法,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靠谱的一种,把门窗关严实,防止老鼠进屋。 藏在窗后,徐子良心脏乱跳,眼睛紧紧盯着流动的鼠军们。 月亮又出来了,照亮鼠群移动的景象,这更让徐子良感觉置身于一个恐怖电影的场景中。 没有人,没有支援,无数只老鼠向前流窜,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它们要去哪里,那种眼里只有它们自己的气势,就如同宣告它们才是世界的主宰。 它们不会进屋吧? 徐子良再次检查所有的门窗,都已经紧闭。 按向门锁的手,在轻轻地抖动。 等它们过去就好了,徐子良心里暗想。 但他的想法被卫生间里传来的动静声所击破。 早就不使用的马桶,盖子竟然被老鼠顶开。 随之传来众多老鼠的吱吱声,就像一支先头部队,在攻城掠地时发出的叫喊声一样,充满进攻的力量。老鼠们也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它们要占领徐子良的居住地了。 徐子良拧亮头顶,克服内心的恐惧向卫生间跑去。 进入卫生间,徐子良顿时头皮发麻像是触了电。 卫生间里已经没有他下脚的空,数不清的老鼠,通过下水道,钻进马桶,最终向屋子里蜂拥而来。 卧室旁边房间里,藏有一些食物,老鼠们可能闻到了食物的气息,所以这里成为它们不可错过的宝库。 老鼠们吱吱叫着,就像事先经过了精心策划和任务分配,它们开始分头窜向不同的房间,行动敏捷。 它们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敢死队。 这样涌进来,这二层小楼都得被它们填满,徐子良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抱起身边纯净水桶,里面装着他收集的雨水,他将水桶压在马桶盖上。 不过,马桶盖顶多坚持了几秒,马上就要被老鼠顶开。 还有小型跑步机,他将跑步机也压了上去。 马桶盖下面传来疯狂的,顶动的砰砰声响,这些老鼠个头可不小。 一只老鼠从马桶盖的缝隙里钻出来 ,更多的老鼠跟着钻了出来,水桶和跑步机终于都抵不住了。 徐子良转身就跑,老鼠可不是什么善茬,大舅小时候,在院子里睡觉时就被老鼠咬过,从此脚趾头少了一块肉,皮肤凹陷进去,一辈子都好不了。 有老鼠跳到徐子良的身上,接着是脖子和后背,几只老鼠同时向他发起进攻。 徐子良突然反应过来,老鼠来找的食物,就是他。 脖子接连被啃咬,徐子良发出惨叫声,他咬牙伸手扯下脖子上的老鼠,狠狠摔向地面。 这一下的冲击力极大,老鼠却出奇地扛摔,尽管疼得吱吱尖叫,却迅速缓过劲来。 徐子良摸了摸脖子,血在流,看样子伤口很大。 老鼠仰起头,露出凶狠与誓不罢休的神情,它试图再次攻击徐子良。 这次徐子良并未给它机会,抬起脚,重重踩在它的头部,老鼠吱的一声惨叫,结束了它的生命。 透过鞋底,能够感受到老鼠临终时的微弱挣扎和最后一丝生命的消失。 老鼠死前的叫声,就像召唤同类来为它复仇,老鼠们向卫生间涌来,离开的也返回,它们目标一致,就是眼前这个人类。 头灯能够照亮的地方,皆是密密麻麻的老鼠,这么多,徐子良再一次感觉到头皮发麻,惊悚万分。 数量比徐子良想象中的还要多,老鼠们越来越近,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徐子良深吸一口气,举起不锈钢杆的拖把挥舞与击打着,试图把它们赶走。 老鼠似乎并不害怕,团结就是力量也适用于老鼠,它们毫不畏惧地向徐子良冲来,有几只爬上他的鞋面上开始了啃咬。 幸好是牛皮磨砂行军鞋子,啃了几口,没能伤到徐子良脚面的皮肉。 可数不清的老鼠面前,单凭一己之力是难以应对的。徐子良环顾四周,他选了攻击性最大的一个,他吃力举起了跑步机,胳膊还在哆嗦着,接着朝那些疯狂的老鼠砸去。 老鼠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四处逃散,暂时地避开了徐子良的攻击。 然而,这并没有让徐子良松一口气。老鼠们绝不会轻易放弃。 下一步,他恶心地想要呕吐,也十分害怕,不能和这些老鼠纠缠下去,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恐怖的房间。 他向卧室跑去,希望那里的老鼠少一点,可是,老鼠们似乎并不想放过他,老鼠仍紧紧地跟在徐子良身后,就像一群追杀者。 天呢,他竟然被一群老鼠追杀。 血,一滴一滴落在徐子良逃命的道路上,形成了一条醒目的红线。 关上卧室的房门,平日习惯放在门侧的工兵铲这时派上用场。 铲子是防入侵的幸存者的,没想到这会儿先用在了老鼠们的身上。 卧室的老鼠没有卫生间里那么多,关门又防止了内外老鼠的汇合。 铲子在手,信心回归,徐子良将铲子拍在老鼠身上,越拍越熟练,铲铲发出落实到鼠身的砰砰之声。 不过到底还是大作战,有胜有负,徐子良感觉到脚脖处传来剧烈的痛,接着是小腿,老鼠钻进了他的裤腿。 又是一番特殊的厮杀,隔着裤子,徐子良徒手掐死裤腿里的老鼠,这个部位是无法用工兵铲的。 有只老鼠不知怎么爬到房顶的吊灯上,接着准确地跳到徐子良的头发上,双爪抓紧徐子良的头发,一口咬下去,牙齿穿透头皮,徐子良又是一声惨叫,痛得差点丢掉手中的武器。 可是下一秒,徐子良的头顶又窜上去一只老鼠,它没咬徐子良,却和咬他的那只老鼠撕咬起来。 等它俩抱成团从徐子良的头顶摔落在地时,徐子良看出来,其中一只,是他的合居室友中的一只。 这批老鼠军团的老鼠个头大一些,身体是灰黑色,而徐子良的合居室友,它们的身体是黄褐色,个头比军团鼠要小一圈。 个头不占优势,室友正处于下风,被灰黑鼠咬得连声惨叫,徐子良看准时机,用工兵铲铲在灰黑鼠的尾巴根上。 挺准的,没伤到室友半分毫毛。 灰黑鼠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它试图逃跑,徐子良可不能放过它,室友救了徐子良一命,他也要替它报仇。 有了些人鼠作战经验,徐子良看准灰黑鼠的逃跑方向,用铲子进行致命一击,灰黑鼠仰起身子挣扎几下,然后嘴里吐出一摊血沫后死去。 痛快,徐子良心里大叫。 然而,室友已经受伤,它四脚朝天,挣扎两下却无法起身,它的脖子开始汩汩向外淌血。和徐子良受伤的地方差不多。 看到这个情况,徐子良心中一紧,他又将工兵铲铲向灰黑鼠。 这次,他铲中了它的头部,它身首分离,而它眼睛,却是一种怨恨的目光,似乎在责怪徐子良破坏了它的好事。 室友在虚弱地喘息。 除了脖子上的致命伤口,它的身体还有几处明显的咬痕,血流不止,但徐子良毫无办法。 如果有止血药就好了,说不定能够救它。 室友急喘两下,然后脖子向后长长地一仰,胸口停止了起伏。 徐子良将它放在床上,也许这样,能够让它的临终不那么的难受。 头灯照在床上的时候,徐子良看见他不想看见的一幕,另一位室友,已经死在了床上,它的爪子,死死地抱住一只同样受了重伤的灰黑鼠。 看到徐子良靠近,灰黑鼠想要从锁抱中挣扎出来,它吱吱叫着,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警告。 它看出了徐子良是它死敌的同盟,所以试图用声音来恐吓徐子良。 然而,他怎会害怕它的恐吓?愤怒在徐子良心中熊熊燃烧,他再次利索地举起工兵铲,毫不犹豫地一击,结束了它的生命。 分开制敌就容易许多,没过多久,卧室里的老鼠被徐子良消灭得差不多了,死去的老鼠尸体堆满一地。 老鼠身上携带多种有传染性的病原体,末世没有疫苗可打,只能简单处理,徐子良配了一些盐水冲洗伤口,没有碘附和酒精,他只能祈祷伤口不要发炎感染。 做完这一切,徐子良疲乏到无法站立,他在卧室的沙发椅上呆呆地坐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直至平静。 天开始蒙蒙亮,朦朦胧胧中的徐子良,被曙光与肚中的饥饿感唤醒。 除了老鼠尸体,屋里的,街道上的,老鼠们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它们去了另一个地方,以所到之处寸草不留的破坏力,让它们看起来更像一个巨型魔鬼的化身。 这个深夜,城市里一定消失了许多食物,徐子良担心地想。 接下来的寻找,大概没有那么容易了,被老鼠大军扫荡过,还能留下多少希望呢。 铁皮密封罐里的米还在,徐子良煮了一碗米粥,像往常一样,他往脚下的盘子里放了一勺米粥。 勺子收回来,徐子良才想到,这粥,不会等来吃光它的老鼠们了。 两只老鼠,徐子良的室友们,身体已经僵硬了,它俩死去多时。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徐子良鼻中酸楚无比,可以肯定,它俩不仅仅为它们自己拼命,它们也为他拼了命。 回忆起它跳到他头顶的那一瞬间,小小的身体,燃烧的愤怒,而它锁定的目标,是正在伤害徐子良的鼠敌。 其实它可以不必这样做,它保护好自己就行,如果可以,藏起来最好,但它却选择了挺身而出,为他承受了那份痛苦。 想到曾经憎恶过它俩的跟踪与加入,怀疑过它们有所企图,还想用捕鼠夹送它俩一命呜呼,徐子良懊恼不已。 一起对抗生活的不易与无聊,一起分享得来的食物,这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徐子良开始了清理,他将老鼠们的尸体装进一只大号的袋子里,他要将它们扔得远一些,三月份,天气有些温暖,死去的老鼠也许会传播某种疾病。 门口停着一辆手推车,是徐子良从住地附近的小型超市里带回来的,徐子良将死老鼠们放进手推车里,推了一段距离,徐子良发现一处工地,他连车带老鼠全都倒入工地的地基深坑。 那推车是不能要了。 至于室友们,徐子良将它们埋葬在住地的花园里。 也许会有这一天,枯死的花坛里会重新生长出绿草与鲜花,希望它们能够在植物的生机中一直长眠。 埋葬室友时,徐子良听到附近传来动物的窸窣声。徐子良停止挖土,眼睛看向声音的来源。 又是流浪汉,他也在注视着徐子良的动静,看到快要挖好的小土坑旁放着两只死鼠,他摇摇头,口齿不清,但语气鄙夷地说道:“老鼠而已,你那么认真,那么心软,你将来会吃亏的。” “你没走远?”徐子良眼睛红红地问。 “我告诉过你这边的房子都是我的,我干嘛要走。” “都有这么多的房子,为什么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何必把自己的形象弄的那么差呢。”徐子良真诚地说。 前两天他从抽屉里翻出男屋主的一些资料,原来是做视觉智能研究的科技企业家,看照片,妥妥的青年才俊。 “像你这样洗得白白净净,那可不就是唐僧一样嘛,谁都想吃一口。”流浪汉呲牙讥讽。 其实他的名字叫杨欢,可是谁在乎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吧。”徐子良将死鼠们放进土坑里,又用土覆盖在它们身上,生命来来去去,这也是终结的最好的方式。 “你去哪里?”杨欢问道,牙齿的缺失,让他不但说话跑风,嘴里的口水也会随之喷溅出来。 徐子良很庆幸自己离他好几米之遥。 但微风还是带来杨欢身上的巨臭味。 “不知道,走到哪里,看到满意的地方就住着呗。”徐子良诚实地回答。 “煮饭的锅,用之前最好洗洗,因为它之前很有可能煮过你最不能接受的食物。” “啊,你是说。” “嗯,对,说的就是你现在住的,也是我的家里,那口锅不错吧,德国的,导温快,保温效果也好,可惜的就是它煮过咱们同类的肉。” 徐子良差点吐出来,清晨,他刚刚用那口锅煮过米粥。 “我这死样子, 进不了锅,进锅里的,是你这种人。”杨欢提醒徐子良。 他只是很脏很臭,但他的心不是。 强烈的呕吐感向徐子良的嗓子眼里冲来,他跪在地下,双手撑地,大声响亮的吐了半天,除了几口黄水,他什么都没吐出来,早晨吃的那点食物早就消化殆尽,他的胃里只剩下一点点黄水儿。 第33章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累赘 他是怎么躲过这些老鼠的?吐光肚子里的黄水,徐子良心想。 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有道吧。 “你的食物还剩多少?”杨欢问。 今天看起来他正常许多。 “不多。”徐子良回答,想了想,他又补充,“够两天,你需要一点吗?” 虽然他很讨厌这个人,但如果对方有需要,他也会拿出一点自己的珍藏。 “不要,你保重自己。”杨欢说。 “如果有喜欢的,一定要看好,不要轻易相信人。” “我知道的。”徐子良想起了他挨过的那一棒子。 “你真知道,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徐子良思考了几秒,他还是没懂杨欢的意思。 “你身上有种子吗?”杨欢突然问,他的眼睛盯着徐子良,似乎看他会不会说真话。 杨欢的提问,让徐子良意识到,其实他身上最珍贵的就是种子,番茄,还有牧草的种子。 徐子良决定赌一把,他相信杨欢是没有恶意的,他又说了实话。 “有一点,不多。” 杨欢满意地点点头。 “保护好它们,更要保护好你自己。” “你也一样。”徐子良真诚地回答。 虽然不再讨厌杨欢,但徐子良还是不想让杨欢离他太近,那味,太……让人受不了。 “不,我没你那么好运气,我什么都没保护住,妻子,孩子,种子,一切,全都失去了。” “你的亲人?” “想不到吧,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带着他们千辛万苦躲过各种灾难,却在我一次出门时,为了守住种子,她们被害了。” 昔日那睿智的眼神,那风发的意气,在如今杨欢的身上已经统统不见了。 徐子良深深叹口气,每个幸存者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失去所有的亲人,孑然一身 ,无所依傍,灵魂都离开了。看似活着,实际上已经成为行尸走肉的存在。 徐子良深深地叹口气。 “不管怎样,还是忘记过去吧,不能总是生活在痛苦里。” “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疯子?”杨欢又问。 徐子良点点头。 “我不能回那房子里,每次回去,我都会发疯,我也想管住我的大脑,但大脑在那地方不听我的,它想怎样疯就怎样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徐子良明白过来,杨欢的亲人,就在他住的那套房子里遇害的。 想到前几天夜时点蜡烛时,明明门窗都已经关严实,但烛火就像遇了风一样左右摇摆,忽明忽暗,徐子良当时还挺纳闷的,现在想来,大概是不甘的鬼魂吧。 想到这里,徐子良缓缓说:“她们还在那里,只不过你们阴阳相隔,但彼此还是牵挂的。” 杨欢仰起脸,又冲徐子良摆了摆手算是道别,然后转身走了。 此时的他很正常,这姿势,显然是在忍眼泪。 回到屋里收拾好不多的随身物品,徐子良拿起杨欢一家的合影看了看。 妻子很漂亮,女儿也就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很像杨欢,月牙眼,很可爱,可惜…… 杨欢所说的锅者同类,煮的,大概就是他的妻女了。 徐子良决定立即离开这里,他住过很多地方,但第一次住这种惨绝人寰的地方。 离开时,徐子良再一次看见杨欢那游魂一样的身影,他漫无目的,目光痴呆,不走远,就这样围着交织着幸福与痛苦回忆的地方。 他走不出去了,至死才能解脱。 一个月过去。 徐子良新的居住地,在一处逼仄的街道上, 徐子良觉得这样的逼仄反而有种安全感,太空旷,也会藏着太多的未知。 这条街的建筑物有一定的年头了,有的老建筑已经有了摇摇欲坠感。 它们还能坚持多久,徐子良也不知道,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换个地方居住,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 远处的天空,成群的乌鸦正在上空盘旋,它们似乎发现了什么,飞动中带着兴奋劲。 最近经常见到乌鸦群,原来乌鸦们活得还不错。 徐子良身边多了一个累赘,此时他不是一个人生活。 有东西撞击在玻璃窗上,动静很大,将屋子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徐子良迅速跑向窗旁,窗玻璃碎了,窗台上倒伏着一只鸟,如果不是窗沿比较宽大,这只鸟早就滑落到楼下。 它大半个身体瘫倒在窗台上,头无力地耷拉在窗沿下,它已经死去。 是只鸽子。 死了也挺好,省得他动手。 徐子良很快乐,毕竟不是经常发生这种事情,他打算好了,一个小时之后,鸽子将变成一碗汤,晚餐会因此无比丰富,鸽子是最有营养的食物,况且它又是那么新鲜,新鲜的食物,总是令人愉快的。 鸽子完全断气了,徐子良将它掂在手中,有那么一点重量,说明它身体里的基础物质还是饱满的,比如它身体里的脂肪,他需要它的脂肪,徐子良如今才一百零一斤,一米七七的个头,这重量,已经暴露出他缺少食物的严重后果。 “它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木雷站在徐子良的身边,木雷很瘦小,身体很轻,所以走路也是无声的,即使是走在木头地板上,也只是发出轻微的声响。 木雷就是那个累赘,和他一起生活,已经整整一周。 “嗯。” “还能救活吗?” “怎么救,给它做人工呼吸吗?你来。”徐子良突然产生恶作剧的念头,他把鸽子往木雷的脸前凑去,死鸽子的喙,差点碰在木雷的嘴唇上。 木雷没提防徐子良会这样做,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时还差点摔倒。 看到木雷的狼狈样,徐子良有点内疚,木雷还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它已经死透了,不能让它白死。”徐子良拎着鸽子向厨房走去。 他们还保留着一定的文明习惯,比如,在厨房煮食物,在客厅吃饭。 木雷跟在徐子良身边,他与徐子良保持几步的距离。 徐子良回头看了一眼木雷,天呢,这孩子像个尾巴。 见徐子良回头,木雷以为徐子良又要拿鸽子吓唬他,于是他不再跟着,他回到桌子旁,接着玩起他的拼图。 厨房堆起一些木材,徐子良熟练地升火,火焰殷勤地舔着锅底,锅中的水面下鼓起微小的气泡,接着更多,水开始煮沸。 徐子良三下五除二将鸽子处理干净,水正好沸腾,鸽子放入锅里,鸽子在沸水中翻滚。 不一会儿,鸽肉的特有的香气,开始从锅里散发出来,徐子良看见木雷往他的方向看了好几眼,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往锅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木雷还是个孩子,更难拒绝这种香气的诱惑。 一个小时之后,木雷看着碗里失去了鸽子形状的肉与汤,迟疑片刻,还是拿起了手中的勺子,他开始喝汤,喝得很认真,加了调料的鸽子汤味道很好,木雷大口大口地喝,喝得很香。 喝汤让徐子良感受到久违的文明,他仔细地嗦过每一块骨头上的肉,如果再煮得烂一点,他会把骨头嚼碎一起吃掉。 “如果有面包吃就好了。”木雷舔了舔他的嘴唇,他的嘴唇上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舔了舔,可能是在回味。 虽然没吃饱,但新鲜的鸽子汤已经属于上等的享受。 表面上看,撞在玻璃窗上的鸽子,平均分到徐子良和木雷的肚子里,实际上,在徐子良让木雷去橱柜里取汤碗的时候,他从锅里捞起一只鸽子腿,迅速吹了吹,接着利索地送到嘴巴里。 骨头,则偷偷吐到一边的木材堆里。 不管怎么说,偷吃都是有些不光彩的吧。 徐子良感觉自己变了,在食物上,他变得多疑与有了强烈的占有欲,从前一个人的时候,他还没有觉出自己的改变,当木雷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早就不是原来的自己。 木雷多吃一口他会心疼,木雷吃饭发出声音,他就会有种即将崩溃的厌烦感。 他经常将好的食物藏起来偷偷吃掉,劣等一些的食物,他会装作大方的样子招呼木雷来分享。 徐子良感觉他已经不算一个好人了。 饭后,清理过碗,木雷提出他想下楼走走,徐子良同意了。 木雷走不远,最多就在楼下转转,楼下原先唯一的,以供小孩子游乐的设施,是一个拴在树上的小秋千。 木雷经常去荡秋千,徐子良和他之间的话不多,木雷经常一个人沉默地荡着秋千,一荡就是好久。 徐子良从窗口看着木雷,木雷的背影单薄可怜,小小年龄,却像个小老头一样佝偻着腰,如果他母亲还在,肯定会提醒他要注意姿势挺直身子。 徐子良从来没有提醒过他,在他看来,无论是挺胸抬头,还是像个佝偻的老头,对他们现在的日子都没有太大的影响,日子还是这样过着。 徐子良倒是想过无数遍,让木雷从他身边离开的方式。 比如说带木雷去一个陌生的,让他找不回来的地方。 或者干脆他主动消失也行,把熟悉的环境留给木雷,这样也许能够让木雷的生命得到更长久地延续,食物足够一周,木雷要在一周内学会适应末世生活。 想了很多种方式,但徐子良始终没有这样做。 总之他很后悔接受这个累赘。 一周之前,徐子良寻找食物时,打开了一户人家的房门,他开锁的技术越来越好,手到擒来就是形容他的效率。 开门之前,徐子良似乎闻到了麦香气,就是那种馒头刚出锅的气息。 因为对食物的渴望,徐子良会经常产生食物气味的幻觉。 所以这次,他还以为这仍然是一场幻觉。 他甚至苦笑一下,也许太想吃刚出锅的热馒头了。 打开门的瞬间,徐子良看见一对母子坐在餐桌前,两个人一齐看向他。 “啊,对不起,我以为这地方没人。”好久没见到幸存者了,徐子良的解释都是磕磕巴巴的。 “没关系,活着的人都在这样做,你并不是坏人。”孩子母亲理解地回答并站起身。 徐子良心想,还是赶紧离开吧。他向母子俩点了点头,正要关门的时候,年轻母亲突然开口了。 “你是住在这附近吗?你身上带食物了吗?”年轻母亲看起来很和善,眼神里充满了关怀。 徐子良赶紧摇了摇头,“我住得很远。” “那你吃过了吗?正好我们还有一些馒头,是刚出锅的,还热着。”年轻母亲主动邀请徐子良。 徐子良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但他还是尽量压抑住了自己的激动。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女人微笑着,然后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徐子良不再拒绝,他接过馒头,大口咬下去,那香味让他几乎要哭出来。 他一天没有收获,饿得快要走不动了。 “好吃吗?”女人又问。 徐子良点了点头,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年轻母亲和男孩看着他吃,徐子良突然觉得自己吃东西的样子,就像一个叫花子。 “我得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说,还吃了你们的食物。”徐子良满脸歉意地说道。他心中感到非常过意不去。 “对了,门锁没破坏,它还好好的,你们放心用,不过你们人在家里,还是要再加一道设防。”徐子良提醒说。 “知道了。”年轻母亲点点头。 年轻母亲与男孩站在门口,一起看着徐子良离开。 “等等,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年轻母亲突然在徐子良身后说道。 徐子良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她,微笑着问道:“需要我做什么?”他觉得,只要力所能及,他一定会帮助这对母子。 年轻母亲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整理思路,然后请求道:“你可以帮我送一些食物去我母亲那里吗?” “她住在哪里?” “不算太远,但对于我来说,我的身体已经不允许我走到那里了。” “你哪里不舒服?”徐子良问,看起来,她的身体很健康。 “总之已经不能出门了。”年轻母亲回答。看起来她不想说出具体的病因。 “好吧,你告诉我地址在哪里。”徐子良说,他决定代跑一趟。 年轻母亲说出一个地名。 徐子良从没听过这个地名,他需要看地图才能到达。 突然间,徐子良想到,他到底该不该跑这一趟腿。 他已经很久没有帮助过别人,当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帮助,帮助,这是一个快要灭绝的词,就像太多的动物从这个星球上灭绝一样,没有了,再也不会重新出现了。 “我会给你一些报酬,两盒750克的纯牛肉罐头。” 徐子良的心思是无声的,但想法总会从他眼里流露出来。 年轻母亲一看就懂。 纯牛肉罐头的诱惑力很大,徐子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肉罐头了,这相当于一笔财富。 徐子良从背包里掏出地图,他的眼睛迅速地扫过地图上的路线和标志,平时外出寻找食物不想迷路的话,必须有地图的帮助。 根据地图所示,看了看年轻母亲所说的地址,徐子良在心里估计了一下来回时间,来回所需的时间,应该在半天之内。 还可以,不是很耗费体力的行动。 如果能够骑车就好了,徐子良心想,前几天他还拥有一辆自行车,不过在荒废的街道上骑车的话,如今路面的情况对自行车相当不友好,他的自行车轮胎被碎砖块硌坏了。 “你真的有罐头,牛肉罐头?”出发前,徐子良再次确定一下,不是他疑心重,只是这两年他连罐头盒子都看不见了。 食物越来越稀少。 “有,我有。”年轻母亲盯着徐子良的眼睛郑重地点点头,她在做保证。 还有一道目光正在紧紧盯着徐子良,那眼神有着谨慎与距离。 第34章 重新体会文明时代的就餐方式 我姓顾,叫顾冉,你叫我冉姐就行。 年轻母亲和徐子良套近乎。 其实她一开始就在和徐子良套近乎,把自己的食物递给一个陌生人吃,还是一个刚刚打开她家门锁,企图进来寻找物资的陌生人。 与其说是自保,不如说是套近乎。徐子良能够感觉出来。 自始至终,男孩一直没有说话。 那一双让徐子良感觉不舒服的眼神,就是这男孩的。 他进门的时候,孩子就盯着他看,他狂吞馒头时,孩子还是盯着他看,孩子一直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但视线又从不离开他。 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徐子良心想,不过他还是微笑着,向盯着他的孩子招招手。毕竟吃了人家的馒头。 那孩子站在顾冉的身后,刻意在他和徐子良之间留出他所认为的安全距离。 徐子良的微笑和招手,似乎并没有缓解孩子紧张的情绪,男孩的警惕感更加明显。 徐子良不喜欢这种眼神,哪怕是孩子,尤其是在他试图与这个孩子建立联系时,这种拒绝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挫败。 真是不容易交流,徐子良心里想。 因为交流的失败感,徐子良选择放弃,这孩子真是让人感到无奈啊,他又何苦去讨好这孩子呢。 徐子良选择不在乎,谁在乎这眼神呢,末世这种眼神太多了,幸存者与幸存者之间的防范与警惕都是相同的沉重与谨慎。 现在,他在乎的是罐头,两盒750克的牛肉罐头。 顾冉竟然还有剩余的食物。一个年轻的女人,带着孩子在末世中生存,已经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她是如何做到能够保护好这些食物的呢? “为什么你还有剩余的食物?”因为好奇,徐子良直接问道。 末世里的询问不需要婉转。 “我儿子的父亲,之前在政府部门执行公务,他的工作,就是那种带有危险性的,有可能一出去就回不来的。疫情刚蔓延的那两年,他忙到整天不回家,后来有一天,他回家里,匆匆收拾了一些东西带走,说接受安排去外地执行公务,至少一年不能回家了,不过政府对他们挺关照的,包括外出工作人员的家属都考虑到了,留下的物资至少能够保证全家两年的需要。” “那是挺好的。”听到这里,徐子良回答。 两年的生活物资,听起来就充满了诱惑力,那是相当一笔巨大的财富。 “现在四年过去了,两年的物资,怎么够用?”徐子良开始怀疑。 “我家得到了两份,另一份是我公公的,他也是政府公职人员,我丈夫外出没多久,他就去世了,但物资补给了他。”顾冉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丈夫呢?” “他再也没有回来。” “就算物资还算充足,可你们,孤儿寡母,能保留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请放心,我绝不会对您撒谎,这些物资都是能够长期储存的,或许他们在筹备物资时,就已经预见到未来可能出现的问题。” 政府通常具备获取最准确消息的渠道,并能够根据这些信息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准备,这一点要比公民强得多。 徐子良点点头,这一点他太赞成。 相比之下,公民往往只能依靠猜测,将各种官方或非官方的消息聚合在一起,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接收到谣言式的消息。进行判断和分析时,由于缺乏有效的信息过滤机制,不仅会感到困扰和焦虑,还会出现分析失败与偏差。 疫情开始时,徐子良所接收的信息就是这一切都在政府可控的范围内。 然而,随着疫情的蔓延,他的生活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至没过多久,末世就降临在每一个人身上, 那些撒谎的,被欺骗的,天真的,焦虑的,无一幸免,重则死亡,轻则苟延。 徐子良属于不实信息的受害者,末世初起之时,他储备物资就少得可怜。 “稍等,我把你要带去的食物拿来。”说完,顾冉走进屋子里。 男孩坐在餐桌旁,仍然盯着他看。 徐子良也盯着他,以示回击,他可不想让着一个小孩子,大家生而为人,凭什么成年人就得让着小孩子。 男孩子转过脸,他开始摆弄餐桌一旁的拼图,城堡的拼图。 顾冉很快从屋子里走出来,她做事很麻利,走路也很麻利。 “就这个。”顾冉递过袋子。 徐子良点点头,袋子不重,他甚至能够准确地从这重量中感觉到,袋子里有两公斤左右的食物。 对食物的敏感,让他的手,已经生成了秤的功能。 徐子良步行前去顾冉所说的那个地址,老政府宿舍,顾冉母亲的家。 一路上没遇到一个幸存者,没有任何遇到动物。 春天来了,生机却没有来,第四个年头了。 又步行了一段时间,徐子良遇到几只围绕枯死植物发出嗡嗡之声的昆虫,那嗡嗡声听起来很沮丧,是什么昆虫呢?徐子良停下来观察了一会儿,没有生机的世界,就连小昆虫都是可爱的。 它们肯定不是蜜蜂,随着植物种类的改变,蜜蜂已经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谁都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存在,或者是已经从地球上灭绝。 看到昆虫,徐子良突然想吃蜂蜜了。 他经常突然生起馋念,接着摸索起回忆里的那些丰富的食物,直到饥肠辘辘将他拉回到现实之中。 和他计算的时间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步行,他到达顾冉所说的地址,老街区,道路狭窄,到处都是破旧的房屋和废弃的商店,进入末世之后,街区更加老破,看上去至少有近百年的历史,他有些怀疑,末世之前都是在政府做事的人家,会住在这种老破的地方? 没有背景收入不高的人家才会住这种地方吧? 他在老街走着,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门牌号码是人类文明时期留下的重要印记,通过门牌号,他快速找到顾冉所提及的那间房间。 然而,敞开的房门让徐子良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从这扇敞开的房门看来,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关闭了,门轴已锈,地上的尘土足以说明,至少有两三年的时间,没有人踏足过这间屋子。 他还是走了进去,里面的景象显得凌乱不堪,家具被翻找过不止一次,物品被洗劫数遍,以及被时间腐蚀过的疮痍,唯独没有老人生活的痕迹,老人去了哪里? 徐子良一肚子疑问,他感觉这事不太对劲,这点路程,顾冉自己不会来?这房子几年没有住人的样子,这几年顾冉没和她母亲联系过? 厨房里的厨具还很丰富,显示过去的主人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几口不同的锅,用来烹调不同的食物,只不过有几口锅被幸存者扔在地下,徐子良差点一脚踩到了玉子烧方锅上。 卧室面积稍显紧凑,仅能容纳一张床和一个体积小巧的柜子。卧室的窗户敞开着,印有黄色碎花的窗帘在阳光的照射下,已失去原本的鲜艳色彩。 床头的柜子上,徐子良看到了这家女主人的照片,六十多岁,优雅的旗袍,披着藏蓝色的披肩,坐在湖边的柳树下,照片被精心地放在梳妆台上的椭圆形相框里。 徐子良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准备立即返回。 没能成功送达的食物,徐子良准备送回顾冉那里。虽然食物在他的手中,这并不意味着食物就属于他。 徐子良向顾冉传达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并关注着顾冉的反应。 顾冉很平静,没有哭泣,伤心,或者难过与皱眉,她默默地接过徐子良递回来的袋子。 里面的食物一样不少,徐子良甚至没有打开看过。 “我母亲,她三年前就去世了,母亲去世后一个星期,我父亲跟着走的,他们没有经历过咱们所经受的。”顾冉转过身,走过屋子里,将袋子放了回去,然后又出来招呼徐子良在沙发上坐下。 “你休息一会儿,晚饭,就在我这里吃!”顾冉语气平淡,但她的邀请出自她的真心。 顾冉家的装修很时尚现代,餐厅区与厨房区一体,尽管在末世,但生活的氛围感依然存在。 顾冉走向厨房区域,她开始准备晚饭,厨台上竟然还有瓦斯炉,徐子良羡慕地看着,同时毫不客气坐了下来。 他很累,走路是极消耗体力的事情,如果不是为了她的两盒罐头,他才不会做这么消耗体力的事呢。 如今什么样的人家,还能正常一天至少两餐?徐子良羡慕地想。 可老人都不在了,干嘛还让他跑那一趟呢?徐子良不明白,顾冉为什么要用送罐头这种方式考验他,看起来这并不像恶作剧与玩笑,也许顾冉有她的目的。 “让我跑这一趟的原因是什么?”徐子良问。 他的语气很柔和,毕竟顾冉刚刚邀请过他留下来吃晚餐。 晚餐,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听上去就让人产生幸福感。 让他有种久违的,世界还正常时的体验感。 他很期待这顿晚饭。 “休息一下,晚餐一会儿就好!”顾冉愉快地说道,看起来她的心情这会儿还不错。 可她没有回答徐子良的提问。 她早就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了。徐子良心里暗想。 可谁不是呢,他也一样,现在剩下的,仅仅是怎样活着。 在末世里遇到请客吃饭这种事,他可是第一次遇到。 末世前,最后一次被邀请用餐,那还是四年前,徐子良同学的父亲去世,他们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一起过去帮助同学家里处理丧事,丧事办完之后,同学邀请他们几人去了一家时鲜馆享用了一顿江水鸭。 徐子良对鸭子兴趣不大,那顿饭没怎么吃,只顾着聊天喝酒了,如果当时知道后来的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怎么都得把那顿饭认认真真吃完。 顾冉背对着徐子良,她站在厨台前撬罐头。 顾冉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刀子,撬开罐头的动作熟练而流畅,她家的罐头一定很多,这让徐子良不得不这样想。 春天到了,顾冉穿着得体的薄毛衣,露出背部优雅的线条,她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长卷发为她的动作增添了一丝柔和和妩媚。 顾冉将罐头放在一个稳定的平面上,用刀子沿着罐头的边缘划过。 这个动作对她来说显然是轻车熟路,随着刀子的划过,罐头的盖子慢慢地被撬开。 接着,她将罐头平均倒入三个盘子里。 徐子良看着顾冉在厨房中自如地忙碌着,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欣赏。 难得在末世里还能保持这种心境来生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专注与平静。 接下来,顾冉又从厨台上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小包面粉。 她竟然还有面粉。徐子良在心里惊呼。 顾冉心无旁骛,专注地准备着下一阶段的食物。 先是细心地将面粉倒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碗里,接着加入适量的水,然后用一根筷子慢慢地拌动。没过多久,原本松散的面粉渐渐变成了均匀的面糊,顾冉手法熟练,每一步都显得非常细致。 至于罐头盒子里剩下的汤汁,顾冉也没忽略,她不像徐子良那样,仰头呼呼有声地吸吮着剩下的汤汁。 她在罐头盒里倒入一点水,轻轻摇了摇,然后,再将罐头盒里的水倒入面糊中。 使用过的罐头盒,顾冉将它们放在窗台上,窗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空罐头盒,罐头盒干干净净的,这个家里每一样物品都一尘不染。 顾冉点燃瓦斯炉,在炉子上支起一只平底锅,开始摊面饼。 蓝色的火焰,文明的火焰,让徐子良的眼睛里也有了文明的暖意。 炉火照亮了顾冉的脸庞。 金属锅底瞬间变得炽热,发出淡淡的烤焦味。 顾冉将面糊均匀地浇在平底锅上,接着用锅铲将面糊摊得均匀与厚薄一致,锅底的热度,使面饼迅速变得焦黄,顾冉则轻轻地翻动面饼,让饼的两面受热均匀。 面饼好了,顾冉用铲子将面饼铲放在盘子里。 此时,面饼的香气已经完全散发出来。 “木雷,收拾好桌子了吗?”顾冉转过头微笑着问男孩。 木雷,这个名字?果然像块木头,徐子良心想。 木雷将拼图小心地往桌子旁边推了推,腾出吃饭的空间,顾冉这才将饼与盘子一一端上餐桌。 木雷坐好,等待吃饭,他看了同样等待吃饭的徐子良一眼。 对这眼神,徐子良已经无所谓了,有吃的就行,还在乎谁怎么看吗,况且还是一个小毛孩子。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已经连续在自己家中吃了两顿饭,男孩产生奇怪和不安的感觉是正常的。 因为即将吃晚饭的愉快,徐子良甚至宽容地想。 他们围坐在餐桌旁开始了晚餐,鱼香肉丝罐头,以及,新煎好的薄饼。 夕阳的光照进房间,晚霞给晚餐中的三人,披上了一层瑰丽的红色霞光,氛围温馨而祥和。 这氛围让徐子良产生了恍惚感,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美好的梦境中。 他像一个文明世界的人,闭起嘴巴轻轻地咀嚼着薄饼,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 薄饼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薄饼。它的口感细腻柔软,伴随着淡淡的麦香。 什么面粉呢?这么香,就像在老家的时候,刚收的新麦,送到机房里磨成的粉,似乎也是这种香。 美妙的晚餐结束,木雷主动收拾餐桌,顾冉的脸上有了点疲惫的神情,她坐在餐椅上,微笑看着木雷收拾盘子的身影,她的手中端着一杯毛根水,姿态非常优雅。 毛根糖水,徐子良还是第一次喝,水的味道有点奇怪,但顾冉说毛根的蛋白质和维生素高,喝毛根糖水能够补充体内需要的多种营养物质。 “看上去,它们就像带着竹节的干草。”徐子良说。 “你又认识了一种植物,虽然现在已经见不到毛根了。”顾冉遗憾地说。 又聊了几句,徐子良觉得这个时候该说重点了,他想知道的。 他不想再等下去。 第35章 从此身边多了一个小拖油瓶 “木雷,该回屋休息了!”顾冉对木雷说。 “好的。”木雷很乖地回答,他在玩扑克牌,故事扑克,这时他果断地放下扑克,站起身向他的卧室走去。 “你们能保持从前的习惯,这很难得,很美好。”徐子良赞赏着说。 “有条件保持的时候,当然还会坚持,等到没有条件的时候,再说那时的事。”顾冉微笑着说, 饱足让气氛变得温馨与欢愉。 顾冉站起身,送木雷进卧室,接着从门旁的挂衣架上取下一只布袋。 不用问,徐子良也知道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他的报酬,两盒罐头。 “你一定明白,我有事需要您的帮助。”顾冉将布袋递交给徐子良时说道。 “是的,你可以说了!”徐子良回答,他一直等到现在,天色已经快黑了下来,就是为了等待顾冉真正要拜托给他的事。 “你所见的美好,你所说的,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文明与美好,它无法再继续坚持下去了。”顾冉说。 “食物即将消耗光了吗”徐子良问。 “我的生命之光不多了,癌症已遍布我的全身,我即将被它彻底摧垮。”顾冉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显然她早已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有一种无奈的妥协。 天呢,又是癌症。徐子良脑子里掠过爱莫能助的无力感。 “别这么悲观,你还有孩子,也许奇迹会在你身上出现呢。”徐子良每次说话磕磕巴巴的时候,一定因为他也不信自己说出的话,即便是善意的欺骗,也会让他口舌无力。 徐子良心里有些懊恼,他嫌弃自己连安慰人的话都讲不好。 “是啊,还有孩子。”顾冉的微笑有种坚强。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徐子良本想上前拥抱一下顾冉,但犹豫一下,他并没这样做,毕竟认识还不到一天。 隐约中,徐子良对顾冉要拜托他的事已经有所感觉。 “我明白,接受木雷,对你的生活来说无疑会增加许多负担。毕竟,一个人生活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再照顾一个孩子,这会给您带来很多困扰与负担,然而,在我目前的情况下,我确实没有其他选择,我需要你的帮助来照顾他一段时间,只要他能活着,我就感激不尽了。” 顾冉说出她要拜托的事。 “活着,这很艰难。”徐子良实事求是地说,他也是几次从严重的腹泻中逃脱出来,每一次都像一场艰难的重生,还有来自其他幸存者的威胁,他现在的噩梦里,还会反复出现医生那伙人。 “我也希望木雷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要是他能做的,你都可以交给他完成,我相信,他一定会尽他所能配合你,他是一个听话和懂事的孩子。” “我看出来木雷很懂事,不过……”徐子良露出为难的脸色,他从没想过,会有一个幸存者对他提出这种要求。 照顾一个孩子。 徐子良感觉他难以答应。 “孩子的成长环境应当是母亲的身边。”徐子良强调着说。 “我,活不到这个月底。在这之前,我必须保证他能和一个我信得过的人生活在一起。”顾冉依然眼神与语气坚定地央求徐子良。 “活,活不到这个月底?”徐子良有些难以置信地将顾冉的话重复一遍。 “是的,距离月底,还有五天。”顾冉回答。 “五天?你确定你的生命预期会在这个月底终止吗?可是,我觉得你的身体健康还是很不错的样子。”徐子良还是不相信顾冉的话。他疑虑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 顾冉点点头。 顾冉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并不像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样子。她的神态语气,从中察觉不到任何病痛或疲惫的迹象。她的皮肤仍然光滑而有光泽,不是绝症该有的状态。她的眼神明亮,带着活力,让徐子良很难相信她所说的是真的。 “我化妆了,看样子,你一定不了解女人,所以看不出来,我想给这个世界留一个并非病态的最后印象,虽然这个世界是病态的。”顾冉的眼神,这时终于有了一丝凄凉。 没有人甘于接受死亡。 末世里的幸存者,能够一路生存下来,就没有容易二字。 “明白了,想给孩子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吧!”徐子良终于有所理解。 当然也会为了她自己。 徐子良又这样心想。 “这样挺好。”徐子良说,说完,他感觉自己说出来的话和安慰这个词毫无关系,什么很好?是说化妆呢?还是这种人生结局?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顾冉问,相处这么久,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徐子良。” “这名字好,很像是中国传统的名字,温润善良,友好亲切。” “名字是爷爷起的,爷爷是农民。”徐子良笑着回答。 “所以名字和生活一样朴实。”顾冉回答说。 “是的。” “所以,你考虑好没有,能不能答应我,在我离开后,你把木雷带在你身边一起生活?” 徐子良没回答,他压根没想过他带着一个孩子该如何活着。 说白了,他自己都无暇顾及自身,他更不知道如何照顾孩子。 “之前的那几个测试者,他们无一例外地都带着食物离开了,即使回来,也是企图夺走我们所剩余的食物。” “你这种考验太过危险。”徐子良说道,“能把命保住都很幸运了。” 如果遇到一个心狠手辣的幸存者,也许她没有机会活到今天。 “可是这样最考验人心。”顾冉回答说。 “你通过了考验,现在很难见到你这种人品的幸存者,大家像是绝境中的动物一般。” “是的,并且是危险级别的动物。”徐子良自嘲地说。 顾冉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地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她的声音有些微弱,但依然听得出她的歉意,“抱歉,等我处理一下。”她轻声说道。 尽管顾冉背对着徐子良,尽量不让他看到自己突涌鼻血的尴尬场面,但徐子良还是从她的举止中看出了她处理出血时的冷静与熟练。 这种冷静和熟练,是在多少次的出血之后练成的,徐子良心中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同情。 但她无法全部遮掩住,徐子良看到顾冉手中的纱布。 徐子良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沉重起来。他看到顾冉手中的纱布上满是黑色的血迹,这让他心中猛然一沉。 他非常清楚,黑色的血液意味着什么。这表明顾冉的身体内部已经遭受了全面的腐坏过程,就像她所说,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他默默地注视着顾冉,顾冉的背影依然平静。 “也许这几天我可以留在你这里。”徐子良提议,他准备送顾冉最后一程。 “我不想让木雷看见这个结果。”顾冉的语气却固执起来。 “也是,孩子接受不了至亲的分离。”徐子良轻声说。 “所以你得带他走。”顾冉的语气有种坚持。 “我……” “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安排好一切,明天傍晚,你来带着木雷离开。同时,我会告诉你几个食物囤积点,这些物资足够保证你们一年的生活所需,在那段时间里,你们不必担心物资短缺的问题。”顾冉的态度坚决而果断,她没给徐子良商量的余地。 “好,我明天傍晚过来。”徐子良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决定接受顾冉的请求。不过,让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听到了“食物囤积点”这句话。 食物囤积点,那是一个如同阿里巴巴藏宝洞般的宝藏存在,这个词语在他的脑海中激起了强烈的想象,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堆满食物的仓库,他闻到了食物的气息,各种各样的。 宝藏虽然诱人,但无法直接解决他的生存问题。食物可以,只有食物才让他在这个艰难的世界中得以生存下去。 出于对食物的渴望,让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顾冉的请求。 徐子良踏着夜色回到自己的住处,他兴奋的一夜没怎么睡,天快蒙蒙亮时他才睡了一会儿。 昨天在顾冉那里吃得非常丰盛,他感觉浑身都是精神与力气,从没感觉过自己的状态那么好。 这一天他做什么事情都漫不经心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年的物资,一年的物资,多么诱人啊,他在初恋时也没那么兴奋过。 约定的时间,徐子良敲响了顾冉的家门,房门没关,他轻轻一推就开。 没有顾冉的身影,只有木雷一个人在家,他静静地,孤独地坐在空荡的餐桌旁,腿旁放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他的所有家当,他在默默地等待着徐子良的到来。 “你母亲呢?”徐子良眉头紧锁问道,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焦虑和不安。同时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离开了。”木雷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和徐子良对话,他的声音沙哑,似乎长时间哭泣过。 “已经离开了?她去了哪里?”徐子良无法接受预感的结果。 “我不知道,又没有告诉我,我起床之后就没有看到她。”木雷低下头回答,似乎不想让徐子良看到他哭泣的样子。 “你不知道她可能去哪里?难道你也没有去找找吗?” “没有,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怎么找。” 徐子良深深地 叹了口气,人不见了,那囤积点呢? 像是看到徐子良所想,木雷站起身,将手中的一张纸条递给徐子良。 “这是留给你的。”木雷说。 纸条在木雷的手心里捂得温热,像是有了生命。 纸条上有一个囤积地址。 竟然在徐子良老家县城里。 “只有一个?”徐子良疑惑地看向木雷。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开启第一个的时候,还会有一个小答题机,答对题了,答题机就会跳出下一个地址。” “答题机?那是什么鬼东西。”徐子良挠了挠头。 “就是为了答题专门改造的,手掌机,用完一次就不能用了。” “谁来答题?”徐子良感觉这事越来越复杂。 “我。” “我不可以答?” “只有我知道答案。” “所以只有你能答得出来,如果你也答错了呢?” “那就完了,答错两次就不会出答案了。” “然后就无法知道下一处囤积点在哪里了?”徐子良恍然大悟,这是顾冉提防他所设下的答题机关。 每一次都得带着木雷,跟个拖油瓶一样,徐子良不满地心想。 “第一个囤积点可以提前开启,剩下的,每隔三个月才能打开一处。”木雷又补充说,“提前去的话,答题机也不会启动。” 这实在太烧脑了,徐子良心想,这是什么鬼设计? “这是什么设计?答题机,里面用电池的吧?如果电池泄露的话,如果答题机失灵了,咱们就永远找不到下一家囤积点了。”徐子良有点恼怒地说。 “不会的,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木雷的语气很是老成。 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历练和磨砺,所以有了超出实际年龄的心智。徐子良盯着木雷心想。 这下子,不带在身边也不行了。 “跟我走吧。”徐子良对木雷说,语气没有一丝热情。 “嗯。”木雷简洁地回应道,他转身拿起自己的背包,餐桌下还有一个未被徐子良注意到的小型行李箱。木雷的个子小,当他拖出那个小行李箱时,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我来吧。”徐子良拎起箱子,他感觉到箱子里塞满了食物。 “里面装的什么?” “面粉,还有一些罐头。” 果然是罐头。 那是顾冉在最后留给木雷的爱与希望。 食物让徐子良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他帮木雷提了最重的那个箱子。 真没想到,第一个囤积点就在徐子良老家所在的县城。 对那里,徐子良是又爱又怕。 他从那里出来,知道那里已经很难找到食物。 他也曾无数次沉浸在思念老家的情绪之中,虽然亲人全无,但毕竟是曾经有过快乐的老家啊。 “我们需要开启第一个囤积点,我那里已经没有食物了,这个地方也越来越难以找到食物。”路上,徐子良告诉木雷,他们应该立即动身去第一个囤积点。 “好的。”木雷跟在徐子良的身后,很听话地回答。 徐子良很满意,既然木雷要跟着他一起生活了,那么服从是相处好的基础。 他们一连走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小山头,他们坐下来休息,吃了一盒罐头,分享一瓶水用来恢复体力。 路上,他们还顺便进入几处可能存在食物的住宅,木雷很开心,他找到了一包红枣,不过红枣已经被虫子蛀空了一大半。 “还能吃。”木雷拿出一颗红枣咬了一口尝尝说道。 “你当心点,这种被蛀过的食物有时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徐子良警告木雷。 徐子良并不是危言耸听,他亲眼见过,吃过虫蛀干果的一个幸存者,是如何从腹部疼痛一直到奄奄一息的。 木雷恋恋不舍地将红枣丢在了路边。 天空已经开始昏暗下来,露出星星点点。 天黑之前,徐子良终于带着一身疲惫的木雷走到了他的居住点。 徐子良给木雷煮了一些米汤,看着木雷无精打采地喝下去,这才指了指另一间卧室对木雷说:“今晚你住那一间。” 房间里有现成的床与被褥,天气也暖和了,徐子良并没有在这方面用心做过准备。 木雷端起一根蜡烛向他的房间走去。 “当心点,上床后把蜡烛吹熄灭,不然会着火。”徐子良看着木雷的背影叮嘱。 “我知道了。”木雷没有情绪地回答,就像一个小小的机器人。 “快点睡,咱们明天就离开。”徐子良又宣布次日的行动。 “我知道了。”木雷还是像一个小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地回答。 木雷机械地走进卧室,然后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紫色的玩偶小熊。 他走到徐子良面前,有些开心地说:“你在我的床上放了一只小熊。” “哦,那不是我放的,可能是房子的前主人放在那里的,也许他家有像你这样的孩子。”徐子良实话实说。 木雷不再吱声,他回到他的房间里,接着屋子里的烛光熄灭了。 为了缓解疲惫,徐子良喝了一杯酒,蜡梅酒,前些日子在一家旅馆里发现的。 他还是第一次喝这种酒,感觉口感有点怪怪的,有蜡梅味,但又和酒的关系不大。 不过既然是辛辛苦苦找来的,浪费了也可惜,明天又要走远路了,把酒一起带到路上未免会增加重量上的辛苦,所以不如在今晚喝了。 徐子良这样想,他喝了一杯,接着又喝下了一杯,之前他很少喝酒,幸存者大多都这样,夜晚睡觉的时候都会保留一点警惕。喝酒,尤其是醉酒会让警惕感消失殆尽,可是这一晚,徐子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直到警惕感完全消失,直到醉意涌来。 在醉意涌来之前,他还记得每晚必做的一件事,他走到门窗前,检查了门锁有没有锁严实,窗帘有没有拉上,他还看了一眼窗外的星光。 璀璨的就如同星星的大会。 徐子良嘟哝一句,不过他完全忘记自己嘟哝什么了。 做完检查的这一切,他踉踉跄跄走向沙发,本来是想走向他的床铺,不过他的头脑只允许他走向沙发了。 刚一倒下,徐子良便迷迷糊糊地睡着。酒精在他的身体里燃烧,他的意识是燃烧的耗材,很快逐渐耗尽,直至他完全沉睡。 意识耗尽,但人坠入梦中才刚刚开始。 他的梦境如同一片荒芜的草原,狂风肆虐,烈日炎炎。 他独自一人行走在这片草原上,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出路。他的脚步踉踉跄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力量。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如同一个即将倒下的稻草人。 突然,一只乌鸦从天空中飞过,落在了他的肩头。徐子良试图驱赶它,但他的手却无力地垂下,无法动弹。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破膛而出。他的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吐着火焰。 乌鸦张开嘴巴,对着徐子良的耳朵嘶哑地叫唤。徐子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想要尖叫,但他的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醒来,徐子良!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徐子良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猛然拉起,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的影子在酒精的燃烧下扭曲变形,如同一个怪物。 徐子良感到一阵惊恐,他想要逃离这个影子,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他的影子向他逼近,越来越近,直到它填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哦, 还在梦里。 然后,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徐子良再次沉睡过去,接着,他听到了啜泣声。 谁在哭?那哭声显然不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徐子良看向四周,可他还是没找到哭泣声的来处。 第36章 前去第一个名叫谷顺的囤积点 哭泣声越来越清晰,徐子良再次睁开眼睛。 这次不是在梦里。 黑暗中,哭泣声从不远处的卧室里传来,徐子良有点迷糊,谁在那里。 随着思考,他的头剧烈地疼痛,终于想起来,不久前他喝了梅花酒,头疼正是梅花酒的作用,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谁?这一觉,这顿酒,让他忘了木雷的存在。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到身体仿佛不属于它,绵软无力。 哭泣声在继续。 终于,想起他带回家的木雷。木雷睡在那间卧室里。 “你怎么了?”徐子良还是挣扎着站起身,他还站不太稳,也不知道是酒的后劲大呢,还是他是一个不胜酒力的人。 徐子良拧亮太阳能的马灯,一手持灯,一手捂着疼痛的脑袋向木雷的房间走去。 床上,瘦小的木雷盖着一张毯子,他蜷缩着,身子显得很小,毯子显得很大。 抽泣声正是从那小小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只不过随着徐子良的走近,木雷减小了他的啜泣声。 徐子良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安慰一个小孩子,安慰小孩子,那是小孩子父母的事情。 他只能用手中的马灯照亮了木雷的床附近,让木雷看到他的到来。 “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我也刚刚做了一个噩梦,这个噩梦让我头痛,不过醒来后,梦里那些可怕的家伙都会统统远去。”徐子良说道。 虽然他的头痛,是喝酒引起的,和做噩梦关系不大。 木雷转过身,徐子良的话确实有点用,木雷的眼神是柔和的。 “我没事了,我想我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木雷向徐子良保证道。 “给你留盏灯,看见这个扣吗?一扭它就亮了。”徐子良教木雷如何使用太阳能马灯。 “好的,我明白了。”木雷看着徐子良将马灯放在他的床边,他不再啜泣,语气里有了安心。 看到木雷停止啜泣。徐子良摸黑走向他的床铺,黑暗中,徐子良看见木雷扭动了马灯的开关,明亮的光芒亮起,接着熄灭,然后又是亮起,接着再次熄灭,反复几次,马灯彻底熄灭,又过了一会儿,徐子良听见屋里传来均匀的,睡着之后的呼吸声。 徐子良这才放下心,并轻轻叹口气,他想明天出发时要不要把这马灯一起带走。 他决定把马灯一起带走。 能帮助木雷赶走噩梦的东西,一定要带上。当然,放在木雷的背包里,让他自己背着。 接着他也沉沉睡去。 天亮,简单与沉默的早餐过后,徐子良和木雷开始收拾要带走的物件。 随身所带的物品其实没有多少,除了食物之外,衣服鞋子这样的生活物品,还是比较容易找到,所以一概不带,重量都在木雷的那只箱子上了,水,罐头,面粉,火机,木雷还带了他的拼图。 在徐子良看来,这拼图和木雷差不多,都是拖油瓶一样的存在。 走累了, 自然就会扔掉,别说拼图,走累到极点的时候,就连身上的一根别针的重量都受不了。 第一个囤积点,在谷顺区。 徐子良在前,木雷在后,以徒步开始了囤积点寻访之路。 去谷顺的方向,正好经过木雷和他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岔路口,木雷显然记得很清楚,岔路口的另一条路能够通往他之前的居住地,可是出乎徐子良的意料,木雷竟然没有驻足看一眼,而是选择大步走过岔路口。 “等一下。”徐子良说。 木雷回过头。 “要不要回去再看一下,也许,她现在回来了,正在家里呢。” 木雷摇摇头,然后继续向前走。 这孩子倒是一点不留恋他母亲啊。徐子良心想,这孩子夜里哭过那一场,然后就全部放下了。 四月已过,然而徐子良和木雷所经之处,却鲜少见到一丝绿意。 广袤的野地似乎仍在沉睡,缺乏生机,一片死寂。 每一片土地都像是被岁月遗弃,荒芜而冷寂,给人一种深深的沉闷感。 没有了植物,大自然的呼吸也在野地里消失,四月仍有寒风在徐子良的耳边呼啸。 不过,徐子良知道,更多的是来自他的心寒。 种子不发芽,春天再无意义,春天到来了又怎样呢,他心无波澜,一心只想找口吃的,像最低等的动物一样地挣扎着活着。 但也残存着一些野草。野草已经成为稀罕物。 遇到能够在春天生长的野草时,木雷总是会激动地欢呼一声,然后迅速跑过去,仔细识别这些野草中是否有可以食用的品种。 在与顾冉一起艰难度日的岁月里,虽然家里也有能够保证他们正常消耗的物资,可他还是通过阅读书籍,还有顾冉的经验传授,学会如何识别各种野菜的外貌和功效。 只不过,这些知识大多来源于书本,因为在野外寻找可以食用的野菜几乎是不可能的,它们太稀少,植物似乎有了敌对的意识,为了让人类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能够食用的野菜越来越稀少。 木雷一路上都带着失望的情绪,因为他没有找到任何一片可以食用的野菜。 “植物讨厌我们。”木雷认清一个现实。 “是的,它们联合起来,就是不准备给人类一条活路。”徐子良早就发现这一点。 “如果真的像那些专家说的,种子拒绝发芽,那么等再也找不到食物的那一天,我们该怎么办?”木雷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紧锁眉头。 徐子良看着木雷,木雷的眼神像野地一样荒芜。 这种超越年龄的忧虑,也同样让徐子良迷茫和无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无助和木雷同样的多。 走了一整天,徐子良和木雷无比疲惫,黄昏悄然降临之前,野外的气温迅速下降,寒冷令木雷不禁缩起了脖子。 因为背包的负重,他单薄的身子向前倾着,那样子活像一只虚弱的,扛着树枝的蚂蚁,下一秒就会瘫倒在地。 好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这时已经隐约可见乡村的影子,乡村的轮廓,随着徐子良他们的走近逐渐显现出来。 看到有村庄,徐子良和木雷迫不及待地加快了脚步,因为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他们今晚不必在野外露宿,村庄里即使没有一户人家,但在这个寒冷的晚上,这里也将是他俩唯一的庇护所。 看着越来越近,却也跋涉了一个多小时,木雷的腿已经酸痛到无法抬起。 好容易走进村庄,村庄里空无一人,门户或者洞开,或者主人临走前不忘紧闭,明显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春寒料峭,无人的村庄,这种春寒中更加明显。 木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穿着羽绒服,仍然抵挡不住春寒的侵袭。 在一家农舍的门口,徐子良发现了一堆宝藏干柴,他当即决定,就在有干柴的这户人家里过夜了,他准备煮一点热乎的食物吃。 小院里,徐子良点燃了一堆火。火光跳跃着,让这个春夜有了一丝温暖。 木雷在火堆旁烤着他的双手,徐子良在每个房间与院子里转了转,接着他欣喜地在一口缸里发现了一些红薯干片。 徐子良找了一个扁竹筐,将缸里的红薯片捡到竹筐里,铺了满满一筐底,收获颇丰。 徐子良走回到院子里,用生火的火钳夹着红薯干放在火上烤。 红薯干散发出红薯的香气,食物的灵魂回来了。 徐子良夹着一片烤好的红薯干让木雷闻一闻。 木雷抽动着鼻子,眯起眼睛笑着说:“真香。”然后毫不客气伸出嘴巴从火钳上咬走了红薯片。 “我让你闻闻,你还真吃。”徐子良说,不过他的语气很愉快。 能够找到食物,有火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快活。 烧红薯干,在末世这就是美味佳肴, 俩人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烤着火,不知不觉中,一筐底的红薯干被他俩吃个精光。 晚餐结束,身上也已经烤得暖洋洋的,徐子良进屋收拾了一张床出来,这户人家只有一床被,徐子良和木雷合盖一张被,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俩实在太累了,深夜刮起了风,这春风竟然比冬风还要烈性子,恨不得将窗户拆下来,屋顶盖揭开,才会罢手的猛烈,但徐子良和木雷居然没被这动静声吵醒。 直到深夜时分,窗外风声倒是小了,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屁声从木雷的身体内释放出来,如同一串爆竹般将徐子良从睡梦中唤醒。 “你放屁了。”徐子良一脚踢在木雷的屁股上。 “刚才你也放了。”木雷委屈地回答。 徐子良的肚子就像在配合木雷的话,发出一串叽里咕噜的声音,接着直冲而出。 跟炸响的春雷似的。 “好东西倒是好东西,就是后劲太猛。”徐子良自我解嘲。 “你放得比我还猛。”木雷更委屈。 “行了,你也随意吧。”徐子良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天寒,这会儿他的鼻尖都冻得冰冰凉,木雷的屁他倒是不那么重视了。 两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 “讲个故事吧?!”木雷趁机提要求。 “想听啥故事,我可不会讲故事。”徐子良拒绝,他才不想讲故事呢。 “好久没听故事了,这时想听。”木雷绝望地小声说。 恶作剧的念头,从徐子良心里跑过去,他清清嗓子:“行,那就讲一个吧,不过不是故事,是真事,当时我在山里做通信兵时遇到的事。” “啥事?” “你听着,别问这么多。” “哦,好的。”想听故事,所以木雷很听话的样子。 “我当通信兵的时候,我们经常进深山里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有一次我们一个小队七个人,进山没过多久就走散了,深山老林,就算在里面走一两年也难遇到一个人,更别说有路了,我一路拔草砍树枝的,心想着只能靠自己找出路了。深山里光照时间短,转眼间天色就黑了下来,山林显得寂静而神秘,树叶沙沙作响,我就疑心了,总感觉有某种生物在我附近,心里吓得怦怦跳。” “换我,我也会害怕。”木雷裹紧了被子。 “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和方位,试图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方向,同时还寻找水源,再找不到水,我没累死也得渴死,身上带着的水和食物已经消耗光了。走了许久,我终于在一片密林中发现了一条小溪,溪水下肚,精神一振,觉得自己应该死不了。我决定顺着蜿蜒的小溪向下游走,但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只好先找安全的地方过夜。” “你可以上树过夜啊,树上安全一点,对了,你会爬树吗?”木雷插话问。 “我讲你听。”徐子良命令道。 “我砍了些树枝和树叶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庇护所,刚钻进去,庇护所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是什么?”木雷紧张地问。 “听我讲,不要再打断我的话。” “好的。” “我看见一只像猴子一样的家伙,个子和你一样高,于是我迅速抓起一根木棍……” “你要打死它?” “反正不能留它和我一起睡觉。” “哦。” “它见我拿起木棍,就飞快地跳到树上,可它刚一上树,就发出一声比挨了木棍还要惨的尖叫。听这叫声我也吓一跳,心想是树上有蛇,它蹿上树的时候不小心被蛇咬了?接着它掉下来,崩出一长串的屁,同时发出一连串更尖利的惨叫:木雷,木雷,木雷……” “唉,你说的这个猴子一样的家伙就是我呗。”木雷明白过来。 “是你非得想听。”徐子良翻个身准备继续睡,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当然,他没当过兵。 末世才是一个最大的,最残忍的,时间跨度最漫长的战场,明天,他还要和这个世界交战呢。 第37章 重新回到不见一个幸存者的鳞粒镇 清晨,徐子良先起,木雷还睡着。 徐子良在村庄里转了一圈,很小的村庄,就四十来户的样子,每一户徐子良都认真寻找过,不过他没有找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食物的残渣他都没有看见。 好运气昨天晚上都用光了。 准备放弃寻找之际,徐子良发现一个破旧的仓库。 仓库位于村庄的最边缘,门没有上锁,推开门,一股陈年的气息扑鼻而来。 徐子良皱了皱眉,开始在仓库里寻找。 仓库里面黑乎乎的,徐子良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判断,哪里可能隐藏着食物。 光线不好,只能摸索着进行,突然,他的脚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弯下腰,离近些看,那是一个木制的箱子。 徐子良兴奋地打开箱子,希望里面是食物。 不是食物,里面装满了各种种子。 分好类别,放在袋子里,每一种类都标注了种子的名称。收集种子的人一定很热爱并重视这些成果吧。 梧桐的果实、紫藤的荚果、大血藤木百合、油桐、蓝花楹、桉树、马尾松、桤木的果实,金樱子、无患子、地桃花、杉木、冷杉、柳杉、海金子、浆果薹草、蝴蝶花、紫麻的种子,无患子、串钱柳、广玉兰、牡丹、含笑、鸡爪槭、乌桕、黄菖蒲以及莲蓬等。 借着门外微弱的光,徐子良一样一样看过来,这些种子的名字看上去好美。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琳琅与丰富多彩的树的种子。 虽然树的种子不能像食物那样驱走他的饥饿感,但却在他心里激起了一种愉悦的好奇。 隔着塑料袋,他触摸着这些种子,种子们有的光滑如玉,有的粗糙似石,每一种都承载着一个生命的故事。 他想象着这些种子在春天里破土而出,在夏日的阳光下茁壮成长,直到最后变成参天大树,为大地带来一片绿荫。 会有这么一天吗?这些种子能够带来成树成林的希望吗? 徐子良心里很清楚,这些种子具有非凡的价值。他决定带走所有的种子。 “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种子?”木雷刚刚醒,看见徐子良带来的树种子时,他的眼睛都亮了。 “村东头的一处仓库里。” “它们能发芽吗?”木雷一脸憧憬。 “也许会,也许不会。”徐子良对种子发芽这种事已经不再抱有太多的希望,毕竟末世里经历了太多的失败,树种如果能够发芽,这都属于奇迹的范畴。 “除非奇迹发生。”徐子良又补充。 木雷看了看徐子良,这话太丧气,不过也是事实。 “我在游戏里也捡过树种,黄金树的种子,它们能够长成黄金树。”徐子良想起之前他玩过的一款游戏。 “那这些种子你还要吗?”木雷问。 “当然。”徐子良肯定地说。 木雷笑了:“你还是相信它们的。” 俩人煮了一些吃的,饭后木雷收拾,徐子良打开地图,地图上,不大的面积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线,都是徐子良去过的地方,红线标记过的,他不会再去了,就算老鼠也别想在那里找到一粒粮。 刚进入小镇,木雷就在路边看到一座古代将领的雕像。 雕像和这小镇的历史有关系。 小镇叫鳞粒镇,自古代起,这片土地就因肥沃的土壤和丰富的资源,成为人们聚居和农耕的理想之地。 明朝初期,为了巩固边防,政府在鳞粒设立军屯制度,作为重点开发,鳞粒逐渐成为军事重地。 当时鳞粒地理位置偏远,处于邻国接壤处,军屯地的士兵们必须依靠自给自足的农业来维持生活。战时,放下锄头拿起兵器就能保卫家国,和平时期,安心种田期望五谷丰登。鳞粒镇的谷顺区,名字就是这么个由来。 徐子良的小名就叫小耕。 爷爷和徐子良说过,祖辈们都是军屯兵的后代,他们的根就扎在这片土地上,因此后代的名字里要有包含与农业土地相关的字,以示不忘本。 将领雕像,是古代屯田部队的一位着名将领,徐子良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似乎姓陈,雕像腰挎宝剑,手持一把下地的锄头,历史上的陈将领没打过几次仗,他的宝剑未曾在战场上挥洒过热血,但他的锄头却无数次地耕耘在希望的田野上,种下了丰收的希望。这和战绩一样,都是光辉的荣耀,他是农田的守护神。 末世之前,雕像脚下的土地也没闲着,农民在陈将领身边种满了玉米,随着玉米的不断生长,将领的雕像逐渐被遮蔽,只能露出胸脯以上部位。等秋天玉米成熟收割完毕之后,雕像才能完整地显露出来。 到了冬天,雕像附近的农户经常在雕像的头顶上晒被褥,花花绿绿的,这时雕像又只能露出一双脚,看上去很辛苦的样子。 这会儿看着,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末世之前的四月,雕像四周的土地上青苗已经露头寸许,现在雕像的脚下却是光秃秃的一片。 雕像如有感知,定会默默唏嘘。 徐子良看着,也是唏嘘不已。 过了雕像便是石桥,石桥也是在军屯之时建成,为了方便粮食的运输,石桥又是军工建造,结构严谨作用非凡,结实到就算八级地震也不能撼伤片砖半石。 后来经过多次加筑,石桥结实得更像是能够扛住天荒地老。 四月的河道,仍然处于干涸状态,植被消失了,地表露出的水源大多也跟着蒸发与渗入地面,河床底部还残留有一些陈年的杂草。 远远看去,这些杂草仿佛是濒死之人的蜡黄面孔。 “之前你来过这里吗?”徐子良问木雷。 “我在这里长大。” “那这里你很熟悉?!” “废话吧你。”徐子良踢了木雷一脚。 路上这两天,木雷的心情渐渐开始好转,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个雕像是谁?”木雷问。 “古代屯田军队的一个将领,不过他干的活可不是打仗,全都是种田屯粮之类的,所以他应该算是一个种田将领。” “其实种田比打仗好,打仗要死很多人的,可是种田能养活很多人。”木雷带有感触地说。 暮色渐至。 刚进入到暮色里的谷顺,变得寂静幽眇,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植物,景色成为地狱般的幽眇,虽然是故乡,可徐子良还是感觉到寒冷不断爬到他的身上,像爬满了一身,甩也甩不掉。 至于木雷,他紧紧跟在徐子良身后,恨不得贴得很近,有几次他还踩到了徐子良的鞋跟。 “你眼睛看不清吗?”徐子良回头问。 “不是。” “你一定是看中了我的鞋子对吧,不过你死了这条心,我的鞋子码大,它不适合你。” 果然,木雷笑了,尴尬的气氛顿时消失。 “快到了吧?”木雷也不知道徐子良准备今晚带他在哪里过夜,但木雷还是忍不住问。 “一个熟人家里。” “熟人,他还在吗?” 徐子良笑笑,他希望她还在。 “不去你家里吗?”木雷又问。 “不去,住哪里,以需要为主。” “也对。”木雷嘀咕一声,其实无论是去徐子良家里,还是去徐子良所说的熟人家里,对他来说都一样,只要安全,只要能休息和得到食物的补充,那就是好地方。 “到现在为止,咱们还没见过一个幸存者。”木雷张望着四周说。 “小县城,本来人就少,又历经过那么大的浩劫,人都没有了。” 其实末世刚到来的时候,城市居民曾大量前往鳞粒镇,毕竟从古代时起就是屯粮的地方。 他们深知,在农村,希望永远是大于城市的。城市没有耕地,因此不可能实现食品自给自足,所有的食物都依赖于外来供应,古代如此,现在也同样。 与此同时,鳞粒镇的农民却向城里涌去。 颗粒无收的农民们认为,城市是唯一能够提供更多食物资源的地方。 在城市里,早就形成了成熟的防御自然灾害的体系,这将为他们在面对自然灾害时提供更多的保障和安全。这个防御体系不仅包括应急物资储备,还有高效的救援和灾后重建措施,相比之下,农村地区缺乏这样的保障,于是越来越多的农民选择离开农村,前往城市寻找生机。 在通往农村和城市的道路上,两路人马相遇,他们进行了交流。然而,他们却发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资源的匮乏都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现实。 种子不再发芽,农田绝产,人类发展史一路维持下来的规律由此被粉碎。 现实不容拒绝与躲避,瘟疫的肆虐导致人类数量锐减,全球范围内均是如此。 幸存者与食物一样,数量日渐减少。植物与动物,能够存活下来的也日渐稀少。 徐子良属于逃离比较晚的,因为不知道该往哪里逃离。 离开鳞粒时,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他的嗅觉变得异常敏锐,仅凭气味就能判断附近是否有无人掩埋的尸体,他会尽量避开这些地方,但有时,也会忍受着难闻的气味去寻找,因为那些运气不好的人,身旁可能还有食物。 他经常在尸体旁发现食物,也爱惜的吃下了那些食物。 终于到了水果店。 顺利鲜果店的招牌还在,蒙着厚重的尘,但字迹和色彩仍然清晰可辨。 徐子良凝视着招牌,心中五味杂陈。 “你的?”木雷猜测着问。 “我的。”徐子良深深叹口气。 那时的生意真好啊,是这条街上最火的水果店。 “真羡慕你,那时你吃的水果一定比别人多。” “什么逻辑,卖盐的人吃的盐也不见比别人多。” 落脚点快要到了。 徐子良推开吱嘎作响的院门,院子里熟悉的场景进入他的眼中。 过去与现在重叠交织,让他内心百感交集。 不过,没时间感叹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放在眼前。 路上这两天,徐子良和木雷携带的淡水已经消耗光了。 一滴水都没有了。 第38章 清洁的井水与鲜美的蚌 植被枯死,地表的变化以眼见的速度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水塘和河流中的水分也开始逐渐地、不可避免地干枯。 从石桥上经过的时候,木雷站在桥上呆愣了一会儿。 徐子良沿着木雷的视线往桥下看,枯竭的河床,杂草都没有一根,桥下坐着两具白骨,像是来河边找水,却发现滴水全无,依靠着桥墩歇一歇,但这一坐就再也起不来了。 身体所有的能量消耗殆尽,只能走到这一步了。 两具白骨,生前是同伴,也许是夫妻,看骨骼的样子,应该是一男一女,生前的他们或许曾携手共度风雨,临终前也并坐一起赴死。 徐子良凝视片刻,唏嘘不已。 接着他想起了一个女孩。 如果能选择,和他一起相伴到死的那一个,他很想选那个女孩。 徐子良看过一本书,书中有谢脁《海陵王昭文墓铭》,其中有: 西光已谢,东旭又凉。龙纛夕俨,葆挽晨锵。 风摇草色,日照松光。春秋非我,晚夜何长。 他对诗歌兴趣不大,但这几句却惊艳了他,所以心里默念几遍背下了。 这诗适合送给桥下的白骨。生相伴,死相依,共沐风摇,同迎日照。 唏嘘一会儿,嘴里的干渴提醒徐子良,水,该找水了。 这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水源,地面的水大多干枯,偶尔有水,被蒸发到黏稠,几近泥浆,不能饮用。 也有机井,却早已干枯,滴水全无,路上他早就失望过若干次了。 也是在路上,徐子良突然想起这家小院,他知道,小院里,有一口至少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水井。 他感觉,这是他和木雷最后的希望,但愿那口老水井还有水,不然他和木雷没死于饥饿,会先死于口渴。 他也想在那里找到一点回忆的美好。 至于那女孩,大概不在人间了。 其实女孩算不得他的熟人。 那女孩的样子,徐子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只帮她送过一次水果。 那一天,女孩在他的店里买了两个西瓜,付过款,他见女孩拎起来有点吃力。 听女孩说她家离水果店不远,徐子良主动提出去女孩家里送西瓜,反正那会儿也没有别的顾客。 女孩在前面领路,徐子良拎着西瓜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六七分钟的路程吧,但那一路感觉特别愉快。 女孩很瘦,腰肢极细,穿了白色的t恤和垂感很好的牛仔长裤,衣着简单,看起来令人感觉舒服,女孩脸也是细长的,这种脸型放在女孩身上,不像鹅蛋脸瓜子脸那样讨好,但在她这里就恰到好处又显得与众不同,总而言之就是看起来干净清爽令人愉快。 女孩家里老房子,独栋,平房,有个不大的院子,女孩打开院门,徐子良询问她把西瓜放在哪里的时候,女孩指指院子一角,皂角树下的一口水井。 她家里竟然还有井,县城里不多见的水井。 “这可是好东西哇!”徐子良夸赞道。 “很多年了,我太爷爷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口井就存在了。”女孩的声音听起来很甜,她身上的甜美感,是从内而外的。 “西瓜放在井边就行了,回来我把西瓜浸在井里。”女孩示意他把西瓜放在井边。 井口有绳,还有拴着绳结的竹篮。 “你们平时吃这口井里的水吗?看起来水很少,打水上来也很费事吧?”徐子良问。 问完后,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多,放下西瓜就该离开才是。 “我们用自来水。”女孩笑笑回答,她并没嫌徐子良啰唆。 井口不大,一个大号的洗脸盆那么大,水似乎不是太多,一眼能够看到底,水里还有一个蚌,井小,但那蚌可不小,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好家伙,这蚌一定很多年了吧?”徐子良问女孩。 “它比我年龄大,这井也是它的家了!从小养在这里的。”女孩一边收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一边回答。 衣服是老年人的服装,也许女孩和她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后来,徐子良又见过女孩几次,一次是她来店里买水果,另外几次,是看见她从水果店门口路过,回家,或者是出门,她的样子虽然不是多么出众,但他总是能一眼从众人中看见她。 明明只有过一次送瓜时的交集,但徐子良经常在想象中和女孩各种各样的遇见,白日梦里,还有夜晚的梦里。 徐子良梦见过,他向她求婚,还是去她的家里,不过梦里她的家,并不在他曾去过的院子,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拉着女孩的手,恳求她跟他走,她也向他伸出了手。 但她的另一只手,被她的父母,还有别的亲人一起拽着,就像拔河一般。 他和她都泪流满面,终于,女孩的父母和亲属获胜,他们将女孩拉向他们那边。 梦境,让醒后的徐子良沮丧无比,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他还是从梦里认识到差距。 具体什么差距呢?他也想不清楚。 院子外,一只像耗子那么大的动物从墙根跑过去。像是黄鼠不知道狼。 进了院子。 徐子良一眼看见了那口井,皂角树竟然没完全死去,它半死不活,一半活着,一半死去。 井口的位置罩着一只竹匾,可能是女孩和她家人搬离的时候盖上的,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回来,保护好水井,是她们最后能够为水井所做的事了。 肯定有其他人也进过这个小院,院里与屋子里都是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外来者乱翻一气的结果,从盖好的竹匾来看,水井没有被发现,或者是寻找物资的人对水井不感兴趣,毕竟他们要找的是能够随身带走的,水井又带不走。 县城里所存的物资已经被扫荡过无数次。 徐子良掀开竹匾。掀开之前,他深吸一口气,他害怕水井是干枯的。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像是被泉水洗过。 井水还是那么多,那么清澈,蚌还在,看样子还活着,如果死了的话,井水早就污染了有异味了。 “那是什么?”木雷问徐子良。 “蚌。这可是好东西。”徐子良有点激动,已经好久没吃肉了。 他们渴,同样也很饥饿。 在打捞河蚌之前,徐子良进屋转了转,房门没锁,有破坏的痕迹,女孩一家离开的时候应该是锁上房门的,毕竟这里是家,还留着他们的希望。 走进第二间屋子的时候,徐子良一眼认出,这就是女孩的房间了。 房间内的设施很简单,虽是老房,书桌倒是新款,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徐子良看了看架上的书,大多都是小说。 看来女孩喜欢读小说。 书桌上还摆着相框,是几个小女生的合影,可能是毕业照吧,照片上几个女孩都穿着校服。 徐子良一眼认出这家女孩。 站在中间,几个女孩里就数她气质最好,就她最漂亮。 徐子良想取出相片带走,但这时,木雷也跟着进屋了。 徐子良连忙把手缩回去。 如果木雷问他为什么要带走相片的话,他没法解释。总不能说出自己单相思吧。 “你认识她们吗?”木雷人小鬼大,他看出来徐子良对相片很感兴趣。 “认识,客户。”徐子良回答,事实也是这样,他给女孩送过水果。 “你不是说这是你熟人的家吗?”木雷不依不饶。 “客户不也是熟人嘛。” “难怪你知道这里有水井。”木雷的眼睛四处看,想找一些他们用得上的物资。 这孩子的眼神越来越像大人了。徐子良心想。 十多分钟之后,井底的蚌,被木雷抱在怀里,木雷衣服的前摆,被蚌壳上的井水给打湿了,但木雷并不介意,他很兴奋,他们的晚饭将会丰富无比。 拴在井旁的竹篮不知去向,徐子良进屋找了一根绳子,用绳子拴住木雷的腰腿部位,木雷个头小,下井去取蚌不容易被卡,徐子良这个头可不行,万一下到一半被卡住了,木雷的力气又不足以将他拉上去,那就得把命交代在这里了。 “怎么吃?”木雷兴致勃勃。 女孩家的住处还有一些作料,那些作料,足够让他们烹了这只肥美的蚌。 背包里还有一点白糖,他们得先补充点水和体力。 烧了水,徐子良做了一碗糖水,木雷一半,徐子良一半,这是他们所剩的,最后一点糖,下一次吃到糖,要看他们有没有机会和运气了。 加了白糖的水,可木雷却像在喝甘露。 “真好喝。”小半碗糖水显然是不够木雷喝的,木雷意犹未尽地说。 河蚌煮好了,还加入了一些笋干,汤快出锅时又加入了胡椒粉和味精,味精是好东西,它让河蚌的味道更加鲜美,木雷把他那一份吃到碗底像被洗过了一般干净。 徐子良在喝汤的时候,脑子里却掠过无数遍女孩的影子。 如果她回来了,假如,她回来了,看见了比她年龄还要大,一直以来被家人精心喂养的蚌,被人打捞走吃掉了,她会不会恨死这个人。 不过,也许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虽然吃饱了肚子,但一种悲观的情绪,突然涌上徐子良的心头。 他并不开心。 吃了女孩视为家人的淡水蚌,他有种歉疚感。 好在,歉疚感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下一餐在哪里这个话题,才会引起他的焦虑。 况且又带着一个拖油瓶,在开启囤积点之前,下一餐在哪里,在哪里呢? “我休息一会儿。”徐子良说,他向女孩房间走去。 他把头灯放在床边。 女孩床头柜上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取相片的单据。 看日期,应该是四年前的六月三日,显然相片还没取来,收据是志明照相馆开出的,徐子良知道那家照相馆,之前办证件的时候徐子良在那里拍过两寸照。 老板是山东人,有点岁数了,留着山羊胡子,穿着白衫,看上去不像照相馆的老板,有点像仙气飘飘的云游道人。 徐子良想去照相馆看看。 在这之前,他得好好休息。 第二天上午,徐子良对木雷说,他得一个人出去一趟,他让木雷把门关好,他最多两个小时就回来。 “你去哪里?”木雷问。 “去照相馆。” “去那里干吗,你还想拍照吗?谁给你拍?”木雷一连串地问。 “问这么多干吗。”徐子良拍拍木雷的头准备出门。 “你不带我一起去?”木雷眼巴巴看着徐子良,希望能带他一起出门。 “我很快就回来,你看家,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徐子良一脸认真叮嘱木雷。 木雷很无奈,但他接受了徐子良的安排。 关闭的店铺,门头上的广告牌大多都开始破败。 经过一家面馆的时候,虽然徐子良的脚步很轻,但面馆门头上的遮阳篷就好像看见了人受到惊吓,突然掉落一半,徐子良也被它吓了一跳。 照相馆在一家快餐店的二楼,快餐店的大门被拆掉了,就像老人没有牙齿的嘴。 徐子良顺着木质的楼梯上到二层,楼梯的墙上挂满了照片,大多都是个人艺术照,不过有些年头了,通过照片能够看出拍照者所处的时代,有几张年轻女性的照片看上去很甜美,也不知道如今她们还在不在人世。 想必应该都不在了。 楼梯在徐子良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这声音让徐子良有点紧张。虽然是上午,但室内的采光不好,楼梯处的光线很暗,徐子良怀疑楼梯的木头已经朽烂,于是开始留意脚下。 木板上的积灰告诉徐子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 二楼很侥幸没有被人翻动过,照相馆这种地方没有食物,所以不会成为目标。 徐子良找到保管照片的抽屉,不怎么费力地就在里面找到了女孩的照片。 编号0254,原来是女孩和她同学在毕典礼那天拍的几张合影。 看着照片里女孩的笑容,徐子良也跟着笑了起来,昏暗的房间竟然有了一些明媚,照片上写有女孩的名字。 原来她叫沈华。 沈华一定想不到,她没来得及去取回家的相片,在几年之后被徐子良取回来。 这个世界上有着太多的,想不到的事情,将要发生或者正在发生。 徐子良感觉自己的收获特别大! 知道了她的名字。 原来他还有急于知道一个女孩名字的需要。 “你出去啥也没带来?”木雷很没礼貌地翻了翻徐子良的背包失望地说。 “没找到食物,但给你带来一个好玩的东西,你都翻过包了,还没看见啊?” “啥好玩的,没看见。”木雷只在乎吃的。 徐子良也一样,最在乎的就是食物,除了食物,他眼里没有别的存在。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似乎完成了他之前的一个寻梦之旅,虽然只是几张相片,但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感觉顿时不一样了。 兴奋劲一直持续着。 “送你一个相机。”徐子良举起他带回来的拍立得。 “要这个干吗?” “这玩意以前可时髦了,我一直想买一个,但还是没舍得买。”徐子良对木雷说。 “我看看。”木雷接过拍立得摆弄起来。 他将镜头对着徐子良。 “别拍我。”徐子良举起手遮挡住自己的脸。 “咋了,你也觉得自己丑?”别看木雷是个孩子,嘴损人的时候一点都不留情。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挖苦人了?徐子良心想。 说实话,徐子良都快忘了自己长得什么样子,照镜子,还是在很久之前的事吧,久得已经想不起来到底有多久了。 “你更丑。”徐子良向木雷还击。 木雷就在这时对着徐子良按下了快门。 房间暗,相机自动补光,相机亮起的光,吓了徐子良一大跳。 第39章 为安全考虑暂停第一个囤积点的开启 相片出来了。 木雷晃了晃相片,然后递给徐子良。 犹豫一下,徐子良接过照片。 照片中的他,自己看着都感觉陌生,还瞪着眼睛,看上去凶神恶煞。 “我现在都这个鬼样子了。”拿着照片,徐子良喃喃地说。 看到徐子良的神情黯然,木雷不再笑嘻嘻的。 “其实你一点都不丑,我是胡说的。” 接着木雷看到沈华的照片。 “她是你女朋友吧?你们俩挺般配的。”木雷真诚地看着徐子良说道。 这话徐子良爱听。 当晚,他俩愉快地开了两个罐头,一人一个。 一个雪里蕻肉丝,一个素三鲜,徐子良还煮了一把面条,虽然费尽心思把面条保存好,但在打开重重包装之后,他还是看见面条被虫蛀了十分之一的样子。 徐子良很心疼,同时咬牙切齿,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虫子,他一并煮到锅里,它们也成为食物的一部分,这就是它们偷吃的代价。 休整两天,他们再动身去谷顺区。 徐子良把院子打扫了一遍,枯叶统统放到院角的一口空缸里,枯叶也有用处,可以用它们当煮饭煮开水的燃料使用。 天气有点热了,徐子良把屋里的席子拿到打扫干净的院子里,傍晚的时候,徐子良和木雷躺在竹席上纳凉。 这样的生活,重温时,仿佛重温的是上辈子的事,那么遥远,遥远的就像他们头顶遥不可及的星河。 上半夜的时候,徐子良刚朦朦胧胧睡着,耳边听到木雷惊喜地低叫。 “流星!” “那你许愿吧!”徐子良说,他翻个身,困意让他对流星没有多大的兴趣。 没等木雷许愿,院门传来 咕咚一声。 “谁。”徐子良顿时醒来,他对这种动静声比较敏感。 “是那只黄鼠狼吧?”木雷低声猜道。 就那一声动静,门外静悄悄的。 “也许是。”徐子良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安,他拿起头灯,走向院门,打开了门。 随着他轻轻打开院门,一个倚靠着门板的人向院子里倒下。 他哼哼一声,想要爬起来,挣扎了两下,又重重仰面摔倒在地。 徐子良往四周看看,四周黑乎乎,啥也看不见,但见这倒地男人不像装的,虽然心生疑虑,但也不至于如临大敌, 似乎是个中老年男人,脸脏的像是树皮,身上一股味儿。也是个很久没有洗过澡的。 徐子良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问道:“大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颤抖着,眼睛紧紧挤在一起,仿佛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头灯的光,正正地投射在那个男人的脸庞上,徐子良一瞬间就读懂了他的状况,那是一种极度干渴的状态,显然他已经严重缺水很久了。 男人的嘴唇干裂着,一道道深深的裂纹说明他缺水已经很久。因为缺水,男人的双眼深陷,皮肤没有一点弹性和光泽。他的喉咙也没有了水分,每一次呼吸都在极度的干渴中用尽全力。他喃喃地想回答,但已经说不出话来。 徐子良将男人拖进院子里,又关好院门,这才用瓶子给男人灌了几口水,在水的滋润下,男人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他艰难地看看四周,确信自己是安全的,这才缓缓闭上眼睛,休息片刻,又睁开眼。 “我可以再喝两口吗?”男人小声问。 听他的口音,是鳞粒本地人。 “可以。”徐子良把瓶子递给男人,瓶中还有小半瓶水。 男人小口小口喝起水来,接着大口大口,他的喉咙干涸已久,这会儿太需要水的滋润。 “你慢慢喝,但别这样一口气喝下太多,水还有。”徐子良看着男人说道,他很理解男人,之前他经历缺水的时候还出现过幻觉。 “你从哪里过来的?”徐子良问。 “谷顺。” “谷顺啊,我们还想去那里看看。”徐子良说,接着又问“那里现在怎样了?还有别的幸存者吗?” 男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别,千万别去,我就从那里逃出来的。” 徐子良心中一惊,谷顺发生了什么事情? “逃出来?因为什么原因?”徐子良试图让男人放松下来,以便了解更多信息。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缓缓叙述:“谷顺在前段时间出现一群人,打着‘种子联盟’的幌子,寻找欺压其他幸存者。他们要么逼人加入,要么就让人受尽欺凌,活都活不下去。我手中掌握着一些稻种,那群人一直想得到稻种,先是让我加入他们,但我看出他们的企图,也发现他们做了杀人抢种子的事,所以没屈服他们的威胁,他们就派出人手,一路追杀我,企图夺走我手中的稻种。” “是不是姓斐?之前是医生。”徐子良的心猛然一沉,哪里都有这个混帐的影子。 男人摇摇头:“姓啥我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医生,但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是一群人形猛兽。” 徐子良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前方竟会有了这样的险阻。 “从谷顺逃出之后,你打算去哪里。”徐子良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吉畈 的地方,在南方。” 徐子良想起了菁闵。 “我听说过。”徐子良回答。 “那里是幸存者们的种子交换中心,听说那边还有种活的庄稼地,我这稻种能正常发芽,到了吉畈,我可以用稻种换些别的种子,或者在那里种稻子。” 听起来,真是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 “这么好的地方,真的存在吗?”一直在旁边听徐子良和男人对话的木雷忍不住开口问。 “当然存在。”男人肯定地回答,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吉畈不仅仅是一个种子交换中心,它更是一个希望之地。” “那……要多久,才能到达吉畈呢?”木雷的声音中充满了向往。 “多久?路途遥远,充满未知,也许两个月,或者更久,或者根本就无法到达。要经过废弃的城市、死去的森林,还有大河……”男人很清楚前路难行。 木雷的眉头紧锁:“听起来很艰难。” “是的,但我只有这条路可走。”男人说。 “你休息吧,他们应该不会找到这里。”徐子良有点忧心地说。 男人感激地看着徐子良:“谢谢你,兄弟。我只歇一晚,明天我就动身。对了,可以给我两瓶水吗?” “我们有井水,你可以多带点。”徐子良点点头回答,接着他进屋给男人准备食物。 几块椰香饼干,一瓶水。 男人吃了饼干又喝光了水,和衣倒在徐子良为他准备的毯子上睡下。 他紧缩成一团,像要把自己缩成一只蛹一样。 末世里睡觉的人,通常都是这种姿势,没见过谁会用放松的姿势睡觉的,蛹的姿势,是意识里对自己的安慰与拥抱,也是一种防范的姿势。 木雷睡觉,就像一只刺猬。 夜更深了。 徐子良熄了头灯。夜里的光,就像是摆在草原上的鲜肉,会招来很多的麻烦。 不过,徐子良还是保持着警惕,谁知道男人所说的是真是假呢,或者男人可能就是那群人的成员之一,来他这里,是想得到什么吧。 比如,他的种子,还有他所知道的囤积点。 徐子良打了一个寒战。 上半夜的警惕,到了下半夜被困意入侵,警惕全线失守,困意席卷了徐子良,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一夜相安无事。 也不是一场梦,他给男人用的毯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地上,人不见了,院门是掩上的,男人离开了。 被子上,放着一把种子,稻种。徐子良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五十粒,男人留下种子的时候,也是一一数过才放下的。 这是男人回报给他们的礼物。 天亮之前,恢复了一些休力的他悄然离开,也许他担心他的留下,会给徐子良还有木雷带来麻烦,也许他出于防人之心。 总之他悄悄地告别了。 现在,徐子良拥有了三种植物的种子。 番茄,牧草,与稻子。 离开他和大晃的住地时,他又去过地下牧草工厂,想试试他的运气怎样,能不能找到种植数据分析记录,那很重要,虽然草种没有了。 密室被洗劫一空,密封桶也被那伙人带走,不过他们在挪动的时候,一定不小心打翻了密封桶,有一些种子洒在地上,徐子良一粒一粒捡起,捡完又检查一遍,确实一粒不剩,这才离开了地下牧草工厂。 “他带走了好几瓶水,不过他没拿咱们的食物。”透过窗子见徐子良醒来,木雷从厨房走出来并向他汇报。 “你在干吗?”看见木雷拿双筷子,徐子良问道。 “还能干吗,煮面条。” 说完木雷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明明没有什么胃口,但看到木雷煮面条时专注的样子,反而来了食欲。 “这孩子原来会做饭的。”徐子良没去帮忙,他在心里想。 可是一口面条送进嘴里之后,徐子良吃出来面条没有彻底煮熟。 木雷显然在尽力与徐子良建立和谐的相处关系,他对此付出努力,尽可能去完成这些日常任务。 “煮得好,但下次还要煮软一点更好。” “知道了。”木雷回答,他开始吃面,然后皱起了眉头。 夹生的面条,简直是暴天殄物。 饭后,徐子良将稻种仔细地放进密封袋里,做完这一切,他的视线回到沈华的书桌前。 照片换上了最新的,徐子良从照相馆里取来的,他挑了一张最满意的换上去。 其实他对哪一张都满意,只要照片上是沈华。 去谷顺的计划,出于末世事事谨慎的原则,安全因素放在第一位。 末世之中,人性的阴暗面被无限放大,他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防被他人利用或攻击。 徐子良掏出地图,又重新详细规划下一步的行动。 下一步的计划,就是先不行动, 末世资源匮乏,他必须确保每一个决定都能让他与木雷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 谷顺被一伙人所霸占,整个谷顺存在潜在的威胁,相当于,敌占区,除了拥有淡水,徐子良和木雷没有充足的食物,没有药物与武器,没有其他幸存的援助,他们没有一点和对方抗衡的资本。 徐子良也是第一次考虑到,他是不是也需要和其他幸存者建立联系。可他又不相信,团结合作才能更好地生存,对这一点认识,他还是十分矛盾的。 他想起顾冉的话。 在面临弹尽粮绝的困境之前,可先暂时不开启第一个囤积点。 方方面面,顾冉都考虑到了。包括囤积点不安全的因素。 徐子良也意识到,顾冉这样安排的目的,有利于他与木雷之间的感情建立,使合作更富有情感色彩。 直接开启第一个食物囤积点,行动的目的性过于强烈,不利于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后,再开启囤积点将会不同,那时的行动里有了合作和情感的加入。 那就暂时不开启吧。 徐子良和木雷每天的日常任务还是寻找食物。 每天起床后,徐子良会先打扫卫生,之前看过刘鹗《老残游记续集遗稿》自序:“晨起洒扫,午餐而夕寐,弹琴读书,晤对良朋,如是而已。” 现在实践着前人所言的日子,有种说不清的感觉,感觉日子没那么糟糕,有点平静。 食物是天大的问题。 当时离开鳞粒的时候,徐子良寻找食物的经验远不如现在丰富。 可现在,寻找食物经验丰富无比的徐子良发现,仔细点,敏感点,这里还是能够找到食物的,每天的行动,就如同开宝箱,有时成功,有时失败, 徐子良和木雷曾经在一只骨灰盒里寻找到一包香菇。 那包香菇很完整,700克装,没拆过封,虽然保存条件一般甚至有点怪异,但香菇的质量没有改变,也没被虫蛀,当天,徐子良和木雷美美地喝了一顿香菇汤。 在骨灰盒里藏香菇的人,一定是认为出于忌讳没有人会来骨灰盒里翻东西,他小看人的挣扎,是有多么的顽强与不择手段,肚子饥饿的情况下,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不敢翻动的地方的。 那汤很鲜,到了后半夜,鲜香仍在嘴里未曾散去。 他们接连发现千奇百怪的藏宝点。 木雷还在一个废弃的狗窝里发现半包豆浆粉,徐子良和木雷脑补了半包豆浆粉为什么会在狗窝里出现的原始场面。 一只饥饿的狗,它成功地偷到了人类的豆浆粉,带到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它用鼻子拱起狗窝里的垫子,然后把豆浆粉藏在垫子下面。 不过这户人家厨房里没来得及丢弃的垃圾,告诉了徐子良和木雷这只狗的最终命运。 它还没来得及享受豆浆粉呢,它的主人抓住了它并要了它的命。 吃剩的狗骨头就放在厨房的垃圾箱里。 木雷对着垃圾箱唏嘘了半天,说这狗太可怜了,也许它主人抓住它想要吃它的肉的时候,它还对着它的主人摇尾巴呢。 豆奶粉过期了,但还能喝,并且奇迹般地一点都没变质,甜味的,徐子良想到过去他是从不喝豆奶粉,尤其是甜味的豆奶粉,而现在,他居然把狗窝里的豆奶粉当成宝贝一样的存在,并无比珍惜地品尝,感慨人生真是无常。 木雷还曾经像小狗一样在墙缝里嗅出了蔬菜的气息,那是一户人家的堂屋里,自建房,家里很多舍不得丢掉的东西,显得非常凌乱,就算生活正常时,这家人的生活也一定非常凌乱。 但凌乱不代表没有生活基本的食物,徐子良和木雷仔细地把所有的房间都找过来,就连米粒都没发现一粒。 食物匮乏到老鼠来了都会叹气离开。 可是他们要出门时,木雷停下来,他指着靠近门口的墙角,态度肯定地告诉徐子良这墙里有食物时,徐子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木雷。 木雷看出徐子良对他的怀疑,他没说话,恰好他的身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只榔头,木雷抡起榔头向墙角砸去。 小孩子力气不大,但没几下也砸开了,木雷像是赌着气让徐子良知道,他的发现是准确的。 墙里果然有洞,塞着分成几包的物品,肯定是这个家里最值钱的,又不想让外人知道的。 塑料袋被裹得严严实实,徐子良用了一番力气才将塑料袋外面的,一层层缠绕的塑料封条撕开。 分包的,脱水蔬菜露出来。 黄瓜,土豆,茄子,居然还有菱角。 木雷就像进入了强盗洞里的阿里巴巴,嘴里发出惊叹声。 当然这可不是什么强盗洞,是房主人费了心思想要保护好的干菜。 干菜保存得很好,但房主人去了哪里,这一点无从知道。 徐子良和木雷都很兴奋,这些干菜能够为他们提供一段时间的营养与需求。 很多宝贝的出场模式,都是从自家的墙壁里被挖出来,但大多都是和珍宝古玩等物品有关,饥饿年代才会出现墙里藏粮这种现象。 食物,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现实最有用的宝贝。 他们还在一户人家发现过板栗粽,床下的一只小木箱里,放着孩子的课本和真空密封板栗粽,粽子总共有四枚。 木雷肚子很饿,他迫不及待想要吃掉一个粽子,徐子良阻止了他,粽子早就过了保质期,过了很久,变质的粽子吃下去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徐子良找工具烧了热水,水是徐子良自己带的,粽子放在搪瓷饭盒里,倒的时候,只用了淹没粽子三分之一位置的水,瓶子里剩下的水,是徐子良和木雷在外寻找食物一天的用量,所以不能浪费太多,煮过粽子的水相当于给粽子消消毒,这水是不能再喝的。 一个粽子,徐子良和木雷一人一半,出门时他们吃过饭,多吃就是浪费,尽管对食物的需求,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处于渴望与发疯的状况,但他们还是对自己有严格的要求和规定。 每天的进食,是定时定量的,这种自律能够让虚弱的他们尽量保持健康与体力。 徐子良还见过木雷对着一堆腐烂的食物失望到痛哭,徐子良无法劝止木雷停止哭泣。 他理解木雷,其实他也想哭,只不过徐子良能控制自己,而极度的失望与遗憾,让木雷无法控制自己。 他们不会为死亡而哭泣,但会为食物而哭泣。 有一次,他们在别墅区里一无所获,临走时,看见保姆房里有辆婴儿车。 婴儿车的款一看就价格不菲,木雷见了很羡慕,说他从小就没坐过婴儿车,更别说这么好的婴儿车了,说完木雷用手推了推婴儿车,却发现车里似乎装了很重的东西。 车里肯定不会是婴儿。 掀开帘子,徐子良和木雷几乎同时惊叫起来,车里放了满满一车压缩饼干,这饼干徐子良和木雷之前吃过,德国的,包装简单,但质量极高,保存期是徐子良和木雷所见过的最长的食物了。 饼干密封在银色的密封真空食品袋里,nrg-5,包装上还标注了饼干的各种成分与营养元素,植物油、维他命adecb12,矿物质,富含的麦芽等等。 不过这东西太干,多喝两口就感觉嗓子眼里的水分都被饼干吸光了,所以吃饼干的同时要不断喝水,徐子良找到一个更可口的吃法,那就是烧一杯开水再把饼干泡进去,就当糊糊喝了,还挺香的。 无意间得到这么富贵的一笔食物财富之后,徐子良和木雷有说有笑推着婴儿车往住地走去,就像农民带着他们的收获从田间走向家宅,就像猎人带着猎物从山里走出来,收获滋生了幸福感。 这一婴儿车的食物,能够维持徐子良和木雷十日左右的能量,接下来,他们还是要为食物而殚精竭虑地不停奔波。 至于是谁往婴儿车里放了这些压缩饼干,为什么没有带走它们,徐子良和木雷从没猜想过,他们的思维在退化,退化到每天只会考虑食物,很少考虑到其他的单一状态。 他俩很像被遗忘在这个城市里的两只流浪动物。 流浪动物才是这样,每天为了一口吃的,四处寻找。 徐子良和木雷还去过一家废弃的儿童福利院,木雷在厨房发现了一堆奶粉罐,明知是用过的,但木雷没死心,他将每一罐都打开看看,结果还真被他发现,有小半罐因为受潮而被丢弃的奶粉。 没等徐子良反应过来,木雷飞快地将手指伸进奶粉里,抠出一小块送进口中,但很快,木雷将奶粉吐了出来,变质形成的味道让木雷差点呕吐。 “太可惜了,足足有半罐呢。”木雷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都去了哪里。”看着活动室里的一面墙上贴了不少孩子活动的照片,徐子良感慨地说。 “他们,应该都不在了吧。”木雷想了想说。 “你咋这样认为?”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不会把这么好的奶粉扔掉。” 木雷说得很有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口变质过期奶粉的原因,木雷之前轻微并且已经转好的腹泻症,又气势汹汹地归来。 像是为了抵挡汹涌的腹泻,木雷的胃口变得出奇的大,他的食量超出之前,而且吃起食物时狼吞虎咽,就像饿了很久。 “你这家伙,蟑螂吃饭都比你斯文。”徐子良和木雷开玩笑说。 “我倒希望我是蟑螂,它们的生存力超强的,啥都能吃,踩都踩不死。” 明明饭量增加了将近一倍,但木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无力。 木雷站不稳,于是徐子良不再让他外出。 一个人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徐子良同时用心地寻找药物,可哪有这么容易,这种寻找无异于在广袤的沙漠中寻找黄金,其成功率微乎其微。 经过连续两天的寻找,徐子良仍未能发现任何药物,这使得他的担忧愈发严重。 木雷是否能经受住腹泻的折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情况并不乐观。 徐子良见过太多例从疫病手中逃出,但死于腹泻的幸存者。 脱水,枯瘦成树枝一般,浑身臭气熏天的死去。 木雷,他...... 第40章 像打不死的小强又重新站起来了 腹泻要人命,木雷快要死了 药没找到,不过接二连三找到一点食物,即使在木雷食量增加一倍的情况下,这些食物也够他们撑十多天的。 徐子良回到家里,睡在床上的木雷死气沉沉,没像平时那样和他打声招呼。 不过听到木雷均匀稳定的呼吸声,徐子良感到安心。 烧了点热水,徐子良喊木雷起来吃饭。 木雷躺在床上,他虚弱到无法下床。 不过很快一盒罐头和几块饼干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里。 吃完饭,木雷精神依然恹恹的,他重新躺下,嘴里还在咀嚼着。 床都让木雷睡出了一个凹陷区域,在凹陷区域里,木雷没怎么挪动,所以那一块越来越凹陷。 木雷的活动越来越少,就算睡在床上,也只睡同一个位置少有移动。 “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徐子良感觉这时应该让木雷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木雷没吱声,他昏昏沉沉,没有听见徐子良的话。 木雷的状态,让徐子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也早早睡下,准备第二天带木雷出去走走。 房间里的空气,充满了与腹泻有关的气息,木雷在这种环境下只能越发虚弱。 夜里,徐子良没能像往常一样很快进入睡梦中,他甚至在内心做好了和木雷告别的准备,永别的心理建设。 徐子良想好把木雷埋葬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小公园,向南出发寻找食物的话,徐子良和木雷每天都要经过那里。 植物灭亡了不少,不过小公园还生长着零星的植物,木雷跑进去识别了一番,确实那些植物不能用来填饱肚子。 “我很久没去过公园了。”有一次,他们再次经过公园的时候,木雷感慨地说。 木雷带着他的午餐走进公园。 在他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有小鸟飞过来,站在远远的路石上,歪着脖子看他吃东西。 “来,给你一点。”木雷招呼小鸟。 鸟却警惕的飞走。在飞走之前,它还翘起尾巴,拉了一泡屎,看屎的颜色,它一定吃过野果之类的食物。 尽管如此,木雷还是很开心,他好久没见过小鸟了。 那么,等木雷走后,就把他埋在公园里,小鸟还会来公园的。 徐子良找到一盒保存的很好的巧克力和花生的混合酱,是木雷最喜欢的食物。 徐子良带着收获提前回家。 躺在床上的木雷没有一点反应,他侧着身,安静的可怕。 “木雷,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徐子良扬着手中的巧克力酱大声说。 木雷没反应。 徐子良的头皮瞬间传来麻麻的感觉,木雷死了?他没能撑到等他回来? 手中的酱,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下。 徐子良飞快地走向木雷,摇了摇他在这几天内明显变得更加单薄的身子,木雷的身子很轻,随着徐子良的晃动,木雷低哼一声,他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天快黑了吧。”木雷虚弱的已经无法转头看向窗外。 “早着呢,我回来的早。” 虚惊一场,徐子良的声音也变得分外柔软。他鼻子酸酸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是不是怕我死了。”木雷竟然咧着嘴笑了起来,他看出来,徐子良一脸慌张,紧张的神色还没完全从脸上褪去。 “你感觉好点了吗?”徐子良问。 “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刚才在做梦呢,梦见一个摩天轮,只有我一个人在上面玩,摩天轮太高了,转得又慢,后来干脆不转了,我想我要永远留在摩天轮上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你把我摇醒了。” 木雷笑着,闭上眼睛说起他的梦。 虽然梦里的摩天轮停转,让他困在半空中,但听起来,他还是十分开心梦中出现的摩天轮。 “回来就好,起来吃些东西吧,有你喜欢吃的。”徐子良拿起巧克力酱让木雷看看。 “哇,是挺好的,不过吃了还得拉出来,那样太浪费了,还是不要吃了。”木雷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 木雷很虚弱,很明显他失去了食欲。 徐子良劝了几次,木雷就摇了几次头。 徐子良用饼干抹了酱当作晚餐,开罐的食物要及时吃掉才能避免浪费。徐子良吃了很多,包括木雷那一份。吃着吃着,他的眼睛湿漉漉的。 夜里,木雷喝了几口放了白糖的水。 白糖已经见底,省点用的话,够木雷再喝三次。 白糖包装纸的旁边,几只蚂蚁兴奋地爬来爬去。 徐子良无情地将蚂蚁拍死,直至一只不剩,如果不来争抢食物,他会放过它们,别的都可以,唯独食物不可以。 一支蚂蚁的食物搜集小分队,就这样被他团灭。 徐子良担心木雷死去,并不是为了怕失去囤积点。 没错,人都是感情动物,徐子良也是,和木雷相处了这么久,木雷又独立懂事,徐子良没有讨厌他的理由。 睡前,徐子良将剩下的食物又检查一遍,确定都已经收好,该密封的也已经密封,他这才忧心忡忡回到木雷身边,他担心木雷撑不过今晚。 木雷的气息非常微弱,如果不仔细听,都无法听到他的呼吸声。 天黑了,窗外的夜色无比深沉,死去的城,安静的吓人。 他伸出手,摸了摸木雷的脸,还是温热的,再仔细听听,木雷的呼吸也算是均匀的。 他在木雷身边躺下来,准备夜里再给木雷喂点水,或者用水泡了压缩饼干喂给木雷吃。 在这之前,他要先休息一会儿。 躺下来一直没睡着,胡思乱想一通,越想脑子越乱,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开始迷迷糊糊起来,终于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还黑着,徐子良被一阵动静声吵醒。 动静声是木雷发出来的,虽然声音很小,但徐子良养成了一有动静就醒的敏感,所以木雷穿着拖鞋走路发出的微小的沙沙声,让徐子良迅速从睡梦中醒来。 致命的腹泻,让木雷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的。 “明天,带我去第一个囤积点。”木雷严肃地对徐子良说。 “不行,你这身体在家门口转转还行,囤积点有一段距离呢,你的身体吃不消。”徐子良一口拒绝。 “咱们该去了,不然,我怕我撑不了多久。”木雷平静地说。 “干嘛这么着急,咱们现在还不缺食物。”虽然知道木雷的心意,但徐子良还是继续拒绝。 “你知道的,我的身体撑不到几天了。” “胡说,之前我得肠胃炎,可比你的情况严重,我睡在床上的时候都见到我太奶了,老天不照样没收我。” “你太奶是来看看你的,又不是想带走你。”木雷笑了,然后说道。 “你还是不严重。”徐子良伸出手在木雷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当然,轻轻的。 “真的,咱们明天去第一个囤积点吧。” “不,我等你好了再去,明天我可以带你出门透透气。”徐子良说着,心里不好的感觉,就像冬天的浓雾一样越来越浓重。 如果不开启第一个食物囤积点的话,木雷也许会没事,他会认为还有事没完成,怎样都会撑下去的。 此时无助的徐子良,这般迷信地想。 又是一个黑夜过去。 给木雷准备过食物之后,徐子良伸手试了试木雷的鼻息,微弱,但频率正常。 徐子良决定像平时那样出去寻找食物,重点是寻找药物。 计划早去早回,陪伴木雷的时间则多留一点。 下午回来的时候,徐子良在生长着杂草的地方挖了一些土回来,这是活土,他准备在院子里栽种一些牧草,牧草的汁可以捣碎兑水喝。 牧草的汁有清热消炎的作用。 进屋后,徐子良看见木雷仍然侧身睡着,放在床头的食物倒是吃光了,徐子良这才放下心来。 收集来的食物,平时都放在卧室的橱柜里,防老鼠,也便于管理。 可此时橱柜的门半掩着。 大概桌上所留的食物不够,所以自己去橱柜里找吃的吧?徐子良想。 他走过去,想把橱柜的门关好,关上柜门之前,他又打开柜门看了看,接着他一眼发现少了食物,很明显,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食物不见了。 “你来柜子里取吃的了?”徐子良小声问。 木雷虽然睡着,但模糊中他也能听清楚徐子良的问话。 “我没有。”木雷回答。 “那怎么少了这么多?”徐子良惊异的问。 “少了吗?”木雷的神态还是惝恍迷离的, “少了,少了很多。”徐子良肯定的回答。 “是,是小人儿。” “什么小人儿?” “就是小人,小小的人。” 徐子良的心紧缩一起,木雷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家里出现小人儿?什么小人儿?借东西的小人吗?动画片里的那种。 “你没事吧?”徐子良小心地问。 此时木雷已经转过身,他想坐起来,但他全身虚弱无力,拉肚子不仅拉干了他身体里的营养成分,还抽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气力,这时想坐起身子,简直就是一场艰难的挑战。 “真的是小人儿。”木雷脸上的神情,就像在疑惑徐子良为什么这般大惊小怪。 “什么样的小人儿?”徐子良又问。 木雷没有坐起身,但他用手比划一下,小人儿的高度,是从徐子良的脚面到膝盖的高度。 “他们快走的时候我才看见的,他们在找东西,看见我醒了,还过来往我嘴里喂了一把草。” “啥?喂你草?你吃了?”徐子良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 他觉得此时木雷的脑子一定是出现幻觉了,临死前的幻觉。 “吃了啊,他们并不像坏人,但是不会说话,就比划着,让我把草吃下去,我就吃了。” “你还真吃,如果喂你有毒的东西你也吃?” “这不是没有毒嘛,有毒的话,我不就死掉了嘛。”木雷笑着说。 很怪异,这时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确实还可以。 不再显得奄奄一息。 “你怎么吃?”徐子良的眉头都快皱出一只疙瘩出来。 “就和平时吃东西差不多啊,嚼两下,然后咽下去啊。”木雷这会儿思路清晰许多。 “牛才这样吃草呢。”徐子良仍然紧皱眉头说。 “我可没有反刍的本事。”木雷认真纠正。 “算了,你继续休息,我看你也不像吃了毒草的样子。” 无论整件事是否是木雷虚构出来的,徐子良已经不打算再问下去,令他开心的事实是,木雷目前的精神状态有了显着改善,而这一切,是在没有服用任何药物的条件下发生的。 只能用出现奇迹来形容。 之前他可是做好了埋葬木雷的准备。 关于木雷所说的,小人在家中胡乱翻找,离开时喂他草药的事,徐子良表示怀疑。 应该是住地进了其他幸存者,这个幸存者还是有点良知了,没有伤害木雷,而且没有将食物全部拿走。 为了安全起见,徐子良还是在第二天带着木雷搬离到另一个地方住下来。 院子里有自行车,女式款,应该是沈华的自行车。 徐子良骑着自行车,后座上载着木雷,俩人恋恋不舍离开了小院。 离开之前,徐子良将小院彻底打扫了一番,小院看起来充满了生活气息。 离开前,徐子良将水井遮盖保护起来,他在井上铺了木板,又盖了一张席子,席子上摞了砖头与落叶,今后再有幸存者来这里,不会想到这下面有一口井。 木雷的身体还是很虚弱,搬到新的住地之后,木雷一头扎进床上开始了沉睡。 “小人儿,那些小人儿给你吃安眠草了吗?这么能睡?”看着进门后立即进入沉睡之中,但呼吸平稳的木雷,徐子良自言自语道。 他确信,食物丢失有两种情况。 木雷在浑浑噩噩中吃下了大量的食物,另一种情况,家里进了幸存者,看见生病的木雷,所以只偷走了三分之一的食物。 木雷的腹泻停止了,傍晚前他醒来,以正常的食量吃过晚餐之后又再次入睡。 徐子良不再伤感,他隐隐感觉木雷和当初的他一样,逐渐开始逃离腹泻的鬼门关。 睡觉,也是一种战役。 这一晚徐子良睡得很踏实。 可平时换新的居住地,徐子良总得过几天才能渐渐适应,刚搬进居住地的前两天,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总是警惕无比,半夜时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立即惊醒。 这一次他一直睡到曙光初现。 黑暗的漫长夜晚,很快就结束了。 木雷的床和徐子良的床在同一房间。 木雷在床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动物只有在健康时才会伸懒腰。 “早上好!”徐子良惊喜地问。 “我渴了,想喝水,我还想吃点东西。”木雷转过身说。 徐子良一骨碌坐起身来。 “这就来。”徐子良声音脆亮地说。 不到十分钟,徐子良把调制好的玉米粥端到木雷跟前,还有一杯清水,玉米粥上放了一勺巧克力酱。 有了食物的支持,木雷的脸色好看多了,不像前几天那样是濒死的蜡黄色。 木雷挺过了这一关。 他们的新住处,离水井不远,有干净的水源是非常重要的。 徐子良每隔一两天就会前去取一次水。 木雷仍然在家里休息,等木雷身体恢复结实一些的时候,徐子良再带他一起出门。 居住地附近,一处社区公园里,徐子良有杂草生存的地方种下了十来粒草籽,他把希望放在这一小片活地之上。 即使在活地,也只能少量试种,他不敢把所有的种籽都播撒下去。 小番茄的种子稀少,他谨慎的没有种下去,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要等到有把握的合适时机,他才会种下番茄的种子。 松土的时候,徐子良手中的铁铲在泥土间忙碌着,农民都是用农具来问候春天的泥土,虽然说现在已经是夏天,但初夏也是播种草籽的最佳季节。 许久没有松动过的土块,在他的铁铲下变得松软起来,土块变成柔情的带有希望的土壤。 耐心并细致的松土时,徐子良回想起末世之前的日子,劳动即充实又辛苦,他每次回家帮着做农活时都会抱怨太辛苦,但那时的他,皮肤黝黑,身体健康又精神充沛,就算农忙时,晚上他还会熬夜玩手机游戏,第二天起床时照样精神百倍。 草籽是事先浸泡过的,这样能够确保它们在适当的环境下充分吸收水分,以便在种植后迅速出芽。 对于种植,徐子良也算有点经验。 不同种子,不同的特性,要选择适当的深度与湿度进行种植,这点经验他还有。 撒下种子,徐子良仔细地盖上土壤,这可是活土,能不能发芽,剩下的,就交给天意了,希望种子能够发芽并健康生长。 一连几天,徐子良每天都会去看一看种子是否出芽,不过种子仍像在做一个长长的梦,它仍然没有从梦中苏醒。 木雷能走动了,站立时,他的腿不会因为虚弱而直哆嗦。 体重也重了两斤多。 他们又去了公园,在小鸟拉屎的地方,木雷眼尖地发现一颗小小的嫩芽,长出两瓣,叶子尖尖的小嫩芽。 “这会是什么呢?”木雷蹲在地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嫩芽。 “鸟粪里的草籽,所以出芽了吧。”徐子良猜测,看到新生的嫩芽,他感觉非常快乐。 鸟吃下草籽,草籽随着鸟粪排出体外,在这个过程中,草籽接受到鸟粪中含有的微量养分,这为草籽的发芽提供了可能。 “人类都做不到的事,它做到了。”木雷赞赏道。 “我们那里有一个传说,说麻雀以前是神鸟,玉帝经常派它到民间体察民情,神鸟看到民间百姓穷苦吃不饱肚子,就把天庭谷仓里的谷子种子偷出来,到了人间把谷子洒在庄稼地里,人间这才有了谷子。” “我现在相信传说都是真的。”木雷回答,“那后来呢?” “后来玉帝知道这件事,就把神鸟抽打了一顿,打得浑身是血,但谷子在民间已经收不回来了,玉帝又把神鸟贬到人间,神鸟身上的血,被风一吹干变成了黑斑,人们就给神鸟取了麻雀这个名字。” “这个苗,也是鸟从天庭偷来的吧。”木雷神往地说。 新苗就像新生的婴儿,让徐子良和木雷有了许多的憧憬。 它会慢慢长大,它会健康成长,对吧,一定会的。 木雷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再过一两天,他将会和徐子良一起出门寻找物资。 这天徐子良清晨出门,刚到下午,他就回家了,心里总有一点不安的感觉,但又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走到楼下的时候,徐子良察觉出真的不对劲。 好像有人来过这里。 第41章 鸟粪带来的果实与收获 扫楼者出现了。 许多幸存者,用扫楼的方式挨家挨户寻找食物及有用的物资,每一家都不放过,搜寻细致一些,扫过之后再也不会来第二次。 其实徐子良也是采用这种方式,去过的地方,每次搜寻细一些,从此再不会去第二次。 但扫楼者是不相同的。 徐子良感觉到,这个扫楼者不一般,他嗅到了一丝暴力的气息。 从一楼到三楼,几间上了锁的房间,都被破门工具暴力损坏。 这些地方,徐子良当然都去过,但他用的却是一种比较温和的开锁方式,去的地方多了,自然就知道怎样打开各种各样的锁具,出于求生本能的无师自通。 可以说,他住的这一带,就连饼干渣都没有了 301住户门口,衣物被粗暴地扔在门口,因为没有发现食物,所以是恼怒的表现吧。 不好,木雷独自在家。 徐子良的脑袋轰然一下大了。 他快步向楼上跑去。 自然也是未能幸免,房门被破开,房门上留着一个大脚印,从脚印看来,这个扫楼者个头最少得一米八〇以上,这么大的块头,面对弱小的木雷时,会不会做出伤害木雷的行为? 徐子良冲进屋里,还差点摔一跤。 房间里没有人,没有扫楼者,没有木雷。 储藏室一片凌乱,不用细看,他也知道,一粒玉米都不会给他剩下。 在他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他的家,被别的扫楼者给端了。 难道木雷也被带走了? 他们要一个病恹恹的孩子做什么,现在的木雷比猴子还要瘦。 徐子良像疯了一样,丢下背包又将每间屋子重新找了一遍,接着又向外冲去。 木雷身体还没恢复,连走路都晃悠,肯定走不远。 徐子良大声喊着木雷的名字,因为焦急,下楼的时候他连滚带爬的,刚到二楼,二楼的房门在这时微微地打开了,木雷从门缝隙里露出他的小脸。 “你怎么在这里?”徐子良又急又喜地问。 “他们是一伙人,有三个,中午过来的,我听见他们在一楼大声说话,知道他们准备一家一家地搜寻食物。他们还带了工具,没有进不去的门,我怕他们到了咱们这一层我就跑不掉了,我就先上楼,等他们进了咱们家之后,我再偷偷溜下来,找过的地方,他们不会进去再找一遍。”木雷一口气说道。 “真聪明。”徐子良揉了揉木雷的脑袋,没事就好,食物被洗劫一空倒不重要了,没了食物还可以再去找。 可找食物哪是这么简单的事,徐子良脸上露出一丝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愁容。 木雷却看到了,他拉开夹克衫的拉链。 “看,这是什么?”木雷说,他露出狡猾地笑。 木雷的怀中,是他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罐头和真空包装的肉制品。 徐子良还以为食物都被洗劫空了呢。 听到有人准备破门而入,机智又冷静地做出保护好自己的同时,还选择重要的食物随身带走,这让徐子良对木雷有种刮目相看的佩服。 “优秀得过分了,简直就是素质过硬的侦察兵,应变力太强了。”徐子良夸奖道。 “还有呢,这个!”木雷又从口袋里掏出种子。 “太好了!”徐子良以为种子也被扫楼者搜刮走了呢。 他们回屋,再次进行盘点,除了木雷带走的食物,扫楼者就连只剩下一点瓶底的巧克力酱都没放过。 “好在,我们还有秘密基地。”木雷用秘密基地来形容囤积点。 “不知道这伙人是不是从谷顺过来的。”对于开启囤积点,徐子良还是有点顾虑。 他担心他和木雷会和这群人遭遇在一起。 徐子良找到两包速溶豆浆粉,他们又换了一处住地。 木雷将饼干泡在豆浆粉里,他的身体在渐渐康复,不过有点缓慢。 因为营养不良,木雷的嘴里长了许多溃疡,即使吃最喜欢的食物,也会令他在吃下食物的时候痛苦不堪。 “你吃东西时,就像一个没牙的老婆婆。”徐子良想起以前他们村里,有个将近百岁的老人,每天吃的就是菜汤泡馒头,要么就是烂面包,她一颗牙都没有,只能用这种方式吃饭。 “你才是没牙的老太婆呢。”木雷翻了一个白眼。 康复有所进步,两天前,木雷绝对没有对徐子良翻白眼的力气。 “你看见那伙人长得什么样子了吗?”徐子良问木雷。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和这伙人再次碰面,所以得提前提防一些。 当然回避是最好的,碰面很危险,文明世界他们是竞争者,末世时,他们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 “我哪里敢看他们啊,不被发现就很不错了。”木雷回答。 也是,在他们还没破门而入时,木雷就机警地逃到楼上,木雷不会冒险伸头看那伙人长得什么样子。 “但我记得他们的声音。”木雷又说。 几个人的闯入,给他带来巨大的惊吓,那几人的声音仿佛刻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的大脑建立起一个声音预警库,下次再听到类似声音,预警库就会自动启动,提醒他注意。 公园里种下的草籽没有发芽。 徐子良每天去公园给草籽浇水,他耐心地等了一个星期,草籽毫无动静。 又是一周过去,徐子良实在忍不住,他扒开草籽上面的土层,接着失望地发现,草籽们果然没有他所期望的那样发芽,这土也没有生长的力量。 但徐子良还是重新将草籽埋在土里,他决定再给草籽一次机会。 又是几天过去,草籽还是没有发芽,因为浇水太频繁,草籽发霉了,不可能发芽了。 徐子良只好宣布种植失败,同时庆幸没有把小番茄的种子种下去。 而与草籽情况相反的,是鸟粪带来的那颗发芽的种子。 它的成长,眼见得飞快,已经成为筷子粗细,高度抵达徐子良小腿肚那么高的植株。 徐子良和木雷每天都要去公园看看植株的长势。 它开出白色的小花,然后长出芝麻粒大的小果子,小果子像是迎风就长,没几天就长成黄豆大小,淡紫色。 徐子良认定它是可以食用的浆果,还专门跑到书店查找资料想证实他的猜测。 不过他翻了许多植物内容的书籍,却没能找到关于这种浆果的详细记录。 “大概是野葡萄,野葡萄的个头就是很小。”徐子良仍然靠猜来肯定野果的身份。 当淡紫成为深紫,说明果实成熟了。 草籽不发芽的挫败感,早就被徐子良丢在脑后勺,看着这陌生而又迷人的植株,从鸟粪里发出芽来并渐渐长大, 木雷数了数,成熟的果子就达到五十四粒之多。 “你别再指着数了,数那么清楚也没用,如果果子有毒,它结得再多也和咱们没关系。” “如果没有毒呢,那关系不就大了。”木雷却很自信这果子是可以吃的。 因为他太希望这果子是能吃的,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植物的叶片。 经过抚摸,叶片散发出淡淡的清新气息。 “真好闻。”木雷小声说。 有鸟飞过来,木雷觉得鸟很面熟,像是拉屎的那一位,鸟也认出了木雷,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不时地歪着头看着木雷研究那棵植物。 “它认识咱们。”木雷说。 “与其说是认识咱们,不如说它想吃这上面的果实。”徐子良就像看见鸟的真实想法。 此时它在远处踱步,走几步,看看他们走没走,再踱几步,再看看,那眼神是巴不得他们快快走开。 “看样子,是这样。”木雷看了一眼鸟儿回答,鸟儿身上带着灰色的斑点,但它不是麻雀,它的个头比麻雀大。 “看起来这果实很好吃。”木雷又说。 “等等,我突然想到一点。”徐子良有新的发现。 “怎么了?” “你能确定不,上次就是这只鸟拉了这泡屎,才长出了这个植物?” “能确定啊,但是不是同一只我就不知道了。”木雷回答说。 “不是同一只也没关系,有一点很肯定,就是这种鸟吃下了果实,然后将带着果实种子的粪便拉在了这里。” “没错。”木雷点点头。 “我是想说,鸟是不会吃有毒的植物的,它们在自然界中的分辨力远比咱们要强得多,它们有天生的直觉来选择食物,能够认出哪些植物是有毒的,哪些是可以安全食用的。” “所以……” “所以这果子大概是没有毒的,所以鸟才会吃下它。” “ 那么我们可以吃啦!”木雷愉快地说。 “不行,还得再观察。”徐子良按下木雷伸出的准备摘果的手。 “怎么观察?”木雷问。 “咱们有试吃员啊,就在这。”徐子良用嘴向着鸟的方向努了努,脸上带着这事并不难的笑容回答。 他俩往一旁让了让,鸟看着他俩的举动,没过来。 “一定是嫌咱们离得近,再远点。”徐子良拉着木雷又远离了一点。 他俩一起盯着鸟,鸟也看着他俩。 似乎理解,好像明白,它蹦蹦跳跳,向结果植株接近靠拢。 “它来了它来了。”木雷兴奋极了。 鸟却停了下来,它发出鸣叫声。 “这又是干吗?” “好像喊它的同类。”徐子良猜想道。 之前经常因为吃错食物还有吃下变质的食物而出现各种不适的症状,吃过太多的苦,让他变得无比小心谨慎。 侥幸存活在末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轻率地品尝不明食物。 况且又是历经磨难,历经风雨,才得以生存至今。所以不能贪图一时的口腹之欲,误食了未知的野生果实而危及生命与健康,那将是何等的遗憾与不值。因 “唉,这一点可比咱们这些人类强多了。”木雷轻轻叹口气。 随着鸟的一连串呼唤声,不远处又飞来一只鸟,看个头稍小一点,可能是这只鸟的伴侣或者孩子。 两只鸟围着植株又是一番咕哝,其中一只这才伸了脖子啄下一只果实咽进肚子里。 “它吃了。”木雷紧张地低声说,如果鸟不吃这果子,那么他也是不敢吃的。 另一只鸟只是在一旁看着。 “这是为啥?” “我想,它是看吃下果子的鸟会不会出现中毒反应。” 现在,一切情况只能靠猜,但最终目的是了解这果子到底能不能吃。 “那如果鸟吃了没事,人吃了有事呢?”木雷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有一个办法,我先试吃,如果没中毒,那时你就可以吃啦。”徐子良用‘就这么 决定’的语气说道。 接下来,先吃下果实的鸟状态一直都很正常,它又一连吃了几枚果实,然后精神饱满飞到树枝上叽叽大叫。 吃了果实,肚子里有了食物,它显得更加有活力了。 另一只鸟大口大口吃起果实,它吃得又快又急,不时地瞄一眼木雷和徐子良。 它很清楚他俩的想法。 在他们行动之前,它要把成熟的果子先送进它的肚子里。 “死鸟,再吃就吃光了。”木雷有点着急了。他挥挥手,示意鸟别再吃下去了。 这会儿,换两只鸟站在远处看他俩吃果实。 在木雷的注视下,徐子良摘下一粒成熟的果实,缓缓送进嘴里,果子已经熟透了,根本用不着咀嚼,徐子良用舌头将果实压瘪,汁水在舌下四溢,微微淡淡的甜。 “甜吗?”木雷迫不及待地问。 “有一点点。”徐子良如实回答。 两只鸟扑棱扑棱翅膀飞远,看起来它们活力充沛没有任何异状。 “人体实验结果出来了,可食用。” 徐子良向木雷展示了一个ok的手势。 话音才刚刚落下,木雷便已按捺不住激动,他迅速地伸出手,揪下了一颗成熟的果实,毫不迟疑地送入了嘴中。 “好甜,太美妙了。”木雷赞不绝口。 “别夸张了,哪里有好甜,只是有一点点的甜味而已。”虽然口中这般说,但徐子良也是满心欢喜。 毕竟,这可是他们在末世里难得的,最新鲜的食物。这对于每天吃下已经过了保质期的食物的他俩来说,无疑就是天赐的宝物。 虽然不 知道究竟是什么植物,可是野果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徐子良轻微的腹泻,在吃下果实的第二天就奇迹般的停止了。 “不如咱们给它起个名吧,就叫鸟赐。”徐子良建议。 徐子良和木雷仍然保持每天去公园一趟的好习惯。 果实成熟的快,鸟吃,他们再摘一些带回来,那棵植株长到徐子良的齐腰位置,每天都有数十颗果实成熟。 摘回来的果实,不舍得一次吃光,就放在太阳下晒干,成为干果之后再储存起来,等到冬天可以当作干果食用了。 然而,就在立秋的前一天,徐子良和木雷发现,他们宝贵的,结着紫色野果的植株,不见了,地面只剩下一个大坑,有人挖走了它,连土带植株。 显然他们被其它幸存者盯上了。 远处有鸟叫声,遗憾无奈的叫声。 此后,徐子良和木雷再也没有见过这两只鸟,植株消失后,他们与它俩之前那快乐的缘分也跟着消失了。 第42章 发现一位八十多岁的末世幸存者 公园里不多的一些植物,还遵守着四季更迭的规律,静静地生长、凋零,进入秋天,叶子有了点变黄的迹象。 徐子良感觉到天气有点转凉了。 每天满脑子都是找食物与怎样隐藏,他已经失去了季节的概念,这会儿才发现,秋天就这么出现了。 “早晚有点凉,得找些秋天的衣服了。”木雷提议,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脸色也有了一些红润。 “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裁缝店。”徐子良想起之前寻找物资时,曾经经过一间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裁缝店。 “就叫裁缝店吗?” “我好像也有印象。” “是不是一家很老的店,那里面能有什么好衣服。”木雷用怀疑的语气说。 “有得穿就不错了,你还想挑什么?挑燕尾服和礼帽吗?”徐子良反问木雷。 有段时间,徐子良还穿过女款的羽绒服,收腰的,但只要暖和就够了,管它什么男款女款,出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哪还有人会在乎这些。 他发现,收腰的羽绒服更具有保暖性。 这次他们骑了自行车前去服装店,两天前徐子良刚给自行车做了保养,他找到保养的工具,用了几个小时给自行车做了一番保养和检查。 他擦了车,为链条上油并检查磨损严重的部位,又将松动的螺丝紧了一遍。 他确信车是沈华的,所以更加格外爱惜。 所以这车至今跟新的一样。 隔着窗子看见下雨,他会往楼下飞奔,把自行车推进一楼的房间里,他这才上楼用毛巾擦掉身上的雨。 木雷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我觉得你对这自行车比对我还要好。”木雷说。 “因为下雨的时候你自己会往屋子里跑。”徐子良笑着回答。 “不对,不是一回事。”木雷猜测到其中原因了。 徐子良将自行车停在裁缝店门外,想了想,他又将自行车挪到店里。 万一有幸存者从门口经过,说不定会顺走这辆铮亮如新的自行车,他可不想失去它。 裁缝店很小,老式的楼,左右的门头都比它大,裁缝店可怜兮兮挤成不起眼的一小块。店铺面积跟个委屈巴巴的豆腐干一样。 “就这家啊。”木雷踢了踢裁缝店门口的沙袋。 “放这么多的沙袋,就跟要打仗一样,一个裁缝店搞什么工事?”徐子良用脚踩了踩沙袋。 那些沙袋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裁缝用店里的花布做的,这家裁缝店和别家店铺不太一样,徐子良觉得这有点怪异。 “又不用打仗,可能是防雨水灌进屋里的吧。”木雷很有经验地说。 前段时间大雨,院子被淹,水井被灌进了雨水,成了污水井,徐子良和木雷用了好几天才将井淘干净。 木雷有了这方面的经验。 店里光线昏暗,店的采光不好,之前世界还正常的时候,这店也没多么明亮过吧。 木雷没看清楚,还差点摔一跤,徐子良及时扶住了他。 “小心点。”徐子良叮嘱道。 等视线适应一点的时候,他们看清店里的全貌,确实是让人一点都提不起兴趣的老裁缝店。 老式的蜜蜂缝纫机,墙角一堆木料,裁剪台下面堆积的布头,这样的裁缝店,那时都会有什么样的顾客来光顾呢? 可既然开门营业,就说明有生意,那么还没来得及被顾客取走的衣服总是有的吧? 用来熨烫的台子上,整整齐齐码着一堆成品衣服。 徐子良露出满意的笑,来这一趟还是有所值的,没白跑。 “没适合我的。”木雷翻了翻说道。 “凑合些吧。”徐子良看着四周。 他有种感觉,这店虽然老旧,但并不像在末世里荒废多年的样子,工作台上竟然没有积尘,这可不太正常。 门口阻雨的沙袋,干净的工作台…… 也许有人住在这里,这个想法闪念而过。 有没有人生活的地方,一眼能够分别出来。 衣服码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裁剪台,说明它还继续被使用着,并且是一个习惯很好的人,裁剪台上甚至连一丝线头都没有。 “这里有人住。”徐子良说。 “谁?”木雷停下翻动。 “那么爱惜,一定是原屋主吧。”徐子良猜测。 地板上倒是有积尘,但只是薄薄一层,地板是老木头的,至少也有五六十年了,保养得不错,木质又好,所以看起来虽然磨损不少,但继续用下去绝对不成什么问题。 不过有咯吱咯吱的现象,是地板与地板之间的接茬部位出现了缝隙,许多地方开始翘起与开裂。 徐子良咯吱咯吱的走来走去,越看这里,越是感觉到有人正在这里生活。 “把衣服放下来,不要拿。”徐子良对木雷说。 “为什么,不是你提议来这里的嘛。”木雷已经找到令他满意的衣服。 一件外套,还有一条裤子,木雷正兴致勃勃把外套穿在身上,虽然有点大。 “人家的东西,咱们别碰了。”徐子良再次要求木雷放下他选好的那些衣物。 “说来也是你,说不许拿也是你。”木雷嘟囔着,他开始脱外套。 布料台旁边有个塑料模特,老式的那一种,胳膊断过,接口损坏无法重新接好,所以用透明胶带缠了几圈接着使用。 模特身上穿着一件半成品的唐装,衣服上的定位针还闪闪发亮。 徐子良突然感觉到店主的气息在他附近缠绕,没错,就在附近。 接着,他脚下的地板传来微妙的塌陷感,如果不是绷紧神经用来感受这屋内的气氛,还真感觉不出来脚下的地板有异常。 徐子良弯下腰,尝试揭开翘起一个小角的地板。 然后,就像拔出萝卜带出了泥,几片地板相连着被揭起,隐隐能看见,还有一层盖板,似乎下面有地洞。 “有地洞?下面一定藏了食物。”木雷一脸惊喜。 他手里还抱着没舍得放下的衣服。 “不好说。”木板上没有可以提拿的地方,徐子良刚想找个工具,木雷就拿起一把钢尺递给他。 徐子良将钢尺插入板子与地面的缝隙中,刚想发力撬起,地下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有人。”木雷小声惊呼。 本能告诉他们,遇见人未必是好事。 但咳嗽声一连串地响起,不受控制,听起来像是从老人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徐子良犹豫一下,还是打开了地洞上的盖板。 一盏昏黄的小灯亮起。 徐子良他们勉强能够看清下面的情况。 一间小型的地下室,店的面积就很小了,地下室更小,只有店的面积三分之一大,摆了一张床和两个不大的木架,剩不了多少空间了,不过有个通气的窗口,多少减轻了屋内的浑浊。 床上躺着一位老人。 老人面色惨白,虚弱无力半躺着,他看着探进头来的徐子良和木雷。 老人刚刚结束完一轮剧烈的咳嗽,胸部明显地起伏着。 “我这没啥东西,你们挑用得着的拿,利用好就行,别破坏它们。”老人开口说。 “我们,是想找件衣服的,天气凉了,但不知道你在这里。”木雷细声回答。 “你一直在这里?这几年?”徐子良惊奇地问。 看起来,老人已经是站不起来的样子,他能独立在这个逼仄的环境里生活好几年,这太不可思议。 “也不全是,去年还有老伴,她身体比我好,没想到她能走在我前面。”老人低沉地回答。 他一定很难过,生存就够不容易了,还失去了那么依赖的人。 “已经很了不起了。“徐子良轻声说,“现在活着太难了。” “外面现在怎样了?”老人气若游丝。 “很糟糕,只能尽力地活下去吧。”徐子良如实回答。 “每次出来都能有收获吗?”老人又问。 “没有收获的时候居多。” “你们看什么好,就拿走吧,不要弄得乱七八糟就行。”说完老人又在深深地喘气,呼吸这么简单的事,在他这里很是困难。 “不,我们不知道这房子有主人,不然我们不会进来。”徐子良让老人不要误会他和木雷。 没有文明的末世,在一个即将告别人世的老人面前,徐子良还是想让老人感受一丝文明的存在。 “那我可以带两件衣服走吗?”木雷小声问,他还是记挂着那两件衣服。 “当然可以,那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以带走它们。”老人说。 “这是你弟弟?”老人又问。 “嗯,算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相互有个照顾。” “带着孩子,更不容易,你过来。”老人向木雷招招手。 徐子良和木雷顺着梯子下来,他们走到老人的床边。 老人往不大的床里挪了挪,然后吃力地掀起身下的褥子。 褥子散发出长年不见太阳的潮味与臭气,但垫子下面露出的东西让徐子良和木雷眼睛顿时冒出了光。 床下的板箱里放着食物,大概是在末世到来之前储备的食物吧,都是一些能够长久保存的罐头和真空包装食物。 “这么多?!”木雷惊呼。 “你,有点,有点出息。”徐子良用胳膊捣捣木雷。 “你也有点出息。”木雷也用胳膊捣捣徐子良,“你不说话都结巴了。” “我和老伴,对当时的各种信息保持了敏感,所以提前准备了不少食物。当时看来的听风就是雨,但确实派上了用场,敏感保住了我们的命。”老人看了一眼四周,“还有这避难的洞。” 过去一有点风吹草动,老人家们就喜欢去超市进行大量的囤积,看来还是正确的。徐子良心里暗想。不然老人家躲过了疫病,但躲不开食物的短缺。 “人世间无非生老病死这四件大事。”徐子良不知怎么安慰老人,不过他觉得这就是人生,听起来有些悲凉,但事实如此。 “遇见就是缘分,我想恳求你们帮我一个忙,这也是我最后的心愿。” “什么忙?” “把我埋葬了,我不想死在床上变成一具白骨。人,遇土则安,我深信这一点。” “这……” “我活不了几天,不让你们白帮忙,等我走了,剩下这些食物你们都带走,趁着它们还没有被我的死给污染,你们可以拥有它。”老人看着徐子良的眼睛,他期待他想得到的答案。 “什么病?我试着帮你找找药物。”徐子良回答。 “不是药能留得住的,我老伴就是这么走的,现在到我了,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老人拉开他腿上的毛巾被,毛巾被下的腿,让徐子良和木雷倒吸一口冷气。 两条腿上满是肿瘤,肿瘤已经冲破了皮肤,溃烂畸形的腿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日复一日承受这样的苦,这可是末日里的末日了。 木雷把脸转了过去。 “你老伴埋在什么地方?”把两人埋在一处,这个忙他能帮得上。 “她在哪里,我不知道,她怕我难过,所以趁着我睡熟的时候偷偷地离开了。” “你们得了同样的病,她的腿一定也走不了多远,你没去找找?” “找了,我把附近全都找过来了,但没能找到。” 徐子良沉默了一会儿,也是,既然偷偷离开,那一定会躲在一个老人找不着的地方,也许不亲眼看见最终的结果,永别就没有那么的苦。 “我,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入土就行。”老裁缝挤出一丝微笑,有人能够帮他实现最后的心愿了。 “食物,你们可以先带走一些,我吃不多,我还可以走几步,也能照顾自己。”老人又说。 “那我们两天来一次。”最后,徐子良和老人约定。 “辛苦你们了,拜托这样不吉利的事给你们。”老人一脸歉意。 “没事的,你不也把那么宝贵的食物留给了我们嘛。”徐子良回答。 徐子良和木雷离开了,木雷怀里抱着老裁缝送给他的那两件外套。 “这件衬衣不错,比较适合你,送给你了。”在路上,木雷挑出其中一件表示要给徐子良。 “我不要。”衣服够替换着穿就行,多了还是负担,没有水洗。 水井刚刚淘干净,新渗出的井水不多,能够饮用就不错了,没有多余的洗淘用水。 刚想到水,水就来了。 白天看天气,并不像会下雨的样子,傍晚的时候,雨水像不速之客一样地到了。 “那个老人家,不会出事吧?”木雷看着窗外的雨担忧地说。 自从开始下雨,木雷就不时地走向窗外,他关注着窗外的雨势,雨很大,有些猛,有来势汹汹的气势。 和人一样,有好人也有坏人,这雨就不怀好意。 “够呛。这水看上去至少也得有半米深了。”街道已经淹没在雨水里。 院里的井,可能也够呛,本来就处在低洼地势,虽然他们也做了一些防护,但显然挡不住这场大雨。 “那老裁缝住的地下室不得被淹?”木雷突然想到。 “不会吧,他能走,雨大点就从地下室里出来啊。”徐子良觉得老人家不会这么笨。 “万一睡熟了,不知道雨下得这么大呢?地下室里又听不清外面的雨到底有多大。”木雷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一起。 徐子良沉思了一会儿,虽然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还很危险,如果雨再急一些,汇聚在街上的雨水会形成洪水,他们出门的话,弄不好会被冲走。 但木雷的话也有道理,徐子良决定冒险去看一看。 徐子良让木雷守在家里,木雷不同意,执意要跟徐子良一起去。 “两个人做伴会安全一些。”木雷说,他从储藏室里翻出了雨衣。眼巴巴的样子,让徐子良无法拒绝。 他将雨衣穿在身上,一前一后下楼向裁缝店走去。 自行车是无法骑了,只能挑水浅一点的路面行走。 倾盆大雨中,天暗了下来。 手电的光微弱无比,在庞大的灰暗与倾盆大雨中,这点光甚至不如萤火虫的微光,一路行走,全凭白天走过的记忆。 木雷的担心成为现实,裁缝店地势低,白天他们所见的沙袋防水堤,已经完全淹没在积水里。 雨水向着屋里涌去,徐子良和木雷傻眼了,看这水势,地下室已经淹没了。 “我们可能来晚了。”徐子良遗憾地说。 “人已经转移出去了吧。”木雷带着侥幸的语气说。 “还记得他们家有个后窗吗?有玻璃的,可以看见外面的。” “记得。” “去那里看看。” 他们吃力地蹚着水向屋后走去,需要经过好几户人家,才能到达地下室采光井的位置,好在后街的水位没有那么高,老人家挖地洞时一定考虑到这个有利条件。 尽管两人无比小心地涉水行走,但有几次,木雷差点被水冲走,幸亏徐子良牢牢地抓着木雷的手。 木雷不停地哆嗦着,这雨淋久了,全身的温度都仿佛被吸走了,徐子良也在发抖,这么冷的雨,谁也扛不住啊。 “这雨,加了冰的吧。”木雷在雨中大声说,如果声音小一点,他的声音都会被风雨带走。 “秋天的雨,下一场凉一场。”徐子良也大声回应着。 房子的后面更加破败,一堵墙已经坍塌了三分之一,到达房屋的后方,找到大概的位置,还好没被雨水淹没,但采光井前方挡着一堆用来遮掩的砖块。 他们将砖块扒开。 “在那里。”木雷抹着脸上的雨水,指着某一处对徐子良说。 他们手中的电筒同时照过去,似乎有玻璃的反光。 雨水形成的急流,发出沉闷的轰鸣声,听这声音,洪水已经形成,而且将会更加汹涌,时间非常紧迫。 木雷没有看错,那块玻璃就是地下室采光井的玻璃,玻璃顶即将淹没,徐子良挥动着手中的砖,一下接着一下砸去。 玻璃终于碎了,徐子良的手也被玻璃扎出了血,他顾不到处理出血的手,伸手摸索到窗子的插销。 窗子打开了,在手电的微光里,徐子良和木雷几乎同时发出惊叫。 一个脑袋就像等了很久,浮了出来。 第43章 洪水后全城陷入死亡恶臭之中 “咱们来晚了。”木雷带着哭音说,他抹了一把脸,泪水还有雨水。 徐子良拍拍木雷的肩膀,他们已经尽力了,谁也没料到会有这场暴雨,只怪这雨太大。 末世之前,有些城市遇到这种雨也会造成一定的伤亡与损失,更何况是末世。 可以说他们的每一步,都可能会踏在终结的夹子上,一旦被夹住就再无逃生的可能。 徐子良和木雷合力将溺水多时的老人家从积水里拉出来。 屋后住户之前搭建起用来存放杂物的木架子,一张三人沙发的宽度。 徐子良和木雷又合力将老人家放在木板上,接着徐子良脱下身上的雨衣盖在老人身上,全身已经湿透,穿不穿没啥两样,但可以给老人遮挡一下大雨,让他的灵魂不再淋雨。 “就把他放在这里?”木雷问徐子良。 “雨停了再安葬吧。”徐子良回答,他准备带木雷先回家。 他感觉身体里那沁入骨缝的冰凉,再淋下去,估计会生一场大病。 但这时水位越来越高,站在水里,感觉无法站稳,雨仍然很急,如果不找个高处躲避,用不了多久他俩就会被水冲走。 后街的老房共有三层。 徐子良抬前,木雷抬后,终于将老人搬到了二楼,刚到楼上,水就漫过一楼的一半,出是出不去了,只能等雨停水回落。 在二楼的楼梯口,徐子良犹豫一下,决定再往上一层。 木雷想留在二楼,搬动老人已经让湿漉漉的他快要喘不过来气。 “去三楼,谁知道这水会不会漫到二楼。”徐子良不许木雷偷懒。 “等漫到二楼的时候,咱们再去三楼好了。”木雷小声抗议。 “现在就去,不要等到。”徐子良严肃地说。 他们上了三楼。 四周漆黑一片,窗子洞开着,雨不停地往屋里灌,徐子良和木雷将老人放到雨水淋不到的地方。 借着头灯的光亮,徐子良看出来,三楼曾是一家快餐店。 卖砂锅的,桌子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走的小砂锅。 徐子良到服务台的柜子里翻出一次性餐布,抖开几张桌布盖在老人身上。 木雷显然有些害怕,他躲在离老人很远的一个位置,背倚着墙。雨声很大,可徐子良还是听见了木雷的叹气声。 “排骨砂锅,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头灯照过价目表的时候,徐子良一眼看见了排骨砂锅。 “那时只要生意好,就会去砂锅店里点一份排骨砂锅犒劳自己。”回想从前,下馆子点份砂锅,如今是不可再来的幸福。 “排骨?我也想吃。”木雷有气无力,搬运老人几乎将他的体力耗尽。 “茄盒那种,吃过吗?我吃砂锅的时候,一荤一素,荤的排骨,素的茄盒,尤其是冬天,一顿砂锅吃下来,浑身暖暖的,那感觉可真好,夏天的时候就加瓶冰啤酒。” “你这一说,我的肚子更饿了,别再说了。”木雷蜷缩起他的身体,每当饿的时候,他都会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似乎这样就能减轻饥饿感。 “我去厨房看看,也许还能找到点什么呢。”闲着也是闲着,徐子良打算去碰碰运气。 看窗外的雨,一时半时是不能停。 “我也去。”缩成一团的木雷站起身来,他紧紧跟在徐子良身后。 徐子良很理解。 尽管这几年目睹了太多人类的死亡,但和一具尸体在漆黑的雨夜共处一室,对木雷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餐馆这种地方,是幸存者绝不会放弃的地方,厨房早就被搜寻一空,木雷找到一只酱油瓶,瓶底还有一些凝固的酱油。 “这还能吃吗?”木雷带着很想试试的表情问徐子良。 “不想窜稀的话就不要吃。”徐子良回答。 这可是教训换来的。 徐子良曾经用过期酱油兑水拌饭吃,拉肚拉到两条腿都不再属于自己。 “好吧。”木雷恋恋不舍放下了酱油瓶。 “啥都没有,走吧。”找了一圈,徐子良失望地说。 “咱们就在厨房里等到雨停吧。”木雷提议。 “害怕了?”徐子良笑着问木雷。 “有啥怕的,就是外面窗户坏了,风大雨大的,我感觉有点冷。”木雷嘴硬地说。 “行,那就在厨房等等。” 他们背依着工作台坐了下来,木雷重新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他们的肚子很饿,但这种天气,他们既不能回家,也无法去老人家的地下室里取食物,只能等到雨停水退了再说。 “坚持一下。”徐子良给木雷打打气,但他的肚子却先不争气地大声叫出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这期间两人还偎在一起打了一个盹,却也睡不踏实,徐子良再一睁眼时,看到外面天色有些发白,感觉雨快要停了。 雨果然渐渐小了起来,雨水声也渐渐减弱,不过街上的水流声还是湍急响亮。 徐子良走到洞开的窗前,天空更明亮了,雨快要停了。 窗下,街道上黄色的泥浆水汹涌奔流,水中挟带着各种物品,肆虐的洪水中,二楼空调机的外机,如同被裹挟的微小玩具,随着水流的起伏颠簸着向前移动。 徐子良庆幸自己选择了三楼作为避难之所,看这洪水的高度,二楼必定已经遭受了水患的侵袭。 胳膊缠着胶带的塑料模特,在洪水中起伏着远去,他从水中伸出一只手,像是和裁缝店告别。虽然是个没有生命的塑料模特,但他在这里度过了一生。 第二天,积水才渐渐退下去,积水没膝,肮脏浑浊。阳光透过云层,仿佛不忍心看世间的脏污,又重新回到云层里,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潮湿与腥臭的气息。 好在徐子良在附近的渔具店里找到了皮裤,皮裤能够保护他们的腿不受淤泥的污染。 他们在积水中发现了一些食物,但很遗憾,经过这场洪水的浸泡,食物已经无法再吃了。 洪水比粪水还要脏,它汇聚了动物尸体、寄生虫、病毒、化学药品、农药等种种污秽。木雷发现成包的,包装完好的饮料,但看似完好的饮料瓶,已经被洪水污染,污染物会通过瓶口的微小缝隙渗入瓶中。 徐子良之前饮用过被洪水浸泡过的纯净水,不到五分钟便出现严重的呕吐和腹泻, 这让他得到深刻的教训,任何看似无害的食物或水都可能是潜在的威胁。 在那之后,他对饮食安全有了更高的警惕性。 徐子良还是选择了公园,那地方他熟悉。 并且公园的地势高,不需要等到洪水彻底过去。 克服了街上积淤的困难,总算把老人家运到了公园。 最后一锹土落下,正准备把土拍结实的时候,徐子良听到头顶传来了鸟叫。 那鸟,是拉屎播种的那只,鸟也认出他,看见他埋人,于是发出感慨的叫声。 语言不相通,但大概意思似乎感知到。 鸟也不明白,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徐子良不相信来世,但他还是把老人家用了一辈子的剪刀一起带到公园,剪刀与老人葬在一起,那是老人的心爱之物。 街上的淤泥,开始散发臭鸡蛋的气息。 呼吸久了,这臭味会刺痛肺部,还让人头痛不已。 木雷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喊头疼。 徐子良也头疼,不仅头疼,他的肺部也不舒服。 徐子良将窗户紧闭,并在窗户的缝隙里塞上旧衣服撕成的布条,这会减轻一些恶臭的程度。 木雷找到胶带,贴在窗户缝上,说这样是双保险。 但臭味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入屋内。 街上的淤泥仍然深到腿肚,在这种淤泥里根本无法行走,它会吸取人身上的力量,最终两条腿都陷入泥中无法自拔。 可食物只剩下两天的量,再不出去寻找食物,两天之后,徐子良和木雷就要断粮了。 “咱们可以去裁缝店啊。”木雷建议。 这两天,罐头们始终在他的脑子里缭绕。 就是不知道地下室被淹成什么样子,水没排出的话,他们要么得想法排水,要么就得等到积水慢慢退去。 到了地方,他们发现,老人家给这地洞做过排水处理,积水已经退去,但残留着厚厚一层泥浆。 所有的物品都泡在泥浆里,泥浆同样散发着臭鸡蛋的泥腥气,木雷将他高领衫的领子拉到鼻子上面。 这让他说起话来嗡嗡响,就像一只超大的苍蝇。 屋子里的气味,让人快要忍受不住呕吐,徐子良强忍恶心,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 不仅地下室里,整个小县城都是这种气味,但室外的空气,起码是循环与流动的,地下室的臭味却是固态的,能噎死人的那一种。 “咱们得快一点,这里太难闻了。”徐子良说。 木雷看着徐子良点点头,他能不开口就尽量不让自己开口。 知道食物藏在哪里,所以不用寻找,徐子良揭开床上沉重的,吸饱了泥浆水的被褥,老人家藏着的食物露了出来。 木雷先拿起一罐汽水,然后看着徐子良,眼神在问这水是不是也不能喝。 “回去后消消毒也可以。”徐子良回答,“一定要消毒,以前看过一条新闻,顾客买的易拉罐被老鼠尿过,顾客直接对嘴饮用,后来感染了细螺旋病毒,洪水里也有细螺旋病毒,所以还是要清洗消毒才能喝。” “好吧!”木雷把汽水放进了他的背包里,他很喜欢这罐汽水,那天看见老人家揭开身下的褥子露出食物时,木雷就眼前一亮。 还有一盒巧克力,被水泡过,显然是不能吃了。 木雷遗憾地深深叹口气。他很久没见过巧克力了,它是可以带来快乐的食物。 被雨水泡得黏糊糊的巧克力下面,有一包证件,裹在塑料袋里,显然它们比食物还要宝贵,包得很严实,没受到洪水的污染。 因为强烈的好奇心,一时间徐子良忘记了空气中的恶臭。 是结婚证,老人家年轻时和妻子的结婚证,看证上的时间,那时老人家二十三岁,妻子十九岁。 老人家今年七十九岁,末世里,能撑到这岁数实属不容易。 “那时他们好年轻哦。”木雷伸过头看了看说道。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如果咱们也能活到这个年龄,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 “管他啥样子呢,真痒。”木雷挠着他的脖子说。 徐子良看到木雷的脖子上起了一圈红色的斑疹,都是下雨,还有这场洪水给折腾出来的,地下室这种密不透风的地方更是不能久留。 “咱们走吧,找个地方,你得洗洗澡。” 木雷身上有酸臭味,徐子良也有,尤其这几天,他们身上的酸臭味更是浓烈。 这酸臭味至少辐射出十来米的距离,如果是在野外,食肉动物早就通过他们身上散发的酸臭味将他们当成猎物捕走。 “你也需要洗澡。”木雷皱着眉头。 他身上起了斑疹,奇痒正在折磨着他,这种折磨像一根拉长的线,一直持续从不间断,他宁可被痛打一顿,也不愿意遭受这种奇痒难忍的折磨。 可眼下,他们很难找到洗澡的地方,就连饮用水都难以找到,别说是用来洗澡的水源了。 城市水系就是这样,一旦崩塌了,别说饮用水,就连洗手水都没有。 能够食用的食物,仅剩下十来盒罐头了。 回去路上,木雷在小商店里找到几包没被洪水污染的酒精湿巾。 回到住地,木雷开始处理他的斑疹。 用那几包湿纸巾。 木雷十分爱惜,每次抽纸巾的时候,他会很小心地只抽取一张,湿纸巾擦拭用来代替洗澡,从最痒的脖子开始擦起。 擦的时候,木雷不时发出满意的叹息声。 擦拭没啥用处,还是有药物最好,可是哪里还有治疗斑疹的药物呢。 徐子良去过的药房,除了验孕棒没人要之外,所有的药物都被扫荡一空了,就连避孕套都没剩下,幸存者们把避孕套当成食物保鲜袋来使用。 徐子良一直在找能够将食物储存更久的好办法,但这一种方法他有些接受不了,他无法忍受他从避孕套里倒出一些大米,然后开始煮一碗白粥,那会让他喝下白粥的时候同时承受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也来擦擦身子吧。”木雷将纸巾往徐子良面前推了推,总共三包湿巾,虽然省着用,但这时还是用了将近一半。 徐子良摇摇头。 虽然浑身气味难闻,但至少他身上没起斑疹,而木雷这时才擦到后背,擦完全身的话,这一包湿巾是不够用的。 木雷全身都起了斑疹。 “擦擦脸嘛!”木雷将湿巾又往徐子良跟前推了推。 徐子良很清楚他的脸有多脏,平时指头稍微用点力就能带出灰泥。 盛情难却,徐子良抽出一张擦了擦脸,纸巾成为灰黑色。 “这脸,去非洲的话,肯定被认成当地人。”徐子良自嘲地说道。 木雷脚下堆了一堆灰黑色的纸巾。 湿巾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徐子良能清晰地听到,木雷因难以忍受痒痒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他还能够听到木雷用指甲不停地挠动身体的声响,那种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更加清晰,每一次挠动的“库次库次”声传到他的耳朵里,会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和无奈。 一场暴雨,毁了镇里大多数潜藏着的食物,食物越来越难以寻找,有些食物即使被发现也已经遭遇污染无法食用。 院里的井水已经无法淘清,一直浑浊散发着泥腥味,饮用水的唯一来源也失去了。 天气转冷,木雷出门时已经开始戴起棉帽,因为肚子时常产生饥饿感,身影佝偻,步履缓慢的样子,活像个小老头。 而徐子良自己呢,也是相同的。 寻找也变得乏味和徒劳,徐子良和木雷经常失望而归,暴雨加洪水,让镇上许多的居民点变成了连绵一片巨大的垃圾场,有的民房里泥浆就有一米多高,人都进不去,大量的垃圾被冲成小山包一样高的堆积,时间过去很久,空气中还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 木雷在一辆泡在泥浆的小汽车里看见了死去的幸存者,幸存者和他的车一样,变得面目全非,洪水冲来的时候,他大概以为躲在车里是安全的,没想到洪水会这般凶猛,转眼间,他为错误的判断而命丧这场洪灾。 还有曾经幸存下来的动物,身体胀鼓鼓地横在泥浆之中,徐子良看了直叹气,它们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劫难,但终究没有躲过这一次。 徐子良和木雷决定先向南边转移,他们所住的北区灾情最为严重。 可跋涉到南区之后,他们很快发现,南区的食物也难以寻找,食物资源极度匮乏,使得寻找食物变得异常困难。 就在绝望之时,徐子良和木雷发现其他幸存者的活动痕迹。 在一家小型社区,废弃的社区便利店里,竟然有一堆刚刚燃烧过的火堆。 这个发现,让他们脸上凝固了紧张与担忧,他们意识到,这个社区已经被人捷足先登,而他们,已经错过了有可能得到的资源。 从火堆旁留下的痕迹来看,幸存者至少是两个人。他们似乎并不担心被别的幸存者发现,因为他们的活动痕迹,没有被谨慎地抹去。 相反,他们可能拥有某种实力,使他们有信心不必过于小心。 他们用火堆加热了食物,包括玉米棒,还有饮料瓶、糖块和香烟。 余烬还微微冒烟,仿佛在讲述着他们曾经的短暂停留。 幸存者和幸存者也存在着天壤之别,有的富到流油,有的命悬一线。 “这么多好吃的?会不会是那些抢了咱们食物的那几个人,不会这么巧吧,他们也来到了这里。”木雷叹气说。他羡慕的看着地上的饮料瓶与糖纸。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徐子良低声说,他带着木雷迅速从小型社区撤离。 不管是不是,不和这伙人遭遇是最好的选择。 食物严重短缺的现实问题,让他们决定立即开启第一处囤积点。 第44章 第一食物囤积点惨遭破坏 第一处囤积点,竟然是在病死畜禽专业无害化处理场里。 徐子良知道这个地方,是一处建起不到十年的无害化处理场。 新建那会儿,曾引发周边住户的强烈反对。 他们担心处理场的建设会带来环境污染,还有疾病传播等问题。不过后来政府积极出面协调,给周边的住户发放一定的经济补偿,最终才平息了事态成功建成。 建成之后,处理场成为当地的一个重要设施,日处理能力能够达到一天百吨的处理量,解决了当地还有周边地区病死家禽家畜的问题。 徐子良没想到,他们即将开启的第一处囤积点,竟然藏身在处理病死动物的处理罐中。谁能想象得到呢?即使是再精明的幸存者,也绝对不会选择走进一家处理病死动物的处理场去寻找食物。 那里哪有什么食物,最多剩下残渣剩骨,而且周围弥漫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和刺鼻的气味。 尽管觉得有点膈应,但毕竟是食物,徐子良和木雷还是带着即将打开宝藏之洞的激动感动身前去谷顺。 为了避免被别的幸存者发现,他们选择在夜里出发与抵达。 黎明之前,他们到达处理场。 但眼前一幕,让徐子良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就这处理罐?”看着倒在地上的罐体,徐子良发问。 罐体的号码非常醒目,没错的。 “应该是。”木雷回答。 他们严重低估了幸存者们寻找食物的疯狂程度,处理场与罐体遭受破坏性的搜索。 所有的罐体被掀落在地,罐体都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尽管已知结果,徐子良还是带着木雷在处理场开始了徒劳的寻找。 他们毫无收获,就是一片食物的包装纸都没有找到。 第一个囤积点被破坏,导致所有的囤积点信息都跟着消失。 “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徐子良喃喃自语。他心里一片冰冷。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徐子良的心里就像一条断流的河流,没有了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黎明到来,徐子良坐在处理场车间的门外,他想思考一些有用的内容,但脑子里又空茫茫一片。 清晨,也像死去一样。 木雷却有所发现,他走到一堆深褐色的物体前,回过头让徐子良过去看看。 是新鲜的牛粪。 这说明附近有牛,刚刚在这里活动过。 新鲜的牛粪顿时让徐子良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这牛,应该是一只大牛。”还没看见牛在哪里呢,徐子良就咽了一口口水,新鲜的牛肉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好几年没尝到过牛肉是什么滋味了。 “咱们不走远,争取把这头牛抓来。”徐子良眼里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 一个希望幻灭,好在另一个希望到来。 他们用了整个白天在处理场附近寻找牛的踪影,但除了那泡新鲜的牛粪之外,他们再也没有新的发现。 身上所带的食物少到可怜。 一直忍到傍晚来临,他们才在处理场附近找到一间屋子,水利管理小屋,屋里简陋到只有一床一桌,椅子都没有,但屋外刮起寒风,木雷的鼻子都冻红了,小屋成为无比宝贵的避风港。 他们升起一堆火,火光在昏暗的空间中跳跃,带来了一丝温暖。 徐子良拿出所剩无几的食物,烧了一点水,开始简单地分享晚餐。 沉默着吃下不多的晚餐,徐子良和木雷开始入睡。 黑夜之中,听着屋外的大风呼啸而过,徐子良睁大眼睛,怎样都睡不着,曾经的囤积点是支撑他的力量,现在力量消失了,他心中有种强烈的失望。 尤其是听到身边木雷平静的呼吸声,徐子良想到白天他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囤积点,也许被破坏的囤积点另有其因。 想着想着,徐子良进入到光怪陆离的梦里。 他的胸膛内仿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痒感,迫使他伸手去抓挠。然而,当他触摸到自己的胸口时,却惊奇地发现手里竟然是一把鲜嫩的青草。他疑惑不解,为何青草会生长在他的胸口,并且他不记得何时将草籽放入了胸口的口袋。 当试图将青草取出时,徐子良突然感到胸口的疼痛。原来,草籽已将他的皮肤当作了生长的土壤,深深扎根在了他的胸口。 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痛苦难忍。 他忍不住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此时,夜色依然深沉,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氛围。 太静了,周围的环境静谧无声,空气都凝固了,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他的心脏在这时开始狂乱地跳动,除此之外,徐子良什么都听不到。 终于,徐子良找到了让他心脏狂跳的原因,他没听到木雷的呼吸的声音,像平时睡着时那种平静的呼吸声。 徐子良轻声呼唤着木雷的名字,却没有得到木雷的回应,他又向身边摸了一把,木雷不在他的身旁。 徐子良点亮了桌上的蜡烛,光亮起时,屋里没有木雷的影子。 房门虚掩,木雷出门了。 徐子良一骨碌坐了起来,木雷去了哪里? 木雷出门时什么都没带,连一瓶水都没带,徐子良再次检查,物资一样没少,他可以确定,木雷是空手出门的。 徐子良呆呆地坐在床上,时间又过了很久,两个小时,或者更久一点,木雷回来了,他推开门,蹑手蹑脚走进来,他向床边走来。 在这时,徐子良拧亮了手电。 木雷在手电光中怔住。 “你没睡?” “你去哪了?”徐子良冷冷地问。 “我,我睡不着,出去找找牛。” “夜里找牛?牛和你一样不睡,到处跑?” “万一呢。”木雷回答。 徐子良像审犯人一样的语气让他不舒服,他平静的语气里透露出他的反感。 双方都不再说话。 但彼此的关系,在瞬间跌破到零度。 徐子良的眼神,是无声的,继续的责问,像小刀一样向木雷投来。 木雷不再解释,他向床边走来,倒头就睡。 太阳出来了,一道淡红色的光线在东方出现。 徐子良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他给木雷留张纸条,说他去附近的住户那里找找水。 唯一的一瓶水,他给木雷留下来,就放在桌子上。 木雷睡来,看见纸条,他没舍得喝水,他再次去了处理场。 出门时,他也给徐子良留了纸条,就在徐子良写的那行字下面。 希望这一次能够遇见那头牛。 这是第一次,他们各自分头行动。 虽然是白天,白天也很冷。 木雷已经穿上了棉袄,棉袄是徐子良在天冷之前找来的。 手也冷,木雷将手插进兜里,这时他摸到兜里有一件物品,木雷停下脚步,他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一只打火机。 怪不得他身上这件棉袄总是有种淡淡的香烟气息。 木雷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防风打火机的机身上,有一个美艳的少妇的形象。 木雷按亮了火机,火机里的气体仍然十足,火焰猛烈地燃烧起来,他的脸颊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温度。 将火机重新揣回兜里,木雷继续向处理场出发。 脚下响起一个人的,孤独的脚步声。 一个人更得小心,木雷小心翼翼地来到处理场的外围区域。 那是一片茂密的,但已经死去的灌木树林,中间有一条在灌木林中开辟出来的,平时由员工使用的小路。 处理场还有一条主路,主路是按乡村公路的标准来修建的,路两边是笔直的杉树,树木的生命也已经凋零,只剩下枯死的树干,木雷眼里一片万木枯黄的冬景。 木雷选择走小路,但他没想到,在这条小路的出口处,一段铺满砂石的路面上,竟然会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出现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木雷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和他的身体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木雷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跌倒在了地上。 瞬间,木雷的内心充满了惊恐,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男人的一只手就已经揪住了木雷的衣领,接着,男人发力,一把将木雷甩进灌木丛中。 瘦小的木雷被甩晕了。 干枯的灌木枯树,狠狠扎在木雷的脸上和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上,并在木雷的脸上以及裸露的皮肤上留下了深深的刺痕。 没等木雷反应过来,更没等他想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他听见更多的人声正向着他的方向逼近。 木雷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地俯低身体。 从灌木丛的缝隙里,他看见逼近的几人扭住了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戴着眼镜,他跌倒在地,眼镜掉落一旁。 木雷大气不敢出,他突然意识到眼镜男人将他推进灌木丛的意图是什么了。 如果不是眼镜男推他这一把,这会儿,他肯定和眼镜男一起被带走。 几个人往处理场的方向走去。 木雷又静静地趴了一会儿,这才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他的脸上火辣辣的,木雷摸了一下脸,他的手掌上有血迹,枯死的灌木具有了伤害力,枯树就像小刀一般。 刚站稳,木雷的面前又出现一个人,木雷吃了一惊,再一看是徐子良。 “你不好好睡觉来这里干吗?”徐子良板着脸问。 木雷赶紧做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徐子良立即明白了木雷的意思。 “是谁?”徐子良小声问。 “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救了我。”木雷小声回答并指了指小口的出路,示意几个人往那个方向去。 “咱们快走。”徐子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趁现在,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咱们该走了。” 木雷点点头,和徐子良走了没几步,木雷停下来。 “怎么了?”听到木雷停下脚步,徐子良回头问。 “他救了我,我不能这样扔下他就走。” “他救你,是为了让你有机会逃脱,如果你现在回去,万一被那些人抓了,那不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徐子良不打算回去救人,末日能够保住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没有能力再帮助别人。 况且那些人,显然不是单纯地只是寻找食物的幸存者了,他们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清扫者。 在末日背景下,幸存的人类又逐渐分为两类。一类为生存而努力,他们每日辛勤地寻找食物以自保,或许在个人利益驱动下有时会表现出自私和无能的特点,但从未产生过伤害他人的意图。 另一类人,随着末日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采取不择手段的方式来获取资源。他们通过绑架、掠夺等手段,甚至伤害他人生命,进行层出不穷的恶劣行径。 这类人被人们称为清扫者,他们倾向于形成团伙,这些人的行为越来越猖獗,层出不穷的恶劣行径让幸存者们深感恐惧。 清扫者就像鬣狗一般,他们具备极高的组织能力和纪律性,能够迅速集结起来,共同行动,以获取更多的资源。他们不会顾及道德和伦理,甚至不再考虑自己的良心与良知,只追求自身的利益和欲望,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和感受。 徐子良很清楚自己与木雷无法与清扫者们抗衡,因此选择避让,是最明智的做法。 “你不去我去。”木雷赌气转身就跑。 木雷也怕,但他更怕保护他的那个人会遭遇危险。 “你就算去送命,也别那么快让自己暴露啊。”徐子良不满地在木雷身后小声说。 他不得不跟着木雷往处理场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去。 灌木的枯枝如同伸出的鬼爪,似乎在警告他们前方有多么危险。 末世时瘟疫蔓延的阴影,在这个处理场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迹,处理场厂房外有几层铁丝网架,那还是瘟疫刚起的时候,大量的动物因为瘟疫而丧生,它们的尸体如同山一样堆积在处理场内。 网架不仅有效地隔离了动物的尸体,同时也有效阻止了外界人员可能的误闯入内。 时间过去这么久,隔着一段距离,徐子良似乎嗅到几年前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 不间断地焚烧的死亡烟气。 在铁丝网上悬挂着一件物品。 “他们在铁丝网上挂着什么?”木雷惴惴不安地问。 他隐隐能够看出那一片是动物的形状,具体是什么动物,他看不清楚。 第45章 披着牛皮的大个头傻子 因为长期没有吃过蔬菜和水果,徐子良的视力出现问题,看远处的东西十分模糊。 是近视还是什么原因说不清楚,视力开始急剧退化。 徐子良眯起眼睛,他看不清楚,看起来,有点像狗,但似乎比狗大一些。 木雷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两人很小心地走近了一些,终于看清楚,挂在铁丝网上的东西———那是一张牛皮。牛皮上带着斑斑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是牛,谁杀的?”木雷的声音有些颤抖。 “好像还是一张小牛的皮,牛犊的。”徐子良说。 通过皮铺开的面积,徐子良能看出来牛的大小。 木雷倒吸一口凉气,砂石路上都是斑斑血迹,看来是小牛最后的挣扎和痛苦的痕迹。 “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木雷警惕地看着四周。 那伙人在处理场里,有多少人,在做什么,他俩一概不知。 “我去看看。”木雷准备进入到处理场里面。。 “你干什么,我们无法营救他。”徐子良拉住木雷。 离开灌木的小路,他们将完全暴露在外,这对他和木雷来说很危险。 “我们不能不管他。”木雷急切地说,他希望徐子良和他一起并肩完成这次营救。 “你又不认识他。” “可他救了我。” “带走他的人,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什么人?” “他们是末日清扫者,也是疯子。这些疯子手里有武器,甚至有摩托车,有汽油,还拥有我们在这个末世里难以找到的一切,世界剩下的最好的资源都在他们的手里。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这一切都让我害怕,害怕他们,我只想远离他们。可是你什么计划都没有,就想要冲到他们控制的地方。这和一只小小的工蚁钻进一群火蚁的巢穴里有什么区别。” 徐子良一口气对木雷说道。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计划呢。但我知道回去,然后见机行事,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木雷竟然冲徐子良翻了一个白眼。 “就冲你,你能保护自己?”徐子良不屑的看了木雷一眼。 “我咋啦?反正我不是一个懦夫,我没那么怕死。” “刚才看见挂在铁丝网上的小牛皮你还怕的不得了呢。” “不是害怕,我只是同情它死的很惨。”木雷嘴硬的说道。 木雷立即展开行动,他猫起腰,一路小跑,似乎这样做就不会被对方发现。 徐子良在木雷身后苦笑。猫不猫腰,他俩总是要从处理场沙石地的空地上跑过去,一路跑到处理厂的中心,沙石地那一段路,就连一片树叶的障碍都没有。 他两人这目标实在太明显了。 这完全就是冒险,在赌一种不被人看见的运气。 别看木雷年龄小。 但是跑动起来还是蛮有勇气的样子。 这让徐子良感觉木雷的决定也许是正确的。 徐子良在末日从来没做过这么有勇气的事情。 救人。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几乎都是回避与躲闪,这是保全自己的最好的方式。也是大多数的幸存者的保全自己的方式。 处理场的大门半掩着,大概十来米的样子,眼见近在眼前。 木雷和徐子良开始了最后的冲刺,本来一直小心翼翼,脚下的声音很小,因为跑动起来,徐子良听见他俩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这让他有点担忧,万一被对方听见怎么办? 担心没过多久。 徐子良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被什么缠住了,然后眼前一阵晕眩,他似乎长了翅膀,脚底轻松,但是随之身子又失控起来,他向半空升起,就像一只飞得踉踉跄跄的不怎么成功的风筝,随着他失去了意识,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还是白天。 醒来时,徐子良发现自己的身体悬挂在圆木搭建的支架之上,之前搭着小牛皮的支架。 他头部朝向下方,他感到长时间的悬挂,已经让他脑血管即将爆裂。 他努力挣扎两下,试图摆脱这种痛苦的处境,但感觉下一秒就将因为挣扎而窒息,于是他停止了挣扎。 还是节省点不多的体力吧。 木雷呢?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木雷,他只记得最后一秒脚下骤然腾空的那一瞬间。 “木雷。”徐子良用他能发出的最大的音量大叫。 反正已经落在了对方的手里,声音大小都无所谓了。 “木雷。” 听到他的喊声,处理场大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起来并不像是木雷的脚步声,但徐子良还是满怀期待,希望能够看到安然无事的木雷。 脚步接近。 被悬挂的徐子良失望地发现,来人是一个壮汉,他身上披着什么,徐子良再一细看,是那张晾在铁丝网上的小牛皮,此时被壮汉当作披风披在身上,壮汉像一只野兽般,目光带着某种兽性盯着徐子良,看见徐子良和他视线对上,他突然咧嘴一笑。 徐子良不禁愕然,他从未见过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对方的气息,似乎是来自深渊的恶魔,令人胆战心惊。 “你披上!”壮汉露出戏谑的笑,他解下身上的小牛皮,开始往徐子良的身上裹。 死亡的血腥气息随着小牛皮一起包裹着徐子良。 牛皮还糊在他的脸上,徐子良无法呼吸了。 徐子良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壮汉的戏弄,在壮汉的拉扯中,他感觉鼻子在出血,反剪的手与脚腕的束缚带给他更大的痛苦。 “你是牛,小牛,牛,小牛牛。”壮汉咧着嘴笑着,同时哼哼叽叽的说。 牛皮从脸上滑下,徐子良能够呼吸了,他停止了挣扎,虽然被倒挂着,可他听出来,别看这壮汉是个大块头,可他是个傻子啊,这些清扫者,他们怎么会留着一个傻子呢? 徐子良开始想办法,他决定利用壮汉是个傻子这一点。 壮汉见徐子良不再挣扎,果然嘿嘿笑着松开了手,接着壮汉又指着他开始大声唱起来:“你是牛,小牛,牛,小牛牛。” 这歌大概是壮汉自己编的,难听极了。刺耳又难听。然而,他十分自得,一边唱一边摇头晃脑,双手乱摆,显得异常陶醉。 徐子良翻着眼睛看着这个傻子壮汉,心中感到一阵无奈,接着他想出一个主意。 和傻子能很好的相处,那就是和他一样的傻。和他一起疯闹,那岂不是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 哞,哞,哞哞哞。徐子良模仿起小牛的叫声。 “啊,你没死,小牛牛你没死啊?!”壮汉兴奋地挥手狂舞。 徐子良看出一条清晰的事实,壮汉是不希望小牛被杀死的,往他身上裹牛皮的行为并不是为了戏弄他,傻子相信这样做,可以让小牛复活,所以才做出这般荒唐行为。 “你活了,小牛牛要吃草,要吃草。”壮汉拍着巴掌,他的视线转到徐子良被紧缚的双手上。 徐子良心里一阵惊喜,看来,傻子壮汉下一步就要解开他手腕上的绳索了,接下来他要引导壮汉解开他脚上的束缚。 “哞,哞,小牛牛饿了要吃草。”徐子良配合着回答道。 “可是没有草啊。”听了徐子良的回答,没想到壮汉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紧皱眉头,摊开双手对徐子良说道。 “没草,可以tm的去找有草的地方啊。”看见傻子壮汉停止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徐子良着急之下脏话都飙出来了。 “对,去找,带小牛牛去找。”傻子壮汉听完徐子良的话,开心的笑又回到脸上。 这傻子,不笑的时候凶神恶煞,笑的时候傻到姥姥家。 “快一点,不然一会儿天黑了,就找不到草了。”徐子良不耐烦了,他开始指挥傻子壮汉。 傻大个做什么事都不利索,壮汉开始笨手笨脚解开徐子良手腕上的绳。 “饿了,小牛牛需要吃草。”徐子良继续鼓动傻子壮汉加把劲。 “不吃草去找小牛牛。”傻子壮汉说。 “小牛牛?小牛牛在这里。”徐子良继续哄他。 “还有小牛牛,还有,嘿嘿。” 徐子良反应过来,傻子壮汉是在说另一只牛。 可能,就是他和木雷看到留下牛粪的那只大牛。 “那行,我们一起去找他。”徐子良赶紧答应。 傻子继续吭哧吭哧的解绳子,他的手在用力气,鼻子和嘴里也发出用力气的声音。徐子良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绳子松开的瞬间。徐子良又是脑子一黑,他跌落下来,带倒用来悬挂他的柱子。 木柱轰然倒塌,其中一根砸中了傻子壮汉的后脑勺。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处理场那伙人的注意。 第46章 终于被傻子当成了自己人 徐子良再次醒来。他的手和脚都是自由的,正四肢平摊躺在沙石地上。 可他的头顶,至少有四五个人正在盯着他看。 傻子壮汉坐在他的身边,皱着眉头揉后脑勺,脑袋够硬,那木桩还没敲死他。 “正好不需要找劳力了,劳力就在眼前。”其中一人盯着徐子良说。 “醒了,那么开工吧。”其中一人,将一把铁锹扔在徐子良的身边。 徐子良不解的盯着那人看。 “看什么,挖坑啊?一会儿那只牛就走远了。” 徐子良明白过来。这伙人让他挖陷阱抓牛。 原本这活,是交给傻子壮汉做的。 但傻子壮汉和那伙人又有不同,别看他长得高大威猛,但是内心非常喜欢动物,他一直反对那伙人宰杀小牛。 他还直称那只小牛是他最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末世,和一只小牛做朋友倒是很容易实现的梦想。 但是在末世里,一只小牛,是能够保证人继续活一段时间的动力。 那伙人可不舍得轻易错过。 徐子良挖坑的时候,傻子壮汉撅着嘴坐在一旁,继续揉他的后脑勺。扛是能扛,疼也是真的很疼。 傻子壮汉挖坑同时,还要监督徐子良的劳动。 那伙人似乎还另有事情,比较要紧的事情,他们嘱咐壮汉一番,接着又匆匆地回到了屋里。 傻子壮汉挖了两下坑,又去灌木丛里搂了一点干柴回来,看见徐子良在卖力挖坑,他走过去拥抱了徐子良一下,就像在拥抱他的小牛。 傻子壮汉的头发本来就凌乱,刚才被木柱砸了一下,后脑勺湿淋淋的,徐子良再仔细一看,是后脑勺流出的血,打湿了傻子壮汉的头发。 徐子良深吸一口气,虽然眼前的傻大个是敌对方的人,但他内心深处仍秉持着人道主义的精神,难以轻易放下。 徐子良走向前,他拉开棉袄,撕下衬衣的一角,衬衣是不久前新换的,还挺干净,他用撕下来的衬衣帮助傻子壮汉擦了擦头上的伤口。 傻子壮汉的头上鼓起了一个包,正在汩汩向外出血,徐子良想了想,干脆脱下衬衣,连撕带打结,给傻子壮汉进行了简易的包扎。 不多会儿,傻子壮汉以一个阿三看门师傅的形象出现了。 “挺好。”徐子良说。他很满意。 虽然丑点,但是止住了傻子壮汉的后脑勺出血。 “你叫什么名字?”徐子良问。 他打算和傻子壮汉开始交流,然后伺机逃离这个地方。 当然,在这之前他要找到木雷。 至于木雷要救的那个人。只能到时再看了。 “阿尼。” “阿尼?” “嗯,阿尼。”傻子壮汉肯定的点了点头。 “阿尼,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的?”徐子良问。 “要抓小牛牛,他们坏,要抓小牛牛。”阿尼撅嘴,用铲子在地上顿了顿说。 “那一只小牛牛在哪里了?”徐子良想知道活着的那只牛的动向。 阿尼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牛牛,跑了,在那里,那里。”阿尼担忧的说。 徐子良往阿尼指的方向看了看,那片地域非常空旷,一目了然。 也许逃走了吧,徐子良心想。 他可不希望他挖的这个陷阱,被另一只逃脱的牛踩中。 尽管在这之前,他和木雷是打算捉住这只牛当作食物的。 他和阿尼想法达成一致。 也幸好阿尼是个傻子。不然,他将完全和那伙人一模一样,冷血无情坏事做尽。 但坑还是得挖,不然那伙人不会放过他。 在他挖坑的期间,那伙人进进出出几次,看见他没有偷懒,他们很是满意,其中一人给阿尼送水和食物的时候,还顺手丢给徐子良一点,就像给狗丢块骨头一样。 徐子良还是把食物捡起来吃了,很干的一种饼,方便保存,但是嚼起来很吃力,牙口差点的,这饼简直没法吃。 陷阱终于挖好了,坑里的面积,都能放下一个成年人的棺材,徐子良之所以这么卖力,是为了把活早点干完,那时那伙人就会把他带进处理场。 他需要尽快和木雷会合。 阿尼坐在坑旁削了一些树枝,将削尖一头的树枝尖头朝上,插在坑底,这是为了让牛掉进陷阱之后身体受伤,更方便被那伙人抓捕。 当然阿尼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是极不情愿的,但他不得不听那伙人的话。 他这智商,在那伙人里,是地位最低的。 “这样不好,牛牛会死掉的。”徐子良轻声在阿尼身边说道,他要煽风点火。 阿尼气呼呼的,但还是在坑底插上树枝,每一根削尖的树枝都像一把小匕首,利刃面向上静静等待着。 将要完工的时候,里面的人出来检查了一下,觉得很满意,还从口袋里掏出两块肉干给阿尼当零食吃,算做奖励。 两块肉干显然不是小牛的。 小牛刚刚被扒完皮,它的肉还没来得及处理,两块肉干不知道来自哪个倒霉的动物的身上。 阿尼已经把徐子良当成自己人,他顺手将其中一块肉干递给徐子良。 徐子良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肉干接了过来,他没吃,而是放进口袋里,刚刚吃过饼,他还不饿,但木雷也许现在还饿着肚子。 处理场里有肉香味飘出来,他们在炖食物。 第47章 吊锅里的肉可真香啊 肉香勾人馋欲。 徐子良猜出是小牛肉,虽然替小牛觉得惋惜,一条生命能够活到现在不容易,但他还是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 很久没有闻到过炖肉的气味了,这香气让他有种错觉,这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食物的香气。 天边有了灰暗的轮廓,仿佛一群幽灵,它们聚集在一起,成团成簇,以一种逼近的方式向徐子良所在的位置涌来。 有人从处理场里走了出来,他感受到大雨即将来临,远处的天空,乌云密布是暴雨的前兆。他招呼阿尼进屋。 “进来,淋了雨会感冒。” “哦哦好。”阿尼也知道下雨时不要在外逗留。 “这坑算是白挖了,雨水很快就会把坑灌满。”男人向地下吐了口唾沫说道。 但他的表情,却说明他并不在乎这场雨会吞没陷井,他毫不在意,反正又不是他出力挖的,对于这场雨带来的后果,他才不在意呢。 “那,我可以离开了吗?”徐子良小心翼翼地问,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的。 “急什么,我宣布,你现在是我们的人。”男人不怀好意的笑着说。 这伙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为了不被捆住手脚,徐子良装作顺从的样子跟着男人和阿尼进了处理场。 这伙人在车间里点燃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只大锅。 徐子良在心里数了一下,算上他,场里有七个人,没有木雷,也不知道木雷要救的那个人长得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不在这里,大概和木雷关在另一个地方吧。 场外的天色逐渐变暗,一道闪电划过,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闪电之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雨点,迅速又形成为暴雨。 看见下雨,阿尼跑到大门前向外面张望,暴雨形成一堵墙,墙外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徐子良知道阿尼在关心什么,但这么大的雨,这伙人等待捕猎的牛一定不会出现。 肉香气钻进徐子良的鼻子里,徐子良想打喷嚏。 一个穿着t恤的男人,一直坐在火堆旁守着吊锅里的肉,他一心一意在煮肉,也许他是这个团伙里的伙夫。 徐子良在心里给他起了一个伙夫的名字。 另一个男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子上有只正在打三棒球的老鼠,这家伙长相有些尖嘴猴腮,徐子良在心里给这个人起了一个老鼠的名字。 不停地去门口看雨,嘴里不停诅咒这雨下个不停的男人叫秃子,还有花格子,歪嘴...... 就这样没用多长时间,徐子良就给了这个团伙每一个成员都起了一个名字,这便于他识别与接下来的行动,虽然他并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做出怎样的行动,也许之前木雷说的对,走一步看一步。 “你给扎的?”伙夫不时地搅动着锅里的肉汤,阿尼头上包扎的衬衣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汤勺指着阿尼的头问徐子良。 徐子良点点头。 “还挺专业,他头上的伤口不严重吧?”伙夫又问。 “不严重,就是破了皮,有点肿,只要注意点别感染了就行。” 锅里的肉熟了,伙夫很满意,他的脚下放着一摞碟子,他开始用这些碟子盛肉,又从脚下的另一只包里掏出干面饼,他开始分配伙食。 没有徐子良的份。 徐子良看着他们将面饼泡在碟子的肉汤里,他们狼吞虎咽的吃着,用面饼刮光了盘子里最后的汤汁,直到吃的干干净净,连盘子都不用刷了。 徐子良心里暗暗地咒骂着。 吃饱喝足。 伙夫丢给徐子良半块面饼。 徐子良捡起面饼,他没吃,他在担心木雷。 “那个和我一起来的孩子,他是我弟弟,他在哪里?我们只是路过,想在这里找找有没有吃的,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看到伙夫一群人吃饱喝足后心满意足的样子,徐子良觉得这时是他打听木雷的最佳时机。 “那孩子吗?他在这里。”老鼠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徐子良还是第一次在末世里见到有人长着小肚子。 这让他觉得恶心。 听了老鼠的话,伙夫他们大笑起来。 徐子良沉默了,他知道这是老鼠在捉弄他,这肉汤闻起来就是牛肉的气味。 “请放我们回去吧。”徐子良低三下四请求道。 他实在想不到他和木雷对这群人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 “你说现在什么最难找?”伙夫问徐子良。 徐子良不明白伙夫为什么会这样问他,更不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才能够让伙夫满意,他谨慎地想了想,然后实话实说:”食物,食物最难找。” “回答错误。”伙夫无情地说。 “我认为最难找到的就是食物,可能每个人认为最难找到的都不一样吧。”徐子良又回答,他实在想不出伙夫这里的标准答案是什么。 “是工作啊!”伙夫邪恶的大笑。 伙夫的笑,又引带起其他几个人不怀好意的笑,自从徐子良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一直用戏耍猎物的态度和徐子良进行不友好交流。 徐子良不再吱声,不管他怎样回答,都是得不到这伙人的满意。 “我帮你找了一份工作,帮我们做事情的工作,工作条件你也看见了,待遇你也看见了。在末世还能吃到这种食物,做梦都想不到这么好的事吧?”伙夫又说。 “这算什么好事。”徐子良心里想。 横行霸道的魔鬼。 “你想想,现在也可以不答复我,明天再说,如果你还想见你弟弟的话。”伙夫用柔和的口吻说着最狠的话。 “他还好吗?”徐子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明天,等明天你回答过我之后你就知道了。“果然,伙夫掐断了徐子良的希望。 真不是个东西,徐子良心里暗想。 不过他还有希望,还有阿尼呢。 阿尼一直赌气站在门口看着大雨。 伙夫给阿尼盛了牛肉,阿尼不吃,他还在为伙夫杀了小牛而生气。 “雨快停了。希望这场雨能够为咱们带来点什么。”伙夫站起身,他把盘子放在阿尼身边。 “你杀了牛牛。”阿尼仍然盯着大雨,眼睛看也不看伙夫。 “吃了它。”伙夫的语气严肃起来,他向阿尼发出命令式的语气。 阿尼还是害怕伙夫的,他撅起嘴,端起盘子里的牛肉吃了起来。 “看好他。”伙夫又命令花格子,“这雨用不了多久就会停了,那头牛也许还会回来。” 花格子是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衣的男人。 处理场的车间里只留下阿尼,徐子良,还有一脸不情愿的花格子,一堆熄灭的火堆和零乱的盘子。 花格子打着哈欠烤火。 徐子良远离火堆。 其他人去了处理场的职工宿舍里休息,他们将在那里过夜。 徐子良不停地看向职工宿舍的方向,也许木雷就在那里。 徐子良将牛皮围在腰间,这场雨让气温骤降,虽然他穿着棉袄,但也忍受不了一降再降的低温的夜。 “舍不得那张牛皮?干嘛一直披着它。”见围着小牛皮老老实实远离火堆坐着的徐子良,花格子觉得这个人一定是被吓破了胆子。 花格子哪里知道,这是徐子良和阿尼建立默契的某种信物。 “是的,我很冷。”徐子良老老实实承认。 “你过来守着这堆火,别让它熄灭,但也别浪费太多的干柴,干柴已经不多了。”花格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毯子,他将毯子铺在火堆边,做起睡觉的准备。 伙夫交代给花格子的任务,可是看管徐子良和捉捕另一头牛。 花格子躺在毯子上开始呼呼大睡。 徐子良一开始还担心花格子会将他捆绑起来,不过现在他不用担心这一点了。 伙夫果然是懂天气的,雨渐渐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寒冷潮湿的气息,虽然坐在火堆边,但徐子良能够感受到背上的寒气。 火堆里还有一块木头在微弱的燃烧,阿尼身胖肉厚不怕冷,坐在门口倚着大门在打盹。 花格子睡得很香,人一吃饱就会睡得特别香,徐子良听出来,花格子轻微的鼾声不像是装的,是真正的熟睡才会发出的鼾声。 徐子良站起身,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不过他没未料到,阿尼即使在休息状态下,听力依然敏锐无比。 阿尼察觉到徐子良的动静,他微微睁开眼睛,瞥了徐子良一眼。这一瞥使得徐子良打消了试图逃跑的想法。 到底不是自己人。 饥饿感非常剧烈,徐子良感受到肠胃因为饥饿而产生的绞痛。于是他决定先吃点东西。 那半块饼,对了,还有锅底的肉汤,徐子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牛肉汤汁的吸引,他走向汤锅,将面饼掰成小块蘸了蘸锅底的汤汁,这才将面饼送到嘴里,饼是白面和玉米面的,吸收了牛肉汤汁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徐子良闭起眼睛享受着这饼的美味,不得不说,伙夫的手艺真是不错,如果是在末世之前,他这手艺可以进五星级大饭店,至少能拿六位数的年薪。 片刻之后,徐子良用饼将锅底的汤汁清理得一干二净。 肚子得到了一些满足,但此时徐子良的内心却涌现出一种愧疚感。木雷生死未卜,然而他却在这里享用着清扫者煮的牛肉汤汁。 不过转念一想,填饱肚子也是为了营救木雷在积蓄力量,徐子良的内心就释然许多。 徐子良重新偎着火堆坐下来。 花格子醒来了。 他让徐子良给他倒杯水,水在火堆旁的一只大号的塑料桶里,徐子良很听话的立即站起身给花格子倒了水,花格子很满意,他大口大口喝水,同时享受着徐子良的顺从, 牛肉汤汁有点咸,花格子连喝了两杯水这才倒头睡下。 徐子良也感觉到口渴,他轻手轻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表面上的臣服其实对他有很大的好处,不幸被抓,充为对方的手下,这是一种囚禁,但这时他还是稍微得到了一点点的自由。 重新坐在火堆旁,徐子良将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虽然没有被绳索束缚,但逃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徐子良的视线落在大门旁的阿尼身上。 月亮出来了,在月光的照耀下,阿尼那雄壮的身影被清晰地映照出来。 因为智商的缺陷,阿尼的身上有着区别于这伙人的善良的本质。 阿尼一直在忧心忡忡,他在担忧另一只牛会回来,然后掉进陷阱里,因此,他始终盯着门外。 徐子良推测,如果另一只牛真的回来了,阿尼肯定会设法保护它。 冬雨之后,月光如青丝,温柔铺照大地,月光为被冬雨打湿的冰冷世界,披上了一层宁静与和谐的色彩。 徐子良的眼神与心灵也沐浴在这份温润的月色之中。 接着,他和阿尼同时看到,月光下,有个身影在向处理场缓缓走来。 第48章 和傻子一起救下失 去孩子的母牛 徐子良一眼认出来,那是一只牛,竟然是一只母牛。 它正向处理场走来。 明亮的月光将大地照得清晰无比,连地下的细小沙砾都能看到上面清晰的纹路。 母牛又走近些,徐子良被母牛的眼神所震撼,它的眼中挂着哀伤的泪水,一直长时间流泪,眼睛下面的皮毛被眼泪打湿,形成一道痛苦的沟坎。 阿尼站起身,他一直等着它的到来。 母牛离徐子良之前挖好的陷井越来越近,陷井里积满了雨水,但母牛掉下去的话,那些尖刺的树枝定会先将它刺伤,紧接着,坑中的雨水会将它淹死。 徐子良有种感觉,阿尼绝对不会伤害母牛,他的背影里都透露出他对母牛的关切。 这只母牛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它正在寻找它的孩子。 从它流泪的眼睛里,徐子良看出来,母牛已经意识到了小牛的命运,母牛的鼻翼翕动着,空气里残留着它孩子的气味,这加重了它的痛苦,它眼睛里的泪水汩汩而出,与此同时,阿尼也发出了呜咽声,母牛的痛苦与他的痛苦在同一频率上。 强烈的负罪感,让徐子良有种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的难受感。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他贪婪的吃掉了锅底剩下的汤汁,那是母牛来寻找的孩子的一部分。 徐子良想将小牛皮送回到母牛身边,但他又意识到这样做太残忍,他轻轻将小牛皮往身子后面扒了扒,确保母牛看不见。 可他又觉得这样做太欲盖弥彰,母牛的眼泪说明它知道了一切。 母性让它感受到它孩子的一切,哪怕是残留在空气中的最后的气息,它也是明明白白的。 那它来的目的是什么?它明明知道处理场里有一群魔鬼人类,他们要了它孩子的命,还打算要它的命,它还来送死? 想到这里,徐子良才有种清醒的感觉,是的,母牛得知小牛遭遇不测,所以它不打算独活下去。 它来这里,是一心求死的。 末世里一只失去了孩子的母牛,痛苦远超他们这些活着的幸存者。 见母牛离陷阱越来越近,阿尼嘴里发出小声的,嘘嘘的驱逐之声,阿尼回头看了一眼徐子良,他的视线落在花格子身上,他担心花格子会发现母牛的到来。 徐子良轻手轻脚跑到阿尼的身边,对着正缓缓走近的母牛做出驱逐的动作,徐子良还拿起了一根树枝,他和阿尼并肩一起,两个被指派抓牛的人,却在这时并肩作战的让母牛快点离开逃过一劫。 像是突然有所意识,确实不该这样白白死在这里,母牛终于停下脚步,它向处理场内部深深地凝视片刻,像是和它孩子做着最后的告别,接着母牛调转身子离开了。 走了两步,它回过头来看了看阿尼和徐子良两人,许是感觉出这两人和这伙人不是一样的,它的眼神终于平静,眼泪也从汩汩涌出变得缓缓的流泪。 徐子良不敢和母牛对视,强烈的歉意让他眼神躲闪,徐子良从来没想到他会害怕面对来自动物的凝视,但此时他是真的很害怕。 “小牛牛,它走了。”阿尼欣喜地看着母牛走远。他小声说道。 之前他没能保护好小牛,这一次他成功了,趁着同伙不在,他将母牛驱逐离开,只要牛能活下去,没能保护好小牛的罪恶感就会渐渐减轻,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他时而糊涂时而癫狂,都是因为这伙人在他眼前杀死小牛之后所造成。 母牛的出现与离开,就像一针安慰剂打进了他的身体里,他的脸上有着月光的宁静,也有着他自身的宁静。 这个傻子其实没那么讨厌,虽然他和这伙人在一起,但他所作所为可比这伙人做出的事情有良心多了。 徐子良心想。 眼见着母牛在月光下渐渐走远,花格子偏偏在这时醒来,他伸个懒腰,一眼看见月光下远去的母牛。 第49章 没想到杀死的是傻子的亲哥 花格子从地上一蹦而起。 “阿尼你这个蠢货在做什么?还有你,快去抓它啊。”花格子对着徐子良和阿尼大呼小叫着。 他这嗓门,足以把正在宿舍里休息的伙夫他们吵醒。 阿尼跑向母牛的身边,他想让母牛离开的速度更快一些。 母牛也不辜负他俩的期望,开始奔跑起来。 月光下,母牛的背影终于有了一些勇气。 花格子操起一根手臂粗的,一头削尖的树枝准备去追赶母牛。 突然间,徐子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冲向花格子身边,一把将花格子推倒在地,他只想让花格子停止叫嚷,所以推倒花格子之后,徐子良又立即捂住了他的嘴。 花格子没想到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徐子良竟然会有这种行为。 他没有反抗,但不过一两秒之后,花格子清醒过来,他挣脱徐子良紧紧压在他嘴巴上的手,目光凶狠恐吓徐子良,嘴里同时威胁:“如果你放走了这只牛,你也活不成。” 如果不是花格子这句话,徐子良大概会松开手让花格子有喘息的机会,听到花格子这一说,他立即明白形势已变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徐子良的手下开始加力,花格子渐渐软了下去,就像受了潮的,瞬间塌了。 阿尼来到徐子良身边,他拨亮了火堆,借着火光,看见花格子软塌塌的躺倒在地,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睁着。 徐子良也是紧张地睁大眼睛,他缓缓松开手,这下子,花格子是再也叫不出来了。 远处的,跑来的脚步声让徐子良紧张的站起身。 他拍了拍呆呆站在一旁的阿尼,转身向处理场外跑去,如果这时还不跑,这辈子他大概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只是担心木雷会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受牵连。 阿尼看着徐子良跑远,他一声未吭。 母牛的身影已经消失,它很快就会抵达到安全的地方。 徐子良开始拼命的奔跑。 他从没这么快的跑过,末世之前也没有这样拼尽全力的跑过。 长夜即将结束,幸好不是一个暗夜,徐子良能够看见逃命的路,这给他的逃跑带来一些顺利。 徐子良感觉他逃了很远,离处理厂最少也有两三公里的样子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坐在路边休息,他感觉他的魂都已经跑飞了,这会儿都没跟上来。 休息的时候,耳朵也警戒着听着远处的动静。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冬天,却是汗流浃背,于是他脱下身上的棉袄,棉袄里的衬衣,之前脱下来给阿尼包扎头部的伤口,里面是光着的。 棉袄上有血渍,是花格子的,血渍让徐子良感觉到一阵恶心。 徐子良索性光着膀子,脱下来的棉袄放在身边,这棉袄他才穿过一次,他可舍不得扔掉。 短暂的休息,让徐子良也有了一种短暂的满足感。 休息片刻,他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来自身上的疼痛感提醒着他检查伤口。 他的肩胛骨上一片淤青,那是在他夜间试图逃走的时候,被伙夫发现扭打的时候造成的。 他突然想起,他还杀了一个人,伙夫。 伙夫动作很快,他第一个从宿舍里冲出来,冲到徐子良的身后,并且扯住了徐子良的领子。 逃跑受阻,再不逃命都得交待在这里,徐子良来个背水一战,他回过头,一拳击打在伙夫的眼睛上,伙夫吃痛,闷声抄起地上的汤锅,狠狠的砸在徐子良的肩膀上。 还有一处伤口,在徐子良的右臂,徐子良继续回忆起那场恶战。 伙夫倒地之后,顺手从地上捡起烧了一半的粗树枝,伤口是树枝从他手臂上划过之后留下的,同时还有烫伤的水泡。 树枝和一个小婴儿的手臂差不多粗细,伙夫的力气又奇大无比,树枝在他手中,就如同刀刃一般尖利。 徐子良将棉袄的里衬撕下包扎在手臂上面。 没有包扎之前,还没有感觉到手臂伤势的疼痛。 包扎之后,伤痛感才明显起来。 包扎完手臂,徐子良又站起身来检查一下身上其他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还好,他没有发现新的伤口。 同时他的视线扫过四周,每一棵死去的树,每一处凹下去的地面,还有路的尽头,有没有寻找他的身影出现。 他的脑子里重新评估着这个世界的风险,才发现,这个世界处处都藏着未知的威胁。 黎明的太阳已经升起,徐子良穿上棉袄,他的身体开始哆嗦着。 短暂的安全,却让他无比沮丧,接下来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接着,他又发现他的脚踝骨上也在淌血。 这一处伤痕大概是在挣脱后逃跑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大叫一声,低头冲过去将伙夫撞倒,接着他飞快地跑走。 阿尼还是在一旁看着。 徐子良回头看了一眼阿尼,他继续跑,开始慌不择路,跑到处理场外围的一处高台的时候,他发现高台竟然有两层楼这么高,但他身后却传来了伙夫那伙人大叫的声音。 那种声音里有搞死他的势在必得,他们一定知道徐子良所处的境地,所以得意洋洋,并深信他已经无路可逃。 徐子良不想再次落到这些人的手中遭受折磨。 但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眨眼间伙夫冲了上来,一拳打在徐子良的下巴上。 疼痛促使徐子良的战斗力爆发,他很快回击一拳过去,这一拳打在伙夫的太阳穴上。 这一拳很重要,伙夫短暂的眩晕,然后坐在地下。 徐子良没想到他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好。 在他和伙夫打斗的时候,阿尼也追上了上来,他惊愕的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自己是该上去帮忙,还是在一边静待结局,即使帮忙,他也不知道该去帮谁。 伙夫是怎么死的呢?徐子良继续回忆,反正就是他的事。 伙夫一脚踹向他的小腿,他失去重心倒下了,在他双手撑地,却怎么都站不起来的时候,身体素质强大数倍的伙夫却从地上一跃而起。 伙夫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没有片刻的犹豫,匕首直奔徐子良的脖子而来,伙夫想一下子就结束徐子良的生命。 胜算已定,徐子良本想闭目等死,但是强烈的求生本能欲望不允许他闭上眼睛,并且抢在他的反应之前。 徐子良都没意识到他及时伸出一脚,正好蹬在伙夫的膝盖上,伙夫也没有防备他这一招兔子蹬鹰,再次失控跌倒。 就像是上天的意思,伙夫手中的匕首也掉落在徐子良的身边不远处。 见匕首不在身边,伙夫伸出一只手,用力拉住徐子良的一只脚,他想将徐子良拉到他的身边。 扎不死,掐死他也行。 徐子良哪能让他得逞呢,他一边摆脱着伙夫的拉扯,另一只手去够那把匕首,当匕首到手,徐子良毫不犹豫一招制敌,反手一把将匕首插进了伙夫的脖子里。 伙夫有点不相信徐子良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脖子里,他想摸一把脖子上究竟是不是插了一把匕首。 感觉是,感觉又不是。 但他的手已经失去了力量,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徐子良,一边喘气,一边喃喃地说了句什么,还没等他继续再说下去,嘴里的鲜血像找到一个突破口一般急急地涌出来,伙夫的前胸顿时被他嘴里吐出的鲜血涃满。 伙夫倒了下去,抓在徐子良脚腕上的手也松开了。 阿尼目睹了这一切,他感到十分惊愕和困惑,目呆口瞪一动也不动。 伙夫到死都没闭眼,他不明白局势为什么会出现这般不可思议的反转。 用了最后一丝力量,伙夫吐出几个字:“带,带我弟走......”接着,他的眼睛里瞬间爬上死亡标志的白膜。 阿尼看见伙夫倒地不起,纹丝不动,徐子良也大口大口喘气,盯着一动不动的伙夫看着。 阿尼终于反应过来,他跑过来,他抱起伙夫,并且大声呼唤着,哥,哥。 随着阿尼的晃动,匕首插入处开始剧烈的向外喷血,鲜血溅了阿尼一身,阿尼疑惑的看向徐子良。 徐子良回避着阿尼的眼神的追问,他无法回答,他才刚刚知道,伙夫就是阿尼的亲哥哥。难怪像阿尼这样的傻子,能在这伙人里活得比一般幸存者都要健康稳定。 这一切都来自于哥哥的庇护。 生死之战,不过一分钟不到的事,叫嚷声与脚步声渐近,转眼间就快到跟前。 徐子良没再犹豫,他从高台上跳了下去。 第50章 没想到自己能一连手刃两个恶人 “他杀了老大。” “剁了他。” “把他的皮扒下来。” “阿尼,你这个废物。” 似乎还有阿尼的挨打声。 为什么打阿尼?徐子良心想。 徐子良隐隐记起他身后的喊声。 他才知道伙夫是这群人的小头目,他还是阿尼的亲哥哥。 徐子良做梦都没梦到过自己杀人,并且一连杀了两个人,这伙人一定恨死了他,估计阿尼也会恨他。 阿尼永远没有了哥哥。 不知道处理场为什么会有这种设计?徐子良心里怨恨地想。 他跳了下去,竟然没有死,也没摔伤。 还有一种超出想象的力量让他站起身来,他挣扎着向前跑去,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听身后的任何动静,一心就是跑得越远越好。 天已经蒙蒙亮,所以他能看清前方的道路。 徐子良的眼睛是红色的,眼神里的怨艾与惊恐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无比狰狞。 他只是想活下去,从不想和任何人去争斗什么,即使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在面对竞争者出现的时候,他仍然会选择退让一步。为什么还不给他留一条活路呢? 既然都是死路,那就别无选择。 就像是神的旨意,他安然无恙,还能奔跑。 他继续开始逃亡。 没有了追赶,现在终于可以稍稍平息下来。 徐子良又渴又饿,他想起口袋里还有一块肉干,但他现在吃不下肉干,嘴巴又干又苦,吃肉干只会加剧口渴。 所以还是先忍忍,等到彻底安全了,找到能够饮用的水,那时再解决饥渴的问题。 起风了。 徐子良裹紧棉袄,然后双臂环抱着自己在凹地里睡了一觉,他太累了,从身体到心灵,累到无法坚持站起身。 风声很大,但徐子良很快就沉沉睡去,他还做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无数双眼睛出现,重叠,消失,新的眼睛出现,各种各样的眼神都有,他不曾见过的,小牛死亡之前绝望的眼神,母牛的,痛苦的失去孩子的眼神,花格子不相信他竟然会败在徐子良手下的眼神,阿尼呆呆的,但看到动物时却有了光的眼神。 再次醒来时,看日头已经是中午,那伙人没再追来,风也停了,身边的枯草也都安静着。 醒来后徐子良感觉自己的状态比睡着之前好了一些,他能够站起身,而且身子不再无力摇晃。 为恢复体力,徐子良克服口渴,咀嚼了几口肉干,暂时恢复了精神。 大脑梳理过近两天的经历,考虑再三,徐子良决定再次冒险。 他要回刚刚逃出的处理场。 考虑到这伙人连续失去两人,他们必定愤怒不已,也不会走远,极有可能在附近搜寻他并伺机报复。 但又一想,此时偷偷返回才是最佳时机,那伙人不会想到胆小的徐子良竟会这样做。 从本能来说,徐子良并不想回去,因为这太过冒险。然而,木雷始终牵挂着他的心,如同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使他无法走远。 最终,他必须走向这条线的尽头。 就像知道了徐子良的想法,黑夜给了徐子良及时的配合。 夜色黑到别想看清两米之外的景物,徐子良就在这种黑暗中摸索着向着处理场走去。 黑夜却又放大了他脚下传来的声音,他的脚踩在石头,土块,或者死去的植物上面,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徐子良让自己深呼吸,这是他在末世用来帮助自己的一种办法,深呼吸能够让他平静下来,有时也会令他不再害怕与恐惧。 最早学会这一招,并且发现这一招很有效果的时候,还是在大舅家住的童年。 那年他五岁,刚刚和父母分床,可是他很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尤其是在他的卧室里,他感觉夜色他房间的可怕放大了数倍,最值得信任的床,在黑夜里变得就像怀有某种叵测的居心,他不信任他的床,更不信任他的房间,但以他的年龄,他能做的也只是咧嘴哭泣。 父母为了分床的成功,无论他怎么哭,父母都不予理会,大舅将徐子良接到他那里,但也是让徐子良自己睡一个房间。 大舅告诉徐子良,让自己不怕黑,只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好办法?”徐子良问,父亲母亲只要求他不要怕不要哭,但没告诉他用什么办法。 “深呼吸,跟我学,来,这样做。”大舅做出深呼吸的示范,他瘦瘦的胸膛时而鼓起时而陷下去。 徐子良觉得这样挺好玩,就抹去眼泪跟着学。 晚上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徐子良用上了大舅教给他的办法,深呼吸,深呼吸就不会害怕了。 那一晚他果然睡得很安稳,原先觉得黑暗里未知的那些可怕家伙,一个也没来找他。 对,就这样深呼吸,虽然不能完全让自己从害怕中摆脱出来,但还是能够让自己更有一点勇气,能够平静接受在这种夜路中行走。 徐子良一刻不停地向着处理场走去,深呼吸之后,他开始保持匀速的呼吸以及匀速的脚步。 长时间的走路需要全身的配合,不仅仅是脚走路,小腿,大腿,腰与臀,一直到上身以及双臂,都在助力脚下的步子。 这时的徐子良,把自己想象成为一个小小的团体。 这让徐子良有了一种自信和安稳,要知道他也是一个小集体所组成,大家一起在努力, 大家精诚团结总会是无所不能的。 他全速前进,没有停顿,绝不回头,从孤独地迈开前往处理场的第一步,到现在的稳定坚定。 虽然他走向的是那伙人的势力范围内。 黑暗想要吞没他,没那么容易。 第51章 虎口脱险却要再向虎山行 处理场背依松利山. 徐子良计划先爬上松利山,再从松利山上往处理场的方向走,等到天亮的时候,他还可以在山上看清处理场里的一些情况。 这样他就得绕路。 夜路难走,夜里的山更是难以登上去,虽然山并不算高,但山上都是死去的树木,有的掉落的树枝足以在他踩踏上去的时候扎穿他的鞋底。 徐子良用了许久才摸到山脚下,他在山脚下坐着休息,决定等待天亮再行动。 等待期间,他要克服口渴的困扰,还有休息时身体各部位向他发来的疼痛汇报。 他感到一阵阵地晕眩。来自肋骨的疼痛,让他无法正常喘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受一次折磨。 在和这伙人战斗的时候,肾上腺隐藏了这些疼痛,现在肾上腺的作用已经消失,疼痛全都显露出来,他的臂膀上的伤口里的神经更是突突猛跳,仿佛是在提醒他,他的身体消耗已经到达极限。 提醒又能怎样,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有。 他能给身体的安慰,仅仅是坐在地下休息。 疼痛的时候,困意也在袭击着他,他不能睡着,夜里的山脚下,就像一个巨大的冰窖,睡着后会感觉更冷。 疼痛与疲倦可忍,干渴更要命,徐子良的喉咙里像是有火在燃烧,他太需要水分了,他只能在心中想像着喝水的场景,希望想象能够减轻一些口渴的感觉。 于是他让自己眯起眼睛休息一会儿,只休息一小会儿,再也不能多了,绝对不能睡过去。 瑟瑟发抖中,徐子良靠着一棵树,最终还是打了一个盹。 短暂的休息中,他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寻找温暖的房间,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一间屋子,打开门的时候,发现门里寒冷袭人,呵,屋里比屋外更冷。 徐子良失望地醒了过来。 天色有点蒙蒙的亮意。 他一眼看见一只鸟,那只鸟也站在树枝上看着他。 看徐子良见醒来,鸟警惕地想要飞走,徐子良有点担心鸟会暴露他的位置,末世里难得看见小鸟的踪影,林鸟惊飞,大概是有人在附近活动。 处理场的那伙人万一看到,也许会猜到他藏在山上。 不过那些人的眼神未必会这么好吧,况且他又在山的背面,是自己过度谨慎小心了。 徐子良又想,他站起身来准备行动。 他感觉,那伙人不会那么快就离开处理场。 山的海拔不过一百多米,徐子良沿着山的斜坡向山上爬去。 随着山体上植物的死去,山石与山土没有了植被的保护裸露出来,有几次徐子良踩在风化的石块上差点滑倒,还有一次摔坐在一块石头上,屁股上传来的巨痛让徐子良差一点叫出声。 他尽量挨着那些枯树走,枯树是他的掩护,用了一番力气,徐子良终于爬上了山顶,他用五分钟时间来休息,然后还是以那些枯树为掩护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 这时处理场的外部他已经能够尽收眼底,场外没有人活动,昨天用来吊他的木架子仍然倒在地下,他挖的那块用作陷井的大坑还反射着水光。 处理场的外部安静的吓人,至于里面是什么情况,徐子良也猜不出来,不知道木雷在不在处理场里,徐子良一度绝望地想。 从他被伙夫那伙人捉住到现在为止,木雷的情况,他一点都不清楚。 努力与冒险都是为了木雷,如果木雷真不在处理场里,他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观察一会儿,徐子良决定继续深入处理场。 就像为他加油,一株绿色的长颈的青草映入他的眼帘。 一棵活的非常精神的草,它从石块里伸出身子,细长的杆,细长的叶子,青绿而健康。 在末世,在冬天,竟然活着这样一株长势健康的草。 徐子良觉得这个景象预示着好的结果。他在山上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活着的植物,这说明这山没有完全死去,还有生命在山上的怀中生长,也许预示着他的希望也没有死去。 想到这里,他像受到影响,有了一种乐观的情绪。 徐子良十分谨慎小心沿着斜坡向山下走去,山脚下的处理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条路是他通往找到木雷唯一的希望。 他没察觉到,他也在猫起腰,尽量让自己的脚步踩落地面的声音发出微小的声响。 猫猫祟祟的。 木雷之前用这一招的时候,他还笑话过木雷,不知不觉的,他也开始使用这一招。 走下山坡,又轻手轻脚开始走向处理场的后门。 后门关着,一排窗户,几十扇玻璃窗,大多都已经破碎,所以就算大门紧闭,他也能毫无难度从窗子里进入到场内。 徐子良蹲在一处窗子下面,他轻轻站起身子,慢慢露出头,从窗外看向处理场里。 没有人,偌大的车间里,安静到空气都在凝固。 难道他们离开了?徐子良猜想,毕竟损失了两个人,在追他无果之后无奈离开这里? 难道这群人那么就容易被打败了?徐子良不太接受这个可能。 一群末世凶徒,不太可能接受这个现实。 徐子良又努力地聆听了一会儿,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声响最大的是他的心脏,正扑通扑通,紧张地正在猜测着各种可能的心脏。 “他们离开了,我看见他们离开了这里。”一个声音突然在徐子良身后说道。 第52章 再逢木雷却听他满口天花乱坠 徐子良吓了一大跳,差点真的跳起来。 他回过头,是木雷。 木雷惊讶地看着徐子良的反应,他和徐子良分开不过两天,但眼前的徐子良已经判若两人。 分开一天一夜,徐子良的脸颊更显得无比消瘦,并且他的身上满是伤,手臂的划伤,脸颊上的血瘀,小腿的割伤...... 徐子良一身都是伤,连眼睛都不好使了,徐子良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应答。 “你没事吧?”木雷关心地问道。 “你看我这样子像没事吗?”徐子良委屈极了,可他又问木雷,“你呢,他们有没有打你?这两天你被他们关在哪里了?” 徐子良急切的想知道他和木雷分开之后的一切。 “我没落在他们手里。”木雷回答,“我被救走了。” “救?谁救的你?”徐子良没想到他等来的是这种回答。 “咱们踩到了陷阱还记得吗?”木雷又问。 “好像记得。” “对,咱们踩到了绳索,他们设了套。” “然后我们被吊了起来。”徐子良继续回忆。 “你被吊了起来。” “那你呢?” “我被几个小人儿又重新拖回到树丛里,而你被他们带走了。” 徐子良看着木雷,虽然木雷脸上很严肃,一点都没有和他开玩笑的意思,但徐子良还是认为木雷在和他开玩笑。 这个小孩什么时候学会了成年人的毛病,不知道开玩笑也是要分场合的吗?徐子良心想。 他有一种管教不了木雷的苦恼。 “真是小人儿救了我,不过他们没法去救你,虽然他们也想把你一起救下来,可你的个头太大了,他们没有力气带走你。”木雷继续认真的说。 徐子良看着木雷,一直看着。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盯着木雷看,明明几分钟之前,木雷还是他最牵挂的人,哪怕是失去生命,他也会用尽全力去救的,可是现在。 “我想相信你,可是你说的这个小人儿,他们也属于人类吗?我想,也许他们出自你的幻觉呢?”徐子良说出他的想法。 “什么幻觉,他们和咱们一样好不好,只是个子小了一点。”木雷一脸无奈看着徐子良说。 “那么好,他们是人类,为什么现在你们没有在一起?” “他们有重要的事啊,所以离开了,去做他们要做的事了。”木雷的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 “重要的事,那么小的一点点的小人儿,我看你比划,他们最多就比筷子高一点吧?他们也有重要的事?” “当然是重要的事了。”木雷睁大眼睛,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徐子良并回答道。 “这么一点点小人儿,它们到处走,不会被幸存者当成兔子给抓了?”徐子良感觉他的脑子都要被木雷搞乱了。 “它们有海青,路远的话,它们有海青,有交通工具呢。” “海青又是什么?” “一种老鹰,个子很大的老鹰。” “小人儿,它们骑......老鹰?” 徐子良脑子更乱了,脑系统要被木雷的话给混乱即将宕机。 他沉默了几秒钟,短暂休息,接着爆发了。 “够了没有,兔子都见不着了,哪里又冒出来个小人儿,还坐着老鹰,你是不是傻了?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任性,我被那伙人抓去一天一夜,被傻子当成一只牛养着,差点被他们打死,都是为了你,我还杀了两个人,虽然是坏人,但我也不想杀人啊。你说你这么一点点年龄,就怎么学的装疯卖傻呢?” 徐子良崩溃着大叫着,就算那伙人没走远听见他的叫声,这时他也不在乎了。 他后悔和木雷在末世里结伴生活,记恨顾冉许诺过的屯粮点已经不存在,有可能它根本就不存在,顾冉只是看上了他的软弱与好说话,让他照顾无法独自存活的木雷罢了。 “你要不要认识他们一下?”木雷轻声说。 木雷的音量,一下子就浇熄了徐子良的火气与怨气。 徐子良点点头。 “我想现在就见到他们。” “他们去了一个嘉砌的地方,我听他们说那里是古代的粮库,他们去那里找种子。” “我知道那里,可是那里没有种子,那是一处古代遗址,在我小时候的它就空的。”徐子良回答。 小学读书那会儿,学校曾组织他们去古粮仓进行参观。 当时徐子良并不觉得那里有何特别之处,就和另外一个同学偷溜出来,在外面的草地上叠纸飞机玩耍。老师发现他们两人不在参观的人群中时,便走出古粮仓,拧着徐子良的耳朵,将他俩人带回到参观队伍中。 所以他对那里的记忆,一直停留在耳朵疼没啥意思的阶段。 “可是那里空荡荡,他们去那里做什么?”徐子良无法理解的问。 “不知道。”木雷说,“他们只是告诉我他们要去那里。” “也许,只是你看着空荡荡的吧?但他们知道那里有什么。”木雷又说。 木雷这话,很有一番道理。徐子良突然认识到。 “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去?” “我要回来找你,就是一直没有机会。”木雷轻声回答。 原来这两天,他们一直没有放弃彼此,一直在寻找时机。 “我带你去那里,我倒要看看他们找什么种子。”徐子良说。 可是突然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突然向他袭来。 由于长时间的缺乏水分摄入,他早已感到体力不支。 几个小时前勉强咽下的肉干所带来的那点有限的能量,也早已消耗殆尽。 “可你需要先休息一下。”木雷关切地说。 “你那里还有吃的吗?我只是很饿,我还需要喝点水。” 木雷摇摇头,他干裂的嘴唇,说明他也已久未进水与食物。 隔着窗,徐子良向着处理车间看了看:“我们进去看看,也许能在里面找点东西吃。” “可我看见他们带走了不少东西,他们不会留下食物在这里。”木雷摇摇头,他不想把力气浪费在无用的寻找上面。 “万一呢,也许我们会发现点什么。”徐子良更不想做无用的消耗。 但是,他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些能够帮助他们生存下去的食物。 他实在走不动了,身体的状态,已经不允许他长时间的走路。 如果找不到能够帮助他恢复体力的食物,他将无法继续前行,一步都走不动。 走进处理场的车间,黎明时分的打斗痕迹清晰可见,花格子被他刺杀的地方,地下洇着一滩黑色的血,血痕一直延伸,延伸到密封炉的另一端。 “你看见他们带着死去的同伙离开吗?”徐子良轻声问木雷。 “那没有,他们带了不少东西,但没有死人。”木雷平静地回答。 躲藏的他看见徐子良杀死了花格子,但他却很平静,末世教会了他保持冷静。 “你在这里等我。”徐子良吩咐道。 徐子良沿着拖动的血痕走到密封炉的后面,他看见了什么,接着呆呆地愣在原地,足足过了两分钟,他才回到木雷身边,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小牛皮。 昨天傍晚,阿尼用来裹住他的小牛皮。 密封炉后有两具尸体,伙夫与花格子的,花格子还是那副不相信自己已经失败,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伙夫则紧紧闭上了眼睛。 同伙离开了,但没有带走他俩,活着的时候同流合污,死后就成为垃圾一样的存在,这就是清扫者的作风,他们不会费力气埋葬同伙,把小牛皮盖在伙夫身上,已经是团伙友情最大的体现和付出。 食物倒是带走的一样都不剩,除了罐头盒子,徐子良什么都没找到。 吊锅歪倒在灰烬上面,这让徐子良想起了伙夫煮的牛肉,那气味他至今还记忆犹新,香的能馋死人。 想到伙夫这个人,他没啥优点,如果有,唯一的优点就是会煮饭。 还有一样,就是他对阿尼的走哪带哪,他没有因为阿尼的蠢笨而放弃这个弟弟,让弟弟在末世里自生自灭。 就算如此,徐子良内心也没有因此而产生半分歉意。 伙夫的死,是伙夫自己造成的。 徐子良心里有了一个非常愉快的打算,所以他愉快地从伙夫身上拿走了小牛皮。 第53章 在死尸附近享用小牛皮的美味 牛皮可是好东西,徐子良决定利用牛皮做一道大餐。 他太需要进食了。 末世之前,徐子良有个熟人,是他关系最好的同学的叔叔,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有一次同学叔叔买了一张几十斤重的牛皮回家捣鼓成一道名叫红烧牛皮的菜。 一个人吃不完,就让同学又喊回一些人回家,一起分享他的手艺。 那张牛皮摊开来都能当一张厚桌布用了,一番清洗,刮毛,去脂,接着入锅焯熟,再入锅配料花椒八角桂皮等调料从中午炖到下午。 一张看上去怎么都和食物无关的牛皮,开锅后变成了q弹与色泽诱人的美食。 整个过程他都目睹,所以决定尝试着做出来。 “咱们就在这里煮牛皮?”木雷看了一眼密封罐然后问徐子良。 从他不自然的表情里,徐子良就能看出木雷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逗留,虽然木雷没有看到密封罐后面的情况,但他又不笨,不用猜也知道密封罐后面有什么。 “吃饱肚子重要,你知道这牛皮多有营养嘛!”徐子良乐呵呵的。 见到伙夫和花格子的尸身之前,他还为自己亲手杀了人而自责到差点崩溃的程度,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再次看到伙夫和花格子的尸身之后,他突然就释然了。 是命运,是活该,恶人该有的下场。 感谢伙夫,留下了这口吊锅,徐子良还在地上发现没有带走的小半包盐。 门外的陷井里有积存的雨水。 徐子良按照记忆里的顺序,将牛皮煮进锅里。 从清早,煮到下午,中间添了几次水,用光了所有的干柴。 锅里的沸腾声逐渐成为胶质的吐泡的声。 徐子良掀开锅盖。 在这之前,香气早就四溢开来。 徐子良和木雷守在锅前,这期间他们哪里都没去。 以锅盖将碗,盛了一小块,徐子良把锅盖递给木雷。 “牛皮,竟然这么好吃。”木雷狼吞虎咽的吃着,嘴唇满满的都是光泽。 俩人吃了个肚皮滚圆,木雷还想再吃的时候,徐子良制止了木雷操起勺子的手。 “再这样吃下去你的肚子会受不了。” “还剩好多。”木雷盯着锅里,他很久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剩下的带走。”徐子良用命令的语气说。 “那好吧。”木雷又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这时徐子良已经开始动手收拾。 木雷看着徐子良收拾。 徐子良手下忙着,突然感觉到木雷正呆呆看着他,徐子良又吩咐木雷:“你愣着干吗,怎么吃多了人就变傻了,你抓紧时间,看有什么能带走的吗。” “除了炖的牛皮,没啥好带的。”木雷看都没看回答说。 这两天遭遇的事太多了,耗费了他的许多体力,就算拿一根树枝上路,他也感觉是份负担。 “你变懒了。”徐子良看了说。 “你也变了。”木雷还嘴道。 “我哪里变了?””这时徐子良的语气里还带着一种玩笑。他似乎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发生了什么变化。 木雷却开始认真起来:“你真的变了,可我也说不清哪里变了。” “说不清,那就不说了,少废话也会保持体力,咱们得出发了。” “等见到那几个小人儿了,你就不会怀疑我骗你了。”木雷突然叹气说。 因为他感觉到徐子良对他的不信任。 “不是不信你的话,咱们去那里有别的原因。”徐子良如实说。 他有他的想法。 “什么原因?” “你听说过末日地堡吧?”徐子良问。 “我玩过这种类型的游戏。”木雷回答,“我们用薄木板搭起了一间很小的小屋,我们叫小屋,其实比纸箱大不了多少,大小正好够我和我的好朋友躲在里面,我们假装外面很危险,但只要我们躲在小屋里不出去,就不会有危险了。” “那叫好友避难所。”徐子良给木雷的小屋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 “也算是吧,有时我们一躲就是好几个小时,那几个小时我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木雷回忆着说。 “几个小时,吹牛吧?几个小时见不到自家孩子,做父母的难道不去找?”徐子良不相信。 “不用找,因为知道我们躲在里面啊。”木雷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他这个年龄,已经知道这个游戏有多幼稚了。 “没拆了你们的小屋也算不错。” “拆倒是没拆,但隔着箱子踢了一脚,差点踢散板。”木雷笑着回忆,被父母呵斥的时光成了珍藏的回忆。 “真用力气踢的话,早就散开了。”徐子良跟着说。 “好像是这样。”木雷笑着,眼睛却有点微红。末世的分离,是他心上无法愈合的伤。 “你小时候也搭小屋子吗?”木雷问。 “你也太小瞧我了。”徐子良不屑地说,“我的级别,你想不到。” “不会是盖真正的房子吧?” “我对盖房子可没兴趣,小时候住在农村,就是地多房子大。” “那你说的是啥级别?”木雷眨巴着眼睛问。心想总不能是别墅之类的吧。 “就是打算挖一个真正的末日地堡,想法和现在真正打造出来的末日地堡没什么两样,有足够大的空间,储存很多的食物和淡水,还要有电力和换气系统,还要能扛大地震和洪水海啸什么的。” “你们这里又没有海,再说有想法也没用,你那时可没那个本事。”木雷较真地说。 “我现在也没那个本事。”徐子良回答,“所以我能考虑的很多,地堡要结实,即使被小行星撞击,我都能在地堡里活下来的那种结实。” “小行星都撞击了,我觉得你挖的再深也没用。”木雷摇摇头。 “后来挖成功没有?”木雷看着徐子良问。 “没有。” “怎么了?” “我在老家后园子果树下开始按计划挖掘的,挖了几铲子下去,盘根错结的树根露了出来,它们已经占据了大多数的土壤,我觉得那些被我铲子铲中的树根都在骂我,挖什么挖,挖你妹啊,快给老子把土盖上,挖不动的情况下,我人小力气又少得可怜,就把土又盖了回去。” 木雷捧腹大笑,徐子良的末日地堡计划,竟然败在几棵果树的树根那里。 “你等到年龄再大一点的时候去挖末日地堡就好了,那时有力气有时间,还有钱可以囤积备用食物。”木雷有点遗憾的说。 “人类未雨绸缪的思想一直有,但行动很少,长大一点的时候,就更没时间了,要学习,要工作,要谋生,如果不是末日,我应该按时间的顺序一直进行着。” “什么顺序?” “还能什么顺序,就是找女朋友,结婚成家,然后要个孩子,一边当个苦逼的社畜一边竭尽全力培养好孩子,让孩子将来事业有成不做社畜,起码不要像我那样每天熬夜卖水果,应该就是这样吧。” “原来你连女朋友都没有,现在,现在更不会有了,你自己经常挨饿,就算有了女朋友,也不会要孩子跟着你一起挨饿。”木雷若有所思的说。 “世界不安全时,真正爱孩子的人,不会要孩子,不会带着孩子来这个世界上冒险。”徐子良回答道,但他心里,却出现了几个他人生中遇见过的女孩。 很美好的回忆。 人就是很复杂,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现在我只可惜你没有下决心挖地堡囤粮,要不然咱们现在可能在地堡里大吃大喝呢。”木雷舔舔嘴唇,虽然之前他吃的很饱,可是一提起食物的时候,他的内心就涌起无限的渴望。 “有这种想法的人绝非少数,从个人到政府都有这种念头。” “这我相信。”木雷回答,“之前我在书里看过,像芬兰这样的小国家,就花了几年的时间建立了500座地下城堡,遇到末日和核战争的时候,往地堡里一钻就安全了,几十万人几个月不出来都饿不死。挖好地堡后,那些人平时也在地堡里活动,尤其冬天冷的时候,地堡的温度简直太舒服了,但是防核就太弱,第四代核武器能够穿透岩层进入地堡里,那时地堡就是一个大号的坟地。” “人嘛,人老病死,最终都要走这一步的。”徐子良感慨。 “那些核武器,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木雷轻声说。 “和种子一样,沉睡着吧。”徐子良说,他皱起眉头,核这个词,听起来和找不到吃的一样令人心烦意乱。 他想象过各种可能的末日情景,喜欢读那些末日丧尸小说,然而,未曾预料到的是种子拒绝发芽与至今不明的瘟疫共同构成的末日。 清扫者,比丧尸还要可怕。 这么比较,还是核武器更痛快一些。 “每个人都想过挖末世地堡,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为人所知,还有不为所知的末日地堡。可能咱们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仍然有许多隐蔽的、可能失去了主人的地堡在默默地存在着,它们内部设施齐全,应有尽有。”这样一想,徐子良感觉人生又充满了憧憬,还有等待着他们去发现的宝藏之地呢。 木雷充满着向往地说:“希望我们有好运气,在我们寻找食物的时候能够发现这样的地堡。” “很难,但它们一定存在。”徐子良收拾好物品,他轻轻推了一把木雷,示意他们可以动身前往嘉砌。 “对了,你刚才说去嘉砌有别的原因?你说的这个原因,和末日地堡有什么关系吗?之前你不是说过那里只是空空的古代囤粮的仓,如今什么都没有吗?” 木雷一连串的好奇发问出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想去证实一下我的想法是否准确,顺便去看你说的骑老鹰的小人儿。”徐子良拍了拍木雷的后背,示意木雷少说话,多放快脚步。 “嘉砌就存在没被发现的地堡,地堡里藏着粮食的种子。”木雷把小人儿的话和徐子良的想法联系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各路人马往那里跑的原因了。 末世的天空下,食物不是最稀缺的,能够发芽的种子才是稀世珍宝,残留的食物总有吃光的一天,只有找到能够发芽的种子,才是活下去的希望。 “有粮仓的地方,就会有种子。只是不知道存放在什么地方,但既然是种子库,应该是隐密的。”徐子良越发感觉到这种可能的存在。 “但愿我们能够先发现种子。”木雷期待地说。 “去嘉砌的人,都是这样想。”徐子良语气凝重,他让木雷把这事不要看得太简单。 “是什么人在嘉砌囤了粮食种子呢?” 在路上,木雷的嘴巴一直没有闲着,他不停地询问各种问题,都是关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的。 “应该是近代。”徐子良猜测道,“毕竟造地堡也是这几十年来为了防止核战争和世界末日才做的准备。” ”那为什么要造在古粮仓遗址那里?” “这个,谁知道呢,也许囤种子人认为古粮仓遗址与地堡的功能之间存在某种潜在联系吧。” 对这样的关系,徐子良也是猜测。 “不过,也有可能,从古代时起,粮仓储备粮食的同时,也是储备种子的场所了。”徐子良补充。 但这也仅仅存在于他的推测与猜想。 末世的所有就是一团糊涂关系,他怎么能够清楚呢。 “那古粮仓什么时候存在的?”木雷问。 “隋朝时候的事,杨坚最看重粮食储藏,他一生都在积攒财富,积攒粮食。丰年也要广积粮,就跟一只大老鼠似得,把储藏粮食当成人间大事来抓,嘉砌是当时在民间设立的义仓,粮食来自于百姓捐纳以防凶年。” “你知道的好清楚啊。” “小时候去参观时,门口介绍上就是这么讲的,如果遗址没被破坏的话,一会儿你也能看见。” “好吧!” 沿着一路上的路标和指示牌,离嘉砌还有十来里路的时候,原本明亮的天空突然变成昏黄色,徐子良和木雷彼此相看的时候,都发现对方的脸色,被天空之色渲染的昏黄可怖。 几年来的经验告诉徐子良和木雷,沙尘暴马上就到。 当务之急是要找一处安全的避风的房屋。 孤立旷野的房屋不可以。 在某次外出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徐子良遭遇了沙尘暴。为了躲避危险,他躲进了一间废弃的水泵房。然而,沙尘暴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期,竟然将水泵房的房顶掀开,徐子良差点被大水泥块砸中。 那天紧急情况下,徐子良机智地躲在了失去房顶的角落里,用衣服包住头来保护自己。沙尘暴过后,徐子良几乎成了一个沙人,衣服无法阻挡沙尘的侵袭,他的全身和气管里都进了沙尘,一连咳嗽了好几天才勉强扛过去。 紧急之下,徐子良一眼看见路边有口窨井,徐子良激动到两眼放光,这可是用来躲避沙尘暴的好去处。 转眼间沙尘已至,徐子良和木雷无法睁开眼睛,无法说话,更无法呼吸,沙尘打在脸上,那可是千军万马的撞击。 自然界的袭击杀伤力最大,人像弱小的蚂蚁,只能听凭死期降临。 第54章 实心墙壁那头却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沙尘暴发出怒吼声,发出令人刺耳的巨大声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开来。 徐子良紧紧拉着木雷冲向窨井,井盖破旧,半陷黄土,显然已经多年无人维护,更是难以打开。 四周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工具,放眼四周,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躲避这场暴风的地方。 就在沙尘暴即将席卷而来,高不见顶的黄沙墙向他们逼近之际,徐子良果断地用插进井盖中的两指将其提起,仿佛那就是生与死的分界线。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搂过身旁的木雷,将木雷先按到井底,确保他的安全。 紧接着,徐子良自己也跳下去,两人一同进入井底。风刮到井口的同时,徐子良合上的井盖。 至于井底的情况,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先考察一下了。 在狂风的肆虐中,他们只能如此。 刚跳进去,听到狂风与沙石从头顶席卷而过的怒吼声,石块将井盖打得噼里啪啦作响。 徐子良的心怦怦直跳,稍微缓和一点时,他感觉到井盖并不是完全由着他自己的力量打开的。 他有多少力量他最清楚,冥冥之中,一定有别的力量帮助他完成。徐子良庆幸地想。 不管是什么神秘力量帮了这个忙,他和木雷总算逃过了一劫。 井很深,从井口到井底有两米多的高度,好在地面是沙土,并非管网铺设,两个人又背了背包,起到垫底缓冲的作用,要不然掉落下来的时候肯定会摔伤。 徐子良拧亮手电筒,井下空间倒不算小,井底大大小小的坛子,坛身的一半埋在土里,原来是农村一处田边酒窖。 有几只坛子身上写上了红缨子高粱酒,这种高粱酿出来的酒有一股独特的香味,徐子良虽然对酒并不是特别热衷,但躲沙尘暴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盘膝而坐,开了一坛酒尝了几口,背包里的牛皮冻,此时正好用来佐酒。 井盖上的风仍在吼叫,飞沙走石的动静依旧不小,这场沙尘暴持续的时间比以往更久。 酒意渐渐上来,徐子良脸上泛起了红晕,不过他自己察觉不到,外界风沙越来越大,但徐子良的心中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时间似乎变得缓慢而充实。 反正要等风停,木雷也放宽心,吃了牛肉冻又喝了水,吃饱喝足,从包里抽出毯子铺开,已经和衣睡下,此时竟然发出均匀的呼噜声。 “打呼噜这么响。”徐子良带着微醺的醉意说,接着他也倒身睡下,等风停这段时间,呆坐着,还不如睡一会儿补充体力。 没想到这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木雷喊醒了徐子良。 沙尘暴已经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浑浊的尘埃,大地被一层厚厚的黄沙所覆盖,井盖上也落下几寸厚的黄沙,徐子良掀起井盖时又费了一番气力。 天色仍然昏黄,好在风已经停了,然而空气中的尘埃颗粒仍然使人感到呛鼻,徐子良和木雷的背包里通常都会备有口罩,这会儿他们便戴上口罩,以保护自己并能够正常行走。 没有星光与月色的晚上很快到来,这种天气不适合走夜路,容易发生危险,或者是走着走着就走错了路,哪怕再熟的路,如果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幸存者们绝不会在这种天气下走夜路。 可是一心想要搞清楚那伙人前去找种子这件事,对了,还有木雷所说的小人儿,以及木雷的救命恩人等等,一切理不清的事件,前往嘉砌自然会找到答案。 木雷又想起他曾听小人提起原种这个词。 原种是什么意思?原来的种子?原先的种子,总之肯定是带有希望的种子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这一趟行动,也是带着对原种的期望,与得到的理想而驱动与前行的。 原种肯定是能发芽的种子。 春天播种,秋天收获,虽然还不清楚原种究竟是什么,但理想开始在他们心里滋生。 徐子良加快了脚步,夜风吹散了他身上不多的酒意,他开始清醒,同时也开始回味,那高粱酒初喝感觉一般,烈而不洌,但喝过之后没多久才会产生回味。 “回头路过的时候,搬一坛子走。”徐子良咂了咂嘴对木雷说,他又拍了拍口袋,却突然发现放在贴身衣袋里的种子不见了。 “我们还得回去一趟。”徐子良说。 “丢了什么东西?”木雷一下子猜出来。 “那些种子,番茄、牧草,野果的种子,我们必须把它找回来。” “也有可能掉在路上了,我们在路上也要找一找。”木雷细心地说。 如果种子掉在路上,返回的路上还是能够找回来的。因为他们并没离开太远,没用多久,他们又回到救了他们命的窨井旁。 路上没得掉落的种子。徐子良想了又想,他在井底曾经掏过口袋,种子八成就掉在井底。 离开时,徐子良将窨井盖虚虚掩上,再次打开的时候就容易许多。 木雷在井边等着。 徐子良沿着梯子下了井,他刚下到井下,木雷就跟着下到井里。 “你咋也来了,不是让你在井上等着吗?”徐子良不满木雷不听安排。 “小声点,快躲起来,有人。”木雷紧张地说。 “哪里有?”徐子良爬上梯子,将井盖重新盖好。 即使有幸存者经过,他们未必会下到井里找物资。 可是徐子良并没听到井上有人声。 “你听。”黑暗中木雷小声说道。 果然有声音,但并不是从井上传来。这声音的来源和方向让徐子良有些疑惑,竟然是从身边传来。 黑暗中,徐子良和木雷支起耳朵仔细听声音的来源处,没错,就在他们身边不远的距离。 从墙体里传来,原来这窨井的下面并不是单独的一个空间,墙壁的另一侧似乎还有空间。 声音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相隔的这土墙,应该也不算厚实,不然声音不会那么近。 “他们在另一个窨井里?”木雷小声问。 “有可能,都是为了躲这沙尘暴,幸好没和咱们在同一个窨井里遇到。”徐子良回答。 这一带,有多少处这样的窨井呢?徐子良猜想。 “可能是处理场的那伙人吧?”木雷又问,他听得很仔细,感觉其中有一两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呸,那么大的风,咋不卷死他们。”种子还没找到,又和死对头距离这么近,徐子良感觉扫兴又麻烦。他小声说道。 “我们等等再出去。”徐子良又低声说,“也许今天晚上咱们得在这底下过夜了。” 徐子良开始找他的种子,整个井底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失踪的种子。 懊恼地叹口气之后,徐子良将背包枕在头底下开始休息,木雷这时则挨着和那伙人相邻的墙壁坐着,正在努力听那伙人聊天的内容。 尽管刚刚失去了两位同伙,但那群人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哀伤,木雷听到他们时而高谈阔论,时而放声大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快乐的事情,让他们如此开怀。 “笑得像猪哼哼一样。”木雷低声恨恨地说。 他的声音必须很小,才能保证不被墙壁那一边的人听到。 徐子良虽然躺着但并没睡,他一边想着种子能掉在何处,一边支起耳朵听那伙人在聊些什么。 人一旦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听觉就会变得灵敏几倍,隐隐约约串联着听,竟然也听出那几个人闲聊的内容。 听着听着,徐子良感觉自己似乎和那伙人坐在了一处。 隔着一面对方还不知道的墙,徐子良隐约了解到他和木雷所处的环境。 他对嘉砌,显然不如那伙人了解得清楚透彻。 虽然听口音,那伙人是北方人。 谈论得头头是道,听着听着,有时徐子良会情不自禁点点头。 木雷也认真地在黑暗中侧耳听着。 “这一处粮仓被那些搞考古的挖掘时出土不少陈粮,听说出土时有陈粮数十万斤。” “乖乖,这么多粮,放在现在能吃多久。” “那些陈粮都浪费了,出土时都已经炭化,只能当垃圾处理。” “可惜了。” “真是可惜。” “国家亡了,粮仓都不管不顾了。” “一个国家的衰亡并不会导致其粮仓的空虚。”一个嗓音沙哑的男子轻咳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粮食的储备,不仅仅是对粮食的储存,还是一个庞大的物资储备体系,同时还需要有相应的防御体系。一个国家的粮食储备,和国防差不多了。” “粮在,国在,国亡,粮未必亡。”有人补充说。 “那当然,以隋朝为例,那时国家财富丰厚,但最终还是因为起义军夺取了国家的粮食储备而亡国。隋朝大业十三年,翟让在李密的建议下,成功突袭了兴洛仓,随后开仓放粮。这样的事情,对于当地的百姓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力,无论能够行走的,还是无法行走的,都纷纷出门,道路上人流如织,热闹非凡。而瓦岗寨则趁机招兵买马,瓦岗寨的起义军队伍因此迅速壮大,发展到了数十万之众。这样的声势,对于当时的朝廷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们怎能不感到害怕呢?粮食戍卫,完全就是有关国家安全的军事行为了。” “被抢一次,那还不得长点教训,总得出台一些措施应对吧。”另一人说道。 “当然有,就这粮仓,可是国家重库,两百来人守卫军是少不了的,都是挑选了精壮之人,昼夜巡逻防止有人盗窃仓粮,士兵也是定期调换。” “确实如此,时间久了,看粮的就变成盗粮的耗子了。”又有人插嘴说。 “那这暗道呢?是防止有人打洞进来偷粮吗,巴西有劫匪就挖地道进入巴西中央银行,偷走了好几吨重的现金呢。” “过去的防御不比现在的差,巴西银行又怎样,防御不是铁板水泥就能防得了的。其实每个粮仓下面都有暗道,地下暗道,里面的规模超出你的想象,完美的防御系统才重要。” “仓库底部别有一番洞天。”听的人津津有味并点评。 “当然,有些建筑你不能只看表面,就像长城,你觉得它是一道表面上用来防御的铜墙壁垒,其实墙下另有暗门,通过矮小门洞进入内部,你就会发现它才是长城的根,这根系四通八达,还有通向关外的秘密通道,这种密道可以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兵力的集结与部署。” “那暗门有几处?不可能只有一处吧?” “那是当然。”烟熏嗓男人说。 “别说长城了,说说咱们刚刚通过的那道门,跟个狗洞似的,应该还另有别的暗门吧?”有人又问。 被问的烟嗓男人,似乎正在喝口水,来补充他说话太多流失的唾液。 等了十来秒,他再次开口,看样子,他对这方面有深入的研究。 “兔子还会准备好几个藏身的窝呢。仓廪实天下安,粮食储备可是国家头等大事,多留几道暗门是必然的,这边另有突门,隐藏得特别好,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外人那边看来,怎么都是一面墙,更不找到门的位置,而自己的那一方空间方便活动,如果遇到外敌来袭或者其他紧急情况时……” “可以破墙而出!!!”有人急忙插话。 “所以想抢粮食并不容易,觉得攻下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墙壁里跳出来一队兵马。” “大家都是搞武装的,谁怕谁呢。” “抢的肯定不如防的准备充实,所以接下来找种子的时候要留心一点,必须谨慎行动,不要被这暗道表面上的平静所蒙蔽,暗道里可能隐藏着你们想不到的危险和玄机。” “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有人惴惴不安地问,“这都古时的布局了,现在还能伤到咱们?” “种种机关吧,反正处处要小心。脚下头顶都要仔细观察一下再经过,不然有翻板,或者头顶有暗器巨石之类的,再过千年,该伤人的还是会伤人,总之必须处处小心。” “咱们也下来半天了,这暗道又不是四通八达的,跟个蛛网一样乱,谁知道种子藏在哪个洞里呢,也许是洞中洞,暗道里的暗道,哪有这么好找的。” “错,蛛丝的布局可是有规律的,怎样走,横竖进退都能够摸索出来,咱们又不像古时用这地道的人,常常走,天天走的,用不了几个月就摸熟了,这暗道可是没有规律可摸索的。”一个男人听了暗道里有伤人机关,有点胆怯地说。 “难是难,但难在一时,如今找种子是唯一的活路,就算在这里找个十天半月,跟一辈子的活路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烟嗓男人为众人鼓舞士气。 看来烟嗓男人是这伙人的头目。 可之前,这人可不在伙夫那伙人之中。 也许是半路加入进来的,或者是在这里汇合的。 但烟熏嗓这话劝人很实用,接下来,没有再说扫兴话的人了。 接着墙的另一边,传来一众人手忙脚乱地整理随行物品的声音,其中伴随着杯子的叮当声响。 一阵响动之后,墙那边静悄悄的,一行人已经离开。 徐子良这才敢用手指轻敲墙壁,听到的声音与实心墙无异。随后,他又换了另外几处敲击,结果仍是同样的声音。 徐子良感到非常疑惑。 根据常识,隔墙的声音听得非常清晰,墙壁应该很薄才是。然而,无论他怎样敲击,无论是用手指还是用拳头锤击,传来的都是墙后厚实泥土的回应声。 “你也想破墙去另一边吗?” 见徐子良在洞里来回走动,又不停敲墙并倾耳细听,木雷举着手电筒,就像给舞台上的演员打追光一样,徐子良走到哪里,光就跟到哪里。 “可我毫无发现,这墙是实体的,墙是实体的,这些声音又从哪里传来?”徐子良纳闷地回应。 “总不能,是鬼在说话吧。”木雷紧张地说。 “可是鬼要种子干吗呢?他们又不需要种田。”木雷又说。 第55章 去游客服务区找找关于暗道的线索 听烟熏嗓那伙之所言,他们已经身处嘉砌古仓的下方。 但徐子良他们所处的酒窖,离嘉砌古仓至少还有两里地的距离。 两里的距离,怎么可能听得清嘉砌古仓底部秘道里的对话声呢。 木雷所说的鬼说话,可这伙人说的是现在的事,这伙人和他们一样,关心并寻找着种子,谁找到种子,谁就找到了希望。 嘉砌古仓的传说,徐子良从小在大舅那里听过一些。 徐子良的大舅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热衷于聆听书声,很小的时候开始起,徐子良便常在大舅家与大舅一起沉浸听书,诸如《隋唐演义》等长篇历史说书,其中内容,至今仍然清晰。 记得瓦岗寨战术中的一环——夺取粮仓。瓦岗寨之所以能在隋末时期短暂地成为举世无双的军事势力,正是因为成功夺取了这些粮仓。 在历史的长河中,起义军屡见不鲜,而隋朝时期的起义军尤为擅长利用粮食作为战略资源。起义之前,抢粮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成功夺取隋朝建立的任一粮仓,便能轻易满足数十万军队的给养需求,真可谓是“以隋朝之粮,行隋朝之反”。 隋文帝杨坚当年费尽心力囤积粮食,意在为大隋王朝的千秋万代奠定坚实基础,恐怕他未曾预见到,这些粮食最终竟会成为加速隋朝覆灭的助力之一。 这般大规模的嘉砌古仓,大概也曾经历过这样的夺取。 然而,徐子良却从未听闻过这样存在于书外与传说中的秘密:为了防止粮食被劫掠,各大粮仓实则都暗藏玄机,设有秘密通道。这些通道不仅用于囤积隐蔽的粮食储备,更在关键时刻为守仓人员提供了便捷的逃生之路。 如果真的如此,徐子良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探索欲望,他真希望能够亲自去探寻一番。 徐子良和木雷在窨井里过了一夜。 井底的气味不怎样,但井里很是温暖。为了预防缺氧的风险,徐子良明智地打开了井盖。 到了后半夜,徐子良一觉醒来,发现天空布满了璀璨的繁星。 井盖上方的星星映照下来,徐子良产生了迷离的错觉,仿佛那里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户,只需攀上那架梯子,便能踏入那片繁星点点的浩瀚宇宙。 好久没这么认真的看过夜空了。 天亮之前,徐子良叫醒了木雷,他们借着星光赶路。 空气很冷,木雷缩着脖子,不过走了一会儿,人越走越清醒起来,寒意和困意也渐渐散去。 这种状态下,他们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天亮之后就到达了嘉砌古仓。 他们首先前往嘉砌古仓的游客服务站,一般来说,售票处都会提供详尽的景点地形说明。 废弃与凌乱的服务站简直就像个鬼屋。 不知什么原因还摆着一口棺材盖,可能是疫情刚起的那会儿放在这里的。 徐子良坐在售票口的椅子上,打开售票桌的底柜开始翻找。 他的声音很轻,找寻种子的人就在这里,不能惊动了他们。 果然发现一摞宣传手册,写的是嘉砌古仓的前生今世。 于是徐子良从手册得知了嘉砌古仓的具体布局。 接着,徐子良与木雷各自手持一本手册,认真地开始了寻找前的细致准备工作。 东边守军的休憩之地设于藩篱巷,向西行去,则是粮秣庙。 从庙名便可窥见,嘉砌仓实为军粮储积之所。在古代,粮秣作为军队不可或缺的命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自南向北,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大院与小院,其间矗立着数十间仓廪,这些仓廪又细分为大仓、小仓,新仓与旧仓,每一仓皆有其专属之名。 对于仓的建筑规模与结构,建造时有着详尽而明确的规定,以确保其稳固与实用。 仓廪的地基与地面,更是采用了特殊的工艺进行处理,使之能够抵御四季更迭所带来的种种考验,确保粮食存储期间不陷、不裂、不潮、不腐、不霉。 手册上还提到有趣的一点,守军的值班人员,更喜欢在仓中休憩,因为那里的温度条件相较于他们的驻地更为宜人。 所以值班成为开心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建造特殊的仓房确实温度适宜,那么就是驻地的条件实在太差。 不过徐子良相信前一点。 嘉砌古仓形成的规模,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人一多,嘉砌仓周边的小型贸易便逐渐繁荣起来。起初,这里的交易主要局限于当地居民与驻军之间,围绕着日常的生产与生活必需品进行,如柴火、大米、食用油、食盐及各式蔬菜等,这些商品常以行商游贩的形式,在仓库外围常年售卖。 随着时间的推移,商业活动愈发丰富多样。小吃店、旅店、正骨店、铁器铺以及布行典当行茶行等等各行各业纷纷涌现,为这一带增添了更多的人气与活力。 放在现代社会中,就是具有地方特色的商业街区,融合了当地历史、文化和民俗特色,形成独具一格商业风貌的商业街。 庞大的嘉砌仓,外围架构迅速形成。 在这个庞大的建筑群中,里堡门、二堡门以及三堡门等建筑,就如同北京的一环、二环和三环一样,构成了一个严密的交通网络,连接起内部的各个部分和外部的广阔世界。 徐子良钻研嘉砌古仓的结构时,木雷在物品柜中找到一些衣服。 木雷将其中一件古式短衫套在身上,捉摸半天不知道这是什么造型。 直到他再次从配套的裤管下翻寻出一个梆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景区内供游客扮演耕夫角色的表演服饰。 拿起梆子刚想敲击,徐子良及时喝止住木雷。 “你敢敲的话我就敲你。”徐子良小声说。 木雷的忘乎所以,差点造成他们暴露的危险。 木雷吐了吐舌头,将梆子重新放回原处。 手册上没有一个字提到暗道。 但根据徐子良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嘉砌古仓只是地面部分的建筑,地下还有一处同样庞大与隐密的建筑,还有深藏的原种,用来逃脱的密道,这一切都深深吸引着徐子良。 地下通道,哪里才是进入口呢? 徐子良抬眼望向窗外,眼神有种迷茫与坚定交织的复杂情绪。 要想解开嘉砌古仓地下世界的秘密,绝非易事。 第56章 发现被同伙抛弃的高烧阿尼 “救你的那个人,后来你有没有见过他?”徐子良问。 “没有,他好像突然就消失了。”木雷郁闷地回答。 “也许被那伙人害了吧。”徐子良猜测。 “但愿他还好好的。”木雷带着一丝忧虑回答道。 “这手册没什么用处,不过是地面建筑的一些布局规划,对我们寻找暗道和原种没有任何帮助。”徐子良转变话题。 “也许博物馆里有我们能用得着的。”思虑一下,木雷又说。 “博物馆?” “嗯,我想起来那天我曾经听过那几个人提起过博物馆,还说过博物馆保管部的门不好开。” “明白了,博物馆有嘉砌古仓的最真实准确的资料。毕竟是专业部门。”徐子良突然意识到。 嘉砌古仓暗道里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些被尘封的文物之中。 “他们可能去了博物馆,那咱们也得过去找找。”徐子良决定去博物馆碰碰运气。 “万一遇到那几个人怎么办?”木雷有点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小心行事呗。”徐子良沉思片刻后说,“难道你不觉得,他们抓的那个人,和博物馆有关系吗?” “啥关系?”木雷稍一沉思,“你说那人是博物馆的?” “差不多,他们虽然进入了暗道,但没能找到他们想要的,在里面也是一通乱找,但在博物馆工作过的人,里面的布局他们显然非常熟悉,暗道的走向和用途也是了如指掌的,想了解暗道,找他们就没错了。” “那进保管部呢?”木雷又问。 “历史档案、古籍善本、研究资料吧。”徐子良继续猜测。 “哇,你真厉害。”木雷佩服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前去博物馆。 也许他们晚了一步,但总比在这里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盲目乱转要好。 逐一梳理过之前收集到的信息,那些曾经看似杂乱无章的点滴,在思维的碰撞下逐渐显露出隐藏的脉络。 他们看了看地图,博物馆离嘉砌古仓有十一里路的距离。 “这么远。”木雷咕嘟一声睡倒在地。 他很饿,但包里没什么食物了,牛皮冻也吃光了。 嘉砌古仓这边很难找到食物,说起来让人又好笑又难受,曾经那么大的粮仓,如今在这里却找不到一粒米。 寻找食物成为当务之急。 他们从服务大厅走出来。 “那里有人,好像死了。”出来后,木雷眼尖,一眼发现不远的墙根下躺着一个人。 也许之前就在那里,只不过他们没看见而已。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死去多时,之前那么大的风暴,也不找地方躲躲,十有八九是死掉了。 “别管他了。”徐子良说,不过他的眼睛却盯在死尸身上。 那衣服好熟悉,酱色的羽绒棉服。 身形也熟悉,好像是阿尼。 “是阿尼。”徐子良说。 “谁是阿尼?”木雷问。 “我杀了他哥哥。”徐子良回答并快步走过去。 “啊,是他,那你千万小心,别是陷阱,那几个人为了把你引出来,让阿尼假扮死人引你上钩。”木雷警惕地提醒徐子良。 但从内心的感觉来说,徐子良认为阿尼不会这样做,阿尼不会搞阴谋诡计,虽然他和阿尼认识没多久,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看看四周,徐子良才走向阿尼。 确实是阿尼。 他一动不动,脸朝下,呈趴着的姿势。 怎么会这样,徐子良心想,和阿尼分开的时候,阿尼还是好好的。 阿尼身上没有外伤。 徐子良先将阿尼翻过来,翻过来之后再进行检查, 阿尼没死,他在喘气,脸红红的,徐子良摸了一下,阿尼的脸滚烫,他在发高烧,喘气也是急促的。 可是没有药物能够给阿尼进行治疗。 木雷也走过来,他还是警惕的,不时看看四周。 好在他们找到一个废弃的遮阳伞,又将阿尼翻到伞上,伞把手正好可以用来拖动。 阿尼好沉,躺倒后更是沉。 “他好胖,得多少食物才能满足他的身体需要。”木雷帮徐子良拖阿尼时,吃力让他这样说道。 “就算他能活下来,但今后不会有这么壮实了。”徐子良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哥哥不在了。” “你杀的那个人,是他的哥哥。” “嗯。” “这不怪你,是他先想要你的命的,你是自卫。”木雷看出徐子良的内疚,他安慰道。 得先找水,古仓附近有一处池塘。 几场冬雨落下,池塘积满了水。 他们将阿尼带到池塘边的木屋子里。 一些临着池塘的,高脚的,木质的老房子,推开窗就能看见池塘。 他们将阿尼拖向木屋。 虽然池塘里只有积存下来的雨水,但他们很满足。 这些雨水,也足以缓解他们目前所面临找不到饮用水的困境。 将阿尼拖进房间之后,徐子良将桌子的桌板拆下来,桌板当作床板,给阿尼当床使。 将阿尼往门板上搬的时候,阿尼哼了一声,似乎有了一点意识。 阿尼直挺挺地躺在桌板上。 想了想,徐子良又招呼木雷帮他搭把手,将桌板换了一个位置。 “这不好好的嘛,换位置干嘛。”木雷累到一动不想动。 “你不觉得这个位置有点不好看吗?” “躺着就行,管啥好看不好看。”木雷坐在椅子上,摊着四肢仰面以最能放松的姿态休息。 看了一眼:“还真,有点像,那个……”木雷发现了徐子良要求换桌板位置的原因。 “确实得重新躺,不然咱俩成守灵的了。”木雷站起来,配合着徐子良将阿尼换了一个位置,不再是头冲着门,这样一看,虽然还是直挺挺的,但看上去没那么瘆人。 阿尼继续哼哼,连哼几声之后他的身体开始抽动,这是高烧中的身体反应, 没有体温计,徐子良用手背在阿尼的额头上试了试,似乎更烫了。 阿尼睁开眼,但短暂地睁开之后就是双眼向上翻,眼珠开始滴溜乱转。 “这是咋了?跟中邪了一样。”木雷有点害怕,他本来就对这伙人有种排斥感。 阿尼又是一阵抽搐。 “不好,再这样下去他就死定了。”徐子良说,然后他让木雷看好阿尼,他出去挖些塘泥回来。 “挖那个干吗?”徐子良出门时,木雷问他。 难不成塘泥还能当药吃。 “给他敷头啊。”徐子良向门外急匆匆走去。 撕破的遮阳伞,用来包裹冰冷的塘泥,放在阿尼的额头和胸口。 阿尼的高烧,让冰冷的塘泥没多会儿就变得同样滚热,于是徐子良又给阿尼的额头前换上新的一块塘泥。 塘泥有种淡淡的水草腥味。 阿尼的热度,渐渐开始减轻。 木雷一直在一旁看着,听徐子良说阿尼快要退烧时,木雷也放下心来。 “高烧会损害大脑,会把人给烧成傻子,现在不用担心了。” 说完,木雷又觉得这话哪里有点问题。 于是他又说:“这个阿尼是不是以前也发过高烧,所以成为傻子了?” “不知道,也许是天生,也许是后天形成,谁知道呢。”徐子良回答。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伙夫临死前的一幕,伙夫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但伙夫的眼神里没有怨恨,却是一种哀求与托付。 “带我弟弟。”徐子良喃喃地念起伙夫临死前的那句话。 第57章 深夜房间下面传来的古怪撞击声 伙夫让他把阿尼带走。 他竟然会把阿尼拜托给他,而不是他的同伙。 徐子良摇摇头,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但在亲人这里,还会剩下一些理智与心愿。 他们生了一堆火,煮了一些湖中的雨水喝。 没有食物了,四周如此空旷,看样子也不像能够找到食物,他们放弃出门寻找食物,盲目只能更加耗费体力。 以没有食物的现状,他们也不可能走得太远。 博物馆计划一时不能实行。 徐子良盘腿坐在阿尼身边,他在柜子里找到几套工作服,虽然是夏季的,但也能够给阿尼的身上添点温暖。 他的身边是一包又一包地用过的塘泥。 没有白白辛苦,后半夜,阿尼的高烧消退了。 “我哥,我哥。”虽然还没清醒,但阿尼嘴中开始喃喃喊着。 片刻之后,他又平静下来。应该是做梦了。 这家伙梦到了什么?肯定是梦到了伙夫了吧?徐子良心想。 想到伙夫的做饭手艺,想到伙夫临死的眼神,徐子良心中千回百转,难以平静。 小星星一样的,残存的一点火光,映照在徐子良的脸庞上,那脸庞有了平时没有过的坚毅。 木雷很饿,他坐在椅子上,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睡觉。 屋子里很安静。 看到阿尼退烧,疲乏也向徐子良袭来,他揉了揉脸,又用力搓了几把,感觉脸上的血液流动起来,他靠着桌子,准备休息一会儿。 不能睡得太死,那伙人还在找他们呢。 可是徐子良刚一合上眼睛,身子下面,房间连通池塘的木柱,传来猛烈的撞击声。 “咚咚。”徐子良顿时睁大眼睛,木雷也猛然抬起头来。 声音非常猛烈,来自他们脚下。 地板的下方就是池塘。 再这样撞击下去,地板都得撞漏。 “来找咱们的?”黑暗中木雷小心问。 “嘘。”徐子良让木雷不要出声。 如果真是来抓他俩,直接破门而入就是,况且这门就是薄薄的一张板,轻轻一推就开,根本不需要费力气踹。 声音很有规律,一声接着一声,响十来声,暂时三五分钟,就像歇了一气,又开始有规律地撞击。 “这是搞装修呢?”徐子良小声说。 他稍微放下一点心来,这声音不像是对着他和木雷来的。 木雷将椅子轻轻地往阿尼身边拉了拉,他离阿尼近了一点。 阿尼仍然沉睡着,声音那么大,他一点也没听见。 他们一直等到下半夜,撞击声仍然持续,但也仅仅如此,没见有进一步的行动。 天快亮时,木雷和徐子良终于忍不住了,他俩在木地板上倒头睡去。 撞击声终于停了下来。 徐子良醒来时,一眼看见阿尼已经醒来,但阿尼高烧刚退,浑身没有力气,仍然躺在门板上,一双眼珠子先活了过来,已经能骨碌转了。 徐子良烧了一点热水喂给阿尼,但喝水可不解饥饿,看到阿尼虚弱无力的样子,徐子良叮嘱木雷留在屋里照顾阿尼,他出门找食物去。 池塘边上就是森林,枯死的森林,看不出有活着的树木,这种地方,就算在里面找三天三夜,除了树皮之外,也难发现能够吃的食物。 徐子良看着森林发了一会呆,虽然感觉难能有所发现,但他还是决定进去碰碰运气。 因为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寻找食物。 果然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除了枯死的树,就是枯死的草,没有活着的动物,就连一只蚂蚁都没遇见。 徐子良感觉他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 壮者不耐饥,饥火烧其肠,饥饿的火,烧得他快要倒下,徐子良的脚步开始踉踉跄跄。 他离饿死已经非常接近了。 接着天旋地转,徐子良两眼发黑,生命似乎在这里走向了最终点。 徐子良咕哝一句,要死了,然后两眼彻底一黑,他倒了下去。 但他没死成,他的脸重重地砸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面,这让徐子良不但没有摔伤脸,反而觉得黏糊糊的脸上有种舒适感,清凉,绵软。 徐子良坐在地上,用手抹擦了把脸,是什么呢,总不会是牛粪吧,这里哪来的牛呢?活着的植物都没有。 眼前是黑乎乎的,像是一块巨大的,畸形的蘑菇,又有点像橡皮糖的弹性。 个头不小,足足有一个足球那么大。 是蘑菇,还是菌子?既然长在落叶里,那么有可能是菌子。徐子良心想。 他将疑似菌子抱起,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谷顺的冬天,深山老林的山沟处,植被厚一些,温度适宜的地方,四季都能长菌菇。所以这家伙可以食物的可能性非常大。 之前徐子良也上山摘过菌菇,但没见过这一种。 疑似菌子散发着植物的清香气,这让徐子良确定它是菌菇无疑了。 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收获,徐子良浑身顿时有了力气,回去把菌子炖了吃,这么大的菌子,够吃好几顿的了。 徐子良心里哼着歌往木屋走去。 采蘑菇的小姑娘,不,分明就是采蘑菇的徐子良。 没有盐,白水煮蘑菇,不知道滋味会是什么样的。 之前大舅家里也做白水煮蘑菇, 但是放盐放胡椒调味,味道很鲜,没有盐的蘑菇汤他没尝过。 一高兴,脚步就快了许多,虽然肚子饿得像火烧,但有了盼头,饿得就没那么绝望了。 木雷一直守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徐子良回来,远远看见徐子良抱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回来,木雷激动得老远就跑过来迎接徐子良。 “这是什么?”木雷好奇地盯着徐子良怀里的菌子看。 “应该是菌子。”徐子良回答。 木雷伸出手指戳了戳。 “怎么这么硬,跟个轮胎一样,这怎么吃?”木雷有些疑惑,这和他平时见的菌子一点都不相同。 “这可是冬天,冷的原因吧。”徐子良也说不清楚,但是啥不重要,他们太需要食物了。 “对了,他醒了。”木雷突然想起来。 徐子良出门没过多久,阿尼就挣扎着坐了起来,但他只是坐着,似乎很沮丧,见木雷盯着他看,他垂下头,双手握着脚脖,一直呆呆地坐着,样子像个掉下树的考拉。 木雷没和他说话,不熟悉,不知道说什么,另外还有些提防着他,毕竟是坏人那一堆里过来的。 徐子良顾不了醒来的阿尼,他要煮蘑菇。 先把菌子拿到池塘边洗了洗,就在他手洗的时候,菌子颤抖一下,就好像徐子良挠到它怕痒的位置。 徐子良愣了一下,这菌子还怎么会动呢? 但又一想,这个世界那么大,不是所有植物的习性都是人类能够了解的,能吃就行,管它那么多呢。 他将洗好的菌子带回小屋,开始生火煮水。 等当水烧开的时候,他从腰间掏出小刀,开始切菌子。 菌子不像木雷所说的那样硬如轮胎,但也需要花费一些力气才能将它们切开,水开之前,他终于将菌子切成了适口的大小。 剩下的菌子,徐子良把它放进了水桶里,下次下锅之前,就不用再清洗了。 柴火噼啪作响,火光跳跃,水渐渐沸腾起来,徐子良将菌子放入锅中。菌子随着开水一起上下翻腾咕嘟着。 木雷坐在锅边等菌子煮熟,他的眼神与呼吸都是饥饿的。 感觉菌子差不多已经熟的时候,徐子良却在这时提议,由他先尝,过十分钟后他没事,那时木雷和阿尼就可以吃菌子了。 徐子良以树枝为筷,从锅里夹起一块菌子,经过十来分钟的沸煮,菌子变成了黑灰色,看起来让人没什么食欲,但饥饿之下,徐子良在吃下它之前,已经连连咽下几口口水。 嚼在口中,煮熟的菌子竟然有股鸡肉的香气,徐子良不由得睁大了眼,这是什么宝藏菌子,煮熟后怎么会这么香。 没有盐,但是口感也不错。 徐子良在木雷的注视下,又将一块菌子放进嘴里,他飞快地咀嚼起来,一连吃了几块。 木雷坚信菌子肯定没问题,他已经用树枝折成一双筷子。再坚持几分钟就好。 十分钟过去,徐子良没什么反应,因为肚子里有了食物,他的精神状态更好了,眼睛也有神了。 “可以吃了。”木雷急不可耐地说。 “再等五分钟。”虽然身体没啥异样感,但徐子良觉得,十分钟的观察期还是有点短暂,他想再等等。 “再等五分钟都等凉了。”木雷有点急,他已经饿到眼睛都出现重影,眼前的锅变成了两口,在他的眼前晃动。 “那吃吧。” 木雷开动起来,他吃得又急又快。 徐子良用细树枝从锅中叉起菌子并串成一串。 阿尼依然沮丧地坐着。 徐子良把菌子串递给阿尼,像递过去一串肉串。 阿尼没抬头,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沮丧之中,不过看起来他好了许多,和徐子良发现他时的那种状态相比,除了情绪糟糕,身体状态还算不错。 “吃吧,你哥哥平时也让你多吃东西。”徐子良轻声说。 听到哥哥两个字,阿尼抬起头来。 徐子良将菌子串又递近一些。 阿尼面无表情,但他接过了菌子串。 在徐子良遇见他之前,他已经不知道饿了多久,菌子串与饥饿一起唤醒他活下去的意识。 阿尼终于伸出了手,他接过菌子串,送到嘴边大口吃起来,急切地并不断地咀嚼着。 接下来,锅里的汤都喝光了。 木雷心满意足躺在地板上,无论是末世,还是之前的世界,没有什么能比吃饱喝足更令人感到满足的事情了。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他们仨都好好的,这让徐子良彻底放下心来,这菌子能食用,这点已经无疑了。 徐子良和木雷一起肩并肩地躺着。 阿尼这时又躺回到桌板上,高烧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吃饱之后,他更需要长时间地休息一下。 这一整天,几个人都没有出屋,夜里屋里阴冷,持续一整夜,诡异的撞击声让他们没有休息好,这时的窗外,冬日难得的阳光明媚,让小屋里也有了一些温度,他们严重缺少睡眠,这时趁着吃饱可以好好补一觉。 下午,太阳落山之前,徐子良睁开眼睛,木雷也已经醒来,他打开临近池塘的窗,正在向外眺望。 阿尼还在睡,呼吸很平稳,他的状态已经完全稳定下来。 “昨天的响声,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醒后,木雷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毕竟在阿尼康复之前,他们还要住在这木屋里,而且,寒冷的夜晚很快就要到来。 “谁知道呢。”徐子良郁闷地说。 天黑之前,徐子良带着木雷又去了其他几间木屋,木屋之间相隔不远,五十米一处,大大小小,木雷数了一下,大概有三十多间,大概之前是度假村。 古仓主题的度假村,木屋的构造就像一间小小的古仓。 专门检查过发出响声的木桩,一切正常,没有破坏过的迹象。 确实是度假村,木雷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员工休息室的木屋里,发现几件秋款卫衣,木雷开心地将卫衣带回了木屋。 木雷还找到了针线,于是回到木屋之后他就开始缝纫,将两件薄款卫衣缝在一起,就成为冬日厚款,这样不但保暖,穿脱也方便。 漫漫长夜即将到来,徐子良和木雷都有点担心,担心怪异的声音会再次出现。 徐子良想过换间木屋住,不过阿尼一直沉沉地睡着,他和木雷离开简单,转移阿尼不容易,这家伙死沉死沉,转移他太耗费气力。 木雷关上门窗后又仔细地检查一遍,他拉拉门的把手,确定门已关好。 徐子良苦笑一下,这种度假木屋,门就是房子的装饰物,无需脚踹,用肩膀轻轻一撞就能打开。 天黑下来。 徐子良和木雷围坐在桌旁的木椅上,两人面色凝重。 昨晚的怪声,显然也让他们心有余悸。 “睡吧。”徐子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将木雷缝在一起的卫衣叠放在桌上,就当枕头了,他准备趴在上面睡觉。 “晚安!”木雷说。他也开始准备睡觉。 饱足生困意,渐渐地,徐子良和木雷感觉到眼皮在打架,困意是难抗拒的,人一困,警惕性也就渐渐失去了。 睡意如同温柔的波浪一般袭来。 他俩的眼皮变得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试图让他们陷入梦境之中。 随着睡意的不断加强,两人的意识开始模糊,原本清晰的思维也变得朦胧起来。 困意如同无形的网,收缴了他俩的戒备之心。 四周的环境变得不那么清晰,思维也变得迟钝,仿佛整个人都要陷入一种深深的沉睡之中。 可这时徐子良听到一些动静。 两个人的窃窃私语。 声音的高度,是从很矮的小人身上发出来的,声音既带着童音,又有些老态。 这种声音综合着小与老的共同体。 徐子良感觉很奇怪,什么人能够发出这种声音呢。 他们又在私语些什么?徐子良支起耳朵听,但怎样都听不清楚。 徐子良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但四周空空荡荡,别无他物。 那声音仿佛是从空气中直接钻入他的耳朵,既清晰又模糊,让人捉摸不透。 声音不远,似乎离他很近,随着他的寻找,声音变得更加复杂,童音中的纯真与老态的沧桑交织在一起,像是人类的声音,又和人类的声音不太相同。 语言也不像人类的。 说的是什么语言呢?徐子良惊奇地想。 远远的鼓声响起,喁喁私语像是受到惊扰,变得断断续续,随时可能中断。 空气如烟一样淼渺,听不清,看不透。 第58章 制造恐怖异响的家伙被挖了出来 哪里来的鼓声?徐子良心中一紧,同时在这空蒙的四周,他看见隐隐出一个似孩童,又似老人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宽大的袍子,头发斑白却又带着稚嫩的刘海,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却又有着孩童般的纯真笑容。 徐子良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人。 那身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徐子良的存在,他远远停下,望向徐子良,眼中闪烁着友善的光芒。 “你是谁?”徐子良终于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身影微微一笑,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小与老的完美结合:“你可以!你可以的!” 徐子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回答所迷惑,他刚想开口问可以什么,鼓声又大起来。 咚 咚 咚...... 极有规律,鼓声离他很近,就在,他的脚下。 徐子良打了一个寒颤,他终于醒来,又是一个梦。 鼓声是真实的,从他脚下传来,不过徐子良很快反应过来,这可不是什么人在敲鼓,是房子地板下的木柱传来的撞击声。 又来了。徐子良顿时一身冷汗。 木雷也醒来了。 “又是那种响声。”木雷说。 “还相同的时间。”徐子良低声回答。 “会是谁?”木雷问。 “可能是房屋老化原因。”为了缓和气氛,徐子良找出一个借口,虽然他自己也不信这个借口。 他边说边起身,走到窗边,试图透过缝隙看清外面的情况,但夜色如墨,什么也看不清。 木雷缓缓开口:“可这样的敲击,听起来更像是……像是有什么怪物在地下敲房子的柱子,地下的怪物。” 木雷话音落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房间内蔓延。 徐子良记得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些关于地下鬼怪的故事,地下的鬼怪都是夜间出行,那时的他听了虽然害怕,但知道是故事,但现在,恐怖故事中的场景似乎正逐渐与现实重叠。 七岁时,还是八岁时,夏天的夜,徐子良都睡在院子里的树下,院子里凉快,夏天的夜基本上都在院子里度过。 那时徐子良的爷爷讲过一个故事,说还是他小的时候,夏天也是睡在院子里的树下,是一棵槐树。 用来睡觉的床,是一张竹床,腿粗,四平八稳,扎实的仿佛能睡四五代人,躺起来很舒服。 一天夜里睡的正香,竹床突然被猛然掀起,他整个人摔落在地上。 爬起来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床头的一个床腿上系了一条粗绳,绳子另一头系在槐树的一根粗壮的树干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之时,小孩子的尖叫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几位闻声而来的大人点亮了手电筒,在漆黑的院子里仔细地寻找了一圈,然而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外来人员的踪迹。 家人自然是不会做出这种吓唬孩子的行为。他们对此感到困惑无比,却始终想不出那根悬挂在空中的绳子究竟是谁系上床腿的。毕竟,家中并没有那种粗壮的绳子。 至于外人半夜翻墙进入院子,只为进行一场恶作剧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因为院门是紧闭的,除非有人跳墙进入,但即便如此,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系好绳子,猛然拉起来,再将小孩子掀下来,然后迅速逃离现场这一系列复杂的行为,且不被人发现,这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 “那是谁系的绳子呢?”还是小孩子的徐子良问过爷爷。 那棵老槐树上曾经吊死过人,一位下乡干部,感情上遇到了些挫折,一时想不开,就选了这么个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刚死那几年,老槐树因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村民总认为那个地方不吉祥,随着时间的流逝,村民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老槐树下发生的事慢慢被人淡忘。 再后来,村子重新划分宅基地,树和地一起被分到家里,但没想到会发生夜间树上垂下绳索捆床脚这种事。 徐子良听了,吓得直往爷爷的怀里钻。 吊绳事件之后,那棵老槐树被砍掉了,但徐子良心里有了阴影,只要看见其它的槐树,总会想起那个故事,白天还好,如果晚上一个人在村子里走夜路,如果遇见槐树,他会加快脚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槐树下经过。 老槐树那苍劲有力的枝干和斑驳陆离的树皮,总是带给他一种上面附着了灵魂的感觉。 此时的木雷,就好像小时候的他。 “不要怕。”徐子良安慰木雷,“等明天再去查清楚。” 他不再是小时候的徐子良了。 木雷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依旧忐忑,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两人重新躺下,却都再无睡意,只是默默地听着那身子下方传来的,似乎越来越近的“咚咚”声,心中充满了未知与不安。 夜,似乎比往常更加漫长。 自然,这一夜,徐子良和木雷始终没有合上眼睛,他们一直等待天亮。 天蒙蒙亮时,撞击声消失了。和上次一样。 阿尼醒来了,他的精神开始恢复,正将身上的工作服一会盖在脸上,一会拿下来,在他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进行着别人看不懂的行为。 “接下来,他怎么办?”木雷愁眉不展看着阿尼向徐子良问道。 带着阿尼,他们更加寸步难行。 “是啊,怎么办呢?”徐子良重重叹口气, “闹鬼了。”听见徐子良和木雷的对话,阿尼惊恐地看向大门,又扭头看向徐子良,然后用受到惊吓的语气说道。 阿尼的眼睛瞪的很大,跟个牛眼睛似的。 “哪里有什么鬼,不要乱说,那是不明声响。”徐子良说。 木雷“唉”了一声。 这阿尼本来就傻,现在又成为一个受了惊吓的傻子,他们更是湿手捏了干面粉——甩也甩不掉。 “是鬼。”阿尼指了指屁股下面,“它在这里。” 阿尼说的是身子下面夜里传来响动声的地方,他身子下面也是木柱的位置。 原来在夜里,不仅是徐子良和木雷一直处在惊恐的氛围中,阿尼也已经被动静吵醒,在惊恐的漩涡里身不由己。 “没那会儿事,是风刮的动静。”徐子良继续哄阿尼。 这会儿,他浑身疲惫,因为一夜没睡,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也是沙哑的,更烦恼的是,他的脑子就像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般,思绪纷乱,无法集中精神。 所以他安慰阿尼的语气很是无力。 果然,阿尼用比徐子良更大的声音说:“是鬼,不是风,是鬼。” “行了,行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徐子良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今天,我们一起去检查那些木柱,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声响。 如果再检查不出来,那么也只有换一间屋子,选择不临池塘没有木柱的房子就是了。 天已亮,总归不会闹出什么动静的,和昨天一样,仨人呼呼大睡又在补觉。 下午日头偏西三人才醒来。 虽然睡了一整天,但头脑昏昏沉沉,徐子良醒后发了好一阵子呆,才算回到现实中。 先去木柱那里找找原因。 阴暗的房屋下,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臭,徐子良踩着塘泥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新发现。 一整天没进食,饥饿感提醒徐子良该吃东西了。 回到木屋,升起火,木雷已将塘水过虑好,可以用来煮食物了。 徐子良从桶里捞菌子,刚一伸手,他一愣,菌子的大小,和昨天他发现的时候一样大,不,甚至要更大点。 “木雷,你来帮我看看,你看这菌子是不是变大了?” “嗯,确实,是不是被水泡大了,木耳不就是水一泡就大吗?”木雷倒是觉得这很正常。 “也是。”徐子良像昨天一样,开始切菌子,大小均匀,送进滚水的锅里。 “吃饱,咱们今天换个地方吧?”木雷建议说,他看了一眼窗外,傍晚的景色不错,但他却开始担忧将要到来的夜晚。 “我不想换地方了。”徐子良说。 “为啥?” “我想弄明白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也许这和原种有关。” “奇怪的声音和种子能有什么关系嘛。”木雷是一点都不想留在这间木屋里过夜。 “有联系,神秘总是联系着神秘。”徐子良回答,就在煮菌子的时候,他产生了这个念头,进入末世以来,他一直都在逃避,现在他不打算逃避了,无论结果怎样,这一次他都要迎上去。 徐子良的眼神里有一种对未知的探索欲,也是对自己过去逃避态度的告别。木雷虽然不怎么甘心继续住在这间夜里闹动静的小屋里,却也暗暗佩服起徐子良的勇气来。 他感觉到徐子良有种改变。 夜幕降临,冬日萧瑟,木屋外风声渐起,似乎连自然也在为这即将揭晓的秘密而紧张。 为避免被发现,徐子良熄灭了火,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那情绪复杂的面容。阿尼的恢复又进步一些,虽然依旧显得有些紧张,但比起昨晚已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再提“鬼”字。他披衣靠墙而坐,不一会儿,黑暗中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 “阿尼说睡就睡,我真羡慕他。”木雷在一旁小声说。 他很想睡,但警惕与紧张还是战胜了他的困意。 “我出去一趟,再仔细检查一下这些木柱。”徐子良站起身,拿起手电筒,他准备自己出去找找原因。 “现在?这么晚?”木雷担心这时出去会有危险。 “也许白天的情况和晚上有所不同,说不定晚上才能找出原因,白天看不出来呢。”徐子良说出他的想法。 “那我跟你一起去。”木雷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跟着徐子良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徐子良笑了笑,他看出木雷的心思,于是点点头。 木雷拿起另一个手电筒,他们进入木屋下方,逐一检查每一根木柱,用力敲打,侧耳倾听,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异响来源。然而,一切似乎都如常,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四周虽然一团漆黑,但也是正常,徐子良和木雷准备回到火堆旁继续守夜时,徐子良突然听到一丝异响——其中一根木柱的底部,塘水中隐约有哗啦之声。 徐子良蹲下身,用手电筒仔细照射,声音似乎从木柱内部透出的。 徐子良用手电筒再次敲了敲传来声音的木柱,声响停了,徐子良的敲击声似乎冒犯了它。 “会不会,是水鬼什么的?”木雷的牙齿都在咯咯哆嗦。 “别胡思乱想,这世界哪有什么水鬼。有饿死鬼差不多。”徐子良小声说道。 “那......” “大半夜的,不要再提那个字行不行。”徐子良用禁止的语气说。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根发出异响的木柱,手电筒的光芒在水面上跳跃,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抓住木柱,用力摇晃了几下,但除了水声外,并无其他异常。 沉思片刻,徐子良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性:“或许,这声音与木柱下的地基有关。末世之后,地质变化莫测,可能有些地方出现了空洞或者裂缝。” 这种解释让木雷放心许多,他也凑近了一些,紧张的情绪似乎有所缓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把整根木柱都拔起来吧?” 徐子良摇了摇头:“不,我们不需要那么做。可以用别的方法。我们在木柱周围挖掘,看看能发现什么。” 他们决定立即动手。 铁铲是现成的,木屋里就有,徐子良回到木屋里取来一把铁铲。 木柱下塘水不多,虽然是冬天,但塘泥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冻得邦邦硬,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出不少湿软的泥土。 两人分工合作,徐子良负责挖掘,而木雷则在一旁用手电筒照明,并时不时帮忙清理挖出的塘泥。 随着挖掘的深入,木柱周围的塘泥渐渐被清理干净,露出了木柱底部与池塘底部接触的部分。 就在这时,徐子良突然感觉手中的铁铲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的东西,随着铁铲的接触,那绵软的家伙似乎是活着的,它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同时扭动着身体准备逃离。 “找到了!”徐子良大声说。 他手下更加用力,用铁铲压住想要逃离的家伙,管它是水鬼还是泥鬼,今天不能再让它闹动静了。 第59章 地笼里的巨鱼与它的家族成员们 铲子下方,传来剧烈扭动的感觉,同时发出啊啊的尖叫声。 “是什么?”木雷惊呼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 徐子良没有回答,而是更加专注地观察塘泥里的情况。突然,他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快,帮我扶住,我们可能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经过一番努力,塘泥终于被一层层清理出来。 铲子下方,疯狂的一番扭动之后,那活物似乎累了,它暂停下来。 木雷稳住铲子,徐子良负责清理。 木柱的底部,沉着一只巨大的塑料的地笼,这地笼不知沉在水底已有多久,一只巨大的塘鲺困在其中,它一直尝试着从地地笼里出来,每一次的挣扎,都会撞向木桩,塘鲺通常都在夜里活动,所以每到夜里,都会传来它在地笼里撞击木桩的巨响。 徐子良将地笼拎到地面上,如果是竹编的地笼,沉在塘中的这几年早就破损和腐朽,被困的塘鲺也早就破笼而出重获自由,但这塑料地笼,即使再过十几二十年也会完好无损。 当初想要抓它的人已经不在了,地笼成为不幸落入其中的塘鲺的囚笼。 塘鲺的双眼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惊恐与绝望,它庞大的身躯在地笼的束缚下显得无助而扭曲。 它身上的鳞片被泥泞覆盖了大半,显得狼狈不堪,这几年一直在狭小的地笼中这样活着并越来越大,这饱受折磨的生活,让徐子良紧紧皱起眉头。 “真是没想到,发出怪声的竟然是它。”徐子良望着地上的塘鲺,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几分同情,“这么大的家伙,困了这么久,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一直在这里,这么小的地方,它平时吃什么?”木雷问。 徐子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笼的构造:“这地笼的网眼设计得挺巧妙,既能防止小鱼小虾逃脱,又能困住像塘鲺这样的大型鱼类,它平时吃那些闯入地笼里的小鱼小虾。” “还好,不然早就饿死了。”木雷同情地回答。 徐子良开始打开地笼,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给这已经饱受折磨的带塘鲺来更多的痛苦。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把它扔回池塘吧?”木雷看着挣扎的塘鲺问道。 徐子良沉吟片刻:“既然是我们发现了它,也算是有缘。” “啥意思?”木雷眼巴巴地看向徐子良。 “放了它。”徐子良果断地说。 塘鲺这种鱼的名字,听起来确实不咋好听,让人联想到阴暗潮湿的地方,不过,它的肉质还是不错的,末世之前,徐子良吃过几次塘鲺,红烧塘鲺,豆腐塘鲺,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可见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放了它?”木雷的声音里满是不解,眼神在塘鲺和徐子良之间游移,“这……这可是个大家伙,拿回去炖了,够咱们吃好几顿的了。”木雷说。 徐子良摇了摇头:“它被困这么久,已经够惨了,出了这个地笼,我不想让它进入另一口锅里。” 木雷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听你的。”木雷说。 他年龄虽然小,大快朵颐的口腹之欲放在第一,可是,当他看到塘鲺那双眼睛时,他与徐子良一样,猛然联想到自己,虽然没被困在地笼之中,但在这个末世里,每个人又何尝不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地笼里呢? 这个地笼,虽然没有实体,却无时无刻不在限制着人们的自由。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世界里,人们就像这条塘鲺一样,虽然拥有了广阔的天地,却依然无法摆脱命运的束缚。 池塘里又发出哗啦的声响。 木雷扭身跑向池塘,他用手电照向池塘中,亮光中,大大小小的塘鲺,大概有十多条的样子,脑袋从塘泥中伸出来,齐齐看向水面,眼神似乎在寻找什么。 听到池塘里的动静,地笼里的塘鲺再次疯狂地扭动起来,像是响应池塘中的动静。 “是它的家人。”闻声而来的徐子良说道。 这么多年,虽然被困在地笼之中,但它还有家人的陪伴,因此一直活到现在吧。徐子良心想。 徐子良与木雷合力将地笼连同塘鲺一起搬到了池塘边。 他俩将塘鲺缓缓放出。 塘鲺感觉到它获得了自由,空中猛地一记摆尾,扑通落入池塘,溅起一片水花,然后迅速消失在了水中,那伸头看向水面的几条鱼跟着消失不见。 这池塘里有它们的家。 “别被人找到。”木雷望着塘鲺消失的方向,轻声说道。 徐子良拍了拍木雷的肩膀,笑着说:“走吧,这种鱼精着呢,不用咱们叮嘱它”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今夜,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 第60章 陶埙在阿尼的回忆里温暖地吹响 阿尼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门口。 看见徐子良他们回来,阿尼迎上来。 “我哥呢?”阿尼问,他的眼神越发痴傻 看着阿尼那张因担忧而显得愈发呆滞的脸庞,徐子良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毕竟,伙夫是死在他的手上。 如果阿尼知道这件事的真相,阿尼会怎样? 徐子良不敢往下想。 伙夫这家伙真实的姓名是什么,徐子良也无法知道了,阿尼和伙夫的关系,是怎样一个兄弟情深的存在,徐子良更是不得而知。 但阿尼记得。 他俩自小失去了父亲。 阿尼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母亲嫁到外地,和家里断了联系。 阿尼和哥哥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但弟兄俩被视为负担,尤其是阿尼,他在出生时遭遇母亲难产,智力发展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在爷爷奶奶家那略显拥挤的小家里,小小的天地间,难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温暖。 哥哥会带着阿尼捡废品,大小身影,穿梭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阿尼紧紧跟在哥哥身后,小小的身影在垃圾箱之间穿梭,每当发现饮料瓶或者报纸书籍等有用的废品,阿尼的眼睛就会亮起来,兴奋地递给哥哥,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哥哥总是笑着接过阿尼的发现,他教阿尼如何分辨哪些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资源,哪些是需要特别处理的危险废物。 卖废品不多的钱,如果不被爷爷要走,哥哥会带阿尼买些好吃的解解馋。 阿尼还记得他第一次拥有玩具,也是哥哥捡回来的。 那天,他们来到了一片即将被拆除的老旧社区。这里到处都是被遗弃的家具、玩具和书籍,阿尼跟在哥哥身后,兴奋地穿梭在废品之间。 弯腰捡寻废品的哥哥突然直起腰,他举起一只呜哇对阿尼大喊:“看我捡到了什么!” 阿尼跑到哥哥身边,从哥哥手中接过了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但它不是石头,是陶器,带有孔洞。 那是一只圆形的陶埙,他们当地人叫作呜哇,因为吹起来的时候就是呜哇呜哇响的。 六七千年前就有了埙,也是呜哇呜哇的音,聪明的古代先民,曾用带有孔洞的石头砸向猎物,当时空气流穿过石上的空腔,形成了哨音,这种哨音启发了古代先民,他们便吹奏带空腔或洞的石头模仿动物发出的声音,使它成为一种诱捕猎物的工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原始的乐器逐渐超越了其实用价值,被赋予了更为神圣的意义。古人用它来祭祀天地鬼神,那悠扬的音律成为了连接人神之间的桥梁,是沟通天地、敬拜鬼神的最佳纽带。 当然阿尼不知道这么多,他只是知道,哥哥将埙放在嘴边吹响的时候,苍凉与穿透力极深的声音吸引了他。 哥哥将埙送给阿尼,他告诉阿尼,假如有一天阿尼找不到他,那就吹响陶埙,不管他离阿尼有多远,他都会听到阿尼在喊他,就会赶到阿尼身边。 陶埙,阿尼一直带在身边。 夏天是阿尼最喜欢的季节,一头汗水回来,他们会在镇子外的河里洗个澡在回家。 镇上的小河,是孩子们避暑的天堂。 阿尼和哥哥会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在清凉的河水中嬉戏打闹,捉鱼摸虾。他们还会找来废弃的木板,制成简易的小船,在河面上轻轻划行,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们的笑声轻轻摇曳。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坐在河岸边,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虽然没有理想和远方,但内心感觉非常满足。 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回家吃晚饭。 哥哥十五岁,还是十六岁的时候,那时他不再带着阿尼四处捡破烂了。他进入一家饭店当学徒,从洗剥切开始学起。 哥哥能吃苦,眼色又活,不到一年的时候就能上灶独立炒菜了,并且菜味不输给师傅。 结束学徒生涯,哥哥成为厨房的首席大厨,不过总共也就三个厨子。 能够独当一面了,手艺虽然并不超群,但小饭馆因他的存在,生意一直不错。 那时哥哥已经有了和店老板讨价还价的资本,让阿尼经常来饭店吃饭是他坚持的一点。 如果他不在家里,爷爷奶奶是懒得照顾阿尼的。 当然,阿尼并不是白吃,哥哥会付账。 因此阿尼经常去小饭店找哥哥,那时哥哥会给他安排一张不影响他人就餐的饭桌,炒个阿尼爱吃的菜,再端来一碗米饭,阿尼每天的午饭与晚饭,就是这种幸福的体贴下进行的。 自从哥哥做了厨师,昔日瘦小的阿尼,成为个头达到一米八零,体重二百四斤的胖子,当然,智力上依旧像个孩子。 有的时候,阿尼会习惯性地站在小饭馆的门口,手里紧握着那只陶埙,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等待着哥哥忙碌一天从厨房走出来,然后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 阿尼还去过哥哥的工作间,后厨。 夜幕降临时,是后厨最忙碌的时刻,厨房的灯光昏黄而温暖,阿尼看着哥哥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菜肴,香气四溢,哥哥和同事们的交流总是那么快乐,那是一个团结的,小小的小集体,在烟火气中编织着属于他们的日常篇章。 阿尼觉得日子将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了,挺好的日子,他特别满足,感觉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 然而,平静的生活总是伴随着未知的波澜。 疫病突然席卷了这个小镇,仿佛一夜之间,往日的喧嚣与繁华都被一层看不见的阴霾笼罩。饭馆的生意一落千丈,顾客们纷纷闭门不出,生怕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缠上。哥哥所在的饭馆也没能幸免,从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最后不得不宣布暂时歇业。 哥哥失去了工作,家中的经济来源骤然中断。爷爷奶奶年迈体弱,无法再像过去那样为家庭贡献什么,反而需要更多的照顾。 阿尼智力有限,但他能感受到家中的紧张气氛,看着哥哥眉头紧锁,夜不能寐,心里也跟着焦急起来。 为了缓解家中的困境,哥哥开始四处寻找新的工作机会。然而,在那个特殊时期,工作机会少之又少。最终,哥哥只能暂时加入了一支由失业青年组成的志愿者队伍,帮助镇上的居民采购物资、运送药品,尽自己所能为抗击疫情出一份力。 每天,哥哥都会天不亮就出门,直到夜深人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阿尼总是守在门口,手里紧握着那只陶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生怕错过哥哥归来的身影。每当听到哥哥的脚步声,阿尼就会立刻跑上前去,用他那略显笨拙却真挚的方式给哥哥一个拥抱,仿佛这样就能驱散哥哥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忧愁。 尽管生活艰难,但哥哥从未在阿尼面前表露出丝毫的沮丧和绝望。他总是用乐观的态度感染着阿尼,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阿尼也相信哥哥的话,他坚信只要他们兄弟俩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捉弄人。 疫情没有得到控制,生活也不会再步入正轨,先是爷爷离开,相隔一日,奶奶也离开人世。 虽然不是给了他们温暖与关怀的人,但总归还是带有血缘的亲人,总是能够感受到一份不易察觉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再后来,身边更多的熟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 一次哥哥出门寻找食物,阿尼在家里足足等了一整天,从上午等到深夜,都不见哥哥回来。 阿尼惊恐不已,想到所有的亲人都从他的身边离开,这一次他害怕哥哥也会离开。 黑暗中,阿尼拿起哥哥送给他的陶埙,呜哇呜哇的吹了起来,那苍凉而又穿透力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会将这呼唤声一直送到哥哥身边。 他一直吹一直吹,只有吹响陶埙才会不觉得害怕。 直到半夜,哥哥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第61章 夜间孩子们的嬉笑声与微光菌子 阿尼从口袋里掏出陶埙,呜哇呜哇地吹起来。 在徐子良与木雷看来,阿尼的吹奏技艺毫不着调,没有旋律,当然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吹陶埙,这陶埙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破烂的。 阿尼懂得自己,他闭起眼睛吹,似乎感受到哥哥的脚步正在向他接近,哥哥说过,只要他吹起陶埙,无论有多远,哥哥都会向他身边赶来。 阿尼闭起眼,偶尔睁开眼睛,看看哥哥有没有出现在眼前。 发现并没有,他再次闭起眼睛,期待下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哥哥就在眼前。 “他这样呜里哇啦的,回头别把那伙人给招来了。”木雷突然担忧起来。 “唉,让他吹吧。”徐子良无奈地说。 伙夫死在他手里的那一幕,阿尼似乎已经忘记,别看他傻,但潜意识让他不接受这悲痛的现实,所以进行了屏蔽吧。 就怕,就怕某一天阿尼会想起那一幕。 所以有时傻也是一种好事。 徐子良觉得他亏欠了阿尼,他不了解伙夫,但他很清楚认识到,他终结了这个世界上最爱阿尼的人。 “接下来,咱们就不用带着他了吧,看起来他已经完全好了。”木雷说,他对阿尼始终保持着戒意。 也不怪木雷,阿尼一米八多,虎背熊腰的体态让他光是看起来就有种压迫感。 “那伙人抛弃了他,他也回不去了。”徐子良回答,这时他的眼神落在门外的一物上。 徐子良站起身来。 那是泡在桶里的菌子。 连吃了两天,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大了一些,而且切口处已经完全看不出切过的痕迹。 它的伤口自愈了?徐子良走向菌子。 “你拿出来的?”徐子良问木雷。 “没有啊,刚才它还不在这个地方呢。是阿尼拿出来的?”木雷看向阿尼。 阿尼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不再吹那呜哇,但他闭着眼睛,跟坐禅似的。 “阿尼你拿出来的?”徐子良又问。 问也白搭,阿尼就像没听见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冷风吹进徐子良的脖子里,徐子良打了一个哆嗦。 菌子不仅体积增大,而且色泽也有所转变,猪肝色,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 “这家伙……有些不对劲。”徐子良喃喃自语道,“你看,我切过的那些地方,现在已经看不出来了。” 木雷闻言,也凑了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实,它好像在不断长个子呢。” 徐子良将菌子重新放回到桶里,不过这时他发现,菌子已经大到桶里放不下它了。 徐子良和木雷再次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不安。 “它好像不是菌子,是太岁。”徐子良仔细地打量着菌子。 “太岁?” “对,就是那个太岁头上不能动土的太岁。” “它头上又没土,再说你不是从树林里把它捡回来的吗?所以可以动它对吧。”木雷看出徐子良的害怕。 不怪徐子良害怕,自古以来,太岁就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令人难以窥其全貌。 尽管科学界对此进行了不懈的探索,但至今仍未能给出一个明确而统一的定义。 一边是怕,一边是口欲之窥,民间吃太岁的传统源远流长,吃太岁能长寿,人们对此深信不疑。尽管有了“太岁头上不能动土”这一古老的警告,却不能阻止人们品尝这神秘之物的脚步。 古代传说里,也提到过吃太岁能够益寿延年。 传说中尧、舜、禹、颛顼等上古帝之所以长寿,因为他们和吃视肉有关,视肉有可能就是太岁,两晋学者给《山海经》作注时,解释了什么是视肉: 形如牛肝,且拥有双目,食用之后似乎永不枯竭,不久又能恢复原状。 和徐子良发现的菌子简直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徐子良捡来的菌子上没有长眼睛。 山海经里把这种视肉与虎豹熊等猛兽并列,这种归类排列,说明这种视肉性情也猛兽。 看来徐子良的害怕是有道理的,因为视肉是有本性的,其性大凶,触之不祥。 “我们老家山上就出过这种东西。”徐子良突然想起家住农村时的一件事情。 也是一团肉乎乎的东西,村民在自家地里挖出来的,感觉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就带回家里,养在院子的水池里。养了好几年,不明之物长大不少,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夜里,肉乎乎的家伙不见了,村民说它长大了,管不了了,所以自己跑了。 村子里怪事多,怪谈也多,所以这事没啥太大的反响。 徐子良记得大舅还提过这件事,大舅说那肉乎乎的东西是肉灵芝,灵芝分类型,地上与地下的,跑掉的那个是地下灵芝,喜欢潮湿但不喜欢水池生活,当它达到某种能力时,就有了自由行动的本事,趁着夜里重新找个地方住太正常不过。如果在地里或者别的地方发现这种肉灵芝,不要打扰它就好了,它不喜欢被干扰。 小时候的徐子良问过大舅,如果打扰了肉灵芝会怎样。 大舅回答,那么有可能会被肉灵芝报复。 因为它有想法有脾气,几乎所有的肉灵芝脾气都不是太好,轻则会用身体里分泌的毒素神不知鬼不觉地投进人家吃的水中,重则会施加诅咒,让被施了咒的人家过得不顺或者是家破人亡。 徐子良突然意识到,他发现的菌子,大概就是大舅所说的脾气不好的肉灵芝。 肉灵芝从屋里跑出来,也许是想回到森林里去。它不喜欢这里。 换谁都不会喜欢,况且还是拿小刀在身上割肉的那种。 大舅还提起过一种极品灵芝,能够永生,水煮火烧都不会死,它还有名字,叫作风生兽,风一吹就能再次活过来。 徐子良把他听过的传说和木雷说了一遍。 传说让他两人的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这菌子,或者说这太岁、肉灵芝,极可能拥有超乎寻常的能量与智慧,它的存在,让这个小屋瞬间变得危机四伏。 “那,咱们还能吃它吗?它不会吃咱们吧?”木雷盯着那一夜间长大将近一倍的菌子小声问。 他怕菌子听见他的话。 “咱们没有别的食物了,就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它死,就是咱们亡。”徐子良同样小声回答,“再说了,传说就是传说,我觉得没严重到这一步吧。” 徐子良又安慰木雷。 一个人害怕和担忧,总比两个人一起担忧害怕要好。 “我觉得,这个菌挺好吃的,而且还管饱,吃了之后好久都不会觉得肚子饿。”木雷说。 “还让人感觉特别精神。”徐子良也说出他的发现。 “不过,等找到别的食物的时候,咱们还是把它丢了吧,不,咱们把它送回原来的地方吧,万一你大舅说得都对,它报复咱们怎么办,都割过它好几次了。”木雷低声说,他又看了菌子一眼。 菌子这时很安静,但谁知道它的身体里有没有隐藏着耳朵,此时正支着耳朵听他俩的对话呢。 或者,它不用耳朵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看不见的心眼,正在它体内的某种地方转动着。 徐子良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在找到食物之前,他们还是要以菌子为食。 晚饭还是煮菌子。 徐子良走向菌子,他盯着菌子看了一会儿,菌子很安静,没有什么反应。 徐子良将它捧到桌子上,掏出小刀,又等了半分钟,他举起刀子。 “哥,哥。”门外,传来大叫声。 是阿尼。 阿尼站起身,向度假村的草坪广场冲去,那草坪早就枯死多年。 “你快回来,哪里有你哥。”徐子良举着刀子跟了出去。 阿尼大概产生了幻听,听见远处有伙夫的声音,所以追了过去。 远处自然无人。 阿尼站在枯死的草坪上,左看右看,失望地停下来,他低着头,沮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然后盲目地踱起步来。 “唉,行吧,溜达吧,就当锻炼了,只要不住池塘里跳就行。”徐子良叹口气说道,他又回到小屋里。 每次徐子良处理菌子的时候,不需叮嘱,木雷就会熟练地在一旁架锅生火。 他俩的配合,完全默契起来。 牛肝色的菌子躺在桌子上。 徐子良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举起刀,他知道这一刀下去,不仅仅是满足口腹之欲,更可能是与未知力量的直接交锋。 锅下燃烧的柴枝,突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徐子良再次审视了菌子一番,确认没有异常后,手中的小刀终于缓缓落下。 无声无息,菌子的表面被轻轻划开,徐子良继续向下切,他能够感触到刀下的顺滑。 还是同样的处理方法,将菌子切成均匀的小块,每一刀都显得格外慎重。再小心翼翼将切好的菌子放入锅中,入锅煮沸,整个过程中,他和木雷都屏息以待,生怕会发生对他们不利的变化。 菌子在锅中翻滚,鸡肉的香气,渐渐从锅里蔓延出来。 徐子良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菌子,切口处还在,此时没有自愈,菌子静静地,仿佛也在盯着他们。 吃下菌子之前,徐子良再次深吸一口气,他决定不再犹豫,用树枝叉起一块热腾腾的菌子块,轻轻吹凉后递到嘴边。 真香,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只是一口,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连日来的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木雷也咀嚼着,他俩相视一笑,心中都明白,无论这菌子究竟是什么,它都将成为他们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中生存下去的重要依靠。 “哥……”阿尼还在远处大叫,他没有放弃。 “他怎么办?”木雷问。 “给他留一口呗。”徐子良回答。 阿尼之所以从奄奄一息到现在能够气量十足地在幻觉中喊叫,也是因为这菌子的滋养。 说到底,这菌子真是救了他们命的好东西。 知道了菌子是不需要水泡的。 徐子良把菌子放在桌子上,还给它盖了件衣服,就好像怕它受凉一样。 其实是不想面对心中的那种顾忌感。 天黑之后,阿尼才怏怏不乐地回到屋子里,他仍然不说话。 这让徐子良一度又怀疑起阿尼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阿尼进门后坐在门板上,耷拉着脑袋开始打盹。 在草坪上一声接着一声嚎着,也是十分耗费体力的事。 徐子良将整个锅递到阿尼面前,阿尼犹豫一下,也觉出自己该进食了,他端起锅子,连吃带喝,吃个底朝天一滴不剩,这才放下锅子,但他依然不说话。 坐了一会儿,阿尼咕咚一声躺倒在木板上,他开始睡觉。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阿尼的无言,同样让木雷有点紧张,毕竟要在同一间木屋里过夜,他害怕半夜里阿尼会报复他俩。木雷用很小的声音问徐子良。 “不会的,休息吧。”借着一盏微弱的小太阳能夜灯,徐子良看着阿尼说道。 徐子良有种自信,阿尼不是一个会掩饰会假装的人。 不管怎样,这个夜晚必然会很舒服的,饱足,清静,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可这一夜,并不像他们所感觉的那样,能够在清静中安然度过。 阿尼打起呼噜,这呼噜声听起来很真实,不像装出来的。 木雷渐渐放下心,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简直就是身边的一个定时炸弹啊。 无论徐子良怎样相信他,木雷绝不会相信。 夜,渐渐深沉,小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连窗外的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木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尽管身体因菌子的滋养而倍感舒适,但心中的不安却如同暗流涌动,难以平息。 徐子良那边,呼吸均匀,听上也是已经熟睡,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这份看似平静之下,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悄然弥漫。 菌子静静地躺在桌上,被衣物轻轻覆盖,仿佛一个沉睡的精灵,等待着某个未知的唤醒。 突然间,小屋外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响,像是风吹过枯枝,又似是某种低语,在这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木雷猛地坐起,紧张地望向窗外,却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木雷推了推身旁的徐子良,低声问:“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徐子良睁开眼,眉头微皱,仔细聆听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风吧。别多想了,快睡吧。” 窗外却无风,小屋安静到呼吸声都被放大好几倍。 木雷能听出来,徐子良的呼吸声没那么平静了,有点急促。 未知的恐惧越来越近,这时,他们一起听到远处传来小孩子的笑声,不是一个孩子,是好几个孩子,很小的孩子,大概有一群之多,他们嘻嘻笑着,不知为什么在高兴,这声音越来越近。 在黑暗中嬉戏,笑声清脆,却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夜晚的寒意,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木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挨着徐子良坐下来,试图从徐子良身上的温暖中汲取一丝勇气。 徐子良也感受到了木雷的紧张,他轻轻拍了拍木雷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自己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扫向桌上那被衣物遮掩的菌子。 月光从窗子的缝隙里投进来,正好照在菌子身上。 木雷也看向一线月光下的菌子,有一种隔着裹尸布,看着一具尸体的恐惧感。 这月光也是的,往哪里照不好,偏偏要照在菌子身上呢。 “别害怕,我们在一起。”徐子良低声说道,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想了想,徐子良缓缓起身,点亮了小屋角落里的另一盏备用小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四周的黑暗,未知的恐惧被隔离在屋外。 就在这时,门缝处似乎有细微的风吹过,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香气,与菌子煮熟时的味道截然不同,它更加原始,更加古老,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与敬畏。木雷和徐子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与不安。 “我们……去看看。”徐子良终于下定了决心,躲避不是办法。 孩子们的嬉笑声,依然在门外的不远处。 徐子良轻轻推开木门,木雷紧随其后,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小屋,他们踏入那片被月光勉强照亮的枯死的草地。 四周静悄悄的,孩子的笑声在远处,依旧清晰可闻,却又仿佛永远也无法接近。 他们循着声音走去,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就在这时,徐子良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处不起眼的草地上,那里,几朵散发着微光的菌子正静静地生长着,像修长的手,轻轻摇摆着,与桌上那只菌子截然不同。 它们大概不是同类。 枯死的草坪上,突然生长出来的菌子显然拥有生命,借着月光,正以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方式与徐子良所感觉不到的世界交流着。 “啥时有这些……”木雷低声说道,手指轻轻指向那些发光的菌子。 就在这时,远处孩子的笑声突然停止。 随着笑声的消失,发着微光的菌子突然不见了。 夜,依旧深沉,静得吓人。 “不响了,应该是林里的风,听起来奇怪而已,咱们回去。”徐子良说。 他们回到小屋里,却怎样都睡不着。 诡异的孩子的笑,发光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菌子,这不会是一场梦吧? 回到屋里,木雷的牙齿在打架,夜里本来温度就低,而真正的冷,是心底的惧怕所造成。 “前两天是鱼闹动静,现在是……”木雷叹气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明天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总会找到原因。”徐子良故作轻松。 “睡吧。”徐子良又说。但他心里很乱。 那一群小孩子的笑声,太恐怖了,直到现在,他的手脚都紧张到冰凉,无法回暖,就像被吓死了一般。 第63章 强大的致幻力让他们陷入迷茫与惊恐之中 屋里似乎有光。 但徐子良和木雷出门前,确定是把灯熄灭了的。 光,来自菌子所在的位置。 徐子良小心翼翼走过去,轻轻掀开衣物的一角,只见菌子的切口处,竟隐隐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是某种生命在暗夜中苏醒的预兆。 木雷心中一惊,正欲细看,突然,菌子表面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股无形的力量自菌子中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屋。徐子良和阿尼几乎同时惊醒,两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恐惧。 就在这时,小屋内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突破空间的束缚。一道模糊的身影,在扭曲的空气中缓缓成形。 菌子在变形。 它膨胀、伸展,变得庞大而复杂。每一根菌丝都在暴力地输出成长与裂变,它们交织、膨胀,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个体,诡状殊形。 徐子良的水果贩子的回忆被唤起,他感觉面前这不断膨胀变形的家伙就像一只巨大的,坏掉的梨形怪。 窗外,孩子们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他们不再是嬉笑,就像接到任务,他们严肃而整齐地合唱起一首歌。 那歌诡谲无比,不像人间的歌,也不该是人能听的歌,但一定是变形的菌子所喜欢的,它配合着歌声在舒展扭曲。 徐子良和木雷呆坐在椅子上。 只能观,不能碰触,无法交流,除了呆坐着,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那歌声令他们头疼欲裂。 歌声有形状,像一张网,向着小屋之外无垠的黑暗蔓延,在黑暗中交织起细密的脉络,组成信息与能量的布控。 徐子良和木雷惊惧到了极点,在这样的网中,他们是无法逃离的,接下来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我哥。”小屋不大的空间里又多了一声炸响。 阿尼做梦又梦见伙夫了。 谢天谢地,一切消失了,徐子良和木雷仍然坐在漆黑的小屋里,没有光,没有孩子的合唱,没有菌子的疯狂变形。 “我在做梦?”半晌,木雷的声音轻轻响起。 “咱们做的是同一样的梦。”徐子良无法解释他们刚才经历的一切。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他们知道,这次的事件远未结束。 一直静坐着,直到黎明。 屋子外居然传来了鸟的叫声。 鸟鸣的悦耳,才真正唤醒了徐子良和木雷,他们还活着,并且又迎来了一个白天。 菌子很安静,就跟深夜的那不寻常的一幕和它完全无关一样。 借着白天的胆量,徐子良上前掀开盖着菌子的衣服。 看似安静,它还是悄然地发生着变化,切口处又愈合了,并且它的形状发生了变化,梨形的,还有,尖短的那一头,似乎长出两只小疙瘩。 徐子良仔细地看了看。 那小疙瘩宛如突出的两只眼睛,只是没有瞳孔,只是两只突出的,肉乎乎的疙瘩。 徐子良打了一个寒战,那肉眼睛似乎在盯着他的反应,看到他在害怕,菌子就像在模仿他,也打了一个寒战。 “我想,我们今天该把它送回去了。”徐子良低声对木雷说。 “好。”深夜的经历,让木雷惊魂未定,这会儿,他再也没有吃这菌子的胆量了。 他们用几件衣服裹好菌子,然后向着发现菌子的森林方向走去。 死去的草坪上,并没有昨夜所见的发光的,如同修长之手的菌子,一切如常,只是他们的心情不再一样,尽管是在白天,但心情冷而紧张。 冬天的阳光透过交集的枯枝,斑驳地洒在这片虽然死去,但仍神秘的森林的土地上,死去的自然,有种令人压抑的震慑力。 徐子良感觉他的喉咙干到了极点,他的喉咙似乎也是一片死寂,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枯死植物混合的特殊气息, 他们踏在枯枝交错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每一步都踏在了他们心头的不安之上。 凭借着回忆里的方向,徐子良在找寻他发现菌子的地方,找到之后,把菌子回归原位,他们要立即从这里逃离。 不需要开口说话,徐子良和木雷也能感觉到彼此的紧张与戒备。 昨夜那股神秘怪诞的力量虽然没有显现,但那股压抑感却如影随形,就像两个看不见的鬼魂正趴在他俩的后背上。 终于,徐子良停下了脚步,他感觉自己找到了发现菌子的地方。 压力就在这时膨胀,随着他俩的逐渐靠近,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变得越发强烈,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好难受。”木雷轻声说。 “咱们这就回家。”徐子良低声回答,“等我把它放下。”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以跑的姿势来到发现菌子的树下,将怀中抱着的菌子放下,然后一层一层地剥开包裹着菌子的衣服。 可这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因为他发现,衣服里空无一物 见鬼了——菌子不见了。 徐子良与木雷的眼中满是愕然与不解。 明明刚刚还紧紧抱着,怎么会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静悄悄的,阳光洒在他的脚面上,鞋子的头破了一个洞,肮脏的袜子是花的,他穿的是女袜,一切看似平常,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没了,它没了?我们……是不是又做梦了?”木雷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疼痛感让他确信这不是梦境,但眼前的一切又让他难以置信。 徐子良摇了摇头:“这不是梦。菌子……它自己跑了。”他低声说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他环顾四周,试图从这片死寂的森林中找出菌子去向的蛛丝马迹,但除了枯枝败叶,什么也没有。 “反正,都没有了,它自己跑了也好,不用咱们送,咱们回去吧。”木雷的声音有些急促,他不想再在这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多待一秒。徐子良点了点头,两人迅速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匆匆离去。 一路上,他们几乎是小跑着前进,生怕那未知的菌子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跑了一段距离,他们发现似乎还停留在原地。 相同的树,相同的位置,他俩气喘吁吁,对视时眼中都充满了惊恐与不解。 四周的环境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凝固,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 “我们……在绕圈子?”木雷的声音沙哑,他努力平复着呼吸,试图从这种诡异的循环中找到一丝理智的线索。 徐子良紧紧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的思维不被恐惧吞噬。“不可能,我记得这条路,我们确实在朝外走。”他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任何可以指引方向的标记,但除了死寂的树木和枯萎的藤蔓,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风穿透了森林的寂静,带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霉味与一丝香气,好像是菌子特有的味道,却又更加复杂深邃。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木雷的声音更低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戒备。 徐子良也皱起了眉头,他确实嗅到了那股味道,而且越来越清晰。“是它,菌子……它在引导我们。”他喃喃自语,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随着这股气味的指引,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未知的深渊边缘。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得模糊,树木的轮廓在视线中扭曲,仿佛整个森林都在随着他们的步伐而移动。 终于,他们走出那片诡异的森林,前方就是开阔的空地,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震惊不已。 空地上,一个巨大的梨形菌子就竖在他们前方。 凸出的,肉疙瘩的眼睛与嘴,形成一种嘲笑的表情。 徐子良和木雷同时深吸一口冷气。 背后的树,闭合成一条隐约的通道,看样比眼前更凶险的一条道,徐子良和木雷意识到,没有回去的路了。 只能向前,或者退后,巨大的梨形菌子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气味,像封装放坏的鸡蛋,气味浓烈令人窒息。 “什么鬼?”徐子良终于能开口说出这几个字。 气味不止难闻,还令人头晕目眩,徐子良感觉脚下不稳,他开始摇摇晃晃。 而这时,他突然发现,木雷不在他的身边了。 徐子良转过身,想看看木雷是不是在身后,然而并没有,他的身后是一团灰色的迷雾,可刚才明明是森林的,虽然吊诡,但毕竟是他们行走过的森林,这片迷雾又是什么时候在身后形成? 刚张开口想要呼喊木雷,一阵恶心从胃里瞬间顶到了喉咙口,徐子良再也忍不住,他大口大口呕吐起来,胃里并没有多少存货,所以他很快就连胆汁都吐得干干净净。 呕吐停止的间隙,徐子良努力调整模糊的视线,努力地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迷雾中,他隐约看到了木雷的身影,但那身影似乎在不断地扭曲变形,仿佛被某种力量拉扯着。 “木雷!”徐子良用尽全力喊出这个名字,但声音却被迷雾吞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试图向那个模糊的身影走去,但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抗拒他的前进。 更加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徐子良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旋转。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地旋转,让他无法稳定下来。 在旋转中,徐子良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无尽的旋涡之中。迷雾中,那个巨大的梨形菌子似乎在嘲笑他的无助,它的肉疙瘩眼睛和嘴仿佛在不断地变化,形成各种诡异的表情。 徐子良努力地想要保持清醒,他知道如果自己失去了意识,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徐子良趴倒在地,他努力抬起头,不肯认输地抬起头。 孩子的笑声再次响起,一张脸出现在徐子良的面前,很怪异的脸,正凑向徐子良, 接着,一盆水泼在徐子良的脸上。 笑声消失了,没有森林,没有巨大的,长了嘴眼的梨形菌子,也没有迷雾。他还在木屋里,趴在地板上,怪异的脸,是阿尼的,他手里拎着桶,水桶里的那点水,都泼在了他的脸上。 “你叫啥,一直叫一直叫的,我害怕。”阿尼说。 木雷趴在桌子上,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扶着脑袋连声说头晕。 至于菌子,仍然放在桌子上,没有任何变化。 徐子良走上前,抱起菌子,向池塘边走去,没错,就是这个菌子,有种致幻力,让他们陷入了一场接着一场的幻境之中,差点迷失了方向。 找了一处水深的地方,徐子良将菌子轻轻放入池塘中,看着菌子缓缓沉入水底,他同时要告别这不真实的梦境。 木雷揉了揉眼睛,看着徐子良做这一切。 他没有劝阻徐子良这样做,因为他与徐子良一同经历了食菌后的恐怖幻境。 所以,一定要果断告别。 “为什么阿尼没事,他吃得可不少。”木雷问徐子良。 “也许他的智商低,不会思考那么多的问题,所以不会受到菌子的干扰吧。”徐子良狂想。 “没有了。”阿尼坐在池塘边,看着菌子的沉没,面无表情地说道。 “咱们得去寻找食物了。”木雷建议道。 他们必须尽快动身,去有可能有食物的地方。 要去的博物馆,附近曾经是很热闹的地方,也许在那里能够找到食物。 在找到原种的线索之前,这个地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至于阿尼,徐子良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抛下他一个人,还是带着他一起走下去,徐子良自己都不知道。 阿尼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他的行为总是出人意料,让人难以捉摸。徐子良更怕阿尼会回忆那段失去记忆。 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对带着阿尼一起走,木雷投了反对票。 徐子良否定了这张反对票,他决定带着阿尼一起。 收拾好简单的行囊,他们几个动身前往博物馆。 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他们必须找到食物,找到原种的线索,才能在这个末日后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这条路,徐子良熟悉,不过他们还是用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才走到地方。 那伙人可能也来过这里,徐子良他们还得留意不能和这伙人遇见。 博物馆的建筑在远处显得格外显眼,那是一座古老的建筑,曾经是城市的文化象征。如今,它就像死去多年,静静地矗立在荒寂之中。 第64章 博物馆留守的最后一个值班人员 菌子在水下吐起泡泡。 接着它缓缓浮上水面,当然徐子良和木雷他们看不见这一幕,他们抵达博物馆,岁月的破败同样没有放过博物馆,空气陈旧,似乎时空的长河流到这里便戛然而停。 尽管是白天,昏暗的走廊与展厅令他们寸步难行,他们没有进展厅,用手电照了一下,展厅陈列柜里的玻璃看起来是破碎的。 “看来最乱的那一会儿,有些人不但抢粮抢菜,他们还抢文物,可是要这东西干什么呢?”徐子良无奈地说。 “可能,觉得以后能用来换食物吧。”木雷猜想。 末日到临时的种种混乱,都出于本能的自保,出现什么样的极端行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活下去。 保管部在办公区域,徐子良和木雷迅速地朝着办公区域的方向前进。 通道的空间非常大,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上回响。 徐子良抬头看看上方,再看看两侧,他感觉这种空间设计的人真是热爱古墓,整体看来,和一个巨大的墓道没有什么区别。 阴气森森的感觉让徐子良放轻了脚步。 阿尼的个子大脚步沉,走起路来咚咚作响。 木雷皱着眉头,几次回头提醒阿尼走路的动静声不要这么大。 可是和阿尼说这些,他的脸上只有置若罔闻的反应,跟随着徐子良他们,是他智商所能达到的最高的本能反应,但让他在这种环境下注意调整脚步,他理想不了,也不会执行。 “笨死了,刚才就应该让他留在外面的。” “那可不行,如果他跑丢了,这个地方那么大,咱们找都不好找。”徐子良回答。 他的腹部不断地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小刀在他的胃里搅动,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每当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都会立刻将其驱散,因为他害怕一旦深思这个问题,那种难以名状的饥饿感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甚至可能会让他失去理智。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和饥饿做斗争,他必须尽快找到食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木雷发出干呕的声音,每次饿到几点,他的胃都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下一步的反应就是呕吐,虽然什么都吐不出来,这样会更令他更加难受与痛苦。 “喝点水,缓解一下。”徐子良只能如此安慰,他们的身上除了一些水,没有任何食物。 “不喝了,喝了更想吐,咱们快点找资料吧。”木雷无力地回答。 “行,找到后咱们周边寻找食物。” 保管文物的仓库,门被暴力摧毁,里面的文物一片狼藉,难有几件完整的,看得出来,这里被洗劫过,一些文物被带走,一些文物被恶意损坏。 带走文物,无非也是一个目的,为了日后能换口吃的。 末世之前,它们可都是见证了历史,人类文明的宝贝,可是进入末世,没有了食物之时,它们还不如一粒米。 木雷看着凌乱的这一切,正感慨这些洗劫他们的人兼具着暴徒的本性。 脚下却在这时不小心踩到一件文物上面,青铜盆器,它在木雷的脚下发出咣当的巨大的声响。 木雷吓了一大跳。 阿尼跟着尖叫声来:“有鬼。” “不要乱叫,哪里来的鬼。”徐子良皱起眉头让阿尼不要叫。 “有,有的,在那里。”阿尼指着一个陈列架子说, 徐子良则迅速环顾四周,手电筒的光芒在昏暗的空间中划出一道道光柱, “看那边,好像是资料室。” 资料室的门上,还有几道深深的斧头劈开的痕迹,门半开着。 到了门口,阿尼死活不肯进去,他所指的有鬼的地方,就是这道门。 徐子良只好把阿尼留在外面。他和木雷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随即小心翼翼地向那扇门靠近。 徐子良轻轻推开门,一股夹杂着霉味与纸张特有的香气扑面而来,与他们之前所经历的破败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避风港。 末世以来,他们去过许多地方,这种气息,似乎只有博物馆才有。 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书籍和档案盒凌乱地堆积着,不过空气中弥漫着知识的沉淀与历史的厚重。 他们想要的答案,不知道会不会在这里。 “咱们分头找,重点查找古仓的资料。”徐子良迅速下达指令,两人随即分散开来,开始了认真地搜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徐子良的手指在一本本厚重的书籍间跳跃,翻找着每一份可能相关的资料。 “这里还有一间。”木雷又有新发现。 资料室的东侧位置,一扇侧门静静地半掩着。 外面似乎没有他们用得着的资料,他们决定去里间看看。 侧门的后面,是一个更为隐秘的小型资料室。 “这里应该是管理员的私人空间,或许能发现些不一样的线索。”徐子良轻声说道。 两人又在这小屋里寻找起来, 灰尘弥漫,书架东倒西歪,书籍散落一地,显然这里也未能幸免于难。然而,在这混乱之中,徐子良却敏锐地发现了一处相对整洁的区域,那里似乎有人刻意整理过。 “看,那边!”他指着那片区域,示意木雷和阿尼过来。三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只见桌上摆放着几本厚厚的册子,封面虽已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古仓大事记》 “太好了,这些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徐子良眼神中闪过惊喜,他举着手电,开始查阅起来。 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古籍与手稿,还有几台老旧的电脑散落在角落里。 木雷走到一台电脑前,尝试着按下开机键。 可他注定要失望,电脑早就无法启动了。 资料柜的铁皮柜门这时发出砰的一声异响,这声音吸引了徐子良和木雷的注意。 徐子良和木雷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徐子良更是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简易武器-----一根木棒,尽管那对他来说更多是心理上的安慰。 徐子良让木雷站在他身后。 木雷离他还是有点近,徐子良用手示意木雷再离远一点。 感觉木雷站在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徐子良这才打开铁皮柜门,刚打开一条小缝隙,门被冲开,一个人影从中窜了出来,他又快又有力气,差点撞倒徐子良,人影在一瞬间便冲向了门外,与此同时,他们听见阿尼的呐喊声。 徐子良迅速反应过来,他示意木雷留在原地,自己则向站外冲去。 他和木雷找资料的时候,阿尼一直在门外探头探脑,既想跟在徐子良身边,又害怕里面有鬼,所以他一直探头看着徐子良的一举一动。 冲出来的人影,阿尼是凭着身高的优势产生的本能下做出的反应,一把扑倒了飞快跑出门的那个人。 “是你!”木雷惊喜地睁大眼睛。 是处理场外救了他的那个人。 “是你!”被阿尼掀翻在地的男子看着木雷,像遇见熟人一样,脸上露出了放心的微笑说道。 “但是你。”看见阿尼时,男人认出阿尼可不是木雷他们一伙的。 “他的同伙抛弃了他。”徐子良赶紧解释。 “所以你们收留了他?!”男人不太理解徐子良的这种做法。 “没办法。”徐子良简短地说,他这会儿又冷又饿,多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木雷问。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彻底崩溃之前,我一直值班来着。” “现在不需要了。”徐子良苦笑说。 “你不是被他们抓走了吗?”木雷奇怪地问。那伙人对这男人很感兴趣,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 “我逃出来了,再说他们也没必要找我,他们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徐子良问。 “肯定也是你们想要的,来古仓这边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也不知道都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简直像旺季的旅行团,如果我不藏好,今天被这个团抓走,明天又被这个团抓走,没完没了。” “储藏原种的密道资料?”徐子良惊喜,如果真在这个人手中,获得原种,就是获得了粮食与希望。 “都这么说,说有密道,密道是有,但原种并不在那里。” “那在哪里?”徐子良带着期望问。 他非常害怕男人不告诉他,或者说假话,他和男人的关系也仅仅是陌生人,况且刚刚阿尼又扑倒了他。他的头发凌乱,脸上满是尘土,样子狼狈极了。 “你们?你们走不到那里。”男人的语气有种 轻蔑感。 “究竟有多远啊?”木雷急切地问。 “布尔津附近的戈壁,你们不可能到达那里。”男人又肯定地说。 “可是,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徐子良轻声回答,不过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你们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吗?沙尘暴、极端的温差,还有那些潜伏在暗处的危险。” “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这些,也不是不能接受。”徐子良又说。 “具体的资料在那本《古仓大事记》里吗?”徐子良又问。 “不,那是糊弄那些人的,你们要去,我可以给你们手绘一张地图,这图装在我这里。”男人指了指他乱蓬蓬的脑袋说。 木雷又剧烈地呕吐起来。 “你们,饿了很久了吧?”男人问,他摇摇头,这话问了也是多问。 他走向铁皮柜,在柜子里拨动一下,柜子原来是个门,门打开了,男人走进去,他回头看了木雷一眼,犹豫一下,招手让木雷跟着他一起进去,他看向阿尼的眼神还是带着防备的。 阿尼傻乎乎地也想跟着进去,徐子良拦住了他。 几分钟过后,木雷兴高采烈走出来,他的怀里抱着一堆食物与水。 木雷给徐子良还有阿尼一人递上了一块干粮和一瓶水。 徐子良接过食物,感激地看了男人一眼,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们准备立即动身?”男人问道,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是的。”徐子良坚定地回答。 “你们真的要去?”男人有些惊讶,他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坚决。 “是的,我们别无选择。”徐子良回答,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那好吧,我给你们地图。”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开始在纸上勾画起来。 徐子良和木雷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他们知道这张地图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男人画完地图后,递给徐子良,说道:“这张地图虽然简单,但应该能帮你们找到目的地。” “谢谢,我们会小心的。”徐子良接过地图,感激地说道。 徐子良接过地图,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个细节。木雷也凑了过来,两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我们一定会找到原种的。”徐子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 “你们要小心,那里真的很危险。”男人再次提醒道。 “我们会的。”徐子良和木雷异口同声地回答。 阿尼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他也配合着,认真严肃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徐子良对木雷说,他们准备离开这个隐秘的小型资料室。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男人突然说道。 徐子良和木雷都惊讶地看着他,他们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为什么?”徐子良问道。 “我在这里已经待够了,我想换个环境。”男人回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好吧,那我们多了一个帮手。”徐子良微笑着说道。 于是,三人一起离开了资料室,踏上了寻找储藏原种密道的艰险旅程。他们知道前方的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他们也明白,只有找到原种,才能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希望。 然而,他们也明白,结伴而行,这只是漫长旅途中的一小步。 在末世的废墟上重建文明,需要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信念、智慧和团结。但他们相信,只要心中有光,希望就永远不会熄灭。 第65章 世界已死,但我们还没死 资料室里隐藏的小室里,还剩下不多的一点食物。 但也足够他们短时间所需,有这些食物,两周之内,他们的生存已经不成问题。 临出门前,李明枫又回头看了看资料室,他对这里充满了感情,自从毕业后出了学校,这里不仅是他的工作单位,更是家一样的存在。 “你咋能还有食物?”从博物馆出来后,徐子良问李明枫。 “我们馆书记早就有预见,当时还能采购到食物的时候,他就采购了大批食物囤积在资料室里,他说他最怕的就是食物短缺,所以感觉到危机逼近时,他就安排我们把食物储存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密室里。” 馆员名叫李明枫,末世之前,也是刚入馆没有几年,工作资历并不深的年轻人,凭借着一股子对工作的热爱,还有对未来的敏锐直觉,疫情到来时,馆书记选择他做这批食物的守护者。 而食物储备计划,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的那几个人也没当作一回事。 疫情起来没多久,除了李明枫之外,馆书记和知道储备计划的另外几个人都生病离世。 那时上班的时候,他听见救护车不停地从博物馆之外呜哇呜哇的响起并开过,一开始很频繁,后来渐渐听不到了。 开救护车的人都没有了,护士也越来越稀少,博物馆早已闭馆,员工都躲在家里,他没有地方去,借着值班一直住在资料室里。 后来似乎就剩下他一个人,其他的工作人员再也联系不上。 李明枫成为这个食物储备秘密的唯一守护者,他家在外地,疫情起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家人均已离世,李明枫以馆为家,有远见的馆书记提前囤积的那些食物,成为他生存的基础和保障。 馆书记在临终前,不仅将储存的食物当作重要的任务交给李明枫,还交给他另一项和工作有关的任务,守好资料。 他将博物馆人的精神坚持到生命的最终一刻。 资料是历史的见证,也是未来的钥匙。这是馆书记的原话。 馆书记的担忧,不只是看到了食物的短缺,他看到的是人类文明的中断,因此,守护者不可缺。 提起和馆书记的往事,李明枫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每一句话都承载着厚重的责任。 “馆书记常说,即便世界末日来临,知识与智慧的光芒也不应熄灭。这些资料,记录了人类文明的点点滴滴,从科技的进步到文化的传承,都是我们重建家园不可或缺的宝贵财富。” 徐子良闻言,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意。他想起,在那些凌乱的资料中,他曾经看见过一处角落有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资料,原以为是寻找食物的幸存者手下留情,没想到是李明枫一直悄悄整理,并且还不能被幸存者们发现整理的痕迹,不然会引起那些幸存者的更加疯狂的搜寻和掠夺。 “这些年你一直生活在那里?”木雷问。 “嗯,资料室相对来说更安全,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翻阅这些资料,仿佛能穿越末世回那些平静的日子,外面混乱不堪,但好像又和我无关,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馆书记真是个有远见的人啊。”徐子良感叹道,他心中对那位已故的馆书记充满了敬意,“可惜,这样的智者并不多。” “是啊,在这个馆时,我最钦佩的人也是他。” “你离开后,那些资料?”徐子良不由得担心,在他们走后,那些宝贵的资料彻底无人守护,会不会就此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李明枫似乎看穿了徐子良的担忧:“它们很安全,有些没有及时进行数字化备份的,我都在电脑还能使用那会儿进行了数字化备份,我把它们藏在了几个安全的地方。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也是尽了我最大的努力。我经常想,人类不知道还能存在多久,但只要有人类存在,就有机会找到这些资料,文明的遗迹一切有章可循。” 徐子良点了点头,他从没和为事业而投身的人打过交道,李明枫是第一个,世界正在逐渐崩溃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食物而疯狂,原来还是有人矢志不渝地,坚持着那些看似与生存无直接关联的事业。 他守护的,是人类文明的火种。他们为这个世界保留了希望。 徐子良望着李明枫,眼中闪烁着感激与敬佩的光芒。“哥,你做的这些,我是做不到的。” 李明枫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沧桑与释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你也选择了寻找原种,为了这片土地的未来而努力,而我,只是尽我所能,守护这些能够照亮未来的光芒。也许在别人眼中,这些资料不过是废纸一堆,但在我心中,它们是无价之宝。” “你说得对,哥,每个人的选择都意义非凡。”徐子良拍了拍李明枫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又增添了一份力量。 阿尼见徐子良拍李明枫的肩膀,他上前几步,也在李明枫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几年来,李明枫一直生活在博物馆建筑深处的资料室里,这时突然身后传来这猛然一拍,他吓了一大跳。 回头一看,是阿尼的咧嘴憨笑。 世界已死,但我们还没死。 我们,来了! 没有人,建筑都是死的,规矩不存在,他们又随身带着大量的食物,除了阿尼之外,其他三人一路上都是谨慎小心的,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并立即做出反应。 “猜一猜末日里人最怕什么?”徐子良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他提出一个问题。 “当然是没有吃的。”木雷飞快地回答。 “错。” “极端气候。”李明枫猜道。 “错。” “幸存者。”木雷又抢着回答,说真的,他最怕的就是幸存者,能离开他们多远,他就离多远。 “他们也不是最可怕的。” “那是什么?”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徐子良公布答案。 众人沉默,不得不承认,末日里难得一见的文明行为,确实是带有恐怖色彩的。 “所以,那份地图,我要把它毁掉。”李明枫想了想说道,“而且,我们还要小心,一定会有人追踪咱们,抓我的那伙人,不得不说,他们的侦察力太强大了。” 说到追踪,李明枫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警惕,他被寻找原种的人抓住过,和这伙人相处的那几天,他深感这伙人逐渐形成的势力与野心。 这种势力的膨胀非常迅速,上一次,他能够侥幸从那伙人的手中逃出,但下一次,他不一定有这种运气了。 “我也曾经落在他们手中,也和他们交过手,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原种,更是试图重新构建一种由他们主导的新秩序,如果他们建议了新的秩序,那这个世界会更加残酷和不公。”徐子良理解地说道。 这份地图是关键线索,放在脑子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 几个人找到一处曾经是售楼处样板间的建筑物,这是幸存者不会经常‘光顾’的地方,样板间里,都是表面上的东西,一些华而不实的装饰,没有生活资源,几乎不可能存在水源和食物。 喝些水补充体力,几人就像学生背书一样记下了地图。 记牢了地图,木雷就如同下了课的学生,开心地扑到样板间的大床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 “这太舒服了。”木雷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把自己拉成了长长的一条。 紧接着,他立即被呛得咳嗽起来,这床很久没有人躺过,床上都是灰。 “要制定每天的行程,确保每天都能在一条安全路线上。”李明枫又说。 别看他从毕业后就一直封闭在房间里和资料打交道,但他对外界的风险看得是清清楚楚。 “确实,安全至上。”徐子良点头赞。 李明枫比他只大两岁,但头脑却是极其冷静与敏锐,这让徐子良在每次决策时都不由自主地倾向于听从他的意见。 他们四人围坐在样板间的一角开始规划这两天的路线。 几个人的周围,是略显陈旧的家具和散落一地的宣传册,但在这末日般的景象中,这份难得的安宁显得格外珍贵。 看似绝望的世界里,也得保持深谋远虑,为未知而做出准备。 这是多么清晰与机智的人生啊。 每一次选择,都可能是生与死的分界线,资源争夺战日益激烈,要避免与其他幸存者,尤其是形成群体的幸存者遇见,因为,这种人的行为,越来越难以预测。 说起这些时,不管听不听得懂,阿尼都是连连点头,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对李明枫绝对的信任。 “你们怎么会带上他的。”当阿尼也学着木雷的样子躺在床上,鲤鱼打挺的自乐时。李明枫悄声问徐子良。 他对阿尼的哥哥印象很深,阿尼哥哥是团伙头子。 “这个,一言难尽,他哥哥死在我的手中,他还看见了,不知道怎么他的记忆里就失去了这一段。他这智商,后来很快被那伙人抛弃,发烧差点死在沙尘暴里,我觉得也是一条命,又觉得亏欠,就救了他,后来他就一直跟着,跟着就跟着吧。”徐子良低声回答。 “好主意!”徐子良赞同道。 “他也是幸运的,遇到你们。换作别人,他已经死在沙尘暴里了。” “既然原种不在古仓的密洞里,那么密洞里面还有什么?”徐子良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里,是一个障眼法,用来迷惑那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李明枫解释道,“古仓的密洞里确实藏有一些种子,但真正的原种并不在那里,这都是工作人员放出的消息,让人以为原种就在密洞中,这样他们就会被吸引过去,真正的原种就受到了保护。” “为了防止末日发生这种情况,才采取这样的措施吗?”徐子良问道。 “也是,也不全是,其实在末日来临之前,那些被官方或者公众所知晓的粮食仓库和物资储备地点,往往只是表面上的摆设。这些地方的存在,更多是为了迷惑外界,让人们误以为那就是真正的储备基地。实际上,如果真的需要建立一个安全的仓库来保管重要的物资,那么这些真正的仓库肯定会被隐藏在一个更加秘密、更加难以被发现的地方,以确保在紧急情况下能够有效地保护和利用这些资源。这样的做法,既保证了物资的安全,也避免了在危急时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因此,真正的物资储备地点,往往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且这些地点的选择和布局都是经过精心策划和严格保密的。”李明枫一口气回答道。 “欺骗,这是一种欺骗。”徐子良说道。 “不隐藏的话,现在原种早就到别人的手中了。”李明枫笑笑又说道。 徐子良若有所思,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 但原种一定是真实地存在吧。 阿尼在一旁听着,虽然他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跟着李明枫和徐子良和木雷他们,就是对的。他咧嘴一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四人再次踏上前去达里雅布的行程。 每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可能隐藏着危险的区域,同时搜寻可能存在的食物。 他们穿行在大街小巷之中,无论是宽阔的大街还是狭窄的小巷,他们都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最为安全的线索和路径。 他们目标明确,互相协作,彼此提醒,确保在探索的过程中不会因为疏忽而陷入麻烦。 此时,位于西部的达里雅布,此时距离他们还有3600公里的距离。 “达里雅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木雷很好奇他们前往的目的地。 “达里雅布啊,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地方,自然条件非常差,它是最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李明枫回答。 “那为什么原种要放在那里?”木雷不解地问道。 李明枫微微一笑:“因为对原种来说,那里才是宜居之地啊。” “你去过那里?”徐子良接着问道。 “我没去过,我只负责资料管理,资料上是这样说的。”李明枫如实回答道。 “这地名,我之前从没听说过。”徐子良边走边说。 自从加入了阿尼,他和木雷的出行之路轻松了不少,阿尼个大有力气,负重又比他俩多,阿尼的体力与耐力,在这种末日环境下是很少见的。 “是的,它在沙漠腹地,那里还有一处古村落,因为交通不便,村庄和外边几乎不交流,18世纪有个国外探险家无意间闯入那个地方时,他惊叹无比,后来他在书里写道:“树林中的老居民是真正的隐者,连中国皇帝管理者新疆都不知道。那里的住民不种五谷,不牧牛马,唯以养一群羊而活,偶尔与外界以物换物获取生活物资。也不知道,如今那里的住民还有没有幸存的。” “原种放在那里,即使他们知道,也不会产生兴趣吧,毕竟是不种五谷的。”徐子良又说。 “我看资料里说,当初重新选择存放地时,先后选了几个地方,无论气候还是储存条件,一直到当地的人文环境,达里雅布都是最理想的存放地。像那种具有极高研究价值的古代原种,更是在选择储存地的时候慎之又慎。 徐子良闻言,心头无比振奋,“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就有救了,我们找到这些种子,就在达里雅布,不,那里不适合种植,我就在西部找个地方,能够令种子发芽的土地,我们在那里重启人类的农耕时代。” “嗯,加油,我们一起!”李明枫微笑着回答。 第66章 熟睡时头上挥来一把斧头 两天后,几个人抵达邻县的展乐镇。 依然没有人迹,就算有了他们也遇不到,都像小虫子一般谨慎地躲了起来。 街道乱糟糟的,路边的汽车玻璃是破碎的,主人离开前将门窗玻璃都关好才无奈离开,但幸存者毁坏了它们,为了一点食物,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食物,但对幸存者来说,一点可能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这大概是之前展乐镇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从密密麻麻的招牌上就能看得出来,过去应该是富有生气,开店的人也必然是店店生意红火,但现在空荡破坏令人唏嘘, 曾经繁华的商业街上,和汽车玻璃一样,商店和餐馆的窗户无一幸免,全都遭到了破坏,破碎的玻璃散落一地,显得格外刺眼。 徐子良他们避开踩在破碎的玻璃上面,别看小小的碎玻璃,很有可能穿透鞋底扎破他们的脚。 碎玻璃让他们感受到幸存者那种带着绝望与发泄的破坏力,而这种破坏力,越来越蔓延到其他幸存者的身上。 零星的幸存者掀不起大浪,但也要处处小心,以防暗里的袭击。 这一次远行,所有的人都带上了防身工具,徐子良的靴子里有把小刀,李明枫的小刀是一把折叠刀,不过那是李明枫在末世之前从一家刀具店里买来的。 作为资料室馆员,他也经常和考古部的同事们一起去考古现场进行资料收集,长时间的野外考古作业,需要一把好用的刀具, 而李明枫的折叠刀在那些日子里证明了它的价值。刀身锋利,折叠起来方便携带,成为他野外工作不可或缺的伙伴。 在展乐镇的街道上,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街道两旁的建筑显得有些破败,一些商店的招牌已经脱落,摇摇欲坠地挂在半空中。偶尔,一阵风吹过,招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他们尽管避免从这些招牌下走过,但那种声音,还是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街道上的寂静,让人感到压抑。徐子良和李明枫他们不时地环顾四周,警惕着每一个可能隐藏着危险的角落。 穿过一条商业街的后巷,巷子里垃圾堆积如山,疫情前没来得及运走的垃圾,还有很多的医疗垃圾与用过的防护用品,防护服如同躺在地下堆积的鬼影,到了晚上可能复活到处游走。 木雷很小心地避免踩在这些医疗垃圾上,这些垃圾很可能残留着病毒。 在一处废弃的小超市,众人停了下来。 超市的门已经被破坏,里面一片狼藉。徐子良示意大家保持警惕,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超市。 他们需要在这里寻找一些必需品,尤其是食物和水。 超市内部昏暗,只有几束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投射进来。 货架上的商品早已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包装和散落的物品。 徐子良和李明枫他们分头行动,仔细地检查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一些遗漏的物资。 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超市的深处传来。 徐子良和李明枫他们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慢慢地向声音的来源靠近。 在一堆倒塌的货架后面,李明枫发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 一个瘦弱的幸存者,头发编成一条毛毛糙糙的辫子,她一脸惊恐,手里紧紧抓住一团棉布。 “我们,路过这里。”李明枫表示他们绝对没有恶意。 另一边也传来窸窣声,李明枫转过脸,看见两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是七八岁的年龄,正在超市里翻找能够利用的生活用品。 “是你的,孩子们?” 女人点点头。 徐子良和木雷闻声赶来。 “肖颖?”徐子良惊讶地问。 女人看着徐子良,脸上露出同样惊讶,但紧接着惊喜地笑。 “是你。” 肖颖和徐子良都是一个村的,肖颖比徐子良大两岁,徐子良读大学那会儿,肖颖嫁人生子,她给徐子良送了请柬,邀请他参加自己的婚礼。 徐子良看着手中的请柬,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他知道新郎人品不好,在外借了不少钱,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肖颖为什么会嫁给这种人。 但他还是选择了祝福,毕竟那是肖颖自己的选择。 肖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溢于言表。 徐子良轻声说:“是啊,没想到世事成了这样。不过还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丈夫呢?” 肖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孩子:“他在几年前就走了。” 两个孩子好奇地,又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徐子良一行人。 徐子良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你们好,我是徐叔叔,是和你们妈妈一个村子里的,还记得我吗?” 小男孩退后两步,警惕地摇摇头,女孩见哥哥摇头,她也跟着摇摇头。 两个孩子的脖子上,挂着红绳系的玉观音坠子。 看得出肖颖对孩子们非常细致。 徐子良将他的那份食物分给两个孩子。 肖颖微笑着在一旁看着,她已经瘦脱了形,但看着孩子们的时候,脸上有种母性的光。 “你们在这里还能找到食物吗?”李明枫问肖颖。 “很难,但带着两个孩子,我们又能走多远,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吧。”肖颖轻声说。 “你们住在这附近?”李明枫又问,他和肖颖不熟悉,末世里,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带两个孩子的幸存者。 能让自己活着都是困难的事,别说是带着孩子的年轻女性了。 “是的,就在附近,以前是家旅馆,我们一直住在那里。” “那里只有你们三个人吗?”徐子良也问道。 “是啊。” “天快黑了,不如你们也去那里过一晚,旅馆的环境还可以,是个安全的地方。”肖颖主动邀请徐子良他们去她那里住一晚。 徐子良和李明枫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考虑到天色已晚,并且他们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休整,于是点头接受了肖颖的好意。 木雷和阿尼自然也没有异议,这一天走下来,他们已经十分疲倦了。 两个孩子,肖颖一手牵着一个,她带着徐子良他们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最终来到了一处看似不起眼但还算完好的旅馆前。 旅馆的大门半掩着,肖颖先查看了一下她出门时所留的记号,确认没有异常后,轻轻推开门,一行人鱼贯而入。 二层楼的旅馆内部,虽然略显陈旧,但比起外面那些破败不堪的建筑,这里已经算是相当整洁和安全了。肖颖领着他们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了她和小孩子们居住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两张小床靠墙摆放,上面铺着干净的床单和被子,显然肖颖在末世中依然尽力为孩子们保持着一份家的温馨。 房间的一角,堆放着一些捡来的书籍和玩具,看得出肖颖在努力给孩子们营造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 “你们可以睡在隔壁房间,隔壁有五间房,你们随便睡在哪间都可以,那五间房我都收拾过,很干净的。”瘦小的肖颖热情地说。 徐子良带着阿尼将两层楼都检查了一遍,确保安全,他们才能放心过夜。 肖颖忙着为大家烧了一点热水,她这里已经没剩下多少食物了,李明枫将他们的食物分给了肖颖与孩子们一些。 烛光中,他们围坐一起吃了一顿晚餐。 “真是没想到,你把这里打造成了孩子们的避风港。”徐子良感慨道,他环顾四周,心中涌起一股温暖。 肖颖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坚强:“是啊,当初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个地方,觉得还算安全,就带着孩子们住了下来,日子那么苦,努力让他们能生活得更好一点。” 徐子良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肖颖的不易。 在这个末世,每一个幸存者都在为了生存而挣扎,而她,还要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肖颖好奇地问道,她注意到徐子良一行人装备齐全,显然不是普通的幸存者。 徐子良简单地介绍了他们的情况,但他没说出他们的计划与目的地,只说是换个城市寻找生存的机会。 “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徐子良又问肖颖。 “你听说过幸存者联盟吗?”肖颖问。 徐子良沉思片刻,他当然听说过这个组织,不仅有一家,他听说过的就有数家,分布在不同城市,一开始是由一群来自不同地方、但心怀共同理想的幸存者组建而成的。 他们聚集在一起,共享资源,共同抵御外界的威胁,为在末世中寻找一片安宁之地而努力。但后来,这种组织渐渐变了味,他们用组织来获取更多的权力和资源,甚至不惜牺牲弱小,内部纷争不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某些区域,确实为幸存者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避风港。 “你打算找他们?”徐子良问。 肖颖继续说道:“我只想带着孩子们平安度日。最近我听说附近有一个新兴的幸存者联盟,他们会为成员提供食物和医疗,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徐子良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在末世中,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一个强大的组织确实能提供更好的保护。但同时,他也担心肖颖和孩子们会再次受到伤害。 犹豫片刻,徐子良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明白你的顾虑,但加入任何组织前,我建议你先想法打探清楚,确保这个联盟真如他们所说,再做决定不迟。” 肖颖感激地看着徐子良,她知道徐子良是真心为她和孩子们着想:“谢谢你,徐子良。我会小心的,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不过,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机会,我也想为孩子们争取一下。” 夜已深,烛火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的疲惫与希望。徐子良和同伴们做着睡下的准备,等明日再继续他们的旅程。 为了保暖与不进冷风,肖颖在窗子上挂上了毯子,屋里清洁又温馨,徐子良吹熄了蜡烛,他打算睡一个温暖的长觉。 在他的隔壁房间,木雷在舒适的床上已经沉沉睡去。 另一间房间,阿尼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阿尼的隔壁,李明枫还没睡,蜡烛还剩下一个小小的蜡烛头,他正在写日记,他有记日记的习惯,不论世界怎么变,这习惯他不会改变。 他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记录着这一天的所见所感。他写道:在这个被遗忘的世界里,人性的光辉与阴暗并存。肖颖,一个看似柔弱的母亲,却用她坚韧不拔的意志为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但愿,我们都能像她一样,在绝望中寻找到希望的火种。 肖颖替阿尼缝补破了一个大洞的羽绒服,阿尼心粗,不懂得爱惜衣服,这破洞是他在钻进大门时被破碎的玻璃划破的,每走一步,羽绒从中飞出就如同飘雪。 看着羽绒满天飞,阿尼还高兴得不得了,却不管羽绒跑光之后他就会受冻。 夜深人静,旅馆内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和远处不知名的野兽叫声。 徐子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他回忆起与肖颖的对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敬佩肖颖的坚强,同时也为她的未来感到担忧。在这个末世,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到生死存亡,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关键时刻给予她足够的帮助。 肖颖提到的,新兴的幸存者联盟,会不会是一个新挖的陷阱呢? 徐子良越想越担忧,他在沉沉入睡时,还在想着这件事,梦里,他遇见了新兴幸存者联盟的那伙人。 梦中,徐子良置身于一片废墟之中,四周是破败的建筑和荒凉的气息,他看见远处的一栋建筑闪烁着微弱的灯光,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缓缓靠近,发现那正是新兴幸存者联盟的据点。大门敞开,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声与欢声笑语,与外界的凄凉形成了鲜明对比。 徐子良踏入门槛,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或坐或站,有的在分享食物,有的在交流着各自的经历,看似一片和谐。然而,在这和谐的表象之下,徐子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注意到,有几个人的眼神中透露出冷漠与算计,透过人群扫视在他的身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正当他犹豫之时,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自称是联盟的负责人。 他笑容可掬,热情地邀请徐子良加入他们的行列,并承诺会为他们提供庇护、食物和医疗。但徐子良心中却充满了戒备,他记起他是来找肖颖的。 听到肖颖这个名字,自称是负责人的男子微笑着说他并不知道肖颖这个人。 “感谢你的好意,不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辞了。”徐子良礼貌地回应道,他转身准备离开。 在转身的瞬间,他看见男子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红绳系的玉观音坠子。 徐子良猛然一惊,他的脑袋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正在察看他有没有死去,一把斧头高高举起,正向他挥舞而来。 徐子良的喉头先是一紧,然后一热,他的口鼻向外喷出鲜血,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在那最后一刻,徐子良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从他与肖颖的对话,到那个新兴幸存者联盟的梦,再到眼前熟悉的面孔和那把致命的斧头。 第67章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 旅店后面的死角,在成堆的垃圾上有几具白骨,以躺着与仰卧的姿势,和垃圾一起经受着风吹雨打。 新来的尸体,会和他们作伴,静静地躺在垃圾之中,无人会关心这些。 骨架之下,还有散落的白骨,他们存在的更早,一年前,两年前,或者是疫病刚起的那会儿。 无论新旧,除了白骨能够证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他们的灵魂一直在这垃圾堆之间徘徊哭泣。 无人问津的灵魂总是会凄惨的哭泣。 旅店里,烛光燃起,人性的阴暗在此交织喧哗,生存下去的希望之光,却带着血腥之气。 两个孩子靠向肖颖,他俩的行动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此时孩子们的表情和白天不一样,肖颖也同样,她的脸色很是冷漠,看向孩子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 感情这东西,在她与孩子们的身上,不存在。 她煎了两片午餐肉,油滋滋的肉香,在小小的房间里弥漫。 孩子们不约而同咽了咽口水,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肉, 肖颖煎肉时,他俩的视线一直放在肖颖的一举一动之上,肚子里的馋虫仿佛被这股久违的肉香彻底唤醒,小脸蛋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食物的渴望与期待。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紧紧跟随着肖颖手中的动作,没有发出任何请求或是催促的声音,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沉默与忍耐。 肖颖将午餐肉均匀地分放在两个盘子里,动作机械而熟练,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她将盘子推向两个孩子,转身去收拾灶台,她无法忍受有油污的灶台。 烛光下,灶台闪闪发光,虽然不经常有烹调食物的机会,但清洁是必须的。 窗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的风声夹杂着远处不明生物的嚎叫,为这个小小的旅店增添了几分阴森与不安。 室内的烛光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人与影子,像是两个世界的组成。 孩子们很快吃完了午餐肉,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眼中却是迷茫与憧憬。 “行了,刷牙。”肖颖的声音依旧冷冰冰,语气中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语气和白天的她完全不一样。 孩子们乖乖地去刷牙,然后回各自的房间,蜷缩在各自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虽然闭上了眼睛,但女孩的眼睫毛不停地抖动着,她在哭,但是没有眼泪,她哭的方式就是眼睫毛的颤抖。 正常孩子哭泣的方式,在她这里没有,她知道,在这里,泪水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她之前就体会过哭泣之后带来的麻烦,只有沉默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男孩也是,被子下面的小身体,他的小拳头紧紧地握着,在这个充满罪恶与绝望的地方,他不得不将自己伪装得无坚不摧,与女孩保持同样的沉默,以免被黑暗吞噬。 孩子们看似都睡着了,其实都没睡。 床很干净,布置的也很温馨,不过那并不是肖颖为他们准备的。 看着像家,像是为需要她帮助的幸存者们所保留的温存,可这一切,是肖颖的巧妙利用。 为这冰冷的旅店添上暖意,才是让人放下戒备的手段,她很清楚,这样的温暖如同这烛光,随时可能熄灭,何时熄灭,这个决定权掌握在她的手中。 夜深了,旅店外的风声似乎更加凄厉,像是亡魂在低语。 没有睡意的肖颖坐在窗边,窗子被毯子所遮挡,但还是可以揭开一条缝隙的。 肖颖熄灭了烛火,让黑暗彻底笼罩这个空间。她脑子很清醒,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在这里,她曾经也躺在那堆白骨之上,和那堆白骨不相同的是,她重新站起来并回到这旅馆里。 而和她一起躺在白骨之上的尸体,没过多久完全成为白骨。 肖颖点起一支烟。 这一牌子的香烟,她还是第一次抽,有点呛,但为了不浪费,她还是继续抽下去,这几年,她养成绝不浪费的习惯。 香烟的烟雾,在黑暗中缭绕,在狭小的房间里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氛围。 黑暗中,肖颖的双眼格外深邃,她很冷静,她的冷静足够洞察出这黑暗中的一切秘密与罪恶。 她的思绪如同这烟雾一般,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从最初的无助与绝望,到后来的坚韧与冷酷,每一个决定,每一次挣扎,都像是刻在心底的烙印,无法抹去。 那都是她与死亡交锋后留下的深刻痕迹。 熄灭了香烟,她出了房间,她来到孩子们的房间,看看孩子们是否睡着。 男孩仍然蜷缩在被子下方,安静的就像一小段木头。 肖颖用小孩子的玩具投影手电向男孩的床上照了照,一切如常,和平时一样,肖颖转身出门,她将男孩的房门反锁。 女孩也一样,安静的像个小猫,肖颖也用投影手电照了照,也是反锁房门。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屋子里。 她要等夜再深一些。 在这期间,她再次回想起刚来旅店的那会儿。 当时,她们一家四口,她,丈夫,两个孩子,一男孩一女孩。 去投奔丈夫家在邻市的一位亲戚。 其实丈夫心里很没底,投奔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亲戚与他们家并无深厚往来,只是过节时偶尔在家庭群里有个应付的问候与互动。世界似乎要支离破碎,丈夫无能,无法找到更多的生活物资来维持日常,于是任何一丝微弱的希望,都成了他们紧握不放的稻草。 家族中,亲戚家的经济条件相当优越,而且他们还拥有广泛的人脉资源,获取到各种紧缺的物资比他们更加容易。 世界开始支离破碎,亲戚家就像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把全部希望放在亲戚家。 但肖颖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和忐忑,因为她不确定亲戚是否会欢迎他们的到来。毕竟,他们这种未经邀请就擅自前来的行为,可能会让亲戚感到不高兴,甚至可能会将他们拒之门外。 每当肖颖提起她内心的担忧时,丈夫就会立刻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在孩子们面前严厉地斥责她,警告她不要胡思乱想,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语。 其实,他的内心,同样充满惶恐和紧张,他怕听这话,他很清楚,这是他们即将面对的现实。 他回避这样的现实。 又有一次,她叹气时被丈夫听见,丈夫上前对她拳打脚踢,那一次,她的一只眼睛差点失明。 丈夫说,就算有好运气,也被她这叹气声给驱散了。 挨过打,她搂着孩子们坐在角落里,看着丈夫从行李中取出一盒罐头,他将一盒罐头送进自己的肚子里,却让两个孩子吃已经有点霉变的烧饼。 儿子大一点,指着烧饼上的霉点说:“爸爸,坏了,这里坏了。” 丈夫说:“怎么会坏呢,烧饼就算放一年也不会坏的,吃吧,再不吃,将来连烧饼都没有了。 她看着儿子和女儿吃下霉变的烧饼,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她的眼睛肿得很高,她要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晚,她坐在窗子下,月光洒在她和孩子们蜷缩的角落,像是安慰,但又无比凄清。 而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外面的世界愈发混乱,丈夫终于在电话里联系到亲戚家,对方的一句人已离开,各求平安,彻底粉碎了丈夫本来就已经脆弱到极点的心情。 旅店的老板,在那时给了她和孩子们一些帮助与安慰,他送给孩子们一些小孩子爱吃的食物,又劝肖颖不能再这样逆来顺受。 可是不顺从又能怎样,带着孩子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去呢。 在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不安与危险,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又能有多少力量去对抗这一切。 原以为能够暂时落脚的旅馆也不再安全。 有一天,几个已经断了食物来源的住客,合谋抢劫旅店的储藏的食物,不过他几个人很快被店主一个人给利索地收拾了。 店主以前是武术冠军,练的就是斧头,斧头功现代很少见,却是上古就使用的兵器,刑天就用斧头,程咬金用的也是斧头。 店主淡定自如,以一敌五,一番劈、砍、剁、抹、砸、搂下来,几个化身为歹徒的住客一片哭爹叫娘声。 几人纷纷倒地,他们的身体不断地涌出鲜血,场面一片狼藉。 店主冷静地一个接一个地检查他们的伤势。 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所向精准,他手中的斧头慢慢地垂了下来,斧头已经完成使命。 就在这时,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肖颖一家的身上。 听到动静与哭喊声,他们走出门来查看外面的情况。 他们一家人正站在不远处的房门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解。 店主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这一切与他们无关,他们无需担心。 随后,他又对孩子们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仿佛是在告诉他们,尽管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很可怕,但他会确保他们的安全。 肖颖惊吓到不会回应,看不出其貌不扬的店主,还有这一套好功夫。 店主刚一挥手,丈夫就逃进了房间里,他连孩子们都不顾不上,还是肖颖,连忙拉着孩子们回到房间里。 目睹这一幕,丈夫更加感觉不安,那几天他的眼皮总是跳个不停,他拼命揉眼睛,想让眼皮的跳动停止,没有找到下一步的方向之前,他在旅店的小房间里焦灼地来回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夜深人静,丈夫也无心安睡,他溜出房间,轻手轻脚,想找到旅店里他所不知的一面。 店主斧劈歹徒一幕,在他看来并不是英雄自保,他有种压力,如果店主有某种企图,那他肯定是不堪一击的。 丈夫怀疑旅馆是一家黑店。 “咱们得离开。”丈夫对肖颖说。 他将剩下的食物都藏在皮箱的底下,上面压着衣服,肖颖坐在一旁看着丈夫这可笑的行为。 “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这个开店的太彪悍了。”丈夫的语气都带着紧张。 “是那伙人先图谋不轨的。”肖颖倒是理解店主的行为。 白天,发生完那一幕,将孩子们送回到房间后,她又趁着丈夫不注意离开房间看了看刚才的现场。 店主已经将那几个人拖走,是死是活,肖颖不得而知,但回想当时的场面,那几个人是活不了的。 地上这一滩那一滩的鲜血,到了第二天就没有了,但气味还在,就连他们的房间里都渗进了淡淡的血腥味。 丈夫收拾好行李,他们离开已经迫在眉睫。 肖颖和丈夫小声商量起他们即将动身的方向。 这一次,是丈夫的一位远房表舅,是个鳏夫,做水产养殖,有点钱,曾经想将肖颖丈夫收成养子,但从小看八十,发现孩子又懒又厌学,他虽没文化,但也感觉出这孩子将来难成大器,便打消了念头。 如今世道艰难,他或许能念及旧情,给予他们一家庇护。 他们约好当晚等店主睡下之后就出发,他们不欠住店的钱,甚至多付了一周的,所以不欠店主什么,等店主第二天一觉醒来,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店主也不会去找他们。 但当晚出了一件事。 丈夫鬼迷心窍,觉得多付一周的房费心有不甘,又想多带一些食物做为路上的准备,他偷偷溜进厨房,将一些食材放进他带来的袋子里。 夜晚到来之前,肖颖醒来,发现丈夫不在房间里,她四处寻找也没找到,房间里的腥味又重了一点。 肖颖忐忑不安,可又不能按原计划一个人带着孩子们离开,再说了, 丈夫的远房表舅住在哪里她也不知道,如果丈夫不回来,她一个人做不到投奔。 天亮了,丈夫还是没回来,肖颖在房间里又等了一会儿,上午,她听见楼下传来敲击窗子的响起,她鼓起勇气走出房间,来到楼下。 店主正在修窗户,具体应该说是加固窗户,他买来板条,将每一扇窗子都进行一番加固。 肖颖向店主询问他知不知道她丈夫去了哪里? 店主依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神情,礼貌的回答说他不知道,住店的人,出入都是自由的,他从不询问也不干涉,他没看见肖颖的丈夫出门。 肖颖提出想查看监控,店主回答最近经常停电,停电时的监控会耗费储备电,所以他把监控也停了, 再说旅馆没有几个住客,要监控也没啥用处。 肖颖又说她打算出门找找,店主劝她一个人外出要留意人身安全,最近外面太乱,光是旅馆四周就发生过好多起抢劫和暴力事件,他建议肖颖最好留在旅馆里,等待丈夫回来。 肖颖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店主说得有道理,但内心的焦虑让她无法安心。 患者越来越多,警力也开始不足,报警电话很难打通,到了下午,肖颖终于打通了报警电话,但对方只能在电话里进行一番调查,肖颖听得出打电话的人已经生病,他连连咳嗽,按流程询问了肖颖丈夫的外貌特征、失踪前的行为以及最后一次见面时间等等,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又表示会立即展开调查,并留下联系方式,让肖颖有任何线索就立即通知他。 可肖颖已经感觉到,她很难等来她想要的消息。 丈夫失踪她并不难过,只是一时难以适应,再说有很多事还是需要和丈夫商量才能完成。 肖颖回到房间,照顾孩子们吃了午饭。 孩子们的胃口不太好,这加重了肖颖的焦虑,她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一瞬间,她意识到,她的这行为和她丈夫简直一模一样。 就像动物园里的困兽。 淡淡的血腥味还是在房间里挥散不去。 房间敲响,肖颖打开门,不是丈夫,门外是店主,他手里拿着一些食物。 “我想你的孩子们需要这个。”店主将两个新鲜的面包圈递给肖颖。 很久没见过新鲜的面包了,肖颖带着感激的神情接过面包圈。 “耐心等待,不要急。”店主安慰肖颖,这和他手持斧头劈向几个歹人的那种狰狞的神情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肖颖点点头,说不清为什么,她相信这个人,虽然前一日她目睹这个人背上了几条命案。 关上房门,肖颖把面包圈分给两个孩子,但孩子们还是没啥胃口,儿子吃了两口,然后呕吐出来。 肖颖拿过面包圈,自己尝了两口,一切正常,不是面包圈的事,她照顾儿子睡下,然后坐在窗前向楼下看去。 街道上行人极少,车辆也很少,有救护车经过,但警报的声音不再响起,这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这就样,她等了一天一夜,丈夫还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肖颖打开丈夫收拾好的行李,从里面取出食物分给孩子们吃,儿子吃了几口,但女儿怎样都不肯吃。 肖颖为难的哭了起来。 听到肖颖的哭声,女儿从床上爬起来,为了让肖颖放心,她主动吃了几口食物,女儿一向懂事,她的表现让肖颖放下一点心,也得到一点宽慰。 下午,女儿坐在窗边陪着肖颖一起等待着,女儿玩着她最喜欢的娃娃,她的娃娃还有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的旅行箱。 女儿从娃娃的旅行箱里取出一张小卡片,举起来,很认真地对肖颖说,这是她送给妈妈的礼物。 依然焦虑中的肖颖接了过来,看见卡片是张心愿卡。 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 粉色的券,却让肖颖心中有种不祥之感。 第68章 只能相信自己 傍晚,丈夫还没回来。 肖颖仍然坐在窗前,整整两天,她粒米未进,只是喝了几口水。 虽然经常停水停电,但水电供应还算正常。 店主把二楼的窗户也全部进行了加固改造,两天来叮当的钉钉子声就没停下来过。 手机的信号时断时有,怎样都打不通。 看着安静地睡在她身边女儿,肖颖怜惜地伸手抚摸女儿的头发,但她的手却传来一丝异样,女儿的头发没有温度。 肖颖摇了摇女儿,女儿声息全无,肖颖的心脏猛地一沉,她的心跳仿佛停止。 她用力摇了摇女儿,试图唤醒她,但女儿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肖颖迅速抱起女儿,冲向门外,下楼时她的拖鞋跑掉了一只,她却没有发现。 店主正在楼下,这一次他在改造大门,之前的玻璃门,现在换成全钢的,看见她披头散发抱着孩子向下冲,停下手中的活上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求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儿子,我女儿不呼吸了,我要带她去医院。”肖颖大叫着,她的眼泪汩汩而出。 店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迅速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向前,在肖颖女儿脖子上的动脉摸了摸。 “用不着去医院,人已经走了。”店主说。 “可以抢救,可以抢救回来啊。”肖颖不相信店主的话,他是谁,他可是杀过人的,哪懂得救人这种事呢。 “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人都没有脉搏没呼吸好久了,肢体都硬了,就是神来了也没本事抢救回来,再说了,医院现在不收病人,你去了也找不到医生,没有医生了。”店主大吼着让肖颖清醒一些。 “你去那里,也是等着被感染。”见肖颖呆呆的,店主又轻声说。 “会有人上门处理,不要,需要等待,那些人很忙,也许他们都保不住自己的明天还能继续。”店主将肖颖怀中的孩子接过去。 他在一个杂物间里安置了孩子。 肖颖一直留在杂物间,儿子,有店主照料,她的眼里只剩下女儿了。 傍晚,店主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让肖颖再去看儿子一眼。 仅仅两个小时,杂物间里又多了一具小小的尸体。 肖颖心里又压上一层巨大的悔恨,她没能陪伴儿子生命的最后的时刻。 传染在蔓延。 店主也很少出房间,没有防疫的特效药,生死听凭天命。 又过了一天,也可能是两三天。 这一天,肖颖被雨淋醒,她茫然四顾,发现除了雨声,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 冬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沉甸甸的,躺在雨里那段时间,她的棉衣吸取了太多的冷雨。 她虚弱并挣扎着站起身,脚下是个庞大的垃圾堆,而她的手,按在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上面。 空气沉重又恶臭,仿佛连雨滴都承载着无尽的悲伤。庞大的垃圾堆下面,脏水合聚成一道小水流,向着街的另一头流去。 孩子们,丈夫呢?肖颖的脑子似乎空了,她想了很久,想起了旅店,想到了店主,也渐渐想起失踪的丈夫和相隔一天死去的孩子们。 接着想起她也跟着病了,店主给她端来了一碗糖粥,她感觉很虚弱,但一口都吃不下。 店主给她喂了药,药水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淌下来,店主摇摇头,见肖颖已经吃不下药,他将所有的药水倒入自己的口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因为动静声,她醒了,她感觉不到时间,只看见窗外斜阳是红色的。 她摇摇晃晃走出房间,看见倒在门外的店主,他的眼睛睁着,似乎心有不甘,嘴唇紧抿,带着一丝未了的遗憾,店主身体早已僵硬,显然也已离世多时。 肖颖用颤抖的手,试图合上店主那双未闭的眼,却发现自己连这样的简单动作都显得那么无力。 她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旅店走廊一片狼藉,破碎的门,死亡气息,让人窒息。 店主不是死于瘟疫,而是店里闯入了搜寻食物的几个人,他生病无法和对方抗衡,所以不敌对方。 肖颖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随即她也倒在了地上。就在这时,那些在旅馆其他房间里搜寻物资的人听到了动静,他们急忙跑了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她和店主,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两人拖出了旅馆,避免身染瘟疫的店主和她成为新的威胁。 这些人中,有几个戴着自制的口罩和手套,显然对这场未知的灾难有着基本的防范意识。 他们粗暴地将肖颖和店主丢弃在旅馆后死角的垃圾堆上,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做完这一切,他们匆匆离去,肖颖残存的一点意识逐渐模糊,天空下起冬雨,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与愤怒,却无力改变现状。 她听着自己微弱的心跳声,减弱,越来越轻微。 肖颖没想到,她的生命力却出奇的顽强。在这接二连三的劫难中,她奇迹般挺了过来。 她挣扎着起身,踉跄着走向旅店。 店门开着,她走进去,走进狼籍的储物间,她坐在倒掉的货架旁,气息微弱,但却又有种不屈与倔强,她时而会大口呼吸,以维持她这脆弱而顽强的生命之火。 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在空旷的店内回响,显得格外清晰而沉重。 肖颖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物品上,试着找回每一件记忆,而那些记忆,在回想起时,全都化作了无尽的哀伤,触手所及皆是冰冷与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肖颖猛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脏兮兮的小猫正蜷缩在角落里,用那双充满恐惧却又带着一丝好奇的眼睛望着她。 她伸过手,将小猫抱在怀里,她的手在这时摸到一件冰凉的器物。 一把斧头。 她回想起店主持斧护店的情景。她的手在触碰到斧头的瞬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这把斧头,曾是店主用来维护旅馆的工具,如今,却成了她在这绝望世界中唯一的依靠。 她紧紧握住斧柄,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仿佛也握住了对抗命运的一丝希望。 小猫在她的怀中瑟瑟发抖,但它的存在给了肖颖一种莫名的安慰。她低头看着这只无辜的小生命,亲了亲它,然后放下小猫,她走出储藏间,又将房间虚掩,小猫在这里是安全的,但如果她这一去回不来的话,小猫还能离开储藏间去外界寻找生存的机会。 她发现她脚上只剩下一只鞋子,那只鞋子不知道丢在哪里,或许那伙人将她拖到垃圾堆的过程中掉落的。 她索性脱下剩下的那只鞋,她的脚步因此更轻了,比猫还要轻。 她拿着斧子,从一层开始,检查每一间房间,检查到第二间的时候,她听见楼上传来对话声。 “关好门了吧?” “这就去。” “这就去,难道你之前没有关上门?” “好像关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好像,就你这粗心,哪天因为粗心丢了命都有可能。” “行了,这就去。” 脚步声从楼上往楼下走来,肖颖赶紧躲起来。她屏住呼吸藏在门后,听见一个男人从楼上下来,走向大门,用力关好大门,又走上二屋,她这才从门后走出来。 肖颖来到厨房里,厨房没有食物,但桌子上有一瓶没有喝光的啤酒。 肖颖坐在椅子上,她开始慢慢喝啤酒,冷静地想着接下来的行动。 在以前,她很少喝酒,因为她一喝就醉,一杯啤酒,就足够让她醉倒,而这一次,她不紧不慢,喝光了大半瓶啤酒,但她毫无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听起来,楼上至少有两三个男人,她必须小心行事。 她知道,仅凭一把斧头,要对付几个可能持有武器的男人,胜算并不大。但她也明白,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必须进行这一战。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应该在后半夜,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她站起身,黑暗中,她的表情非常平静,就好像这大半瓶酒,让她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已远去。 她拿起斧头,依然光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向楼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她必须利用夜色和对方的松懈,找到机会。 她慢慢地走上楼梯,然后来到了二楼,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她听到其中一个房间传来轻微的鼾声。 肖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她看到一个男人躺在那里,鼾声如雷。她没有犹豫,迅速地走到床边,举起斧头,一声闷响,男人的鼾声戛然而止,房间里弥漫着血腥味。 这房间里只有这一个男人,她没有时间停留,迅速地离开房间,走向下一个目标。 她来到下一个房间,里面有两个男人,他们同样在沉睡。肖颖没有犹豫,再次举起斧头。 战斗结束,肖颖感到一阵眩晕,但她的内心却异常平静。她知道,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女子,而是为了生存而战的斗士。 夜色中,她在房间里搜集到一些食物和水,她抱着食物和水,走出了房间回到储藏室,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待着她。但她已经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证明了自己,她有力量,有勇气,有决心,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小猫还在,看到她回来,不停地围着她转。肖颖抚摸着小猫,她更加有了一种自信。 就这样,她和小猫一起迎接了天亮。 生活依然艰难,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无助的女子。她有了力量,有了希望,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会继续前行,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她都会勇敢地面对。 天色大亮,肖颖站在旅店门口,望着外面的世界。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空气中的清新与希望。 街上没有了行人,她转身走进旅馆,仔细地关好了房门,房门很坚固,这得感谢店主,她从店主身上学习来许多生存的智慧。 这间旅店,将成为她和小猫的庇护所,也是她重新开始的起点。 肖颖开始整理旅店,将散落的物品一一归位,清理狼藉的储物间。她发现了一些工具和材料,这让她有了修补旅店的念头。她决定将旅店打造成一个更加坚固的堡垒,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威胁。 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危险,但她不再感到恐惧。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力量,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园。她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摆布的人。她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她会活下去,无论多么艰难,她都会坚持下去。 肖颖转身走进旅店,关上了门。她知道,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肖颖开始清理旅店,用她微弱的力量填补满目疮痍。她还找来一些布料,为小猫搭建了一个温馨的小窝。 她盘点了所有的食物,发现这些食物只够她们不足十天的使用量。 她必须精打细算,合理分配这些食物,同时还要出门寻找其他生存资源。 在安全的时间里,她开始在旅店周围进行探索,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危险,尽可能的寻找食物。 她利用找到的工具和材料,再次加固了旅店的门窗,甚至在一些关键位置设置了简单的陷阱,以防止不速之客的侵袭。她还找到了一些旧书,开始学习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和野外生存技巧,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能够自救。 她在大门上装了一个观察孔,这样便于观察门外的情况,她见到有人走着走着就在她的大门前跌倒,从早晨躺到中午,再也没有起来,尽管如此,她也没有打开大门,她知道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信任已经变得奢侈。她只能依靠自己,保护自己的安全。 那具尸体躺了足足两天,她才走出门。 第69章 一个人的旅馆成为被觊觎的孤岛 那具尸体横卧在地上,看上去是位老妇人,头发花白,被冬风吹得无比凌乱。 褪色的棉袄紧紧裹着她瘦弱的身躯,仿佛是她最后的温暖。 偶尔有人路过,但无人愿意接近那具冰冷的尸体,都避之唯恐不及。 随着夜幕的降临,城镇被一片深沉的黑暗所笼罩。 为了避免引起周围路人的注意,肖颖让所有的房间都陷入同样的黑暗中。 自从‘接手’这家旅馆,肖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正常的觉。她不断被噩梦缠身,经常梦到她坐在酒店前台,死去的几个人围在前台,让她开一间能够通往黄泉的房间,他们一起喋喋不休,脸上的血滴在地上,每当她从梦中惊醒,额头总是布满冷汗,心跳如鼓,仿佛那些亡魂就在她身边徘徊。 但这个时候离开旅店去外面,她感觉自己用不了多久也会成为无可依靠的鬼魂,相对来说,旅馆更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 她总会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提着一盏有着微弱亮光的小灯,检查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每一扇窗与每一扇门。 确认所有的门窗都已牢固地锁好,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利用的漏洞,她才会再次回到自己休息的房间,强迫自己要再次睡着。 她得了神经衰弱症,甚至短暂地出现了幻听,她经常在深夜听到旅馆外有哭喊与哀嚎声,还有试图进门的求救声。 但当她鼓起勇气拉开窗子上挂的毯子,望向窗外时,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街道,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那些声音也消失了。 肖颖知道,这些声音或许只是她内心的恐惧在作祟,但她无法摆脱这种感觉。她终于明白店主为什么会在每扇窗户上挂上厚厚的毯子,这绝不是为了保暖与防止光的泄露,更是他的内心也出现了这种恐惧。 再站在窗边,目光穿过模糊的玻璃,凝视着那具孤独的尸体。肖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恐惧也有同情。 到了白天,她经常在观察孔后看那具尸体的有没有变化,或者尸体的附近有没有可疑的人。 老妇人的尸体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被世界遗忘。 肖颖的心里总是有种不妙的感觉,这感觉与门口的尸体有着某种分不清的联系。 在她看来,那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正试图引诱她步入危险的境地。 她警告自己,不能轻易上当,必须保持警惕,不能被表面的假象所迷惑。于是,她选择留在屋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试图从细微之处发现潜在的危险。 肖颖决定采取行动,她不能让这种不安的感觉继续折磨自己。 她对着镜子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她拍拍自己的脸,让她看起来脸色没有那苍白。 准备好,她打门锁,店主在门上装了三把门锁,上中下,就算门外有着猛烈的撞击,也难以破门而入。 肖颖缓缓地推开门,她的心跳加速,眼前的情景让她惊呆住,没有老妇人的尸体,只有空荡荡的街。 肖颖警惕的目光再次扫视着四周,老妇人的尸体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肖颖转身冲进旅馆,迅速大力将门关好,落好每一道锁。她的心怦怦狂跳。 她想通过观察孔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因为用力,她的眼睛狠狠地撞在观察孔上,她疼痛与尖叫,但眼睛还是紧紧贴在观察孔上,她神经质地浑身哆嗦着,而观察孔外,老妇人的尸体确实不在了,她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肖颖轻轻地倚靠在门边,缓缓地滑坐到地板上,陷入了沉思。 她心中暗自琢磨,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必定是有人故意利用这具尸体来引诱她出去,或许是想让她帮忙处理,或许是想让她去收拾残局。 然而,她并没有轻易上当,没有按照对方的预设去行动。结果,那人见计谋未能得逞,便带走了尸体。 在这个人人开始抢夺生存物资的混乱时期,一个女人独自守着一个接近六百平方米的旅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在外人看来,这间旅馆里极有可能隐藏着丰富的物资,那些觊觎的眼睛,很快就会将旅馆包围,或者有着进一步的行动。 肖颖想起附近有家五金铺,店主是个和蔼的老伯,肖颖经常去他那里购买一些五金用品,她准备找老店主打听打听最近的情况。 肖颖对着浴室的镜子,用一把剪刀给自己剪了短发,她第一次给自己剪短发,深一剪浅一剪,短发的她看起来难看极了,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讲究外表的时候。她需要的是行动力和生存的智慧。 换上了一件厚实的外套,肖颖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旅馆,她再次检查一遍,门窗都已关好。她这才勉强放心转身离开。 到达五金铺时,肖颖发现铺子已经关闭,门上挂着一块“暂停营业”的牌子。她感到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在这个动荡的时期,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安全考虑。她决定绕到铺子的后门,看看是否能找到店主。 绕到后门,肖颖轻轻敲了敲门,但没有回应。她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门内传来轻微的响动。 老伯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打量了肖颖一番,才缓缓打开门。 “是你,想买东西?”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肖颖走过去,低声说道:“老伯,最近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总感觉不对劲。” 老头叹了口气,他招呼肖颖进店里,然后示意肖颖坐下,接着缓缓说道:“最近确实不太平,到处都乱哄哄的,都在抢物资,专门抢掠那些独自守着店铺的人。你一个女孩子,要特别小心。” 肖颖点了点头,心中更加沉重。她知道,自己不仅要面对可能的威胁,还要保护好旅馆里的物资。她向老头购买了一些必要的五金工具,电池、手电筒、绳索、钉子等,还特意多要了一些锁和链条。 “谢谢老伯,我会小心的。”肖颖感激地说。她准备付钱。 “你拿去用,钱不用给了,现在有钱没什么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老头诚恳地说。 肖颖道谢之后离开五金铺,回到旅馆,她再次开始加固门窗,这次,她将之前能够打开的窗子全部钉死。 夜深了,肖颖躺在床上,虽然疲惫,却无法入睡。她望着天花板,心中默念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活下去。” 世界成为一片废土,但她要让旅馆成为她的堡垒。 末世之下,她是这家旅馆新的老板,她将坚守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属于她的安宁之地。 夜色如墨,星辰隐匿,寒风带着末世特有的凄厉,穿梭在破败的街道之间。 人性更加扭曲,生存的斗争让许多人失去了理智。 有一个下午,有人敲响了旅馆的大门。 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男人无力地捶打着旅馆的大门,他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求助。 透出观察孔,肖颖看见这男人很瘦,看上去经历过一段饥饿。 “救救我,给我一口吃的吧。”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充满无助。 肖颖的眉头紧锁,她深知这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她不出声。这人不见有人给他开门,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男人固执地用拳头敲打着大门,一声接着一声。 肖颖依然不出声。 男人似乎感觉到大门里的肖颖正在观察着他,他的语气突然软下来,“求你了,求你不要见死不救。” 肖颖还是不出门,这下子,男人终于爆发了 他开始疯狂地用身体撞击大门,每一次撞击都让肖颖的心跟着颤动。她知道,如果门被撞开,她将面临无法预知的危险。肖颖紧握着手中的铁棍,准备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突袭。 男人的力气似乎在逐渐减弱,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沙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饿坏了,求你了,给我一点食物吧。” 肖颖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知道在末世中,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的救命稻草。但同时,她也清楚,善良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 她走到门边,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我会给你食物,但你必须在门外吃,我不会开门。” 男人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好,我答应你。” 肖颖迅速地准备了一些馒头和水。她紧贴着门,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 “现在,你走远一些,我把食物放门口,我要听到你的脚步。” “我这就走远点。”男人喜出望外地说。 他用力走路,发出大声的脚步声,肖颖听到他走远,大概二十多米的距离,这距离足够保证她的安全。 肖颖这才快速打开门,将馒头放在门外,又飞快地关上了门。 男人跑得很快,他的速度惊人的快,转眼间来到门外,这让肖颖心里感觉到一阵后怕,原来这距离并不安全。 男人似乎真的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你一个人在这旅馆里?”吃完,男人没有走,他问肖颖。 肖颖感觉到麻烦,她不该让这男人吃饱。 “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帮你,你要知道,你一个女人在这里,早晚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男人‘善意’的提醒肖颖。 肖颖沉默了片刻,她知道男人的话不无道理,但她有种强烈的感觉,男人就是他嘴里所谓的不怀好意的那一群体。 “不用你担心,我可以照顾自己。”肖颖回答道,声音中透露出坚定。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理解了肖颖的立场。“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选择我,我就在这一带。” 肖颖回答:“不用了,你该离开了。” 这明显是驱逐。 男人转身离开了旅馆,留下肖颖独自站在门后,她慢慢放松了一口气。 而当晚,睡梦中的肖颖被突然响起的窗玻璃的破碎声所惊醒。 是白天那个向她乞食的男人,他又来了。 肖颖迅速从床上跳起,抓起放在床头的斧头,蹑手蹑脚地走向发出声响的窗户。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玻璃碎片,以免发出声响暴露自己的位置。 透过昏暗的光线,她看到那个男人正试图从破碎的窗户爬进来。肖颖中闪过一丝紧张,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向窗户,用斧头狠狠地敲击在男人的手臂之上。 男人发出一声惨叫,从窗户上跌落下去,他的手中还牢牢地抓住一支撬棍。 这一晚,不是她死, 便是他死了,肖颖心想,她心一横,打开大门,手提斧头向门外的男人冲去。 男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他的手臂显然已经骨折,还在向外汩汩淌血。 见肖颖走向他,他握着撬棍挣着站起身来。 肖颖站在他面前,手中的斧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男人面部表情完全扭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突然,他发出‘啊’的,进攻的嚎叫,好着的那只手,握起撬棍用力挥向肖颖,但因另一只手臂伤势严重,动作还是迟缓了一些。 肖颖毫不畏惧,她知道这是生死较量,没有退路。她迅速侧身避开男人的攻击,然后用尽全力将斧头挥向男人的另一只手臂。斧头锋利的刃口划破空气,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 男人的第二声惨叫划破了夜空,他手中的撬棍终于落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肖颖紧握斧头,警惕地盯着他,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反击。然而,男人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能痛苦地呻吟。 肖颖知道,她不能让这个男人留在这里,他可能会引来更多的危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男人说:“至此为止,我不伤害你,你也别来害我,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男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他点了点头,挣扎着站起身来。 “你看看你的旅馆,还不是......”男人的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他示意肖颖向旅馆看去。 肖颖回过头,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上了男人的当。 武器的呼声,正在向她袭来。 第70章 终于知道,这是人的末世,也是种子的末世 肖颖再次回过头,她发现男人再次倒地,男人身后不远处站着五金铺大伯。 他手中拿着一支长长的金属甩鞭。 肖颖之前住的地方,就有好几个晨练时使用甩鞭的人,啪、啪、啪……甩得炸天响,路过的人不得不躲着走。 现在这鞭子,来得太是时候,是她的救命之鞭啊。 那根鞭子实实在在抽向企图向她发起袭击的男人的脸上,男人的脸,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迹十分醒目。 男人捂住脸,惨叫踉跄着跑远。 肖颖望向大伯,眼中闪烁着泪光与敬佩。大伯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金属甩鞭轻轻垂下,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只是他日常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动作。 没想到他还有这深藏不露的一手,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恐怕已经性命不保。 肖颖走上前几步,向大伯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大伯。如果不是您,我今天可能就……” 五金铺大伯摆摆手:“孩子,现在人世间,乱成这样,谁还没个绝境呢?幸好我路过看见,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肖颖闻言眼眶不禁又湿润了几分。 “我不该给他拿食物,都怪我心软。”肖颖自责地说道。 “这人一直扮可怜骗物资,他还偷吃了我的狗,我那只狗,忠诚,却被他下毒毒死偷走,我都恨死了他。虽然说人心向善,但不适用如今,记得多留个心眼,安全第一。”老伯又叮嘱。 “知道了,您去哪里?”肖颖又问。 “好久没和儿子联系了,想小孙子了,想去他那里看看,好在不远,去了就回。”老伯回答。 “那您一路也要注意安全。”肖颖也同样叮嘱。 “好,大家都平平安安。”老伯收起鞭子继续赶路。 肖颖目送着五金铺大伯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她有种感觉,眼下的这一次告别,也许就是永别。 肖颖的感觉没错,几天之后,肖颖想要再补充一些材料,当她到达五金店的附近,她看见散落的铝合金管,顿时就感觉不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加快脚步,来到五金店外,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一紧——五金铺的大门倒在地上。 不妙,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加快脚步,穿过熟悉的街道,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一紧——五金铺的大门紧闭,门上的锁链挂着醒目的“暂停营业”牌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格外孤寂。 肖颖站在五金铺门前,心中悲怆无比,每一次告别都可能成为永别。她叹了口气,准备回旅馆,她捡了一铝合金管回去,这些她今后用得着。 她记得老伯的话,在她回去之后,她遇到几次夜间有人敲门的情况。 敲门声令她感到紧张和不安。而之前经历过几次加固的房门与窗户这时起到了作用,严实的门窗这时保护了她。敲门声渐渐停止,有所企图的人悻悻离去。 肖颖抱着她的猫,她将脸埋在猫的后背上,一种安全感传到她的脸上。 她抱着猫度过了许多个夜晚。 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她也会刻意地寻找一些小猫爱吃的食物。 随着瘟疫的肆虐,越来越多的人被无情地夺去了生命,肖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慌。为了避免感染,她开始选择深居简出,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过上了极其谨慎和低调的生活。 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只流浪狗在寻找食物,但流浪狗也不可能一直流浪,没过多久,它们就成为幸存者的口粮。 街上昔日的喧嚣和欢笑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肖颖将窗户紧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旅店的一层有个书架,前店主在书架上摆了几十本书。 一个人闭门不出的时间,书籍成为肖颖最好的朋友。 她从书架上挑选出那些曾经想读却一直没时间看的书,一本接一本地读下去。从历史传记到科幻小说,从古典文学到现代诗歌,她沉浸在文字构建的世界里,暂时忘却了现实中的恐惧和不安。 每当夜幕降临,她会点上一支蜡烛,静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寂静的街道。她会想起那些已经离世的亲人和朋友,心中充满了哀伤和思念。 思念实在太沉重的时候,她会回到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那是女儿和儿子生前最后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的被子依旧整齐地铺在床上,但此刻,被子下面已经不再有她心爱的孩子们。女儿的床上,摆放着她曾经最喜欢的玩具娃娃,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儿子的床铺上,则躺着一只小仿真恐龙,那是一只装有电池的玩具,可以通过遥控器来操控。每当她看到这些熟悉的玩具,心中便会涌现出无尽的思念和哀伤。 肖颖轻抚过这些物件,指尖传来的触感仿佛还带着孩子们的温度,却又冰冷得让人心寒。她坐在床边,凝视着这些小物件,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一切都能恢复原样,但现实却如同这冰冷的房间,残酷而真实。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肖颖逐渐适应了这种孤独而谨慎的生活。她开始利用旅店内的有限资源。 旅店的后面有条露天的通道,肖颖将地砖全部撬开,春天快要来到了,肖颖在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寻找到一些蔬菜种子,她准备利用这小小的空间种一些蔬菜满足自己的需要。 惊蛰过去,空气中有了一丝暖意。 肖颖也脱下了厚重的衣服,她换了一身薄毛衣。 大门外有尖叫声,但肖颖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 一定是有人在抢劫物资,这叫声是被抢的人发出的尖叫。 肖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末世中保持冷静,如何分辨哪些声音是危险的,哪些可以忽略。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而她要冷静面对。 一场春雨之后,肖颖开始在旅店的后院种植蔬菜,她又将土壤翻动一遍,播下了种子。 那时她不知道,这个世界降临的最大的灾难,不仅仅是人类的瘟疫,也是种子迎来了末日,她以为,对植物与种子来说,这个春天和平时的春天没有什么区别,她小心翼翼地松土,播种,浇水,期待着生命的萌发,期待在末世的荒芜中,以这些小小的绿色生命成全她部分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肖颖的蔬菜园依然一片死寂。西红柿、辣椒和豆角的种子在土壤里毫无动静。 这给肖颖带来新的焦虑,她以为自己找来的种子有问题,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她在一家种子站里发现了大量的种子,肖颖将所有的种子带回了家。 她将种植工作又重复了一遍,将土松得更深,种子先浸泡再种在土壤中,另一些种子,她进行了精心地育苗管理,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那些种子依旧没有发芽的迹象。肖颖开始怀疑,是不是土壤出了问题,或者是因为缺乏某种她不知道的营养成分。她开始尝试不同的土壤混合物,甚至从远处的公园里挖来一些肥沃的泥土,希望能够为种子提供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 在一次次的尝试和失败中,肖颖逐渐意识到,问题可能并不在于种子本身,也不在于土壤。 一种她解释不清的外力导致了这一切。无形的手,正在无形中操控着这一切的走向。 人的末世,种子的末世。 她开始确定,种子失去了生命力,它们不再发芽了,不仅是她所期待的菜园子,外界的世界同样如此,春雨过后,再无草色,树木不再发芽,世界还是冬日的死寂,没有春芽,没有鸟,没有了动物。 经历过瘟疫,侥幸得以存活的人们,陷入彼此猜疑与相互袭击的疯狂状态之中,似乎嫌这个世界还不够疯狂,他们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疯狂。 她有种无力感,原来努力根本无法唤醒春天应有的生机。 街道上,曾经熟悉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 死去的,无人掩埋的尸体散发的臭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死神的脚步到处都是,无情地宣告着生命的脆弱。 物资越来越难以寻找,往往一整天,她都在漫无目的与毫无收获中度过,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自己破碎的希望上。 她活得更加小心谨慎,幸存者不再相信彼此,信任和希望仿佛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在一座废弃的公园里,她找到了一处暂时的避风港。曾经的游乐场如今荒草丛生,秋千在风中轻轻摇摆,发出令人哀伤的吱呀声。她坐在一张长椅上,望着那些被遗忘的玩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她又想起了女儿。 儿子和女儿之间,她还是最喜欢女儿。 春天到了,她换上薄的衣裤,衣服是店老板的男装,但如今男装女装对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她的头发也是自己对着浴室的镜子剪的,她剪短发的技术无师自通越来越娴熟,但她又毫不在乎剪的好看与不好看,能剪短,不影响生活就足够了。 末世电力和自来水供应已经中断了许久,肖颖早已习惯了没有现代便利的生活,她学会了如何利用雨水来补充水源,洗澡与洗衣这种事,是要看天气而定的,天气晴朗时,她会晒一晒衣物与被褥,雨天,她用自制的过滤装置收集雨水,然后在院子里的木桶中进行简单的净化处理。她用沙子、木炭和碎石层层过滤,虽然不能和以前的自来水相比,但至少能保证基本的清洁。 女人的天性,让她尽所有的能力保持着清洁,她坐在树下休息,树还是光秃秃的,可能已经枯死了,但她还是感觉到短暂的放松与惬意。 她从口袋里掏出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券。 她将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卡券贴在她的脸上,然后闭上双眼,感受卡券上的温度,明明那温度是她口袋里的,但她感觉却是女儿手心中的温度。 卡券的边磨成了毛边,她将卡券放在鼻子边,像嗅着一朵花一样,她似乎嗅到了女儿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阳光和糖果的香气,她想起着女儿那双清澈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卡券上闪烁着光芒。 只是卡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她做出一个决定,今后外出不再带卡券,她要将卡券放在一个能够保持长久的地方,比如夹在一本书里,或者放在一个密封环境好一些的盒子里。 女儿的不管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卡券似乎带着神奇的使命,每次看到,她都像看到女儿,心情顿时变得温暖与平静。 肖颖站起身,将卡券小心地放进贴身的衣袋里。这不仅仅是一张卡券,更是她与女儿之间最后的联系,是女儿穿越时空的祝福,是她在这个末世中唯一的安慰。 回旅馆的路,就像穿越在危险的热带雨林之中。 寻找食物与提防幸存者之间,肖颖已将提防幸存者放在首要位置。 回旅馆的每一步,仿佛是在与潜伏的野兽对峙之行,四周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枯死的树枝,在风中发出沙沙声,让肖颖时刻绷紧着警惕的心。 她怕她会成为猎物。 废弃的汽车、散落的物品、被风吹动的垃圾,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凉。肖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她尽量避开那些可能藏有危险的地方,同时留意着任何可能的线索。 当旅馆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那座外人看来就像死去的建筑,在她眼里却是温馨。打开门,熟悉的气息令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她先检查每一处,直到确定旅馆非常安全,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一家破败的花店里,肖颖发现了一些被遗忘的植物书籍。她将这些书籍带回旅店,开始仔细研究。或许,这些书籍中隐藏着关于种子失去生命力的线索。 经过几天的阅读和思考,肖颖开始怀疑,这一切可能与某种环境变化有关。她回想起瘟疫爆发前的一些异常现象,比如天空中不寻常的云彩,以及偶尔出现的奇怪气味。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某种未知的化学物质或者辐射影响了种子的生长。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肖颖决定进行一些实验。她在旅店的后院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温室,将一些种子放在里面,并用各种方法尝试改变环境条件。她还尝试用不同的水源浇灌种子,甚至收集雨水来测试。 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种子依旧没有发芽的迹象。肖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她绝望地坐在地上,看着剩下的种子,她感觉这些种子再也没有了用处。 人类社会的终结,同样也是自然界中种子生命的终结。她开始深刻地意识到,无论她如何努力,种子已经失去了生命力,再也无法破土而出,茁壮成长。面对这一无法逆转的现实,她最终选择了放弃。 春天过去了,她终于放弃了种菜。 她好久没有吃新鲜的青菜了,她的牙龈开始出血,虽然还有部分食物,但她感觉到身体逐渐在虚弱。缺乏维生素和营养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些简单而丰富的日子,那时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随处可见,而现在,它们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品。 她在一户荒废人家的院子里发现一棵果树,果树已经枯萎,但上面挂着几个干瘪的果实。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那些干果,尽管它们并不像以前那样美味,但至少能为她提供一些必需的营养。 她发现了几盒梨罐头,这可是好东西,但她同时发现了一个哭泣的女孩。 第71章 老人露出狰狞的表情将她按入水中 是孩子的哭声。 这声音触动了肖颖内心深处的柔软,让她不由得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她循着那令人心碎的哭声,慢慢走进一间昏暗无光的房间。 房间里的空气都带着沉重。她的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她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孩子,蜷缩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是个女孩,她很恐惧,抬起头的时候都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和肖颖对视。 女孩和她的女儿的年龄差不多大,长期无人打理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肩上,女孩脸上挂着泪痕,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 肖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她仿佛看到自己女儿的影子。 她轻步走近,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小姑娘,不要怕,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 得到关心,女孩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害怕。” 肖颖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有我在呢,你不要怕。” 女孩的身边,躺着一位五六十岁左右的女人,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脸色蜡黄,应该是生了一场重病,但看外观,不像近期爆发的疫病的特征。 这让肖颖稍微放下一些心来,这样她能避免被疫病感染的风险。 女人可能是孩子的外婆,或者是姥姥,总之不像是孩子的母亲,她的衣着很是老气。女人紧闭双眼,不知是死是活。 肖颖的心瞬间被揪紧,这女孩遭遇了什么,这一点不需要问,但女孩也算幸运,起码女孩现在还活着,看上去也很健康的样子。 肖颖的眼前,总是反复出现自己的女儿的那小小的身影,她与眼前的女孩不断地重叠,因此所有的防备和冷漠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她走得更近一些,蹲下身子,温柔并轻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她就像对着自己的女儿在说话,声音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与关怀。 孩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她是你什么人?”肖颖问女孩。 “奶奶。”女孩回答。 “带走,孩子们,求你,救救她们,不要,不要管我。”躺在地上的女人突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原来她刚才只是昏迷。 肖颖在房间里找到一个沙发靠垫,她将沙发靠垫垫在女人的脑袋下面。 春天的天气还很冷,女人的手也很凉,在肖颖发现她之前,不知道女人已经在地上躺了多久,女孩又在她身边哭了多久。 起码这样能够让她躺得舒服一点。 肖颖发现女人戴着一只绿色的袖章。 这袖章她熟悉,当城镇出现大量被瘟疫带走的市民时,一些行动在大街小巷的志愿者队伍就戴着这颜色的袖章,他们在一条条被恐惧笼罩的街道上忙碌着,他们搭建起志愿者帐篷,自发组织,默默无闻地为濒临崩溃的社区提供帮助,他们不分昼夜地工作,从照顾病患到清理街道,从分发食物到安抚恐慌的居民,他们无所不为。 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有乐于奉献的人,即使面对再大的困难和危险,他们也从不退缩。哪怕他们发现其实他们的行动已经无济于事,已经挽回不了崩溃的结局,但他们还是坚持下去,直到最终。 很多的志愿者因这无私的行动而被感染离开人世,还是有一些新的志愿者填补进来,后来,随着疫病的扩散,志愿者这才越来越少,再后来,随着社会秩序的彻底崩塌,这些戴着袖章的人也变得稀少直至消失。 肖颖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他们?还有谁?肖颖环顾周围。 她已经完全忘了,她的末世不救人原则。 这个原则是她打开房门给伪装救助者打开房门递出食物,却险些被袭击遇害的那天开始的。 “还有谁?”肖颖问女人。 “孩子,在另外一个房间。”女人低声说,她像是有了一丝气力。 肖颖走向另一个房间,她看见睡在床上的男孩。 当了母亲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来,男孩哭了很久,哭累了,自己爬到床上睡了,他连被子都没盖。 肖颖又走出来:“去我那里吧,离这不远,也许我可以帮你们一点忙,我那里还有一点吃的。” 肖颖主动说。 她又违反自己定下的一条原则,绝不分享食物。 而如果这三人去了她那里,肯定会分享她的一部分食物。 她完全忘了这一点,没办法,她心底最柔软的部位,被这女孩和男孩所打动,也是一男一女,都是和她孩子差不多的年龄。 “我这,还有几盒罐头,你带走,带走孩子们,不要管我,我没啥用了。”女人虚弱地说。 听了这话,女孩又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奶奶,奶奶,你不要说这些。”女孩还伸出一只手去堵住奶奶的嘴,不让她继续说这些她不想听的话。 肖颖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这个家庭已经遭受了太多的苦难。 “你还能走路吗?”肖颖问孩子奶奶。 “还可以。”孩子奶奶挣扎着坐起身子。 她似乎很累,坐起来之后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肖颖进屋喊醒了男孩,当她出门时,她看见孩子奶奶已经站起来,女孩的哭声有些用处,至少给了她站起来的动力。 肖颖对女孩伸出手,说:“来,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去安全的地方。” 她带着两个孩子和那位虚弱的老人,还有几盒水果罐头,开始向着旅馆走去。 她给孩子们与孩子的奶奶分享了她的食物,夜晚到来之前,她将孩子和孩子奶奶们安置在不同的房间里,旅馆最不缺的就是房间。 她给孩子们盖好被子,然后静静地坐在床边,守护着小生命。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将不再只是孤独和冷漠,而是多了一份责任和牵挂。 她的心很是柔和,孩子的到来,将会改变她的世界,而她,也愿意接受这份改变。 她看着孩子渐渐入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女孩怀中抱着的,是她女儿曾经最爱的玩具娃娃。 肖颖有种女儿又回来了的感觉。 清晨,肖颖给两个孩子做了手擀面条,孩子奶奶也起床了,虽然旅馆里没啥好打扫,到处都干干净净,孩子奶奶还是找来抹布将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擦了一遍。 吃过饭,肖颖带孩子们去院子里取水,她的雨水收集器是一只大号的,孩子用来玩耍的折叠小泳池,是她从玩具店里找来的,和一张童床一般大, 她将水桶放在泳池旁边,用一把勺子向桶里舀水,孩子们好奇地围在她身边。 肖颖教孩子们如何使用过滤器,确保取来的水是干净的,这是属于末世的知识,孩子们应该有所了解。 “你们会做饭吗?”肖颖问两个孩子,她知道在这个末世,生存技能是至关重要的。 女孩摇了摇头,但男孩却点了点头,虽然动作有些迟疑。 肖颖笑了,这么点大的孩子,他会做什么饭呀。 “那好,你来帮我吧,我们可以一起做午餐。”肖颖鼓励道,她想让男孩感到自己是有用的,能够为家庭做出贡献。 肖颖已经想好中午给孩子们做什么吃了。 她找到一些黄豆,打算中午给孩子们磨黄豆做豆腐吃。 厨房有只石磨,她早就想用这石磨来磨些豆腐吃了,但她一直没有找到黄豆,直到前两天才在厨房的吊柜里发现一小包黄豆。 “阿姨,你看那里!”女孩指着池底让肖颖看。 “是什么?”肖颖伸头看过去。 这时她的脚下突然失去重心,她感觉到,有人在她的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 肖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泳池倾斜。她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但已经太迟了,她跌入了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一片水花。 孩子们惊恐地尖叫起来,女孩紧紧抱住那个玩具娃娃,而男孩则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肖颖想要从水里站起来,她会游泳,在这种水池里求生对她来说并不算太难。 但这时一只手按在她的头上,她无法从水中抬起头来,那只手很有力量,显然是想让她喝饱池里的水,最终要了她的命。 挣扎中,肖颖翻转过身体,她的眼睛看到水池上面的情景,孩子奶奶伸出手揪住她的头发继续向池底按去。 她那表情狰狞无比,皱纹成为扭曲的线条,一个人的恶,在脸上竟然会有如此明显的标志。 两个孩子站在一旁看着,这会儿的眼神呆呆地,他们显然清楚他们的奶奶在做什么。 “你们……”肖颖试图大声呼喊,然而,她发出的只是一串串气泡声,这些气泡在水中迅速破裂,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由于这一串气泡声,她不小心吸入了更多的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涌入,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肺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让她感到无比的痛苦和挣扎。 肖颖的心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深的不解。她无论如何也未曾预料到,刚才还显得虚弱无助、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人,竟然会突然之间对她施以如此狠毒的攻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噩梦,让她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恐慌之中。 但转瞬间,她明白过来。 原来,孩子的哭声和孩子奶奶倒地的奄奄一息,也许包括她的那个绿袖章,都是一个精心布置好的圈套。 这一切的场景,都是为了引诱动了恻隐之心的幸存者来上钩,就像一根鱼钩一样,很不幸,她就是那条被迷惑的鱼,顺着哭声的诱饵,一步步走进了精心布置的陷阱。 肖颖在水中的挣扎变得越来越艰难,全身力气逐渐耗尽。 肖颖知道,如果再不采取行动,自己真的会死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水池中。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想要抓住孩子奶奶的胳膊,希望能扯动对方的身体,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幸运的是,她的反击似乎起到了作用,强烈的求生意识,让她紧紧抓住孩子奶奶的胳膊,再用力向下一带,终于将对方拖入了水中。 落水的瞬间,肖颖看到孩子奶奶的脸上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她显然没有预料到肖颖还有反击的力量。 肖颖终于找到了机会,她快速将头露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同时踹了一脚池中的坏人。 她迅速环顾四周,发现男孩和女孩仍然站在池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混乱,他们也没想到肖颖会在瞬间反败为胜。他们不知所措。 孩子奶奶开始在水中扑腾,一看就是不会游泳,肖颖站在水池边看着孩子奶奶在水中的挣扎,眼神中有种戏谑。 肖颖很开心,眼前的情形,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了。 果然,扑腾了一会儿,孩子奶奶安静下来,她趴在水底,像只肥大的死蛤蟆,这一次,她显然不再是假装快要死掉了。 肖颖的心中很冷静,她意识到,这个末世不仅改变了她,也改变了其他人。 孩子们不敢出声,他们惊恐地看着肖颖。 肖颖冷冷一笑,她要让孩子们知道,前一分钟那个想着给他们磨豆腐吃,对他们倾尽所有爱心的阿姨,已经被淹死在这个池子里了。 她要求孩子们回到各自的房间里。 孩子的奶奶,肖颖现在也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孩子奶奶,肖颖用小拖车将她拉到旅馆后的死角的垃圾堆上。 孩子奶奶让垃圾堆小山的海拔又增高了一点。 离开腐臭味熏人的死角垃圾堆,肖颖回到旅馆里很奢侈地给自己洗了一个澡,洗了澡,身体清洁了,她更冷静了。 孩子她会继续收养,但无关爱与责任,只是出于生存的需要。 她知道在这个末世,孩子们是资源,也是潜在的帮手。她要和孩子奶奶一样,用孩子将自己武装得更强,更无情。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善良、天真的女人了。在这个末世,她必须变得冷酷、果断,才能保护自己和孩子们。 她闭上眼睛,洗澡好舒服,她让疲惫的身体在夜色中慢慢放松,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在这之前,她关好孩子们房间,防止孩子趁着她睡着偷跑出来,或者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半夜里,她被抽泣声吵醒,是女孩屋子里的,女孩在深夜里抽泣,肖颖听了一会儿,心很冷漠,她决定什么都不做,但为了睡着,她用拳头捶了捶墙壁以示警告。 听到捶墙的动静,女孩的抽泣声减少了一点。 肖颖闭上眼睛,让自己进入睡眠,她太需要优质的睡眠质量了,这会让她的身体更加强壮,在末世里,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可不行。 几天之后,肖颖在一户人家的房檐上发现一株活着的仙人掌,汲取了雨水,仙人掌长得又瘦又长,但又倔强着挺立着身子。 肖颖受到触动,她爬上房顶,将仙人掌连根挖出,她将仙人掌种在旅馆的小院里,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别的植物都不再发芽与生长,只有这株仙人掌还活着,但总算在这个春天见到了有生机的植物,肖颖非常开心。 她生怕移植会造成仙人掌的不适应与死去,但还好,仙人掌在新环境中逐渐适应,开始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 肖颖每天都会抽空去照料它,看看它的生长情况,两个孩子有时会跟在她的身后,肖颖会严厉地警告他们不要去触摸这棵仙人掌,如果不听她的话,她会惩罚他们。 末世里最大的惩罚就是饥饿,连动手都用不着,孩子们最惧怕的也是这种惩罚,他们从不靠近仙人掌半步,就是看,也是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看一眼,只是一小眼,就立即将眼神转移到别处去。 肖颖觉得,仙人掌就是植物的她,另一个她。 所以,那份钟爱里,竟然有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肖颖有时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门寻找食物,她更加警惕,更加会识别风险。 一天,肖颖带着孩子们外出寻找物资。在一座失火后倒塌的超市里,他们找到了一些未被污染的罐头和干粮。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肖颖听到了微弱的呼救声。 她示意孩子们保持安静,然后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走去。在一堆瓦砾下,她发现了一个被困的老人。 “救我。”老人虚弱地伸出手。 肖颖犹豫一下,她看见老人胳膊上的绿袖章。 第72章 偷来的鱼可真香 肖颖哼了一声。 “这是你们批发来的吗?还是从哪捡来的,知道这东西管用?”肖颖讥讽地问。 老人不解地看着她,接着眼神露出绝望。 在肖颖看来,那假装无辜的眼神非常恶心。 想骗她,没那么容易。 “多保重。”说完,肖颖露出微笑转身离开。 两个孩子紧跟在她的身后,就像两个小跟班。 外出时,基建材料也要不断的带回来一些。 肖颖在旅店周围设置了一些简易的陷阱,以防万一。比如后院的墙根处,如果不走寻常路进了院子,那肯定会掉进陷井里,至少也得受个轻伤。 肖颖还利用工具和材料,制作了一些隐蔽的绊线和尖锐的木刺,布置在可能的入侵的路线上。 草木皆兵很有必要,为了自保,她必须做好准备。 她还在旅馆的小院里搭建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系统,虽然功率不大,但足以供应她日常所需的电力。 最牛的是,她还亲自建起一个安全屋,建造的过程异常艰辛,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安全保证。 安全屋的墙壁由厚重的混凝土砌成,门是加固的金属板,窗户则用铁栅栏封死,只留下几个小孔以便观察外界。 这些活,是她之前从没接触过的。 她就是一早餐店的老板娘,做的最多的就是包馄饨与煮馄饨。 而现在,她的世界却变成了防御与工事,她自学了如何使用各种工具,从电钻到焊接机。 在安全屋内部,她布置了必要的生活设施。一个小型的厨房角落,配备了便携式炉具和储水箱。 一处简易的卫生间,虽然简陋,但足以满足基本需求。 一张坚固的床,床下隐藏着她储备的应急物资。墙上挂着一张详细的地图,上面标注了各种可能的逃生路线和补给点。 她还安装了几个太阳能板,为屋内的灯光和一些基本电器提供能源。尽管电力有限,但微弱的灯光能够保证她在屋中的基本活动。 她还在房顶上设置了一个了望的位置,夜晚,如果旅馆外有可疑的动静,她会去房顶观察一番,直到确实安全,她才会放下心来回到房间。 她只相信自己,相信她亲手继续打造的旅馆,这里是一个末日堡垒,她个人的末日堡垒。 巡视旅馆的时候,她就像巡视王国的王。 她有种自信与骄傲,外面的环境恶劣,她依然顽强地活着,这确实是值得骄傲的事。 每当暮色降临之前,肖颖坐在木桌旁,打开笔记本,本子上面,标记着她所知道的资源点和可能的威胁区域。 她必须规划好第二天的外出,确保每一次都能带回必需品,同时避免不必要的风险。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法律和秩序,只有强者才能生存。 这一次,她决定去偷一条鱼。 鱼在另一个幸存者那里。 不过这一次的行动有一些冒险。 是一个身体开始出现浮肿的,二十多岁的男孩。 除了男孩,男孩家人都不在了。 决定行动之前,肖颖在远处观察了几天,确认男孩独自一人生活,而且似乎身体状况并不乐观。 她还发现,男孩对这鱼有着很深的感情。他身体不好,但他外出寻找物资的时候,他会同时去花鸟市场给鱼找鱼粮。 那条鱼有多大呢,没有一米,也得有七十公分那么长,男孩把鱼养在一个清洁的鱼缸里。 肖颖也曾经犹豫过,这鱼是男孩末世里最后的陪伴,如果她把鱼偷走,男孩会失去他的精神陪伴。 但这念头很快闪现很快消失。 如今这年头,还养什么宠物。 前不久,她的猫离开了她,可能是跳墙离开的,也可能在她开门出去的时候,趁着她没留意也溜出了门,一开始她有点失落,还到处找猫。 后来,她突然觉得很庆幸,她希望猫可以在外自己寻找到食物,如果猫继续留下来,她每天还需要给猫提供食物。 所以猫的离开,等于给她节省了食物。 末日,食物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嘛!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决定将这条鱼偷走。 鱼肉含有大量的蛋白质,她需要大量的蛋白质。 夜幕低垂, 月光洒在废墟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为肖颖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她轻手轻脚地穿过破败的街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任何声响。 肖颖带着两个孩子悄悄接近男孩的住处。她让孩子们留在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靠近。她利用夜色与机警,巧妙地到达男孩家的窗下。 肖颖的计划是无声无息地进入,偷走鱼,然后迅速撤离。然而,当她悄悄进入男孩的房间时,她发现男孩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体颤抖,显然病情加重。 男孩大口大口喘气,他似乎有哮喘。 肖颖的心中闪过一丝犹豫,她知道如果男孩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很可能这是他在人间最后一晚。 但她没有药物能够帮助男孩。 肖颖站在黑暗中,内心挣扎着。是继续执行计划,还是转身离去? 想了想,她决定先去看看那条鱼。 鱼在东边的一间屋子里,肖颖轻手轻脚走进去。 房间里一片漆黑,好在有微弱的星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投射进来。 肖颖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万一男孩家里还有别人呢,她得小心点。 她听到老鼠在角落里窜动的声音,她还听到鱼尾在水中摆动的声音,这声音让顿时有些兴奋。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接着看到了那个巨大的鱼缸,鱼缸里的鱼静静地游动着,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肖颖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时间紧迫,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她小心翼翼靠近鱼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预先准备好的口袋,她准备将鱼装进去。 就在她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她听到了屋外男孩的挣扎声,她听出来,男孩尝试站起来,但他摔倒了,接着他又想站起身,可是再次摔倒。 站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嘛,笨蛋,肖颖即同情又有点自责的想。 肖颖伸手进去,小心翼翼地将鱼捞了出来。 鱼在她的手中挣扎,但她迅速用一块布将它包住,以防止它发出声音。 她成功了,她拿到了鱼。 根据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她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翻了出去。 在翻窗之前,她用锋利的小刀狠狠地插入了鱼的头部。 这样做确保了鱼彻底停止了挣扎,也避免了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引起不必要的动静和注意。 她迅速地抓起那条鱼,毫不犹豫地将其抛出了窗外。紧接着,她动作敏捷,手脚麻利地翻越了窗台,轻巧地跳到了窗外。 那一气呵成的动作,简直像一个熟练的盗贼。 至于男孩怎样,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或者说是她回避知道男孩的情况了。 她就像收获颇丰的猎人,回到旅馆之后,立刻开始着手处理那条新鲜的鱼。 她熟练地将鱼清洗干净,小心翼翼地去除了鱼的内脏,仔细地刮掉了鱼鳞,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接着,她拿起厨房里的刀具,熟练地将鱼肉从骨头上剔了下来,手法之娴熟,仿佛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这样的工作。处理完毕后,她开始准备烹饪。她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记忆,挑选了最适合的香料和调味品,将它们均匀地涂抹在鱼肉上,让鱼肉充分吸收这些美味的精华。 然后,她将鱼肉放入锅中,用恰到好处的火候慢慢煎烤,确保鱼肉外焦里嫩,口感鲜美。 整个过程中,她全神贯注,每一个步骤都做得细致入微,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最终,当那条鱼被烹饪得恰到好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时,她满意地笑了,知道这顿饭将会是一次美妙的味蕾享受。 孩子们早已饥肠辘辘,闻到那诱人的香气,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的光芒。但他们不敢提要求。 肖颖给孩子们多分了一些鱼肉。 大鱼有二十多斤重,一顿肯定是吃不完的。 剩下的鱼肉,肖颖决定做风干鱼,这样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 她细心地将剩下的鱼肉仔细地切割成小块,然后开始了制作风干鱼的过程。她选择了一个通风良好的地方,将这些鱼肉块均匀地铺开晾着。 但风干鱼块,肖颖没将它们放在厨房或者别的地方,她将鱼块带进了安全屋。 她从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出一种觊觎与渴望,为了孩子们偷吃,她把鱼藏进了安全屋。 不仅她需要安全屋,鱼块也需要。 吃鱼的当天,肖颖做了一个梦,她梦见男孩在街上到处找他的鱼,街上有许多人,男孩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他的鱼。 醒来后,肖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但嘴角留下的鱼的腥香,又让她有种满足感。 过了几天,肖颖实在忍不住,她又去了男孩家。 她发现男孩已经死去,躺在地下,人已经呈现僵硬的状态。眼睛也是死不瞑目的睁着。 肖颖不敢和那死去的眼睛对视。他的死因为他的病,也可能因为她的偷盗。 肖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尽管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孩,但他的死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愧疚。 肖颖总感觉她丢了一些食物,她对食物进行盘点,从外面找来的食物她也做了登记,有一天,她发现她丢了一罐杨梅罐头。 肖颖感觉两个孩子里男孩的嫌疑最大,他看食物的眼睛,有种狼一般的贪婪。 肖颖将男孩喊到她面前进行一番询问, 男孩低着头,双手不安地扭动着衣角,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肖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她的眼神却透露出一丝严厉。 “告诉我,那罐杨梅罐头去哪儿了?”她问道。 男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没拿。”他小声否认。 “那你知道是谁拿的?”肖颖又问。 男孩子摇摇头。 又过了几天,肖颖发现她丢了一罐泡芙罐头。她分别询问了两个孩子,但没有一个承认的。 肖颖失望又气愤,但又没有证据证明是两个孩子偷吃的,她检查过两个孩子的房间,就像警察搜查一般的仔细,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但她什么也没找到。 肖颖坐在桌子前,像破案中的警探遇到了难题。 她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深知,这些罐头虽然价值不大,但代表的是一种秩序,一种在她与孩子们之间建立的信任基石。若这基石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当偷吃成为习惯,这个堡垒的秩序将逐渐瓦解。 她先将所有的食物和水转移到安全屋里。 安全屋的钥匙平时她一直带在身上。 肖颖的谨慎并非没有道理。末世的混乱让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哪怕是孩子,身上也有了一种险恶的流露。 别说是钥匙了,就连这个安全屋的位置,两个孩子都不知道,建造的时候,她是一直瞒着两个孩子的。 肖颖的决定如同在暴风雨中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堤坝,她必须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秩序。 自那以后,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都会悄悄地从安全屋取出所需的食物,第二天再分发给孩子们,同时密切留意着他们的反应与行为,试图从细微之处捕捉到任何可能的不轨。 日子一天天过去,肖颖发现,尽管表面上一切看似平静,但两个孩子的眼神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她知道,那不仅仅是对食物的渴望,更是对未知世界的不安与好奇,以及对现有规则的微妙挑战。 她更加深信,如果有一天旅馆里闯来更加强大的幸存者,孩子们会毫不犹豫说出安全屋的位置。 孩子们恨她,她心里非常清楚。 在这样的生活中, 她明白,只有自己才能保护自己,只有不断适应和改变,才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第73章 她在末日里成为一个冷酷的光头姐 外出渐渐成为冒险行为。 令人无奈的是,这样的冒险每天都在经历。 食物的短缺,让肖颖不得不出门寻找更多可以利用的资源,并且她每天都要确认一遍外界的情况。 有一天,她在照镜子时,发现镜子里的她十分陌生,一个陌生的男人,但实实在在是她本人。 肖颖对着镜子发了好一会儿呆,这样的变化让她心里感觉有点害怕,但又不得不承认与接受。 身上的男人装,是前店主的。 头发是寸头,她发现了前店主理发推,使用过几次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真是好东西,她将头发推得干干净净,脑袋上干净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每天用一把水就足够清洁。 如果还是长头发,洗头都是麻烦事,没有自来水供应之后,用水越来越困难。 有一天,肖颖在一户无主的人家里发现一处非常隐蔽的阁楼, 有一天,肖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走进一户看似荒废且无人居住的人家。 穿过昏暗的走廊,推开一扇吱嘎作响的木门后,她意外地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阁楼。 阁楼藏在房子的最深处,一幅坏了一个角,有些脏污的油画挡住了进口,四周是一堆破旧的家具和杂物,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肖颖费了一番力气才清理出一条通道。 阁楼内部昏暗而狭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纸张和木头混合的气味。透过屋顶的小窗户,几缕阳光顽强地投射进来,肖颖看到四周堆满了各种古老的书籍、发黄的信件和一些看似有年头的物品。 还有,许多肉罐头、水果罐头、腌菜罐头和豆制品罐头。 肖颖眼睛一亮,这才是她最需要的。 她很久没见过这么多这么丰富的食物了。 她估算了一下,感觉她应该分三次带走这些罐头,在这之前,她要找到装罐头的 袋子或者箱子。 寻找工具的时候,肖颖又有新发现,一个破旧的木箱,箱盖上布满了灰尘。她轻轻擦拭掉灰尘,发现木箱上刻着一些模糊的字迹。她费力地辨认,终于看清了上面写着“紧急备用物资”。肖颖心中一喜,今天运气真好,都是她能用得着的。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里面果然装满了各种实用的物品。 几把锋利的刀具、几卷绳索、打火机、一些急救用品,小型的手电筒。肖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这些物品在当前的环境下简直是无价之宝。 一定是房主为了应付末日危机而准备的。 屋主现在在哪里呢?肖颖打量着这些物资,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动过它们了。从这些迹象来看,屋主很可能已经离世了。 从阁楼里出来,肖颖去了别的房间,她继续翻找。 刚走进一间卧室,肖颖听到卧室卫生间里传来动静,肖颖掏出防身工具,谨慎地向屋里走去,无论是谁,她已经暴露了,还不如正面交手,肖颖这样想。 她慢慢走进了卫生间,进门后,一眼看见浴帘后有个单薄的小身影。 肖颖猛然拉开浴帘,一个受到惊吓的少年惊恐地盯着她,浑身瑟瑟发抖。 “叔叔,求您了,放过我吧,我把吃的都给您。” 少年把肖颖当作了男人。 肖颖这才彻底意识到,如今她的形象,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男人。 卫生间的镜子里,肖颖再次看到自己的形象,她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深的结,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烦躁 ,嘴角还微微下垂着,显露出一种无奈和疲惫,仿佛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极度的厌倦。 她恍惚起来,光头,男装,脸上不近人情与冷酷的线条,这一切都让她看起来与过去那个温柔的女子判若两人。 肖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但同时也明白,这样的蜕变,或许正是她在这末世中生存下去的必要代价。 肖颖放下手中的甩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她放下手中的防身工具,试图让少年放松下来。 但紧接着,肖颖脑子里掠过两个孩子的奶奶对她出手的那一瞬间,她的防线顿时又 变得坚硬起来。 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同情心可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她必须保持警惕,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剃光头的原因,也是那一次之后,为了记住教训,不让自己忘记曾经的轻信给人带来可乘之机,每一次摸到光秃秃的脑袋时,都会想到被人抓住长发往水里拖去的一幕。 “家里就你一个人?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食物?”肖颖问。 “你是,阿姨?”少年这才反应过来。 “回答。”肖颖简单地说。 “我爸,他去世前给我准备的。” “你母亲呢?” “我四岁时她就去世了。” 肖颖环顾四周,她决定离开。 “你得想法将那些食物藏得更隐蔽一些,那里,还会有人发现的。”离开前,肖颖对少年说。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比那里隐蔽。”少年有些为难地回答道,显得有些无助。 他父亲在世时,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 看着少年仍然稚嫩的脸,肖颖心里想。没有经历过复杂的事,一个人就算面临简单的事都未必能处理好。 没有了他父亲的指导和保护,他一个人还能走多远呢?肖颖心想,但这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那你就自己学着知道哪里更隐蔽。”说完,肖颖从少年的家里离开。 她的背包里装着十来盒罐头,算是她留给少年那句话的报酬。 换作别人,这少年大概性命难保,少年遇到她算是幸运的,毕竟她不是冷血之人。 从少年的住处返回旅馆的这条路不太平。 她曾经亲眼看见了一群人在那里进行打劫的场景。 这些人平时隐藏在街道两旁那些废弃的建筑物中,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他们手中有棍棒,每当他们发现有携带食物的幸存者经过时,他们就从藏身之处迅速冲出,如同一群饥饿的狼群扑向猎物。 幸存者身上的物资在一瞬间就被他们洗劫一空,毫无反抗之力。 末世中的掠夺者,他们不择手段地抢夺一切可以维持生存的资源。 肖颖打算等到天黑再回旅馆,她的视线在黑暗里出奇的好,在没有灯的路上行走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避开那伙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群人就像博比特虫一样,长得就如同外星生物,平时隐藏在沙子中,将头部深深地埋藏起来,只用它们的触须在沙面上轻轻摆动,引诱猎物一步步靠近。 猎物一旦踏入它们精心设计的陷阱,就再也无法逃脱。博比特虫会像一颗出膛的子弹一般,突然从沙砾中钻出,迅速地用它们的咽头牢牢地抓住猎物。它们的咽头坚硬如钢钳,能够轻而易举地将猎物的身体刺穿,甚至在某些情况下,直接将猎物咬成两段。接下来,博比特虫会将猎物拖入沙中,慢慢地享受这顿美味佳肴。博比特虫的进攻速度极其迅速,从开始进攻到结束,整个过程甚至不到几秒钟的时间。 所以,她平时将这些暴力打劫幸存者的人称为博比特人。 她外出的时候,会格外留意这些博比特人,避免和他们遭遇一起,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与麻烦。 肖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她在窗沿下方坐了下来,放下背包,取出一盒菠萝罐头,光是看罐身上的印象,她都已经馋涎欲滴。 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切开盖子。 菠萝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肖颖小心翼翼地吃着,每一口都是在品尝久违的美味。 同时她也不忘警惕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她很快吃光了一盒罐头。 吃完后,她将空罐头盒藏在一堆废墟中,以免留下任何可能暴露她行踪的痕迹。在这个末世中,任何小细节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这时天色仍然很亮。 肖颖微微闭起眼睛,她开始休息,这种不进入熟睡的休息方式也是补充体力的最好方式。 夜幕渐渐降临,肖颖动身回旅馆。她轻手轻脚地穿过一条条荒废的街道,借助夜色的掩护,她像一只灵巧的猫一样在黑暗中穿行。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耳朵竖起,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突然,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 肖颖机警并迅速躲在一辆废弃的汽车的侧面,她屏住呼吸,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果然,一群博比特人正从远处走来,他们手持手电,正在四处搜寻着什么。 肖颖屏住呼吸,她知道一旦被发现,她的结果肯定不妙。 幸运的是,这群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藏身之处,只是从她身边匆匆走过。 等到博比特人走远,肖颖才小心翼翼从汽车后面走出来。 她继续朝着旅馆的方向前进,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又一次躲过了一劫。 终于,她看到了旅馆的轮廓。肖颖加快了脚步,旅馆是她的国,打开门的时候,就如同打开一座城市的城门,城门关闭,她终于可以暂时放下警惕,享受片刻的安宁。 旅馆内部昏暗而寂静,两个孩子都乖乖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肖颖给他们立了规矩,天黑立即进自己的房间。 肖颖就像在黑暗中游动的一条蛇,她走向二楼,来到两个孩子房间里,孩子们都已经睡下,就算睡不着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关系,她的要求只是他们安静并且听话。 肖颖在孩子们的屋子里都留了一点食物。 然后她锁上房门。 她知道,在她落锁之后,孩子们会赤脚跳下床,像饥饿的小狼一样冲到食物跟前,然后狼吞虎咽吃下食物。 也许她很冷漠,但她至少在末世里保证了他们的安全与饱腹。 接着肖颖带着她带回的罐头去了安全屋。 她将罐头们放在钢制的架子上,罐头们排列得非常整齐,像士气极佳的士兵,而她,是它们的王。 微弱的灯洒在这些整齐的食物上,肖颖满意地环顾四周,每一个角落都井井有条,这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它们,才是她唯一的保障呢。 锁好安全屋的门,肖颖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街道依然空无一人,对面的楼,前不久莫名其妙坍塌了,夜色中废墟如同鬼魅的身影。 没人住的房子会死得很快。肖颖想,但她的旅馆就不会,她的旅馆有她呢。 她正浮想联翩时,大门外,一阵虽然不是太大,但非常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肖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深夜的敲门声,这意味着危险。 她迅速地从床边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光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向大门。 似乎感觉到她靠近了大门,敲门声停了。 肖颖几乎要憋住呼吸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 肖颖想,敲门的是什么人呢?难道是那些博比特人,听动静,门外只有一个人,不过,博比特人会派出一个人先来试探啊。 肖颖紧握匕首的手心,已经渗出汗水。 “阿姨,姐姐……是我。”门外,少年小声说道。 没错,是少年的声音。 肖颖没有犹豫,迅速打开门,又迅速将少年拉进屋内,飞快地关上了门。 少年的手中提着两只大袋子。 不用问,肖颖也知道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就这样来的?一路没遇见那些博比特人?”肖颖警惕地问。 她知道,这个少年的出现可能会给她的旅馆引来那些博比特人。 “你说的是霍比特人吗?”少年好奇地反问,看起来他并不紧张。 “你来的一路上,没遇到那些专门打劫路人的幸存者吧?” “没有,一路上我没遇到第二个人。”少年笑着说,他的笑很单纯,一副不知世事有多凶恶的单纯。 “你来我这里干吗?” “姐,我觉得你说得对,我该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我觉得你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我把所有的食物都带来了,我想和你住在一起。”少年带着祈求的语气说道。 他将手中的袋子放下,罐头们发出互相的撞击声,沉闷而又实在。 “跟我住?”肖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太突然了。 她一时想不到该怎样拒绝少年的要求。 想了想,肖颖终于想到她该怎样说了。 “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天亮你再离开。” 肖颖冷冷地说。 第74章 旅馆外的废墟上有博比特人 “可我……” “没什么可不可的,明早你回去。”肖颖的声音更加无情。 “我回不去了。”少年说。 “出了什么事?” “你刚离开没多久,他们就来了,你说的霍比特人。” “是博比特人。”肖颖纠正道。 “我咋说叫霍比特人呢,看起来他们可一点都不矮,个个像个巨人一样。”少年说。 “博比特,是一种虫,把自己起伏在沙子中捕食其他的鱼类。”肖颖解释说。 “这个我听说过。”少年和肖颖聊了起来。 “行了,霍比特和博比特这个话题至此结束。”肖颖可不打算继续聊下去,她没有兴趣,一心只想让少年天亮时离开。 “对了,你离开旅馆的时候要留意那些人,不要把他们给我引到这里来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关于这里的一切,你可什么都不要说。”肖颖冷冷地交代。 “我不会说的,不过我不想离开,离开了,我能去哪里。”少年说。 “你还赖上了。” “姐,不是你说的嘛,要给这些食物找个更安全的地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你这里。”少年继续和肖颖商量。 “你说什么都没用,明早,天亮之前,你离开这里,你另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姐,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少年想了想又说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助。 肖颖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少年的处境确实艰难,但她的原则是不轻易让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 “博比特人,他们真的很恐怖,如果我今天晚离开了一会儿,这会儿我 可能已经被他们抓走了。”少年的声音颤抖着,显然被之前的遭遇吓坏了。 “他们?” “我看见有一个人,戴着手指骨项链。” “你怎么知道那是人的手指骨?” “我爸,是医生,我知道人的手指骨是什么样的,错不了。” 肖颖的心里微微一震,她知道少年不是为了留下而在撒谎。 博比特人已经形成一种恶势力,更是她不愿招惹的势力,他们残忍而狡猾,一旦被盯上,就很难摆脱。她不想让少年的麻烦牵连到自己,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 “你今晚先留下。”肖颖终于松口,但语气依旧冷淡,“明天一早,我会帮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但很快又被担忧所取代。“可是,姐,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放心,我有办法。”肖颖淡淡地说,她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她知道博比特人虽然凶残,但对某些事物还是心存忌惮。 “你先去休息,保持好的精力。”肖颖说完,转身走进了房间深处,留下少年独自在客厅里。 接着,她抱来一床被子,轻轻放在沙发上。 “今晚你就睡在这里。”肖颖嘱咐道。 少年点了点头。 “姐,这些,你收起来吧。”少年将两袋子食物往肖颖那里推了推。 “你带走。” “你留下来吧,也许,我用不着,也许他们会抢走它。”少年又说。 肖颖心中微微一动,她也并非铁石心肠。 “好吧,这些食物我收下,我可以替你保存它们。” “我答应你,姐,明天一早我就走。”少年在肖颖的身后说。 肖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门, 她知道,自己又要违背对自己所下的规定了。 但博比特人的势力已经形成,要想彻底摆脱他们并不容易。 博比特人很贪婪,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有食物资源的人,楼下的少年,有可能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 一旦少年被他们盯上,那他们不会轻易罢手。 虽然她一直躲避,从没和那伙人有过正面的接触,但肖颖清楚地知道,博比特人对食物的渴望是无止境的。 她不想让少年成为他们手中的牺牲品,更不想让自己的生活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夜深了,肖颖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睡。她听着外面的风声,心中盘算着各种可能。她知道,自己一旦卷入这场纷争,就很难抽离。 指骨项链,这明明是一种对其他幸存者的震慑,一种博比特人内部用来展示力量和地位的标志。 肖颖不禁回忆起曾经在某个夜晚,她无意中目睹过一场博比特人的聚会。那些人戴着类似的项链,手中挥舞着锋利的武器,举起啤酒与火把,肆意地在街道上狂欢。她当时躲在暗处,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 与此同时,少年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博比特人的恐惧。他不知道肖颖能否真的帮他摆脱困境,但他知道,此刻,除了信任她,他别无选择。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肖颖猛然睁开眼睛,她敏感地听到旅馆外有说话声。男人的声音。 她迅速从床上坐起,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透过向外望去。果然,几个身影在旅馆外徘徊,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旅馆的每一个角落。 肖颖的心跳加速,她知道这些人的出现绝非偶然。博比特人已经发现了少年的踪迹,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他。 她迅速转身,走到客厅,看到少年还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显然也没有睡着。 “快起来,他们来了。”肖颖低声说道。 少年猛地坐起,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肖颖点了点头,迅速走到门边,检查了一遍门锁。“你得找机会才能离开,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门外安静了,也许旅馆外对话的那两人只是路过,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你打算去哪里?”肖颖问。 少年不离开,她的麻烦会更大。 “找个地方躲着。”少年说,“姐,您也注意安全,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 “惹我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他们。”肖颖说。 “姐,有件事想麻烦你,戴指骨项链的那个人,如果他的项链落到你的手里,可不可以帮我留下那串项链,如果我还没死,我一定会回来取。” “你要那个干吗?” “那里面,有我爸的。”少年小声回答。 “你爸被他们害了?” “对,他是我爸的学生,后来进医院,也是在我爸部门工作,我爸对他挺好的,经常把他带到家里吃饭,让我叫他哥哥,没想到……” “那他还不放过你?” “他不会放过任何人,我爸,我,你。不是因为仇恨,因为我们有物资,因为我们的活着和他们的活着是两种不同。” “他要求你加入他们了?” “没有,他了解我,我不会加入他们的,他们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我能做到的。” “我知道了,你们嫌你胆小,但又想要你的食物。” “他了解我爸,知道我爸会给我准备食物的,那时我爸还生着病,就被他们带走,因为不肯说出食物的地点,所以他们就动手杀了他。” “末世首先吃了他们的良心。”肖颖说。 “你注意安全啊姐,你这里会引起他们注意的。” “我知道了。” “那我走了。” “等等。”肖颖说。 “我再看一下外面的情况。”肖颖让少年先别出门。 她心里有种感觉,外面不像她想得那样平静。 她轻轻并依次打开门锁,每开一道锁,她皮肤上的汗毛就耸立起一些。 肖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清晨的阳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仔细观察着四周,没有异常。 可她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消散。 她向着四周又看了一圈,二次检查。 这时她终于看到一丝异常。 对面的废墟跟前,有个蓝色的塑料瓶盖,饮用水的瓶盖,而在昨天,那里还没有这个蓝色的瓶盖呢。 那么废墟后面,可能藏着博比特人,他们擅长这个,这是他们狩猎的一贯作风。 “你暂时留在这里。” 关好房门,肖颖想了想,她决定让少年先留下。 这时出门,不仅少年会出事,同时也会给她带来麻烦,很大的麻烦,让她旅馆不保的麻烦,她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她还决定这两天不出门,两天的时间都用来观察旅馆之外的情况,反正她还有食物,不在乎这两天寻找不到食物的损失。 食物重要,生命比食物更重要。 肖颖走上楼,她打开孩子们房间的房门。 孩子们出来,按照平时的生活日常流程向肖颖问好,开始洗漱。 虽然是末世,但肖颖要求孩子们每天至少刷两遍牙齿。 如今牙齿生了病,可是找不到蛀牙的。 孩子们按照肖颖的要求,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他们对肖颖的依赖与亲密,看起来像是一家人,不能让外人看出来,肖颖和他们并无血缘关系,只是意外事件之后的拼凑。 肖颖准备了早餐和水。 早餐是鱼与白粥,水是一天的配给量。每人一个250升水的瓶子的罐装过滤水,有点怪味,口感差,但卫生勉强符合标准。 肖颖将早餐和水摆放在桌上,确保每样东西都井井有条。 每一点资源都显得弥足珍贵,吃的时候不能太过潦草。 鱼是风干鱼,白粥是用几把米熬制而成。 孩子们将碗里的粥吃得干干净净,吃饭时他们不怎么开口说话,一看就是教养很好的样子,偶尔和少年眼神有所接触,也是礼貌并友好地闪了过去。 饭后,孩子们自觉地收拾起碗筷,轻手轻脚地拿到厨房去清洗。少年也起身,准备帮忙,却被孩子们礼貌地制止了。他们似乎认为这是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 少年只好微笑着退到一旁。 整个白天平安无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有可能到来的麻烦消失了。 傍晚,晚餐是罐头与白米饭,这种食物没有什么气味,食物的气息不会漫延到旅馆之外。 她很担心外面的博比特人会嗅到旅馆里的食物气息。 黑夜即将到来,大家都有各自的忧心。这种忧心是放在脸上的,掩盖不了的。 沉默的晚餐之后,肖颍上了二楼的楼顶。 深沉的夜色中,她的视线却出奇地敏锐,仿佛是上天赋予了她一种特殊的天赋,给她开了挂,让她在末日的黑暗中依然能够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细节。 这种天赋仿佛是老天爷特别为她量身定做的最佳配置,确保她在末日的混乱和危险中能够生存下来。 她看到了,旅馆对面的废墟的角落里,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博比特人。 机关,安全屋,这些是她最后的保障,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 最好的结果,是这些博比特人觉得这家旅馆并无特别之处,从而失去兴趣与离开。 但是,需要多么好的运气,她才能等来这个结果呢。 肖颖默默的长长的叹口气,她回到房间,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肖颖问。 “刘皓天。”少年回答。 “你爸,还是你妈妈给起的?” “我妈妈。” “挺好的,比我的名字好。” “姐你叫啥名字?” 肖颖给自己换了一个名字,王柑是她母亲的名字,肖颖感觉这个名字很有力量,也会带来好运气。 “王柑。” “甘甜的甘吗?” “不,柑的柑,我家是种柑橘的,所以我父亲给我起了柑字。” “那是挺省事的,不用动脑筋了,有啥就用啥。” “是啊,起名是件讲究的事,不过我家就没这些讲究。” “你父母他们还在吗?” “没我这运气,疫情刚起的时候他们就没有扛过去,死之前还惦念着家里那成百棵的柑橘树。” “他们把树看得很重要。但那对他们来说确实也很重要,生计都在那些树上面了。” “你懂得还挺多。”肖颖笑着说。 “不过,等这些博比特人离开之后,你还是要离开旅馆。” 她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藏身之处。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壁橱上。虽然空间不大 “我保证,姐,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漆黑中,两人轻声交谈着,肖颖不见皓天的眼神,但她知道,皓天的眼神是单纯的。 肖颖心里不禁有些动摇。她知道,自己或许已经开始打破自己一贯的原则,但或许,偶尔的例外也不算坏事。 坏事的人,是旅馆之外的那些博比特人们。 她不再说话,她在思索,也许,她应该挖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如果有人入侵旅馆里,她可以暂时并安全地离开。 不过,小镇上能够找到食物的机会越来越少,将来也不排除她离开旅馆离开小镇的可能。 深夜到来了,阴谋与阴谋的实施,都是在深夜里产生与完成的。 第75章 他的导师把他当作不用花钱的小厮 肖颖盯着旅馆对面的废墟时。 宋宁也盯着死气沉沉的旅馆。 旅馆一直没有亮过灯,和他身处的废墟一样,死了很久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知道刘皓天在两天前进了旅馆里。 盯着旅馆,他想起了末世之前的日子。 末世之前,刘皓天的父亲刘伟业,正是他的导师。 刘伟业是他的导师,在宋宁看来,是他倒霉至极。 经常是他还没有下课,刘伟业的信息就过来了,让他下课后去干洗店里拿师母干洗的皮包。 看起来是桩小事,但每天他的时间,要被若干个小事所侵占。 “你去查个快递,怎么寄过去几天了还停留在半路。” “皓天的数学成绩最近有所下降,这几天抽时间给皓天补一补。” “下课后去药店买些药送过来,先去你师母那里取社保卡。” “订去天津的,后天的高铁票。” “傍晚去刘皓天奶奶家里送两箱纯净水,已经断水一天了。” “惠家美食城停业了,现在正在办理退卡,下课后抓紧时间去退一下,不然充值就打水漂了。” ...... 所有的使唤,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似乎是他欠了刘伟业一家的。 此时透支他的精力来偿还。 公众看来,刘伟业是备受尊敬的导师,深厚的学术造诣和严谨的教学态度广受赞誉。 然而,学术的光环之下,却隐藏着这样的压榨与吸血。 宋宁第一次被使唤,是刘伟业让他去一家书店,取几本订购的书回来。 这是刘伟业家庭方面的日常琐事,不该他来做,他以为只是导师偶尔的需要,于是欣然接受。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使唤越来越频繁。 从打扫办公室到整理书籍,从跑腿买饭到修理家中电器,刘伟业似乎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将家务事交予他来处理。 宋宁心中有所不满,但无力抗争,只有默默承受。 后来,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生活被导师的家务琐事所占据,甚至影响了自己的学习和研究进度。 还有,一些违规违法的事。 刘伟业带着他的得意弟子去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时。 他在宿舍的电脑前制作假材料,第二天带着黑眼圈去找领导签字报销。 学校自有资金的课题管理最为松散,没有审核部门来查这些是不是伪造材料。 遇到领导那里没能通过的报销申请,刘伟业会劈头盖脸将他骂一顿,又把资料袋砸在宋宁的脸上。 那时宋宁感觉他的世界在这一瞬间被砸碎了。 当天晚上,宋宁去帮刘伟业去辅导班接孩子,他的眼角是青的, 皓天看见,没问,似乎已经熟悉这种情况。 “我饿了,我去肯德基吃点再回去。”皓天像叮嘱他的保姆一样。 “家里做好了饭。”宋宁回答。 “不想吃家里的,不好吃。”皓天皱起鼻子。 宋宁无奈,他打电话向师母请示。 “这孩子真是,可既然他想吃,就让他吃吧。你先点,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宋宁给皓天点好了餐,这餐费自然也是他出。 和之前一样,‘回头把钱转给你’这件事,师母果然又‘忘了’。 皓天大口小口的吃着,宋宁坐在门口的电动车上等皓天吃好出来。 天气阴沉沉的,宋宁想起了老家的奶奶。 他是奶奶带大的孩子,他大学毕业那会儿,奶奶觉得她熬到头了,有了出息的孙子要回老家了,到时找个好工作,她能天天看见心爱的小孙孙了。 宋宁却又接着读研。 奶奶既开心又失望。 说她的眼睛已经失明了,等宋宁过几年读研毕业回来,可能那时她的眼睛就已经全盲,看不见宋宁的样子了。 皓天吃着肯德基的时候,奶奶大概在家里收玉米,老家的玉米成熟了,但他没有时间回去帮奶奶收玉米。 半盲的奶奶,就在这种蒸人的天气里一个人收着地里的玉米。 宋宁一阵心酸。 他看见了学术圈里的肮脏与谄媚。 刘伟业最得意的弟子。是市秘书长的儿子。 风光无限,从来就不属于底层人家向上努力而生的孩子。 深夜是宋宁沮丧的浓度最高的时候,他自残过、也去过天台,想一了百了,但他怕他的死亡会让奶奶哭瞎另外一只眼。 他自行前往医院做过精神检查,和他意料的一样,重度抑郁+重度焦虑”。 他带回一袋子药物,可他明白,药物不能解决根本。 根本在他回去即将面对的。 他也有所不甘,苦读至今,不是为了沦为免费的劳力与保姆。 他决定为自己抗争一次。 将皓天送回家的时候,刘伟业也在,宋宁表示自己最近很尽快,而繁琐的家务事对他造成困扰,希望能够理解并尊重他的个人时间和学术追求。 刘伟业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他承诺会减少他对宋宁个人时间的占用。 但仅仅两天之后。 宋宁被叫到师母开的种子公司里进行谈话。 师母说宋宁太让刘伟业失望,成绩好是没有用的,能在人世立足,情商要比成绩更重要。 师母是微笑着的,宋宁很少见师母本脸的样子。 但这种笑很可怕,它瞬间瓦解了宋宁的反抗意志。 师母又交给宋宁一个任务。 皓天学校组织游学,她不放心,想让宋宁跟着一起去,在外能够照顾一点,就两天时间。 就两天时间? 可他申请的项目资金报告被退回需要修改,这两天不能再次提交的话,这次申请就彻底无望了。 皓天都读初一了,但师母还是把他看作一个时时需要人来照顾的小孩。 宋宁心中涌起一股无奈和愤怒,但他知道反抗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当天晚上,他又去了天台,这一次他又感觉到,死不是难事,但他的死会给奶奶造成伤害。 他沉重地从天台走下来,像个人形机器,没有情感,但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步步走向深渊。 两天之后,他对刘伟业的恨到达一个高度。 皓天外出游学当天,宋宁接到父亲电话。 奶奶生病了,高烧,咳血,发烧迷糊的时候嘴里喊着宋宁的名字。 接到电话,宋宁想立即回家去医院看望奶奶。 刘伟业不准许,要求宋宁在校修改申请报告。 但在这之前,他要陪同皓天一起完成游学。 至于不合格的申请报告,到时他可以帮着看看,尽力帮他争取成功。 陪伴皓天游学的两天里,宋宁尽心尽力地照顾皓天,他仿佛皓天的贴身保姆。 然而,宋宁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却无人知晓。 每当皓天在游学活动中欢声笑语时,宋宁只能强颜欢笑,他收到父亲的信息,奶奶已经昏迷不醒。 两天结束,宋宁回校的路上,他又收到刘伟业的信息。 刘伟业又给他安排了一项新的任务——修改报告的事先放放,他要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在这之前,宋宁要先替他收集一些最新的研究资料。 看到信息,宋宁的耐心到了极限。 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涯将会被彻底摧毁。 同时,他又收到父亲的信息。 奶奶去世了,因为造成死亡的病因不明,父亲要求宋宁先不要回家。 宋宁哪能不回家呢,那可是把他带大的奶奶,就算是有传染病,他也要回去送奶奶入葬。 刘伟业依然不批准,他还苦口婆心劝宋宁。 死去的已经死去了,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再说了,现在某种不明疾病爆发 再说了,现在一种不明原因的疾病突然爆发,大家都避之不及,你怎么还能回去呢。 宋宁感到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绑在了刘伟业这艘下不来的船上,上下都是死,无法逃脱。 回到学校,宋宁开始整理刘伟业要求的学术资料。 因为不明病症的蔓延,刘伟业的学术研讨会也无限期延迟。 但刘伟业还是要求宋宁完成资料整理任务。 学校已经采取了封闭管理,学生们被要求尽量留在宿舍,避免不必要的外出。 无论封闭还是开放,对宋宁来说没什么两样。 宋宁在宿舍里埋头苦干,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完成任务,否则刘伟业又会找到新的借口来拖延他的研究进展。 夜深人静,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照着他疲惫的脸庞。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他想起了奶奶,在这个世界上给予他温暖和力量的老人,如今却只能在梦中相见。 宋宁的内心深处,一股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机械地敲击着键盘,但他的思绪却飘得很远。他想奶奶,想起了那个温暖的家,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未来的憧憬。 仇恨之火一旦点燃,就很难熄灭了。 校园里有一只狗,黑白色,校名花花,学生们都很喜欢花花,买些狗粮或者零食喂花花,所以虽然是流浪狗,但花花被学生们呵护的不错。 宋宁很忙,但他喜欢动物,尤其是性格温顺的花花。 他经常买些火腿肠给花花带去,因此花花和他感情特别好,每次听见他的脚步声,都会早早地摇着尾巴迎上去。 但封校期间,一向不喜欢校园里有流浪狗存在的刘伟业,借着狗有可能传播疫情为借口,又给后勤处施加了一些压力,后勤处派工作人员将花花给捕杀了。 宋宁知道刘伟业的心思,他听见刘伟业不止一次说过,花花在他汽车的轮胎上尿了尿,所以必须处理花花,这次,疫情是他最好的借口。 打着为大家好的借口,满足私人的恶与欲,宋宁对刘伟业的厌恶达到了极点。 宋宁和其他个同学一起将花花埋在校园的灌木丛里。 买给花花的火腿肠,还没来得及给花花送去,花花就死于棍棒之下。 宋宁把火腿肠葬在了花花小小的坟墓里。 没等找到疫病的源头和治疗方法,人们不断的死去,恐慌蔓延开来,恐慌比疫病更可怕,它让人心变得自私与残忍。 刘伟业到底人脉广博,他似乎总能掌握最新的信息。 疫情蔓延的紧张氛围中,他依然能够为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他开始着手囤积食物,在食物进行限量供应之前,他就完成了大量的囤积与储备,他甚至利用自己的关系,从外地调运了一批稀缺的医疗物资,转手高价出售,赚取了巨额利润。 这个过程中,刘伟业又要求宋宁充当他的司机与搬运工等等的劳力活。 宋宁对此感到无比愤怒,他看到刘伟业在灾难面前的冷漠和贪婪,心中对这个人的厌恶愈发强烈。 与此同时,刘伟业似乎也察觉到了宋宁的变化。他开始对宋宁更加留心,甚至有些警惕。 刘伟业知道,宋宁是个聪明人,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可能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一次,宋宁将部分物资在刘伟业没同意的情况下,送到急需救助的同学家里之时,刘伟业打电话将宋宁骂得狗血喷头。 宋宁在电话里和刘伟业吵了起来,几年来的委屈与压抑终于爆发出来。 宋宁将刘伟业贪污与压榨学生的行为写成报告提交给学校管理层,但结果却出乎意料地石沉大海。 疫病下社会原有的秩序正在加速崩塌。 加快崩溃的社会,没有人会关心宋宁所承受的委屈和痛苦。 他的感受被忽视,没有去理解他的困境,也没有一丝温暖和安慰给予他。 就算没有疫病这种因素,宋宁也未必能够成功,要知道,刘伟业在学校的势力根深蒂固,他的关系网错综复杂,让宋宁的报告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宋宁回到老家,因为他的父母也病倒了。 药物开始短缺,宋宁知道刘伟业那里有他需要的药,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刘伟业那里,他让刘伟业使唤了这么多年,一瓶药的面子总是有的吧? 但他失望了,刘伟业拒绝了他,说他那里也没药了。 可宋宁最清楚,刘伟业采购来的药,都是用面包车来装车的。 “你不要总是提出非分的要求。就你这人品,还想拿毕业证吗?”刘伟业恐吓宋宁。 “不需要了。”宋宁轻轻说道,他挂了电话。 他的语气像极了师母,平静里透着吃人不吐渣滓的阴狠与冷漠。 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宋宁的父母先后去世,他们嘴里的黑血,是宋宁一辈子忘不掉的。 第76章 扣下染病的司机与满满一车生活物资 家里就剩下宋宁一个人了。 他茫然地在家里踱来踱去,冷清的房间令他快要发狂。 他的同学,也是他的好友,打来电话约他一起回学校取走个人物品,然后再回家躲避这次疫情。 宋宁答应下来。 其实那点东西取不取走已经不重要,世界全然乱套,就连公共交通都陷入了瘫痪。 四十多里路,宋宁是骑自行车去的,路上有许多和他一样的人以自行车为交通工具。 私家车这时反而失去了优势,加油站进不来汽油而关门,破三轮在这时起到了最大作用,搬家拉物资载人什么的样样都行。 宋宁骑着自行车,一段路程之后,汗水沿着他的额头滑落,他的腿又酸又疼,这才想起好久没运动了。 一路上,他尽量避开有人的地方,选择那些偏僻的小路。 许多店铺已经关闭,只有零星几家药店和超市还在营业,为了采购生活用品,营业的超市门口排起了长队。 人们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还有因为排队问题吵架甚至是动手打架的。 暴怒让他们忘记了感染这件事。 到达学校后,宋宁发现校园里也是一片萧条。 昔日热闹的操场空无一人,图书馆和教学楼的门窗紧闭。他来到自己的宿舍,发现宿舍楼的大门竟然开着,不知道是同宿舍的还是其他人,反正宿舍里一看就是翻动过的。 书籍资料被随意扔在地上,一片狼藉。 走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宿管早就不来学校了,他留在老家,认为那里离未知的病毒远一些更安全一点。 宋宁收拾起必需的物品,他发现属于他的东西少了好多,剩下的,也没有带走的价值。 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是再也回不来,他心中涌起强烈失落感。 就在这时,宋宁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他的好友发来的信息。 宋宁,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我暂时不回学校了,家里人都生病了,两边都回不去,我在加油站这边找了一个临时工做做,这边有超市有宿舍,起码生活能得到保证,你也找个生活便利点的地方暂时居住,免得回家冷清。 祝你一切顺利。 宋宁回复:我这边还好,学校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也不用来,我正在收拾东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发完信息,宋宁深吸一口气,决定尽快离开这个空荡荡的校园。他把收拾好的物品装进背包,然后骑上自行车,他还是决定回家,虽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再也没有等待他的身影。 但那毕竟是家。 街道上,人群慌乱地奔跑,传说这是一种自身免疫系统疾病,免疫力差的人是易感人群。 也有人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免疫系统肯定靠谱,于是便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穿梭。 更多的人则选择把自己封闭在家里,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 但医院方面传来的信息可非常不妙,对新型疫情,所有的抗生素都不起作用,消炎药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力。什么药都没有用,一旦发病,只有死路一条,此时医院最大的采购不是药物,是用来盛放感染去世者的塑料袋。 宋宁骑着自行车,沿着空旷的公路回家,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偶尔有几辆摩托车呼啸而过,骑车的人,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惧。 路上宋宁又接到好友的电话,说加油站里总共四个店员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他让宋宁经过他那里的时候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再不去的话,估计食物很快就被采购光了。 反正是路过,宋宁去加油站的便利店里采购来一点水与饼干,再多也拿不了,背包里的书他不想放弃。 和好友告别的时候,他和好友拥抱并互道珍重,可这时他敏感地发现,好友的体温明显比他高出许多。 “有难受的感觉吗?” “没有,好着呢,放心吧!”好友捶捶自己的胸脯表示他没问题。 “那就好,戴好口罩。”宋宁又叮嘱。 “你也一样。” 回到小镇路口,宋宁发现镇上的居民已经自发组织起来,设立了检查站,只许本镇人进入,体温检测与健康询问一样不少。宋宁很疲惫,但还是配合地接受了检查。 他心里有种预感,进入小镇之后,再次出来恐怕就难了。 宋宁骑着自行车回到了空荡荡的家中。他将自行车停在了院子里,然后走进了家门。 寂静的家,让他陷入无助与伤感。他坐在门栏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电力供应已经变得不稳定。 好在有太阳能灯,宋宁坐在书桌旁,试图通过学习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蒸了一点米,没有菜,但有辣椒酱,在加油站的便利店里买来的,他挖出一勺,想了想,又倒回去半勺。 这种不正常的日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他还是要省点吃才行。 从学校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宋宁接到刘伟业的电话。 看到是刘伟业的电话号码,宋宁就知道这绝不是一个有关于关心的电话。 果然,刘伟业先问宋宁在哪里,听说宋宁已经回到家里,他有点失望,接着他又向宋宁提出一个要求。 他让宋宁帮他回学校导师楼的宿舍里浇浇花,他有几盆价值不菲的兰花,再不浇水就枯死了。 宋宁没等刘伟业说完,就果断地挂了电话。 如果刘伟业当初能从囤积的药物中取出一盒给他,也许现在他的家里不是这种情形。 宋宁快要恨死刘伟业了。 刘伟业又给宋宁发条信息,他见之前的那一套行不通,又用软的一套,说如果宋宁愿意帮忙,他可以支付一笔不菲的报酬。 宋宁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心中再次涌起愤怒。 刘伟业带着老婆儿子躲到他认为安全的,不会感染疫情的独栋别墅里,听说那套别墅价值一千多万。 可那套别墅就连宋宁都不知道在哪里,总之是来路不正得来。 自己一家人安全,却要求宋宁冒险外出去浇他的花,太不把别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 在刘伟业的眼里,宋宁的命还不如他的一盆兰花呢。 那几盆兰花,宋宁之前帮着浇过无数次,可这一次,宋宁想,如果他有机会回学校,他一定会把那些兰花连根拔起,再用开水浇到花的根部,让它们永世不得超生,他对兰花这般巨大的恶意,其实就是因刘伟业而起。 他没有回复刘伟业的信息,而是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埋头于书本。尽管外面的世界已经陷入混乱,但他依然渴望通过知识来寻找一丝希望。 又过了两天,宋宁发现镇上的电力供应彻底中断了。 太阳能灯也因为连续的阴天而无法使用。手机因为无法充电而不能使用。 在手机彻底关机之前,他给好友打了一个电话,好友没接电话。 宋宁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漫长的停电,似乎再也看不到来电的可能。 宋宁不得不点起蜡烛,昏暗的光线让他感到更加孤独和无助。 他走出门,试图得到外界的一些信息。 他看见成立了巡逻队,防止有人趁乱进行抢劫或其他不法行为。 宋宁也加入了巡逻队,尽管他并不擅长这些,但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巡逻队的权力,也许就是他活下去的保证。 和一些胆小的,躲在家里宁死不愿意出门的居民相比,宋宁的选择很有先见之明。 生活物资越来越稀缺。 有些人的家里开始断粮,加上感染与信息不流通等原因而死在家里。 宋宁所在的小组在一次巡逻中遇到一辆物资运输车。 司机显然感染了,他倒在车门下奄奄一息,看样子是想下车找人求助,但没走两步就撑不住了。 那一车物资有水有干粮还有一些防疫用品,对小镇上的人来说绝对是及时雨。 他们决定扣下那一车物资,他们实在太需要了。 宋宁和巡逻队的其他成员迅速行动起来,他们将司机小心地抬到一边,避免了直接接触。尽管心中充满了对司机的同情,但在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优先考虑整个小镇的安危。 他们清点物资,发现数量比预期的还要多。显然,这辆运输车是为某个更大的社区准备的,但因为疫情的蔓延,司机可能在途中就感染了,无法继续前进。宋宁心中暗自庆幸,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让小镇在绝望中看到了一线生机。 他们将物资分配给镇上的居民,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宋宁还特别留意那些已经断粮的家庭,确保他们能够得到足够的食物。在分配过程中,宋宁注意到一些居民眼中流露出的感激之情,这让他感到一丝欣慰。 即使是世界末日,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温情的,当时,宋宁这样认为。 他们给奄奄一息的司机找了一间空房子,他们将司机抬进空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床,他们将已经变得软塌塌的司机放在床上。 司机虽然已经无法说话,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宋宁知道,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关上门的之前,他们还给司机留了水和食物,当然,食物也是司机车上的,还有一盒药物。 第二天,当他们推开房门查看司机的情况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感到震惊和恐惧。 司机蜷缩在床下,身体扭曲,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他的死状非常痛苦,五官扭曲变形,令人毛骨悚然。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他的五官竟然都在往外渗出黑色的血液,仿佛是某种神秘力量在作祟。 小小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这种气味难以形容,但足以让人感到极度不适。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窒息。整个场景宛如一场噩梦,让人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他们将司机放进裹尸袋里并埋葬在河边的荒地。 埋葬结束,宋宁走进司机车上的驾驶室,仔细地寻找着司机的证件。 终于,在工具箱边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司机的证件。 证件的背面贴着一张合影,照片中是司机和他的两个儿子。 孩子们看上去年纪都不大,大约四五岁的样子,天真无邪地笑着。 照片里,司机的面容显得年轻,正是一个家庭中承担主要责任的年纪。 宋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决定要找到司机家人的联系方式,然后将司机不幸染疫死亡的消息通知给他的家属。 司机的手机因为没有电而关机, 经过一番努力,宋宁终于在车上找到司机同事的电话号码。 这位同事告诉宋宁,司机的家住在城市的另一端,接着又提供了一个联系电话。 宋宁立刻拨通了这个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宋宁深吸一口气,将司机不幸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了哭泣声。宋宁心中充满了同情,他知道这个消息对这个家庭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女人哭了一会儿,又抽泣地告诉宋宁,她的两个孩子在前一天都死了,也许她丈夫的死,是因为要去另一个世界照顾两个孩子吧。 女人这样一说,宋宁对死亡顿时有种释然感。 宋宁挂断电话,心中充满了沉重和无奈。他站在河边,望着缓缓流淌的河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无法掌控的事情,而死亡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宋宁和巡逻队的成员们开始组织起小镇的自救工作。 他们清理街道,确保水源的供应,并且在镇中心设立了一个临时的医疗点。尽管条件简陋,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希望还是依然存在的。 宋宁还利用自己的知识,教大家如何利用太阳能和雨水收集系统,以应对电力和水源的短缺。 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小镇居民如何竭尽全力,疫情依然以一种不可遏制的态势蔓延开来。小镇的死亡人数急剧上升,情况变得愈发严峻。 逐渐走向衰亡的小镇上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 死神的阴影无处不在,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志愿者和巡逻队的队员们曾经留下的足迹。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因为他们感染的几率极高。 乌鸦在天空中盘旋,它们的叫声刺破了这片死寂,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小镇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宋宁没有被感染,他是传说中的天选免疫者。 但宋宁并不快乐,有时他想,还不如和其他人一样地死去呢。 他就像被死神拧住了胳膊,死神还揪住他的头发, 让他抬起头看着,还不许闭眼。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友与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在他身边倒下。 他希望下一个倒下的是他,他累了,够够的。 第77章 老人们全都死于他带来的罐头 进入九月的第一天,宋宁和另一个队员去镇子礼堂一带寻找食物。 到了一个岔路口的时候,他们分开行动,约好下午在分开的地点集合。 就像预感到什么,和他合作很长一段时间的队员阿六和宋宁分开的时候,突然回头叮嘱宋宁要留意人身安全。 那个时候,尽管社会秩序已经崩溃,但像袭击人、抢夺这样的恶性事件仍然相对较少发生。 然而,阿六的叮嘱并非毫无根据,毕竟在这样的乱世中,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宋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行事。 两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继续他们的搜寻任务。 宋宁所选择的路径,是通往镇上那座礼堂的方向。 在过去,这座礼堂曾经是镇上举办各种大型活动和会议的主要场所,当有重要的集会或庆典活动,镇上的居民们都会聚集在这里,共同参与和庆祝。 随着时间的推移,礼堂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和繁忙,最终被一位私人承包商租下,用于影院与美食城等商业用途。 宋宁满心期待,也许在那里能够发现大量的食物呢。 礼堂的旁边,有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这栋建筑是承包商的住宅。 从外观上看,这栋小楼显得十分朴素,但听说小楼的内部装修却相当精致,甚至可以说是豪华。 宋宁从未踏足其中,他也无法确认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不过,如果小楼此时成为无人居住的废弃住宅,那么他会走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然而到达小楼的门外时,他发现小楼的门窗都被砖块与水泥封死,想进入其中还得费一番功夫。 宋宁决定先去一旁的礼堂看看,或许那里会有更易获取的资源。 礼堂的大门紧闭,但侧门有一扇窗户被打破,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宋宁小心地从窗户进入到礼堂内部。 里面一片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投射进来。宋宁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开始在礼堂内搜寻。 一排倒地与横七竖八的摊位。 那还是在疫情刚刚爆发的时期,礼堂被改造成了一处临时的物资售卖摊位。当时人们急需囤积生活物资,有些有路子心眼活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在这里售卖各种生活必需品。 当时,人们为了确保自己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即使需要花费三百元去购买一包十斤重的面粉,他们也毫不犹豫地掏钱。 而那些能够通过各种渠道搞到食物的人,在这个临时摊位上赚得盆满钵满,成为特殊时期的受益者。 不过,挣得再多,也不能逃脱疫病的魔爪。 疫情逐渐失控,人们死的死,逃得逃,礼堂的临时摊位也逐渐荒废。 宋宁在昏暗的礼堂内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遗留下来的物资。 地上散落着一些干瘪的面包和发霉的水果。宋宁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并没有他期望中的食物。不过,他并没有放弃,继续在礼堂内寻找。 礼堂的休息室里,宋宁终于有所发现———这里有一些散落的罐头和包装食品,但大部分都已经过期或是漏气,不过还可以吃。 宋宁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食物收集起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突然,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宋宁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似乎是从礼堂的舞台方向传来的。 他慢慢地靠近舞台,试图弄清楚声音的来源。 舞台的幕布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宋宁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再猛地拉开幕布,他愣住了。 一堆破布和杂物之间,刘伟业正眼神凶狠地盯着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匕首。 老师竟然还有这么凶悍的一面,宋宁心中一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他尽量保持冷静,开口问道:“老师,您怎么在这里?” 刘伟业缓缓放下手中的匕首,但眼神依然,他反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找食物啊。”宋宁奇怪刘伟业怎么会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这个时候,除了找食物,人们还能做什么? “你找到什么了吗?”刘伟业问道。 “一些过期的食物,不过,也仅仅过期几个月,还可以吃。”虽然内心对刘伟业的憎恶已经到了极点,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的古训在宋宁这里还是根深蒂固。 他还是尽量保持着对刘伟业的尊重和礼貌,但也仅此而已。 “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宋宁好奇地问。 这时刘伟业一家不应该在那隐密的别墅躲避疫病吗? “我岳母家在这一带。”刘伟业回答,“我也,出来找些吃的。” 他家里怎么可能缺食物。宋宁心想。但他想立即结束这一切。 “我该回去了。”宋宁说。 他不想再和刘伟业继续对话。无论刘伟业在这里做什么,宋宁都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去探究。 对他来说,只要不是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事情,他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待在刘伟业身边。 “回去吧,好好享用那些食物。”刘伟业微笑着说。 宋宁总感觉刘伟业那笑好邪魅,刘伟业很少对他露出微笑。 大概是见他要离开,不会问他索要食物,所以才露出的轻松微笑吧。 “老师,您也多保重。”分开之前,宋宁礼貌地说道。 刘伟业点了点头,他向宋宁挥挥手。 师生间那点残存的感情,在这挥手之后再也不存在一丁点。 在礼堂附近继续搜寻了一段时间后,宋宁没有发现更多的食物,看了看手表,也快到了汇合的时间,于是他开始向汇合点走去。 远远地,宋宁看见阿六已经先到了,他坐在树下等着宋宁。 阿六一脸的疲惫与沮丧。 看阿六的背包,宋宁就知道阿六今天没有收获,阿六的背包瘪瘪的。 “今天走霉运。”阿六向地上吐口口水然后说道。 “怎么了?”宋宁问。 “被一虚掩的大门砸到了。”阿六掀起裤腿向宋宁看。 阿六的大腿到小腿肚的位置又青又肿。 就像有人用棒子狠狠击打过一样。 “能行走吗?”宋宁问。 “我觉得还能坚持。”阿六咬牙站了起来。 从他的表情能看出来,他很疼。 “回去我帮你处理一下,今天我算是有点收获。”宋宁拍了拍自己的背包说。 看到宋宁有收获,阿六露出欣慰的笑。 在回去的路上,宋宁和阿六就商量好那些瘪掉的罐头回去后怎样处理。 镇上养老院还剩下几位老人,这几天已经断粮了,他们决定把罐头送到养老院去。 相比较,老人们更需要这点食物。 回到镇上,宋宁先把阿六送回家,然后骑车去养老院送罐头。 院里有位老人还是宋宁的舅公,宋宁坐下来,和坐在轮椅上的舅公聊了一会儿。 看到宋宁,舅公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舅公虽然年事已高,但依然精神矍铄,他总是乐观地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宁儿,你真是个好孩子。现在,大家都难,你还把找到的食物送到这里。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吃一口都是浪费,心里不忍啊。”舅公紧紧握着宋宁的手,眼中满是赞赏。 “舅公,您过奖了,不管在什么时候,孝敬老人都是应该做的。”宋宁谦虚地回应道。 “现在这世道,唉,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转。”舅公感叹道。 宋宁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世界难以好了。 “孩子,再难,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舅公老了,没有用了,什么都帮不了你。你要靠你自己了啊。”舅公的眼神里带着愧疚。 虽然这个世界的糟糕并不是他造成。 “还有,我这里有点钱,你拿去,能用着,买吃的,不要亏了自己的身体。” 舅公从他的怀中哆哆嗦嗦掏出一叠人民币。 这些钱,他存了好久,在养老院里又用不着,这时,他将所有的钱全部给了宋宁。 舅公还是低估了外面世界的残酷,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钱已经成为废纸了。 “舅公,您留着吧,我还能应付。”宋宁婉拒道。 “你在外头,更需要这些。”舅公坚持。 宋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钱。他接过舅公的善意与关心,他更是想让舅公放心,有一些自信对活下去的质量很重要,要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会变回正常。 告别舅公后,宋宁骑车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家里还剩下一些食物,宋宁煮了一把挂面,酱瓜还剩下半根,宋宁珍惜地将半根酱瓜一切为二,另一半省到下次吃。 夜幕降临,宋宁早早睡下,明天还要继续出去寻找食物,要保持好的体力才行。 刚刚睡着,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宋宁心中一紧,迅速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阿六。 阿六连衣服都没穿好,他气喘吁吁,看到宋宁开门,但因为太急,他连喘了好几口才对宋宁说道。 “你从哪里找来的罐头,他们,全都死了。” “啊。” “谁,全都死了?你说清楚。” “养老院,死了七口,全部都死了。” “怎么死的?” “我正想问你呢,你带的那些罐头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阿六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他的语气里燃烧着熊熊烈火。 “他们都是吃了你带来的那些罐头之后才死的。”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责备和不满,仿佛要将对方烧成灰烬。 “白天我和你说过的,是在礼堂找到的啊,我还遇见了我的老师。”宋宁回想着白天里的经过并回答。 他的心砰砰狂跳。 “老师?” “我的导师......” 宋宁的声音突然小了起来,刘伟业那邪魅的笑,突然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你老师在罐头里下毒了。”阿六肯定地说道,虽然他从没见过刘伟业。 但他们现在所面临的事件,很显然宋宁口中的老师是非常可疑的。 想到刘伟业,宋宁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疑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 “不可能,老师他……毕竟,他是老师。”宋宁试图辩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回想起刘伟业那不寻常的笑容,心中开始动摇。 “我们得去确认一下。”阿六坚定地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决绝。 宋宁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不是逃避的时候。他们必须弄清楚真相,如果真的是刘伟业所为,那么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去养老院一趟。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骑上自行车,向着养老院的方向疾驰而去。夜色中,小镇显得格外寂静,只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到达养老院时,宋宁的心跳得更加剧烈。他和阿六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内,原本应该宁静的养老院,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舅公。”还没见到人,宋宁哽咽起来。 他们走进一间房间,只见几位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宋宁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老人们的嘴角边有白色的泡沫,这和食物中毒的症状非常吻合。 宋宁和阿六对视一眼,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沉重和愤怒。 宋宁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那些无辜的老人,本就生活艰难,却因为他的罐头而失去了生命。 看到宋宁和阿六到来,留在养老院里照顾老人的义工这才走进屋子里。 她是发现老人们中毒死去的第一人。 当她来到养老院,发现老人们全都没有了生命体征。 吃的干干净净的罐头盒,还摆在老人们床头的桌前。 宋宁的舅公仰脸倒在轮椅上,他的眼睛还不甘的睁着。 “舅公。”宋宁失声大哭起来。 “要为你舅公和无辜的老人们报仇,在这之前,我们找到你的老师,他就在罐头的现场,为什么他不带走这些罐头,就冲这一点,他的嫌疑最大。”阿六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宋宁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个可能的真相。他们迅速离开养老院,骑车前往刘伟业可能藏身的地方。夜色中,小镇的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只有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当他们抵达礼堂的时候,刘伟业还能在那里吗? 第78章 疯掉的老师所谓的人类清除计划 果不其然,刘伟业不在。 阿六在礼堂里及礼堂附近寻找一番,一个人都没遇见。 阿六气得一脚踢翻了礼堂里的联排椅。 巨大的响动,让宋宁想到礼堂旁边的小楼。 宋宁带着阿六来到小楼前,宋宁找来了一把榔头,他打算将封堵的门窗打开。 榔头敲击水泥墙砖的动静无比巨大。 尘土飞扬,水泥块纷纷掉落。 经过一番努力,宋宁终于在门上敲出一个大洞。 他伸手进去,摸索着找到了门闩,用力一拉,门应声而开。 两人走进小楼,里面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昏暗的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阿六打开手电筒,光束在墙壁上扫过,显露出斑驳的墙纸和破旧的家具。 “刘伟业!”宋宁大声喊道,但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宋宁又大声叫道。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刘伟业就在这附近。 说不定此时刘伟业正在一个他们没发现的暗处盯着他们呢, 阿六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目光在每一个角落里搜寻着。 他和宋宁一步步深入小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刘伟业,你躲不了多久的!”阿六也跟着喊道。 他们穿过一间间房间,发现了一些破旧的书籍、散落的纸张和一些生锈的工具。 还有试管,血迹,纱布。 “这些血迹还很新鲜,”阿六低声说道,用手电筒的光束仔细照着地上的纱布。 “注意安全。”看到血迹,宋宁越发感觉这里有问题。 小楼的尽头,有一扇半掩的门。 宋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后竟然有一条狭窄的走廊。 这楼看着不大,但里面却如同迷宫。 走廊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他就在那儿!”宋宁低声说道,示意阿六跟上。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向那扇门,心跳加速。宋宁伸手握住门把手,轻轻一转,门应声而开。 没有危险。 门后隐藏着一间小巧精致的书房,充满了浓郁的美式风格。 书桌是经典的美式设计,木质的桌面上摆放着几本厚重的书籍和一支笔筒,显得格外有学术气息。墙上挂着一幅精美的莫奈油画,画中描绘的是一片宁静的花园,色彩斑斓,充满了印象派的独特魅力。整个书房给人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感觉,仿佛是一个远离尘嚣的避风港。 但此时不是他们欣赏书房的时刻,他们需要找到刘伟业。 “他就在这里。”宋宁警惕地用手电照着书房说道。 “就这么大,能藏在什么地方,也有可能不在这里。”看着小小的房间,阿六觉得这么小的地方难以容人。 “气味,是他的气味告诉我的。”宋宁肯定地说。 “什么气味,我怎么没有闻到?”阿六认为宋宁有些过于敏感。 “以前我经常去帮他去干洗店取衣服,取来的衣服收进衣柜里,他们用一种衣柜清香剂,那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宋宁解释道。 阿六点了点头,他相信宋宁的嗅觉。 没想到读研究生还要做这些活。 阿六摇摇头。 两人开始在书房里仔细搜寻,检查每一个角落和可能的藏身之处。书架上的书籍被一本本抽出,检查背后是否藏有机关或暗门。桌子的抽屉被拉开,里面只有一些文具和文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就在他们快要放弃的时候,宋宁的目光落在了那幅莫奈的油画上。他走上前,仔细观察着画框,发现画框的边缘似乎有些异常。他轻轻敲了敲画框,发现后面竟然有一个空洞。 “阿六,快过来看!”宋宁激动地喊道。 阿六迅速走到宋宁身边,两人合力将画框从墙上取下。果然,画框后面隐藏着一个小小的暗室。暗室里一片漆黑,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蜷缩在里面。 “刘伟业?”宋宁试探性地问道。 那人影没有回答,但宋宁和阿六已经确定无疑。他们小心翼翼地走进暗室,用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里面的一切。刘伟业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你可会藏啊。”阿六说道 刘伟业终于开口,声音微弱:“你们也很会找啊。” 宋宁和阿六将刘伟业拉出暗室,他们开始询问。 和宋宁所想的一样,刘伟业不承认他在罐头里下了毒。 “我做那种事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把罐头留给自己吃呢。”刘伟业露出笑容说。 宋宁皱了皱眉,他明白刘伟业的话不无道理。但既然刘伟业没有下毒,那又是谁在罐头里做了手脚呢? “不是你下毒,那你为什么躲在这里?”阿六忍不住问道。 刘伟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在这里囤了一些食物,三天两头被人盯上,我担心有一天会出事,我怕盯上我的人对我下手。所以,我不得不防。” 宋宁和阿六对视一眼,他们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刘伟业的解释虽然合理,但他的行为仍然让人感到可疑。 “那天你肯定也发现罐头了,为什么你不捡走它们?”宋宁又问。 “都瘪罐了,我可不想因为变质的罐头影响我身体的健康。” 宋宁一想,刘伟业说得也有些道理,别看是末世,可刘伟业活得还像之前那样讲究,散发着铃兰香的衣服芳香剂,食物的新鲜程度,这都符合刘伟业的生活标准。 “算了,咱们走吧。”宋宁叹口气,他准备离开。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感觉你也不像什么好人。”阿六说出他的感觉,然后转身和宋宁一起离开。 就在这时,阿六感觉到后脑勺麻麻的,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四周依然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阿六试图挣扎,但绳索绑得异常牢固。他环顾四周,发现宋宁也躺在不远处,同样被绑着。 “宋宁,醒醒!”阿六焦急地喊道。 宋宁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恢复了清醒。“这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刚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这里了。”阿六回答。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正是刘伟业。他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手中拿着一把改装的麻药枪。 宋宁想起一件事,之前刘伟业嫌校园里的流浪猫抓了他的车漆,他就是用这改装的麻药枪来麻醉流浪猫的。 虽然猫没受到太大的伤害,刘业伟让学生将麻倒的猫送到远一些的地方放了。但宋宁当时就觉得刘伟业的行为有些过激。 这一招,现在用在了他们的身上。 果然虐猫的人,总会将虐猫的那一套用在虐人之上。 “刘伟业,你到底想干什么?”宋宁质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刘伟业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两个太好奇了,好奇心会害死猫,也会害死你们。” 阿六挣扎着,怒视着刘伟业,“说到底,在罐头里下毒的人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伟业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头,放在宋宁和阿六面前。“你们不是想知道罐头里有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你们。” “看过人类清除计划这部电影吗?”刘伟业问。 “这就是人类清除计划的现实版!”刘伟业甚至用愉快的口气继续说道,“怎样,比看电影更精彩吧?!” 宋宁和阿六仍然怒视着刘伟业。 “现在有个现实情况是,食物会越来越少,没有用的人,没有浪费食物的必要。” 说着,刘伟业拿着罐头走到宋宁的身边。 “就像你,我就知道你拿罐头要往哪里送,所以用那些即将过期的瘪了罐的去吸引你。” 说着,刘伟业还用罐头敲了敲宋宁的头。 “不是每个人都活得像你一样自私。”宋宁愤怒地说。 “自私决定你能不能走得更长远,你是白搭做我的学生,连这点都不懂得,也只有老师才会直接告诉你,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而不是像其他那些老师的虚伪,他们会告诉你,要心怀仁爱之心,要无私奉献,要为天下苍生着想。他们会教导你,要以慈悲为怀,要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人,要为社会大众谋求福祉。他们会强调,要关爱每一个生命,要为他人的幸福而努力,要为世界的和平与进步贡献自己的力量。这么一大堆屁话,总结起来,就是———你去死。” 阿六眨巴着眼睛:“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当然,能说出这种话的人,起码现在还活着做人,不然就真的成为鬼话了。”刘伟业没有羞耻感地回答。 “呸,你伤害他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被自己的恶行所反噬。”阿六想往刘伟业身上吐口痰,但无奈刘伟业离他有一段距离。 那口痰落在地下。 “那么讲正义啊,来,我也给你来个正义的回报吧。”刘伟业皱起眉头,他走向阿六,打开手中的牛肉罐头,用手掏出牛肉块往阿六的嘴里塞。 阿六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呛得咳嗽不止。 牛肉块散落一地。 刘伟业像个疯子一样,将剩下的罐头往地上猛然一砸。 “心软,会被淘汰。我只不过是提前做好准备,人生犹如战场,只有像我这样做,才有可能胜出。”刘伟业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冷酷。 宋宁和阿六对视一眼,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疯子。 “刘伟业,你真的认为自己能为所欲为吗?”宋宁质问道。 刘伟业却显得毫不在意,他耸了耸肩,说道:“必须这样,我有我的计划和资源,不需要你们担心。” 阿六怒火中烧,他挣扎着说:“我诅咒你,你会早日遭到报应。” 刘伟业冷笑一声,走到阿六面前,用麻药枪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报应?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你们两个,太天真了。” 宋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必须保持冷静,寻找逃脱的机会。“也许你说得都对,但现在不说这些了,怎样你才能放过我们,我们各走各的,我们也会离你远远的。” 刘伟业微微一愣,似乎对宋宁的提议有些意外。他沉思片刻,然后说道:“有意思,你终于开点窍了。” 宋宁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必须说服刘伟业,为自己和阿六争取一线生机。“我们又不是敌人,不应该这样互相伤害。你有你的计划,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我们保证不会干涉你的事情,只要你放我们走。” 刘伟业盯着宋宁,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保证?在末世里,保证值几个钱?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阿六和宋宁都紧张地等待着刘伟业的下文。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刘伟业自问自答,“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在末世中生存。我需要帮手,需要有人为我做事。如果你们愿意加入我,听从我的命令,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宋宁和阿六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是一场赌博。如果拒绝,刘伟业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如果答应,他们将沦为刘伟业的工具,失去自由。 “帮你,做什么?”宋宁问。 “我是有啥说啥,不隐瞒,不拐弯抹角,我朋友在从没感染的幸存者身上提取血清研制对付病毒的疫苗,同时还有药物试验,你们去他那里当半年的志愿者。” “那不就是实验品?”宋宁问。 “反正不是送你们去吃大席。”刘伟业把玩着重新拿到手中的麻醉枪说道。 “风险有多大?”宋宁问。 “实话说,有风险,轻的感染,重的去阎王那里报到。” “你啥时又做起了这一行?”宋宁总觉得末世之后的刘伟业就如同被魔鬼附身。 刘伟业之前只是自私与功利,而现在他变得残忍与毫无人性。 就像看到宋宁的想法,刘业伟露出微笑对宋宁说:“你心里一定认为我没有人性对吧?你想得正确,我确实没有人性,而且我发现,没有人性的束缚,活得真是痛快啊!” “我不去,我感染了。”一旁的阿六突然说道。 “找借口也用不着这一种。”刘伟业回头看着阿六说。 “阿六,你……” “真的假的?”刘伟业皱着眉头,带着一脸的怀疑和不满。 他嫌弃地又远离了阿六两步,仿佛阿六身上有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 尽管他也是末世里少有的幸存者,一般这样的幸存者不容易感染上疫病,但刘伟业惜命,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 刘伟业仔细打量了阿六一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试图从阿六的表情中读出一丝虚假。 “不用猜疑了。”阿六张开嘴,让刘伟业看他的口腔。 疫病最初的,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口腔内的所有组织开始发黑。 宋宁也看着阿六,他看见阿六发黑的口腔。 “既然这样,很可惜,你失去了一个宝贵的机会。”刘伟业摇摇头遗憾地说道。 第79章 代号为比格犬的实验室 刘伟业径直走向阿六。 他举起手里的麻醉枪贴在阿六的脖子的侧面。 “你要做什么?”阿六问道。 刘伟业不吱一声,他抬起手,指间一抠。 宋宁听到一声闷响。 改装的麻药枪成为致命的武器,阿六两眼一翻,然后头向前重重低了下去, 阿六死了。 刘伟业那一枪,精准地打在阿六的颈动脉窦上,那个位置一击即死。 “刘伟业你个畜牲。”宋宁疯狂地大叫着,并且拼命地扭动着身上的束缚。他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阿六竟然就这样被刘伟业冷血地结束了生命。 他身边的亲人,好友,没有死于疫病,却死于刘业伟的冷血。 刘伟业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目光落在宋宁身上。他缓缓地走向宋宁,手中的麻醉枪依然紧握。 宋宁的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 “你这个疯子。”宋宁怒吼着,他的心疼极了, 但刘伟业似乎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他走到宋宁面前,蹲下身子,目光冷酷地盯着宋宁的眼睛。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永远都学不会?宋宁,你今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你是我的学生,我没那么蠢的学生。”刘伟业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有些事情,你不能不懂得。” “懂怎样杀人?” “你要懂得,没有用的人,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那些老的连门都没法出的老人,已经染上疫病,根本无药可救的你的朋友,他们都是不必留下来的人。” “最不该活着的人是你,是你......”宋宁嘶吼着,直到他的嗓子再也 发不出声音。他感到一阵绝望,两眼一黑。 在末世到来之前,宋宁特喜欢看那些有末日景象的电影,他经常沉浸在那些虚构的灾难场景中。幻想自己身处其中,当丧尸横行时,他该如何应对,如何生存下去。 他甚至在脑海中模拟过无数次与丧尸搏斗的场景,想象自己英勇地挥舞着武器,斩杀那些恐怖的怪物。 然而,当真正的末世到来时,他发现自己所面临的并不是那些电影中描绘的可怕丧尸,而是更加险恶的人类。 幸存者并非都是友善的盟友。人性的黑暗面在这个末世中被无限放大。 刘伟业目光冷漠地盯着宋宁,仿佛在审视一件还有没有价值的物品。 “别怕,你有活着的价值。”刘伟业说。 “你错了,刘伟业。”宋宁稍微缓过来一点力气,他声音微弱,却又坚定地说,“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剥夺他人的生命,而是来自于保护和关爱。你所做的一切,只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黑暗。” 刘伟业冷笑一声,仿佛对宋宁的话不屑一顾。“我不这样做,我的世界才会更黑暗呢,因你相信这种话,所以你的世界因此更黑暗了,不是么?” 宋宁低下头,他对刘伟业说什么都没有用,阿六死了,他低着头,一动不动。 宋宁看向阿六,心中内疚,痛苦。他有一种感觉,是他害了阿六,因为他有一个恶魔老师,恶魔老师的行为间接的害死了阿六。 “阿六,对不起。”宋宁哭叫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 刘伟业看着宋宁的悲痛,心中却毫无波澜。对他来说,情感是弱者的标志, “你道个什么歉的,是我杀了你朋友,又不是你。”刘伟业冷血地说道。 “别哭成个鬼样子,一会儿有人接你去实验室。”刘伟业又说道。他走出门,实验室一会儿来人,他这里除了有宋宁之外,还有其他几个幸存者。 他,刘伟业,成为末世的一个人贩子。 一个人,能换一箱罐头。一箱十二罐头,想想都美滋滋的。 再过半个小时,他的学生宋宁,即将换成为他库房里一箱罐头。 刘伟业心情愉快,他从暗道走向小楼的后面,那里有一个暗门。 不过,前面被宋宁破开的门窗也需要重新堵好,他准备留一个没有反抗力的幸存者来做这件事。 宋宁可不行,这小子越来越难以控制,把他早点送到实验室,也是减少了他的一个麻烦。 刘伟业脚步轻快,他哼起一首他最喜欢的歌。 至于刚刚杀死一个幸存者这种事,在他看来还不如杀死一只鸡重要呢。 “起来。”刘伟业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宋宁缓缓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他知道自己无法反抗,至少现在不行。他挣扎着站起身,身体因为束缚而显得笨拙。 “送你上路。”刘伟业继续说道,语气中没有丝毫的同情。他将手中的一块黑色的布袋罩在宋宁头上。 宋宁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见,手又被反绑着,他只能被刘伟业拖拽着向外走去。 走出室外的那段路,显得那样漫长与崎岖,宋宁感觉自己正走向一个冰冷的深渊。 宋宁的脚步踉跄,有几次因为什么也看不见而摔倒,刘伟业毫不留情地将他拽起,继续前行。 宋宁走出房间,迎面扑来一阵算是清新的户外空气。 他听到汽车的马达声,以及看到他的出现,车门打开的声音。 他们居然还有汽油,宋宁心想,可见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强大,可惜,他们并没有把这种强大用在幸存者的身上,而是利用这种强大对幸存者进行百般算计。 刘伟业,他就是这其中的一个环节。 刘伟业松开的宋宁,而这时另一只手揪住宋宁的后领,继续拉扯着他,向汽车的方向走去。 宋宁被丢上了车,车是面包车,宋宁摔在另一个人身上,不,车里应该有好几个人,奇怪的是,他们都不吱声,这让宋宁怀疑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但一想,刘伟业说过的,实验室不会收死掉的人,那么他们应该还活着。 “这小子要防着点,他满脑子拯救世界的荒唐想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 “救世,竟然想拯救世界?那跟着我们走也没错,实验品也能拯救世界呢。”接手的人带着不怀好意的语气说。 “走了。”接手的人和刘伟业告别。 “一路顺风。”刘伟业回答。 车门重重关上,汽车缓缓启动,宋宁感到车身轻微地摇晃。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也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但他知道,黑暗的深渊在等着他。 “针呢?”车上有人问。 “在这里。”有人递过了针。 宋宁感觉到脖子传来刺痛,接着他失去了意识。他再次两眼一黑知觉全无。 为防止实验室的地点被泄露,实险品们被带到实验室的过程中会使用上头套与麻药的双保险。 在最后一刻失去意识之前,宋宁的脑海中浮现了阿六的身影。 他心中涌现出一个信念,不能死,绝不能将阿六遗弃在那里,必须回来,带他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宋宁再次睁开眼睛,头上的黑色布袋已被取下来。仰着的脸,正好面对洁白的天花板,耳边传来医疗设备的嗡嗡声,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他并非置身于噩梦之中。 他试图动弹,但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牢牢地固定在病床上。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袭来,尤其是右腿,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他努力地抬起头,试图看清自己的身体状况,但剧烈的头痛让他不得不重新躺下。 “这是哪?”宋宁冲着刚刚从他身边走过的工作人员大声叫道。 对方并不理睬他,甚至头都不回。 他们这里如果有工作制度,那其中肯定有一条是对实验者的问话一概不理会。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接着一位中年女医生走了过来,她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眼神温和,语气亲切。 “要拿我们这些幸存者做实验是吧?”宋宁可不会被这假象所蒙蔽,和刘伟业一伙的,能是什么好人。 “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们没有放弃对这个世界进行拯救,你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医生回答和宋宁讲大道理。 宋宁的脑子突然抽抽的疼痛。 一天内两次过量的麻药让他头脑模糊混乱。 “使命,害人……”他喃喃自语并闭上了眼睛。 “等他彻底醒来,给他做实验前检查,确定他的身体是合格的。” 宋宁听见女医生她身边的另一个人说道。 又一阵昏迷之后,宋宁睁开了眼睛,他是被人拍醒的。 一个全身防疫服的,看起来是个男人。 “你要干吗?”宋宁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是我。”男人回答,“你听我说。” 男人摘下了防疫眼镜。 虽然他还戴着口罩,但宋宁还是通过他的眼睛一眼看出来,他是表哥,舅公的儿子。 “你。”宋宁很意外。 他以为表哥已经不在人世,不然舅公也不会进养老院。 宋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张脸,他曾经无比熟悉,读大学之前,他俩经常一起去上学,走读,每周回家一趟。 “我想法让你留在这里,给你一份工作,但你不能跑,你跑了,我也死定了,你能做到吧?”表哥小声而快速的说。 能做到这一步,他也用了很大的勇气,宋宁看出来表哥很紧张。 “我可以。”这是宋宁的缓兵之计。 十几分钟之后,宋宁被松开了手脚。 表哥带宋宁去洗澡,经过这几天,宋宁的身上散发着酸臭味。 末世里,竟然还有电,有水,有沐浴头,宋宁站在浴头下面,转动身体,任由温暖的水流倾泻而下,冲洗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恍惚,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表哥将他的一套工作服搭在门外的衣架上。 “换上它。”表哥说。 “可以用这水洗洗衣服吗?”宋宁问,他打算洗完澡顺手洗一洗他换下来的衣服。 “不必了。”表哥说,“你那衣服味太大,我已经给扔掉了。” “我想......”宋宁刚开口,他的话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你不需要问。”表哥在门外说。 表哥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冰冷。 到了这里,猴子都得一本正经。宋宁心想。 他换上工作服,棉麻的灰色的套装,看上去,他就像一个犯人。 表哥面无表情在前方带路,他们穿过一条隔着几米就有一盏照明灯的长走廊。 长廊的门开了,阳光照进来,宋宁眯起眼睛,他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 清洁的身体,也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但紧接着表哥示意他不要停留。 又拐弯走进另一间带着坡度的长长的过道。 他们正在朝着地下层走去。 宋宁留心,他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但前方的表哥似乎看出宋宁的心思。 “不要东张西望,那样只会给你带来麻烦。”表哥提醒道。 宋宁点了点头,他明白表哥的提醒并非无的放矢。 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任何一个小错误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们终于抵达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表哥掏出一张身份卡,在门边的读卡器上轻轻一刷。门缓缓打开,发出低沉的机械声。宋宁跟随着表哥走进了门内,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室,各种复杂的仪器和设备排列得井井有条。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科研人员忙碌地穿梭其间,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严肃而专注的神情。宋宁注意到,实验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面似乎正在进行某种实验,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无法看清。 “这里就是你未来工作的地方。”表哥的声音在宋宁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需要做什么?”宋宁问道,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你学历高,学习快,你在这里的任务,是协助我们进行实验。”表哥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看来表哥在这里是管理层,不然他没有能力决定宋宁避免成为实验品。 宋宁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宁心里暗想。 实验室的两扇大门上,分别画着两只比格犬的头像。 头像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比格犬实验室。 “这里还养了狗?”宋宁小声问表哥。 “你们就是比格。”表哥小声回答。 第80章 流下眼泪的火化工成为他第一个同盟 “跟我来,我先带你吃一点东西。”表哥语气就像命令他的手下。 “我确实很饿。”宋宁这时有了饥肠辘辘感。 实验室听起来并不大的样子,但它却占据着一个小型的社区,但它实际上占据了一个小型的社区。 表哥带着宋宁穿过一排排居民楼,这些楼似乎是为实验室工作人员提供住宿的地方。透过窗户,宋宁看见窗内晾晒的衣物,这里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我们去哪里吃?食堂,或者,这里有饭店?”宋宁紧跟在表哥身后,他主动向表哥搭话。 为了早日获得自由,他将自己伪装成顺从且听话的模样。 当宋宁从居民楼的楼洞步出,来到楼后的那一刻,他突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火葬场特有的气息,一种混合着烟熏和化学物质的独特味道,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股气味让他想起了过去的某些记忆,那些他宁愿忘记的悲伤时刻。 他在那里送别过亲人,所以对那种气息异常敏感。 火葬场的存在总是让人联想到生命的终结。 “这里还建了火化炉?”宋宁问。 “这很正常,这里平时需要处理一些特殊的废弃物,火化是最安全、最环保的处理方式。” 表哥的步子更加快了,看来他也是不想在这种气味中多停留。 宋宁心中意识到表哥对他仍然保持着戒心。他只好低下头,继续跟着向前走,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们来到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仓库前,表哥推开了大门。 宋宁跟随着表哥走进了盛放着粮食的库房里。 “我们在这里吃饭?吃这些生米?”看着成堆成摞的粮食,除了感慨之里竟然囤了这么多的米面之外,宋宁惊讶地问表哥。 表哥继续向仓库深处走去,在仓库的一角,有一张小床和两个柜子,另外还有一个小书桌。书桌上放着一些账簿。 表哥从柜子里取出一些食物放在书桌上,有馒头干、火腿肠和一些坚果。都是好东西! 表哥示意宋宁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了对面。 “在这里吃吧,虽然简单,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表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宋宁点点头,感激地坐下,这还叫简单,在他这里,简直就是盛宴,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宋宁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这个仓库显然不仅仅是储存粮食的地方,更像是表哥的私人空间。 “表哥,你在这里工作很久了吗?”宋宁试图打开话题。 表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是的,已经好几年了。这里的工作很特殊,需要绝对的保密。” 宋宁心中一动,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机会。 “这地方看起来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宋宁对表哥说道。 表哥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不要想着怎样跑,我身边有太多像你这样的,他们都......” “都怎么了?”宋宁迫切的想要知道。 “总之结局都不好。” “什么叫才叫好?”宋宁忍不住问。 “起码,活着,有地方睡个不用担心被人袭击的好觉,有食物,有干净的水,有电,生病了,还有药。这些还不算好吗?” 宋宁沉默了片刻,表哥所说的这些条件,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可以算是不错的生活保障。然而,这一切建立在对他人的迫害与禁锢的基础上,宋宁心中无法认同。 “表哥,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比如,你说的那些‘比格’,他们并非自愿在这里。”宋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表哥的眼神突然变得冷酷,他盯着宋宁,仿佛在评估他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但接下来,表哥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也开始放松,仿佛心中的怒气和紧张逐渐消散。他的目光不再那么锐利。 “我知道你想找刘伟业,但你不是他的对手,十个你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舅公,是他下毒毒死的,你知道吗?” 表哥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开口:“我当然知道,但我又怎样?当今,能活着就不错了,这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和任务,而我,只是在执行我的职责。” 宋宁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表哥。 末日将他改造成一个冷血的与机器无异的执行者,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亲情和人性。 舅公九泉之下也会叹气怎么会有这种不孝之子。 “表哥,难道你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吗?”宋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他无法理解表哥为何会变得如此冷漠。 表哥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这个世界变了,我们也变了,要么适应,要么灭亡。我选择活下去,哪怕是以这种方式。我希望你和我一样。” 宋宁笑了,他放下手中的食物:“我不会和你一样。”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救下我,让我避免成为一只比格。对了,还填饱了肚子。” 表哥微微一笑:“不用谢,你是我弟弟,也是我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我帮助你是应该的。不过,你还是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你的想法,在这里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宋宁点了点头,毕竟在表哥这里,他还是可以做回一点真实的自己。 今天他要早点休息,明天正式开始他的‘工作’。 夜色渐深,仓库里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氛围。宋宁躺在小床上,思绪万千。 表哥负责比格实验室的生活物资管理,他的性格沉稳,不善言辞,也很适合这种工作。 而宋宁的工作,是在实验室的核心部门记录数据的记录工作。这让宋宁更快更多的了解到实验的内容是什么。 末世也不存在大家都平等这一说。 没有平等,从来就没有过平等。 归根结底,实验室的研究与种种操作,是为了服务那些富裕的,还拥有大量物资的阶层。 实验室在幸存者的血液中现了一种特殊的成分,这种成分可以通过提炼并注入到那些感染了致命疫情的人体内。 虽然这种成分并不能完全根治病毒,但它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病情。这就像是将病毒的浓度稀释了一样,使得感染者在一段时间内不会立即死亡。 不过,这种缓解效果并不是永久的,感染者需要不断地接受这种成分的注射,才能维持生命。 因此,在这个末世般的环境中,既有那些被病毒感染的人,也有幸运的幸存者。 在这两者之间,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群体——半感染者。这些半感染者既不像完全健康的幸存者那样完全摆脱了病毒的威胁,也不像感染者那样面临着立即的死亡风险。他们处于一种微妙的中间状态,需要不断地接受治疗和监控,以确保他们的生命得以延续。 可怜的幸存者们,被挑选与被迫带到比格实验室,成为供养这种成分的“血库”。他们被剥夺了自由,成为了实验的工具,而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那些特殊阶层的需求。 可气的是,他们竟然将幸存者视为狗一样的存在,戏谑地将实验室命名为比格。 宋宁在实验室工作期间,逐渐了解到这些残酷的真相。他开始思考,接下来,他是自己逃走呢?还是摧毁这个黑暗的系统。 除了负责记录和整理实验数据,他还不得不经常去执行一项额外的任务。 将实验者们接来与送回他们的住所,实验者们居住的地方,自然是需要严格限制与监控的禁锢之地。改装并加盖的高墙和铁丝网严密包围的特殊区域,那些身体虚弱的实验者们,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法逃脱。 宋宁见过实验者的食物是什么,那些都是最差劲的食物,实验者们不仅要忍受恶劣的生活条件,还要频繁地接受抽血,这种残酷的实验过程让他们痛苦不堪。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最终,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 看到那些被囚禁的幸存者,宋宁心中就会充满了同情和愤怒。他无能为力,无法做到坐视不理,可是,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 要彻底摧毁这个黑暗系统,需要一个具备强大能力和卓越智慧的团队。 在这之前,他可以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与了解深入。 在实验室的每一天,宋宁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试图找到一个突破口。他开始与一些实验者建立联系,试图了解他们的想法和需求。尽管他知道这样做非常危险,但他无法忍受看到这些人继续遭受折磨。 宋宁也在寻找机会与外界取得联系。 他必须要有外部力量的支持。他开始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悄悄地收集实验室的资料和数据,合适的时机里,这些都有用处。 然而,这一切并非没有风险。表哥对宋宁的行动有所察觉,但他并没有直接揭穿。表哥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挣扎,他虽然选择了适应这个黑暗的世界,但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一丝人性。他不希望宋宁卷入这场斗争,但又无法阻止他。 机会总是垂青那些有准备的人。 又有一次,宋宁送一个刚刚死去的实验者去火化炉时,他看见火化工流泪的一幕。 火化工是个年轻人,他和宋宁年龄差不多大,当他掀开遮盖死者的白布时,眼中充满了悲伤,随即流下了泪水。 不过他赶紧转过身子,生怕宋宁看见他的泪水。 宋宁意识到,这个火化工可能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执行者,有可能,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他很年轻,不该遭遇这一切。”宋宁轻声问道,这也是他的试探。 火化工抬起头,看着宋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却被当作实验品一样对待,最终连尊严都被剥夺。”火化工的声音低沉而颤抖,“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我无法不感到难过。” “他是个学生,学绘画的,刚来那会儿,他还送给我一张他给我带的速写。他画的非常好,我之前也是学美术的,我知道,如果不是遇到末世,未来他在这方面肯定有所成就。”火化工回忆着并说道。 宋宁点了点头,他明白火化工的感受。他们的感受是相同的。 “所以......宋宁坚定地说道,“我们得做点什么。” 这是宋宁迈出的,试探的第二步。 这很冒险,后果是什么,表哥和他说过好几次,如果他的言论或者行为对实验室有所不利,他将面临极其严重的后果。 可宋宁已经无法再忍受这种黑暗和不公,他必须去冒这个险。 火化工看着宋宁,他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正在仔细评估和判断,眼前的这个人,是否是被派来试探他的真实意图。 宋宁迎着火化工的眼神,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我们要联合起来。” “还需要更多的人,”宋宁又坚定地说,“我们需要一个团队,一个能够改变这一切的团队。” 火化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随即又变得黯淡。“可是,在这里建团队?谁会加入呢?我们怎么知道谁可以信任?” “信任需要时间建立,”宋宁回答,“被关起来的实验者们,就是团队最好的人选。” 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宁和火化工开始更加谨慎地观察周围的人。他们发现,除了实验者们,实验室中并非所有人都对这种黑暗的现实无动于衷。有些人虽然表面上默不作声,但内心深处却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只有一点,宋宁始终没有了解到其中的任何一点信息。 实验室最大的操纵者是谁,宋宁不知道,表哥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神秘的人物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从未被提及过。 但他又似乎无处不在,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从核心实验室一直到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的寝室,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在按照他的精心设计来进行,一切都透露出一种无形的秩序感。唯独不见创造这种秩序感的人。 表哥也算是核心成员,宋宁一开始觉得是表哥不愿意告诉他,后来才认识到表哥是真的不知道。 但这种不知道,并不影响他们的习以为常。 尽管从未见过,但他们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他们遵循规矩按序行事。 宋宁和火化工都明白,揭开这个神秘操纵者的面纱,比他们逃出去这件事都要困难。 有一天宋宁被派出去接回实验者。 这还是他来到比格实验基地三个月之后的第一次外出。 他再次遇到了刘伟业。 第81章 第一次外出就打掉仇人的一颗牙齿 “你把阿六怎样了?”看到刘伟业,宋宁的眼里几乎喷出了火,他才不顾什么制度和规矩,瞬间就冲到刘伟业的跟前。 他没能忍住自己的拳头,或者说是拳头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做出了行动。 刘伟业的脸上实实在在挨了一记狠拳。 到底在比格实验基地这三个月的伙食是不错的,宋宁的力气大到让刘伟业吃惊。 刘伟业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宋宁,他以为宋宁早就死了,没有几个实验者能活过三个月。 比格实验基地的几个工作人员冲上去将宋宁制止住。 他们拧住了宋宁的胳膊,出来是为了接实验者,可不是放纵宋宁出来打架的。 看到宋宁被控制,刘伟业放下心来。 这小子命真大,这三个月下来,宋宁不但活得结结实实,他还胖了一些。 刘伟业感觉到嘴里有异物,他用有些麻木的舌头在嘴里搅拌几下,他心里希望那块异物是些别的。 但没有如他所愿。 他的舌头终于把那颗松动的牙齿顶了出来。他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混合着他的牙齿。 刘伟的目光中掠过一丝狼般的凶狠。末世里他一直倍加呵护,一天至少要刷两次的牙齿,竟然被他的学生一拳打落。 想一想不能在地下一直坐着,那样太狼狈,他迅速站起身来,擦去嘴角的血迹,面对着宋宁的怒火,他挑衅地走上前。 “宋宁,你活着啊,这真是个奇迹。”刘伟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三个月的实验,你竟然还能活着,而且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好。” 宋宁的拳头紧握,他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无法忘记这三个月来所经历的痛苦和折磨,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刘伟业。 “奇迹?这是必然,我说过我会回来收拾你。”宋宁咬牙切齿地说道。 刘伟业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要清醒一点,你是比格,拿什么和我比?别看你现在还站在这里,但你归根结底还是一只比格。” 宋宁怒不可遏,他想挣脱束缚,他也差点做到,不过当他再次挥拳向刘伟业冲去的时候,比格实验基地负责外出安保的人员向他伸出了电棒。 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宋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重重地倒在地上。 那电压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强壮如牛的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电击。 这电棍本来就是用在动物园,防止猛兽逃脱的。 宋宁自然是受不了。刘伟业趁机上前踢了宋宁几脚,不过他也没能继续得逞,毕竟比格基地的工作人员还要将宋宁完好地带回基地。 他们拦住了刘伟业,刘伟业这才悻悻罢手。 他的胸膛因恼火而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不甘。 “没事吧?”其中一位工作人员扶起宋宁。 宋宁晕晕乎乎,他还是摇摇头。 “没事,我要打死那个畜生。” 想了想,宋宁意识到自己不能仅仅冲动而影响长远的计划。他做出一副听劝的姿态。 刘伟业这次又送来五名实验者。 有一个还是十来岁的女孩,她似乎预见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 女孩很瘦,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脸上满是污垢,只有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是清澈的。她紧紧抓着她的背包,背包上有一只同样脏兮兮的公仔,仿佛那是她在这陌生而可怕环境中唯一的依靠。 比格实验基地的工作人员让女孩上车的时候,女孩迟疑了一下,刘伟业就上门推了一把。 “快上去,磨蹭什么。” 宋宁见状,又上前推开了刘伟业。 “放开你的臭手。” 两人又差点扭打在一起。 基地工作人员连忙将两人分开。 车开动了,按照惯例,每个实验者都要被蒙上眼睛,打一针睡美人。 睡美人,就是麻药,这是基地工作人员对麻药的另一称呼,就像基地叫作比格一样,睡美人是麻药,听上去名字都很美,其实都是害人的手段。 一位叫徐宽的比格管理者将麻药针递给宋宁,示意这次由他来给实验者们打麻药。 宋宁没有流露出犹豫或是拒绝的神色,他知道这是考验。 他接过针,利索地给实验者们注射了药水。 徐宽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这一次的考验,宋宁通过了。 像抬屠宰过后的猪一样,他们将实验者们送进用来囚禁的房间里,感觉醒来后可能有点难对付的,就送上实验床并束缚了手脚。 这让宋宁想起他刚到比格基地的时候,也是被送到实验床上束住了手脚。 不过,宋宁也没逃得过处罚,因为外出打架,他被罚禁闭三天。 禁闭地点,就在实验者们房间的旁边。 虽然限制了自由,但每天两顿饭有人送。 宋宁在禁闭室的小屋里坐了下来,没有床,没有桌与椅子,地下铺了一块毯子。 宋宁长长地叹口气,他在毯子上坐了下来。 禁闭室唯一的窗户被木板封死,房间里的空气沉闷而压抑,透不进一丝外界的光亮,时间变得缓慢而沉重。 宋宁闭上眼,试图让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 一开始,脑海中反复回放的却是那三个月里无尽的折磨与屈辱,以及刘伟业那张得意洋洋、令人作呕的脸。 宋宁在心中暗暗发誓:刘伟业,你给我等着。 时间单调而漫长,但宋宁并未让时间白白流逝。他利用这段时间,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各种逃脱和反击的计划,他需要冷静与计划。 大概是在半夜时分,和衣躺在毯子上的宋宁醒了。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好像想着想着事情,眼睛一闭,就进入了睡梦里,梦里他也没有放过刘伟业,刘伟业在跑,他在后面追,手里还拿着武器,他太想复仇了。 他是被哭泣声吵醒的。 门是铁栅栏门,所以能看见走廊上的灯光,如果是白天,室外还有一些自然光能透到走廊上,现在没有自然光,只有微弱的灯光,显然是夜间了。 哭泣声来自隔壁,女孩的哭泣起,宋宁想起白天他所见的那个实验女孩。 “不要哭了,哭过之后你会感觉很口渴,这里一天只送一次水,还是一小瓶,不哭的话都不够喝,哭的话,就更不够喝了。”宋宁把现实处境讲给女孩听。 隔壁的女孩顿时停止了哭泣。 “你也是被骗来的?”女孩抽泣着问。 没等宋宁回答,“咔嚓”一声,走廊门锁的开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几个人沉重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第82章 真是的那一眼怎么就有了心动呢 “不要出声,他们来了。”宋宁小声叮嘱女孩。 虽然这样做并没什么用处,即使女孩不出声,来提实验者的人还是会完成他们的任务提走他们要带的人。 宋宁调整呼吸,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在女孩房间的隔壁停了下来。 但又有一个脚步声向他这里走来。 宋宁坐在门旁,想看清楚外面发生的状况。 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宋宁认识他。 他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飞快地扔在宋宁的门前。 “你哥给你的。”他小声说然后转身离开。 走廊响起工作人员催促的声音,他们带走一个中年男人,宋宁见过那个男人,说着一口绵软的普通话,他想戴上眼镜,工作人员说不需要,做完体检就回来,不需要戴眼镜。 宋宁也飞快地抓起纸包,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饿了三天的猴子。 纸包沉甸甸的,是一块刚烤好的红薯,还热乎乎的。 前段时间仓库里新来了几箱红薯,这可是很难得的,宋宁想拿一块走,但表哥制止了他的行为。 即使在没有人性的比格实验基地,他还是保持着不偷盗的操守。这也是他被更高管理层信任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大概为了弥补宋宁被关禁闭的委屈吧,表哥还是迁就了他。 这烤红薯,表哥该如何在他的记账簿上反映呢? 想到这里,宋宁笑了笑,他决定把这红薯分享给隔壁女孩。 等走廊尽头的门被锁上,宋宁将红薯一分为二。 “小姑娘,我这有烤红薯,你吃点垫垫肚子。” “门锁了,我出不来。” “不需要出来,我往你门前扔,你留意接住。” 宋宁把拿着包好的红薯的手从门缝伸出来,心里估算了一下位置,然后把红薯扔了过去。 啪嗒一声,红薯落地。 “接住了,谢谢你。”女孩声音柔和地说。 “你是怎么进来的?”女孩问,宋宁的行为,让女孩对他产生了信任感。 “和你一样,刘伟业骗进来的。”宋宁回答。 “刘伟业,他也骗了我,说帮我找工作,我想如今哪里还有工作这种好事啊,竟然没有怀疑,到了他指定的地方之后,我就发现不对劲,可是已经走不掉了。”女孩轻声说。 “他之前是搞学术的,末世到来后,他将那一套全部用在骗人上面了。” “你咋知道他从前的职业?” “那时他是我的导师。” “这样啊。导师也会骗自己的学生啊。” “不只是骗这么简单,我的亲人,好友,直接或者间接地死在了他的手里。”提起这个,宋宁的心里又燃起了仇恨之火。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也在为这个基地做事?” “一开始我和你一样,我有一个亲戚在这里做事,他把我保护下来,但我也无法离开这里。” “那,你还是为他们做事的。” “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宋宁无奈地回答。 “那不表面是什么样?”女孩继续问。 “是你所能想到的,好的样子。”宋宁含蓄地回答。 他才刚刚和女孩认识,不能什么话都对女孩说。 “那好吧。”女孩见宋宁不讲实话,她准备结束对话,听语气,她有点不开心。 送给她的红薯,也不知道吃了没有。宋宁心想。 第二天一早,女孩被带走进行体检与实验。 傍晚的时候女孩才回来,她疲惫极了,手中还紧紧握着两包蛋白粉。 比格实验室所谓的‘人性’管理内容之一,就是实验者在结束实验之后可以收到两包高能量的蛋白粉。 女孩精疲力竭地倒在她的床上。 实验者的房间里有小床。 接着再也没有了动静。女孩大概睡着了。 到了半夜,宋宁听到女孩起床的声音,夜晚的动静声格外清晰,宋宁听见她拧开水瓶,冲进蛋白粉,然后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她一定又饿又渴。宋宁心想。 “他们,今天抽了你多少血?”宋宁忍不住开口问。 “抽血?不,不是抽血,是去开荒地,很大的一片荒地。”女孩回答。 “开荒地?” 这回答,可在宋宁的意料之外。 “难道你不知道吗?”女孩吃了蛋白粉恢复了一些体力,她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从没听说过。”宋宁如实回答。 “我听说今年的粮种出问题了,它们都不发芽了,所以这里要种植农作物。”女孩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别的地方粮种不发芽,难道到了这里就会发芽了?” 宋宁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实验基地竟然会开始进行农业活动。 这说明,外面的世界变得更糟糕了。 “那你们今天在荒地里都做什么?”宋宁继续追问。 “就是清理荒地,翻土,虽然很累,但比起被抽血或者做其他实验,这已经算是轻松的活儿了。”女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 宋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你干活的时候悠着点,别累坏了身体。”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女孩回答。 宋宁和女孩的交流没有前一天的距离感,他们分享着彼此的过去,宋宁也逐渐向女孩透露了一些关于实验基地的秘密。女孩对宋宁的信任感越来越强,她开始向宋宁请教一些地基的生存技巧。 “宋宁,你有没有想过逃出去?”女孩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在这里,这种话是不能说的。”宋宁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 “说了会怎样。” “结局很不好。”宋宁没有把基地最糟糕的一面说给女孩听,就比如那个比格实验者的最终去处,每隔几天就会冒一次烟的焚尸炉。 他害怕女孩失去希望。 “那,会有多不好?”女孩还是想知道。 宋宁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回答,走廊大门的门锁被打开,有人走进来,一直走到宋宁房间的门口。 “宋宁,你可以出来了。” 宋宁被提前解除禁闭。 因为有新的任务等着他。 当宋宁从女孩的门口经过时,他忍不住看了屋里的女孩。 女孩站在门前,她换了新装,是比格实验室里实验者们统一的着装。 衣服是淡绿色的,宽大宽松,乍一看上去,有点像医院里的手术服,看上去并不好看。 可这身衣服穿在女孩的身上时,却显得很好看,淡绿色将女孩的肤色衬得非常白皙。 女孩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看向他的眼神却是温和的。 告别无声。 宋宁不敢再多看第二眼,他怕被人发现他和女孩有过交谈。如今他步步都很谨慎,为自己,也是为了女孩的安全。 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宋宁遗憾地想。 真是的,那一眼,突然让他的心动了一下,前所未有的那一种跳动。 第83章 仓库里弥漫着烤土豆的香与她的盈盈笑语 种子没在春天发芽,但爱情却发芽了 一个人,一旦有了心动的感觉,就会为令他心动的那个人做许多的事。 是怎样到来的呢? 哪怕对方什么也没说,但谁知道哪一会儿,心里的化学反应就突然启动,多巴胺与肾上腺素联手走向情感的舞台,来上演一场情感的风暴呢。 爱情之海,猝不及防的,感情的那艘巨轮就那么美妙地启航了,航线不明,方向不定,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爱情的海洋里,每一步都是新的发现,每一次心跳都充满了未知的惊喜。 宋宁甚至在心里向上天感谢他被禁闭两天的遭遇,如果不是被禁闭,怎么会关到女孩的隔壁,如果不是被关到女孩的隔壁,怎么会有打动心灵的交谈呢。 宋宁先去向表哥表示感谢,他本想请求表哥也帮助女孩,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比格基地拓荒搞起农业种植,最近这段时间,基地肯定需要大量的人力,女孩在田野里劳作,还是令他能够放心的。 宋宁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的形象。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但总体而言,镜中的自己让他感到还算满意:浓密的眉毛、立体的五官以及真诚的眼神。 应该是不讨人厌的样子,不过,讨不讨别人厌他并不在乎,只要女孩不讨厌他的外貌就行了。 再相见不容易。 他在核心实验室,女孩在农场,比格基地很大,大到至今为止他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大,农场离实验室有段距离,他也没有机会和权限去那里。 日子就在这样在期待再见一面的煎熬中度过。 以至于他和杨友亮商议起逃离基地的时候显得漫不经心。 杨友亮就是火化工,他已经开始无法忍受他的工作了,他的日子比宋宁的日子更加难熬。 “你似乎有别的事情。”杨友亮直接说出他的发现。他的语气有一点不满。 “确实有。”宋宁微笑着回答,他上扬的嘴角正往外溢出幸福。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宋宁说。 “她叫什么名字?” “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还叫认识?” “当然啦,难道只有知道名字才叫认识啊。”宋宁微笑着说。 宋宁的微笑,让杨友亮浑身起鸡皮疙瘩,他还是习惯看那个皱起眉头一心找刘伟业复仇的宋宁。 有时爱情的表现就是会令旁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比格基地,员工们被严格禁止在工作时间之外私下聚集。这样的规定是为了确保员工们能够专注于各自的工作职责,避免不必要的闲聊和干扰。 不过宋宁的工作任务,不仅仅局限于某一个固定的岗位,更多是需要根据基地的实际需求灵活调整。 每当基地的某个部门人手不足,或者在紧急情况下需要额外的帮助时,宋宁就会被派往那里去“填坑”。这样的工作性质使得宋宁在基地内的活动范围相对较为广泛,他可以在不同的部门之间流动。 所以他和杨友亮的来往并没引起基地管理层的注意。 “她叫武中雨。” 一天,宋宁去杨友亮那里的时候,杨友亮把这个他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宋宁。 “这女孩名字听起来真有意思,难道她的父母是气象员吗,这名字听起来和天气预报有关。” “我都不知道,你咋能知道她的名字?”宋宁狐疑地问。 “你才来几天,我有我的渠道。”杨友亮得意地笑了笑,他总是有办法弄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信息。 不管这名字像不像天气预报,或者和天气预报有没有关系,但这个名字随着他的知道,就很美好地栽在了他的心里。 他想过无数种和中雨遇见的可能,但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这样遇见了。 那天他很忙,一直忙到下午还没吃到午饭。 在黄昏来临之前,他终于找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让自己好好地休息一下。 拖着疲惫的身体,他回到了仓库休息。 当他走进仓库,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墙角的一堆杂物上。 那里有几个小土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仿佛被人遗忘。 不知道这些土豆是什么原因被丢弃在这个角落。 或许是因为它们实在太小了,小到不好握住削皮,不过宋宁不嫌弃它们,这可是好东西。 他生起一堆火,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在库房后门的一个角落里生火,这里不会引起注意。 不一会儿,土豆的香开始藏不住,它们从火坑里飘散出来,弥漫在仓库的每一个角落。宋宁坐在火堆旁,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等待土豆烤熟,他准备大快朵颐。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宋宁警觉地抬头,却发现是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中雨。 “你在这里做什么?”中雨好奇地问道,她的眼睛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宋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找到了几个小土豆,正在烤土豆。你,要不要一起尝尝?” 土豆的皮被炭火炙烤的香气太迷人了,中雨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地叫起来,就像抢着帮她回答一样。 “你一定饿了,田里的活让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感到饥饿。”宋宁微笑着说道。 他往一旁挪了挪,示意让女孩在他的身边坐下。 没有板凳,但有一大一截树干,是棵老树的一半,坐起来很舒服。 中雨想了想,然后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 她确实已经忙碌了一整天,肚子早就开始抗议了。分配给她的那些食物,让她撑不到夜里就会饿得发慌。 她夜里几乎所有的梦,都和食物有关系,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让她在梦中感受到满足。然而,现实中的饥饿却总是无情地将她从梦中唤醒。 宋宁看着中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将烤好的土豆递给中雨,看着她接过土豆时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 “小心烫。”宋宁提醒道。 中雨点点头,轻轻地吹了吹土豆,然后咬了一口。香甜的土豆在她的口中化开,那是一种久违的满足感。她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尝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真好吃。”中雨转头看向宋宁并微笑着说。 很快地,她吃下一个滚烫的,但个头很小的烤土豆。 宋宁又递给她一个烤得金黄的土豆,这一次,他替她剥掉了土豆外层焦黑的皮,热气腾腾的香气扑鼻而来,他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 “慢点吃。”宋宁再次提醒道。 中雨接过土豆,这一次她吃得慢了一点。 这一次,她是细细品尝。 “太好吃了。”中雨赞叹道。 宋宁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觉到,和中雨在一起的时光,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你每天都很辛苦吧?”宋宁关心地问道。 他发现,经过一段时间的分离,中雨显得更加消瘦了。 可想而知,她的工作一定很辛苦。 中雨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是啊,不过和其他人相比,我算是幸运的,我知道他们的情况。” “我会尽量去帮助你。”宋宁认真地说。 中雨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 “我叫武中雨,你呢?” “宋宁。” 宋宁心里在说,我知道你的名字啊,用不着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两人在火光的映照下,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却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温馨和幸福。 吃完第三个小土豆的时候,中雨几乎是跳了起来。 “糟糕,我是来领种子的。”中雨说出她这次来的任务。 “那你要等我哥来才行。” “你不是仓库管理员吗?不是管理员为什么可以住在这里?”中雨好奇地问。 宋宁笑笑:“本来也是临时住的,时间一长,就忘了给我分到宿舍住这件事了。” “有个这样的哥哥可真好!”中雨露出羡慕的表情。 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基地里,能够找到真诚的彼此陪伴,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宋宁,谢谢你。”中雨微笑着说道,她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难得的一个好人。” 宋宁心里又在说话:可我希望,我能做你的好朋友,不仅仅是你眼里的一个好人啊! “你能把我当成一个好人看,我也很开心你的信任。”宋宁轻声回答。 明明是很简单很普通的一句话,可这时,宋宁感觉到他的心跳正在加速。 中雨身上有股很好闻的气息,说不清是什么气息,他也形容不出来,总之就是很好闻的气息,带有一种淡淡的清新感,仿佛能够驱散他的烦恼和压力,让他感受到纯净与美好的气息。 他不禁有些陶醉,但他又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反正都要等我哥来你才能领种子,你看,还剩下这么多的土豆,你再吃一点。”宋宁希望中雨留得越久越好。 中雨点点头,重新坐了下来。她知道宋宁是真心关心她,这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 她又一连吃了两个小土豆,这次她终于吃饱了。 她的嘴角还沾着烤土豆的黑色痕迹,宋宁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里,有灰。”宋宁指着自己的嘴角说道。 “哎呀,回去让人发现就糟糕了。”中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她用手背仔细地擦了擦嘴角。 “还有吗?”中雨将脸凑到宋宁面前,她让宋宁再检查一遍。 “没有了。”宋宁微笑着回答,因为和中雨的距离又近了一些,导致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宋宁低下了头,眼睛看向火堆,就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眼神躲避着对方。 中雨也沉默了。 “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宋宁试图打破沉默,让气氛更加轻松一些。 “我啊,我在一家宠物医院里做美容。” “美容院开在宠物医院里吗?”宋宁对这些可不了解。 “是给宠物做美容的。”中雨笑着解释道,“我负责给小猫小狗们洗澡、剪毛、修指甲,甚至还有些特别的造型设计,我学的专业就是宠物形象设计。” “听起来挺有趣的,你一定很喜欢动物吧?” “是啊,它们很单纯,也很可爱。”中雨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每次看到它们开心的样子,我的心情也会变得很好。它们可是我生活中的糖呢。” 宋宁点点头,他能感受到中雨对动物的热爱。 喜欢小动物的女孩,往往内心充满了温柔和细腻的情感,她们的善良和爱心不仅体现在对待小动物上,还体现在对待周围的人和事上。 宋宁懂得这一点。 “那,你能帮我设计一下吗?你看我的头发,乱得像个海盗一样。”宋宁突发奇想,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的手下传来乱蓬蓬的感觉。 “我不,你又不是宠物。”中雨笑着拒绝。 “可是,你看我的头发,它们都能扎起辫子了。”宋宁脸上露出哀求的表情。 中雨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好吧,我帮你整理一下。不过,你得先找把剪刀来。” 宋宁立刻起身,在仓库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他找到了一把看起来还算锋利的剪刀,递给了中雨。 中雨接过剪刀,仔细地打量着宋宁的头发,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修剪起来。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 “你以前也帮别人剪过头发吗?”宋宁好奇地问。 “没有,只是人和动物的毛发不一样,但基本原理是相通的。” “那么,我应该是第一个享受免费待遇的。”宋宁俏皮地说道。 “并不是,以前我经常去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帮助那里的小猫小狗修剪毛发。” 宋宁听着中雨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能感受到中雨对生命的尊重和关爱,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温暖。 “好了,你看看怎么样?”中雨满意地放下剪刀,微笑着看着宋宁。 可是仓库里找不到镜子,宋宁只能摸了摸他的头发,感觉比之前整齐多了,应该很不错。 中雨看了看天色。 “你哥再不来的话,那边就要着急了。”中雨有点着急地说。 “不要着急,你的任务是领种子回去,又没有给你规定时间。”宋宁安慰中雨。 “也是。”中雨轻声回答说。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轻松,仿佛在这个简陋的仓库里,时间都变得缓慢而宁静。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里走了进来。 是表哥。 实际上,当他走来时是有脚步声的,但宋宁和中雨都全神贯注于他们的对话,因此并未察觉。 看到宋宁和中雨在一起,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表哥问道。声音很冷。 那么好的气氛,顿时被他破坏殆尽。 宋宁站起身来,解释道:“哥,中雨来领种子,我让她等你。” 表哥点了点头,然后转向中雨:“武中雨,是吧?种子已经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中雨站起身,感激地看了宋宁一眼,然后跟着宋宁表哥走向仓库的另一边。 “我帮你送种子回去……”宋宁主动说。 “不需要你,那边派她一个人来领种子,你送她回去算什么事。”没等中雨开口,表哥就已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宋宁的话,彻底打消了他的想法。 中雨回过头看了宋宁一眼,眼神里满是感激与不舍。 宋宁看着中雨的背影,心中也同样涌起一股不舍。他希望这样的时光能够更长久一些,但现实总是无情地将他拉回现实。 在生与死,只有一张薄纸那么薄的比格基地里,宋宁和中雨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84章 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中雨啊 “把这些收拾干净。”表哥板着脸,严肃地说道。 火堆中,仍闪烁着几颗火星。 “我看这些土豆......”宋宁刚想解释些什么。 “你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如果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不要和别人不一样,生火烤土豆这种事,说小可小,说大也可大,还有,你和她......” “我是真的很想帮她。”宋宁倒也不隐瞒,他干脆地说道。 “帮助她,可以,前提是先帮助好你自己。”表哥的语气更阴沉。 “还有,你再这样自由随性,也许我考虑帮你重新申请宿舍了。” “啊,千万别。”宋宁赶紧求饶。 他知道住宿舍的规章制度有多严苛,那比禁闭自由不了多少。那是一种被严格管制的生活,每天按时起床、按时熄灯,连吃饭的时间都被严格规定。 同宿舍的舍友,还肩负着监督同一宿舍成员的责任。 那简直就是人形的监控器。 “我知道了。”宋宁以一种听起来十分顺从的语气回答。 第二天,宋宁住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场意外。 他前往农场运送物料,在搬运过程中,由于他分心寻找雨中的身影,没有注意到身后正在倒车的拖拉机。等他意识到危险时,拖拉机已近在眼前。 与他一同卸载物料的农场管理员同样未察觉到倒车的拖拉机,正专注于整理工作。宋宁迅速反应,将管理员推向一旁安全地带。然而,他自身却未能及时避让,被拖拉机猛烈撞击至墙边,当场吐出一大口鲜血。 听到尖叫声,田间的中雨和其他人迅速向事故现场奔去。 中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跑不快,当她抵达现场时,她一眼看见刚刚被搀扶着坐在地上的宋宁。他的胸口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为什么会这样?”中雨惊愕地问道。 在一片喧嚣混乱声中,宋宁感到胸口一阵酥麻,意识似乎正缓缓消散。 他捂住了胸口。 这些声音当中,他只听见了中雨的声音。 他努力抬起头,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中雨那紧张的面容。 宋宁艰难地举起手,向中雨的方向轻轻挥动。 他试图向中雨传达一个信息——他将会安然无恙,希望中雨能够放宽心。 中雨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目睹了几个人正将宋宁送往实验室的方向,那里配备着医疗设施。 宋宁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显得既陌生又令人迷茫。他凝视着天花板,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思,终于回忆起自己正躺在实验室的员工医疗室内。 他想起醒来之前所做的梦,那么清晰真实。 他与中雨一同穿行于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四处搜寻着食物。 他很沮丧,疲惫不堪,一旁的中雨安慰她,鼓励他继续前行,说不定他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一间装满水和食物的大房子。 中雨的话语迅速缓解了他的焦虑。 但肺部的疼痛让他回到了员工医疗室。 表哥步入诊疗室,脸上显露出一丝歉意。 “你的肋骨发生了骨折,肺部也受到了轻微的穿刺伤,这导致了出血。手术已经完成,接下来你只需保持卧床休息,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活动,不出一周,你就能恢复健康。” “我原以为自己撑不过去了。”宋宁虚弱地回应道。 “能经历过疫病而活下来的,都是不简单的,没那么容易挂。”表哥轻轻拍拍宋宁的肩膀,让宋宁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 医务室内灯光昏暗,仪器的嘀嗒声在耳畔不断回响。宋宁感到极度孤独。 他沉沉地睡去,沉溺于噩梦之中。他又回到了学校,无休止的实验,无休止的像仆人一样被使唤。 好不容易进行一次sem实验,却因他的失误导致样品损坏。刘伟业用手中的书敲打在他的身上。 “这个书还读不读了,不读的话就滚回家种地去。” 接着,刘伟业让他像小学生一样在走廊上罚站。 他只能听话照做。 他低垂着头,就像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他虚弱地摇摇欲坠。 路过的人都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却无法伸出援手,因为他们都清楚刘伟业的脾气,任何劝说只会使他对宋宁的惩罚更加严厉。 宋宁全身布满了冷汗,他渴望逃离,却发现自己已经力竭。 渴望求助,却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正深陷噩梦之中,努力想要挣脱。然而,即便他意识到这是一场梦魇,他也无能为力,依旧无法自梦中苏醒。 他左右摇晃着头,身体微微颤抖,嘴里发出一种无助而微弱的声音,仿佛在绝望中寻求一丝希望。 这时,有一双臂膀将他的头部扶起,他枕在一双温暖的臂膀中。 宋宁突然间变得平静无比,仿佛周围的空气都温和了。 那些困扰他的噩梦中的场景,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宋宁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 胸部的不适感已经减轻许多,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相当不错,他还有了食欲。当表哥给他送来一碗加了蛋花的面水时,他几口就将一碗蛋花面汤喝的干干净净,这种生龙活虎的食欲让表哥彻底放心,这小子,死神肯定不会收他了。 宋宁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他已经能够从床上起来,慢慢地走几步了。他的目光透过窗户,虽然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但那片开阔的天空和远处的景色,让他感到一丝轻松和自由。他的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仿佛所有的杂念都被这开阔的空间所驱散。 他开始回忆起自己受伤的经过,那些痛苦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温暖而美好的回忆。他想起了那个在他最无助时伸出援手的人,那个温暖的臂膀,仿佛是他摆脱恶梦的避风港。每当他想起那臂膀上传来的气息,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息,那是属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标志。宋宁深深地记住了那个气息,那是属于中雨的气息。每当他闭上眼睛,那股熟悉的气息就会在脑海中浮现,仿佛中雨就在他的身边,给予他无尽的安慰和力量。 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中雨。 第85章 喝完红酒被偷袭,恶人自有天收 听说宋宁竟然从拖拉机下死里逃生。 刘伟业深深地叹口气,他佩服这小子命大,但也因此恨的咬牙切齿。 开拖拉机的人,是他的人,在拖拉机事件之前,他为这个计划的而进行了好几周的密谋,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动手。 再周密的计划,也敌不过对方的运气。 宋宁受伤的第二天,刘伟业经过比格基地。 刘伟业数次经过比格基地,他和比格基地有着密切的联系,给比格基地送了至少一百多个实验者。 但他从未走进比格基地,他是一个游离在比格基地之外的人。 具体说来,他不喜欢基地内的气氛,那里压抑,严苛,并且毫无人性。 他喜欢由自己掌握的世界。 完全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之前,他的精神世界是校园,如今,是空无一人的城镇。 他喜欢清晨沿着无人的街道骑自行车锻炼身体。 末世了,他还保留着末世前的生活习惯。 偶尔他还能偶遇麻雀,麻雀们的咕咕叫声和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在骑行中的他听来,是美妙的自然之声。 这声音真是久违了。 当然,更多的是气味,还都是难闻的气味,腐烂的食物和四处的死尸上发出的恶臭。 绝大多数的人死去了, 一些幸存者离开了。 但这一切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还活着,今后还会努力的让自己像样的活着。 他骑过一个又一个街区,不用看来往车辆、信号灯,不必担心街角突然走出一个老人撞在他的自行车上,然后不依不饶的向他索赔一笔才算拉倒。 城镇已经死了,外面的城市,别的国家,整个地球,都已经死了。 他放下自行车,大摇大 摆走进一家红酒店。 他喜欢高档红酒,之前就爱喝红酒,那时经常喝国外一家小众酒庄的红酒,偶尔也喝一点大牌,此外,他收到的许多红酒也是作为礼物赠送的。 幸存者们都钟情于食物与饮用水。他却钟情红酒。 他熟练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工具,迅速定位到红酒瓶塞的开启点,然后熟练地将开瓶器刺入木制酒塞中。 那感觉可真美妙。 他坐在红酒店门口,吹着风,一口一口地喝光了瓶中的红酒,一瓶酒正正好,有了微醺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能够驱散所有忧愁。 实际上,他本可以轻易地找辆车将这些红酒全部运送到他的储藏点,但他却选择不这么做。 或许,这也是给自己外出找一个美好的借口吧。他渴望前往某个能给他带来快乐与放松的地方,而红酒店无疑是最佳之选。 喝光了瓶中的红酒,他站起身,微醉让他有点轻微的摇晃,但不耽误他骑自行车。 他将手中的空酒瓶放在红酒店的窗沿下,那里已经整整齐齐摆了几十只瓶子,都是他留下的。 这一次又增加一个空瓶子。 他跨上自行车,一脚用力蹬地,随即开始骑行。 但他身后出现一个人,伸手卡住脖子,这让他眼前发黑。 接着,一只刀子抹向他的脖子。 刘伟业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所以这一刀没有割开他的脖子,但他的脸被划伤了,皮肉绽开,鲜血喷涌。 刘伟业来不及捂住伤口,他发出了一声受了刺激的狂喊,然后转身,伸手向袭击他的人挥去。 袭击者头戴帽子,刘伟业一拳击中了对方的帽子,借此机会清晰地看到了袭击者的面孔。 “是你?”刘伟业看见对方,但他的神色并不意外。 “是你爹。”对方说道,持刀又扑了上来。 然而,刘伟业绝非等闲之辈,格斗上他不会太吃亏,末世降临之初,他不仅对食物和水进行了周密的准备,还特意请来职业人士教习他一些实用的格斗技巧。 他坚持每日锻炼,跑步或骑自行车,尽管他最钟爱游泳,但由于缺乏合适的水源,所以不得不忍痛割爱。 他轻轻侧头,第二刀险些擦身而过。利用对手失去平衡的瞬间,他迅速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肩膀。这一次,他打算施展一个完美的大背摔。 对方看出他的想法,紧急将身子撤回,但已经晚了,刘伟业的职业训练在这时占了上风。 他将抓改为推,在他全力的一推之下,对方摔倒在地。 对方意识到胜局已定,不再继续战斗,一个翻滚从地上站起,随即逃跑了。 刘伟业本来还想喊两声你别跑,咋就这么孬种呢这些话,可这时他的伤口开始一跳一跳的痛。 他的全身沾满了血,他感觉到身体逐渐变得虚弱无力。 刘伟来意识到,他是严重失血的状态了,于是他一手用力按压伤口,另一手紧握车把,以最快的速度向他的住所骑去。 血滴答滴答地落下,在他身后留下一串串小血点。 他跌跌撞撞跑进浴室,摸来摸去,总算找到了小壁橱上的双氧水。 他用一只手拧开瓶盖,对着镜子,把双氧水倒在他的伤口上,一直把整瓶都倒空了才停下。 “好歹毒,那么长的伤口。”刘伟业咬牙说道。 血止不住,已经打湿了他的脚下。 刘伟业随手将空的双氧水瓶丢进垃圾桶,接着他打开药箱,搜寻着伤口贴。伤口贴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减缓血液外流的速度。 实际上,他的伤口需要缝合,但他目前所处的环境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因此,他必须前往最近的比格基地,向那里的医务人员寻求帮助。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进行初步的伤口处理。 他不清楚自己失去了多少血,但他感觉眼前时而出现模糊,并且他浑身发冷,他颤抖得那么厉害,听见自己的牙齿在咯咯作响。 他走到办公的房间,从椅背上拿起他的外套,他穿上外套,这才骑车向比格基地骑去。 一路上有几次他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但活着的强烈欲望还是让他稳住,继续向比格基地骑去。 不知道骑了多久,快要失去意识之前,他终于看到比格基地的大门。 又继续向前骑了几步,他终于两眼一黑,连车带人倒在地下。 第86章 行动失败的表哥还是为他们换来自由 “这里有人。”刘伟业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 他彻底放下心来,来到这里,他确信自己不会死去。 刘伟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他说出是谁对他下的手。 于是比格基地的工作人员全都出动寻找宋宁的表哥。 表哥却神秘地消失了。 宋宁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而且在他离开前,表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作为表哥身边最亲近的人,宋宁与表哥同住仓库,因此他现在成了调查的重点嫌疑人。 宋宁被一遍又一遍的接受盘问,他筋疲力尽,却又不得不回答对方的提问。 尽管宋宁身上并未显露出任何嫌疑,他仍然被拘禁了。 在比格基地的周边地区,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眼神有点忧虑。 林厚宣有些懊恼,他轻敌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手。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也不得不承认,刘伟业的身手确实出乎意料地不错,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刘伟业的表现,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手的实力。 计划突然被打乱,导致他无法再回到比格基地,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他深知自己可能会给宋宁带来麻烦,于是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他计划在夜幕降临之际悄悄潜入比格基地。然而,在执行这一计划之前,他需要在比格基地的周边地区找到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因为他对比格基地的行事风格和手段了如指掌,如果在基地内部找不到他的踪迹,一定会派出人手将搜寻范围扩大到基地外围,不遗余力地追踪他的下落。 他必须格外谨慎,确保自己在基地附近找到一个隐秘且安全的藏身之处,以便在夜晚顺利潜入并完成自己的计划。 人行道上到处都是碎玻璃和垃圾,仿佛一场灾难后的废墟。 一辆汽车的残骸中,露出了一具死者的白骨,这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栖身的地方。 最终,他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屋子,仿佛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避风港。 他走进屋子,疲惫地将自己埋在沙发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盖住了脸,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他知道,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先睡上一会儿。 但他发现自己难以保持平静入睡,尽管之前他能够轻松做到,现在却无论如何都难以实现。 想到刘伟业此刻与宋宁的距离如此之近,他便难以平静地坐着。 与此同时,宋宁已经察觉到刘伟业就在比格基地之中。 表哥的失踪,有可能与刘伟业有关系。 宋宁又隐隐猜出,其中也有他的原因。 宋宁的伤口还未愈合,所以将他就近关在仓库的一个小房间里,房间门被铁链锁上,没有派专人看管。 宋宁在胡乱猜测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对他而言并不陌生,他立刻起身,透过门上的小窗口向外望去,果不其然,是中雨。 与此同时,宋宁身后也传来了声响,房间的墙壁上竟然隐藏着一扇暗门,其伪装与墙壁融为一体,难以察觉。这必定是经过了精心策划和准备,才能实现如此巧妙的伪装。 表哥从门后快步走出来,他早就准备好了工作,上门几步,开始剪锁链。 锁链很粗,一时间没有剪开。 宋宁惊喜地看着表哥。 门外,中雨也惊讶万分,她曾设想过许多可能发生的情景,却未曾料到竟然恰好目睹了宋宁的表哥从一扇隐蔽的门后走出。 “你俩傻站着干嘛,快从这里离开,这里通往农场后面的树林,现在的树林不容易隐蔽了,你俩得快一点,离得越远越好。”表哥叮嘱着,他的手下加快了速度。 锁链终于解开了,可这时仓库大门外又传来了一片叫嚷声, 他们的行动被发现了。 表哥几乎是以塞的方式将宋宁和中雨塞进了暗门内。 “不许回来。”表哥低声说。 接着,宋宁未曾料到表哥会做出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 宋宁回头看表哥是否跟上时,却意外地看到表哥已经将暗门关闭,而表哥本人却留在了门外。 表哥毫不犹豫,他必须这样做,否则这扇暗门很快就会被追踪者发现。 于是,他决定采取策略,转移追踪者的焦点,混淆他们的判断。 他迅速推开仓库的侧门,如同一只敏捷的野兽般疾驰而出。 宋宁与中雨在隐蔽的门后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他们才稍稍放松。 宋宁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冒险从暗门中走出,但想到表哥曾救过自己,他不能就这样弃表哥于不顾。 然而,无论他如何搜寻,始终未能发现开启暗门的机关。 目睹宋宁近乎疯狂地寻找着机关,中雨轻声劝慰道:“如果你现在离开,你哥哥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最终,宋宁颓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捡起地上的太阳能露营灯。这是表哥为他们准备的照亮工具。 此外,还有一个背包,原来表哥早已细心地为宋宁和中雨准备好了逃亡途中所需的物资。 宋宁打开背包检查,发现里面装有食物、水、药物,以及一些野外生活必需品。 实际上,表哥本质上是一个心思缜密与细腻的人。 只是,他从不把这细腻在他的嘴上表现出来。 秘道内空气潮湿,散发着霉味和古老的气息。 墙壁上挂满了青苔,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 密洞的墙壁非常厚实,看起来,之前像是防空洞一类的建筑。 这个洞穴比宋宁原先想象的还要深长,途中经过了几次分岔,幸运的是,每个岔路口都有表哥留下的标识和提示。 所以宋宁和中雨俩人没用多久就到达通往树林的洞口。 洞口处,宋宁看到了打开洞口门的机关。 “终于可以离开了。”宋宁低语,声音虽轻,却在这狭小的洞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指尖微微颤抖,伸向凸起的机关按钮。 随着一阵轻微的转动声,面前的石板缓缓向旁侧滑开,露出了一个狭窄而幽深的秘道出口。 微弱的光线从秘道深处透出,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召唤。 宋宁回头望了一眼这,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他紧握着中雨的手,迈出了自由的第一步。 中雨的手同样紧张得颤抖,那冰凉的手,在宋宁坚定的一握下,逐渐平息了颤动。 他们从洞中走出,洞口设在一间配电房里面。 他们找到并关闭洞口的机关后,洞门关闭,从外观上看,它与普通的墙壁无异。 夜已深。 夜色如墨,月光稀薄,只勉强洒下几道银辉,将不远处的树林勾勒得既神秘又孤寂。 宋宁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解脱。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但换来却是表哥被困的代价。 因此在他的开心里,带着一丝惆怅。 远处,比格基地的大门附近传来爆炸声。 为了引开追赶者,表哥提前在大门附近放置了自制的定时炸弹。 这场爆炸为宋宁和中雨赢得了一些时间。 而基地内部,就在宋宁带着中雨跑向树林的时候。 林厚宣被束缚在操作台上。 “你好啊!比格76号。”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说。这声音听起来阴森森。 林厚宣扭头看向一侧,声音来源于一个男人,刘伟业。 他的脖子上包着纱布,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阴森可怖。 “你好啊,没杀死你,真的很遗憾。”林厚宣平静地回答。 末世之前,他和刘伟业的儿子还是同学呢。 这个儿子不是宋宁辅导工作的那一个。 刘伟业结过两次婚,他和前妻没什么感情,后来出轨第二任妻子。为了新欢,他不惜一切换来一张离婚证,不过对他来说,一时没钱算不得什么,他收入高,又有外快,另外还贪污,来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大儿子很优秀,不过这优秀在他眼里不如新欢重要,所以大儿子也被前妻带走。 他和前妻从无来往,和大儿子更是少有往来。 林厚宣和刘伟业的大儿子关系不错,他们既是同学,更是好友,他也知道刘伟业大儿子的苦恼来自于亲生父亲。 一个炎热的夏天,他和刘伟业的大儿子利用暑假的时间找到一份兼职工作。 他们的工作是向店铺商家推荐办理会员卡,以便吸引更多的顾客。 有一天,他们在一家店铺外面进行宣传推广时,刘伟业的大儿子突然脸色大变。 原来,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带着现任妻子和孩子走进了一家西餐厅,享受着美味的牛排大餐。 这一幕让刘伟业的大儿子感到非常失望,因为这种幸福时刻,他从没享受过。 父亲给他最多的疼爱,也仅仅是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买过蛋糕。 就在那一刻,林厚宣也注意到了刘伟业这个人。 在此之前,他只是听说过刘伟业的名字,但从没见过他。现在,他亲眼目睹了刘伟业的行为,发现这个外表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人,实际上内心却是一个自私自利、毫无道德底线的人。 林厚宣对刘伟业的印象一落千丈,心中充满了对这种虚伪行为的厌恶。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遗憾了,不缺你这一点点。”刘伟业刻薄地说。 “书渝为有你这样的父亲而耻辱。”林厚宣又说。 刘书渝是刘伟业的大儿子。 不过后来书渝改回了母亲的姓,冯书渝。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刘伟业无耻地说。 和这种对话没什么意义,林厚宣将脸转过去,不再理会他。 可能是命运安排如此,他索性接受了这种命运的安排。 要杀要剐,他一声都不吭。 宋宁按表哥所说的那样去做,他拉着中雨的手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他们跑过那片树林,身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俩才停下来休息。 天色似乎正逐渐变得明亮。 接下来,比格基地将对他们展开搜寻,很可能他们此刻已经开始行动。 尽管外界幸存者寥寥无几,宋宁和中雨的逃离却可能揭露比格基地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里是一个为少数人服务,却以牺牲幸存者为代价的场所。 因此,他们只能稍作休息,随后必须继续前行,尽可能地走得更远。 他们吃了一些食物。 从背包里取出食物的时候,宋宁发现表哥留给他的一封信,见面时来不及说的那些话,都写在了信里。 当时,林厚宣躲在房间准备小睡一会再行动,却怎样都睡不着时,他发现房间里散落着一些文具。于是,他决定写点什么。 他拿起一支笔,在腿上铺开纸张,开始给宋宁写留言。 留言的内容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深深的叮嘱和关切。 林厚宣在纸的末尾上写道:“在如今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努力活着,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这才是最大的幸福与胜利。你们要好好的,一定会幸福!” 当宋宁看到这份留言时,他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表哥林厚宣是个沉默寡言、缺乏趣味的人。然而,这份留言让他意识到,表哥的内心深处其实充满了温暖与爱。 当宋宁和中雨从枯死的树林中走出,踏上通往街区的那条大路之时。 突然间,一支骑着自行车的骑行小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这支小队大约有七八个人,他们骑得飞快,仿佛有紧急的事情去做。 宋宁和中雨正巧走到马路中间,准备过马路,而骑行小队的出现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由于骑行小队的速度实在太快,宋宁和中雨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来躲避。两方人马就这样在马路中间不期而遇,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对峙。 宋宁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遇见吓了一大跳。 在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以为这些人是比格基地派出的追捕者,专门来抓他们。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直到骑行小队迅速从他们身边掠过,消失在远方,宋宁和中雨才松了一口气,继续他们的路程。 是一群组织起来,动身前往别的城市寻找生活物资的幸存者们。 第87章 曾经的导师拿着枪弩对准了他 在末日后的废墟中,寻找生活必需品已经变得异常艰难。 不过,宋宁却清楚地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这些宝贵的物资。 刘伟业的家中就是一个隐藏的宝库,他囤积食物的地方,宋宁了如指掌,甚至知道其中两处具体的位置。 趁着刘伟业在比格基地接受治疗,无法顾及家中情况的时候,宋宁决定采取行动。 他计划前往刘伟业的住所,从那里带走一些珍贵的生活物资。 有了这些物资,他就可以带着中雨一起前往其他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中,每一份物资都可能成为生存的关键,而宋宁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确保一切顺利进行。 他们去的囤积点位于城镇的边缘,隐藏在一个废弃的水泥仓库里。 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破败的街道,警惕地观察四周,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经过一番周折,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仓库的大门紧闭,但他们早有准备,迅速地撬开了锁,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囤积点。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物资,仿佛一个小型的超市。 从基本的食物和水到各种医疗用品,应有尽有,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各种罐头食品,肉罐头、水果罐头、蔬菜罐头;压缩饼干就有好几种口味;有瓶装水和桶装水,确保在没有自来水的情况下也能满足人们的饮水需求。 除了食物和水,这里还有各种医疗用品,每一样都显得格外重要。口罩、消毒液、急救包等医疗用品一应俱全,这些都是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而准备的。此外,还有一些基本的药品,如感冒药、止痛药、创可贴等,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狭小的空间仿佛一个微型的仓库,储存着人们在紧急情况下所需的一切物资。每一样物资都被精心挑选和储备,以确保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么细致充足的准备,让宋宁惊叹,原来刘伟业还是一个囤积方面的‘专家’。 宋宁站在这些物资面前,不禁想起了刘伟业那如同老鼠一般敏锐的嗅觉。 在疫情刚刚爆发的时候,刘伟业就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囤积能力,疯狂地整车整车地囤积物资。他那贪婪的嘴脸,宋宁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每当想起,心中就充满了厌恶和恶心。 他们迅速地挑选了最迫切需要的物资,将背包装得满满的,准备离开这个充满紧张气氛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的那一刻,突然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紧张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让人心跳加速,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 刘伟业带着他的儿子站在门外,他用刺眼的手电照向宋宁。 宋宁那小头灯的光顿时黯淡下去,他不得不举起手来遮住那刺眼的强光。 我早就预料到你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毕竟没有人比我对你的了解更深了。你肯定会觊觎这个地方,甚至带着你的小女友一起来。今天,我终于可以一举两得了,捉住你们这两个贼! 接着,刘伟业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戏谑的笑,慢慢地举起了他手中那把微型手枪弩对准了宋宁。 宋宁看到这弩,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深知这把微型手枪弩的威力有多么惊人,其杀伤力之大,足以穿透任何防护措施。这种武器的设计精巧,体积虽小,但威力却丝毫不亚于大型枪械。它的箭矢能够在瞬间穿透厚重的防弹衣,甚至能够击穿某些轻型装甲。 宋宁迅速地将中雨护在自己的身后,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保护墙,保护她免受任何可能的伤害。 此时此刻,想要冲出去已经变得不可能了,因为库房的门已经被刘伟业堵得严严实实,毫无逃脱的余地,仿佛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 “爸爸,咱们把他们送到基地去,让他们成为那里的小白兔吧!”刘伟业的小儿子在一旁说道。 小白兔,这个词语在基地实验者中有着特殊的含义,它是实验者的代号。 指刚来比格基地的实验者,并且是年轻身体素质好的那一种。 显然,刘伟业的小儿子对这一切了如指掌,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对这种伤害行为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几乎是一条不变的真理。 “你的儿子,和你一样,也成长为一个混蛋了。”宋宁微笑着说。 既然难以逃脱,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逆来顺受的懦夫了。 “你也一样,别的本事没长,倒是学会耍嘴皮子了,可惜你很快就要永远闭嘴了。”刘伟业冷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那我就在走之前,祝你活得比王八还要命长吧。”说完,宋宁将手一挥,一团呛人的白雾迅速散开来,弥漫在空气中。 在刘伟业进屋时候,宋宁蹲在地上捡起来的。 是石灰包。 石灰包是刘伟业之前准备的,原本用于囤积点的防潮。 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被宋宁所利用并派上了用场,成为了宋宁反击的武器。 石灰的呛人气味让人难以忍受,迅速弥漫开来,几个人不得不捂住口鼻,躲避这刺鼻的白雾。 “我的眼睛,啊,我的眼睛好疼啊!”刘伟业的小儿子一边大哭一边叫喊着。他刚才没有来得及躲闪,结果眼睛里进了一些灰石粉,让他感到剧烈的疼痛。 “千万不要揉,我看看,我看一看。”刘伟业举着手枪弩,一边瞄准着扬起的石灰粉中的宋宁,一边搂过他的小儿子。 再坏的人,也知道护崽子。 但是对他崽子之外的人,他却是表现得如此冷酷无情,仿佛他们与他毫无关系,甚至是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你竟敢伤害我儿子。\"刘伟业怒不可遏,声音中充斥着愤怒与威胁。\"我要杀了你。\"他眼睛里迸射出杀意,手指扣动了发射装置,毫不犹豫地射出一串锋利的箭矢。 宋宁早有准备,他拉着中雨并且躲了过去。 宋宁知道刘伟业不仅掌握了格斗技巧,而且是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学习的。此外,刘伟业还配备了手枪弩,这使得宋宁明白,如果正面冲突,他可能不是刘伟业的对手。这也解释了刘伟业为何敢于带着儿子前来追捕他和中雨,因为刘伟业对此充满了势在必行的自信。 “你那狗儿子,死了也是替你赎罪。”宋宁继续激怒刘伟业,他一愤怒,必然分神。眼下他只能用这一招。 刘伟业只听过人家赞他儿子,什么时候听过有人骂他的儿子,气火攻心的他将手中的手枪弩砸向宋宁。 手枪弩落在地下,刘伟业这才发现他轻易将武器脱了手。 几双眼睛都盯在手枪弩上,枪在谁手中,谁就会占上风。 几人几乎同时向着手枪弩扑去。 第88章 心爱之人被害,他点燃了仓库的瓦斯罐 论身手自然是刘伟业要好,这家伙营养好,身体素质好,反应就快。 但中雨身材娇小,行动更灵活,她一个纵跃,将手枪弩抓到手中。 “给你。”中雨大声叫道,同时要把手中的弩枪扔给宋宁。 宋宁露出笑容,他准备接过弩枪了。 可他和中雨都忘记了提防一个人,他们视为小孩子的那个人。 刘伟业的小儿子刘皓天。 刘伟业家族给孩子起名时传承着这一传统,他们的名字中都蕴含着不满足的渴望。 刘皓天也不算是孩子,他已经十四岁了,人长得矮小一些,心眼多,他父亲和宋宁他们争夺手枪弩的时候,他冷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他能利用的机会。 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机会就在于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仓库门旁,伸手拿起了一根铁撬棍。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紧接着,他快步走向中雨,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在中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用力一挥,手中的撬棍重重地砸在了中雨的太阳穴上。这一击迅猛而致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对于皓天的这一行为,宋宁感到难以置信。尽管皓天年纪不大,但他的下手之狠毒,简直不输给他的父亲刘伟业。宋宁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小伙子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在这一刻,他意识到皓天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的冷酷和果断让人不寒而栗。 中雨应声倒下,血从她的太阳穴汩汩流出,很快就淌满一地,像一条小小的小溪。 中雨不断抽搐,身体剧烈地抖动,宋宁上前抱住了她。 他这辈子最不幸的事就是遇上刘伟业这个人,刘伟业像个魔鬼,把他身边的亲人与好友一一带走,这会儿,是他最爱的中雨。 中雨看着抱起她的宋宁,眼神里满是不舍与留恋,有很多的话想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太阳穴受到致命一击,她的眼睛这时也开始出血,她的眼睛是血红的。 宋宁冲上去,紧紧地抱起了受伤的中雨,试图保护她。 与此同时,刘伟业抓住机会,冲向中雨,他要从她手中夺走那支弩枪。 而面目狰狞的皓天,也趁机举起手中的撬棍,准备向宋宁发起攻击。 中雨虽然口中吐着血沫,但她依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地对宋宁喊道:“快跑!”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清晰。 她用尽全力,伸手推了宋宁一把,然后无力地重新躺回到那片血泊之中,挣扎两下,气息全无。 正是她的这一推,让宋宁向后倒去,躲过了皓天挥舞的撬棍。 刘伟业见状,也迅速掰开中雨紧握的手,夺走了她手中的弩枪。 父子俩的目光,如同饿狼和猛虎一般,死死地盯着宋宁,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撕碎。宋宁见状,立刻一跃而起,他知道必须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不然他会和中雨一起死去。宋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仓库里有大量的瓦斯罐。 这个想法让他洞察到了可能的机遇,即使是在绝境中,也存在着一线生机。 宋宁毫不犹豫地冲向瓦斯罐,他的举动让刘伟业感到一丝不寻常,他知道宋宁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刘伟业紧跟在宋宁的身后,想要抓住他,他要阻止宋宁的行动。 刘伟业开始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他记得自己在这个仓库里堆放了大约三百个瓦斯罐。每一个瓦斯罐的重量大约是十斤,如果这些瓦斯罐发生爆炸,后果将不堪设想。爆炸的威力足以将整个仓库夷为平地,甚至这一带的建筑都会受到严重的破坏,整个区域可能会陷入一片火海。 关键是,一旦爆炸,他和儿子根本来不及跑出去。 宋宁冲进仓库深处,他的速度明显比刘伟业要快。 终于,他的目光停留在瓦斯罐堆上面,寻找着最佳的引爆点。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他必须在刘伟业追上他之前完成这一切。 刘伟业紧随其后,他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他不能让宋宁得逞,否则一切都将化为灰烬。他开始大声呼喊,试图让儿子皓天也加入追捕宋宁的行列。 皓天听到父亲的呼唤,立刻从对中雨的尸体的愤怒中回过神来。他紧握着撬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决定绕道而行,试图从另一个方向截住宋宁。 宋宁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引爆位置。他迅速地将几个瓦斯罐堆叠起来,然后,宋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尽管如此,他的决心却没改变。 这一次,他要和刘伟业做一个最终的了断,彻底结束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 他缓缓地按下打火机的按钮。火苗跳跃而出,点燃了瓦斯罐的引线。他知道,接下来的几秒钟将决定他的命运,也将决定他和刘伟业之间的最终结局。 瓦斯罐点燃的瞬间,皓天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他的身后。皓天挥舞着撬棍,狠狠地向宋宁的头部砸去。宋宁感到一阵剧痛,但他还是飞出一脚,皓天被他踢飞了。 火花在瓦斯罐旁跳跃,赶到的刘伟业一把将皓天推开。 “快跑。”刘伟业大声喊。 皓天扭头向着仓库外跑去。 宋宁也跌跌撞撞地向仓库的出口跑去。 刘伟业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意识到什么叫命悬一线。他开始拼命地向仓库外奔跑。 仓库内,瓦斯罐开始发出刺耳的嘶嘶声,预示着一场毁灭性的爆炸即将发生。宋宁冲出仓库大门,就在他即将跨出安全范围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整个仓库被火光吞噬,巨大的冲击波将宋宁推得更远。他倒在地上,望着身后那片火海,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中雨的牺牲没有白费,他们终于摆脱了刘伟业父子的追杀。 但代价是如此沉重,宋宁的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愤怒。 火势已经非常猛烈,熊熊的火舌和浓烟不断地从仓库上方的窗户中喷涌而出。外墙和铁窗也被大火熏得漆黑,仓库内所有的食物都付之一炬,爆炸的巨响不断传来。 宋宁心中涌起难以言表的痛楚,想到中雨还留在仓库里。他挣扎着站起身,急切地想要冲进仓库,将中雨救出。 然而,就在他面前,仓库轰然倒塌。这时他目睹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在仓库外艰难地站起,随即向另一个方向仓皇逃命。 是和他一样,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倒的皓天。 第89章 经历过爆炸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宛若一个鬼 “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给我站住!”宋宁的声音因为嘶哑而显得有些颤抖,他竭尽全力地喊道。 刘伟业亲手害死了他所有的亲人和好友。那么,他灭掉刘伟业最爱的小儿子,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知道刘伟业还有没有活着,如果活着的话,也要让他尝尝死别的痛苦,毕竟,这个孩子是刘伟业心中唯一的柔软之处,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那小身影跑的飞快,他似乎感觉到宋宁的报复心是那么的强烈。 然而,他的腿似乎在刚才的爆炸中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当他试图站起身来,刚追赶了两步,腿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再次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仓库再次发生了爆炸,震耳欲聋的声响几乎让人失聪。在这混乱的场面中,一块锋利的金属片从宋宁的脸上飞了过去。 这感受无比清晰,金属片切开了他脸上的肉,他甚至能感觉到肉的绽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疼痛感瞬间蔓延至全身。 可能是冲击波造成的内伤,也可能是失血过多,宋宁感到一阵眩晕。 恍惚中,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辨认周围的环境。 四周一片混乱,火光冲天,尘土飞扬,爆炸声仍在持续。 他,和谁一起来这里的?他想。 心里出现了一个影子,女孩的,他想起来,是中雨,他和中雨一起来的。 那中雨哪里去了 ? 宋宁一头栽倒,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宋宁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靠在一块碎石上。 他的目光扫过之处,只见一片废墟和燃烧的残骸。 中雨,中雨还在燃烧的废墟之下。 他向着燃烧的废墟爬去,他的手指在滚烫的碎石上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每爬动一步,疼痛就如潮水般袭来,但他没有停下。 可是,他还是昏迷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几个身影正向着他的方向赶来。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宋宁慢慢地睁开了他的眼睛,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踏实感,他意识到自己依然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很快便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他摸出来,自己的脸上缠满了绷带,一层屋白色的纱布紧紧包裹着他的脸,有点像木乃伊。 身体各处都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感,不断提醒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但这些肉体上的痛苦与他内心的痛楚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宋宁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悲痛,他清晰地回忆起了之前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逃避。他记得与中雨的最后告别,那是一场令人心碎的诀别。 中雨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充满深情的眼睛,那温柔的话语,仿佛就在眼前。 宋宁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遗憾和不舍,他知道,这将成为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他所看见的那些向他飞奔而来的身影,正是之前与他并肩作战、共同执行任务的巡逻队成员们。 在宋宁失踪的日子里,他们不遗余力地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们意外地发现了阿六的尸体。通过对现场的仔细勘察和分析,他们推断出杀害阿六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刘伟业。 于是,他们为阿六举行了葬礼,随后继续探寻宋宁的下落。 在探寻的过程中,他们得知了比格基地的存在。 这个基地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强大的势力。然而,尽管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些信息,但他们的实力和资源远远不足以与比格基地的势力相抗衡。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他们无力抗衡。 就在他们得知有一处仓库可能囤积了大量的食物,并且前去寻找这些珍贵的食物补给的时候,他们却意外地遭遇了宋宁和刘伟业之间的一场激烈决战。 他们救回了宋宁。 康复的日子里,宋宁经历了身心的双重考验。身体上的伤口逐渐愈合,但心理上的创伤却难以平复。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想起那天的爆炸声,以及自己无法救回中雨,还有几乎绝望的挣扎。 在他清醒与情绪相对稳定的时候,队员们向宋宁详细说明了他们对爆炸后的仓库进行的彻底检查情况。 经过仔细的搜寻和调查,他们发现仓库内的所有物品都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无一幸免。至于刘伟业和中雨,队员们遗憾地表示,由于爆炸引发的火灾过于猛烈,导致现场的温度极高,以至于两人的遗骸被完全烧毁,无法找到任何尸骨。 这种情况在火灾现场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如此高强度的火焰下,尸骨无存的情况时有发生。队员们表示,他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半个月过去,宋宁终于迎来等候已久的时刻,他的脸上缠绕的纱布终于可以被拆除了。随着护理宋宁 的队员小心翼翼地一圈又一圈地解开那些白色的绷带,宋宁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还可以,恢复的不错。”队员阿实说道。 阿实的语气很平静,但那是为了安慰宋宁。 当最后一层纱布被取下,他站起身,走向镜子,想要亲眼看看自己的改变。 然而,当他真正面对镜中的自己时,宋宁却愣住了。镜子里的那张脸布满了伤疤,曾经熟悉的五官变得陌生,仿佛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陌生人。那些伤疤纵横交错,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 宋宁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情绪,他感到一种深深的陌生感,仿佛那张脸已经不再属于他。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低声自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在这个末世里,外貌并不怎么重要,但他的样子,却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宋宁像是看到了鬼,他受到强烈的惊吓与刺激,他扶着镜子,大口呕吐起来。 第90章 他这个发小,是让他经常头疼的辣妹 又过了几天,宋宁被队员们推选为虎扑小队的队长。 这样做,是因为又有一名队员失踪了。 和宋宁的失踪过程相似,外出寻找食物,分头行动时,遇见陌生人,随之消失。 队员们配备了对讲机,失踪前一分钟,他在对讲机里和一个陌生人说话,对话里提到工作、家,宿舍等字眼,对话还没结束,对讲机突然失去了信号,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队员们意识到,他们的队友可能已经遭遇了绑架或者是意外。 他们去了失踪队员最后出现的地方,除了一个被踩碎的对讲机,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但他们还是推断出,失踪的队员应该在比格基地。 从此以后,他们的生活再也不会有风平浪静的时刻了。 这时必须更加团结,也成立一个像比格基地那样的组织,只不过,他们是反比格基地,以此保护自己,维持这个世界人性的存在。 虎扑,自然是比格的对立面。 组织成立虎扑队之前,队员们做什么工作的都有。 黄毛,当然,现在他的黄毛已经被新长出的来的黑色头发所覆盖。 黄毛是他的外号,他也很满意这个外号。 黄毛非常怀念生活还正常的时候。 那时,他每个月收入用于最大的一笔开销就是染头发。 各种颜色他都尝试过,蓝色的,跟个蓝精灵一样。 奶奶灰色,最流行的时候他尝试了,但效果是,他个头小,加上工作忙,尤其在工作时,疲惫不堪的神情加上奶奶灰头发,让他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于是只染了几天就改回别的颜色。 绿色的染发,反正他没有女朋友,也不打算找女朋友,所以有人笑他绿色代表被戴了绿帽子的时候,他也是满不在乎。 大红色的,他满意,但这让饭店老板看起来非常不爽,勒令他不要当显眼包,避免引起客人的反感,谁愿意在一家员工染着一头红发的饭店里吃饭呢,总是感觉信不过的样子。 他不敢不听老板的话,第二天就染回来,这让他当月又多花了一笔钱,本来这红头发他是想保留两个月的。 他还染过紫色的头发,看起来就像个精灵一样,不过他染过紫色头发的当月接连遭遇两件闹心的事。骑车出门碰了汽车赔了一笔钱,接着又在后厨崴了脚,整整一周,都是单脚跳着去配菜。 他将菜切的砰砰作响,虽然娴熟,但也透露出他内心的烦躁,这声音被老板听见,他差点被罚工资,他终于感觉到他的接连倒霉,和头发颜色有关系,于是又改回了黄色,他最满意的颜色,虽然不至于给他带来福气与好运,但起码没让他接着倒霉。 江华是在影院工作的,前台,卖饮料和爆米花,经常和尖叫的小朋友们打交道的活,但他有些社恐,最怕的就是和小孩子打交道,而为了工资,他得忍,他都二十五了,得有起码的自食其力的能力,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下去。 疫情刚起,电影院关闭的时候,虽然上面说关闭是临时措施,但他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到这一关,他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在离开的时候,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好几眼,就好像和并不想真正分开的女友在告别。 沈琪琪,辣妹,她是宋宁的发小,两人从小就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琪琪的性格却与众不同,她总是像个假小子一样,从不和女孩们一起玩耍。从小到大,她总是喜欢和男孩们混在一起,无论是爬树、踢球还是玩各种冒险游戏,她总是冲在最前面,仿佛她天生就属于男孩的世界。 当宋宁顺利地通过了高考,成功地考入了理想的大学,琪琪却在考试中落榜,不得不回到家中。 面对这样的结果,琪琪并没有选择再次复读,而是做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决定。 她报名参加了驾校,定个目标,先考取驾照,再打工挣钱,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货车跑运输。 制定这个目标的原因,因为她的父亲生前就是一名跑运输的司机。 命运似乎很残忍。琪琪还是一名小学生的时候,琪琪父亲就在一次长途运输途中遭遇了车祸,不幸离开了人世。 尽管如此,父亲的身影和他跑运输的场景在琪琪的记忆中依然清晰如初。她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在父亲曾经跑过的那些路上,继续以驾驶车辆的方式去跑运输,她与父亲阴阳相隔的距离,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疏远和陌生。 琪琪相信,通过这种方式,能在某种程度上感受到父亲的存在。 然而,在琪琪成功购买到一辆属于自己的货车之前,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做了小队的驾驶员,一开始承担运输任务。 进入真正的末世之后,汽油变得极其稀缺,难以找到。 她心爱的货车只能无奈地闲置在他们的住地,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宋宁最畏惧的便是琪琪的驾驶。乘坐她的车,感觉就如同贴地飞行,且不断左右穿梭。 一开始,人们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大型流感,城镇居民们开始积极地对抗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季节性流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逐渐意识到,这是一场瘟疫,一场谁都未曾预料到的灾难。 琪琪是最早活跃在城镇之间的志愿者之一。她始终坚守在第一线,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提供支持和援助。 尽管她每天都与各种病患接触,但她却奇迹般地从未被感染过,可她身边的亲友就没那么幸运,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恐慌和瘟疫一起漫延,这时最考验一个人的冷静与镇定,琪琪完美地通过了考验。 救回宋宁的过程中,琪琪是第一个冲向爆炸中的仓库的,也是她第一个发现子宋宁,将宋宁救回来之后,也是她一直在护理。 苏醒后的宋宁发现自己几乎是全裸。 没办法,他身体到处都是爆炸造成的伤口,为了方便护理,只是在他身上盖了床单。 看见琪琪,宋宁下意识的将床单拉的更严实一些。 琪琪却在一旁满不在乎地说:“你光屁股的样子我见的还少吗?” 宋宁尴尬地回答:“别胡说,那可都是在小时候。” “小时候和现在有什么区别。” “呃,这,宋宁一时语塞。” “小时候和现在怎么能一样。”想了想,宋宁又回答。 “我看你上学把脑子给学坏了。”琪琪粗鲁地拉开宋宁身上的床单,她要给宋宁上药。 啊,宋宁发出了一声惊呼,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深知琪琪的性格,那种倔强和不按常理出牌的特质,让他常常感到束手无策。 即使在虎扑小队中,他被推举为仅有九人组成的领导者,可面对琪琪的泼辣和冒失,他依然感到毫无办法。 每当琪琪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时,宋宁总是只能无奈地摇头,却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独特的性格,让琪琪在团队中显得与众不同。 只要她不惹出大麻烦,随她去吧! 第91章 去职工疗养院里试试运气吧 “咱们这里幸存者还多吗?”宋宁问琪琪。 “还有一些。”琪琪说,“好像人人都死了,或者离开了。但剩下的,都像是疯了,或者变成了胆小鬼。” 黄毛点点头:“有些幸存者变成混账家伙,见面的时候,脸上都是一种杀不了你我就得死的架势。我真没想到,世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孩子们了,似乎所有的孩子都消失了。”曾经最畏惧与小孩子打交道的江华,此刻却格外怀念起与孩子们相处的时光,那才是最美好的时光......爆米花的香气四溢,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在空中回荡…… “最近更是很难见到幸存者了。”琪琪又说,“这又是比格基地在搞得鬼,他们除了抓实验者,还抓去农场干活的工人,听说农场的发展不乐观,他们种下的种子到现在都不发芽。” “他们还拿实验者的骨灰去肥田,但用什么都没用,种子的芽一棵都没出。”黄毛说出他打听来的消息。 “种子迟迟不发芽,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宋宁心中充满了疑惑,实际上他早已察觉到了这种异常现象。 春天的脚步已经悄然临近,然而,那些树木却迟迟没有展现出应有的生机,迟迟没有吐露新芽。 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寻找食物上面,地里的那些事,至今才重视起来,却发现已经迟了。 在这个春天,所有的种子仿佛是事先约定好了一般,竟然没有一颗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发芽。这种现象并非偶然,而是普遍存在的,每一个角落的种子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丝毫生长的迹象。想到这里,宋宁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深知这背后所隐藏的含义,这绝非一个简单的自然现象,而是一个令人不安的警示。 种子不发芽,植物不再生长,食物的供应将无法得到补充和再生产。 当现有的食物储备逐渐减少,有限的食物被消耗殆尽,他们将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 所有的食物都被吃光之后,为了生存,他们会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同类。 为了安全起见,虎扑小队的队员们集中在一起居住。 居住的地方门外就有一片菜园。 进入四月,菜园只稀稀落落长了几根野草。 找不到食物,饥饿的动物啃光了不多野草,菜园就彻底成为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了。 几场春雨过后,不毛之地成为泥泽之地,雨再大一些,泥浆漫到他们居住地的门外,给他们出行带来很大的麻烦。 即使小心的走路,弄不好也会在泥浆中滑倒,鞋子无法洗干净,泥乎乎的,连脚趾缝里都是黄泥巴。 天晴了,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菜园里一片片干裂的泥土。偶尔可以看见有小动物在四处游荡,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它们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因为这片曾经的绿洲已经无法再提供任何希望。 在疫情到来之前,这里曾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没有青菜与水果,琪琪的嘴里长出成片的溃疡,每次吃东西,琪琪都会疼的直叫唤。 身为队长,宋宁见了也束手无策。 没有新鲜的蔬菜和水果,队员们的身体素质还会逐渐下降。 只能外出寻找补给的时候留意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他们在附近村庄里的一户人家里发现了复合维生素片,这能暂时缓解队员们缺乏营养的困境。 回到营地后,宋宁立刻将维生素片分发给队员们。 琪琪吃过维生素片,虽然这不能完全治愈她的溃疡,但至少能缓解她的痛苦。 宋宁还找来一些种子,不过和之前种下的种子一样,它们仍然没有发芽。 蹲在那片荒芜而毫无生机的菜地里,宋宁突然间想起了刘伟业。 末日之前,刘伟业曾经囤积了大量优质的种子,他比一般人更早预见到了未来的种种可能。他不仅考虑到了各种农作物的需求,还囤积了各种各样的种子,从常见的蔬菜到稀有的花草,无一不备。他的仓库里,仿佛藏着一个小型的植物宝库。 只是,狡猾疑心重的刘伟业又将仓库换了地方,所以这些种子以及大量的食物具体地方宋宁也不知道。 每天毫无目的地搜寻生活必需品,不如专注于一个地点进行寻找。宋宁立刻做出了决定。 在一所专门为高校职工提供疗养服务的疗养院,宋宁心中盘算着去那里碰碰运气。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认为刘伟来可能会把一些重要的物资藏匿在那个地方。 刘伟业在疗养院里占据了数间宽敞的房间,他的性格中有一种喜欢占便宜的特质。即使是一只鸟飞过他的眼前,他也会想办法揪下一根羽毛,仿佛不愿意放过任何可以占到便宜的机会。 位于偏远地区的疗养院,由于其地理位置的偏僻,即便在疫情之前,前往院里进行疗养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疗养院环境虽然宁静优美,但交通不便,平时,这里的员工数量不超过十个人,他们的活很轻闲,为偶尔到来的疗养者提供服务。 宋宁带了两个人,江华和琪琪,他们骑车到达了疗养院。 刚踏入大门,宋宁便察觉到庭院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死寂。 第92章 在疗养院里遇袭 “这里还能有人居住吗?” 江华站在荒废的院子里,目光扫过那些枯萎凋零的花卉和植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安。花园里的景象显得异常凄凉,仿佛一切生机都被抽离了。 “这里之前每天都有人出去采购食物,留守的员工们,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他们也需要食物,前提是,他们还活着的话。”宋宁自言自语地分析着。 空气中并没有弥漫着死者留下的腐臭味,这让宋宁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这种短暂的安慰并没有持续太久,只有老天爷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宋宁很清楚,不是说没有腐臭味就没有了危险。 现在实际情况是,没有腐臭味的,活着的,才是最危险的。 他们开始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索并寻找,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和谨慎。 当他们从开水房外经过时,危险的事情终于爆发了。 开水房的空间非常狭小,小到几乎只能容纳一个不大的老式锅炉。 宋宁和他的队员们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小小的开水房里寻找什么线索或发现,因此他们没在开水房里进行停留。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持刀的男人冲着琪琪扑来。 江华离琪琪最近,他的反应更快一点,抬起一脚将男人踹飞,男人摔倒,手中的刀也跌落在地。 宋宁回过头,他认出这个男人是疗养院的员工舒新曲。 一个口碑不好,甚至有命案嫌疑的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 宋宁知道这件事,一些内幕还是刘伟业告诉他的。 就在疫情前发生的事情。 疗养院死了一位老人。 老人八十七岁,孤寡老人,但退休前是主任医师,所以经济上是比较宽裕的。听说家里的房子就有四套,至于银行的存款,反正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天夜里,老人突然就死了。 老人手中依然紧握着几块饼干,表面上看起来,是因为饼干不慎呛入气管而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但院里却怀疑其中另有隐情。怀疑人物就是舒新曲。 老人死亡之前,都是舒新曲在照顾老人,他和老人走的近,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替老人保管了银行存折。 当然这是院里制度严令禁止的,但舒新曲有手腕,他将老人哄的开心至极,老人心甘情愿地将这份信任交付于他。 老人常说,他没有儿孙,但舒新曲最让他感受到有儿孙是什么感觉。 舒新曲也确实不负所托,他不仅细心照料着老人的生活起居,还经常陪老人聊天解闷,讲述外面的新鲜事,让老人的晚年生活充满了温馨与乐趣。 当然,院里的管理层也逐渐注意到舒新曲与老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他们也曾暗中调查,担心舒新曲会利用这份信任做出什么不利于老人的事情。 但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后,他们发现舒新曲没有严重的不轨之举。 他们相信也许这是一种忘年交。 但老人去世后,院里派人清点老人的遗物时发现,老人的存款只剩下个位数。 这不符合老人的经济状况,因为他在去世前并没有进行过任何大额的消费。院里开始怀疑舒新曲可能利用了老人的信任,盗取了老人的存款。 但经过调查,虽然有一点小问题,但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舒新曲有盗窃行为。 就在即将对舒新曲展开进一步调查时,随着疫情的突然爆发,调查工作不得不暂时中止。 宋宁看着舒新曲在地上挣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末日之下,人性的黑暗面更容易暴露出来。舒新曲的行为或许只是生存压力下的无奈之举,但无论如何,他攻击琪琪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把他绑起来,”宋宁冷静地命令道,“我们需要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江华和琪琪迅速行动,将舒新曲的双手反绑在身后。舒新曲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们想要什么?”他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 宋宁没有回答,而是开始在开水房内仔细搜寻。他注意到锅炉旁有一个小门,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锁。宋宁用力一拉,锁应声而断。 门后是一个狭小的储藏室,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宋宁的目光被角落里的一只破旧木箱吸引。他走过去,打开木箱,发现里面放着一些干粮。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要寻找的。 宋宁走出开水房。 “舒新曲,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宋宁沉声问道。 舒新曲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但很快又变得空洞无神。“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我哪知道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会不会伤害我,我这是自卫。” 宋宁知道舒新曲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末日的混乱让人性的黑暗面暴露无遗。 “你这里来过幸存者?” “你们之前,好几拨了。”舒新曲垂头丧气地说。 “我们又不是你的敌人,也没想抢你的物资。”宋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我认得你,你是刘伟业的人,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你也和他差不多,你们来这里干吗?总不可能好心来看看我过得怎样。”舒新曲还是不相信宋宁他们。 看起来,他对刘伟业意见很大。 这一点倒和宋宁一致。 “我不是来找你的物资,我是找刘伟业的物资的。”宋宁说出他的真实目的。 他上前解开了舒新曲手腕上的绳子。 舒新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刘伟业曾经囤积了很多物资,但我真不知道他把它们藏在哪里。我只知道他经常来这里,我也听说过他在这里藏了物资,但我找过,没找到,也许你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试试你们的运气如何。” 宋宁和江华、琪琪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继续在疗养院里寻找。他们知道,刘伟业的物资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或许能够帮助他们度过这个艰难的时期。 最重要的是种子,物资只能撑一时,种子也是能撑住他们一生的。 在疗养院的每一个角落,他们仔细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最终,在一间看似普通的储藏室里,他们发现了一扇隐藏的门。门后,满满一柜子的人民币。 原来刘伟业在这里藏着他贪污来的赃款。 怪不得每次来这里都神神秘秘。 “这个老狐狸。”看着满满一柜子的人民币,舒新曲狠狠地向地上吐一口清痰。 他和刘伟业从来都不对合。 刘伟业瞧不起他这个工作人员,平时来,也是对他颐指气使,他早就对他一肚子怨气了。 从宋宁这里听到刘伟业死于另一个仓库的爆炸,舒新曲觉得痛快无比。 “活该,像他这样只自私到极点的人,早就该死了。”舒新曲开心地说。 一柜子的人民币,少说也有六七百万的数目,可是,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死了,一分都带不走。 宋宁看着眼前散发着纸霉气味的人民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我想加入你们。”舒新曲揉着手腕上的勒痕,一脸真诚地向宋宁请求。 “我可不欢迎你。”琪琪在一旁说。 如果不是江华反应快,她可能已经命丧舒新曲的刀下。 “我是害怕才这样做的。”舒新曲再次解释。 “我们不缺人。”江华也跟着说。 江华有种感觉,舒新曲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人。 这种人跟着他们,不但不能帮忙,可能还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求求你们了,看见你们,我总算看到点希望,我一个人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来寻找食物的幸存者给害了。” 舒新曲将哀求的眼神投向宋宁。 第93章 有了手动发电机,住地有了灯光与炸鸡 “我了解刘伟业那个老贼,我可以帮你们一起寻找他囤物资的地方。舒新曲主动请缨。 “我们这里,可不像你想的那样稳定,每天很辛苦,有时不一定能找到食物,一饿就是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你能忍受得了?”宋宁把小队的情况告诉舒新曲。 “我在这里的日子更不好过,我希望能够和你们并肩同行。”看到宋宁的话里有所松动,舒新曲像看到了希望,他赶紧做保证。 宋宁沉默了片刻,终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吧,我接受你的加入。”他向舒新曲伸出了手。 “宋宁。”琪琪不满地望向宋宁,她强烈反对让这个看起来并不值得信赖的舒新曲加入她们的小队。 “给他一个机会,可以试一试,如果不适合,他随时都可以退出。”宋宁用这事就这样办的语气说。 也是说给舒新曲听的。 加入并不代表他能够一直留下,如果他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或者无法与团队成员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那么离开就是他唯一的结局。 毕竟,团队的和谐与效率远比一个人的存在更为重要。 “疗养院里还有电?”宋宁惊讶地发现,在开水房不远处,一个露天的灶台上竟然摆放着一个电磁炉,而锅就稳稳地置于其上。 “我拆了洗车里的电机,改成一个手动发电机了。” “你咋懂得这些的?”琪琪问。 “像我样的没本事没关系的人,能学会一种吃饭的手艺比什么都有用。平时喜欢这些,自己没事瞎捣鼓,捣鼓出来的。” 舒新曲谦虚并小心翼翼地看着琪琪回答。 “你别,这个样子,我又不是管教干部,你又不是服刑人员。”看着舒新曲唯唯诺诺的样子,琪琪皱起眉头说道。 “我知道了,我只是觉得,我刚才的行为让你受到了惊吓。” “别再提了,过去的事了。对了,回头也帮我们发发电,我们现在过得就像原始人,好久都没用过电了。” “那是,那是。”舒新曲又是点头哈腰的神态。 “都说了,别这样,又不是说不带你。”琪琪又皱起眉头。 我们这里有许多资深领导,他们中的一些人对刘伟业持有保留意见。我曾听到他们提及,刘伟业在外面投资了一家精英科研团队,该团队专注于种子研究。刘伟业本人也曾表示,战争无法永远控制一个国家,但种子的力量却能做到这一点。 “这件事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宋宁对此表示怀疑。 种业科学和医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研究领域,它们各自有着独特的研究方向和应用范围。 就算刘伟业有这个心,他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啊。 “我也只是这样听说,而且他这次囤积的种子, 是他们公司筛选出来的。” 听舒新曲这一说,宋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一次他去刘伟业的办公室,刘伟业的桌子上放着一玻璃管麦种。 当宋宁的目光停留在那些麦种上时,刘伟业迅速地将瓶子藏进了抽屉。 这让宋宁感到十分好奇,他不明白刘伟业为何要收藏这些麦种。 宋宁回想起那件事,不禁认为舒新曲的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 他自认为对刘伟业算是了解,其实真实的刘伟业是什么样子,也许他并不清楚。 舒新曲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的物品收拾好,还有剩下的食材,一点都没浪费的带走。 回到住地的当天, 舒新曲就在住地附近找了失去车主,或者因为再也找不到汽油而废弃在路边的汽车, 舒新曲从车上拆下他需要用的零件和工具。 他用一辆户外露营车来装运这些工具,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还搭建起一个工棚。虽然很简易,就是扯了一块篷布在头顶,但他兴致勃勃,这些零件会在他手中重新焕发生机。 一连两天, 舒新曲都把时间放在改造上。 他的双手沾满了油污,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重新一段生活的坚毅与兴趣。 第二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舒新曲成功地启动了一台他所改造的手动发电机。 这台手动发电机的动力性能比他之前改造的那一台还要好, 舒新曲兴奋不已。 更开心的是驻地的队员们,他们抓紧时间给自己的电子产品充了电,江华又能玩上了他的电子游戏。 在舒新曲的指导下,大家学会了如何高效地使用这台手动发电机。他们轮流操作,确保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电力带来的便利。 琪琪还炸了一只鸡,鸡是江华从田地里抓来的,为了抓这只鸡,江华与鸡都疲惫不堪,鸡是公鸡,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瘦到身上没有几两肉,不过琪琪的烹饪技巧,使得鸡骨上那微薄的肉也变得美味可口。 夜晚,营地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亮起了温暖的灯光,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故事和笑声。 如果没有疫情,大家将来都会做些什么? 吃着炸鸡,他们讨论起这个问题。 宋宁毫不犹豫说出他要手刃刘伟业,这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那时你会因为这件事而被关进监狱里。”琪琪说。 “那也值得。”宋宁回答。 “你呢?”江华询问琪琪,他非常关心琪琪的兴趣所在。 “我喜欢一个人的旅行,那就自驾旅行,每到一地,就去搜集那里的特色邮局戳章。” “你还有这个兴趣啊?!”江华笑着说,他感觉这个喜好还真别致。 “是啊,我一直觉得邮局戳章有一种特别的魅力。”琪琪微笑着解释道。 “那我期待和你一起旅行,我可以陪你去搜集邮局戳章。”江华提议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行,我刚说过,我喜欢的是一个人的旅行。”虽然并不是真的,但琪琪还是果断拒绝。 “你呢?”琪琪问。 “我想开一个流动的电影院,专门放给幸存者看的,不过这个理想还是比较容易实现 ,因为随身带的设备不需要太多。”江华认真的回答。 “就怕看电影的鬼比幸存者多。”琪琪吓唬江华。 “唉,鬼,曾经也是这世间的人啊。看就看吧,都一样的。”江华温和地回答。 琪琪笑笑,江华真是一个大暖男,对鬼都这么包容的。 因为听了这话感觉心里很暖,又触动了心底对去世亲人的怀念,琪琪的眼睛有点湿润。 然而仅仅两天,江华也做了这世间曾经的人。 第94章 他也成为这世间曾经的人 天空下起了小雨,可这一天,琪琪与江华组合的小分队还是走了很远,离驻地大概有两公里。 因为心情好,所以这雨丝也变得不那么讨厌,江华骑车带着琪琪沿着一条公园外围的小道慢慢地骑着。 琪琪穿着雨衣,她听到江华哼起一支歌。 “这歌我从没听过。”琪琪说。 “还是我母亲她们那代人喜欢听的歌。” “所以你听的次数多了,自然就会了。” “平时不怎么哼这支歌的,不过昨天梦见母亲了,所以今天想起这个梦,就跟着想起这支歌。” “挺好听的。”从江华的语气里,琪琪感觉到江华对他的母亲感情特别深。 江华母亲也是被早期疫情收割走的那一拨人。 他们骑上了小镇的主街道。 空旷的商店,场景凄清,面对着道路。他们贴着道路的一侧骑行,为了保证安全,每骑一段距离,便要匆匆一瞥房屋的窗户。 一路上,他们没有看见任何令人不安的迹象。 但不知为何,听过江华哼出的曲子之后,琪琪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琪琪注意到路边有一家女性内衣店,想到自己有所需要,琪琪让江华在门口等一等她,她去店里选几件内衣带走。 内衣店的橱窗里摆着几件蕾丝的情趣内衣,显然是为了吸引人,但江华的眼睛不好意思往内衣上看,于是他的视线就投向别处。 蒙蒙细雨中,他看见了一家咖啡店,虽然咖啡店已经废弃,但在细雨中别有一番风味。 “我在你旁边的店里等你。”江华大声对琪琪说道。 “好的!”琪琪回答。 江华轻轻地推开了那扇油漆斑驳、岁月痕迹明显的木门,门发出了一阵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它的沧桑。 由于外面下着雨,店内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空气中的湿气让人感到些许的凉意。窗户透进了微弱光线,能够看出这家咖啡店主打的是一个怀旧的风格。 墙上的海报,都是上世纪的经典,尤其是猫王的海报,仿佛在诉说着那个时代的辉煌与传奇。 江华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轻轻拂去桌面上的灰尘,坐了下来。窗外的雨丝渐渐密集起来,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独特的宁静。尽管咖啡店已经废弃,但此刻的他却觉得这里仿佛是整个世界的避风港。 要是此刻能有一杯刚煮好的咖啡该有多好,一杯热腾腾的纯美式咖啡,那正是他最钟爱的风味。 江华有了分享这一刻的欲望,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手机已经失去了通话的功能,闲置了很久,不过自从舒新曲改造好手动发电机之后,他的手机得以充足了电,他用手机拍了几张咖啡店的照片,还有他的自拍,他已经好久没有自拍过了,感觉自己的样子有点傻。 内衣店保持的比较完整,琪琪开始找适合自己的内衣,文胸,还有内裤,她太需要这些了。 她看中了一套浅绿色的内衣,那颜色宛如春天一样清新,非常适合这个季节。 她在商店的试衣间里,迫不及待地飞快地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穿上了这套内衣,想要亲自感受一下它的舒适度。 镜子里的她身材曼妙,曲线优美,完全就是东方美人的标准。 她一直认为自己像个假小子,总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对自己的外表并不太在意。然而,当她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穿上这套内衣后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惊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仿佛重新认识了自己,原来她也可以如此美丽动人。 只不过,这种美,也只能自己欣赏。 于此同时,江华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看见街对面不远处有一家邮局。 外墙一片焦糊色,勉强看出之前是邮局。 邮局似乎在最近遭受了火灾。不过从外观看来,这火不大,只烧到了外墙。 江华坐在咖啡馆里,长时间地凝视着对面。 他想起来,很多的幸存者将无处发泄的愤怒宣泄在放火上,那时经常会有一些地方起火,但已经没了消防员来救火,于是火就自由地烧着,很多地方因此成为废墟。 幸存者认为大自然是施害者,而他们是受害者,能做到的报复,也就是放火发泄。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想到琪琪所说的愿望,江华站起身,向着内部没有着火的邮局走去。 他将自行车停在邮局门外,等琪琪找好衣服出来,一眼能够看见自行车,就会知道他在这里。 大门一推就开。 着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但焦糊味还在。 邮局内,除了焦糊味之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纸张的气息。 时间似乎凝固,未曾被外界的灾难所侵扰。江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轻轻地响起。 他来到了邮局的后方,那里堆放着一些未及时处理的包裹和信件。 江华停下脚步,目光在这些包裹上停留片刻,这些信件与包裹,永远不可能抵达到对方的手中了。 一阵微弱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入,卷起几张散落在地上的信纸,轻轻飘落在江华的脚边。 是家电广告。 在末世到来之前,人们早已习惯了电子通讯的方式,很少有人会拿起笔来写信了。 江华继续寻找,经过一番仔细的搜寻,他终于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一叠明信片。 接下来,江华需要找到邮戳,他要在明信片上盖上日期和地点的印记。‘ 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在柜台下的柜子里翻找着, 又翻找一番,江华终于一堆杂物中找到一只铁皮盒。 铁皮盒被紧紧地锁住,但江华有感觉,这里面八成就是邮戳,他尽了一番周折撬开了铁皮盒,里面果然放着几枚邮戳。江华感到一阵欣慰,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拿起一枚邮戳,在明信片上留下了印记。 还有他写下的一行字:这里风景不错! 想到一会儿这张明信片就会到琪琪的手中,江华露出微笑,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心脏传来的刺痛让他头脑失去意识,他紧捏着明信片,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隔着一条街, 琪琪似乎敏感地听到了响动声,她放下刚刚换下的内衣,走到店门口,她看见街对面的自行车,她向对面的邮局走去。 “江华。”琪琪呼唤着江华的名字。 没有动静。 “江华?你在里面吗?”琪琪警觉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防身甩棍,抽出来拿在手中,她向邮局里走去。 找到邮局后的工作间时,她看见倒在地上的江华。 此时的江华,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95章 来自于腊肉煲仔饭的窒息死亡 琪琪从江华的手中抽出明信片。 在那一瞬间,她从这张小小的明信片中领悟到了江华对她的深情厚意。在此之前,她一直显得有些迟钝,对于感情的感知,她总是那个反应迟缓、后知后觉的人。 琪琪将江华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江华就像睡着了,前身趴在车座上。 琪琪将江华带回了驻地。 宋宁给江华做了一个初步的尸检。 从江华的死亡特征来分析,他很可能是由于脑出血或者心肌梗死等突发性疾病导致的。这些疾病的共同特点是发病迅速,常常在短时间内导致患者死亡。 “他才二十三岁啊。” 好几天过去,琪琪还是不能接受江华已经死亡的现实。 那张明信片,她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就好像江华还没有走远。 小队中,弥漫着一种哀伤与消沉的氛围,每个人都试图隐藏内心的悲痛。 宋宁总是静静地站在窗边,双手抱在胸前,目光深邃地凝望着窗外的天空。 他脸上的伤疤开始出现增生,一道道疤痕在皮肤上蜿蜒,仿佛在竭力表现着曾经的痛苦与挣扎。 无论外貌还是内心,宋宁都和过去的自己截然不同,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已蜕变,有的时候感觉过去的自己十分陌生。 没有了江华,小队的气氛沉闷了许多。 琪琪经常独自前往江华的墓地。她会捎上一根烟,轻柔地放在墓碑前,然后静静地坐在一旁,仿佛在与江华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江华不吸烟,不过她觉得,江华在另一个世界里一个人的独行,肯定无聊沉闷,有一支烟的陪伴,也许不会那么孤单。 舒新曲和大家还不是那么熟悉,所以对他而言悲伤就没那么沉重,不过他很有眼色,包揽了许多的活,他将驻地收拾的干干净净,偶尔还会煮饭给大家吃。 所以众人对舒新曲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警惕与抵触,变成了接受和依赖。 舒新曲的细心和勤快逐渐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他总是默默地在背后支持着大家,从不抱怨。每当有人需要帮助时,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无论是修理损坏的设备,还是在深夜为大家准备热茶。 琪琪有痛经的毛病,舒新曲大概是从垃圾里发现琪琪来了月事,他用驻里物资里的红糖体贴地煮了一碗红糖当归水端给琪琪喝。 一碗温暖的红糖水,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让琪琪心中的戒备和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她接过那碗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红糖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琪琪心中暗自感叹,舒新曲果然是一个曾经照顾过老人的人,那种体贴入微的照顾方式,简直让人无法抗拒。 从那之后,琪琪彻底放下了对舒新曲的戒备,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舒新曲的看法,那些曾经因为误解或偏见而产生的隔阂,此刻都变得微不足道。 可人生处处都充满了意外,末世里意外更是常见之事,意外总是会结伴而行,或者是前脚与后脚的距离。 意外再次到来了。 小队外出找到了一些腊肉,当晚队里做起了腊肉煲仔饭。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可口的热饭,每个人都很开心。 队员艮君吃的时候还说说笑笑的,末世之前,他是一个苦逼的打工人,平时午餐都是点外卖,而外卖里经常点的就是煲仔饭,他是煲仔饭的忠实的拥趸者。 艮君将饭端到自己的房间里享用,吃完饭,他准备看一会儿书就早早睡下。 艮君吃了两碗煲仔饭,更具体来说他吃了一碗半。 当他吃到第二碗的一半时,突然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艮君瞪大了双眼,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急忙从座位上起身,用力按摩着自己的颈部。他似乎试图缓解喉咙的阻塞感,以减轻那令人窒息的痛苦。 然而,他的尝试似乎徒劳无功,缺氧导致他头晕眼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他的心脏因缺氧而加速跳动,胸口传来阵阵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 最终,他倒在地上,双手仍紧贴在脖子上。 艮君被发现的时候,距离他倒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艮君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艮君的姿势让宋宁猜出他的喉咙里一定有些什么,在艮君的喉咙口,他发现一片腊肉还有米饭。 没都没想到,艮君喉咙口一块腊肉片竟然要了他的命。 小队原本弥漫的悲伤氛围,此刻又增添了一层不安。他们的虎扑小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诅咒所笼罩, 都是年轻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短短几天,出现连续的非正常死亡这种事件,让人不得不怀疑,厄运降临在他们身边了。 艮君被埋在舒新曲的旁边,坑是舒新曲挖的,大家都沉浸在伤心中,只有他还能保持着冷静和条理做些事情。 艮君的死亡原因已经很清楚不过,也不需要再做进一步的调查。 有队员退出了虎扑小队,他选择回家,开启一个人的末日生活。 宋宁没有挽留他,但宋宁很无奈,在末日的荒芜中,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回家的队员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与困难,宋宁能够想到。但他又无力挽留。 两人死亡,一个人的离去,对虎扑小队而言,意味着解散,意味着他们曾经共同奋斗的信念已经不复存在。 又是崭新的一天,宋宁在床上睁开疲惫的眼睛,没有进步,没有改变,一切都是老样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了宋宁的身上,宋宁缓缓地走出了家门,站在了门外那片曾经充满生机,如今却只剩下一片黄土的菜园前。 宋宁的目光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久久停留,心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他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无助。 他突然感到自己这个队长当得实在是无能,甚至有些窝囊。面对自然的力量和命运的安排,他感到自己无能为力,无法与之抗衡。 他的能力在这巨大的自然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仿佛一粒尘埃,无法改变任何事情。宋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挫败感。 “哥。”有人在宋宁身后喊道。 宋宁回过头,是琪琪,她紧皱着眉头,显然有什么话想对宋宁说。 第96章 有谋财前科的人被怀疑也很正常 “最近的事太多了,都说多事之秋,咱们这儿遇上了多事之春。”宋宁对琪琪苦笑着说。 “哥,你没觉得最近的事情不太对劲吗?” 琪琪说出她的来意。 “你是说,最近出的这些事,都是人为的?”宋宁反问道。 “很显然是人为。”琪琪肯定地说。 “人为……”宋宁重复着这两个字,眉头紧锁,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他环顾四周,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如今遍布着末日的痕迹,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落叶似乎都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谁会这么做?我们的小队,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聚集在一起的,没有理由自相残杀啊。” “不是每个人都会这样想,有异心的人,也不会露出他与我们不同的一面。”琪琪又说。 “你是说,舒新曲?”宋宁猜到琪琪会这么说。 琪琪走近宋宁,压低声音说:“哥,他加入我们的时候,我们对他都抱有一定的戒心。可现在,短短的时间之内,他不仅很轻松地赢得了我们的信任,还在关键时刻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和能干。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了吗?” 宋宁闻言,心中一震,他对舒新曲了解不是太多,自从舒新曲来到小队里,他也从没深究过舒新曲的背景,只是被他的勤劳和细心所打动。但此刻,琪琪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尘封已久的疑虑之门。 “难道舒新曲真有问题?” “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琪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但更多的是坚定,“哥,我们不能忽视任何可能威胁到大家安全的因素。尤其是现在,人心惶惶的,死的死,离开的离开,没剩几个人了,我们更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宋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盲目地信任任何人。但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认舒新曲,也不能轻易地对他产生偏见。我们需要谨慎观察,同时加强防御措施。” 舒新曲一如既往地承担了很多工作,他不仅在日常任务中表现出色,还开始着手改装一辆大功率的电动自行车。 他在这辆自行车的后面还挂装了一台小型电动平衡车,这样一来,外出活动不仅能够走得更远,还可以根据不同的路况灵活选择使用自行车或是平衡车。 宋宁走进了舒新曲的工作棚。 舒新曲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他的改装工作中,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宋宁的到来。宋宁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舒新曲那专注的背影,心里却想着琪琪的话。 想到舒新曲在疗养院里偷盗死亡老人财产的嫌疑,宋宁心里又不由得泛起一阵阵的疑虑。 确实,舒新曲有过不光彩的过去,但自从加入小队,舒新曲都表现得十分低调,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队员。 然而,琪琪的话却像是一根刺,扎在宋宁的心头,让他无法释怀。 宋宁轻声说道:“这改装什么时候能投入使用?” 舒新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工具差点掉落。他转过身来,看到宋宁站在那里,脸上立即露出一贯的谦虚与热情的微笑。 “哦,宋宁,你什么时候来的?”舒新曲问道。 “刚抵达,让我看看你的改装成果。” “这只是初步阶段,接下来,我计划为我们的队安装一个雨水导流系统,将雨水全部引入一个过滤水箱,之后再储存到地下埋设的储水箱中。一旦水箱建成,我们就不用担心水资源的短缺了。” “水箱的事不急,这个地方,也不定能够久住,可能会换地方。”宋宁说道。 “嗯,也是,毕竟在一个地方久了,附近的资源会越来越少。”舒新曲用一团废纸擦着手上的机油说道。 “我啊,最怕的不是资源逐渐减少,而是咱们的人出事。”宋宁忧心地说。 “是啊,最近这些事。”舒新曲也重重叹口气。 他丢下手中的纸团,继续去捣鼓他的电动车。 宋宁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太阳有点晒人了,最近的天气越来越热,仿佛夏天提前到来。 舒新曲用袖子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心中充满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各种烦恼和困扰。 他还有一层忧虑,目前来说,每天只是寻找食物是远远不够的,必须采取一些行动来改变现状。 等电动车改装好并能够重新投入使用时,他将带着队员们走得更远一些,去寻找更多的食物和资源。 还有,种子。 寻找种子的重要性更是不可忽视。有了种子,就能为未来的食物供应打下坚实的基础。 毕竟,他们需要活的更长久,不能只看眼前的问题。 每天当宋宁准备外出执行任务时,他总是会精心安排两人为一组的搭档行动。 他们会分头行动,各自在预定的公里范围内展开仔细的搜索。 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们会特别仔细地观察那些可能隐藏着种子的地方。尽管他们确实有一些收获,但是带回来的种子却没有一粒能够成功发芽。 这天,他们坐在食堂里吃晚饭。 自从艮君突发意外身亡后,他们不再分头吃饭,而是选择坐在一起吃晚饭。 这样做的好处之一是,可以交流一下白天外出时的经历与发现。 吃饭时,他们可以分享彼此的观察结果,讨论可能的改进方法,以及如何更好地完成任务。这样的交流不仅有助于增强团队的凝聚力,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他们因任务失败而带来的挫败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队里因为一连死去两名队员而带来的紧张气氛也在慢慢变淡。 队员们交谈的时候,宋宁也留意过舒新曲的表现。 他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话不多,但做的事情挺多,做饭,为队员们打饭,还有收拾锅碗等工作,他都是抢着完成。 没有几个人喜欢做这种琐碎与劳累的事情,但舒新曲却很积极。 他总是默默地承担起这些责任,仿佛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晚餐后,宋宁前往舒新曲的房间。 宋宁带回一套工具,是他在白天外出搜寻物资时偶然发现并带回来的。 在路过一家五金店时,宋宁停下脚步,仔细地在店里搜寻,直到他找到了他认为非常适合舒新曲使用的一套工具。 “带给你的,觉得你会喜欢这一套工具。”宋将把工具递给舒新曲。 一套工具被整齐地放置在一只小巧的手提箱内,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舒新曲迫不及待地打开箱子,当箱盖缓缓开启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喜悦的笑容。 “我正好能用得着,前几天还心想着找一套趁手的工具呢,没想到你的行动更快一步。” “喜欢就好,我回去了。”宋宁站起身。 这时,他发现舒新曲的一只脚不自然地向前跨出一步,像是踩住了什么。 第97章 来瓦解他们小队的那个人连夜骑车逃跑 “你的脚?” “没事,白天蹲的久了,有点麻,到现在还没缓解。” “这么久。” “身体不行了,身体缺少维生素,再加上之前脚受过伤,帮着院里搬东西的时候被砸伤过。”舒新曲苦笑着,接着抽回了他的脚。 宋宁看了一眼,在舒新曲踩过的地方,确实没什么异样。 “哥。”琪琪在门外叫着宋宁,声音有些急。 “怎么了?”宋宁出门问。 琪琪在晚饭后返回小队,当天清晨,她就启程前往那位退出小队的队员家中。 宋宁是个重感情的人,他担心队员在退出后可能会面临生活上的困难,因此派了琪琪前去探望。 琪琪还带去了一些食物。 不过琪琪回来时,这些食物她原封不动的带回来了。 “他,死了。”琪琪语气沉重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 “看样子已经死了好几天了,对了,我在他那里发现了这个。”琪琪手中举着一包半空的白色粉末状物质,看起来像是某种重要的线索。 宋宁谨慎地接过袋子,凭他的直觉,这粉并不是治疗用的,而是一种危险的药物。他仔细地观察着袋子上的标签,发现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像是自行配制的药,只有自己有数。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宋宁问道。 “在他的枕边。”琪琪回答道,眼中闪过疑惑,“还有一些药粉散落在他的枕边,看起来他像是服用了这药。” “明天,检验一下这药的成分是什么。”宋宁将药粉放到自己的衣袋里。 第二天清晨,宋宁来到琪琪的门外,他敲敲门。 “跟我来。”宋宁对琪琪说,他向荒芜的菜园走去。 宋宁掏出口袋里的一小块饼干,将饼干掰碎,混合了琪琪带来的药粉拌在碎饼干里。 然后,将碎饼干放在蚊洞门口。 前几天他发现田里多了一窝蚂蚁。 地里什么都没有,连一根草都没有,蚂蚁们搬到这里吃什么,当时宋宁还疑惑了一会儿。 闻到饼干的香味,洞口的蚂蚁率先赶来,它用触角碰了碰饼干,开心地咬了一口,不过它并没有选择吃毒食,它匆匆回洞里,去汇报它的发现。 不久,一大群蚂蚁从洞里涌出,它们似乎对这意外的美食感到兴奋。宋宁蹲在一旁,观察着蚂蚁们的一举一动。蚂蚁们争先恐后地搬运着碎饼干,末日食物难以寻找,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哥,你说,这只蚂蚁应该是立了大功了吧,说不定回去后会受表彰。” “表彰?你继续看。”宋宁冷静地说。 琪琪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宋宁,你是说这药粉有毒吗?” 宋宁点了点头,还没等他说话,搬运饼干的蚂蚁们开始变得行动迟缓,一些甚至在搬运过程中倒下,有的抱紧脑袋,有的抱着肚子,可能是痛苦的作用,蚂蚁首尾抱紧不断抽搐。 证明药粉开始生效。宋宁谨慎地用一根细小的树枝将倒下的蚂蚁轻轻拨开,这一拨,是他实验的牺牲品。 剩余的饼干屑,宋宁也仔细地捡拾干净,避免其他蚂蚁受到伤害。 “这药粉似乎含有毒性。”琪琪面露紧张之色。 “这种药物会破坏呼吸中枢,导致肺部肌肉麻痹,最终因窒息而亡。”宋宁解释道。 “无法呼吸?”对方追问。 “没错,类似于沙林毒气的效果,中毒者在临终前会遭受极大的痛苦。” “那么,是他投毒后,内心感到愧疚,所以也毒死了自己?”琪琪望向宋宁,提出了疑问,“可是,为什么对自己人下毒,而且平时关系那么好?” “这就不清楚了,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谁知道另一面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 宋宁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回答道,“活着的人更重要,我感觉咱们现在处境非常危险,看不见的敌人,就在咱们身边。” 琪琪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我们该怎么办?每个人都调查过来?” “当然不是,”宋宁坚定地说,“既然能一连毒杀三个人,那显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不怕接受调查的。” “不查?就,这样......” “我建议暗中调查,大家都在暗处,下毒人的人会放松警惕。我们不能让他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否则他会躲藏的更隐密。” 这天晚上,舒新曲煮了面条,每人都分到了一碗面,阳春面,还有酱瓜。 谁都没想到,紧接着,春天的流感光顾了他们的小队,好几个人都患上了感冒,一开始他们非常紧张,以为是疫情,生怕被疫情击垮。 宋宁迅速采取了措施,又实施了隔离措施。 队员们在各自的房间休息,避免了交叉感染。 舒新曲也患上了感冒,就这样他还带病为大家煮了饭,宋宁认为舒新曲在这个时候应该得到充足的休息,于是带着琪琪为大伙准备了病号饭。 整个小队中,仅剩宋宁和琪琪未受到感冒的侵袭。 在就寝前,宋宁仔细检查了小队的营地,确认每个人都已沉浸在梦乡之中。他感到十分安心,衷心希望每个人都能享有美好的梦境。 宋宁也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准备入睡。 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宋宁的一举一动。 上半夜,住地的大门外,一盏电动车的车灯突然亮起,照亮了周围的黑暗。 紧接着,电动车被启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电动车快速地沿着乡间的道路,一溜烟地迅速开走,没多久就消失在夜色中。 宋宁和琪琪站在窗后看着这一幕。 出走的人,正是舒新曲。 真正的嫌疑人不是退队的那个人,是舒新曲。 晚餐时,宋宁带着晚餐与药物去舒新曲的房间。 当着舒新曲的面,宋宁将感冒药装入与毒药看似相同的塑料包装袋中,他在舒新曲面前假装不小心混淆了这两种药物。 舒新曲一见到那熟悉的药袋,便拒绝服用,声称自己的病情已大为好转,无需再服药。于此同时,他从宋宁的行为中察觉到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尽管宋宁再次劝说,舒新曲依旧坚持不吃药。 宋宁见状,便不再强求,收起药物离开了舒新曲的房间,此时,他心中已经有了数。 舒新曲不得不选择在夜深人静之际悄然逃离。 宋宁经过仔细的分析和推理,得出了一个结论:舒新曲实际上与刘伟业是一伙的。 疗养院之所以只剩下舒新曲一个人,是因为舒新曲实际上是为刘伟业看守仓库的。 显然,刘伟业一定给了舒新曲一些好处,这才使得舒新曲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效力。此外,宋宁还推断,舒新曲坚持要加入虎扑小队,这背后其实也是刘伟业的授意。刘伟业显然是想通过舒新曲混入虎扑小队,从而在内部进行瓦解和破坏,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的殷勤与积极,不过是用来蒙蔽他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这些手段并不高明,然而宋宁却丝毫没有察觉。 想到这里,宋宁感到无比懊悔。如果当初他听从了琪琪的建议,不将舒新曲带回基地,那么他的小队如今一定是安然无恙。 可刘伟业已经死于仓库大火,舒新曲又是怎样接到刘伟业的授意来进行破坏的呢? 想了想,宋宁感觉这一定是刘伟业死前的布局,他猜到有一天宋宁会找到疗养院,所以安排了舒新曲在那里准备着。 第98章 很多答案都要靠那枚天意硬币来解答 “为何不‘留住’他?”琪琪轻声问道。 “我打算松开这根线,验证我的推断。他逃不掉的,终有一日,我会亲自结束他的生命。”宋宁的声音沉重至极。 这是为了那三个无辜逝去的生命。 还有他的推测——刘伟业,并未死去。 “然而,他始终留在队伍中,那些在家中离世的队员,怎会是自愿服毒自尽的呢?”琪琪疑惑地提出。 “这正是我想证实的,他们背后有组织。”宋宁回答道。 为了证实他的猜想,他向舒新曲搭起的工作棚走去。 舒新曲总共对三辆车进行了改装,而他的车棚里还静静地停放着另外两辆。 正如宋宁所猜测的那样,这两辆车不能使用,舒新曲只是将它们装装样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方便大家出行,但实际上,他只对那辆他骑走的车进行了彻底的改装。 有了改装的电动车,见势不妙的时候,舒新曲便能迅速地逃离现场,确保自己的安全。 “这个混蛋。”宋宁一脚踢倒其中一辆电动车。 “我该听你的,如果听你的,就不会出这么多事了。”宋宁心抽搐地疼,他感觉,三名队员因他的糊涂与轻信而死。 宋宁再次来到比格基地,这个让他经常做梦都会摆脱不掉的地方。 基地的铁门锈迹斑斑,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在这个晚春的深夜里,宋宁发现,想在比格基地附近找到一个合适的观察点非常困难。 四周的树木没有丝毫发芽的迹象。 所有的树,似乎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扼杀了。枝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绿叶,甚至连一丝嫩芽都没有冒出。这样的景象让宋宁感到无比困惑,他只能更加小心翼翼。 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明亮得几乎可以看清每一个细节。 这样的夜晚对于宋宁来说并不有利,因为比格基地的守卫们会更加警觉。 基地的外围区域都在他们的严密警戒范围之内,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月光同样照亮了之前发生爆炸的地点,那里的一切似乎还是宋宁离开时的模样。 爆炸留下的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地面上的焦黑和散落的碎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激烈一幕。 可是,基地内似乎已经无人留守。 可宋宁来这里,是想验证他的一个猜测。 舒新曲与刘伟业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可能意味着舒新曲实际上是比格基地的一员。 如果这一推测属实,就等于是他把魔鬼带回了他们的小队,以至于魔鬼向他的队员们伸出了屠刀。 经过漫长的等待,基地内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这让宋宁有些疑惑。 他在比格基地的经历,让他对基地内的布防情况有一定的了解。 之前他特别注意到,门岗处有几只凶猛的恶犬,这些狗对任何风吹草动都非常敏感,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它们便会立刻发出狂吠,仿佛在警告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人。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截然不同,基地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仿佛所有的警戒措施都失去了作用。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静谧,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宋宁远远地盯着基地的入口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他想到了他逃离的那个密洞,那个他和中雨牵手一起逃命的秘洞。 他决定再次进入比格基地,尽管中雨已经死去,但他的表哥生死未卜,还有他的基地好友,结成同盟的火化工,他们还好吗? 强烈的牵挂和担忧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不去寻找的理智。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思念和对未知的恐惧,可是现在,他必须面对这一切。 在宋宁的衣袋里,静静地躺着一枚一元的硬币。这枚硬币在末世里没有作用,它早已失去了它曾经的使用价值,无法再用来购买任何物品或服务。 可对于宋宁来说,这枚硬币却承载着一种特殊的意义,它不仅仅是一枚普通的硬币,而是被他亲切地称为“天意硬币”。 每当宋宁面临艰难的选择,对答案感到迷茫和不确定时,他便会拿出这枚硬币,用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方式来做出最终的决定。 他会将硬币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静静地等待它落地。正面还是反面,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指引着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就像古人占卜时 正因如此,他将硬币称为天意硬币。 每次抛出硬币,就像占卜的古人一样的虔诚。 就像易经的起卦,起卦前要默念自己所问之事,念完后就可以把三个铜钱合在手心,或放入竹筒中。晃动手掌或竹筒,将铜钱掷在桌子上观察铜钱的正反。铜钱以正面为阳,反面为阴,取意天清简虚为阳,地重繁实为阴。 宋宁也是,抛出硬币前,心里默念想要的结果。再将硬币抛出,硬币在空中旋转。 手心抛出,手背接住,正面为可行,反而则是不可行。 这枚硬币参与了宋宁无数个重要的决定,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工具,更是宋宁在末世中寻找方向和信念的象征。 每一次抛出硬币,都像是在与命运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 也可以说,天意硬币是宋宁身边的一只命运之手。 密洞为阴,大门为阳,不管怎样,他都要进入比格基地,现在就看天意硬币的选择了。 宋宁将硬币紧紧握于掌心,他还向手心吹了一口气,接着,向上抛出。 第99章 天意硬币与搬空的比格基地 反面。 宋宁没有丝毫犹豫,他站起身来。硬币给出答案,目标已经明确。 到底是天意硬币,这时,就连月亮也在配合着宋宁接下来的行动。 宋宁迈开步伐,向着那片枯死的树林前的神秘洞口走去的时候, 月亮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悄然隐匿在了厚重的云朵之后。 顿时,四周的光线变得黯淡,树林中的阴影变得更加浓重,这很适合宋宁接下来的行动,他不必担心被人发现,他快步向洞口走去。 宋宁的脚步轻盈而迅速,仿佛一只灵巧的猫。 他穿过空旷的地带,经过干枯的灌木丛,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以免发出任何声响。 树林里的夜风,在树梢间来回穿梭,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仿佛在为他掩护。 洞口越来越近,宋宁甚至能感受到洞内传来的阵阵凉意。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与镇定。 洞口的门,竟然是敞开的,洞内的空气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四周静得出奇,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他在离开的时候,明明是将洞口的门关闭过的。 这说明密洞被打开过,最大的可能,是比格基地的人在追赶他们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洞。 犹豫片刻,宋宁将心一横,不管他们发现与发现的,他今天一定要进入比格基地。 他走进洞穴,点亮了手电筒,一束微弱的光线在洞壁上扫过。 他的心突然被痛苦猛击一锤,就像毁灭之锤,他的心快要无法承受。 中雨的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边,那时,他拉着中雨的手,一起从这洞中跑出来,从洞中出来之后,他片刻都没停留,依然紧紧拉着中雨的手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他们跑过那片树林,身上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俩才停下来休息。 现在,他再次穿过这个密洞,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手电筒的光芒在洞穴中显得格外孤独,仿佛连光线都在这阴冷的空气中颤抖。他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的回忆做斗争。 记忆中的欢声笑语早已远去,只剩下回荡在洞穴中的脚步声。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着这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他努力不去想那些美好的时光,但回忆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他继续前行,手电筒的光束在洞壁上投下他孤独的影子。还有他抹着眼泪的动作。 他从另一个洞口缓缓走出,发现那扇暗门半开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眼前的仓库显得凌乱不堪,大多数的物资已经被搬走,只剩下一些无用的杂物被随意丢弃。 宋宁就像游魂一样找遍整个基地,内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手术室、科研室、实验室、禁闭室,关押实验者的地方,以及比格基地内部员工宿舍......所有的一切都静止无人,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有些设备散落一地,尽管宋宁小心翼翼地前行,但也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他们,搬走了。 当宋宁再次踏入这个熟悉的仓库时,他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这里曾是他和表哥共同生活过的地方,他成功逃走,表哥生死不明,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宁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些关于表哥的线索或者痕迹,仿佛这样就能让表哥的存在感再次回到这个空间。 宋宁的手电筒的光束在仓库内缓缓移动,逐一扫过每一个角落。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曾经表哥睡过的床铺上,床单依旧整洁,仿佛表哥只是临时离开了一会儿。接着,他的手电筒照亮了表哥用来记录仓库物资出入情况的办公桌。桌面上的物品依旧井井有条,仿佛表哥从未离开过。 宋宁走近办公桌,目光落在那支钢笔上。这支钢笔曾是表哥记录数据时使用的。 宋宁伸出手,轻轻地拿起钢笔,感受着钢笔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 他将这支钢笔放进自己的衣袋里。 见笔如面。 宋宁的手电筒光束继续在仓库外扫视。 这时,电筒的光落在一辆熟悉的电动车上,宋宁怔住,是舒新曲改装过的那辆车。 舒新曲果然是比格基地的人,这一点终于得到了证实。 宋宁疲惫无力坐在地下,心中充满了惊愕和懊恼。 他曾经有过种种猜想,但当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时,他的心情却变得更加复杂。心中的悔恨如同千百根尖锐的针,深深地刺入他的内心,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和自责。 为什么不听琪琪的话?宋宁狠狠地扇了自己几巴掌。 他像游魂一样离开空无一人的比格基地,踉踉跄跄走到街上。 月亮从云层的遮蔽中缓缓露出,柔和的银光洒在宋宁的身上,将他那失魂落魄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仿佛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被月光捕捉得纤毫毕现。 他茫然地走在街上,脚步沉重而缓慢,仿佛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疲惫。他的目光空洞,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周围的一切和他无关,他只是一个孤独的人。他走的方向并不是回住地的路,他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打算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脸回去。 愧疚和自责,让他背负着无形的沉重的枷锁,每走一步都感到无比艰难。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一个人的,漫无目的地游荡。 几束手电光同时照在宋宁的脸上。几个骑车的人,他们在什么时候来到宋宁身边的,宋宁一点都没觉察到。 强光手电,光非常刺眼,宋宁忍受不了这样的照射,他举起手,遮住眼睛,又将手指缝张开一点,想要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大概是比格基地的人吧,现在,他又要沦落为这些人手中的实验者了。 宋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将手放下,眯起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最终的结局。 在宋宁沉重的呼吸声中,几个人放下了他们的自行车,他们向着宋宁走来。 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越来越近,仿佛每一步都在敲打着宋宁的心脏。 宋宁的心跳也随之加速,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他那那些非人道实验的经历,如同一场噩梦,时常在夜深人静时侵袭他的心灵。 每当他闭上眼睛,那些恐怖的画面就会浮现在脑海中,让他不寒而栗。那些痛苦的记忆,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底,让他无法摆脱。 而现在,他又要沦入这种痛苦之中。 第100章 没脸回去了,无意中加入其他小队 而现在,他又要沦入这种痛苦之中。 有人熄了手电。 终于,强光手电的光芒稍稍减弱,宋宁勉强能够看清前方的景象。 他似乎见过这几个人,当时,他拉着中雨的手,看见几个骑自行车的幸存者从他们跟着经过。 “比格基地的?”有人向宋宁开口问道。 “不是,不过我刚从那儿出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之前被抓到里面当作实验品。” “原来你就是他们那里的比格。” “那里就剩下你一个人?” “我之前逃出去过,今天又进去看了看。”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想找他们,但很可惜,里面空无一人。” “看样子,这小子确实像个实验品。” 第一个向宋宁提出问题的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继续说道:“是的,他们已经搬走了。就在前段时间,那里的瘟疫再次爆发,情况变得非常严重。由于瘟疫的影响,他们的物资储备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有一伙人利用了他们的困境,凭借他们的手段,偷走了大部分的物资。这样一来,剩下的物资已经不足以支撑基地内所有人员的使用需求。为了生存下去,剩下的人员不得不带着仅剩的物资搬到了别的地方。” 宋宁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他们的储备原本是如此强大,几乎无人能敌,没想到,即便是他们这样强大的基地,也抵挡不住瘟疫的肆虐和内部的背叛。” 对方耸耸肩膀,看起来他的年龄最大,五十多岁了,像是几个人的领头人。 “人性就是这样,未来会更加考验人性,老天要灭人类,可人类还是忙着内斗,不团结,不一致对外,内斗至死不休,有意思吧,人类这个物种的特色。” 宋宁沉吟一下:“也不全是这样,有些还是团结,也愿意帮助别人的。” “还相信这些,祝你未来好运气。”领头人说道。 “也祝你们好运气。”宋宁衷心地说道,“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第二次?” “是的。” “我怎么不记得你。” “那时我的脸还不是这个样子,我们见面时,也是在这个地方。” 领头人短时间的回想一下,看起来他的记忆力不错:“你的脸?当时,你带着一个女孩,你们还手拉着手,她是你的女朋友?” “是我们,脸,是我老师害的。” “老师害学生?这很末日,对了,你的女朋友呢?” “她死了,也被害了。” “真遗憾,那女孩看起来是个好人。” “是啊,我们都是好人,但是却要接受不公平的对待。”宋宁叹气并说道。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没有具体的去处,如果有,那要看害我们的人在哪里,他们在哪里,我就会找到哪里。”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是必须的。”领头人拍拍宋宁的肩膀。 “我想,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另一人建议说。 宋宁看向他,没想到他会收到意外的邀请。 “一个人,现在不会安全的,就算没有那些基地的人打你主意,还有狼,它可能会盯上你,它的嗅觉可比基地的人灵敏多了。” “狼,为什么会有狼?”宋宁寻找物资的过程中还从没见过狼,这是他头一次听说。 “其实和咱们一样,也在为了生存而四处奔波。”领头人解释道,“它们曾经栖息的地方已经变得荒芜,食物资源枯竭。它们不得不寻找新的觅食地。而人类幸存者聚集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它们新的食物来源地。不过,按照捕猎的能力,它们可比咱们强得多,敏锐的嗅觉和捕猎本能,让咱们和狼遭遇一起时处于下风。” “你们遇到过?”宋宁问。 “当然。”领头人笑了,“不然怎么知道这么多。不过,我们还是赢了它,并且吃了几天的狼肉。” “我,加入你们。”宋宁大声说。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害怕独自面对狼群才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真的渴望品尝狼肉的滋味。 真正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再回到琪琪的身边。 他离开之后,琪琪自然会成为小队的新领导者,她的能力和智慧显然比他更强。 宋宁对此深信不疑,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在她面前抬起头来。 “琪琪,再见,我不回去了,你要多保重。”宋宁心里默默地说。 骑行小队是个比较灵活的组织。 他们搜集物资保证自己的生存质量,不过,他们也进行偷窃与掠夺。 刚进入骑行小队的第一天,他们就偷了一家仓库。 是车库伪装成的食物囤积点。 “这家伙之前是个批发膨化食品的小贩子,食物方面他有路子,末日刚开始那会儿,他就囤满了一屋子的耐长久保存的食物。” “你们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刚加入小队的宋宁好奇地问。 “提前打听调查啊。”队员耀清回答。 耀清就是行动之前的调查者。他擅长这方面的活,末世之前,他在县国有银行的信贷部做贷前调查人员。 调查贷款企业情况,和调查一个人藏了多少食物没什么区别。 “那这些食物的主人呢?死了?” “糊涂,人死了,这些食物就是无主之物,咱们可以随意拿,就是因为他人没死,所以得调查他什么时候出门,出门多久才能回来。”耀清笑着说。 耀清比宋宁大十岁,看眼神,就知道耀清心眼多脑活好。 “这人去哪里了?”宋宁很好奇,放着整个车库的食物,人还需要往外跑? “也是出去寻找物资了,所以说,人性的贪婪是没有底线的,拥有的再多也嫌不够。”耀清回答说。 “你准备一下,别忘了带挎包。”耀清叮嘱。 他成为新进成员宋宁的师傅。 第101章 猪圈的下面有五百多盒罐头 自行车上安装的包裹架与袋子,是耀清他们特别设计和定制的,类似于邮递员自行车两侧悬挂的邮件袋,具有极强的装载能力。 “知道别人怎么称呼咱们吗?”耀清问宋宁。 “怎么称呼?” “博比特人。” “霍比特吧?” “博比特。” “那和霍比特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是形容贪婪的意思。” 耀清的头发浓密得像一片茂盛的森林,每一根发丝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在末世,由于缺乏均衡的营养摄入,几乎没有人能够幸免于营养上的失衡。这种失衡在他们的外表上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体现,比如有些人头发变得稀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有些人肤色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健康的红润。 然而,耀清似乎是个例外,他的头发依旧保持着令人羡慕的浓密,仿佛在末世的阴霾中依然闪烁着生命的光辉。 还有耀清的牙齿,他的牙齿很白,当然,这和他的保养有关系,他一天至少刷两次牙,平时口袋里都会放一两根牙线。 耀清洗衣服也比任何人都频繁与勤快,所以他的身上总是有种清新的气息,这在末世的男人身上很难得见到,这种气息总是令人愉快的。 宋宁感觉,耀清在小队里最受欢迎的原因,和他身上的气味有一定的关系。 每当他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时,宋宁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容光焕发”这个词。 那笑容仿佛能照亮整个房间,让人感受到无尽的温暖和喜悦。 然而,宋宁很快就会发现,耀清在行动的时候,他会换上一副截然不同的表情,变得凶神恶煞,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那冷酷的眼神和紧绷的嘴角,让人不寒而栗,完全无法将他与平日里那个笑容满面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些自行车都是配备了最顶级的配件,骑上去感觉非常轻松自如。 他们迅速抵达到事先已经仔细探查过的仓库。 仓库实际上是一个养猪场。 当幸存者们在寻找食物的时候,这个地方往往会被轻易地忽略掉。 尽管养猪场里已经很久没有猪的踪迹,但那股刺鼻的臭味依然弥漫在空气中。谁会想到把食物藏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呢?然而,事实证明,偏偏就有人这么做了。 猪场的规模至少也有上千平方米,猪栏的数量更是多达数十间。宋宁站在那里,心里默默地嘀咕着,这个地方这么大,到底该怎么找呢?然而,耀清却显得胸有成竹,他走到一处堆放着饲料的地方,信心满满地指着地面说:“就在这下面。” 地上的袋子已经散发出刺鼻的臭味,下面还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发酵过的猪粪。耀清显然准备得非常充分,他从自行车一侧的袋子里掏出一把折叠兵工铲,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 “得把这猪粪铲干净。”耀清非常肯定地说。 众人听到耀清的话,纷纷加入清理的行列,不一会儿,猪粪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然而,接下来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又是一层厚厚的水泥。 “有没有感觉到这一幕很熟悉?”耀清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 “我想起来了。”外号叫辣条的人突然说道,“是个贪官吧,藏了不少赃款,担心小偷盯上,也是把钱藏在猪圈,然后还浇上了一层水泥。” 宋宁并不知道辣条的本名叫什么,但他曾经见过辣条嗜辣成命的一面。如果他能够找到辣条,那感觉比找到黄金还要兴奋。 二话不说,继续努力,众人齐心协力,拿起锤子和斧头,轮流不断地进行开凿。 经过不懈奋斗,大伙终于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砸开了一道裂缝。 尽管汗水已经湿透了他们的衣服,所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但这一道裂缝的出现无疑给大家带来了希望的曙光。 大伙继续挥动着工具,一次又一次地砸向水泥地面。每一次重击都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经过数十次的重击,原本坚硬的水泥块逐渐被砸成了一块块碎片。 大伙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碎片清理开,露出了下面的一层泥土。 “好家伙,这一层又一层的。”有人不禁感慨道,“感觉跟考古队员似的,我在猪圈挖文物。” “你这能叫考古?你这暴力行为叫做盗墓。”辣条说道。 “考古也好,盗墓也好,只要是吃的就行。” 这话倒是说到众人的心里去了,宋宁也是这样想,他十分期待土层下面是丰富与大量的食物。 耀清用铲子轻轻拨开土层,发现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物体。他继续与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土中拉出,是一盒铁皮罐头。 随着欢呼声在空气中回荡,宋宁也加入了这欢乐的队伍。 在出发之前,领头人徐洋就明确地告诉大家,一旦他们在这次外出中找到了食物,那么今天晚上大家就可以聚在一起享受一顿丰盛的聚餐。 各种口味的罐头都有一些,从水果罐头到肉类罐头, 罐头们大大小小不等,数量之多令人惊叹,至少有五百盒之多,整齐地排列在地下水泥池里。 大伙分工明确,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 几个人负责谨慎地从土壤中挖掘出这些罐头,对于真空罐头,挖掘时必须格外小心,以免发生漏气导致内容物变质。 有两人负责将罐头送往每辆自行车的车旁、 车主则熟练地将罐头们放入自行车两侧的巨大的挎包里。 这些挎包仿佛吃撑了的胖子,变得鼓鼓囊囊,满满当当,几乎要撑破一般。 整个过程高效而有序,不知道之前经过多少次的配合,才能实现如此精细的分工。 宋宁心中不禁赞叹,此刻,他自行车两侧的袋子也沉甸甸的。 他暗自思忖,这感觉或许与原始社会狩猎满载而归的成就感相似。 而猪圈里,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大坑。 等这批物资的原主回来,一定会哭晕在这大坑的旁边。 在以往,宋宁会因为此类行为感到内疚和自责,他也从没这样做过。 但令他自己诧异的是,这一次,他心中只有喜悦和兴奋,丝毫没有负罪感。 他都没来得及认识到,他,变了。 第102章 用抢来的物资来过一个丰盛的晚宴 自行车队刚刚驶出养猪场,迎面走来一对兄弟,这对兄弟看起来年纪不到四十岁。 当他们看到宋宁和其他队员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他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鼓鼓囊囊的袋子显然逃不过他们锐利的眼睛。 他们立刻明白,家被偷了,这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站住。”俩兄弟的其中一人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想要拦截宋宁他们。 骑在最前面的辣条早有准备,他将自弹式甩棍迎面向拦截他的人抽去。 木棒与甩棍在空中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木棒被弹飞了。 辣条的身手敏捷,迅速将对方的攻势化解。 见自己人吃亏,另一兄弟也冲了上来,挥舞着拳头试图给辣条一记重击。 辣条反应迅速,侧身避开拳头,跳下自行车的同时,顺势一记扫腿将对方绊倒在地。 两兄弟,他一个人就搞定。 兄弟俩显然低估了他们的对手,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继续下去吗?”辣条紧握着甩棍,眼神坚定地盯着两人,时刻准备着应对他们可能再次发起的攻击。 小队成员们纷纷策马至辣条身旁,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对兄弟身上。 兄弟俩见状,后退了几步,随后迅速拔腿向远处逃走。 辣条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开怀大笑,对兄弟俩发出恐吓的喊叫,假装要追赶他们,营造出一种紧张而戏谑的氛围。 宋宁跟着大笑,他好久没这么开怀的笑过了。 “算这家伙识相,上一次企图伸手拦住我的,胳膊到现在都没有长好,找不到医生给他接骨头,他的骨头开始拧麻花一样的长。”辣条说道。 宋宁算看出来,耀清是小队里的军师,而辣条,是头号打手。 辣条之前是开泰拳馆的。 小队住在县城一家私人中医馆里。 回到馆里,将罐头收入到储藏间里,一天的工作这才算结束。 忙碌完,差不多到了晚餐时间。 这中医馆,宋宁熟悉。 之前的中医馆的老馆长,医术闻名遐迩,令人惋惜的是,在疫情刚刚爆发之际,这位老中医不幸去世了。 宋宁小的时候,每逢身体不舒服,母亲总是会带他去看这位老中医。 宋宁对老中医的记忆尤为深刻,尤其是他那瘦骨嶙峋的手。每次老中医为他把脉时,宋宁都会有一种被鸡爪紧紧抓住的感觉,这让他感到既惊奇又好奇,总是忍不住用目光紧紧地盯着老中医。 老中医就从他桌上的铝皮盒子里取出一块蜜渍话梅让宋宁含在嘴中。 宋宁对那话梅的味道一直念念难忘,有了零用钱,在外面从没买到过那么好吃的话梅。 再后来,母亲告诉他,中医馆里的话梅,是老中医用自己的秘方制作的。外面当然买不来相同味道的。 如今,宋宁竟然住在了这位老中医倾注一生心血所建造的中医馆中。 他所居住的房间,正是他小时候经常看病的医诊室。 尽管中医馆已经废弃一年多,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郁的中药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过往。 宋宁躺在木质的长沙发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能感受到那些熟悉的中药味道,让他不禁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他似乎听见老中医问诊的轻声细语,空气里还夹杂着话梅的甜香。 可是彻底清醒之后,宋宁认识到,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在夜幕降临,星光点缀的宁静时刻,宋宁坐在餐桌前,眼前摆着丰盛的晚餐。 这一年多以来,他所经历的晚餐中,这一顿无疑是最为丰盛的。 还有奶油蘑菇炖汤,当然,也是罐头装的,从养猪场里带回来的。 “宋宁,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啊!刚来不久就给我们带来了这么大的收获。”徐洋一边喝着白酒,一边带着几分醉意,拍着宋宁的肩膀,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徐洋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满足,显然对宋宁的表现非常满意。 宋宁微笑着,心中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明白,这一切的丰盛并非偶然,此时,兄弟俩正坐在深坑前绝望无比吧。 但这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老大,这可是大家的功劳,我哪做了什么,最多就是在一旁搭了把手。”宋宁谦虚地回应。 “来,再干一杯!”徐洋举杯,其他伙伴们也纷纷举杯。 在中医馆内,弥漫的中药香气被酒气所掩盖。 宋宁在晚餐时也喝了大约三两的白酒。 随着晚餐的进行,桌上的酒瓶逐渐见底。 这顿晚餐为了收获而庆祝,也是对宋宁这个新成员的欢迎仪式。 平时,队里的酒并不常拿出来饮用,只有在特殊场合或欢迎新人时,才会拿出这些珍贵的酒水来分享。 窗子没有窗帘,宋宁能看到窗外的星光,自从进入末世,夜晚星空是越来越好看了。 窗子没有窗帘,宋宁凝视着窗外的星空,自从世界陷入混乱,这样的宁静夜晚和璀璨星光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食物越来越少,星空却越来越美了。 宋宁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末世带来的不仅是生存的挑战,还有对过去生活的深深怀念。 琪琪,她还好吗?宋宁在心中思忖。 他不确定琪琪是否曾尝试寻找过他。 不过,以琪琪的性格,她大概会努力寻找他,但这种寻找不会是无休止的,终有一日,琪琪会放弃寻找他的念头。 那时琪琪会理解到,他不是失踪了,他是离开了。 宋宁摸索到他放在沙发下的背包,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旧日记,当末世没有了手机以及其它电子产品时,书籍与日记成为最好的陪伴了。 日记记录的不多,对宋宁来说,都是他人生中重大节点的记录,具体的日期,甚至是几点分分。 窗外有风,风送来了隔壁不知道谁的呼噜声,那声音好响,冲淡了宋宁的思绪。 第二天清晨,宋宁还没睡醒,耀清早早地起床,他来到宋宁的房间,推醒还在沉睡中的宋宁。 耀清起床后,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在养猪场不小心遗忘了那把折叠兵工铲,他让宋宁帮他去养猪场把铲子找回来。 宋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到耀清的请求后,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如果那俩兄弟还在养猪场怎么办?”宋宁有点担心,毕竟养猪场的环境并不安全,而且俩兄弟的存在也让他感到不安,毕竟他们抢了人家的物资。 耀清听到宋宁的担忧,不禁笑了起来。他轻松地回答道:“那种地方,如果没有了食物,谁还会继续留在那里啊。” 耀清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仿佛他已经看透了那个兄弟的心理。 接着,耀清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他微笑着对宋宁说:“你用头脑想想,是不是这样?” “行吧,我这就去。”宋宁起身,准备立即出发。 养猪场距离不远,加之宋宁所骑的自行车性能极佳,他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一踏入养猪场,宋宁目睹了一幕他难以忘记的情景。 第103章 深夜三点的鬼市 这弟兄俩吊死在猪场大门的房梁下。 打架最猛的那个,还死不瞑目的盯着大门外。 两人都反绑了双手,脚下有踢翻的板凳,看样子是不准备给自己留后悔的机会。这让宋宁想到一种动物。 松鼠,小松鼠的过冬粮被偷,愤怒和绝望之下,它竟然在树杈上将自己吊死。 这个故事和眼前的场景似乎有着某种相似之处,都是因为绝望和愤怒,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宋宁站在那里,静静地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终于,他慢慢地恢复了理智,从那两个兄弟的身旁绕了过去,走进了猪场。他的目光落在了耀清的铲子上,仿佛在寻找一种力量。当他离开猪场的时候,宋宁犹豫了一下,内心挣扎着,最终还是决定将那兄弟二人的尸体放下来。 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的身体仿佛变得异常沉重,就像承载着无尽的悲伤。 宋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兄弟俩小心翼翼地安放在地面上。 宋宁考虑片刻,最适合安葬他们的地方,或许就是那个食物被取走之后,留下的空荡荡的大坑。 宋宁又用了一番力气,将兄弟俩拖到大坑的边缘,然后轻轻地将他们推入坑中,这便是他们最终的长眠之地了。 末世中,许多人的命运都是如此,一些人更惨,无人为他们收殓,渐渐地,他们的遗体化为白骨,最终在风化中化为尘土。 宋宁从外面回来,带回耀清的铲子。 他向耀清描述了他所见到的一切以及他所做的事情。 耀清在听完宋宁的话后,微微点了点头。 “越是贪多的人,越是心胸狭隘,不能接受一点打击,丢了全部食物这种事,确实让他们一时难以接受,其实过几天自然就会想开,食物没有了,再重新去寻找不就完了,现在所有的幸存者不都这样嘛,是他们没给自己消化绝望的时候,在夜里就把自己给挂了,说明他们抗压能力太差,不适合末世,这种死亡,也算是一种淘汰。” 耀清说了一大通,就是想让宋宁明白一个道理,这兄弟俩的自尽,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谁叫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呢。 宋宁沉默了一会儿,想想耀清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如果换作是他,食物全都不见了,他肯定不会自己结果了自己,而是重新想办法寻找食物。 耀清又对宋宁说道:“今天晚上早点休息,夜里,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鬼市。” 宋宁听到耀清的话后,不禁感到有些好奇,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鬼市到是什么地方?” 耀清听到宋宁的问题,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然后开始详细地解释道:“鬼市其实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交易场所,它与我们平时所见的市场完全不同。在那里,钞票是不流通的,大家都是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来完成交易。只要你觉得交易的物品对你来说是合适的,你就可以放心地进行交换。” 耀清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有多余的食物,可以去那里换来你想要的别的东西。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因为那里有很多小偷,没有吃的,人人都可以随时成为小偷,有时甚至还有抢东西的。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你有可能打不过他们,所以一定要提高警惕。” “那里有很多幸存者吗?其实,我有很早就想要的,我想要维生素,也一直找,但一直没找到。” “维生素?那可是许多人都想要的,不止你一个人,能不能在鬼市见到维生素,那要看你的运气好不好。我之前也找这个,去了几次都没遇到。” 黄昏临近的时刻,宋宁弯下腰,从他床底的箱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小瓶烈酒。 这些酒是难得的好东西,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季,喝上一口便能迅速温暖身体。如果在没有燃料的情况下,这些酒甚至可以用来生火。 宋宁平时并不常饮酒,因此这酒一直被他珍藏着,直到现在依然保存完好。 除此之外,他还带上几瓶罐头,因为他仔细估算了一下,一瓶维生素的交换价值绝对不会低于四盒肉罐头。 凌晨一点,耀清在宋宁的窗外轻轻敲了敲窗。 没怎么熟睡的宋宁立即睁开眼睛,他和衣睡在床上,起来就方便了,揉了一把脸,活动一下面部血液和神经,接着拉开门。 他们骑着单车,向着鬼市的所在进发。 远远的,耀清指着一处有隐隐灯光的地方,对宋宁说马上就到了。 这地方,宋宁认识。 在末世之前,那里是一处小广场,每到夜晚,都会有一群热爱跳舞的人们聚集在这里跳广场舞。广场上充满了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宋宁做暑期工的时候,还在这里发过健身房的传单呢。一个小时十五元,日结,结了工资,宋宁就跑到书店买书买资料。 然而,进入末世后,广场上再也没有了跳广场舞的热闹景象,白天路过那里,只看到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吞噬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片死寂的广场在夜里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幸存者聚集与交换物资的地方。 为什么不在白天进行物资交换,而选择在晚上呢?宋宁困惑地想,他始终没有想明白。 或许是因为白天的光线太强,容易暴露幸存者的行踪;或者用来交换的物资来路不正,怕被原主发现?又或许是因为夜晚的黑暗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掩护,使他们能够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进行交易? 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宋宁始终无法找到确切的答案。 在末世之中,哪还有什么光明的存在。 耀清同样对原因一无所知。他之所以对这个地方有所了解,是因为他先是听说到这个地方,随后才找到了这里。 为何选择在夜晚进行交易,他同样感到困惑。尽管如此,他觉得这样的安排也未尝不可。 宋宁和耀清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接近了鬼市。只见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虽然人群并不拥挤,但也有百余人聚集于此。 人们轻声交谈,声音细小,这似乎是鬼市的传统习惯。 他们小心翼翼地融入其中,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宋宁注意到,尽管交易在黑暗中进行,但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种默契,尽量保持警觉,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发现这里的物资在末世里绝对算得上丰富,从食物、水到弓弩、以及难得的药品等等。 宋宁心中暗自庆幸,幸亏他带上了那些珍贵的酒和罐头,否则在这里恐怕难以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我去看看食盐,你也去找找你需要的,半个小时后,咱们还在这里见。”耀清交待道。 “知道了。” “注意安全。” “好。” 队里的厨房里,已经没有食盐了。这两天吃的菜味道都很淡。 刚和耀清分开,就有人在宋宁的身后打招呼。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宋宁耳边响起:“夜里好!朋友,你有什么好货吗?”宋宁转头一看,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正盯着他手中的袋子。 宋宁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粗犷的男子。 他知道,在这个末世的环境中,信任是奢侈品,但交易却是生存的必需品。 “我有一些上等的酒和罐头,”宋宁缓缓说道。 男子的眼睛微微一亮,显然对这些物资很感兴趣。 “你这次来,想要换些什么?这里的东西确实不少,但你真正迫切需要的,可能仅是寥寥几件。我可以为你指引。”男子提议道。 他原来是鬼市的中介人。 “维生素。”宋宁利索地回答。 “有,今天有一些新来的药品,其中就有你需要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可以看一眼你手中的货吗?”男人又问。 宋宁想了想,他最终决定冒险信任一回。 他解开袋子口,让男人看了一眼。 “这些酒都是我从一家废弃的酒窖里找到的,品质上乘,”宋宁解释道,“罐头则是我之前储备的,保质期还很长。” “你带水了吗?给我一些,我给我奶奶,她这会儿很是口渴。”男子说。 “有。”宋宁将他口袋里的半瓶水递给了男子。 “跟我来。”男人接过水,示意宋宁跟他走。 广场总共也就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他们很快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那里盘坐着一位瘦小的老妇人,她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陌生人,她脚前的布兜里,放着几盒药。 “奶奶,这位朋友需要维生素,”男子对老妇人说道,“他有一些好酒和罐头。” “对了,还有水。”男子把半瓶水递给老妇人。 “水,太好了。”老妇人接过水,将瓶嘴对着自己的嘴巴,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水。 “我们的水,在路上洒了,瓶盖松了的原因,这幸存不是在沙漠上,不然就等死。”老妇人愉快地说,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我想要复合维生素,你这有吗?” “复合维生素。没有。”老妇人干脆地说。 因为缺少几颗牙齿,她说话有点漏风。 “今天新来了维生素b2,这对口角炎、唇炎有治疗的作用。现在很多人都在出现这种问题,如果你不换走的话,一会儿就会有人找来换走它,它可是十分抢手的。 “我换。”宋宁赶紧说。 他急于交换这药的原因,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再和这位老妇人继续打交道。 不知为何,他从心底里对这位老妇人感到十分厌恶。 从他们第一次目光交汇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仿佛被这位老妇人精神上压制住了,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老妇人那双锐利的眼睛,有种他赢不了的世故,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不安。他总觉得老妇人身上有种巫术的力量,能看透他的内心。 所以。他迫切地想要完成这次交换,好让自己彻底摆脱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等他拿到那瓶维生素b2,他要赶紧离开她。 “我再看看你的货。”老妇人用命令的语气说。 “刚才看过了,这位......您的孙子。” “谁有货,他就是谁的孙子。”老妇人翻了一个白眼,“我还要亲自看一下。” 接着,老妇人努嘴意宋宁打开他的袋子。 宋宁无奈,只得再次打开袋子,让老妇人检查。 “这酒,拧开来我尝一下,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里面灌的水。” “怎么可能。”宋宁有点恼火。不被信任的感觉令他急躁起来。 “打开,我尝一口。” 到了这一步,宋宁只得继续,他拧开老妇人用手指的那一瓶,打开瓶盖,将酒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像个妖怪一样,将嘴凑到瓶口,喝了一小口。 “唔,确实是好酒。” 双方终于达成了交易。 宋宁得到了一瓶维生素b2。 虽然很讨厌老妇人,但宋宁心中还是暗自庆幸这次交易的顺利。 “谢谢你们,”宋宁对男子和老妇人说道。因为开心,他又恢复了平静与礼貌。 “下次有好东西,记得先来我这里。”老妇人又说。 “好的。”宋宁回答道,尽管表面上他显得平静,但内心却在暗自嘀咕,谁想见你。 宋宁刚刚离开那位年迈的老妇人,一位男子便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了手。老妇人从她怀中掏出一只锡盒,又从锡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只精致的雪茄。 她将雪茄递给男子。 “你也只管换点有用的。”老妇人嘟囔。 男子接过雪茄,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之情。他将雪茄放在鼻子下,深深地嗅了嗅,仿佛在品味着某种无与伦比的香气。他的神情显得陶醉无比,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妙的梦境之中。 烟鬼,到了末世还是烟鬼。 在这深沉的夜色中,鬼市的交易依旧在悄然进行,幸存者们在黑暗中互相交换着各自的需要。 那些像鬼火一般微弱的小露营灯,随着幸存者的移动而不断变换着位置。 “看样子,找到你需要的了。”耀清突然出现。 “找到了,真的运气很好。”宋宁扬扬手中的袋子。 时间正好过去半个小时,在这种地方,达成交换的目的之后,离开的越快越好。 第104章 梦境指引他来到防空洞前 在离开之际,宋宁与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男孩擦肩而过。 男孩将背包背在胸前,背包敞开着,内里五彩缤纷的糖果一览无余。 尽管鬼市的灯光昏暗,那些糖果的亮闪闪的糖纸依然显得格外诱人。 “哟,糖果?好久没见到糖果了,可以尝一尝吗?”耀清以玩笑的口吻向男孩提出请求。 男孩警惕地拉紧了背包的开口,用尚未成熟的声音回答:“不行,你以为这是你家吗?” “如果是我家,那这些糖果就都属于我了。” “我知道你是谁,你们去过养猪场,你们抢走了他们的食物,还害死他们。” 男孩年纪不大,看起来不过是个孩子,但他面对耀清时却显得毫无畏惧。 宋宁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耀清可能和这个男孩是认识的。 “如果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可要撕烂你的嘴。”耀清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他拉下脸低声说。 男孩看到耀清的表情变化,意识到如果再继续说下去,恐怕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男孩子连忙跑远了。 宋宁看着男孩消失的身影,心里想着男孩刚说过的话。 养猪场的两位兄弟,竟然并非自尽。 宋宁原以为他们互相反绑了双手,是出于赴死的决心,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似乎也是如此。 然而,男孩的话却让宋宁心中掀起了波澜。他开始回想起现场的每一个细节,试图寻找真相。 “那孩子,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到的糖果。”耀清不提及养猪场两兄弟的死亡的事,反而提起了糖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子,即便是孩子也有自己的路子吧。”宋宁回应。 “咱们这附近确实有一家制糖厂,专门生产白砂糖。”耀清补充道。 “现在,恐怕连一粒糖都难以找到了,毕竟它已成为稀缺物资。”宋宁随声附和,心里却在思索着其他的事情。 宋宁越发有种感觉,耀清以最轻松的语气,可能做着最狠的事。如果那少年说的是真的,那么耀清和刘伟业有什么区别呢。 而刘伟业是从不掩饰自己的贪婪。 耀清他们,也许会。 他们从鬼市外的废弃的院子里取出自己的自行车,放在鬼市外的话,几分钟的时间都用不了车子就会丢失。 一路上宋宁和耀清没怎么说话,一前一后将车子蹬的飞快,回到队里,正好能够赶上吃早饭。 其他队员知道耀清带宋宁去鬼市了,见他俩进屋,一边刷牙一边问有没有什么收获。 耀清扫兴地回答,鬼市现在几乎是格格巫的天下了。 “格格巫是谁?”宋宁不由地好奇地问。 不过,他心里也猜出几分。 “和你换药的那个老太婆。”耀清回答。 果然是那位老妇人。 “为什么叫她格格巫?” “你没看见她的衣摆上还睡着一只黑猫吗?”耀清问宋宁。 “而且她长得很丑,凶神恶煞,语气跟你欠了她的钱一样,她眼里只有钱,没朋友没亲人,不是格格巫又是什么。”耀清补充说。 “我对她的印象也不好,和她打交道,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过我并没有看见那只猫。” “那只猫替她执行任务去了。”耀清又露出他的笑容,像在开玩笑一样说道。 一整天,宋宁都在回想那个孩子的话,他的脑子里反复出现兄弟俩半空中的脚,以及那没闭上的眼睛。 也因为休息时间少,宋宁恍恍惚惚的。 夜里,宋宋先是梦到了格格巫,他看见了鬼市时没有见到的黑猫,那猫神情非常倨傲,就像看不起他一样。 接着宋宁梦到了中医馆后面的防空洞。 在月光的照耀下,被砖头封堵的多年的防空洞入口,如今已被重新扒开,就像一张没有牙的巨口。 宋宁突然间从睡梦中惊醒,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然拉回了现实。 他记得这个防空洞的深而复杂,布满了众多的岔道和隐秘的角落。 洞里缺乏任何照明设施,一旦人们踏入其中,便极易在黑暗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出口。 宋宁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一段经历。 那时,有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孩子,出于对冒险的渴望,跑到这个防空洞里玩起了探险游戏。 孩子并不知道这个防空洞的复杂程度,结果在其中迷了路。 家长发现孩子失踪后,焦急地四处寻找,又发动亲戚朋友一起找,总之声势特别浩大,最终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了孩子。 被发现时,孩子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长时间的缺氧,已经昏迷过去,情况十分危急。好在后来救了回来。 迷路事件给宋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父母和老师也拿这件事反复对他们进行安全教育。 所以宋宁从小到大,都对这个防空洞充满了敬畏和警惕。 孩子迷路事件之后,中医馆出资买来砖块水泥和黄沙,将防空洞堵死,别说小孩子进不去,就连一只小虫子都钻不进去了。 淡忘的记忆回到宋宁的脑子里,突然间,他很想再去看一看防空洞。 梦就像一个提示,让他重温过去。 这时已是夜半,月光像他梦中所见,明亮的能够看清地下小石子的纹路。 宋宁的脚步发出沙沙声响,宋宁放轻了脚步。 几分钟之后,宋宁站在了防空洞的入口处,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景象竟然和他梦中所见的情景完全一致,洞口被打开了。 宋宁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紧张和兴奋,是他的梦带他来到这里。 宋宁拿出准备好的手电筒,将光束调到最弱的档位,然后,他迈开步子,向洞内走去。 走了几步之后,一道神秘的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仿佛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严密的让人无法窥视其中的奥秘。 宋宁心想,这里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 这扇坚固的门后,显然隐藏着某些珍贵之物,但他却从未听说过防空洞里存放着任何重要物品。 这扇门是由坚固的铁制成的,表面显得有些陈旧,但依然坚固。 门上安装了一把锁,宋宁仔细观察后发现,这是一把老式的锁。 尽管门是铁制的,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但锁却出人意料地采用了这种老式的款式。这种锁在现代防盗技术面前显得有些过时,其防盗效果并不理想。 宋宁晃了晃锁,他感觉这锁难不倒他。 一根铁丝就能做得到。 防空洞外的建筑垃圾上有铁丝,刚才经过的时候宋宁看见过。 他走出防空洞,找了一根趁手的铁丝。 宋宁将铁丝弯曲成一个特定的形状。 再将铁丝小心翼翼地插入锁孔中,轻轻地左右扭动,仔细聆听锁芯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这个技巧,是在末世的残酷环境中,宋宁通过自学和实践无师自通得来的。 末世之时,大多数幸存者为了生存,往往采用更为直接和粗暴的方式,一脚踹开紧闭的门,或者使用各种工具将门破坏得面目全非。 不过,宋宁并不喜欢这种破坏性的做法。 他始终坚持一种相对来说更为文明的方式,遵循不破坏的原则,尽量保持锁具的完好。这样,在他离开之后,锁还能继续使用,不会给其他人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安全隐患。 不一会儿,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宋宁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他轻轻一推,门便应声而开。显然,这把老式锁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挑战。 然而,宋宁并没有急着进入洞里,而是站在门口仔细观察四周。 洞内一片漆黑,宋宁用手电的光柱扫过洞的深处。 空空如也。 洞的深处,却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第105章 防空洞里藏着一家三口 这咳嗽声让宋宁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手电筒差点掉在地下。 洞里一阵阴森森的风吹来,风不大,但在这里,又有咳嗽声,细微的风更让人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有人吗?”宋宁小声喊。 声音大的话,就把其他队员喊来了。 咳嗽声就响了那一声,洞里一片沉寂, 宋宁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洞穴深处似乎有某种生物的存在,是人,也许是动物,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宋宁缓缓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手电筒的光束在洞壁上扫过,投射出斑驳的影子。 “咳咳。”又是一声咳嗽,这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宋宁的心跳加速,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这个洞穴里肯定隐藏着某种秘密,不过,他的梦,不正是为了让他揭开这个秘密而来的吗。 他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感觉差不多时,这才继续向前走去。 洞里的地面凹凸不平,他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突然,他的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宋宁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惊动了什么。 有这么一两秒,宋宁想到转身离开,这时离开还来得及,走之前他顺手把门锁重新锁好。 一切恢复原样,这里有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他的眼睛盯向防空洞的深处,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让他无法做出转身的选择。 他继续向前走去。 温度逐渐降低,空气也变得越来越潮湿。 电筒的灯,也调到了最亮。 前方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物体出现在宋宁的视线中。 宋宁走近了一些,他看出那是一些家具。 这些家具显然是从中医馆里搬来的,带有浓厚的中医馆特色,显得古色古香,充满了传统韵味。 不过这些家具却让宋宁感到一阵寒意,使得他的寒毛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这些柜子不该出现在这里。 柜子堵在洞里,像是为了堵而专门放在那里。 再细看,的确是为了堵出一个密闭空间才在这里放柜子的。 太不对劲了,一股不适感在宋宁心中油然而生。 为什么呢?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按照里面的状况,像是有人在这里生活,这里的环境,被人使用过。 咳嗽的原因,在这一堆柜子后面大概就能找到。 现在需要推开这些横七竖八的柜子才能继续深入。 宋宁试着移动柜子。 他的力气不算小,但也没有大到能轻易推开的程度。 宋宁汇聚起浑身的力气,继续推。柜子里一定放了什么,才会这么重,宋宁满头大汗,正要打开柜子看看的时候...... 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柜子后面蠕动。 宋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聆听。那声音时断时续,似乎在柜子的另一侧隐藏着什么生物。 通过推开的缝隙,也可以看到柜子后面的状况了。 宋宁拿起手电,将手电筒伸向柜子的那一头。 光芒穿透了黑暗,照亮了柜子后面的空间。 因为搬动柜子形成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然而,就在手电筒的光圈扫过一个角落时,宋宁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几个人,正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他们坐在一堆,像是被捕猎中受到巨大惊吓的小动物们。 宋宁的手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将手电筒的光束稳定下来。 那些人,衣衫褴褛,显然已经在这儿躲藏了很长一段时间。 宋宁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中的紧张感渐渐消散。 这些人很害怕他的。 宋宁轻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宋宁的话,但宋宁听到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宋宁鼓起勇气,用尽全力再次推动柜子,直到露出一条他可以通过的缝隙。 他终于看清了那群人的样子。 他们坐在地上、 三人,一个年轻些,两个年龄大些的,一男一女,看起像是年轻人的父母。 而年轻人,躺在地上,头枕在他父亲的腿中,瘦的像一具骷髅。显然已经生了重病,快要死去的样子,咳嗽声就是从他这里传来。 受了惊吓,年轻人大口大口喘气,像是下一秒这口气就喘不上来一般。 中年男女面容憔悴、衣衫破烂,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宋宁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好奇与同情,他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那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在犹豫是否该信任眼前这个陌生人。终于,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颤抖着开口:“你有止痛片吗?” 宋宁苦笑,他哪来有止疼片呢。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是说,你们也可以去中医院里住下来啊,我们就住在那里。”宋宁摇摇头表示他没有,接着他也问道。 “你也住在中医馆里?那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住在这里。”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回答。听到宋宁这里没有药,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你们需要食物和水吗?”宋宁问道,心中想着如何帮助他们,“你可以去馆里,我们那里有食物和水。” “看起来,你不是他们的人。”中年女人说道。 第106章 背着骷髅一样的垂死儿子离开 “你是说,那些住在中医馆里的人吗?”宋宁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他还是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你们被囚禁在这里,是因为他们吗?......”宋宁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除了年轻人,对方盯着宋宁看,显然是不相信他的。 “我并不是他们中的一员,我只是最近才加入到他们这个团体中,但我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宋宁真诚地解释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诚恳。 中年女人微微点了点头,但她在开口之前,眼中还是闪过一丝警惕的光芒。 “没错,正是他们把我们囚禁在这里,他们的条件就是让我们交出我们仅有的物资。这和强盗的行为没什么两样,我们坚决不同意,于是就被一直关在这里,直到我们答应他们的要求为止。”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愤怒。 男人也开口了。 “不过,我们都很清楚,一旦我们把物资交出去的那一天,我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现在我们还活着,是因为我们对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一旦我们说出物资的下落,我们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待我们的必将是死亡。”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透露出一种不屈的意志。 正是因为不肯说,所以一直坚强的活到现在。 “那,你们在这里多久了?” “四个月,零一天。”女人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你们的孩子?看起来,他的情况很糟,他是......”宋宁问道。 看起来这年轻人已经撑不了多久。 “是的,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们都是幸存者,但不能永远都是幸存者,这孩子,只是暂时的幸存,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女人声音黯然地说。 看起来,她已经接受了即将失去孩子的现实。 “是啊,这个世界,只会让我们越来越难。”宋宁深有体会地说。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抬起头,他盯着宋宁,想从宋宁的脸上看看究竟有没有希望。 “我们在这里已经四个月了,每一天都像是在和死神赛跑。但我知道,我们不能轻易放弃。我们还有责任,要保护这个孩子,他能多活一天,我们就会尽一天的努力。” 宋宁听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意。他明白,眼前这对夫妇所经历的,远比他所能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或许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宋宁轻声地说道。 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然而很快,她脸上又恢复了警惕的神情:“我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他们派来的?” 宋宁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诚恳与真挚:“我也是无意间闯入这里的,说起来,你们肯定不会相信,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这里的洞口被打开了,但洞口之前一直是封闭的,封闭了十几年。所以,梦醒后我才来到这里看看。所以你们也要相信,上天就是这样安排的。”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他们心中明白,这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孤注一掷的肯定:“我们相信你。” 宋宁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他知道,他的抉择,无疑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利的后果。 他很清楚,心软并不是一件坏事,但在这个末世中,心软往往意味着要承担他人的痛苦。 他的经历告诉他,每一次心软的背后,都可能是一次沉重的代价。然而,他依然选择了这条路。 “你们走吧,趁着他们都睡着了,不过,你们一定要很小心,不要闹出动静,不然他们惊醒了,我就再也帮不了你们了。”宋宁又叮嘱道。 “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男人眼睛里有着点点泪光,他不敢相信,他在末世里竟然还会遇到如此心善的人。 宋宁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们有机会再次相遇,你只需要给我一点食物就行了。” 男人听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一定会做到。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向宋宁承诺,无论未来如何,他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太好了,我们不必在这种环境下送儿子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了。”男人的语气轻松许多。 接着,男人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他瘦弱的身体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毅然将自己瘦得像骨架一样的儿子背在了身后。 女人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生怕儿子会从父亲的背上滑落。然而,儿子已经虚弱到连扶住父亲肩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眼睛紧闭,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儿子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用力地挣扎着。宋宁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喘息声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明显,宋宁担心有人会听见这声音。 他们消失在夜色中。 而宋宁重新锁好了防空洞的大门,从外观看去,没有闯入的痕迹,不过宋宁也清楚,这伪装坚持不了多久,到了第二天就会被发现。 但宋宁并不怕,发现是早晚的事,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让这一家三口离开就行了。 男人和女人带着儿子,步履蹒跚地走向远方的废墟。宋宁目送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末世的残酷让人性变得扭曲,但在这个瞬间,他看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 宁静的月光下,一家三口在他的注视下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而原本皎洁的月光,随着这三人的走远,突然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是被厚厚的云层所遮蔽。 宋宁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他睡得十分安稳。 然而,这种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久之后,他被门外传来的巨大喧闹声吵醒了。 这些声音似乎是冲着他来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宋宁平静地心想,他沉着的打开房间,耀清站在门外。 宋宁和耀清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神里进行着对话。 “恭喜你,立了头功。”耀清突然露出笑容,这突如其来的微笑,让宋宁感到十分愕然与无措,他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耀清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应该是来追责的吗? 第107章 他的放生却成为被放生者的死路 “你,真是聪明,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招,你想到了,对了,我记得你是研究生对吧?哈哈,你在我们这里,是学历最高的,学习好的头脑就是不一样。”耀清大笑着,说些让宋宁摸不清头脑的话。 但宋宁也感觉到,耀清这番话,和逃走的那一家三口有关系。 难道是......宋宁的脑子里顿时掠过不好的预感。 “立了什么大功?你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宋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耀清的笑容突然收敛,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宋宁,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一家三口,曾是我的老板,他囤积的物资数量惊人,但来路我最清楚,那些物资是他朋友的,他昧了那批物资,还害死了朋友一家,现在,他的儿子也死了,你说,这是不是报应,他朋友的女儿死的时候,和他儿子差不多大呢。” 糟糕,他们知道是我放走的人。宋宁心里想。 宋宁表面平静,但他的心跳加速,他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难道,他又错了? 看到宋宁不吱声,耀清知道宋宁正在心想怎样回答。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你,\"耀清面带微笑地说,\"他们逃跑的方向正是他们藏匿物资的地方。那一家人如此精明,却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们获得自由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检查他们的藏匿物资是否安全,却没意识到,这一行为恰恰是错误的,导致了他们的暴露。\" 宋宁努力让耀清看不到他内心的波澜。现在可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必须保持冷静。 “耀清,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明白什么?”宋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平静。 耀清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并不总是表面那么简单。有时候,你以为是在帮助别人,实际上却可能是在害他们。” 宋宁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那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 耀清微微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宋宁的问题。“很简单,宋宁,你只需要保持冷静,不要让情绪左右你的判断。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有时候,为了更大的利益,必须做出一些艰难的选择。” 宋宁心中一震,耀清的话,和刘伟业是多么的相似。 “我明白了。”宋宁开口,“我会接受你的建议。” 宋宁感觉他在这时有必要服个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他说出这种话,同时,他在猜想那一家三口的结局。 耀清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宋宁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 “走吧,今天又是一个大丰收!”耀清示意宋宁抓紧时间,与他们一同出门。 在西贺村的山坡上,覆盖着一片松树林,其中一座宝顶坟墓已经坍塌,坟丘上生长着一片小树丛。 在树丛之下,一具尸体僵硬地横卧着,而在其中一棵较为粗壮的树上,一男一女的尸体悬挂在枝头。宋宁立刻辨认出,这正是那一家三口。 “无需关注他们,逝者已逝,活人更为关键。让我们看看我们发现了什么!”耀清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耀清引领宋宁步入树丛深处,随后停下脚步。在他的脚下,一个垂直的洞口赫然在目,洞口旁装有用于系绳的扣鼻。 “就在这下面,有几千斤的米面粮油。这下子咱们发大财了。”耀清开心地说。 在耀清和宋宁他们到达之前,那些先抵达的队员们已经展开了行动。 他们进入墓穴内部开始了清点。 墓穴经过精心的挖掘和改造,已经不再是最初的模样。 原本狭窄墓室被拓宽,形成了几间宽敞的大型地下室。 为了防止潮湿对粮食造成破坏,又进行过细致的隔潮处理,确保整个空间保持干燥。 只是宋宁的脸上没有耀清那样开心的笑。 他的心很沉重,同时他感觉到夫妻俩的死亡方式和养猪场的兄弟俩极为相似。 “他们,是自尽?”宋宁想要知道真相。 “自尽也好,别的也罢,反正是死了,怎么死的没那么重要。”显然耀清拒绝回答宋宁提出的问题。 “是啊。”宋宁轻声回应,即便了解了真相又能如何?夫妻俩无法复生,沉冤昭雪不过是虚妄之想。 “知道紫霞吗?”耀清问。 “紫霞?大话西游里的紫霞吗?” “是她,我清楚的记得她说过的一段话,说给至尊宝听的:我现在郑重宣布,这山头所有的东西都属于我的,包括你在内。就像我的驴子一样,给你盖个章。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报上我名字,从此我叫盘丝大仙。” 耀清说得轻松,宋宁却感到一阵寒意。 他现在彻底相信男孩的话,养猪场的兄弟俩是耀清他们害死的,并非绝望而自尽。 他身边不远处,挂在树上的夫妻俩同样是耀清他们这伙人给害死的。 那个男人说的对,当物资交出去的那一天,他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宋宁很是懊恼,他本是想放夫妻一家一条生路,没想到这一放,就等于把这一家三口送上了绝路。 “我想知道,我去防空洞的时候,你们是不是知道?”宋宁问道。 “当然!”耀清以轻快的口吻说。 “我们需要你参与这个计划,你做的非常成功,如果换成别的人去,肯定得不到这一家的信任。不知情的前提下,成功机率才可能更大。”到了这一步,无论宋宁问什么,耀清都能实话实说。 “行呗,我就是你们的棋子。”宋宁更加悔恨地说。 “别想这么多,走吧,下去看看今天的战功。”耀清毫不介意宋宁的情绪,他也不会在意,他在意的,就在他的脚下,墓地里的储粮。 第108章 这伙人要将他变成一只‘风干猫\’ 宋宁一语不发,但他感觉到了一种身不由己。 垂直的洞口壁上搭着绳结软梯,耀清让宋宁先下去。 宋宁不知道耀清接下来会让他做什么,耀清的笑,是带着刀锋气的,他不敢不服从,只好按照耀清的指示,顺着软梯攀下坟的内部。 洞口的光线逐渐变暗,宋宁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进入的可是坟的内部,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似乎已经无法回头。 宋宁的脑子里掠过无数个可能,没有一个可能是好的。 终于,宋宁的双脚踏上了实地。他环顾四周,队员们正在将物资系上绳子。 耀清紧随其后,跳下软梯,轻巧地落在宋宁身边。 “如果每次都是这种标准的收获, “好了,抓紧时间,谁知道咱们的行动会不会被别人盯上,盯上了,又是一场你死我活。”耀清推了宋宁一把,让他抓紧时间干活。 大家分工合作,一看就是这方面的老手。 宋宁协助最后一只物资箱子运出洞口。 。当所有的物资都被搬空之后,原本堆满物资的防空洞变得空空荡荡,令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宋宁陷入了这种令人窒息的黑暗。他站在那里,仿佛被黑暗吞噬,心中充满了孤独和无助。 家有家法,队有队规,宋宁很清楚他放走一家三口之后他要承受的惩罚。 按耀清这些人做事不留活口的风格看来,他们是准备把他抛弃在这坟墓里了。 等他们将洞口盖上的时候,就是他被埋葬的时刻了。 宋宁闭上眼睛,他决定接受这个命运,在这之前,他已经历过几次死里逃生,这一次,命运的奇迹不会再眷顾于他。 想到这里,宋宁倒是平静了许多,没有那么害怕了。 但偏偏命运不会放弃他,只是给他开了一个短暂的小玩笑。 绳梯再次降下,洞口处,耀清伸出头。 “你在这里愣什么呢?赶紧上来,天马上就要黑了。” 不管咋样,先上去再说,被活生生埋在老坟里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宋宁稳住心神,抓住绳梯,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终于,他爬出了洞口,双脚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谢了。”宋宁还是礼貌地说。 到了中医馆,接下来是将带回的物资都搬运到防空洞里。 防空洞阴凉干燥,确实是一个储存食物的最佳场所,送完最后一箱物资,宋宁已是满头大汗,他看了一眼所有的物资都已经码放的整整齐齐,他打算回去擦个澡。 一整天的劳动量,让他的身上臭不可闻。 可就在这时,储藏洞口处铁栅栏被关上了,宋宁心中一惊,急忙冲向洞口,却发现铁栅栏被牢牢锁住。 耀清站在栅栏旁,眼神冷漠地投向宋宁。 \"你刚才在老坟时没向我未动手,为什么到了这里对我发难?\"宋宁的声音平稳,他冷静地问道。 “你不是喜欢充当正义的猫吗?这些物资需要一只猫来防老鼠,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选择。” “哦,你的比喻真是恰到好处,你们正像一群贪婪无厌的老鼠。”宋宁此刻不再掩饰他对耀清及其同伙的蔑视。 “工作愉快!”耀清带着一丝戏谑的语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在调侃着什么。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轻松自在,仿佛对眼前的状况非常满意。 “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耀清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这里的湿度非常低,你可能会感到非常干燥。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只脱水的猫。”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嘲讽,然后便大步走远了。 宋宁站在原地,看着耀清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 他当然明白耀清把他带回来的原因,那是为了方便进行无休止的折磨。 耀清似乎下定决心要让他在痛苦中度过每一天,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最终死去。 这种折磨是漫长的,而他只能默默承受,直到最后一刻。 除了纯粹的黑,防空洞内一片寂静,只有宋宁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还有扑通扑通的心跳。 这种黑与静,就连绝望都会被吞没。 耀清和他的同伴们将防空洞改造成了几个专门的储藏室,每个储藏室都存放着不同类型的物资:水、罐头、饼干以及粮食。在这些储藏室中,耀清特别将宋宁锁在了储存大米和面粉的储藏室内。 这显然是不想给宋宁留一个能多活几天的机会。 宋宁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仿佛空气中的每一粒尘埃都在压迫着他的肺。 被锁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无异于被判了死刑。但宋宁不想放弃,他开始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到逃脱的可能。 宋宁沿着墙壁缓缓移动,手指在粗糙的水泥上划过,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裂缝或机关。 不过,墙壁坚固得如同铁壁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在无声无息地流逝,宋宁的体力也在一点一滴地被消耗殆尽。 宋宁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袭来。 尽管防空洞里并不缺乏空气,宋宁却意外地感受到了缺氧后的种种反应。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无形的阻力作斗争。 心跳同时也在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这 宋宁淌了一身的冷汗,他挨着粮袋坐了下来,先稍微休息一下,恢复一些体力。 就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宋宁突然感觉,他的腰部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什么物体硌在他的腰部。 他转身,伸手摸了摸,发现粮袋子似乎有些不对劲,里面似乎有某种东西,那并不是粮食应有的感觉。 宋宁意识到,这发现可能对他有所帮助呢。 与此同时,耀清和他的同伴们正在外面欢庆丰收,平时他们都将这种掠夺称为丰收。 他们以为宋宁已经注定要在这黑暗中慢慢死去,却不知道他正在为了生存而奋斗。 第109章 藏在粮食包里的逃生工具们 口袋被压在底部,上面还堆叠着大约十袋粮食。 宋宁摸索着,将上面的粮袋逐一挪开,直到摸到那个装有异物的麻袋。 他的心跳加速,手指轻抚过麻袋粗糙的表面,仿佛能透过触感揭示其中的秘密。 解开麻袋口缝线,一股陈旧的谷物香气迎面扑来。 他伸手探入,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兴奋。 他将那物体缓缓地从麻袋中取出,没有光,他身上没有任何照明工具,只能靠手的摸索来判断。 宋宁的手指隐约触摸到一个工具袋。他逐一摸索,发现了军刀、扳手、打火机、钢筋钳,以及一把小型斧头。 有了打火机的光亮,宋宁能更清楚地观察到自己所处的环境。他迫切需要从这里逃脱出去。 究竟是谁将这些工具悄悄藏入粮食包中,而在这众多的粮包中,他竟然发现了隐藏其中的工具。宋宁心中感激地想,这一定是天意,天意如此啊。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一家三口之中的男主人吧。 想到这里,宋宁冲着一家三口最后被囚禁的方向,合着双掌拜了一拜。 他放走一家三口,冥冥之中,又让他在绝境中发现这工具的存在。 既然已经发现了这些有用的工具,那就应该充分利用它们。 火机和钢筋钳的存在,无疑为他的逃脱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宋宁迅速行动起来,开始动手剪切栅栏。 经过一番努力,他很快就成功地在栅栏上剪出了一个足够大的缺口,这个缺口正好适合他钻出去。 有了工具,逃离轻而易举。但这是第一步。 防空洞口处的门,用的可是在外的挂锁,他的工具在门里起不了多少作用,但运气继续跟着宋宁,当他推了推铁门时,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在为他的成功喝彩。 不知道什么原因,铁门没有上锁。宋宁轻轻地推开一条缝隙,探头向外张望。 宋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空气。 宋宁决定采取一条不容易被人所发现的路线来离开这个地方。 他选择从后院翻墙离开的路径。 那墙不算太高,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逾越的障碍,他有足够的能力轻松翻越过去。 正当他快步走向围墙,准备开始爬墙时,墙外突然传来了一些响动声。 宋宁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可能有情况发生,于是他迅速藏身于一片枯死的灌木丛中。 他低伏着身子,屏住呼吸,紧握手中的军刀,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刚刚蹲好,宋宁就听到扑通一声,有人从墙头跃下。 那堵墙的高度不过三米,所以这人的动作利索而敏捷,落地时声响不算太大。 紧接着,又是一个人跳了下来。宋宁心中充满了疑惑,这些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宁心想,这些人真是的,我急着出去,他们偷着进来,看这架势,来这里是想偷点什么走。 也许他们得知了防空洞里有物资。 管他呢,宋宁心里又想,偷光了也不关他的事,他要做的就是早点离开。 跳进来的两人,没有留意到宋宁的存在,他们向前院疾步而去。 宋宁心里继续嘀咕,难道是来找耀清他们那伙人的?看着这俩人跳墙头进来的架势,显然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宋宁决定不管这些,他先保护自己要紧,等这两人走的再远一点,他再翻墙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宋宁正准备一跃而出之际,一阵突如其来的哀嚎声从前院猛然响起,犹如锋利的刀片撕裂了夜的平和。 宋宁的心猛地一颤,他深知,那俩人的到来,让这个地方变得更加危险。 但好奇心却驱使他收回即将跳出墙外的双脚,他转过头,试图分析那哀嚎声背后的原因。 如果不是他被禁锢在防空洞内,或许此刻,他也会是那些哀嚎声中的一份子。 是继续前行,还是返身探寻?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宋宁重新跃下,朝着前院那哀嚎声传来的方向缓缓行去。 第110章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崩坏时代 屋内有火光,哀嚎声是屋里传来的,不知道有没有耀清。 此时的宋宁心中有种快意,放在过去,他大概会有一些不良心。 他藏匿于一堆破旧排椅之后,静观其变。 屋外聚集了七八个身份不明的人。 刚才所遇见的,那两位翻墙而入的人,可能是为了进院后打开大门。 尽管中医馆的门并不高大,但作为传统的中式大门,它坚固结实,尤其是那道木制插销,从外面开启绝非易事。 借着屋内火光的光亮,宋宁看到一个指挥中的身影很是熟悉,宋宁想了想,竟然是鬼市的中介者。 他的身影很好认,壮实,但腰背有点微微佝着。 这群人,显然是盯上了他们的这批物资,所以采用了和耀清他们相同的手段来进行劫掠。 宋宁心中充满感慨,末世的艰难环境中,无论选择何种生存方式都绝非易事。 结伴而团虽然能提供一定的保护,避免受到其他幸存者的欺凌,但同时也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目标。 可独自一人,会时刻面临着被其他幸存者威胁生命的危险。 无论怎样,末世的天空下,生存都是一道难以解答的难题。 屋里的哭叫声逐渐变得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浓烟,还夹杂着油腻腻的肥猪肉被烧焦的刺鼻气味。宋宁心中清楚,这些气味是从哪里传来的——那是耀清、老大以及其他队员们所在的地方。 中介者站在门外,用尽全力顶住屋门,不让任何人逃脱。在放火的那一刻,耀清和老大他们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对屋外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因此,他们最终死于自己的大意。全员酗酒,全员醉倒,全员都在这场蓄意纵火的灾难中失去了生命。 即便仅有一人保持清醒,情况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在防空洞中,宋宁已无力保住那些物资,他目前能做的,仅仅是尽力保护自己。 宋宁转身准备离开,接下来,中介者他们的团队将会开始搬运防空洞内的物资。 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导致了多人丧生,很可能不会选择在这儿定居。 果不其然,两辆经过改装的三轮摩托车相继驶入进来。 发动机的轰鸣声彰显着它们强大的马力。 中介者似乎无所不能,他们手中竟然还有汽油。 这群人等到火光逐渐减弱,哭喊声彻底平息后,这才朝着防空洞的方向前进。对于这里的状况,他们显然已经了如指掌。 大门无人值守,后院离防空洞太近,不宜再走后院。 宋宁趁大门附近无人,向门外走去。 前脚刚踏出门槛,宋宁就听见有一辆摩托正朝着这里飞速驶来,引擎的轰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宋宁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感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事件,本以为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没想到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这真是没完没了,命运总是不断考验他的耐心和勇气。 那就藏起来吧。 宋宁潜伏在中医馆侧旁的花箱后面。 之前不知道谁在这花箱后撒过尿,散发着难闻的尿骚味。 当摩托车轰鸣声渐近,宋宁的好奇心却如猫爪般难以按捺,他微微伸出头,透过花箱中枯死的枝叶缝隙窥视。 摩托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发动机的声音渐渐平息。 男人从车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借着灯光宋宁能看到,男子的身材并不高大,是个小个子,看起来像个孩子。然而,他却驾驭着一辆庞大的摩托车,这辆摩托车在他手中显得格外威猛。 这身影,就算化成灰宋宁也认得。 刘伟业的小儿子,刘皓天。 宋宁强抑制住自己想要冲出去掐死他的冲动。然而,他意识到,中介者与刘皓天显然是同谋。如果他现在暴露自己,肯定会对自己不利。因此,他决定暂时忍下这口气。 这个团伙的势力,显然比耀清他们更为强大和根深蒂固。 夜色逐渐变得稀薄,天际开始泛起微光,黎明即将到来。 等刘皓天进入中医馆,宋宁抓住机会立即离开,在离开的同时,他还不忘推走了刘皓天的摩托车,他用这行动来嘲笑刘皓天的疏忽。 习惯了横行霸道的刘皓天,恐怕也未曾料到他的车竟会遭窃。 宋宁审视了油量表,显示这辆车至少还能行驶超过二十公里。 在疾驰中,天色渐亮,宋宁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飞驰的感觉了。 在此之前,他并不会骑摩托车,这实际上是他的第一次骑行经历。 原来骑摩托车也不难。 宋宁伸手探入衣袋,确认那瓶维生素依旧安然无恙地存放在那里。 事实上,在耀清将宋宁锁进防空洞之前,已经对宋宁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宋宁身上的打火机和手电筒均被耀清没收。 不过,当耀清发现这瓶维生素时,他用耍弄的口吻说道:“你就靠这些维生素来活命吧。”他没有将这瓶药带走。 宋宁前往的方向正是琪琪那里,不是他有脸回去,他是想悄悄将维生素放在琪琪那里再离开。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宋宁遇到一个壮汉,壮汉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显然装满了生活物资。 听到摩托车声,壮汉回过头,他举起手中的撬棍。 借着天色的微明之光,宋宁看见撬棍上沾染着血与一撮毛发,黑色的毛发。宋宁心中一惊,这壮汉刚刚杀过人。 宋宁灵机一动,他迅速地将车停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然后,他像个投降的士兵一样,缓缓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大哥,您千万不要误会,”宁灵急忙解释道,“看样子您似乎需要这辆车来拉走您携带的东西。这些东西看起来实在太沉重了,有了这辆摩托车,您一定会轻松许多。只不过,我实在是快要饿死了,您能不能用一口吃的来换这辆车呢?” 壮汉站在那里,沉默不语,似乎在深思熟虑。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但同时也流露出一丝疲惫。显然,宁灵的提议让他陷入了思考。 片刻之后,壮汉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吃的?你真以为我会相信你?” 宋宁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诚恳:“大哥,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您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没有武器,也没有任何威胁。我只是想换点吃的,毕竟我在这荒郊野外已经饿了好久。” 壮汉的目光在宋宁身上扫视了一番,似乎在评估他的话是否可信。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缓缓放下手中的撬棍,但依然保持着警惕。 “你连口吃的都没有,哪里来的这辆车?”壮汉又警惕地问。 “我偷的,这附近有鬼市,想必您也知道,我打算用这辆车来交换一些吃的,毕竟车不能吃,这油跑干了,车也就不能用了,不过现在我撑不到去鬼市了,我快饿死了。” 说完,宋宁装出一种饥饿到痛苦与抽搐的样子。 “好吧,”壮汉有些相信宋宁了,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他的松动。 “我可以给你点吃的,但你得帮我把东西搬到摩托车上。” 宋宁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保持着谨慎:“没问题,大哥。我这就来帮忙。”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壮汉从一旁的树丛中拖出几个沉重的麻袋,他抢到的物资可不止一包。 树丛里,有两具尸体,他们刚刚死去,头部的鲜血还在汩汩向外流着。 有一具尸体的脑袋已经面目全非,宋宁认识到,壮汉撬棍上的毛发,正是来源于这一具尸体。 宋宁则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搬到摩托车上。 完成搬运后,壮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宋宁:“拿去吧,别再烦我。” 宋宁接过饼干,感激地说道:“谢谢大哥,祝您一路顺风。” 壮汉没有多说,骑上摩托车,发动引擎,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宋宁则坐在路边,打开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他知道,今晚的经历将是他一生中难以忘怀的一页。 宋宁边吃边想,这个体力虽好,但头脑不怎么灵光的壮汉,从他那充满好奇和兴趣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那个神秘莫测的鬼市充满了向往。 用不了多久,他肯定会骑上摩托车,前往那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因对于没有汽油来源的壮汉来说,即使他摩托车再怎么性能优越,在他手中也难以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所以不如前去鬼市用车换别的物资。 而到了鬼市,才是壮汉灾难的开始, 刘皓天、中介者,格格巫......他们都是一伙人,整个鬼市可能都是属于他们势力范围内的,壮汉到了那里,将是一次有去无回的冒险。 宋宁吃完饼干,感到体力恢复了一些。 他身后的不远处,躺着这饼干原主人的尸体,头颅破裂的那一位,此时身上的血已经淌干了吧。 不过宋宁很坦然,他用他的方式为他俩报了仇,吃下肚的饼干,就当作他俩付出的报复酬金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要继续前行。 第111章 带着出芽的种子再次前往 鬼市 远远地,宋宁看见了那片菜园。 不过如今已经不能用菜园来称呼这块地了。 应该叫荒地。 时间流逝,立夏早已悄然远去,在末世的混沌中,季节的更迭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宋宁不再记得日期,更无法感知时间的流转,每一天都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再走近些,宋宁发现地里竟然长出稀稀落落的几根草,仅仅那几根,就像一个秃子头顶仅剩的一两根头发一样,但也足够让宋宁的眼睛感觉到一点点绿意洗过的舒适。 植物几乎都向这个世界告别了。 在一年前,这一带还是生机盎然着,可如今,农田荒芜,作物枯萎,曾经的丰收景象早已不复存在。 田边曾经为农人们遮风挡雨的农舍,如今也只剩下残垣断壁,末世的残酷与无情一览无余。 推开虎扑小队的院门,院门虚掩,宋宁走了进去,景象如此熟悉,黄毛,琪琪,江华......之前的欢声笑语似乎还在这里。 宋宁并未察觉,泪水正沿着他的眼角悄然滑落。 对不起,大家,宋宁心里在说,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心里一遍一遍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踏入屋内,显而易见,这里已经许久无人问津。然而,宋宁的目光被一个铁炉所吸引,那是乡村中常见的烧柴炉子,其火力之猛烈,令人印象深刻。 宋宁走过去,他将手凑近炉膛。余烬犹温。 宋宁心中一喜,还是有人在这里生活的。 洗脸盆的毛巾架上,毛巾挂得整整齐齐,这正是琪琪的风格,她喜欢整齐,就算一块用到快要淘汰的抹布,她也会将它叠成豆腐块般的整齐。 宋宁的眼中仍闪烁着泪光,但他含泪微笑了。感觉到琪琪安然无恙,这个消息足以让他感到无比的喜悦。 琪琪的气息,随着他的确定,似乎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琪琪喜欢用一种虽然很便宜,但也是有了上百年历史的国货老牌子。 宋宁将维生素放置在饭桌上,这是琪琪一进屋便能立即注意到的位置。 随后,宋宁仔细地打量过一遍屋内的环境,这才转身离去。 现在,他要动身前去鬼市。 他的背包里,有一盒装在试管里的种子,帮着壮汉搬运麻袋时,从撑开的麻袋口掉出来的。 看起来,是根据实验需要并在进行中的玉米种子,主要测试种子的发芽率的。 宋宁举起瓶子,仔细地观察,他欣喜地发现,有几粒玉米种子的外壳已经微微裂开,露出了一点点芽尖。 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宋宁都没能见到能够萌发新生命的植物。 曾经生机盎然的植物景象已不复存在,现在放眼望去,所有植物似乎都丧失了活力,要么枯萎凋谢,要么显得毫无生机。那些种植者满怀希望播下的种子,也无一例外地失去了它们应有的生命力,没有丝毫发芽的迹象。 植物正濒临灭绝。 然而,瓶中萌发的玉米种子象征着什么?它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植物生长的希望或许就蕴藏在这微小的瓶中,因此,它不仅是无价之宝,也可能是地球上最后的希望。 可是,这么宝贵的种子到了他的手里,也未必能够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由于缺乏足够的经验和知识,他担心这些已经发芽的种子会在他手中夭折。因此,他决定寻找专业的种植专家来接管这些种子。 或许,他还能通过这些玉米种子换取一些他迫切需要的生活必需品。目前,他身上仅存的一瓶纯净水是他唯一的财产。 鬼市,是最好的交易场所,也许在那里,他能为这些种子找到舍得托付的人。 他的步伐轻松,朝着神秘莫测的鬼市方向前进。 他并不担心会被熟人认出来,尤其是他的那些死敌,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决定在踏入鬼市之前采取一些必要的伪装措施。 就像一些奇装异服啦,或者佩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等等,因为在鬼市这个地方,这样的装扮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很多人都会选择一些独特的服饰来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仿佛化作一滴水融入大海,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记得上次和耀清一起去鬼市的时候,他见过一个穿着海绵宝宝道具服的人正在交换他的一只活鸡。那个人的装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在人群中划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他的鸡也非常配合他,每隔一两分钟就会咯咯叫两声,就像被定了时,却又是一只活体招牌广告。 还有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宋宁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但他的手指白嫩修长,看起来像一个男士的精致的手,末世之前,不知道他是做什么职业的,也许是钢琴家,或者是提琴手,总是和艺术是有点关系的。 狐狸面具人正在试图交换他的一只名表。 那只名表在末世之前确实价值不菲,但在末世,它的价值还不如一只鸡蛋。人们对于奢侈品的需求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对基本生存物资的渴望。 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人似乎还沉浸在过去的辉煌中,试图用那只名表换取一些食物或其他必需品,他将那只表高高举起,以便让更多的交换者们看到,但周围的交换者都对他的交换物根本不感兴趣,甚至有些不屑一顾。 末世的背景下,曾经的奢侈品已经变得毫无价值,人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在废墟中找到下一顿饭。 当时宋宁虽然离面具面具人很远,鬼市的灯又犹如萤火虫的微光,但宋宁还是看见面具后那双眼睛渐渐随着失望的加深而暗淡。 就像一颗消亡的恒星。 如果宋宁不运用面具,他的面容是非常具有辨识度的。 幸存下来的人虽然不少,但他的脸几乎被毁容,有着毁容脸的幸存者可不多。 寻找用于伪装的道具倒也不难,镇上的影楼里就有众多奇异的服饰。 在前往鬼市之前,宋宁先行前往了摄影工作室。 第112章 鬼市之夜遇见久违的啤酒 挑来挑去,感觉件件都不适合他,尤其是一件仿豹皮的皮草,宋宁将它披在身上对着镜子照了照,他想起“穿豹丁”这个成语。 说的是晋国的公子重耳在逃亡的途中,为了掩人耳目,穿上了豹皮。 如果他也以这一身出现在鬼市,那就是现代版的穿豹丁,他的仇家,会当场将他撕成碎片。 化妆室前的凳子上,摆放着女士专用的防晒面罩。 这一发现让宋宁眼前一亮——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既简便又高效。 宋宁对着镜子戴上防晒面罩,他在镜子里审视自己,镜中的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连脖子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在面罩的嘴部位置,还巧妙地开了一条细缝,这种看似奇特的设计实际上非常实用。 便于喝水,还有吸烟。 宋宁对这款面罩感到非常满意,它不仅能够有效地遮挡他的面部,避免暴露过,而且这种设计并不会引起周围人的过分关注,让他在人群中保持了一定的隐私和安全感。 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效果。 看看窗外的天色,时间也不早了,等走到地方,差不多也是鬼市热闹的时候了。 大约是深夜两三点钟,宋宁没有佩戴手表,他只能大致估算出时间,这时他终于到达鬼市。 在鬼市的角落,竟然隐藏着一家售卖鲜酿啤酒的酒摊。宋宁的目光落在了玻璃杯中泛着泡沫的啤酒上,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渴望,想要品尝这杯中之物。尽管在这之前,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他极少喝酒。 学生时代,他喝过几次啤酒,但也仅仅几次而已。 交易规则同样遵循置换原则,除了种子,宋宁并未携带多少能够被幸存者所接受的物品, 宋宁犹豫片刻,他决定用他的工具钳来交换一杯鲜酿啤酒。 酒摊老板接过宋宁递来的工具钳,仔细端详了数次,确认这是一件得心应手的好工具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能换取几杯?”宋宁小心翼翼地询问。 在鬼市,交换的规则是不存在的,一切皆取决于双方的协商。 双方乐意的话,一辆自行车或许能换来一枚棒棒糖。 “你还想再换几杯?这酒的原料越来越难搞到,今天能喝到,明天就不一定有了。”酒摊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用玻璃杯从酒桶里接了满满一杯啤酒,小心翼翼地将酒放在宋宁面前的长条桌上。 那长条桌看起来也是将就与凑合的,一块木板,两边搭在砖头块上,就这样临时拼凑成了一张小长桌。 酒香弥漫。 宋宁低头看着那杯泛着金黄色泽的液体,泡沫细腻地覆盖在表面,仿佛一层轻纱。 酒香气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的烦恼。 宋宁将酒送到嘴边,通过面罩的缝隙喝了一口酒。 “这酒确实不错。”宋宁抬起头,微笑着对酒摊老板说道。 虽然老板看不见他的笑。 老板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自豪:“除了我这里,别处你再也喝不到这种酒了。” “酿酒的原材料怎么解决的?”宋宁好奇地问,毕竟现在粮食很难得。 “我之前是开面包店的,当时囤了不少碎掉的,边角料的面包干,酒是用面包干和干啤酒花的叶子做的,如果有蜂蜜的话,这酒的口感会更好,可惜如今找不到蜂蜜。” “就是说,等原料用光了,这酒也就停产了?”宋宁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遗憾。 老板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那可不是, “那有没有考虑过寻找替代品呢?”宋宁试探性地问道,他不想看到这么独特的酒就此消失。 老板摇了摇头:“无可替代。” 长凳旁分别坐了好几个来喝酒的幸存者,他们的交换物五花八门,当然,换到手中的酒也是不同的,或多或少,有急性子的,将一只口腔溃疡喷剂换来的半杯酒一口气全都倒进了肚子里。 末世之前,一定是酒鬼,酒鬼喝酒都是这般,不细品,一股脑的向嗓子眼里倒。 宋宁觉得这次交换中酒鬼是吃了亏的,末世里因为各种原因,很多幸存者都有口腔溃疡的毛病,这喷剂非常抢手,却换来了半杯啤酒。 宋宁则不然,他缓缓地啜饮着,另一个原因是他想观察这鬼市中是否有人值得他信赖,以托付这颗发芽的玉米种子。它需要一个了解其特性的知音。 只有这样,它才能健康长大。 “致敬人类的美好,啤酒!”一个胖子举起了他手中的啤酒。 末世里很少有这么胖的幸存者。 不过,宋宁看出胖子的肥胖是身体健康出了大问题。 “你少喝,或者喝慢点,小心喝死了。”酒摊老板说。 “我这身子,活一天就是占一天便宜。”胖子说道,他喝了一口酒,脸仰起,闭起眼睛,似乎在享受,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 “你这水肿,越来越明显,这胸里的肿瘤又大了吧?”酒摊老板皱着眉头说。显然他和胖子是熟悉的。 “肯定大了。”胖子捶了捶他的胸口,“我感觉它都有种向外扩张的想法,就跟异形一样,马上都能破胸而出了。” 宋宁在一旁静静地听,这也属于病人的症状描述,宋宁很清楚,这胖子没几天了。 胖子又是一大口酒,这一口他将啤酒干到底朝天。 接着胖子艰难地站起身。 “我走了,伙计,如果这几天见不到我,你就去我那里一趟,把发电机拉回来,补你酒钱,我知道我欠了多少。” “知道了,不再来一杯吗?”酒摊老板举起杯子,示意胖子再喝点过过瘾。 “不啦,对我来说这是浪费。”胖子大大咧咧说道。 胖子扬扬手,他走得很慢,走几步还停歇一下。 酒摊老板没说再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胖子慢慢走远。 宋宁却看到他眼神里隐藏的泪光。 “你和他很熟悉。”宋宁在一旁说道。 “我哥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酒摊老板轻声回答。 他手中的玻璃杯们叮当作响。 他假装手下很忙的样子,其实是想找点事情做缓解他内心的不平静。 都是重情义的人,也许,他是玉米种子的合适人选呢?宋宁心想。 能不能拜托于他呢,或者通过他找一个适合的人? 宋宁喝着酒,正在心想着,这时有人突然在他面前坐下。 第113章 根据那瓶维生素她在鬼市找到他 是琪琪,正气呼呼地盯着他。 “来一杯。”琪琪将那瓶维生素放在桌子上,她的力气很大,动静声可不小,旁边坐着喝酒的几个人同时吓了一大跳。 “你这,只能半杯。”酒摊老板看了一眼维生素说道。 “行,快拿来。” “你喝什么酒。”宋宁低声说。 “你能喝,我怎么就不能喝。” “你是女孩子。” “得了吧,之前我跑车的时候,只要是不开车,哪次不是五瓶啤酒打底来解乏。” “好吧,我记起来了。” 在琪琪的父亲生前,他的酒量就相当惊人,而她的母亲有时也会小酌几杯。因此,在众多女孩中,琪琪的酒量显得尤为突出。 “但是,这药我是希望你用来吃的,不是换酒的。” “给了我,我想怎样处理就怎样。”琪琪依然赌气说。 “你的溃疡,好点没?” “本来是好些了,可是让你这一气,又严重了。” 宋宁想了想,情绪确实会间接的造成口腔溃疡的加重,他不敢看着琪琪的眼睛,只好默默点点头。 “那么,我向你表达我的歉意。”宋宁诚恳地说道。 “仅仅道歉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希望我如何弥补过错?”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离开?”琪琪要求宋宁解释原因。 “我无力懦弱还连累旁人,没脸回去。”宋宁实话实说。 “你这样想,真是让我失望。”琪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失望。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宋宁的声音低沉,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你总是这样,一遇到问题就逃避,从不面对。”琪琪的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我明白,我明白。”宋宁重复着,他知道自己无法辩解。 “你明白?你明白什么?你明白我一个人有多难吗?”琪琪的声音开始颤抖,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酒摊老板把酒放在琪琪面前的桌子上。 琪琪一把拿起,一饮而尽。 “对不起,琪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宋宁的声音哽咽,他感到自己无比的无能。 “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那你有想过我怎么面对你吗?你有想过我一个人承受了多少吗?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我就一直留在那里,有一天,房子里进了别的幸存者,他们来势汹汹,我只能藏在房顶上,他们刚走,我就踩滑了摔下来,我的手骨折了,没有药,我就硬撑着,我的一只手现在已经残疾了。”琪琪终于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很抱歉。”宋宁的声音充满了悔意,他伸出手想要握住琪琪的手,但又犹豫着。 “抱歉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我需要的不是你的抱歉。”琪琪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她凶巴巴地说道。 “我……我会努力弥补的。”宋宁终于鼓起勇气,握住了琪琪的手。 他握住的那只手,正是琪琪摔伤骨折后,无奈之下只能靠它自己愈合的左手。 很明显的骨折错位后的畸形愈合,宋宁明白,琪琪手的功能,已经失去了很多。 琪琪的手在宋宁的手中微微颤抖,她的眼泪终于不再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滑落。宋宁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紧紧地握着琪琪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歉意和关怀都传递过去。 “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的手完全康复。”宋宁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琪琪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宋宁,她的心中虽然还有怨气,但看到宋宁真诚的眼神,她的心渐渐软化了。 “完全康复之后呢?”琪琪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继续保护你。”宋宁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酒摊老板在一旁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见过许多来来往往的客人,但像宋宁和琪琪这样情感纠葛的却不多。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收拾他的酒摊,给他们留下一些私人空间。 琪琪擦了擦眼泪,她知道宋宁的道歉是真心的,但她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她慢慢地抽回了手,拿起酒杯,玻璃杯里还剩下几滴酒,她一滴都不想浪费。 “我们先回去吧,我帮你处理一下手。”宋宁提议道。 琪琪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的手需要专业的治疗,而宋宁的陪伴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两人起身离开酒摊,天色又快要微明了。 “要不要我背着你走,像小时候那样?”宋宁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和琪琪还是孩子时的情景。 琪琪喜欢被他背着,享受被疼爱的感觉。 琪琪没有回答,她还赌气,所以这会儿不想和宋宁说话,不过,她的心里已经不再那么怨恨。 她知道,宋宁的回归,是新的,好的开始。 第114章 是农民的后代,那么自己种玉米咯 宋宁和琪琪迁移到了一个新的地点。 末日的环境下,安全才是首要的考虑因素。 他们挑选了一间位于县城中心的小型住宅,住宅包含一个阁楼。 小居室的条件简朴有限,但宋宁和琪琪看中阁楼的位置,阁楼窗户给他们提供了很好的视野。 这是一个有利位置,他们能够随时观察到四周的情况,确保没有潜在的危险逼近。 宋宁在阁楼上布置了一些简单的陷阱和警报装置。 接着又利用一些废旧家具和木板,搭建了一个隐秘的储藏空间,可以用于存放食物,即便有不请自来的访客闯入,他们也不易察觉到物资储备的存在,当然,这个空间同样可以作为躲避的场所。 琪琪将房间整理干净,她将窗帘进行了重新改造,加厚并加宽,避免室内光线外泄,引起外界的注意。 在搬来新住处的一周之后,天空突然变得阴沉,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倾盆大雨。 这场大雨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持续了好几天,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在雨水之中。 幸运的是,宋宁和琪琪在搬家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从先前的居住点带来了足够多的食物,这些食物足够他们使用十多天的时间。 这样一来,即便是在这持续的大雨中,他们也不用担心食物短缺的问题,可以安心地等待雨过天晴。 雨一直下着,宋宁和琪琪坐在窗边,用这时间来观察着四周的景象。 街上的下水道无人清理,一连几日的雨水,已经深至半人高,就像一个迷你的街道湖泊。 天空呈现出灰黑色,仿佛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困局,显得格外神秘且阴沉。 树木在风雨中摇摆不定,去年的枯叶被风吹落,随波逐流。 在这段时间里,宋宁阅读了几本书籍。他已经很久没有翻阅过书页了,当他再次读书时,竟然有了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即便是在下雨天,坐在阁楼窗边的他们还是能够看见幸存者的身影,没有结伴的,都是孤独地一个人。 无论是身披破旧的雨衣,还是举着一把伞,这种天气,雨中的跋涉总是艰难无比的,为了寻找食物,即便在这样的天气里,也不得不外出,这让宋宁和琪琪看了,有种爱莫能助的伤感。 由于他们的食物储备非常有限,这意味着他们每天不得不非常节俭地度过每一天,没有多余的能力去帮助其他人。 他们仅剩下一些水、罐头以及一袋带有冻干水果的麦片。 尽管食材非常简单,但琪琪却非常享受她和宋宁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她会将麦片倒入碗中,然后将鱼罐头从罐头盒中取出,精致地摆放在盘子里,就像在制作米其林美食。 因为有了宋宁,这样的环境中,琪琪还是努力地寻找生活的乐趣和满足感。 只是她的手,断裂的地方已经长满了骨痂,已经没逆转的可能了。 发了芽的玉米种子,那些小小的芽尖又长出来了一点点,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生命的顽强和希望。 琪琪小心翼翼地将装有这些种子的瓶子拿在手中,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感受着这久违的生命力,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兴奋与满足。 她好像又看到了丰收的玉米田,老家乡村的玉米田,无边无际,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玉米们的天下。 而宋宁,已经放弃了寻找合适的托付人的想法。 他决定亲自承担起种植这几粒发芽的玉米的责任,不再将玉米种子托付给他人。 他的自信,源自于琪琪的鼓励和支持。正是琪琪的话语与信任的眼神,给了他勇气。 宋宁开始相信自己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琪琪说:“为什么要找其他人呢?咱们不就是农民的孩子吗?还有谁比咱们更适合这个任务呢?” 琪琪的话打动了宋宁的心,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能力和潜力。 虽然宋宁也明白,种植是一门深奥的学问,他并没有掌握这门学问和相应的技能,但琪琪的话确实有道理,毕竟他们的老祖宗们,都是凭借着一种执拗的信念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一步步摸索出种植的经验。 这些经验经过一代代的传承,虽然没有系统的理论支撑,却蕴含着无数的智慧和实践的精华。 宋宁感觉,或许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更需要的是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和对种活这些种子的信念。 当然,最好还有上天给予的运气。 这雨下了整整一周才停下来,宋宁和琪琪忙碌起来,除了寻找水源,还要找适合玉米种子生长的土地。 玉米这种农作物最适合在春季进行播种,因为春季的气候条件对它的生长非常有利。 可是现在已经是夏季,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他们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他们还准备进行一次冒险,因为他们心里也没数,夏季种玉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可是,发芽的玉米种子已经不能再继续待在瓶子里了。 这些种子已经开始了生长的过程,它们急需土壤来继续生长,否则可能会因为缺乏足够的空间和养分而停止生长,甚至死亡。 因此,他们必须尽快将这些发芽的种子移植到土壤中,让它们能够在适合的环境中继续生长。 宋宁和琪琪每天清晨出发,背着沉重的背包,宋宁怀揣那瓶仿佛刚刚睁开惺忪之眼的玉米种子。 他们穿行在一片片荒芜的土地上,心中怀着希望,试图寻找那些曾经被雨水滋润过,从而重新焕发生机的土壤。 可是,有没有生机,要由植物说了算,所有土地上的生机似乎早已被剥夺,所有的土壤都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看不到任何活着的植物,荒凉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死于饥饿的鸟类。 这些可怜的鸟儿瘦得皮包骨头,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它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体已经变得如此消瘦,以至于骨骼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悲惨。 有些幸存者最终还是未能逃脱无情的命运。 宋宁发现一个同样消瘦如骨的男子,面朝下的倒卧在田野之中,他的手指深深地插入泥土,仿佛试图从大地中挖掘出一线生机。 显然是饥肠辘辘,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仿佛在土壤中看到了红薯或土豆,因此急切地开始挖掘。 琪琪踏进一户农家的小院寻找农用工具。 刚走进屋内,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令人窒息。琪琪不禁捂住了鼻子,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恶心,昏暗的房间里,她发现了一幕令人痛心的景象。 一对父女静静地坐在餐桌前,仿佛在进行一场永远无法结束的晚餐。女孩的身体已经腐烂,趴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握着她的小杯子,里面只剩下一点浑浊的水底。父亲则仰面躺在椅子上,脸上凝固着痛苦的表情,仿佛在临终前经历了无尽的挣扎和绝望。 琪琪的心瞬间被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无助所笼罩。她感到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感受到了这父女俩生前的绝望和无助。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闻声而来的宋宁看见这一幕,脸色凝重地找来一张床单,默默地盖在父女俩的身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天的寻找,他们终于在一片低洼地发现了一块肥沃的土地。雨水的冲刷使得这里的土壤松软而富含养分,正是种植玉米的理想之地。宋宁和琪琪立刻开始动手,清理杂草,翻耕土地,播种,浇水,按部就班地进行。 这块土地距离他们的住所并不遥远,他们每天往返一两趟是完全可行的。 尽管不到十粒种子,但宋宁还是用竹竿和麻绳构建起简易围栏,他将种子的种植区域圈起来,这样能够防止动物的侵扰。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如今都深陷于令人畏惧的饥饿困境。玉米种子遭受破坏的风险实在太高。 清晨播下种子,到了夜晚,宋宁和琪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们的心,被田里的玉米种子所牵挂着,于是两人决定不再尝试入睡,他们前往播下玉米种子的土地。 月光特别好,月光的照耀下,田地不怎么美好,田地依旧保持着它那死去已久的衰样。 土壤覆盖在玉米种子之上,种子怎样了呢?宋宁和琪琪很想知道,但他们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在末世,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好事稀少,而坏事却频繁发生。 第115章 死去的玉米种子与复活的鱼鳞 不是所有的期待都能实现,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不是所有的祈祷都能被神明听到……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按玉米的生长周期,种子应该开始发芽了。 宋宁和琪琪每天黎明时分都会来到田边观察种子有没有出芽。 第四天清晨,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来到田间的宋宁和琪琪惊喜地发现,有一粒玉米的位置,土壤表面微微隆起,似乎是小生命在其中蠢蠢欲动。 其他几粒玉米的位置,却是毫无反应。 但这也足够让宋宁和琪琪兴奋不已,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又是两天过去,土壤隆起的地方还是老样子,没有半分变化,宋宁和琪琪开始有些焦虑,他们担心种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继续坚持两天之后,宋宁和琪琪决定不再等下去。 琪琪的注视下,宋宁用一根树枝挑开隆起的土层。 玉米种子的旁边躺着一只甲虫。 它也发现了这块地方,遇见了玉米种子,同样满怀期待地希望它能够发芽。它选择在土层下安家,紧挨着玉米种子,仿佛这样日子就有了盼头。 毕竟,没有活着的植物,它也难以继续生存。 可是种子并未如他们所愿地生长。原本已经萌发芽头的地方,微小的芽头已经枯萎,干涸得如同发黑的小舌头,毫无生命的迹象。 甲虫见土层被掀开,它吓得一动不敢动,企图用装死来逃过这场被发现的劫难。 宋宁和琪琪虽然感到失望,却无意为难那只甲虫。 在这个时代,能遇到一只甲虫实属不易。 玉米种子的枯萎也不能怪罪于它。 自从将玉米种子播种之后,发芽的位置始终未见任何变化,这表明玉米种子在种植入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败了。 末世的阴霾,强烈的挫败感,再次降临在宋宁和琪琪的头上。 不用细想,之前所有的经历,哪次又不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好的事情,成功的事,似乎一件都没有。 宋宁细心地将翻起的土层覆盖回甲虫的身上。 他不愿甲虫也感受到种子无法萌发的绝望,让它依偎在种子旁,怀揣着希望继续守候。 在绝望降临之前,它至少还能享有等待中的那份宁静。 宋宁又将其他几粒玉米种子扒拉出来看了看,毫无例外,芽头全都枯萎发黑。 至今,全军覆没。 宋宁和琪琪坐在田埂上,周围是枯萎的树木和荒芜的土地,看着毫无生机的土地,两人心中充满了无奈与迷茫。他们曾经满怀希望,幻想着玉米的成长与收获,可现实却一次次地将他们打回原形。末世的荒凉与孤寂,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们的无能为力。 “植物不生长了,人类要灭亡了。”琪琪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说道。 宋宁紧握着琪琪的手:“总会找到办法的,就算咱们不能,肯定有幸存者正在想法让农作物重新生长。” 他们沉默了片刻,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沉重。 食物越末日,食物越来越难找。 如果农作物的生长进程继续停滞,种子不再发芽与成长,那么食物储备将会减少到所剩无几,生存挑战越来越严峻。 有时,宋宁与琪琪搜寻一整天,也难以找到任何食物。 有时会一连几天吃不到像样的食物。 琪琪与宋宁的身形,变得消瘦至极,皮肤下面,仿佛只剩下了覆盖在骨骼上的薄薄肌肉,脂肪已全然不见,它已被彻底消耗。 但寻找还是要继续。 他们在一处农贸市场卖鱼的档口,发现了一篓子风干的鱼鳞。 卖鱼的人在杀鱼时会噌噌地将鱼鳞刮掉,鱼鳞就这样丢弃一旁。 这个发现让琪琪眼睛一亮。 一条鱼的鱼鳞微不足道,一篓子鱼鳞那可是宝贝。 “今天有好吃的喽!”琪琪开心地说。 “就这?这是什么?鱼鳞吗?”宋宁认了出来。 “嗯,它对女性来说更加友善。”琪琪开心地回答说。 “为什么?” “它可是胶原蛋白的超级来源呢!你是学医的,知道胶原蛋白对女孩的皮肤有多重要。这鱼鳞经过处理,就是富含丰富的胶原蛋白的好食物,能帮助肌肤保持弹性和紧致。”琪琪继续解释。 “这样啊。” “嗯,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在我们家里吃饭时就有这道菜吗?”琪琪问。 “想不起来了。”宋宁老实回答。 “脑子好健忘,那可是我奶奶做的拿手菜,鱼皮冻。” “啊,想起来了,就像果冻一样,吃起来q弹的,还加了葱花和青椒芫荽什么的。” “对的,就是那道菜,我们家里以前经常吃,不过奶奶去世后就没有人再做这道菜了。” “你这一说,我想起那道菜的滋味了,我记得当时我怎样都不相信它是鱼鳞做成的,我坚信鱼鳞吃下肚子会刮伤肠子,而那道菜是凉粉,你们用凉粉来哄我的。” “坏心眼子。”琪琪嗔怪道。 “不是年龄小,不懂嘛。”宋宁为自己开解。 “唉,不过胶原不胶原的现在也不重要了,能滋补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走啦,回家,今天有好吃的。”琪琪快乐地说。 这是这些天以来,她最快乐的时刻,就像一个得到一根棒棒糖变得很开心的小女孩。 琪琪利用过滤后的雨水仔细清洗鱼鳞,清洗完毕后,她开始将鱼鳞浸泡起来。宋宁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 琪琪将装满鱼鳞的篓子背回了家,这些鱼鳞的重量加起来足有十来斤重。 不过现在天气炎热起来,琪琪认为需要细水长流地吃下这些鱼鳞,她决定每次现做,吃多少做多少。 “我曾经读到过一个故事,说旧时的江南地区,富裕家庭娶新娘时,会在新娘进门的第二天让她做一道鲥鱼。如果新娘直接刮去鱼鳞,就会遭到旁人的嘲笑。有一户人家迎娶了一位新娘,她在众人面前刮鲥鱼鳞,因为鲥鱼好吃在于它的鳞,所以一旁的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满。新娘对他们的不满不以为然,在刮下鱼鳞后,细心地将它们排列整齐,并用细线串起来,最后又铺回鱼身上。人们惊讶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新娘解释说,在享用鱼时只需轻轻提起线来,这样既不会影响鱼的美味,又方便食用。众人听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何为真正的豪门风范。” “可是,他们娶这个新娘子进门前,难道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大户人家孩子吗。”琪琪不解地问。 “我觉得,可能是通过这个方法判断大户人家有没有没落吧,毕竟没落了是不能这样吃鲥鱼的,平时也就家常便饭而已。” “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大户人家的女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会被爸妈送到厨房接受厨房教育的。”琪琪摇头说。 看起来,琪琪并不喜欢这个故事。宋宁了解她,她像个男孩,更喜欢那些充满奇幻和冒险的故事,而不是这种充满生活琐事的描述。 不过,女性往往从女性的角度出发去理解和考虑问题。 在富裕的家庭中,通常会雇佣专业的管家和仆人来处理日常琐事,诸如刮鱼鳞和烹饪鱼类这样的工作,自然不会由家中的千金小姐来承担。 将鱼鳞泡软后,接下来便是下锅烹煮,这一步骤需要消耗大量的柴火。 由于缺乏自来水、煤气和电力资源,尽管宋宁他们已经安装了太阳能发电设备,但那点电力仅足以供应照明使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柴火仍然是主要的烹饪能源。 当鱼鳞煮成一锅浓稠的鱼鳞汁时,去火,此时的鱼鳞汁需要在锅中静置一整夜。 深夜,琪琪起床好几次,她走到锅边查看,毕竟这是她首次制作鱼鳞冻,她很怕会失败。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早晨,鱼鳞汁已经凝固得如同果冻一般。 琪琪欢喜地将鱼鳞冻挖出,盛放在盘中。 就是家中调料有限,只有盐与酱油,琪琪就用这些简单的调料来调味。 她端着鱼鳞冻请宋宁品尝时,心里还是没有底的,可宋宁将鱼鳞冻送到嘴里,细细咀嚼两口之后,宋宁发现,即使缺少调料,可鱼鳞冻爽口滑嫩,还带有鱼肉的自然清香,完全没有腥味。 “天呢,这也太好吃了吧。”宋宁没等咽下鱼鳞冻,便惊呼起来。 琪琪彻底放下心来,她眉开眼笑,用筷子也夹起一块鱼鳞冻送入嘴里。 第116章 牙疼这个杀手找上了 他 宋宁的牙开始找事了。 之前挺懂事的牙,现在变得越来越不听话。 起初只是偶尔隐隐作痛,像是在提醒宋宁它们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疼痛变得愈发频繁,宋宁发现,牙疼这种事,是喜欢在深夜里突然发作的,正在熟睡时,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刺痛,像一把偷袭的剑,猛然插向他的心脏,疼痛让他从梦中惊醒。 接着来,一夜都是辗转反侧,宋宁既疲乏又困倦,他试图找到一个能够睡着的姿势,但那疼痛仿佛有生命一般,更像一个杀手,紧随其后,不肯放过他。 宋宁开始尝试各种方法来缓解这种折磨。他用温盐水漱口,希望能消炎止痛;他尝试用凉毛巾敷在脸颊上,试图让那颗叛逆的牙齿冷静下来。他还找到了花椒含在疼痛的位置,但牙痛没用多久就战胜了花椒的作用。 如果有牙医就好了,宋宁忍着钻心的疼心想。 又是一个深夜,牙齿的疼痛逐渐蔓延到整个头部,疼痛也在攻城略地,先是占领口腔,接着是他一侧的腮,后来是半张脸,现在,是整个头部,将来还会继续发展。 想到这里,宋宁感觉他不想努力地继续活着了,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接着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可是想到隔壁房间熟睡中的琪琪,宋宁还是压制住疼痛带来的呻吟声。 宋宁回到床上,试图再次入睡。然而,疼痛依旧如影随形,让他无法安宁。 现在,他只能在痛苦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疼痛似乎在嘲笑他的无助。宋宁感到一阵无力,他在虚弱中终于睡着了,可黎明还没到来,疼痛又在宋宁疲惫的脸庞狠狠抽了一耳光。 因为牙痛两天没怎么吃东西的宋宁缓缓睁开眼睛。 身体更加沉重了,他甚至无法起身。但他还坚持走到水桶那里,舀了一勺水,他含口凉水,想缓解一下牙痛。 含着凉水的宋宁感到一丝短暂的舒缓,但很快,那股刺骨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涌了回来。他无奈地吐掉水,无力地靠在墙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绝望。他开始怀疑,这颗牙齿的折磨是否真的有尽头。 天明,琪琪很早就起了床,出了房间,她一眼看见半趴在沙发上的宋宁。 “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听到琪琪的声音,宋宁昏昏沉沉抬起头来。 “牙不舒服,没睡好,就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 “你的脸。”琪琪大声叫起来。 宋宁摸了摸他的脸,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琪琪为什么大叫了。 他的右脸颊肿得像个馒头,还滚烫无比,仿佛里面包着一团火。宋宁苦笑了一下,试图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看来这颗牙不仅让我没睡好,还让我变得像个小丑,本来就够丑的了,这下子更丑。” 琪琪皱起了眉头,关切地走到他身边,捧起他的脸仔细地观察。 “你这牙齿,发炎了,如果不消炎,情况只会越糟糕。” 琪琪的眉头紧锁,眼中满是忧虑。 可是末世去哪里找消炎药? 仅存的消炎药物,已被具备一定能力的群体所掌握,可即便这些人能力再强,消炎类药品的数量仍在不断减少,直至他们手中的库存也日渐枯竭。 琪琪曾亲眼目睹过有人为了几粒抗生素而大打出手,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有一个地方,也许我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也许到那里能找到解决你牙痛的药物。”琪琪突然眉头舒展,她想起她的堂叔。 琪琪的堂叔只有小学学历,小学毕业后,就不再读书,开始跟随师傅学习牙医技术,从未进入正规专业学校深造,也未取得医生职业资格证书。 经过几年的学习,他在村里开设了一家仅有两间小屋的牙科诊所,诊所的木制招牌上刻着“祖传牙科”几个字。他收费低廉,因此附近许多村民都愿意前往就诊,诊所门前总是络绎不绝。 堂叔赚得盆满钵满,成为了村里人羡慕的焦点。他不仅在城市购置了房子,还买了轿车。是个村民普遍认可的聪明人。 琪琪记得,堂叔曾因违法行医而遭受行政处罚。 最为严重的一次处罚发生在疫情爆发的半年前。当时,堂叔为顾客安装烤瓷牙时,没有进行必要的根管治疗。结果,顾客回家后脸部出现发炎和肿胀,进一步检查发现是感染所致。 在那场不幸的事件中,堂叔被判入狱半年。六个月后,他重获自由,却未能重拾旧业。命运似乎与他开了个玩笑,他刚被释放,疫情便接踵而至,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生命。 琪琪下定决心要回一趟村子,她打算前往堂叔的牙科诊所,希望能找到治疗牙痛的药物。如果找到了,她会立刻带给宋宁。 她实在不忍心看他忍受牙痛的痛苦。 宋宁因牙痛的折磨而无法外出,琪琪决定独自回村。 这一趟出行,大约需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在离开前,琪琪为宋宁准备了一碗面汤水,她将汤水放置在桌上。随后,她背上双肩包,踏上了回村的路。 宋宁昏昏沉沉,他甚至出现幻觉,窗外有人在唱歌,这让他的疼痛中又增加了心烦意乱,宋宁挥着手,想赶走唱歌的人。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其实他正因为牙疼而引起了抽搐。 第117章 袭击者叫她小甜心 站在熟悉的,但如今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庄里,琪琪心中百感交集,更多是对往日的眷恋,她在这里出生,长大。 小的时候,村子孩子还有很多,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孩子们在田野里追逐嬉戏,老人们在树荫下悠闲地聊天。 那时,她是宋宁身后的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宋宁不喜欢和女孩一起玩,于是她渐渐就有了男孩的性格,只有这样,她才能加入到宋宁他们这些孩子的群体里。 沿着熟悉的小路琪琪走向堂叔的牙科诊所。 诊所的门紧闭着,封条已经裂开来,琪琪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琪琪走进诊所,发现里面一片狼藉,显然这里面已经被幸存者们翻找过。 琪琪开始在诊所里四处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药物。 在一堆杂物中,她终于发现了一个药箱。琪琪打开药箱,里面空空如也。琪琪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她并没有放弃,继续在诊所的每一个角落搜寻。 她的目光落在地下,地下有两包被踩脏的止疼粉。 农村人经常吃的一种头疼粉,便宜,,里面含有咖啡因,止痛效果很好。 不过脏的只是外包装,琪琪将两包药捡起来,里面的药粉完好,这次没白来,还是有收获的。 琪琪还在堂叔打包的一堆脏衣服里找到一包没拆封的奶糖,堂叔喜欢吃甜,尤其是糖,家人不让他吃,他就藏起来偷偷吃,所以不到五十岁就一口烂牙,想不到吧,野牙医也是牙医,想不到吧,牙医一口烂牙。 正因为堂叔偷偷地藏起了那些糖果,才让琪琪这次不经意间有了惊喜的发现。 琪琪将糖块放进自己的挎包里,打算留着回去之后慢慢吃。 糖块会将心情影响的同样甜蜜,琪琪的心情变得愉快起来。 从堂叔的牙科诊所出来,琪琪继续在村子里四处寻找,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 她搜寻了许久,可依然一无所获,甚至连一粒米粒都没有找到。 在她回来之前,这村子被幸存者们翻了个底朝天。 回家的路上,琪琪经过了堂叔的坟墓。 凝视着那块刻着堂叔名字的石碑,琪琪仿佛看见他生前的笑容。 堂叔热心,家庭条件不好的病人,堂叔是不挣人家钱的。 琪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难过。村庄里的亲人们全都离开了,她还活着,承受所有的思念。 离开之前,琪琪从挎包里拿出一粒奶糖,轻轻地放在堂叔的坟前。 奶糖是她对堂叔的一种默默的感谢。 奶糖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碑旁,琪琪转身离去。 她刚离开,似乎是微风吹过,奶糖轻轻地摆动两下,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正伸出手指试图捏起它。 最好的治疗就是补牙,可现在哪里还有牙医呢。 琪琪忧心忡忡向家里走去,她看了看手上的表,已经是下午四点。 然而,只有有两包止痛粉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消炎药物,以及足够的持续治疗剂量。不然宋宁的肿痛还会继续加重。 琪琪将她能够想到的,周边的,能够保证她晚上回到家里的小医院和诊所,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一个能够提供她所需药物的地方。 考虑片刻,琪琪决定冒险前往更远的地方。 夜色渐浓,街道两旁房子那黑漆漆的窗口,像是时刻都会上前吞没她的怪物。 夜色黑如深渊,街上只有星光带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线。 琪琪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加快了脚步,虽然她胆子很大,但平时从不夜里独自出行,这还是头一回儿,她心中却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知道,越往远处走,陌生的环境和未知的危险就越多。 万籁俱寂,只有自己的脚步声。琪琪不断安慰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让恐惧占据上风。 她所去的地方,有消炎药的可能性非常大,琪琪有着这样的强烈的感觉。 希望感觉正确。 宋宁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 他不仅没有因为疼痛导致的晕厥而多休息一会儿让神智清醒,反而感到更加昏沉。 琪琪还没回来。 平时宋宁和琪琪都是结伴外出,看到琪琪独自外出,宋宁不免担心起来。 牙疼钻心,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痛感片刻也不肯放过他。 宋西下了楼,走到回家必经的路口等待着琪琪。 琪琪独自外出寻找物资了吗?宋宁心中暗想,他感到有些忧虑。 可是又想到琪琪那机警如同小野猫般的本能,以及她躲避风险的高超技巧,他的担忧便稍稍减轻了。 可能这次走的远一点,所以用的时间比较久。宋宁感觉他站立不稳,于是他走到路边,坐在路牙石上继续等着琪琪。 他的牙痛又改变了一种新的疼法,一跳一跳,在他饱受痛伤的牙床上,开始了频率如同蹦迪一般的疼,接着,又像装修,一捶一捶砸在他的牙神经上,宋宁疼到眼前发黑,晕厥感又向他袭来。 就在这同时,行走中的琪琪,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后有人向她举起了球棍。 琪琪晕厥过去。 她隐隐感觉有人在翻她的挎包,一个人在说话。 “她还有糖吔,那么叫她小甜心好了!” 第118章 牙痛如同即将坠入地狱 宋宁全身冒着冷汗,尽管还未到七月,他却感到酷热难耐,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天气的原因。 身体内部如火般炙热,外部却似乎遭受着洪水般的冲击。 剧烈的疼痛让他汗如雨下,汗水不断流淌,在他的脚下汇成一滩。 很快,宋宁感觉到口渴,他已经很久没有喝水,这时他感到急需补充水分,但体力的极度匮乏,让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夕阳的余晖已全然消逝,四周被暮色笼罩。 宋宁在疼痛中酝酿了一会儿,接着他努力站了起来,他准备先回家稍作休整,喝上一口水,然后再回来继续等待琪琪。 刚一踏进家门,宋宁就重重地摔了一跤,这一跤的冲击力之大,差点让他失去了半条命。 他挣扎着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的状况。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发现牙齿的炎症已经蔓延开来,红肿得比前一日更严重。 更糟糕的是,他的眼睛也开始肿胀起来,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由于眼睛的肿胀,他无法准确判断出桌子与自己的距离。走动时,他先是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随后,他失去平衡,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却难以起身。 眼珠也疼,他恨不得将疼痛中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没有医生,没有药,看样子再等下去就会有生命危险,这炎症很快就会漫延到他的脑组织里。 身为医学生,他很清楚,大脑这时很危险,如果不用药物进行治疗,炎症将会扩散,影响到脑部中枢神经系统,导致脑部中枢神经系统受损,接着会引起颅内感染,会影响到大脑...... 他必须控制风险的进一步扩散。 他先用凉毛巾敷了眼睛。 清凉带来的缓解也仅仅那一两秒。 宋宁不停地打哆嗦。 他狠狠心,做出一个决定。 在这之前,他需要了解情况。 他对着镜子检查口腔情况,镜面有点脏,影响他的查看,于是他先用厕纸将镜子擦干净。 擦镜子的过程,就耗费了他仅剩的力气,他虚弱地喘着气,差点虚脱过去。 擦干净镜子,他又挣扎并跌跌撞撞回到桌子旁,他看见了琪琪给他准备的那碗面汤水。 疼痛中,他将面汤水喝的一滴不剩。 又在桌旁坐下来休息一会,又在持续的剧痛中站起来,重新走回到镜子前,头灯的光亮,足够他看清口腔里的情况。 他将头顶调整了一下,他艰难地张开嘴,面部的变形,让张嘴这种简单的动作在他这里不简单起来,他尝试好几次,却发现自己怎样都张不开他的嘴,就像变形的车门无法顺利拉开一样。 疼痛像潮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每一次张开嘴,都像是在撕裂,撕裂整个人的撕裂。 每一次的尝试都让他疼到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他再次调整了一下头灯,确保接下来的光线能够准确无误地照到口腔中他需要察看的角落。 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每一次失败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和痛苦。 可他不能放弃。 最终,在经历了无数次撕裂般的剧痛之后,他终于成功地将嘴张开,尽管这个过程让他几乎无法忍受,疼到濒临晕厥的边缘,但他还是做到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钳子,这是他之前准备好的工具,他小心翼翼地将钳子伸入口腔,试图找到造成疼痛的根源。 每一次钳子的移动,都像要把自己送入到地狱一般。 但他找到了那颗牙,它深陷在一团肿胀的牙床肉里,当小钳子碰触到它的身上时,它在瞬间产生的疼痛,比宋宁之前所遭遇的疼痛扩大了数十倍。 这种疼,让宋宁的心脏停跳好几秒。 要死了,终于要死了,宋宁脑子里最后传来这种意识。 第119章 自行拔牙 但他没死,几秒钟之后,他又恢复了意识。 嘴仍然大张着,因为张开后不容易合上,也因为潜意识里合上了再次张开就难了。 宋宁呻吟着,呻吟声听起来像个病入膏肓马上就要行将就木的老人,他将打好结的鱼线拴在坏牙上,就像锁定一个即将进行拘捕的坏人。 拴线的过程,数次产生的晕厥感,竟然让宋宁撑下来了。 感觉线拴结实,宋宁这才跌跌撞撞走到门前,线的另一头拴在门把手上。 宋宁满头大汗,疼痛形成的汗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下,嗓子眼却因为疼痛在痉挛在收缩,宋宁喘着气,发出自己都没感觉到呻吟。 他闭起眼睛,积蓄着力气,虽然也没什么力气了。 然后,他踢出了爆发的一脚,那一脚踹在了门上,而他也因为身体虚弱造成的重心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嘴部的疼痛瞬间撂倒了他。 他躺在地板上,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冷汗。 头灯也飞到一边,光线刺到他的眼睛,他伸出手,好在能够摸得到头灯,他将头顶换了一个方向。 他有所感觉,摔倒的原因也可能因为滴落在地板上的汗水,汗水让他的脚滑了 但他现在顾不到这些。 现在,他需要查看他的牙齿,是不是已经如他所想的那样拔了出来。 一时起不来身,他就颤颤巍巍,将手伸到嘴边,摸一摸,然后,触感告诉他,那颗牙齿,还在。 疼痛从牙龈处传来,强大报复般的疼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痛苦只是一个开始。 宋宁没被打倒,他决定再来第二次。 这一次他不准备用鱼线,鱼线的战斗力太弱,他决定采用更坚固的工具。 还是小钳子。 宋宁先给自己的心理开动员会,这道关,无论如何都要闯过。 然后再平复情绪,接着拿起钳子。 钳子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但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宋宁将钳子的尖端对准那颗顽固的牙齿,尽量保持手的稳定。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成功拔掉牙齿后轻松自在的笑容。 画面给了他力量,他猛地一用力,将钳子紧紧咬住了牙齿。 疼痛发起了攻击,宋空的额头顿时渗出豆大的汗珠。 可是这时绝对不能退缩,宋宁继续用力,用颤抖的手,向外拔动,直到牙齿终于松动,然后在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中,牙齿被拔了出来。 啊----宋宁发出惨叫声。 惨叫停止,宋宁慢慢瘫坐在地,手中的钳子,和带血的牙齿一起掉落在地,战斗虽然结束了,但他两眼一黑,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 宋宁昏死过去,他的脸贴在地板上,鲜血从他嘴里涌出,在地板上形成了 一滩鲜红的血泊。 深夜,宋宁醒来,头灯的电量,只剩下微弱的一丝光线。 宋宁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的视线适应这昏暗的环境。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而琪琪还没有回来。 宋宁想先起身,他的脸黏黏的,他知道那是他嘴里流出来的血,他的嘴里满是血腥味。 这时他的手摸到了他拔下来那颗牙齿,将他折磨死去活来的那颗牙。 宋宁苦笑一下,它是下牙,按小时候的掉牙的传统,它应该被扔到屋顶上,这样的行为,寓意着将来他能够长出一颗坚固的牙齿。 然而,现在他躺在地上,身边没有熟悉的亲人,也没有屋顶可以扔牙。宋宁叹了口气,那些都是他回不到的过去。 他无力地将牙齿丢在一旁。 琪琪怎么还没回来,深夜了,她出事了吗?深深的担忧,让宋宁挣扎着站起来,他准备先去换一个照明工具,然后出去寻找琪琪。 宋宁找到了备用的照明灯。 他推开了房门,室外一阵尘土飞扬,显然起风了。 宋宁感觉他的头特别沉重,但他还是迈出了沉重的步伐。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荡。 宋宁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寻找琪琪,他只能在家附近走走,希望能够迎面遇到归家的琪琪。 走了一会儿,宋宁的心越发焦躁不安,“琪琪!”宋宁大声呼喊着,这很危险,但他顾不得这些。 回应他的只有风声。 风越来越大,这是沙尘暴的前奏。 最近沙尘暴越来越频繁,可之前,他们这里见不到沙尘暴的。 植物不生长,沙尘暴开始在这里做常客了。 第120章 真倒霉掉进了工地的地基坑里 宋宁不打算回头,他要继续寻找琪琪,虽然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他心里把琪琪能去的地方全都想了一个遍。 接着,心里蹦出一个他熟悉的地方。 他非常明白,琪琪是为了他才离家这么久,而她离家很久的原因,显然是为了给他找药,什么地方有可能找到药物呢,他和她都很清楚。 鬼市,她肯定去了鬼市。 这个时间本是鬼市交易的高峰期,但面对如此猛烈的沙尘暴,情况可能有所不同。 尽管无法确定鬼市是否照常营业,宋宁还是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虽然家里还一辆自行车,但自行车已无法骑行,末世无人养护道路,所有的道路状况日益恶化,路面变得布满裂痕坑洼不平,轮胎很快就会因此严重磨损,并且难以找到替换品。 自从燃油车和电动车无法使用以来,自行车变得极为珍贵,自行车的配件更是难以寻到。 是沙尘暴的前奏了,四周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星光躲藏起来。 深夜时分,滚滚的黄尘气息提前侵袭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宋宁感觉呼吸更加困难。 宋宁脱下t恤,制作成一个简易的大号口罩,遮盖住鼻子和嘴巴。 上身只得裸着,但接下来沙尘扑打在身上的滋味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风声与风速迅速变大。 宋宁眯起眼睛,努力在狂风中辨认前去鬼市的路。 什么都看不清楚。 沙粒像无数细小的针一样,密集地刺痛他的皮肤。 宋宁低下头,尽量减少风沙对眼睛的伤害,但视野依旧模糊不清,手中的照明灯也不再起任何作用。 突然,宋宁感到脚下一空,身体失去平衡,他意识到自己踩到了一个被沙土掩埋的坑洞。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四周只有无尽的风沙。 在一阵剧烈的撞击之后,他终于停了下来,躺在一个相对低洼的地方。 宋宁艰难地坐起身,好在他事先已做好准备,将照明灯的提绳系在了自己的腕带上,所以灯还在。 环视四周,宋宁看出他在哪里,这才认识到自己走错了路。 他误入了一处正在建设中的工地,不慎跌入一个深达两人多高的地基坑中。 头顶就是沙尘, 头顶就是沙尘,就像巨大的怪兽正在赶路,整个工地因此都在颤抖。 宋宁无奈地叹口气,他打算等沙尘暴小一点再继续赶路,等待的时间, 沙尘继续肆虐着。 沙尘暴肆虐之处,无一安全之地,即便蜷缩于坑底也逃不过。 狂风将一块铁皮卷起,直冲宋宁砸去。 像巨人之手将锅盖盖在正在烹煮的锅上。 尽管宋宁身体虚弱,但在生死关头,本能激发了他的敏捷。 他迅速侧身躲避,与此同时,锋利如刀片的铁皮紧贴着他的肩膀掠过,仿佛一把巨大的菜刀狠狠地劈在坑壁上。 宋宁擦着冷汗举起照明灯看了看,是铁皮的宣传画。 用什么材料不好,用这个,害人玩艺。宋宁惊魂未定的心想。 嘴里有液体流出来,宋宁用手背抹了一把, 是血,他的嘴边都是血,拔牙留下的空洞,创口处正在不断地向外出血。 刚刚躲过一劫,这时宋宁又感觉不太妙,他的身体烫的就像一个刚灌满开水的热水袋。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手。 不用细想他也知道,这是自行拔牙的后果。 牙龈感染,炎症像火一样在口腔里蔓延开来,直至全身。 宋宁用舌头轻轻舔过那颗空洞的牙槽,一阵刺痛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糟糕的事总是接踵而来。 在沙尘暴肆虐过后,天空终于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不过两分钟,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雨开始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带走了沙尘暴留下的痕迹,宋宁被这雨打得抬不起头,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向下流着,带走了他嘴角的血,又冲到他的脚下,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宋宁睁不开眼睛,这雨毫不客气,也不管他正生着病,敲打的格外无情。 宋宁感觉他的思维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想思考,却怎样都找不到他要思考的方向。 刚才是热的快要死去,而这时,他的身体在颤抖,寒冷和疲惫交织在一起,让他无法保持蹲坐的姿势。 坑底没有避雨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不,还是有的。那片铁皮,铁皮的大小,有一个越野车的车轱辘那么大。 宋宁半爬着扑向铁皮,用力将它从坑壁上拔了下来。 接着,再哆哆嗦嗦地举到自己的头顶。 皮上沾满了泥土和锈迹,雨水噼里啪啦冲刷在铁皮上面,一股铁锈的气息随着雨水冲刷下来。 还有土腥气,那土腥中不知夹杂了什么,气味难闻。 可是,这个漆黑和暴雨交加的夜晚,铁皮成了宋宁唯一的庇护。 宋宁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双臂竭尽全力地支撑着铁皮,将它牢牢地顶在头顶,试图抵挡那瓢泼大雨。 风又回头了,呼啸着从四面八方袭来,配合着雨,风雨交加,寒意透骨。 宋宁蜷缩在铁皮下,他全身都在不停地抖动,他的嘴唇哆嗦的更厉害。 更让他担心的是,脚下的积水瞬间就没到他的脚脖,然后是小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坑底的黑暗仿佛没有尽头。 宋宁的精神开始涣散。 但一个寒颤过后,宋宁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迷迷糊糊地想起,他要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但那个人的面容却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记得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重要到他愿意在这样的天气中挣扎前行。 宋宁睁开眼睛,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 那个人是谁呢? 终于,宋宁想起来了,琪琪,一夜未归的琪琪,他要去鬼市寻找琪琪。 当他重新振作起来时,注意到雨势已经减弱。 黎明悄然降临,天际开始泛出微光。 坑底的积水逐渐消退,显露出排水孔的轮廓。 宋宁放下手中的铁皮,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开始寻找逃生的路径。 就在这时,他意识到奇迹似乎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他退烧了。 这会儿体温正常多了。 没有药,持续感染,又遇沙尘暴与暴雨,他却在这种种交织的恶劣条件下,奇迹般的退烧了。 地基坑的四壁异常陡峭,没有明显的攀爬点。 但坑底有一些材料,宋宁决定利用工地上的材料来帮助自己爬出去。 他发现了一堆钢筋,钢筋下居然还有几块木板。 宋宁将木板搭成一个简易的斜坡,然后用钢筋固定。 他小心翼翼向上攀爬着,每一步都必须确保稳固。 终于,他的手扒到了地基坑的边缘。 他竭尽全力,将自己拉了上去,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沙尘暴的威力究竟有多大?宋宁看见工地上的行吊倒在地上。 从迹象来看,它倒下的时间并不长。 在这恶劣的天气条件下,鬼市恐怕不会开放,宋宁心想。 他打算先回家一趟,确认琪琪是否已经归来。 如果琪琪还未到家,那么他今天必须前往鬼市。 第121章 她成为绑架者们的'精选品\' 当琪琪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手脚被捆绑,口中塞着一件汗衫或其他纺织品,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汗味。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个麻布口袋里,她被塞进了口袋中。 外面一片喧嚣声,似乎有许多幸存者正在忙碌着,他们不停地搬运物品,仿佛是在从车上卸货,因为他们提到了她。 “把她搬得远一些不是更好吗?放得这么近,踩到她怎么办?” “那不是你刚才扔下来的吗?” “确实是,这种家伙搬起来最麻烦,我宁愿搬一个装有两百斤物品的纸箱,也不愿意搬这种人,软绵绵的,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用力轻了搬不动,用力过猛又可能...造成伤害,真是棘手得很。” “你感觉她是不是还活着?小飞那家伙下手重,这几天他送来的人里面有两个是死的,他下手太重被敲死的。” “死亡率这么高啊,可惜了,小飞这家伙不听劝,头都几次告诉他下手要轻,他还是我行我素。” 啊,被袭击了,又装进口袋里拉到这里。琪琪心里明白过来。 忽然,被袭击前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咚,她的头上挨了一棒子,怪不得她的后脑勺疼痛不已。 这次又是比格基地绑架的她?琪琪心想。 就在那一刻,她遭受了一脚重击。 这一脚精准地踢中了她的腰椎,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身体。从袋子外面望去,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虾米一样蜷曲着。 这一脚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不轻。可见对话的这两个人,显然不是善类,他们与绑架她的人属于同一类人,毫无同情心可言。 “啊哈,她还活着。”踢她的人愉快地说道。 这人仿佛在市场上选购了水产品,溜达半天,不放心的打开袋子看看,还好,他挑选的水产品依旧活蹦乱跳,保持着其新鲜度。 琪琪的倔强劲又上了头。 她用舌头将嘴里的布团顶出来,布团塞的很紧,没留一点空间,但琪琪没有放弃,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终于在布团滑动的一瞬间,成功地将布团吐了出来。 琪琪大口地喘着气,从窒息的边缘回到了人间,她需要休息片刻,尽管手脚被绑得紧紧的,但琪琪嘴巴自由了,她开始发出怒骂声,把她脑子里能够记得想来与想得出来的难听话全都骂了一遍,并且不带喘气的。 她以为,这样子就能够激怒外面的人,会把她放出来。 不过她的预判是错误的,当她骂得正酣畅淋漓时,她的脸,被一股力量猛然击中。 外面有人愤怒地在她头上踢了一脚。 “小心点,这可是精选品。”另一个人试图阻止这种粗暴的行为,然而他的话语中却将她称为‘精选品’。 这个带有侮辱性的称呼进一步激怒了琪琪。 疼痛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她骂得更加激烈,激烈到足以让被骂者的祖先们气得从坟墓中跳起来。 袋子的开口被解开,有人手持灯光向她靠近。首先,那人用灯光在她脸上环绕了一圈。琪琪眯起了眼睛,她受不了这刺眼的光线。 琪琪刚要开骂,那人将他手中的毛巾塞到琪琪的嘴里,这毛巾塞的更加结实,这一套,男人非常专业,看来没少做绑架人的这种事。 “哈哈,看你这次怎么骂!”一个刺耳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嘲讽。 琪琪用不屈服的眼神瞪着男人。 “快点,今天得早收工,气象先生说一会儿有沙尘暴。”有人催促往琪琪嘴里塞毛巾的男人。 袋口被重新扎上。 搬运的动静继续,琪琪听出他们加快了速度。 随后,琪琪感觉出来,她再次被移动。 她的耳边传来电动马达的嗡嗡声,紧接着是颠簸感。 她感觉到自己正置身于一辆电动车上,与一批货物为伴。 周围似乎没有人看守,但琪琪无法做到自行解脱,她的手脚被绑得异常牢固。 她感到手腕处的血液循环严重受阻。 琪琪思考怎样才能从这袋子里挣脱。 她想起过去村子里来过马戏班,有一项表演内容就是袋子里逃脱,这是一个非常接地气的节目,所以很受村民们的欢迎,表演用的道具也是盛谷子和玉米的麻袋。 马戏班表演开始之前会播放劲爆的音乐,听到音乐,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赶来。 孩子更是兴高采烈,三五成群涌向村头的空地。 那里搭起一个简易的舞台,四周挂满了五彩斑斓的旗帜,显得格外热闹。孩子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对即将上演的节目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琪琪印象最深的就是口袋逃脱。 表演者是一个身材瘦小、动作敏捷的年轻人。 他穿着一件花哨的演出服,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看起来既滑稽又神秘。 他先是向观众鞠躬致意,然后从助手手中接过一个巨大的麻袋,那麻袋看起来和琪琪家里用的麻袋没啥区别,就是大几号而已。 接着他将麻袋抖了抖,示意里面没有任何机关。 接着,他请几位村民上台检查麻袋,确认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漏洞。 村民们用手摸了摸,用脚踢了踢,确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麻袋。 年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请一位壮实的村民将他紧紧地绑起来,确保他无法动弹。 台下的村民则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 绑好后,年轻人被塞进了麻袋里,助手迅速地将袋口扎紧。 村民们紧张地等待着,只见袋子里的年轻人猛烈地挣扎,突然间,麻袋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观众们的心跳也随之加速,他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就在大家的注视下,麻袋突然静止不动了。 助手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当麻袋完全打开时,观众们惊讶地发现,表演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袋子里,出现的是一只气定神闲的鸡。 鸡也是老演员,和村子里的鸡不是一类鸡,它出来时拍拍翅膀,表示它很好,演出非常顺利。 而先前被塞在麻袋里的年轻人,这时从台子的另一侧鼓着巴掌走向台中间。 村民们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孩子们更是兴奋得跳了起来。 表演结束后,有村民向马戏团的表演者询问他是怎样做到的。 表演者们微笑着解释,这是一种古老的逃脱术,需要极高的技巧和长时间的练习。 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透露太多秘密,麻袋逃生的魔术仍然神秘不已,这让村民们期盼着这些人下一次的到来。 明知是魔术,可琪琪还是心想,如果,如果她有那些表演者的本事该多好,那么这只袋子就困不住她了。 想归想,但琪琪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感觉到车的颠簸更加剧烈,甚至有了倾斜感,仿佛车子正在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不过,琪琪很快意识到,倾斜感不是颠簸带来了,她听见了风的狂啸。 电动汽车虽然装满了货,但还是抗不住这风的猛烈,几次差点翻倒。她听见驾驶室里司机的惊叫,还有副座上的人盲目的指挥声。 “慢点,那边的树倒了,小心,往左打......” 琪琪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沙尘暴来了,最近的沙尘暴很是频繁,半个月前刚刚刮过一场,琪琪听说那场沙尘暴中死了不少幸存者。 从两个男人紧张的对话中听起来,这次的沙尘暴更猛烈。 这时他们应该躲在安全的房屋里,而不是室外的电动汽车上。 车窗外,狂风卷起漫天的沙尘,能见度几乎为零。司机努力辨认着模糊的路标,试图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不过,现在他更急需找到用来躲避沙尘暴的房屋。 琪琪紧紧抓住车门把手,心跳如鼓。她知道,如果这次沙尘暴真的像司机和副座上的人所说的那样猛烈,那么他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避风港。 “我认得这里,前面有个私人加油站!”副座上的人突然喊道,“我们可以去那里避一避!” 司机听了副座上男人的话,他调整方向,朝着加油站驶去。 风力越来越大,电动汽车在风中摇摆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掀翻。琪琪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平安到达。 她快恨死了这两个男人,但天灾面前,一辆车上,他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或者,翻车出事故也行,但要死就死这俩男的,她平安无事就好,她还要回宋宁那里呢。 暴风裹挟着地面上的物品 她快恨死了这两个男人,但天灾面前,一辆车上,他们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不过,翻车出事故也行,但要死就死这俩男的,她平安无事就好,她还要回宋宁那里呢。 狂暴的风暴席卷了大地,将地面上的物品无情地卷起。 灾难的声势愈发浩大,天地间都在颤抖。 车窗外,飞沙走石,是末日里最恐怖的景象。 这时,司机在微弱的车灯中终于发现,加油站的轮廓终于在漫天沙尘中若隐若现。 司机见状,毫不犹豫地将油门踏板踩到底。 可这关键时刻,暴风推来一间已经碎裂一半的集装箱式小屋,小屋在狂风的推动下,狠狠地撞击在电动汽车的侧面。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电动车瞬间失去了平衡,翻了两圈,最终侧翻在地。 人还没事,车内的两个男人反应很快,他们迅速打开车窗,拼命地逃了出来。 他们向着加油站的方向狂奔,此时那里就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他们全然忘记了车后箱里还困着的琪琪。 麻袋外的这一切,琪琪隐隐约约有所感觉。 然而,她却无法动弹,无法呼救,没法拯救自己。 风暴肆虐,卷起的沙尘如同浓雾一般,遮蔽天地,两个男人在奔向加油站的路上,不时被狂风卷起的杂物击中,但他们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琪琪在车后箱里,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她扭动着,用身体来撞击,试图推动车后箱的盖子,电动汽车质量不怎样,但那看似脆弱的金属板,在此时却如同铜墙铁壁,纹丝不动。 琪琪的心跳加速,呼吸变得急促,但她并未放弃,依旧竭尽全力地挣扎着。 在这片天地间,飞沙走石,世界似乎正通过这种方式,将地球的生态调整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远古模式。 琪琪的微小努力,无人可见,无人可闻,连苍天都无法察觉。 接着,狂风的拍打中,车动汽车再次翻滚起来。 一圈,两圈...... 像风的巨鳄咬住了电动汽车,此时进行着死亡翻滚。 两个男人此时已经奔到加油站,加油站是私人自建房,质量不怎样,已经破改的差不多了,但能够躲避沙尘暴就行。 两个男人刚刚跺开房门冲进房间里,一阵狂风追在他们后面,狂风的巴掌没扇在他们身上,却扇到破败的房屋身上。 房屋哪见过这种自然力量,体质又如此脆弱,房顶瞬间被狂风撕扯得更加支离破碎。木板和瓦片在空中飞舞,仿佛被无形的手抛向四面八方。 两个男人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目睹房顶刮风。 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 接着,他俩本能地拥抱在一起,以这小小的团结,试图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但紧接着,失去房顶的庇护,脆弱的房子塌了,两个男人都被埋在废墟之下。 第122章 沙尘暴过后出现了一个有洁癖的男人 接着,狂风的拍打中,车动汽车再次翻滚起来。 一圈,两圈...... 像风的巨鳄咬住了电动汽车,此时进行着死亡翻滚。 两个男人此时已经奔到加油站,加油站是私人自建房,质量不怎样,已经破改的差不多了,但能够躲避沙尘暴就行。 两个男人刚刚跺开房门冲进房间里,一阵狂风追在他们后面,狂风的巴掌没扇在他们身上,却扇到破败的房屋身上。 房屋哪见过这种自然力量,体质又如此脆弱,房顶瞬间被狂风撕扯得更加支离破碎。木板和瓦片在空中飞舞,仿佛被无形的手抛向四面八方。 两个男人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目睹房顶刮风。 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 接着,他俩本能地拥抱在一起,以这小小的团结,试图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但紧接着,失去房顶的庇护,脆弱的房子塌了,两个男人都被埋在废墟之下。 狂风抹去了两个男人的惨叫。 电动汽车的死亡翻滚也停了下来,停在砂石场的石子坡跟前。 沙尘暴终于走远。 太阳重新露出了脸,阳光洒在砂石场的废墟上。 已经快到傍晚了。 琪琪仍然蜷缩在车里,一动也不动,她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之前,困在麻袋里的她,身体随着车辆的翻滚而不受控制地来回撞击,与同车装载的货物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的脸上满是血迹,显然她出了很多血。 血已经浸透了麻袋。所以从外面看起来,这是一个沾满血迹的麻袋。 终于,有人出现在砂石场,他的脚步声踩在碎石子上,发出很大的动静。 看起来,他的鞋子很干净,这场猛烈的沙尘暴并没有影响到他。 他用工具将车门撬开,动作熟练而迅速。 车内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在沙尘暴中经历了剧烈撞击。 他一眼看见带着血的麻袋,袋子的形状看来,里面装着一个蜷曲的人。 这种事,他早已见怪不怪。 自从进入末世,他见过太多这种事,别说一个麻袋人,就是一摞麻袋人他也见过,并且气味难闻到闻者没有不呕吐的。 不过这袋子里渗出的血还是鲜红色,说明人还活着,或者刚刚死去不久。 他用工具捅了捅麻袋,如果不动,那么他要开始处理车里的这批物资。 一具尸体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他也不会关心。 物资上也是斑斑血迹,这个就需要处理一下,不过不是现在,等物资运回去之后再做处理。 末世的残酷早已让他麻木,生命的消逝,他表现的无动于衷,但是有用的物资会让他心花怒放。 他戴起薄款的,皮质的手套,然后用口袋里的小刀解开了袋子上系死的绳子。 小刀丢到一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麻袋,看一眼,他确认袋子里这年轻的女子还有微弱的呼吸。 就是伤势太严重,她身上有多处严重的擦伤和瘀青,但幸运的是,没有致命的伤口。 大量的血,来自她与这些货物之间的撞击而形成。 “你怎么这么倒霉了,这么大的沙尘暴,你竟然在这‘玩具车’里,不过,这也不是你想不想的事。”男人嘟囔着。 听不出他的嘟囔里有同情心。一种习惯而已。 刚将手套扔到小刀的旁边,他身边不远处又出现几个人,身背帆布带着支架的筐,一看就是出来收集生活物资的。 男人看了看身后,他在犹豫,这个女人,他要不要救。 沙尘暴天气,似乎总是给他们带来好运气。 总是能捡点啥,所以这次出行带着了用来背物资的超级大筐。 他们似乎对采石场这个荒废的角落并不陌生,熟练地在废墟中翻找着。 电动汽车在翻滚时还是掉落出一些物资。 还是特别难得到的,宝贵的药物以及一些食物。 第一个捡到物资的人,兴奋地举起手中的药盒向同伴展示。 男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能理解这些人的渴望。在这个时代,每一点资源都可能成为生存的关键。尤其是药物而言,它代表另一条命,有时,有了药就是有了命。 “大哥,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的血。”有人向着男人走来,看见满车厢的凌乱与血迹,他大声问道。 “袋子里是个女的,快死了,你回头看看她还能不能救回来。” “被装进袋子里?那边塌掉的加油站里有两个被砸死的男人,应该和这个女的有关系吧。”这人又问。 “死都死了,管这么多干嘛。”男人皱皱眉头。 没等他开口,问话的这人就将男人丢在一旁的手套捡到自己的背篓里。动作娴熟的不得了。 看样子,平时他们一直是这样做,这男人是头目,问话人是小跟班。 这伙人的行动分工具体,任务明确,没过多久就将砂石场里发现的物资收集到自己的大筐里。 一番搜寻后,他们离开了这片废墟,留下了一片死寂。 他们前脚刚走,宋宁后脚走到了这里,他的到来,和离开的那伙人,相差不到五分钟。 废墟和残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凄凉。 末世就是一场盛大的悲剧。 而他,是末世中无数悲剧中的一个, 他能做的,就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尽自己所能,让自己活着。 他走到倒塌的加油站,看见废墟里那压扁的,不成人形的两个人。 通过衣装,他看出那是两个男人。 看样子是这场沙尘暴的受害者。 他走到歪倒的车前,仔细观察车内的情况,除了车厢里的血迹,没有任何可能的线索。 车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司机已经已经逃走脱身,这血迹是司机留下来的吧。宋宁心想。 这辆车里已无继续搜寻的必要。他转身,打算返回那座坍塌的加油站,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物资。 走一路,找一路,是他们这些末日幸存者的生存习惯。 这时他的脚踩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面。 宋宁低头一看,是一把精致的小刀,看形状和花纹,像是新疆的名刀英吉沙。 这可是好东西,宋宁弯腰将小刀捡起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这东西,他用得着。 私人加油站通常缺乏大型油库设施,而是仅配备几个大型铁皮桶用于储存汽油和柴油。 这些铁皮桶通常安置室内区域,储存方式相当简单,看着就不安全,因此常常成为检查人员的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与大型加油站相比,因为油价的便宜,这些非正规的“黑加油站”往往更受司机们的欢迎。 坍塌的废墟里,宋宁果然有了新的发现。 两个男人变形的尸体边,露出还有一部分未被完全损毁的,扁掉的汽油桶。 或许还能找到一些剩余的燃料。 宋宁费力地扒开水泥残块和钢筋,终于将那个汽油桶从废墟中拖了出来。 又用了一番力气,宋宁终于拧开了桶盖,一股刺鼻的汽油味扑鼻而来。 尽管汽油已经所剩无几,但宋宁还是感到一阵欣喜。 想到电动汽车旁还有空的塑料瓶,宋宁又捡回塑料瓶子,接着他将这宝贵的燃料倒入了空瓶子里。 满满一瓶,宋宁脸上露出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这些燃料,或许能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多一些安全感。 至少在夜晚,他可以用瓶子里的油点燃篝火煮熟食物。 收集完燃料,宋宁继续前行。 他沿着被沙尘覆盖的小路前行,虽然对这条路不算熟悉,不过他知道,这条路通往鬼市。 四周的景象一片荒芜,没有人,没有动物,没有飞鸟,曾经热闹的乡镇,随着人类的消减而变成了断壁残垣。 行走中,宋宁一直保持警惕,末世中,除了自然的灾难,就是人类的贪婪和暴力。 后者比前者更可怕,前者能够及时躲避,后者,可能都没有反应的机会就失去了生命。 现在,他有了一把刀,还有了一瓶汽油。 第123章 这走廊如此熟悉是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琪琪被身体里的疼痛唤醒。 她躺着的地方,竟然还有电,屋子里亮着灯,房间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她躺着的那张床,剩下的就是一个铁门柜。 门是关上的。 琪琪感觉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她的头部遭到连续撞击,造成她有点轻微的失忆。 坐起身,琪琪想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回想起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记起自己随着电动汽车的翻转而跟着翻转,在不停地撞击中失去了意识。 她的头部,还有她的胸部以及四肢都包着纱布。 琪琪在门把手的反光中看见自己的形象,看上去,就像刚刚从博物馆走出来的木乃伊。 这么糟糕,琪琪心想。 看这环境,她应该是获救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地方竟然还有电力供应,这无疑说明了救援方能力的强大。 琪琪站起身,缓缓走向铁门柜前,她发现柜门并未上锁。 打开柜子,只见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些药品和医疗用品。 这么多,看见末世最难得的药品,琪琪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瓶药水,仔细地阅读着标签上的说明。这瓶药水是用于治疗外伤感染的,效果显着。琪琪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当她目光又落在止痛药上时,她的嘴角露出微笑,随即想起了宋宁。 她想,如果当时宋宁能有这止痛药,或许就不会痛苦到濒临死亡的地步。 琪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因此,她之前衣服里的两包止痛粉自然也不见了。 腹泻药物,无疑是药品中的极品。 胃药,堪称药中之宝。 琪琪逐一审视,每一种都是幸存者们梦寐以求却难以获得的。然而,她不禁好奇,为何这里的药品种类如此繁多。 药品们分类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仿佛有人精心照料。 琪琪猜想,或许这里曾是一位医生的诊所,或者某个有远见的人在灾难来临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琪琪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她有种愧疚感,但回去救宋宁的想法战胜了这种愧疚感。 她转身回到药品架前,继续审视着这些珍贵的药物,止痛药、腹泻药物和胃药,抗生素、维生素和一些止血绷带。这些药品,她都需要。 琪琪将上衣的衣摆在腰部打了一个死结,然后把挑选出的药品小心翼翼地藏入衣内。她的腹部因此显得有些隆起,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像是怀揣着重物,这肿胀的模样显得有些不自然。 药有了,那么,现在该想法出去了。 她需要快一点回到家里,她已经在外面耽误了很多的时间,宋宁一定急坏了,也不知道现在宋宁的情况怎样。 琪琪越想越着急。 她大步向门前走去,门没锁,一拧就开。 她轻轻拧开门,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间。 是走廊,走廊也有照明灯,只是很是昏暗。 房间在走廊中间,走廊一片寂静,她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于是又左右看了看,凭直觉,她应该向左走,于是她向左走去。 尽管很小心的不发出响动,但琪琪脚步声还是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她沿着走廊前行,心中祈祷着她选对了出路。 走廊的转角,又出现一道门,这道门是铁门。 琪琪谨慎地转过身,仔细地审视四周,确保没有跟踪者或监视者。 确认安全后,她轻轻地、非常小心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门异常沉重,显而易见,其用料之考究。 而门后,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旋转式的铁梯。 铁梯的宽度极为狭窄,仅容一人通行。若要两人同时上下,必须侧身相让。 琪琪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好奇,这铁梯,究竟是通往哪里的呢? 来不及细想与思考。 琪琪踏上旋转铁梯的第一级台阶。 铁梯在她的脚下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她尽量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向上爬去。 或许她刚才所在的位置位于地下室,这无疑是通往外界的出口。 琪琪努力往积极的方向思考。 有时候命运多玄,多考虑积极的可能性,少担忧那些负面的,或许事态的发展就会倾向于好的方向。 梯子一侧倚靠着冰冷的墙壁,那似乎是坚实的水泥结构。另一侧则通向一片深邃而模糊的空间,墙壁上虽然装有灯光,却显得格外昏暗,并且灯光间隔较长。 就连脚下也仅仅是勉强看得清楚。 这时,琪琪的脚下传来机器的启动与轰鸣声,那声音如同苏醒的地底怪兽,即将出笼抓取这个空间里的人。 琪琪心跳加速,如果没带走怀中的药物,可能她不会如此紧张。 她停下脚步,仔细判断声音的方向。 轰鸣声继续在脚底回荡,有风从看不见的出口从琪琪的脸旁擦过。 是换气装置启动了。 琪琪稍微放下一点心来。看样子,她还没被发现。 也许救回她的人,以为她这时还躺在医务室的那张床上昏迷不醒呢。 琪琪继续向上爬,这梯子到底有多少阶,似乎总也走不完的样子。 终于,琪琪再次看到一扇冰冷的铁门出现在铁梯尽头。 琪琪的心跳加速,她伸出手去推动铁门,门也没上锁,铁门缓缓地打开了。这铁门,和刚才她推开的那扇门是同款。 大概是同期定制与安装的吧。 推开门,没走几步,就是一个转角。 眼前的景象让琪琪感到一阵寒意自脊背升起。 她所见的,与她刚步出房间时的场景别无二致。 想到自从她离开房间以来,她未曾遇见一个人影,这让她不禁怀疑是否陷入了鬼打墙的境地,或者是她始终处于一个梦境之中。 琪琪拍了拍自己的脸,她下手重,脸颊的疼痛感让她认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梦。 琪琪感到十分沮丧,然而,她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走廊前行,试图探索走廊尽头究竟隐藏着什么。 留点东西,这样就知道自己是否重复的走过这里。 琪琪解下脑袋上的纱布,扔在走廊上。 琪琪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发现她的头发竟然被剪短,短的像个男人一样,不过,她的头发被清洗过。 救她的人,还怪好嘞。 不过眼前的鬼打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24章 为备战而设计的垂直型巨型山洞 “沾了血的纱布,它属于医疗垃圾,应该放在指定的垃圾桶里。”一个声音突然在琪琪身后响起,琪琪吓了一跳,迅速转身。 刚才还没人,这人咋就突然出现了。 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女子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工具箱,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女子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看起来不像坏人的样子。 但她身上的白衣,与手中的工具箱还是让琪琪产生了怀疑。 看起来,这女子像是宋宁说过的比格基地里的工作人员。 手里的工具箱,装的难道是幸存者身上提炼出的血液,或者是人体器官组织? 见琪琪的目光盯在她手中的工具箱上,女子笑笑,解释说:“你别紧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是土壤样本。” 当琪琪听到“土壤”这两个字时,久违而又亲切的字眼,让她心中涌起了一丝温暖和放松。 这两个字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些许戒备和紧张。 此外,就在近期,她确实得知幸存者们已经开始将他们生存重点转向种子和种植领域。 如果种子无法发芽,农作物停止生长,那么世界剩余的食物储备将难以维持长久。 因此,大家都开始将种植视为首要任务,试图让种子复苏并茁壮成长。 “我知道,可这很难,我们也尝试过,但没有一次成成功。”琪琪开口回答。 \"失败一次,还有第二次机会;第二次未果,还有第三次、第四次。只要持续不懈地尝试,总会有希望的。\"女子以温和的语气回应,显露出她那柔和而耐心的性格。 \"希望如此,现在食物越来越难找,总会有什么都找不到的那一天。\"琪琪回应道。 虽然放下了一些戒备,但她仍旧保持着警惕,摆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对不起,刚才我吓到你了,你不要紧张。”女子说道,她又自我介绍,“我是这里内勤小周,也是你的临时护理员,你扔下的纱布,我来帮你处理。” 琪琪感到一阵尴尬,急忙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做些标记,以防迷路,这里实在太大了。” 小周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这里确实容易让人迷失方向。走廊很长,而且看起来都一样。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带你熟悉这里的。\" “可我......”趁着小周没注意,琪琪抓住机会吸起肚皮,她这一肚子鼓鼓囊囊的样子,一看就是塞了不该拿的东西。 “你的身体恢复的可真快,我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苏醒过来。”接着,小周弯下腰,捡起琪琪丢在地上的纱布,然后从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将纱布小心地放进去。她解释道:“我们这里对卫生要求非常严格,任何医疗垃圾都必须妥善处理。” 琪琪点了点头,她选择相信小周的话。 “你能告诉我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吗?”琪琪问。 “当然可以,这里曾是种子库,不过如今成为幸存者们的聚集地,你可以把这里叫作种子社区。来这之前,我们来自各行各业,但现在,我们有了共同的目标,重建文明,种植农作物,保护幸存者。你已经昏迷了几天,对这些还不太了解,误以为我们是比格基地的成员。” 琪琪感到一阵惊讶,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在昏迷中被带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她问道:“我昏迷了几天?” “不到三天。”小周回答,“是我们院长发现了你,你的伤大多是外伤,还有一些软组织挫伤,这几天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 琪琪感激地点了点头,她心中庆幸自己不是被比格基地的人所发现。 “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么我也该回去了。”琪琪提出她需要立即离开。 “你还需要恢复几天,不过,难道你没考虑留在这里?我是说,外面的世界已经越来越不适合落单的幸存者生活了,况且你一个女孩子,这一次你侥幸活脱脱,可是下一次,不知道又会出现什么人再次将你装进袋子里。” 小周劝琪琪留下来。 在末世的艰难环境中,幸存者组织的群体在食物供应能够得到保障的前提下,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接纳大量外来幸存者。 毕竟,末日背景下,群体的力量尤为关键。 团结一致的群体不仅能提高生存几率,还能在面对各种危机时,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和智慧。因此,每一个基地都会尽可能地扩大自己的队伍,以增强整体的生存能力。 琪琪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小周说的是实情。外面的世界确实变得越来越危险,幸存者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变得更加警惕和冷酷。她曾经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能够独自面对一切,但这次的遭遇让她意识到,单打独斗并不是长久之计。事实上,她和宋宁都脆弱无比的。 “可我,做不了什么,我没有一技之长。”琪琪说。 小周笑笑,轻声安慰:“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每个人都有优点,你也有,只是你还没发现而已。” 琪琪沉默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可是,我还有一个亲人。” “你可以带他一起来这里。”小周微笑着回应,“我们是一个团队,互相支持、互相帮助是我们的生存之道。你不必担心自己会成为负担,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彼此的依靠。” 琪琪心动了。 “种子社区,现在这里还有多少种子?”琪琪好奇地问。 “实际上,这里是一个专为备战而设计的垂直型巨型山洞。种子的储存只是次要功能。 在末世来临之前,这里曾存放了大量玉米种子,因为这里的温度和湿度条件非常适合种子的长期保存,确保玉米种子能够存放多年而不失去发芽能力,条件甚至优于低温库。然而,种子的存放时间并不长,疫情突然爆发。在末世之前,这些种子被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目前,我们用于实验的种子,都是我们种子社区的成员历尽艰辛从外界搜集而来的。”小周详细地解释。 琪琪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周,从小周的神情中,她看出小周所说都是真话。 第125章 条纹衫少年扔掉他留下的纸条 “之前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琪琪说道,按理说当地人应该知道这个地方的。 “确实,这个地方鲜为人知。”小周回应道。 “但是,我必须得先回去,因为我男朋友生病了,我得回去照顾他。”琪琪显得有些焦急。 “如果你决定离开的话,我建议你最好先去见一下院长,是他把你带回来的。至少在你离开之前,应该去和他说一声。”小周认真地建议道。 琪琪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还是决定听从建议。 小周在前方带路,她们沿着旋梯向上走了两层,来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阴暗,琪琪这才看清了被小周称为院长的那个人,他看起来很年轻,衣着整洁,屋子里还有台空气净化器,所以这间屋子里的空气显得非常清新。 “院长,我带回来了,这就是你说的那块地上的土壤样本。”小周将手中的土壤标本箱放在桌子上。 房间里有许多琪琪看不懂的仪器,可能和土壤有关。 琪琪在这时感觉到一丝紧张。她想,这里不是种子社区吗,为什么叫他院长呢?他又是哪个院的院长呢?难道是精神病院的院长吗?琪琪心中愈发紧张起来。 “欢迎你,我之前是种子生产技术专业学院的副院长,所以他们都叫我院长。”男人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让琪琪稍微放松了一些。 琪琪点了点头,她暗自庆幸院长的眼神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谢谢你,院长,我听说是您带我回来的,非常感谢。” 光线暗也有好处,这样能够避免他看出她怀里的端倪。 “你有亲人生病了?”院长关切地问道。 琪琪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是的,我很担心他,所以我现在要回去。” 院长站起身,他打开标本箱,取出里面试管中的土壤。 “颜色和之前对不上,这里混入很多沙尘,应该在沙尘暴来之前进行采集的。” 院长将试管轻轻放在桌上,目光转向琪琪,眼中充满了理解与同情。“我明白你的担忧, 不过,你拿错了一种药,,阿莫西林适用敏感细菌引起的感染,在治疗真菌、病毒方面完全没有效果。牙龈炎是口腔内的厌氧菌所造成,吃阿莫西林起不到治疗效果,你应该换一种。” 琪琪的脸颊突然染上了红晕。 “抱歉,院长,我真的很需要这些药物。”琪琪垂下头,声音略带颤抖。 院长微笑着回应:“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可以选择另一种适合治疗的药物,然后去处理你亲人的事务。至于加入我们团队的事情,你可以考虑清楚后再来找我。” 琪琪感激地点头,这种理解与宽容,在末世的艰难中,她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小周为琪琪准备了一种专门针对口腔炎症的药物,她将用于一个疗程的药物装入密封袋中,又向琪琪详细解释了服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琪琪也把那些她藏匿的药物都拿了出来,放在院长的桌子上。她一直羞愧地低着头。 琪琪向家里走去,她走的很急,很快,在外几天的时间,她对宋宁的情况一概不知,这让她心急如焚。 在琪琪即将返回家中的前一晚,两个年轻的少年悄悄地潜入了琪琪的住所。 他们破坏了窗户,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屋内。 在此之前,他们目睹了琪琪和宋宁在这栋楼频繁出入,并注意到琪琪带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们藏身于楼的拐角,只露出眼睛观察着琪琪和宋宁进入这里。 当然,那时,这两个少年缺乏足够的勇气闯入。当连续几天未见琪琪和宋宁的身影时,他们才决定来这里探查,希望能找到一些食物和水。 虽然知道屋里没人,但他们还是很小心在黑暗中摸索,尽量不发出声响。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在地板上。两个少年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们开始仔细观察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桌上还有半杯水,条纹衫少年感觉他的嗓子眼里渴的就像一片焦土,他毫不犹豫拿起杯子,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 “你也不闻一下,万一那杯子里不是水,是消毒剂什么的呢?”黑衣少年很谨慎,他不满条纹衫少年这样鲁莽。 “那就给嗓子眼消消毒呗。”条纹衫少年毫不在意地说。 确定安全,黑衣少年拧亮了手电。 屋内的陈设简洁而井然有序,显露出主人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条纹衫的少年留意到桌上遗留着一张便条。 那是宋宁留给琪琪的纸条,内容大致是,他外出寻找她,若未能找到,他将返回此处等候,只要生命尚存,他誓言不见不散。 “还不见不散呢,看起来他们是一对恋人。”读完之后,条纹衫少年嘟哝着,他将纸条搓成一团,然后走到被他们破坏的窗前,将小纸团从破窗子里扔了出去。 “你这样做,等那女的回来,还以为男的不要她了,离开了呢。”黑衣少年说道,看得出来他并不喜欢条纹衫男孩这样做。 “那不很好嘛,我不喜欢他们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影响你什么了?” “我看着他们开心,我就不开心。” 黑衣少年沉默了,他和条纹衫少年是同学也是好友,进入末世后没多久,条纹衫男孩家进了幸存者,是一对情侣,小情侣袭击了他的父母,带走了他家里的食物。 当时条纹衫少年在外面,当他回家的时候,母亲还奄奄一息,但没过多久也死去了。 少年们继续在屋内搜寻,他们希望找到食物,最近食物越来越难找,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收获,也没有进食了。 “这里!”黑衣少年惊喜的叫道。 他发现了干鱼鳞。 那一天,琪琪在家里煮鱼鳞,他在楼下就闻到了那诱人的香味。 当饥饿感越强烈,他对食物的气味就越敏感。在他的想象中,甚至浮现出一条大鱼的轮廓。 他们取走了藏在床底的干鱼鳞。 接着,擅长搜寻的黑衣少年发现了宋宁搭建的储藏空间,那是用来隐藏食物的地方。 显然,这对情侣已经耗尽了所有食物,柜中空空如也。 在离开之前,穿着条纹衫的少年走向衣柜,翻找了一番,他同样需要衣物。 琪琪一路疾跑,终于抵达了自家门前。 她心跳急促地推开门,发现家中空无一人。宋宁带走了他所有的衣物,而她的衣服则被随意扔在地上。 难道他认为我已经离他而去?琪琪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126章 这只烤熟的猴子 身上没有多少肉 琪琪呆坐了一整天。 窗外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会走到窗前向下望去。 她多么希望宋宁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但动静声,只是风吹过对面楼层一扇打开的窗子发出的动静声。 琪琪握着那几包药,脑子里空空的,只有宋宁的出现,才能让她脑子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一整天,她不吃不喝,她的口袋里还有一包饼干,背包里也有两瓶水,水是种子社区的地下过滤水。 可她不想吃,也不想喝,看不见宋宁的茫然,让她失去了饥饿感。 琪琪向窗外的几次张望,都让两个少年看在眼里。 “她长得挺好看的。”黑衣少年说。 他希望条纹衫少年把纸条的事告诉琪琪,那张揉成团的纸条被风吹到楼下的台阶旁,黑衣少年能够看见它。 “好看有啥用。”条纹衫少年说。 “我就是说说,我觉得她挺可怜。” “咱俩,也挺可怜。” 黑衣少年沉默,他知道,只要是情侣形象出现的幸存者,一定会刺激条纹衫少年的神经。 又是一个傍晚到来。 琪琪站起身,她决定不再等下去,她将药物,饼干与两瓶水都放在桌子上,她也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她写下种子社区的位置,在纸条上告诉他,她去了那里。 仔细地关好房门,琪琪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两个少年又翻入房间里。 “晚饭,有着落了。”条纹衫少年拿起饼干与水,他将食物举起给黑衣少年看。 接着他放下食物,拿起桌上的纸条。 和上次一样,读完之后,他又将纸条搓成一小团,顺着破碎的窗子扔了出去。 那纸团被风一吹,落下的位置,很巧合的和宋宁留下的那张纸条挨在了一处。 恋人总是错开无法相见,但纸条却依偎在一起。 “拿了人家的食物还有药,纸条就给人家留下吧。”黑衣少年说。 但他说晚了,再说条纹衫少年也不会听他的,遇到这种情况,他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会坚决按照他的方式去做。 晚风中,琪琪向着种子社区走去。 她走过一带都是售卖农机配件的沿街市场,这时她看见一只猴子,末世,猴子瘦骨嶙峋,显然是很久没有找到食物了。 猴子看到琪琪,眼中闪烁着一丝希望的光芒,但它似乎又有些害怕,不敢向琪琪靠近。 琪琪停下脚步,她想掏出饼干,但紧接着,她想起饼干被她留在了桌子上。 隔着一段距离,琪琪将她的衣袋翻出来给猴子看,表示她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猴子看了很失望,它跑开了,去其他地方寻找机会。 琪琪看着猴子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共鸣。 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都在为了一口吃的而挣扎。 如果不是末世,这会儿,已经是收麦的时节了,那时农机配件市场热闹的不得了,想着往日景象,琪琪继续前行,心中却难以平静。 夜里,琪琪找到一处废弃的房屋里度过了一晚。 等天微明时再赶路,中午时分就能到达种子社区了。 琪琪不知道,就在二十多米之外,一户人家里,宋宁正用汽油点燃了一堆火,他很是饥饿,而他很幸运的遇见了那只猴子。 他是在傍晚遇见猴子的。 顿时,猴子成为宋宁的希望。 猴子挨着墙壁,警惕地看着他。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动了这只可能成为他下一顿饭的动物。 猴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紧张地将手指放在嘴里含着,像是安慰自己,一边不时发出警告的叫声。 宋宁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剩余的饼干渣,他只有这些了,他将饼干渣轻轻地放在地上,试图以此来换取猴子的信任。 接着,他和饼干渣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饥饿的猴子终于忍不住,它开始向饼干渣凑近,用鼻子嗅了嗅,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宋宁,似乎在评估这个人类的意图。 宋宁耐心地等待着,他知道,如果能成功捕获这只猴子,他至少可以撑过接下来的几天。 猴子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它用口水沾湿爪子,然后沾起饼干渣放进嘴里。 宋宁心中一喜,但依旧保持着冷静,不敢有丝毫大动作。猴子吃着吃着,渐渐放松了警惕,它低着头,试图不浪费一粒饼干渣。 就在这时,宋宁决定采取行动。他缓缓地靠近,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猴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依旧专注。 宋宁屏住呼吸,猛地一扑,终于将猴子抓住,他用衣服罩住猴子。这是一只小猴子。 猴子惊慌失措地挣扎着,但宋宁已经没有退路。他用尽全力将猴子牢牢控制住,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他知道,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内心深处,他依然对这只无辜的生灵感到抱歉。 猴子终于不再挣扎,它大口大口喘气。 隔着衣服,宋宁感受到它的骨瘦如柴。 宋宁心中一沉,他意识到这只猴子也和他一样,已经饿了很久。他轻轻地掀开衣服,看着猴子那双惊恐而无助的眼睛。 \"对不起,\"宋宁低声说道。 天快黑了。 宋宁环顾四周,寻找可以生火并且不会被其他幸存者发现的地方。 在找到一处他认为非常安全的过夜地点时,他还带回去一根被沙尘暴吹倒的枯树。 他肩膀扛着被绑了四肢不再挣扎的猴子,另一只手拖着枯树的一部分。 然后用汽油点燃了火堆。 火光在黑暗中跳跃。 宋宁开始处理猴子,像一个原始人一样,不过他比原始人文明一些,他尽量不去看猴子的眼睛,那眼神虽然有放弃,但也有乞求。 这让他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火堆渐渐旺盛起来,宋宁用树枝串起一块块猴肉,开始烤制。猴肉在火光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然而,宋宁却感到越来越沉重。他想起了这只猴子曾经的自由,而现在却因为他的生存欲望而失去了生命。 他感到自己仿佛也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烤肉终于熟了,宋宁拿起一块,却发现自己毫无食欲。他望着火堆,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他知道,为了生存,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他也明白,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可他还是吃下了猴肉,这是对成为食物的猴子的尊重。 猴子太瘦了,肉没有多少。 天气变得越来越热,宋宁将剩下的猴骨烤到半熟,没有冰箱储存的情况下,这样半烤熟的食物能保持好几天。 吃饱的宋宁开始入睡。 而此时,在他不远的一处房间里,琪琪终于睡着了,她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她在做梦,一堆温暖的火,还有宋宁,但是没有那只猴子。 第127章 地下四层,人类农作物的诺亚方舟 琪琪和小周共同居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自从她们住在一起之后,琪琪逐渐了解到,小周的工作性质是前往地面进行土壤采集。小周在种子社区里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在地下五层,工作室里,有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详细标注了小周曾经采集土壤的各个地点。 为了更好地进行分类和研究,小周用不同的颜色在地图上区分了不同成分的土壤。 有些地方的土壤成分导致那里寸草不生,而有些地方则稀疏地生长着一些植物。通过这些颜色的区分,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土壤成分对植物生长的影响。 新加入团队的琪琪,被正式任命为小周的外出助理。 这一天,她正式开始了她的助理工作。 在整理室内卫生的时候,小周走进了屋里,怀里抱着一个纸皮袋。看到琪琪忙得满头大汗,小周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来看看她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琪琪心中暗自思忖,一定是小周在外找到了重要的物资。 她看到了新鲜的番茄,绿油油的黄瓜与青菜。 番茄虽然个头不大,但每一个都健康饱满。 黄瓜和青菜更是水灵灵的,散发着蔬菜的清新,一看就知道是刚刚从田间采摘下来的。 “啊,这些番茄,以及黄瓜和青菜,你是怎么找到它们的?”琪琪情不自禁地惊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袋子里的蔬菜们,就宛如她眼前一场美丽的梦境。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新鲜蔬菜了,更不用说亲眼目睹,甚至听闻都变得稀罕。它们似乎已经绝迹了。 “惊喜不?这就证明你选择加入种子社区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小周看着琪琪那惊喜的表情也笑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蔬菜是我们社区种植的?”“ 没错,它们就在这里茁壮成长,看起来很健康,不是吗?” “我曾经听我的男朋友提起过,他说国外有人将废弃的防空洞改造成了地下农场,在那里种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不过,那时情况与现在不同,那时的种子都是能够正常发芽的。”琪琪想起了宋宁曾经和她聊过有关地下农场的话题,没想到她现在也遇到了。 “是的,我也听院长说过,他曾经提到过这些地下农场的情况。” 琪琪继续说道:“那些农作物在非常干净的,没有污染的环境中生长,洞内有成熟的通风系统、先进的照明以及高效的循环灌溉系统,农作物在低能耗情况下生长。不过,他们是采用了立体植槽与水栽技术,咱们还是完全运用地面土壤栽培的方式,毕竟从盘古开天时起,植物生长就是这种与土壤共存的模式。” “为什么不尝试在地面上进行种植呢?如果在地面上成功培育作物,那将能挽救多少幸存者的生命啊。” “我们也多次尝试在地面上种植,但遗憾的是,每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迄今为止,只有这个地下农场取得了成功。” “地面的土壤似乎被施加了诅咒。”琪琪说。 “应该说,是种子受到了诅咒。根据我们的研究显示,土壤本身并无异常,但种子却陷入了沉睡状态。” “如果一直这样,不止是人类,所有的动物都要走向毁灭了。”琪琪担忧地说。 “不要总是那么悲观,至少现在我们一直在努力。”小周微笑着安慰道,“来,尝尝这些新鲜的蔬菜吧!” 琪琪无比珍惜地,轻轻地拿起一个红彤彤的番茄。 新鲜的番茄,仿佛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像是一只美好的生命。 当琪琪小心翼翼地拿起番茄的那一刻,浓郁的番茄气息,仿佛顺着她的指尖爬到了她的掌心里,让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希望。 琪琪没有舍得立即吃掉它。 她闭上眼睛,将番茄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要将这股美好生的命力全部吸入体内。 番茄清新的香,仿佛唤醒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记忆。 她想起了童年时在奶奶家的菜园里,亲手摘下那些红了的番茄的旧时光。 她仿佛听到那片绿意盎然的菜园里传来的欢笑声,感受到阳光洒在脸上的温暖。 “快尝尝。”看到琪琪静止不动,小周在一旁提醒。 琪琪睁开眼睛,她在番茄上轻轻地咬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她的舌尖上蔓延开来,瞬间唤醒了她所有的味蕾。 食物是该用来品尝的,而不是为了维持生命而往肚子里吞。 “太美妙了。”吃到番茄的琪琪眼中闪烁着泪光,“我们真的不能放弃,一定有办法让地面上的种子苏醒。” 小周点了点头,坚定地说:“是的,绝不能放弃,现在咱们这里的研究方向就是想法激活种子的活力,咱俩收集土壤的工作,是为了了解如今种子和土壤之间的关系。” “我会尽我所能,全力以赴。”琪琪回答道。她的眼神里开始有了光芒。 “快吃,吃了番茄,还有黄瓜呢!”小周对琪琪说。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只要不放弃,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总有一天,她们或许能够看到荒芜已久的大地,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绿意盎然,充满活力。 此时,地下农场的四层,生长灯如同尽职尽责的守护者,一起一灭,轮番照亮着孕育着希望的蔬菜们。 注入植物生长因子的水滴,无声地滴灌在植物根部的土壤里,向这活着的土地继续注入生命力。 灯光的温柔照耀下,番茄植株显得格外健壮,青菜们也在茁壮地生长,豆角已经开花,茄子结出了小手指般的大小,青菜们已经绿油油,它们是最先成熟的菜,片片叶子都散发出勃勃生机,闪耀着生命的火花。 每一株植物都在无声地讲述着生命的奇迹,都在默默地展示着它们不懈的努力和辛勤的付出,无声地证明着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个戴着白手套的男子走在菜田中间的小径上,顶部的灯,给他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他步履轻盈,目光专注,用看着孩子们般的眼神,一一看向这珍贵的宝藏。 毫无疑问,如今这里成为人类的,农作物的诺亚方舟。 第126章 种子社区迎来了一棵活着的栗子树 琪琪到来没过多久,种子社区迎来了一对新的年轻人。 兄弟俩,杨端,杨泽。 俩人的到来,为种子区注入了新的活力。 小周和琪琪的采集范围也在不断扩大,在末日环境下,女性外出的风险非常大,为了确保安全,采集团队中加入了杨端和杨泽。 他们的加入使得团队的力量得到了增强,随之外出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有时甚至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完成一次来回的采集任务。 杨端体力出众,每次外出时,总是抢着背负起体积庞大的采集包。 这种采集包,背出去的时候相对轻松,但回来时却变得异常沉重,采集的土壤需要达到一定数量。 很能吃苦的琪琪,背着这样的包,走不了多远就会感到两肩酸痛。 杨端却能背着这样的包,走很远的路也不会感到疲惫。他的肩膀宽阔而结实,仿佛专门为承担重担而生。 杨泽则拥有敏锐的观察力,总能在荒芜的土地上发现那些隐藏的资源。 尤其是种子,比如枯萎的蔓藤上留下的,干瘪的果实中的种子。 他们不仅采集土壤,还负责收集种子。每一粒种子,无论多么微小,都蕴含着生命的奇迹。种子虽然无法自行移动,却拥有等待最佳时机的智慧。农村流传着一句古老的谚语:“千年的种子,万年的鱼籽”,这表达了种子与生俱来的信念——它们拥有完整而坚韧的生命力,以及深藏不露的耐心。 末世之前,杨泽有收集种子的习惯。 梧桐的果实、紫藤的荚果、大血藤木百合、油桐、蓝花楹、桉树、马尾松、桤木的果实,金樱子、无患子、地桃花、杉木、冷杉、柳杉、海金子、浆果薹草、蝴蝶花、紫麻的种子...... 光是回想起来,他都如数家珍一般,他在回忆里的将它们抚摸一个遍。 在执行一次采集任务时,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片果园,里面的果树早已枯萎凋零。杨泽的目光锐利,他发现,在一棵已经死去的栗子树的根部,竟然顽强地生长出了一片小小的绿叶。 在果园荒芜的环境中,这一片绿色尤为生机盎然。 “还有活着的。杨泽开心地大声说。 实际上,这棵树在之前应该和其他周围的伙伴们一样,都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而枯萎死去,唯独它成为了一个奇迹。在经历了漫长的枯死过程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神秘的力量,让它重新焕发了生机,长出了一片充满生机的绿叶。 它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希望之光。 他们决定将这棵复活的栗子树带回种子社区。 不过,这还需要一个过程。 在这之前,小周和琪琪她们仔细测量了树的几项重要指标,包括树干的直径、树高的高度以及枝叶的分布情况。 接着,再根据这些数据推算出树根的大概面积,以便更好地了解这棵树的情况再进行挖掘。 回到种子社区后,小周立刻前往社区的外来植物管理部,向负责这一领域的主管详细汇报过小队的发现。 种子社区有着严格规章制度,任何外来植物在被引入社区之前,都必须经过一系列详细的评估和审查程序。 这个程序的目的,是确保新引入的植物不会对种子农场的现有生态系统构成威胁与影响。 规章制度都是来自惨痛的教训,之前从外面移植进来的牧草,就将枯死病席卷了整个社区农场。 在评估过程中,他们会仔细研究外来植物的生长习性、繁殖方式以及可能携带的病虫害等潜在风险。再经过彻底的科学分析和风险评估,确认植物不会对种子社区的农作物安全构成威胁后,才会将其种植或者移植指定区域。 这棵栗子树非常特别。 这应该是自末世降临以来,人们所发现的第一棵依然存活的栗子树。 总管们在经过一番深入的商议和现场的详细评估之后,决定采集树下以及树周围的土壤样本,同时还采集了这棵重新焕发生机的栗子树以及它四周已经死去的栗子树上的实体标本,以便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和分析。 评估之后,他们决定将这颗栗子树的树根移植回种子社区里。 移植之前,种植区给这棵树留出了一片可以给树提供健康生长的空间。 在种子社区的种植区,一片专门为这棵栗子树准备的土地已经清理完毕。土壤经过了精心的调配,以确保其营养成分和酸碱度都适合这棵树的生长。 一只由五人组成的移树小队出发。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天半,树根被他们完好无损地从原地挖出。 移树小队的成员们小心翼翼地将树根包裹在湿润的布料中,用于保持路上所需的水分。他们还使用了特制的支撑架,确保树根在运输过程中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返回种子社区,种植区的工作人员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垂直洞口的入口十分狭小,树根必须向下垂直地运送到它的生长层。 工作人员利用木棍和绳索构建了一个简易的滑轮系统,以确保树根能够平稳地被移至指定位置。 社区居民们纷纷聚集而来,他们对这棵栗子树抱有浓厚的好奇与期待。 在社区种植师的专业指导下,移植工作顺利进行。 杨端和杨泽也积极参与其中,他们那种细致入微的呵护,仿佛是在照顾刚刚入园、对新环境充满好奇和不安的小孩子。 大伙儿都满怀期望,议论着这棵栗子树大概什么时间能结果实。 有谁不热爱栗子呢? 从原始时代,人们就开始依赖并深深喜欢着栗子,栗子是人类最早的淀粉类食物来源之一。《庄子》说,古时兽多民少,为避野兽,人类在树上筑巢居住,白天拾橡子栗子,晚上在树上巢里休息,所以称为有巢氏。 这棵栗子树也不负众望,它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开始展现出明显的生机。新长出的绿叶越来越多,它成为一棵新长出来的小树。 “你说,它属于小树呢?还是老树?”琪琪看着栗子树,百感交集地问小周。 “应该是融合了老树与小树两者的生命吧,都有一些。”小周回答。 新生或者是老的生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活着。 看它的成长趋势,重新成为一棵茁壮与有所作为的栗子树是指日可待的事。 在一次社区会议上,园艺师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利用这棵栗子树作为母本,培育出更多的栗子树苗。 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有朝一日,栗树成林,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未来。 然而,鉴于地下农场有限的空间,种植各种蔬菜和水果还是可以,若要实现果树成林的宏伟愿景,那必须回到地面上完成。 第127章 凭着感觉向北而行 栗子树根被挖空后留下的空洞,宋宁见到过。 一次寻找食物的过程中,他偶然经过一片树木枯萎的果园。 宋宁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决定进去碰一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一些残留的干果。 运气似乎并没有眷顾他,园子里自然没什么食物。 不过他的目光被一个深坑吸引住。 深坑旁边,零乱堆积着劈下来的枯树,树根部分却不见了踪影,很显然,这棵树的根被挖走了。 树根大概很耐烧吧,宋宁心想。不过那些树枝也不错,带走树根的人,为什么不一起带走这些枯树枝呢? 宋宁带回一些枯树枝回去,那时他找到了一些面粉,他会在白天生起一堆火,和面并简单地烙几个饼,天气虽热,但这些饼能保存两三天不变质。 每当他外出寻找食物时,随身带上一张饼和一瓶水,就能够支撑他长时间的徒步行走,不至于因为饥饿而力竭。 经过漫长的等待,宋宁终于无奈地放弃继续等待。 他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预感,琪琪不会再回来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开始逐渐适应了独自一人的生活,一个人寻找食物,一整天沉默不语,偶尔也会自言自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醒的早,就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星星,他和星星都不说话,彼此间沉默着相望。 他继所居住的这片区域,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找到食物的机会了。 宋宁的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他曾经踏足过的地方。以他的住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每一个标记都代表着一次寻找食物的尝试。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意识到,如果继续住在这里,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为了生存下去,他必须去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否则只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徒劳无功地挣扎。 经过漫长的等待,宋宁终究无奈地接受了现实,琪琪已经不会再归来。 随着日子的流逝,他开始慢慢适应了孤独的生活。 独自觅食,整日沉默寡言,偶尔会低声自语。 一个人用餐,一个人入眠,清晨醒来,便凝视着窗外的星辰,他和星星默默对望,沉浸在各自的寂静中。 他所在的这片区域,已经没有任何食物的迹象。 宋宁的日记本上,详细记载了他曾经探索过的地点。 以他的居所为起点,向四周扩散,每一个记号都代表了一次搜寻与尝试。密密麻麻的记号,证明他每一处都已踏足。 宋宁意识到,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耗费无谓的精力。 为了生存,他必须向更远的地方进发,寻找新的食物来源,否则只能在原地困顿,无法自拔。 宋宁开始整理必需品,将所有能携带的物资装入背包。 离开的那个早晨,宋宁站在门外,停留片刻,回望了一眼这个曾经充满欢乐的地方,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没有具体的方向可去,只是凭感觉一路向北。 为什么向北呢?他自己也说不清,就是直觉告诉他,也许北边的机会更多一点,除此之外,他没有一点头绪。 总之,他决定不再犹豫,不再彷徨,只管一路向北。 一路上他没有遇见别的幸存者。 时间到了盛夏,天气热得让宋宁感觉他像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无处不在的高温仿佛在慢慢地将人蒸煮。 从清晨,一直到夜幕降临,这种酷热始终如影随形,令人难以忍受。 白天的阳光如同炽热的火焰,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到了夜晚,尽管太阳已经落下,但热气依旧徘徊不去,仿佛连夜晚也无法带来一丝凉意。 宋宁在这种持续的高温下,感到浑身无力,汗流浃背,每次呼吸都像是经历着一种煎熬。 最缺的,不是食物而是水。 在末世的荒芜中,他所有时间都被用来搜寻食物和水源。 更令他恐惧的是,他已经许久未见下雨。 他常常梦见下大雨,梦见雷声轰鸣,大雨倾盆,他四处寻找工具来接水。 然而,每次他都是被热浪唤醒,浑身汗水,这使得他不得不消耗更多的水分。 在那些缺乏绿色植被的夏日里,温度似乎骤然升高了许多度。 街道两侧的建筑物仿佛被烈日炙烤得炽热无比,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令宋宁感到头晕目眩。 在白天,宋宁就像一只穿越街道的过街老鼠,他总是选择那些能够投下凉爽阴影的建筑物行走,以躲避烈日的炙烤。 有时,他会将一件衣服顶在头上,试图为自己遮挡一些阳光。 后来,在一家食堂的门口,他找到了一把伞,一把小花伞,这把伞在他躲避烈日的过程中帮了他的大忙。 有了这把小花伞的庇护,宋宁不再那么容易被太阳晒得头昏脑涨,不需要的时候,宋宁就将小花伞插在背包的侧面,这是他的随行必须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宋宁跋涉了一整天,却始终未能寻得水源,他只剩下小半瓶水了。 休息时,他在一家冰激凌店的门前坐了下来。 他的身后,是五彩斑斓的冰激凌广告。 宋宁转过头,目光在广告上停留了片刻,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可他的喉咙干渴得几乎要冒烟,结果什么也没能咽下,反而感到一阵刺痛。 宋宁继续寻找水源,荒芜的街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街上一片死寂,商店的橱窗破碎,街道上散落着废弃的汽车和杂物。 他继续前行,汗水沿着额头滑落,浸湿了早已破旧不堪的衣服。 背包里装着仅剩的小半瓶水,还是他昨天在一座废弃的超市里找到的。 这些水很快就会喝完,在天黑之前,他必须找到新的水源。 经过几条废弃的街道,宋宁的脚步愈发沉重,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尽管口干舌燥,他却只允许自己每次只抿一小口水。尽管这样,小半瓶水还是很快见了底。 宋宁继续前行,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风吹动着废纸和塑料袋。 广告纸被吹得飞起,飞到一台废弃的饮料自动售货机旁边。 售货机的外壳布满了锈迹,玻璃门也破碎不堪,显然,其中已不可能存有任何饮料。 但宋宁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推了推售货机。 生锈的售货机发出吱嘎声,仿佛在哑着嗓子说话。 接着,售货机的出货口滑落下一瓶水。是一瓶原封未动的矿泉水,先前似乎卡在了出货口。 宋宁的晃动,让它掉落下来。 它静静地卡在出货口很久了,仿佛一直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宋宁心中一喜,伸手将瓶子取了出来。 拧开瓶盖,宋宁贪婪地喝了几大口,甘甜的水顺着喉咙流进干涸的身体,让他感到一阵舒畅。 喝了半瓶之后,他将剩下的饮料小心地装进背包,这半瓶又够他撑一些时间。 宋宁用充满感激的眼神望向那台破旧的售货机,感谢它在他几乎要渴到极点时,为他带来了清凉的解渴之物。 随着傍晚的到来,天气终于变得凉爽了一些,宋宁也感到体力有所恢复。 不过,他并未选择休息,而是继续他的搜寻。尽管他手中还剩下三天的口粮,但水却仅剩半瓶,这迫使他不能停下脚步。 夜幕低垂,天色渐暗时,他朝着一座山头进发。 山上散布着几座房屋,但遗憾的是,在这些屋子里他并未发现任何食物或水源。 带着失望,他从房中走出,心情沉重。 然而,他这时注意到山脚下似乎有一家工厂。在工厂的空地上,摆放着众多重达数吨的塑料储水桶。 宋宁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或许水能够饮用呢。 他加快了脚步,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山下走去。 随着他逐渐靠近,工厂的轮廓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清晰,最终显露出它真实的面貌,是一座专门生产食品的工厂。 工厂的规模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在周围的环境中依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工厂的大门已经倒塌在地,门里一片荒凉与破败,厂区寂静阴森,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一般。 昏暗的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洒在地面上,给人一种压抑不安的感觉。宋宁走进了这片寂静的厂区。 他来到储水桶的位置,心中期待,用手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储水桶,听到的却是空空的回声。 里面没有水。 尽管宋宁预料到了这一结果,他还是逐一敲击了剩余的储水桶。每个桶都回荡着空洞的声响。然而,当他敲击到最后一个水桶时,这个桶发出的回声与之前那些略有不同。宋宁心头一喜,感到了一线希望。 宋宁小心翼翼地掀开最后一个储水桶的盖子,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屏住呼吸,将头探入桶内,一股微弱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用手轻轻舀起一些水,凑到鼻尖闻了闻,虽然有些异味,但似乎并没有明显的污染。 他决定冒险尝试一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水的味道并不好,但至少能够解渴。宋宁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在这片荒凉的厂区中,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 他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些对他有帮助的东西。 然而,夜幕已经降临。昏暗的环境中无法继续寻找,他决定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一夜,等到天明,体力得到恢复后,再继续他的寻找。 宋明感觉,也许在这里他能找到一些食物,毕竟是食品厂,得到食物的机会更多一些。 宋明关了手电,他进入厂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面粉和糖的甜腻气息,似乎有食物的存在。 尽管四周一片漆黑,但宋宁内心的希望之火却越燃越旺。 宋宁寻觅到一个感觉安全的角落,躺了下来。他躺在一些干净、未被使用过的包装袋上,头枕着背包,开始进入梦乡。 一夜无梦,当一丝微弱的光线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厂房里的景象。 宋宁睁开双眼,他一眼看见,不远处,一堆散乱的面粉袋和破裂的糖包堆积在角落,显然这里曾经历了一场混乱。然而,不论发生了什么,这些遗留下来的宝贵物资都为他的到来提供了帮助。 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接下来,宋宁又有惊喜与发现,在一堆废弃的机器旁,他发现了一个小型的工具箱。工具箱上了锁,宋宁找来工具将锁撬开,他看见工具箱里竟然整齐地摆放着几包饼干和几罐未开封的罐头。 这简直是天降的甘露!宋宁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包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压缩饼干,它们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虽然找到了大量的食物与水,但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宋宁将他的收获都装在背包里,他离开了食品厂,继续踏上了他的旅程。 天气还是异常炎热,好在宋宁有了食物与水,有了这些,就是他上路的底气,所以尽管天气很热,但他还是忍受下来。 两天之后的傍晚,他走到一处名叫瓦渣的镇子上。 这里可真是渣,宋宁走进去的每座房子都是没有食物的,好在宋宁有足够的耐心,他终于找到一户有食物的人家,他在那里发现了严密封住的一缸土豆粉。 宋宁将土豆粉煮成糊,又在土豆糊糊上洒了一些盐,好吃的土豆泥就做成了。 宋宁吃了两碗土豆泥,他感觉肚子有点胀,于是走到窗前想透透气。 刚走到窗前,宋宁听见远处传来雷鸣声。空气里也夹杂着雨的气息,宋宁惊喜的搓了搓自己的脑袋,雨要来了,他要收集雨水,他还要好好洗一洗臭不可闻的自己。 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窗子后的宋宁吓了一跳,他向后后退两步,他又在接连的闪电中,看见黑暗中两个骑着摩托车的人在他对面的街檐停了下来。 他们有车,宋宁心里惊呼,他十分想要一辆摩托车,但他也很清楚,就算有摩托车,他也找不到汽油,因为现在汽油非常稀缺,他根本就找不到汽油。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来,就像一道号令,大雨顿时倾盆而落。 电闪雷鸣中,骑摩托的人摘下了头盔,他们面向宋宁这边,似乎看见了窗子后面的宋宁。 闪电中,宋宁又后退了几步。 第128章 他还是头一回遇见温暖的狠人 借助闪电的瞬间光芒,宋宁辨认出,这是一对身材健硕的男女,他们的体格看起来像是经常锻炼的运动员。 男人身材魁梧,灰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牛仔裤,胳膊上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块。女扎着又粗又长的麻花辫子,穿着牛仔裤的腿硬朗得像石头一样。 虽然是雨夜,但在车灯的照射下,宋宁看出来两个人的神情非常开心,他们开始在雨中拉起手跳舞,跳的乱七八糟,毫无舞蹈的章法。 尽管雨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但两人似乎毫不在意。 雨水顺着他们的头发滑落,俩人都快要睁不开眼睛,但脸上却有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宋宁被这欢乐感染,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他们跳得越来越起劲,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和这场雨。雨滴在车灯的映照下,像无数颗晶莹的珍珠在空中飞舞。 他们享受着这一场期盼已久的大雨,甚至开始踩水嬉戏。 宋宁也很开心,他盼着这场雨已经盼了几个星期,都盼出了烟盼出了火星。 大雨落下,清凉的水气在宋宁身边弥漫,宋宁感觉到好久不曾经历的舒坦。 宋宁站在房间里,望着雨幕中的街道,摩托车灯下,雨水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涟漪。他也回想起小时在老家,每逢雨季,他总是喜欢赤脚在雨后的田野里奔跑,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感受着大自然的生机。 不过,这场大雨不会为大自然带来多少改变,植物还是不再生长,种子还是不会发芽。 宋宁的思绪飘回了现实,他看着那对男女在雨中尽情地舞蹈,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他突然意识到,尽管这场雨无法改变大自然的规律,但它却能改变人们的心情,让沉闷的夜晚变得生动起来。 他很想也加入到这场雨中的狂欢,不过,对陌生人的恐惧感,还是制止了他这样做。 这时,跳舞的女孩停下她的舞蹈,她向着宋宁所在的窗口跑来,她跑的如此之快,转眼间就到了窗前,接着,她举起手中的户外手电照向窗内。 灯光很强,宋宁没反应过来,他像一只呆然的小动物,也被笼罩在这强光之内。 “我就说吧,这里还有幸存者。”女孩在窗外大呼,她扭头招呼男人过来。 他们敲响了宋宁的房门。其实那房门的锁已经失去了锁的作用,只需要用力一推,房门自然就会打开。 宋宁站在门后,心跳加速,他犹豫着是否要打开这扇门。 门外的声音让他感到既紧张又期待,毕竟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中,能够遇到其他幸存者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雨中起舞的人,应该是有着某种信念和善良的。 宋宁缓缓推开了房门。 门外两人身上都湿透了,但他们的脸上的笑,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希望。 女孩手里还拿着那支户外手电,而男人则背着一个大背包,看起来像是装满了各种生存物资。 “你好,我们没有恶意。”男人首先开口,声音温和而坚定,“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这里是否还有幸存者。” 宋宁点了点头,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我还好。”宋宁说道。 “刚才我们打了一个赌。”男人说,看起来他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女孩年轻,最多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抢话说:“我们赌了一包巧克力。” “那可是好东西。”宋宁笑着回答,“你赢得了那块巧克力。” “是啊,不过,就算我们不打赌,那块巧克力也在她的包里。”男人笑着说。 “我看见你们在跳舞,很开心的样子,不过,还是要当心点,现在感冒药很难找到。” “我们会的,不过心情好会抵消感冒的威胁。”男人继续回答。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宋宁好奇地问。 “我们是从避难所出来的,不过那处避难所已经完全解体了。”女孩回答道。 “为什么,也是因为没有食物和水了吗?” “它毁于另外一个团伙之手,他们摧毁了本来就脆弱的避难所,我们只好逃出来,听说还有别的幸存者们自发组织起来的避难所,我们一直在寻找。” “那你们的车呢?”自从见到他们,宋宁心中便一直存有这个疑问。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拥有摩托车和汽油的幸存者绝非等闲之辈。 “我之前就是设计摩托车的。”男人回答。 “他可是十四岁就学会改装摩托车了,帮几个二十多岁的人改装摩托,为这事还被警察找上了门。”女孩说。 “是的,一听警察找我,我吓得从家里的卫生间里跳窗户逃跑了,其实干嘛要跑呢,多大的事呢。”男人说。 “明白了,这车是你的。”宋宁回答道。 “后来我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摩托车行里,在那里工作了不到五年,当我觉得那里并不适合我,就出来开了自己的车行。” “你一定很爱这一行。”宋宁感觉到男人对摩托车的热情。 “确实如此,我所有的兴趣爱好,都是和摩托车联系在一起的。骑上摩托车,那种与它相伴的感觉非常舒适,驾驶着摩托车在道路上飞驰,那种速度与激情的结合,让我仿佛置身于一场无拘无束的冒险之中,就像驾驶着一架活塞式引擎的飞机,在蓝天白云间自由翱翔。那种内心的宁静与平和,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我停下了脚步,这种感觉真的是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准确描述的。”男人就连提起摩托车时的语气,都充满了对车的热爱。 “哦,这样,对了,你们进来说吧,这房子也不是我的,我是路过,暂时在这里住一晚。既然遇见了,就一起在这里躲躲雨吧。”宋宁终于决定邀请这对情侣进屋里。 这对情侣只赶路了,还没吃晚饭,宋宁送给他们一些土豆粉,而女孩也将她的巧克力回赠给了宋宁。 仨人生了一堆火,他们过滤了雨水,除了装瓶用于路上的所需,他们还在屋子里找到一支锅,用这锅烧了一锅开水喝,顺便给淋了雨的情侣们驱驱身上的寒气。 “我还有茶包呢。”女孩说,她从背包里掏出一袋袋泡茶。 “你背包里的宝贝真多。”宋宁用羡慕的语气说,茶叶,咖啡,他很久都没见过了。 “仅此一包,咱们共同分享。”女孩大方地将茶包放进锅里。 他们喝着茶,聊着天,一直聊到深夜,雨声小了许多,他们仨才沉沉睡去。 宋宁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着,宋宁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一条毛毯,尽管是盛夏,但下着雨的夜还是有点凉,大概是女孩给他盖上了毛毯。 宋宁扭头看向一旁的沙发,情侣们已经离开了。 房间静悄悄的。 宋宁感觉他浑身乏力头也有些昏昏沉沉,他先是坐了一会儿,接着站起来,这时他发现,他所有的食物都不见了。 女孩回赠给他的巧克力,也不见了。 宋宁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 他在末世里见过太多的狠人,但这温暖的狠人,他是第一次见。 第129章 归来的巧克力 宋宁站在房间里,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连绵不断的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宋宁不知道这对情侣的名字,他将女孩称为巧克力女孩,男人是机车男。 宋宁想起昨夜巧克力女孩和他聊天时说过的一些话。 咱们就像被卷入河流里的草木,身不由己,顺波漂流,咱们无法抗拒那种力量,但无论前方是何种风景,咱们都要学会接受,学会适应。 尽管巧克力女孩欺骗了他,但宋宁决定不再纠结于失去的食物,他需要继续前行,寻找新的希望。 宋宁收拾好背包,将需要带走的物品仔细地装好。 昨天巧克力女孩不知道在茶里下了什么药,他有些头晕站不稳。 尽管身体有些不适,但宋宁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当然,他也不是笨到被人骗走了所有,他打开窗,从窗户下面掏出一包裹在塑料袋中的面粉,大概还有四斤左右,如果不是藏在窗外,巧克力女孩早就找到并带走了它。 宋宁走出房间,雨依旧在下,他撑起了伞,向着前方走去。 他总有种感觉,前方,也许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 他的感觉没有欺骗他,快到中午的时候,宋宁看见前方的路上有倒伏的摩托车,还有坐在车边,一脸泥水和擦伤的巧克力女孩。 巧克力女孩似乎也感觉到宋宁迟早会从这里经过。 她抬起头,用同样因为摔倒而擦伤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与泥水。 巧克力女孩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期待,她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宋宁会怎样惩罚她。 她之前欺骗了他,还带走了他所有的物资。 但巧克力女孩此刻的处境,让宋宁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同情。 他开始理解这种对食物不择手段的获取方式,毕竟在生存面前,道德和原则的资格排在活下去之后。 \"摔了?\"宋宁走过去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然后,他将伞递给巧克力女孩。 巧克力女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宋宁第一句话竟然不是问她要回食物,她接过伞,举在头顶,她需要它,不然得不停地抹去脸上的雨水。 宋宁发现巧克力女孩除了脸部之外,她的膝盖和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宋宁从背包里拿出消毒水,蹲下来,开始为巧克力女孩处理伤口。 \"对不起,但是,那些食物现在不在我这里。\"巧克力女孩再次开口。 宋宁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专心地为她处理擦伤。他明白,此时此刻,言语已经变得多余。他们都是在逆境中挣扎求生的人。 宋宁沉默地处理伤口,巧克力女孩沉默地看着他。 巧克力女孩终于主动说出她和男人从宋宁那里离开后的经历。 “四方,他不是坏人,他被他的朋友带走了,他们那伙人,来了十几个。那个朋友以前也是摩托车俱乐部的,他很有钱,有不少好车,现在也收藏了不少摩托车,不过他更看上四方的能力,所以把四方连车带人都掠到他的基地里,四方答应去他那里,和他谈的条件就是放过我,因为四方知道那里不是好地方,他不会让我去那里的。” “他是你男朋友?”宋宁问。 “不算是,我们是朋友,之前我这辆摩托车就是在他那里买的,他保护了我,这一次,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保护了我。” 巧克力女孩开始在雨中啜泣。 “这么一说,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不过,他们为什么没有带走你的摩托车?” “他们看不上我这辆车,但还是把我车上的发动机给拆走了。” “那很糟糕,就像把人的内脏给掏走了。”宋宁这时才发现摩托车的凌乱不是摔的,而是被拆的。 “那个人,年龄很小,做事却狠的不像他那个年龄的人,好像他才刚刚成年。”巧克力女孩说。 “才刚刚成年?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姓刘?”宋宁问。 “是的,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认识那个人?” “他叫刘皓天,我跟他不共戴天。”宋宁的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巧克力女孩点点头,继续说道,“他的势力庞大,手段狠辣是出了名的。记得之前他和车行里另一个会员发生了冲突,结果他指使几个人把那个会员的腿给打伤了。那名会员伤愈后,走路都成了问题,成了一个跛子。他那有权势的父亲替他摆平了这件事,再加上他还没有成年,行事愈发嚣张,几乎没人敢与他正面冲突。”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去找他吗?”宋宁问。 “不,四方在离开之前曾经再三叮嘱我,坚决不要我去找他。他告诉我,他在刘皓天那里不会有危险,因为刘皓天需要他,对他有所利用。”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按照我和四方之前共同制定的计划,我还是向南行走,往更南边的地方。据我们所知,那里幸存者多,他们一直在努力寻找解决种子问题的方法。而且,那里还有一些资源储备,足够幸存者们支撑到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为止,而四方,他会想办法找机会来找我。” 宋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不禁对那位巧克力女孩的果断和明确的目标表示赞赏。 与她相比,他总是陷入痛苦和犹豫的漩涡,难以自拔。 他也曾经听说过南方的物资相对丰富一些,但他依然坚定地选择了向北的方向前进。 因为对他来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在北方的冰天雪地中等待着他。尽管他从未踏足过最北方的土地,但他对那里一直怀有一种深深的憧憬。在末世之前,他只是向往那个地方,却没有机会亲自前往。 现在,他决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去那里,也算是实现了一个长久以来的愿望。 “祝你顺利!”宋宁说,随后他将手中剩下的半瓶消毒水递给巧克力女孩。 “这个你留着,你用得着。” “谢谢!”巧克力女孩接过了消毒水。 宋宁站起身,他要和巧克力女孩走相反的方向,之所以能遇到巧克力女孩,也许是为了证实一些什么,末日后的世界里,他经常想搞清楚的一个问题就是,人性的光到底还存不存在。 “等一下。”巧克力女孩叫住转身离开的宋宁。 “怎么?” “这个给你!”巧克力女孩从她的口袋里掏出她带走的那块巧克力。 “你留着吧!”宋宁笑着说。 “不行,它已经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放心吧,这次我不会拿走它。” “好吧!那我要再说一遍谢谢了!”宋宁接过巧克力。 “再见了,愿我们都能找到自己所追求的。”宋宁挥了挥手,转身向北方走去。 他开始相信一点,人性的光还在。 第130章 土地庙里的巧克力 走到镇子的出口处,宋宁一眼看见那座位于百年老银杏树下的土地神庙。 土地神前的香炉里,还烧着三炷香,香的燃烧已经过半。 银杏树与其他普通的树木并无二致,此刻已是叶落枝秃,末世植物莫名的枯死与不再发芽的厄运也降临它的身上。 土地神庙很小,一米半高,对于农人来说,土地神是他们心中不可或缺的信仰。 土地神管着土地和庄稼,被视为守护者。农人们深信,只要虔诚地供奉土地神,便能获得神灵的庇佑,使得禾苗茁壮成长,抵御风霜雨雪和虫害的侵袭。 镇上有春祈秋报的传统,春日来临,田间的农事开始繁忙,农人们便会向土地神祈祷,祈求一个丰收的年景。到了秋收时节,他们又会向土地神表达最深的谢意,当然,除了春祈秋报,农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也会向土地神提出各种各样的祈求,希望神灵能够满足他们的愿望,保佑他们的生活更加顺利和富足。 所以,尽管进入末世,土地神庙前还是有烧香的幸存者。 世界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人们还是渴望着神灵的庇护和指引。 土地神庙的香火从未间断,像是末世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人们心中最后的希望。 宋宁走到土地庙前,他从衣袋里掏出巧克力,黑巧克力,不过天气热,巧克力有点变软, 宋宁从巧克力块上掰下一块,放在土地爷面前,然后合上双掌,闭上眼睛默默祈求。 宋宁祈求土地神能够保佑种子发芽,混乱的世界中,人们需要种子的力量与成长,在这个末世的背景下,人力已穷,不过神灵的庇佑或许能为他们带来一线生机。 祈求完毕,宋宁睁开眼睛,又深深地拜了一拜,然后缓缓站起身来。香炉里,几炷香烟袅袅上升,仿佛将人们的祈求带向天际。 宋宁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树后传来窸窣声。宋宁走到树的背后,看见一位衣装陈旧的老妇人正躲在树后。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束花花绿绿的仿真牡丹花,花很干净,一看就是被保养得很好的样子。 看见宋宁的出现,老妇人满眼都是惊恐。 “我只有这个。”老妇人伸出手中的花给宋宁看,“没有别的了。” 她误会宋宁是向她掠夺食物的幸存者。 “我路过这里,我是来拜一拜的。”宋宁轻声解释。 “哎哟,那就好,那就好喽,吓我的心扑通跳。我的心哦,都快受不了,快要停了。”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走到土地神庙,她的眼中满是虔诚。 她在土地爷的神像前,将仿真牡丹花轻轻插入香炉旁的蓝色瓷瓶里,然后跪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宋宁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老妇人的祈祷。他能感受到这位老妇人内心的渴望和无助,或许她祈求的是家人的平安,或许是食物的充足,又或许是希望在这末世中找到一线希望。 待老妇人祈祷完毕,宋宁才轻声问道:“老妈妈,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妇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年轻人,谢谢你。我只希望土地神能保佑我的孙子平安无事。他还在外面,我一直没见到他,我担心极了。” 宋宁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和同意。他用温和语气说道:“您的孙子在外面也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您。他会听到神的召唤和通知,感受到家的呼唤,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回到您的身边。” 老妇人笑了,因为有信仰,她的笑容慈祥温和。 “多谢你啦好心的年轻人,托你吉言,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直到我家孙儿回来。” “这是?”老妇人拿起土地神像前的巧克力。 “巧克力,我放的,土地神喜欢吃甜食。”宋宁微笑着补充说,“我听家中长辈说过,土地公喜欢软糯甜美的食物,如麻薯汤圆之类的,巧克力他一定也很喜欢。” 老妇人听了宋宁的话,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宋宁说:“土地神啊土地神,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多懂事,您真是个有口福的神仙。”她轻声笑着,语气里有种坚信,一旁的土地神一直在支起耳朵听着她和宋宁的对话。 “您一直在这里?就您一个人?”宋宁问。他又回到现实中。 农村几乎找不到食物了,他很难想明白老妇人一个人留在这里是怎样生活的, 老妇人点了点头,她用平和的语气说:“是的,我一直在这里。村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死的死,走的走,我不想走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这里,是我死也该死在这里的地方。” 宋宁心中涌起一股敬意,老妇人对这片土地的有着深厚的情感。 他轻声问道:“那您怎么解决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问题呢?” 老妇人微微一笑:“我经历过饥饿,所以也是有一点准备的,我还有一些红薯粉。前阵子,侄孙还给我送来一点米,我老了,吃不多,一点点就足够我这老太婆活下去。” “您的侄孙,是个好孩子。”宋宁夸奖道。他心中对老妇人的坚韧与淡然而感到敬佩。又为老妇人有一个好侄孙而感到开心。 “你还有食物吗?没有的话,我送给你一点。”老妇人又主动说道。 “我有。”宋宁说,接着他又掏出巧克力递给老妇人,“这个巧克力留给您,它可以补充能量和营养。” “我不要,你们年轻人更需要营养,你留着。”老妇人赶紧拒绝。 “我还有好几块呢。”宋宁撒谎道。 “真的吗?果真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老妇人伸出手,接过那块巧克力。她的手干瘪如同失去了水分的枯枝,显而易见是长期饥饿的痕迹。 宋宁看着老妇人接过巧克力的手,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他明白,她一个人挣扎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艰辛和不易。 “我要离开了,您多保重啊!”宋宁叮嘱道。他准备继续赶路。 “好孩子,在外多保重自己,你让我想起了我那孙儿,他也是个善良的孩子,总是想着别人。愿神保佑你们,愿你们一生平安。”老妇人也向宋宁告别。 “谢谢您的祝福,我们一定会的!”宋宁向老妇人挥挥手,他转身走向来时的方向。 现在,他改变主意,他不去北方了。 第131章 不见天日超市里的女灌装工们 在与巧克力女孩告别的那个熟悉地点附近,宋宁意外地发现了她的背包。 背包孤零零地遗弃在地上,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焦虑,显然女孩可能遭遇了不测。宋宁仔细地检查了周围,地面并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或其他暴力迹象。他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之前的沙尘暴,给地面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积沙,上面杂乱地印着一些脚印,能够看出一场仓促的离开。 但这些脚印并没有指向任何特定的方向,无法为宋宁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宋宁隐约猜出女孩的去向,她被一群人带走了。 而那伙人,大概就是带走四方的那伙人。 刘皓天的人。 宋宁猜的还真准确。 陈果儿站在镜子前,仔细地观察着自己脸上的伤痕。她的眼角下方肿得很高,仿佛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就在刚才,几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心中一惊,立刻转身想要逃离,但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陈果儿发出尖锐的尖叫声,同时用悬在空中的双腿拼命地踢向那个抱住她的人。 然而,尽管那男人被踢得吃疼不已,却依旧不肯放手。 情急之下,陈果儿只好低下头,在男人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男人的胳膊顿时鲜血直流,疼痛难忍,终于放下了她。然而,他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愤怒地向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拳。 陈果摔倒在地,随即有人将她粗暴的拉起来,又指示她跟随他们一起走。 他们抵达了一家小型超市,超市几乎被清空,剩下的物品对幸存者而言并无太大价值。 超市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封死,可能是为了预防抢劫行为。 由于窗户被木板封堵,室内一片漆黑。因此,屋内亮了灯。 被陈果儿咬伤的男子,恶狠狠地将她推向超市的深处。 在角落里,排列着几十瓶液化石油气罐。 几位妇女正蹲在地上,使用一根管子将大瓶中的液化气转移到小瓶中。显然,这种灌装方式是为了便于携带而采取的。 ”你,跟着她们一起干活。“被咬伤的男人没好气地对陈果儿说。 ”这很危险,这样做安全隐患非常大。“陈果儿拒绝。 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谈论什么安全隐患问题,让你做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去做就行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又向陈果儿挥了挥拳头,显得有些不耐烦。 陈果儿看到男人的举动,心里明白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有可能会动手。她感到一阵恐惧,吓得闭上了眼睛,缩起了身子,仿佛这样就能躲避即将到来的打击。 男人看到陈果儿的反应,知道陈果儿怕了他,于是才收回了挥出的拳头。 “两个小时后回来取货,到时这些活都得完成。”男子交代完毕后便离开了超市。 他锁上了超市的大门,那是一扇特制的门,外面还钉上了铁皮。 在男子离开之后,陈果儿仔细检查了每一扇窗户,并用力拉扯了超市的大门。在她进行这些动作时,那些忙着装罐的女人们,一边忙于手中的活,一边注视着陈果儿----她就像一只迷失方向的蜜蜂,焦急地来回穿梭,寻找着出路。 终于,有人无法忍受看着陈果儿白忙活。 “别再找了,你尝试过的事情,我们之前也都试过了,这些窗户钉得非常牢固,你不可能从这里逃脱。”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留在这个地方。”陈果儿倔强地回答。 她感到自己的眼睛仿佛被灼烧了,她看向超市中央那根粗大的柱子,柱子上挂着一面镜子。 陈果儿走向镜子,在镜子里仔细地打量着自己惨样。 那个可恶的男人,那一拳差点儿就击中了她的眼睛。 眼睛肿胀得厉害,青紫色的瘀痕,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她轻轻触摸着那块瘀青,心中充满了对那个男人的怨恨。 如果那个男人这会儿出现,她肯定要上前和他拼命。 “来帮我们干活吧。”有人呼唤陈果儿前去。 “我就不。” “你这样子,他看了还会打你,他动手打人从不考虑后果。”呼唤陈果儿的那位女士看上去五十多岁,她温柔地劝说陈果儿。 “大不了鱼死网破。”陈果儿看向屋顶,也许屋顶有能够逃出的出路。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呢?”那位女士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与关切,“你这样下去,只会让自己受苦。见机行事,你应该知道的。” 陈果儿没有回答,她知道那位女士说的是实情,她所面对的那个人,他的暴力是如此的无情。 “我知道了。”陈果儿终于开口,“但如果逆来顺受,他们会更加得寸进尺。” 那位女士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她知道了陈果儿的脾气。 她们继续默默地灌气,并且小心翼翼,分装容易引发爆燃,她们必须非常小心。 “他们是什么人?”陈果儿问。 “这年头,还分什么人,无非是坏人与倒霉的人呗。”劝说陈果儿的女士回答说。 “你们没有试着离开这里?” “去哪里?就算出去了,能找到有个活干的地方吗?不管怎样,这里还有食物,出去的话,说不定连口水都找不到。” “可是,总不能为了一口吃的,就让自己像动物一样被他们驱使。” “唉,你怎么认为就怎样认为吧,我们,并不是这样想的。” 她们彼此不再理会,陈果儿开始在超市里寻找破窗的工具。 陈果儿走到了卫生间,末世没有了自来水,因为缺乏自来水冲洗,马桶内仍残留着先前未能冲走的排泄物。 陈果儿看了一眼,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她用脚将马桶盖盖上,随后抬头望向天花板,那里装有换气窗,或许可以作为逃脱的出口。 换气窗虽然不大,但以她的身材,应该能够挤出去。 陈果儿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拖把,她将拖把头拆下来,用作撬棍,开始撬动换气窗的边框。 刚撬两下,陈果儿听见一阵叫嚷声,声音似乎从超市的门外传来。 陈果儿紧握着拖把杆,仿佛战士紧握着自己的武器,她冷静地向超市大门行去。 门外传来喧闹声和拍打大门的响动,从撞击声判断,似乎有人正使用工具试图破门而入。 正在灌装的女人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们惊慌失措地互相对视,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门外究竟何人。 第132章 追赶她的男人像火中而出的恶鬼 没等她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铁皮大门被外面的那伙人破开了,大门轰然倒地,外面的人一哄而入,完全的,一群暴徒的嘴脸。 是个五个人的团伙。 他们冲进来,可超市里除了货架,没剩下多少幸存者们能够用得着的物资了,这伙人的目的非常明确,抢东西,除了抢东西,他们的眼里没别的重要的事。 接着他们冲向正在罐装中的角落。 “找到了,是液化气啊,消息没错,它们就在这里。”第一个发现液化气罐灌装点的男人惊喜地叫喊起来,那声音粗鲁又得意。 像苍蝇闻到了血味,他们迅速地将液化气罐装点包围起来,仿佛发现了宝藏一般。 一个壮汉挨个将罐子拎起再放下,他在检查他们的战果。 每一个罐子都沉甸甸,壮汉很满意,在末世,它们就是无价之宝。 女人们则紧紧地抱成一团,似乎这样就能避免被伤害。 陈果儿藏身于一个货架的后面。 就在大门被撞开之前,她敏捷地躲到一排售卖女性内衣的货架后,幸运地躲过了那群人的搜寻。 他们对女性内衣不感兴趣。 陈果儿进行深呼吸,她让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一旦被那些暴徒发现,后果将难以预料。 “你们为刘矮子工作?在他手下工作多久了?”为首的壮汉问道,他穿着一件满是破洞的黑色的背心,隔着一段距离,陈果儿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汗馊味。 “刘矮子?我们......哪里还能有选择,我们也不想。”劝说过陈果儿的那位女人,她是那几个人中最勇敢的一个,她用无奈的语气解释说。 “我们是被迫来这里的。”另一个女子也鼓起勇气说。 “是啊,你也看见,我们被锁起来,他们怕我们逃跑。” 其实不用解释,这伙人也知道眼前这些女人是被强迫劳动的幸存者。 可他们的目标是这些液化气,所以他们对这些女人的遭遇并不关心。 同情和怜悯,早已被生存的残酷所吞噬。 “有个基地正在招人。”这伙人里,长得贼眉鼠眼的那一个对他的头目建议道。 他所说的招人的基地,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陈果儿悄悄地观察着四周,寻找着可能的逃生路线。 “先把这些液化气都搬走。”为首的壮汉粗暴地下达命令,他的手下立刻开始行动,将沉重的液化气罐一个接一个地搬出超市。 大门外有油气两用三轮摩托车,这伙人准备用这辆车将燃气罐转移走。 陈果儿深知这是她仅有的机会。 一片混乱之中,她从货架后悄无声息地爬出来,动作宛如一只敏捷的猫,她极力避免发出任何声响,目光盯着那扇敞开的大门,心中默默祈求能够平安逃离。 当那几个人忙于搬运液化气罐时,她迅速地朝大门冲去。 虽然脚下轻盈迅速,但就在她刚踏出大门的瞬间,一声怒喝划破了空气:“想跑?没那么容易!” 陈果儿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停下身,接着听到超市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原来,那声怒喝不是冲她来的。 “放开我!”一位女士尖锐地叫喊,正是之前劝告陈果儿的那位。 陈果儿迟疑了一下,她在考虑是否应该回去帮助那位女士。 正当她犹豫不决之际,一声巨响传来,与此同时,她似乎被脚下突如其来的力量弹起,她飞向半空,像一只笨拙的大鸟。 陈果儿重重地摔倒在地,尘土四溅。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脚踝处袭来,显然是摔伤了。她紧咬牙关,强忍着痛楚,抬头望向超市的方向。 不知道是谁在搬运液化气罐时不慎引发了泄漏,进而引发了爆炸。 大火和浓烟开始迅速蔓延,火势发展的特别快。 陈果儿试图站起身逃离现场,但她感到身体仿佛失去了力量,火势和浓烟迅速吞噬了整个超市,每个窗口都卷出了浓烟与火舌。 超市里,痛苦的嚎叫声响起,既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陈果儿挣扎着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远离火场的方向走去。她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但她不敢停下,生怕火势蔓延到她身边。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她闻到了皮肉的焦糊味,这让她咳嗽不止。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是停在门外的三轮车,爆炸过后,三轮车开始燃烧起来,火焰和浓烟弥漫在整个入口处。 “该死的。”超市里冲出来一个男人,他的身上正在着火,他吼叫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火。 看上去是那伙人的头目。 又有一个男人,从烈焰滚滚的超市里急匆匆地冲出,他全身被火焰吞噬,于是他拼命地想要扑灭身上的火,但在陈果儿眼中,他的动作就像是在火海中无助地挣扎。 最终,他倒下了,身体在火焰中抽搐。 陈果儿意识到,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抽搐不过是皮肤燃烧时的自然反应。 陈果儿忍着剧痛加快了脚步,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远离这场火,还有逃出来的那个男人。 “天杀的,是你做的?”男人看见陈果儿,疼痛让他误以为这场爆炸以及大火是陈果儿造成的。 陈果儿没有回答,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只是咬紧牙关,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继续向前奔跑。她的心跳如鼓,千万别让这男人追上她。 严重的烧伤,使得男人追赶的动作逐渐变得迟缓。 陈果儿回头看了一眼,她看见男人的脸上有一些如同破布般的黑色物质,这让她感到十分诧异:那究竟是什么? 然而,她很快意识到,那是爆炸造成的,是男人脸上脱落的皮肤。 这一眼让她感到极度恐惧,这男人,像一个摆脱不了的恶鬼,他的目光紧盯着陈果儿,一副不追到手誓不罢休模样。 陈果儿心中涌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与复仇的火焰,就像一条濒死的蛇,用尽最后的力量,疯狂地咬向任何一个人。 她必须尽快摆脱他。 陈果儿感到脚掌处传来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但她不敢停留,她一边迅速地朝前方狭窄的巷子走去,一边低头检查自己的双腿与双脚。 她很快就发现,那黏糊糊的感觉源自她的血液——她的小腿被爆炸飞溅的小木条刺穿,一根木条贯穿了她的腿肚,正不断地滴落着鲜血。 她的身后留下了一条血迹斑斑的路标,而此刻,那名男子正凝视着地面的血迹,继续朝她的方向追来。 第133章 陶器作坊里的观音大士 巷子里的地形看起来比较复杂,陈果儿试图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这个可怕的疯子。 可是男人似乎对这片区域同样熟悉,他始终紧随其后,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脚步就像催命符,步步都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紧。她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加快了步伐。 因为紧张,她的视力似乎出了问题,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建筑物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她急需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 经历过雨水的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两边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青苔漫延到路面上,陈果儿踩在上面差点滑倒。 拐过一个弯,她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扇半开的铁门。陈果儿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看上去,这里是一家手工陶土器作坊。 她关上门,迅速躲进一个角落,屏住呼吸,暗暗祈祷追赶她的疯子不要发现她。 脚步声越来越近,陈果儿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她努力将自己缩成紧紧的一团。 终于,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陈果儿紧张地盯着那扇不堪一击的木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咒骂,脚步声渐渐远去。 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 陈果儿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敢轻举妄动。她静候了一会儿,直到确信外界已彻底沉寂,这才开始检查自己受伤的腿部状况。 难怪追赶她的疯子头目没有继续追赶她呢,她失血过多,以至于后来不再有血滴落下。 疯子头目发现血迹消失,于是停止了追赶。 陈果儿从口袋里掏出消毒水,幸好她忘了把消毒水放进了背包里,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消好毒,用裤子做成包扎带包在伤口处,陈果儿背依着墙壁,虚弱地闭上眼睛,她打算先休息一会儿,晚一点再出去看看情况。 闭上眼睛,却感觉前方似乎有一双眼睛注视着她,陈果儿又睁开眼睛,她看见对面的木架子上放着一尊即将塑好的泥观音。 观音的眼睛慈祥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漾着微笑。 陈果儿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宁,仿佛那尊泥观音的微笑中蕴含着无尽的慈悲与智慧。她的心情也变得宁静起来。 面对着那尊未完成的泥观音,陈果儿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希望。她合起双掌,开始默默诉说着自己的委屈与迷茫,仿佛那尊观音真的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要祈求什么,她孑然一人,如今似乎没有了目标,随便选哪条路走下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路上没有幸存者与她作伴,路的尽头更不会有人在等她,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祈祷完毕,陈果儿重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休息一会儿。 她刚刚从那一场大灾中逃出,实在太累了,在她的心中,还残留着那场灾难的阴影。 爆炸声,女人们在火中的哭叫,房屋倒塌的巨响,还有追赶她的疯子头目那脸上的黑色的皮。 实在睡不着,她站起身,摆弄起架子上的陶土制品,工作台下面的陶缸里,陶土竟然还是柔软的,她揪起一块,开始揉捏起来,她捏了一只小鸭子,又捏了一只小鸭子,在泥塑的过程中,她终于释放了她的压力。 捏了五只小鸭子。 她将五只小鸭子们摆放在木架子上,让它们陪伴着那尊未完成的泥观音。 观音应该会喜欢这些小鸭子吧,尽管那鸭子捏的如此笨拙,但在她看来,她捏出来的是一只只小小的生命。 在这个过程中,她找回意识里去南方的这个念头。 尽管身体疲惫不堪,脚步还是按既定方向忠诚的前往。 时间到了夜晚,她走出巷口,天黑,她又没有照明工具,她差点被一个物体绊倒,这物体软绵绵的,体积不小。 陈果儿蹲下来,仔细分辨了一下,她认出来,这是一个人,还是之前让她快要吓破胆的疯子头目。 不过他还没死,奄奄一息,因为被陈果儿踩了一脚,他嘴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陈果儿隐约察觉到他在试图说话,似乎是在请求喝水。 这个疯子作恶累累,看到他现在这般悲惨的境地,陈果儿心中感到无比的畅快。 她用力踢了疯子头目几脚,而他因为烧伤,已经无法叫出声,爆炸产生的威力让他的呼吸道被灼伤,他活着的时间不多了,他多活一秒,就是多煎熬一秒。 对面超市的火势逐渐减弱,陈果儿静静地站立着,凝视着超市。 她想起那几个无辜的女人,就在几个小时前,她们还小心翼翼地工作,只是为了换取夜晚的一点食物和水。谁知现在,她们的生命却在此终结。 希望她们的灵魂都能够得到安息,从此再不挨饿,再也不会被人禁锢与呵护。 她向南而行,天上没有星光,不过内心有星光就行。决心才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指引着她前行。 夜里出行是件危险的事,但她必须这样做,黑暗中只有她的脚步响起,即空旷又清晰,她让自己的耳朵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每走一段路,她就会仔细观察前方与身后,她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自己扛起了守护自己的责任。 每当孤独与坚韧同行的时刻,她常常会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光。 她成长于一个单亲家庭,父母离异后,她与母亲相依为命。由于母亲需要辛勤工作以维持生计,常常早出晚归,这使得她夜晚独处时经常感到恐惧。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紧紧地抱住自己,用臂膀的温暖给予自己安全感。 那时,她才不到十岁吧。 她又想起父亲,她和父亲很少有来往,末世之前,父亲被瘟疫感染,当时打电话向她求救,但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就连医生也一个个死去,医生都救不了自己。她能做的,就是劝父亲躺在床上好好休息,没有特效药,那就吃一些常规的消炎药用来扛过这次劫难。 当然,大劫难中,父亲没扛住,他很快就死了,他的再婚妻子也跟着死了。 后来母亲也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成为终级的孤独者。 好在孤独有另一面,孤独也是一种磨练,一种让她变得更加坚强的机会,她感觉到她在末世的改变,她更坚硬了一些。 但她的内心,仍然驻扎着童年时孤独的她自己。 她一直走,直到她的身后出现一盏灯。 疲惫的陈果儿感受到身后的光线,她转过身来...... 第134章 再次遇见与目睹一场白骨的落幕 那身影她熟悉。 陈果儿大叫一声,她向那身影冲过去。 “我看见你留在房间里的药瓶,就知道你刚离开,我还看见你捏的鸭子。” 找到休息的地方,宋宁从口袋里掏出他从陶器坊里带来的陶土鸭子。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捏的?” “笨啊,泥没有干,一看就是刚捏的,不是你还有谁。” “哎哟,我咋没想到。”陈果儿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她找到一床薄被,正站在凳子上,把被子钉在窗户上。 夜里有光的房间,就像刚刚割开的鲜肉,总会引来带着不良企图幸存者的觊觎。 “差不多了。”看着被塞的严严实实,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窗户,宋宁无奈地说。 天气极热,没有电扇空调,房门紧闭,再把窗户关这么死,空气无法对流的房间里能蒸死人。 “感觉更热了。”看着钉好的窗子,陈果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 宋宁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闷是闷了点,但这样能够睡的安心一点,我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隔一会儿就得醒来一次,醒来后要过好久才能睡着。” “我也是。”陈果儿回答,“一点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即醒来,就连窗外刮过一阵微风,我都会醒来,还疑心有人想闯入室内。” “你这是神经紧张,长久下去休息不好会影响健康的。”宋宁说道。 “那能咋办?” “还真没什么好办法。”宋宁摇摇头,其实他和陈果儿的状态相同。末世里的幸存者都是如此这般吧。 “早点睡吧。”陈果儿感觉到她身体疲乏无比,她腿上的伤口正在霍霍跳着疼。 陈果儿去厨房取来一个不锈钢小盆,她往盆里倒入一些过滤水,又向水中投入两块吸水毛巾块,这毛巾块吸水就会变大,陈果儿将吸足了水的毛巾递给宋宁一块。 “擦擦脸再睡,用过的毛巾不要丢掉,放在额头上,会感觉凉快一点。” 宋宁擦了脸,他按照陈果儿的交代去做,额头的清凉,确实减少了一些暑热。 夜深了,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各自的经历,一个睡床,一个睡沙发,两人在闷热的房间里渐渐进入了梦乡。 他们在黎明时分开始继续向南行走。 宋宁一夜没有睡好,屋子里过于闷热,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蒸笼里搁置了一夜的馒头。 清晨时野外凉快,可进入末世后没有了植物的道旁满是荒芜,即使有植物,也是死去的,就连一个小虫子都见不到,植物已死,虫子自然也无法生存下去。 昔日,道路两旁林木葱郁,草丛繁茂;如今,却只剩下一片荒芜。 路上他们听到远处传来可疑的动静,似乎是摩托车的声音,于是他们迅速躲到路边的枯草堆里,等了一会儿,动静声消失了,但他们没有回到原路,而是挨着枯死的树林继续向前。 正在行走,陈果儿停了下来,她看见枯林里有一顶帐篷。 在植物凋零之前,这座帐篷是不会显现出来的。实际上,在它搭建之初,它就隐藏得极深,不易被外人察觉。 失去了茂盛植物的保护,再加上帐篷的色彩本身就很鲜艳,所以陈果儿一眼发现了它。 “我们过去看看。”宋宁也看见了帐篷。 “请小心行事,可能还有幸存者在内,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来掠夺物资的。”陈果儿提醒着走在她前面的宋宁。 “那顶帐篷已经倒塌了大半,里面似乎不太可能有人存活。”宋宁走得更近一些,观察到帐篷非常破旧。 宋宁一夜没有睡好,屋子里过于闷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蒸煮之中,他就像那在蒸笼里搁置了一夜的馒头。 清晨时分,野外倒是凉快了许多,但自从末世降临,道路两旁的景象已不再如往日那般生机勃勃,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荒芜。曾经葱郁的林木和繁茂的草丛,已经尽数枯死,连一个小虫子的身影都难以寻觅。 他们在路上听到了远处的异动,似乎是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于是立刻躲进路边的枯草丛中。 等待片刻,声音消失了,他们却没有返回原路,而是沿着枯树林的边缘继续前行。 行进中,陈果儿突然停下脚步,她发现枯木之间隐约有一顶帐篷。 在植物枯萎之前,这顶帐篷隐匿在其中,是难以被发现的。 但随着植物的凋零,帐篷鲜艳的色彩失去了遮掩,变得格外显眼,陈果儿很快就注意到了它。 “我们过去看看。”宋宁也注意到了那顶帐篷。 “一定要小心,可能还有幸存者留在里面,我们不能让他们误以为我们是来抢夺物资的。”陈果儿提醒着走在她前面的宋宁。 “帐篷看起来已经倒塌得厉害,里面应该不太可能有人存活。”宋宁靠近了一些,发现帐篷破旧不堪。 “这里,味道好大,人可能死在里面了。”陈果儿感受到这附近的气味不太对劲。 “可能和下过一场雨有关吧。”宋宁说道。 “下雨可没那么难闻。”陈果儿知道宋宁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宋宁轻手轻脚地靠近帐篷,接着从地下捡起一根树枝,他用树枝小心地掀开帐篷的入口。 里面有两个人,已经是白骨化,但有一个是女人,因为她有长头发,很长的头发,应该是过腰的那种长,生前一定十分爱漂亮。 陈果儿从背包里抽出一条毛巾,她用毛巾扎住了自己的口鼻。 宋宁也捂住了嘴。 天气热,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这地方潮湿,所以即使人死去很久,已经完全白骨化,但臭气还没完全散去。 “可能是夫妻吧,或者是一对恋人。”宋宁猜想。 “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剩点食物。”陈果儿建议找一找。 宋宁点点头,他蹲下身子,尽量避开触碰那两具白骨,不过他很快发现不接触是不可能的,他的手碰到了女人尸体的头发上。 他的手指感受到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尽管触摸到的是头发,内心却感到极度不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迅速抽回,仿佛在逃离某种令人不快的事物。 生前的头发,和死后的头发,触感是不相同的。 他在白骨的下方发现了一块凸起,他将两具白骨向两边挪了挪,然后发现一个小的背包。 里面的东西已经因为潮湿而发霉,但还是能辨认出一些物品。 身份证件,一叠照片,还有现金以及一瓶水。 “水已经空了。”陈果儿一眼看见瓶子是空的,然后她又发现了一些干粮包装袋,“还有些干粮,看起来是吃光了,他们没有食物了。” “这是他们死亡的原因。”宋宁皱了皱眉,“他们可能死于饥饿。”他推测道。 陈果儿点了点头,她站起身,环视着帐篷内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这对不幸的人身份的线索。她注意到帐篷的一角挂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男女,笑容灿烂,看起来非常幸福。 “看这里。”陈果儿轻声说道。 宋宁与陈果儿一起凝视着照片中的人。 那对男女看起来如此快乐,与他们现在所见的凄凉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末世之前,他们过得一定很幸福。”陈果儿低声说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宋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陈果儿的肩膀,表示安慰。 宋宁用树枝仔细地将帐篷的门帘重新整理妥当,帐篷里,又恢复成宁静的,不受打扰的小空间。 陈果儿和宋宁默默地离开了帐篷,继续他们的旅程。尽管他们已经习惯了探险中的各种意外和发现,但这次的经历还是让他们的心情沉重。 这世界上,这样凄惨的人生落幕还有许许多多,他们是其中的过客,也许有一天,他们的人生也将是这样落幕。 那时,他们的落幕会有谁来目睹? 第135章 只好给她用兽药了 陈果儿满脸都是汗,天气太热了,不过她感觉到她的汗水异常并不仅仅因为天气热,原因是她小腿肚上的伤。 她试图不去想它,但疼痛却像一条不断啃噬的虫子,让她难以集中精力,她走路越发不稳,开始一瘸一拐。 宋宁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关切地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陈果儿之前只告诉他,她的腿伤是擦伤。 “有点疼。”陈果儿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不想让宋宁担心。 “看起来不像有点疼,我帮你看看。”宋宁将他的背包放在地下,他让陈果儿坐在上面,他来检查伤口。 “看了,也没用,没药了。”陈果儿这才说出实话。 “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这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头顶的太阳已经让他们感觉吃不消了,在这种酷热的天气里行走,需要消耗大量的饮用水,他们所带的水,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 这时陈果儿的腿伤愈发严重,他们已经走不动了。 不过前方隐约出现了村庄的轮廓,他们决定去村庄里找个地方休息,同时寻找路上所需的补给。 陈果儿提议进了村庄再处理她的伤口。 宋宁同意了,但他同时提出,他要背着她走完这段路程。 陈果儿想了想,她也答应了,这时,她实在走不动,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趴在了宋宁的背上。 宋宁走了几步,他听见陈果儿嘟哝一声。 “怎么了,背的不舒服吗?”宋宁问。 “不是,我是问,你之前也这样背过别人吗?看你这背人的架势,挺熟练的。”陈果儿回答。 “背过呀,我表弟,还有我妹。”这时,宋宁想到了琪琪。宋宁没有亲妹妹,在他眼里,琪琪就是亲妹妹一样的存在。 “家中老大呀,难怪这么会背人的。”陈果儿很满意,她将头依靠在宋宁的肩膀上。 宋宁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他继续背着陈果儿,步伐稳健地朝着村庄走去。 “什么时候能再下一场雨。”陈果儿嘀咕着,她感觉头很疼,因此说话也开始无力起来。 如果再不下雨,再找不到能够饮用的水源,他们将会陷入缺水的困境。 终于,他们走进村庄,村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进入第一户人家。 先将陈果儿放在堂屋的木质沙发上休息,宋宁立即展开了寻找, 这户人家显然是从事鸡鸭养殖或贩卖生意的,整个房间的环境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几乎每一个房间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冲脑子的家禽气味,宋宁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找过一个又一个房间,终于,当他打开最后一道后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顿时眉头舒展起来。 后门是个开放的后院,后院临河,河的两侧有铁丝网的围挡,河中央浮游着十几只鸭子,麻鸭,它们也显然是很久没有看见人类的,宋宁的到来,让它们先是意外与惊呆,接着,它们扇动翅膀不安地一声大叫起来。 竟然还有鸭子!鸭子啊,宋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是如何在末世中存活下来的?要知道,幸存者的搜寻几乎到了掘地三尺的地步,它们又是怎样从幸存者的搜寻中逃脱的呢? 宋宁慢慢走向河岸,他开始靠近这群幸存的鸭子。 鸭子们很警惕,它们往对岸游去,不过对岸同样有道铁丝网的围栏,它们活动的区域是有限的。 宋宁推测,这片区域的隐蔽性或许是幸存者们未曾注意到它的原因,对面还有几袋子散开的鸭饲料,这些原因,使得这些鸭子得以幸存。 不过,他也是幸存者之一。 几分钟之后,宋宁手里抓着一只鸭子出现在陈果儿面前。 在这之前,他和鸭子进行了一场你追我跑的角逐。 宋宁的头上还沾着几根灰褐的鸭毛,可见角逐的激烈。 被抓的鸭子垂头丧气,它在宋宁的手中不再挣扎。 睡倒的陈果儿听到宋宁的呼唤,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破伤风的症状开始在她身上出现,她开始发热,四肢逐渐变得僵硬,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宋宁放下鸭子,检查了陈果儿的伤口,发现这和陈果儿的轻描淡写完全不相符,他立即反应过来,陈果儿的作品严重感染,如果不用药干预,陈果儿极有可能死于这次感染。 宋宁给陈果儿喂了几口水,但这时陈果儿出现吞咽困难的症状,水从她的嘴角流了出来。 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药物,宋宁在村子里找了一圈,也找到了村医务室,但那里空空荡荡,宋宁的心沉到了谷底,如果这里都没有药,那么别的地方更难有药。 不放心陈果儿,他又重新返回。 陈果儿紧紧闭着眼睛,对他的呼唤声已经没有了回应。 宋宁快要急疯了,不过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情况,经营禽类生意的商贩,通常会自备一些禽类用药的。 他开始在房间里仔细翻找,果然在厨房的纸箱里找到了兽用青霉素钾,这药能够治疗动物的败血症和破伤风,猫狗都能用,紧急无药的情况下,他只能给陈果儿用这药来进行治疗了。 药的旁边有一堆针筒。 宋宁计算了一下陈果儿所需的药量,接着给陈果儿进行了注射。 第136章 这群无主的肥鸭吃的到底是什么? 宋宁在陈果儿的身边观察了一会儿,注射之后的陈果儿呼吸平稳了许多。 宋宁总算放下一点心来,他想起刚才出去找药的时候,他在一户农家的三轮车上发现了干笋衣。刚才着急,他没有把笋衣带回来。 出门将笋衣带了回来,宋宁再次查看了陈果儿的情况,谢天谢地,她退烧了。 看到陈果儿情况正在好转,宋宁这才感觉到自己快要虚脱了,他走向院子里的灶台前,那灶大概是给家里的鸡鸭煮食用的,但末世里没那么多的讲究,宋宁将锅清理一下,又用灶台旁现成的柴禾生了火,在锅里加了一点水,接着给自己煮了一些笋衣吃。 煮过的笋衣也很硬,口感不好,像嚼树皮一般,虽然加了盐,但还是难以入口。 但宋宁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急需补充体力。 末世里,食物的来源变得异常困难,任能够果腹的东西都是宝贵的。 宋宁一边吃着笋衣,一边等待陈果儿苏醒。 陈果儿情况又转好了一些,她的呼吸更加平稳。 吃过煮笋干,宋宁开始处理鸭子,他熟练地宰杀了鸭子,然后将宰杀后的鸭子放在火堆上来回烧燎。 在没有水的情况下,这是去除鸭毛的最佳方法。 他仔细地刮去焦糊的鸭毛,接着开始清理鸭子的内脏。 处理完毕后,他将鸭子挂在火堆上方,开始进行烧烤。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庞,宋宁的神情专注而冷静。 昏睡中的陈果儿被一股鸭毛烧焦的气味唤醒。 这股气味让她逐渐恢复了意识,她睁开眼睛,发现门大敞开着。 从她的位置,正好能够一眼看到宋宁忙碌的身影。 那灶火旁的身影,看起来很温馨。 宋宁背对着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苏醒。 陈果儿轻声问道:“这是在哪里?”她对如何进入这个村庄完全没有印象,在进入村庄之前,她就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宋宁听到陈果儿的声音,转过身来,看到她已经醒来,他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地微笑。 “你终于醒了!”宋宁说。 “我睡了多久?”陈果儿试图坐起来,但一阵眩晕让她又躺了回去。“我还得躺一会儿,头晕。” “你是昏迷,是死里逃生。隐瞒受伤这种事,今后不许再做了。”宋宁绷起脸责备陈果儿。 “这么严重?” “当然。” “我知道了,今后不会这样了。” 鸭子烤好之前,宋宁先给陈果儿端来一碗煮笋干水。 “先喝点水,你淌了很多汗,需要补水。” 陈果儿接过水,她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她早就口渴了。 鸭肉的香味渐渐弥漫在空气中,陈果儿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宋宁看着她那副馋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连饥饿感都回来了。”宋宁调侃道。 陈果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确实感觉好多了。 宋宁用树枝尖锐的一头扎进鸭腿里,如果这部分熟了,说明鸭子已经烤得恰到好处。 正正好,宋宁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将树枝轻轻抽离,将烤鸭腿放在一旁的石板上。 等鸭肉稍凉,宋宁将鸭腿端到陈果儿面前,鸭皮上冒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陈果儿的眼睛顿时亮了,她接过鸭腿,张开嘴巴,正要开吃时,宋宁在一旁提醒:“小心烫,慢慢吃。” 陈果儿这才又轻轻地吹了吹鸭腿,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酥脆的外皮,鲜嫩的肉质,陈果儿做出一个陶醉的表情。 “太好吃了。”陈果儿边吃边说。 宋宁看着陈果儿满足的样子,心中也感到一阵温暖。 吃完烤鸭后,陈果儿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宋宁看着她,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路还很长, “可是,咱们这样吃是不是有点浪费,整整一只鸭子呢,应该想办法保存一点。” 两人脚下一堆鸭骨头了,陈果儿这才想到。 “房子后面,还有十五只呢。”宋宁回答,“所以今天可以吃一顿大餐,同时给你补补身体。” “啊,十五只,这么多啊!”陈果儿带着幸福的表情说道。 “当然了,我数过两遍,总共十六只,咱们吃了一只,还剩十五只。” 陈果儿停止了咀嚼,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许她吃的太饱,所以要暂停一下。 “怎么了?” “我想起以前我也养过一只鸭子。”陈果儿回答。 “你也做养殖吗?” “一只,那可不是什么养殖,是养宠。” “养宠?养宠物的意思吗?还有鸭子宠物啊。” “当然啦,是达尔鸭,你知道达尔鸭吗?” “不知道。”宋宁实话实说。 “达尔鸭,长得很好看的,它还很温顺。” “温顺好,温顺就好抓了。”宋宁接着说。 “咋一说鸭子你就想到抓它?”陈果儿嗔怪道。 “不是嘛?咱们吃的这只,就是我好不容易抓来的,不过,你的鸭子后来怎样了?” 陈果儿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黯淡,“后来……后来它生病了,我带它去了宠物医院,但还是没能留住它。那是我第一次面对生命的消逝,感觉特别难过,但是再后来,见到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了,那种伤感却越来越少了,最后就没有了。” “不说这些,对了,带你去看看那些鸭子吧?!” “好啊!”陈果儿愉快地回答,她都记不清上一次看到鸭子是在什么时候了。 为了让陈果儿看清鸭子们的样子,宋宁带上了亮度最强的手电。 打开后门,拧亮手电的一瞬间,和宋宁交过手的鸭子们认出了宋宁,它们惊叫起来, 声音中带着几分警惕与不满,不过它们站在河对面,和宋宁还有段距离。 宋宁笑笑,示意陈果儿跟紧自己,小心脚下的石子。 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只鸭子的轮廓。它们或站或卧,有的正低头梳理着羽毛,有的则抬头望向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它们竟然长得这么好,没有人照料它们,它们却把自己照顾的这样好。”陈果儿感动地说。 不过接下来她的发现让她不再感动了。 “那只鸭子,它的脚下是什么?”雪亮的光线下,陈果儿有所发现。 “哪只?” “就那只正在扒拉地的那一只。” 宋宁看过去,果然有一只正用鸭喙不停地扒拉着地面。 再一细看,似乎是红色的纺织品,鸭子很快将红色的纺织品扒拉出来,从形状,宋宁认出来,是一只红色的袜子。 鸭子很满意,它开始大口大口啄食起来。 “它吃的是什么?”陈果儿疑惑地问,她感觉非常不好。 “像是,人体组织。”宋宁看清楚了,鸭子正在啄食腐肉,人类的腐肉。 “啊,它们......” 没等说完,陈果儿蹲在地下大口大口呕吐起来,她一直没起身,一次接着一次呕吐,直到将肚子里所有的食物呕吐干净,她这才疲惫地坐在地下,刚坐下,她又换了一个地方蹲着,呕吐出来的食物,也让她有种不寒而栗感。 第137章 鸭子们被风带上了天 清晨,宋宁前往河的对岸。 鸭主一家死后被安葬在了这片土坡上。 土壤本来就松软,也许因为葬得并不深,再加上雨的冲刷,被埋葬的人暴露出来,腐肉成为鸭子们的食物。 宋宁站在河边,望着那些无忧无虑的鸭子,心中五味杂陈。他试图想象鸭主一家在世时的欢声笑语,以及他们与这些鸭子之间可能存在的深厚情感。但如今,一切都已化为乌有,只剩下这片被遗忘的土坡和一群无知无觉的鸭子。 宋宁和陈果儿没能达成一致。 宋宁提议留在村庄里休整一段时间,这个村庄以加工笋类为主,所以还能找到笋干等食物,而且他们还有鸭子。 陈果儿说她看见那些鸭子就反胃,至今那些鸭子还是以腐肉为食物,她看着就忍不住的想吐,别说以这些鸭子为食物。 陈果儿提议她们立即向南出发。 那些鸭子们,就由它们自生自灭去吧。 宋宁沉默地看着陈果儿,她的语气如此坚定,他知道她内心的恐惧和排斥,那是任何言语都难以化解的阴影。 他叹了口气,缓缓点头,尽管他心中也有诸多不舍和忧虑,但他知道,在当前的情况下,保持团结很重要。 “好吧,我们向南走。”宋宁终于做出了决定,“但我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食物、水、还有必要的工具,都不能少。这个村庄虽然荒凉,但也许还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他们在村庄里四处搜寻,尽量收集一切可能用得上的物资。 整个村庄几乎都被他们找过来,得到的还是笋皮,在这之前,这些被保留的笋皮的作用是当作肥料,但这时,不得不成为他们的食物来源。 宋宁还特意去河边看了看那些鸭子,它们已经认识了宋宁,看见他的时候还嘎嘎直叫,宋宁不懂得鸭子的语言,但既然陈果儿说不带走任何一只鸭子,那么他准备在离开之前将隔离网全部剪开,这样鸭子们的活动区域将会更大了。 在整理好行装后,他们踏上了南行的路途。陈果儿的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她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和宋宁的扶持,一步步地向前走着。沿途的风景虽然荒凉而陌生,但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可是,当他们即将动身的时候,一场龙卷风到来了。 一开始天边突然出现大量的黑色的乌云,虽然没有风,但宋宁看出那乌云的来势汹汹。 宋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警觉,广袤无垠的野外,天气的变幻莫测往往能决定人的生死存亡。 他轻轻地转身,望向远方那层层叠叠的乌云,仿佛能从中预见即将到来的风雨。 随后,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果儿,谨慎地建议:“果儿,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先观察一下天气状况再离开也不迟。” 陈果儿顺着宋宁的目光望去,只见天空中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隐隐雷声,似乎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她点了点头,离开这个村庄后,他们将面临的是一条漫长而危险的野外之路,没有树木的遮蔽,没有岩石的掩护,只有无尽的荒野和未知的风险,他们确实需要躲过这场雨。 他们刚刚进入屋内,外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呼啸声,风来的很快,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快。 关上大门的时候,宋宁看见一条龙卷风正向他们这个村庄赶来,它卷起尘土、树木,甚至是一些小型的建筑物,将它们带向空中一起向前移动。 关好大门,宋宁心里很是紧张,不知道这龙卷风的轨迹会不会经过他们这里。 宋宁的心跳加速,他望向窗外,天空上那条连接天地的风的巨龙,在灰蒙蒙的天空中肆虐,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逼近。 宋宁安排陈果儿藏身于屋内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风声越来越大,仿佛连整个世界都要被这股力量吞噬。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 宋宁不敢靠近窗前,他远离门窗,和陈果儿并肩蹲在一起,心里祈祷着龙卷风能够早点过去。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震感传来,房屋似乎都在颤抖。宋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龙卷风到达他们这里了。 风势凶猛,宋宁看见他们的房顶,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掀开,风的恶魔之眼就在房顶之外。 “嗷,别,别千万别。”宋宁用手护住陈果儿的头,看见被扯开的房顶,宋宁绝望地喊道。 龙卷风不听他的,一把将房顶掀的干干净净,房顶不知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了 。 别说这小小的房顶,此时,就连天空也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旋转的黑云如同恶魔的巨口,吞噬着一切。宋宁感到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他将陈果儿护在身下,他也尽量低伏身子,试图躲风的抓捕。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时他看见几只雪白的白点,瞬间他反应过来,那小白点是屋后听鸭子,它们没能逃过龙卷风的魔爪。 大门正在颤抖,也许下一秒它会被狂风撕裂。然而,幸运的是,那扇门竟然奇迹般地经受住了考验,尽管周围的风暴肆虐,但它依然坚守在那里。 终于,大门不再颤抖,风放过了它,继续向前,风声开始走远。 终于,风暴终于开始减弱。 宋宁推开门向外望去。只见外面一片狼藉,村庄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和散落的物品。 他们用来躲避的这房屋,除了失去了房顶,还算是相对完整。 空气中满是尘土味。宋宁戴上陈果儿用高领衫给他改的口罩。 天空开始恢复正常的蓝色。 陈果儿发现了几只鸭子,很不幸,它们死于这一场龙卷风,它们被带到半空,又被风从空中扔下来,折断了脖子摔断了翅膀,内脏都被摔出来了。 这时的陈果儿镇定地看着几只鸭子,然后她提议,将鸭子熏制后带上路。 因为路上他们需要食物,吃了几天的难以消化的笋衣干,她的胃已经开始不时的抽搐,如果能够在路上遇到其他幸存者,也许他们还可以用鸭子换取别的物资。 陈果儿生火,宋宁用匕首熟练地处理着鸭子的尸体,去除内脏和羽毛,手法熟练而迅速。 只有五只鸭子了,其它的鸭子不知道被龙卷风带到哪里去了。 宋宁将处理好的鸭子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慢慢熏烤。 鸭肉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两人的肚子都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宋宁撕下一块鸭肉,递给陈果儿。 陈果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鸭肉,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肉的香,让她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暂时忘却了眼前的困境。 “真香啊。”她感叹道。 宋宁又递来一块大一些的鸭肉给她,这一次, 陈果儿没有犹豫,她接过鸭子,大口大口吃起来。 待鸭肉完全熏制完毕后,他们才背上行囊,踏上了向南的旅程。 第138章 风干的鸭子与饥饿的情侣 在路上,就像陈果儿所预感的那样,他们遇到了另外一对情侣。 远远的,陈果儿再次看见一顶帐篷。陈果儿很兴奋,看起来,帐篷还很新,陈果儿感觉在这里面一定能够发现他们需要的东西. 当陈果儿拉开帐篷的门帘时,睡在帐篷里的情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猛然坐起,陈果儿还以为这两人诈了尸,他们同时大叫起来。 这叫声让跟在陈果儿身后的宋宁也吓了一大跳,以为陈果儿出了什么意外呢。 看到帐篷里坐起的情侣骨瘦如柴,他立即明白这对情侣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你们,没......”陈果儿说。 宋宁连忙解释道:“我们是路过的,看到你们的帐篷就过来看看。” 听到这话,那对情侣才慢慢放下了戒心。 他们的面容流露出明显的疲惫和饥饿,尤其是那名男子身边的女子,她摇摇欲坠,几乎无法稳坐。 这对情侣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四周荒无人烟,补给无望,他们只能无助地躺在帐篷内,忍受着饥饿的煎熬。 直到宋宁和陈果儿的出现,为他们带来了转机。 宋宁忙拿出了一只风干鸭。 情侣们看见风干鸭,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在做梦。 但接过风干鸭之后,男人将鸭子一撕为二,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看这男人的衣装,宋宁也能看出来,末世之前,男人是出身于富裕的家庭,可这时吃起东西的样子就像是饿极了的流浪汉,毫无风度可言。 男人的眼神中闪烁着对食物的渴望,仿佛那是他在这个残酷世界中唯一的慰藉,他的每一口鸭肉都嚼得异常用力,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和绝望都随着这食物一同咽下。 女人也是如此,她吃的又快又急,吃的时候多次捶打胸口,因为经历长久的饥饿,她的喉咙已经变得干涩狭窄。 这让陈果儿看得心惊胆跳,她知道饥饿之后的暴食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不时地在一旁提醒:“吃慢点,吃慢点......” 片刻之后,当情侣们用餐完毕,他们坐在树下聊了起来。 男人对宋宁他们充满了感激:“谢谢你们,真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食物了。这个世界变得太快,我们……我们差点就放弃了。” “是啊,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决定在这里告别世界了。”女人说,她擦了擦嘴角,这时的她恢复了文明与文雅。 陈果儿眼眶泛红,她理解女人的话,之前她曾经几次有过这种念头。 “这个世界虽然艰难,但总会有希望的。一定咬咬牙坚持下去。”宋宁说道。 男人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 接着他开始讲述末世以来的经历。 “我们原本打算开车去避难所,当我们在路边过夜时候,车被偷了,我们只能徒步前行。不过,那车就算不被偷走,我们也无法继续开下去,那车很耗油,路上再也加不到油了,我们的食物和水源都耗尽了,好几天没有吃喝,昨晚我们在这里搭了个帐篷,就准备把这做我们最后的……” “你们要去的避难所,那个地方可靠吗?”如今宋宁已经不相信避免所这一说。 真正能够收留幸存者的避难所已经完全不存在,他所知道的现存的几家,都是打着避难所的招牌将幸存者骗去,不是做实验品就是做苦工。 宋宁把他所知道的比格实验基地说给男人听。 男人显然涉世未深的样子, 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解。他瞪大了眼睛,仿佛才刚刚踏入一个充满阴谋与欺骗的残酷世界。 宋宁继续说道:“这些所谓的避难所,其实是那些手握权力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立的陷阱。他们利用人们的绝望和恐惧,将幸存者诱骗进去,然后肆意剥削,甚至进行惨无人道的实验。” “我一直以为,灾难面前,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携手共度难关。” 陈果儿笑了:“团结一起?那你的汽车是怎么丢的。” “唉,我以为那是个别现象。” 年轻人遇见年轻人,总是有许多投机的话题,尤其是聊起他们都处于类似的困境中时,他们又会有许多相同的见解与共鸣。 他们决定结伴而行。 天色临近傍晚,四人决定早点休息,明早再起程。 宋宁用锡箔纸支起简易的防风帐篷让陈果儿睡下,他则睡在一旁的毛毯上。 在野外,只有到了夜晚,才能真正体会到何为野风。 尽管正值盛夏,野风却依旧带来寒意,甚至可能刺激面部神经,因此宋宁一直坚持让陈果儿睡帐篷。 半夜时分,宋宁听见一声大叫,是帐篷里的男人。 宋宁一向睡得很警惕,他瞬间醒来,并且很快反应过来。 他向情侣们的帐篷跑去,男人已经拧亮了手电。 男人瘫坐在帐篷里,女人躺在他的腿上,那女人的姿势看起来绵软无力,宋宁上前,摸了摸女人的脉搏,发现她的脉搏不再跳动,她死了。 “最起码,离开之前,她是很快乐的。”陈果儿只能这样安慰男人。 男人默默哭了一会儿,始终抱着女人不放手,看得出来,他对她的感情很深。 如果不是末世到来,他们已经步入了期望已久的婚姻殿堂。 “我连一枚戒指都没给她买过。”男人唏嘘的说道。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 “等天亮,我们找个地方,让她安静长眠。”宋宁轻声建议。 “一个人,她怎么能够安心长眠。”男人轻声说。 宋宁叹了口气,他理解男人的痛苦,但现实总是残酷的。 他轻声说道:“我们得继续前行,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她一定也希望你能活下去,我们需要重建这个世界。” 男人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看着宋宁期待与关怀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虽然身体还在颤抖,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轻轻地将女人的身体放下,又用他的外套覆盖住她的面容,隔着外套,他又亲了亲她的面颊。他在为她做最后的告别。 第139章 临别前他把帐篷送给了她 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划破天际时,宋宁与男子在郊外的一个角落挖掘了一个坑洞。 他们将女子安葬其中。 男子轻轻地将他的外套覆盖在女子的脸庞和上半身,以此代替了他最后的拥抱。 女人是怎么死的呢。陈果儿猜想,可能和她吃下的那半只鸭子有关,她饿了很久,不能一次吃下那么多的食物。 想到这里,陈果儿忐忑不安,她总感觉女人的死和她有种脱不开的关系。 他们没有给女人立坟头,女人墓,只有一个凸起的小土包,不留意看,看不出来这里埋葬着一个人。 男人坐在坟前和女人进行最后的告别时,陈果儿将她的不安说给宋宁听。 宋宁轻声安慰她,女人的死,最大的原因还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一直撑着,撑到他们到来,她最心爱的男人有了一起同行的伙伴了,她这才离开。 太阳出来的时候,他们三人默默地收拾好行装,继续踏上了旅程。 在离开之前,男人回头望了一眼女人的埋葬地,仿佛要牢牢记住。 宋宁拍拍他的肩膀:“只要你记住她,她就一直在你身旁。” 他们走了很久,一连走了两三个小时的样子,宋宁提议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陈果儿已经疲惫不堪,她腿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 男人呆呆的,宋宁让他坐下,他就坐下来,一声不吭,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宋宁知道他思念死去的女人,因此故意和陈果儿聊天以转移男人注意力。 可男人对他们的聊天似乎无动于衷,他受到打击,神情变得呆滞起来。 宋宁见状,叹了口气,从背包里拿出一些干粮和水,递给陈果儿,轻声说:“先吃点东西吧,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陈果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接过食物,小口小口地吃着。 男人依然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宋宁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而坚定:“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但生活总得继续。你的女友,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对吧?” 男人微微动了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波动,但随即又黯淡下去。他低声说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我们从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后来大学时又是同校,也是在大学时走到一起,确定关系后,我们一起去国外留学,留学之后一起回国,还没找到工作,就遇到疫情,我们一起扛过感染,但是,她还是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 男人摇摇头,他太痛苦,不想再说下去。 宋宁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们都会经历失去的痛苦,但正是这些痛苦让我们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你的女友虽然离开了,但她留给你的记忆和爱永远不会消失。你可以带着这些继续前行,为她,也为你自己。”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宋宁和陈果儿。他的眼神中虽然仍有悲伤,但已多了一丝坚定。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谢谢你们,”他低声说道,“对不起你们的照顾了,我决定回去。” 宋宁一愣:“回哪去?” “回她那里,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说完,男人的眼睛变得坚定起来,不像一路上的茫然。 “可是,她......” “我知道,但我还是要回去。” 一时间,宋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明白这选择意味着什么。 “我,尊重你的选择。”想了想,宋宁点头说道。 “你需要带些食物和水。”宋宁将背包放下来,他打算分出一部分食物和水给男人。 “不用,我有办法。”男人说。 接着他将自己背包上的帐篷卸下来,然后递给了陈果儿。 陈果儿没有伸手,她当然懂得男人为什么这样做。 “收下它,一定要收下它,要知道它的抗风和保温能力可是数一数二的,即使在最恶劣的天气里,也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这是我旅行时一直带着的宝贝,现在,它对我来说,它是传递温暖和希望的使者。”男人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恳与坚定。 陈果儿望着男人手中的帐篷,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帐篷。 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两人之间传递。 “谢谢你,真的非常感谢。”陈果儿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坚定,“我们会好好利用它,你也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里既有欣慰也有鼓励。 男人向宋宁和陈果儿挥挥手,他转身的时候,似乎他又活过来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宋宁和陈果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欣慰,难过,无奈,千百种滋味交织在一起,让两人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 宋宁看着手中的地图,盘算着接下来的路线。 男人留给陈果儿的帐篷,在当天就派上了用场。 当天夜里突然下了一场暴雨,雨一开始不大,这给陈果儿留了一个能够支起帐篷的时间。 陈果儿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帐篷,在宋宁的帮助下,凭借着记忆中的步骤,一步步地搭建起来。 雨大了起来,宋宁和陈果儿钻了进去,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野外使用帐篷,小小的空间,但确实能够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暖。 外面的雨势愈发汹涌,仿佛是天空在宣泄着积压已久的情绪,倾盆而下,无情地拍打着每一寸土地。雷声也不甘示弱,时而低沉,时而高亢,如同远古的战鼓,在寂静的夜空中轰鸣,为这雨夜增添了几分壮阔与神秘。 陈果儿蜷缩在狭小而温馨的帐篷内,身边坐着宋宁,这里就是一个避风港,将她与外面的狂风暴雨隔绝开来。 一天的徒步,让陈果儿疲惫不堪,帐篷里的温暖迅速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与疲惫。 她枕着自己的背包,很快有了睡意。 帐篷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起来,滴答滴答的雨势,让她彻底放下心来。她沉沉地入睡了。 天还没亮,陈果儿被身子下的异样感所唤醒。 第140章 没有卫生巾会引起焦虑的 进入末世之后,大概过了四五个月吧,也许更多,陈果儿发现她正常的月事没有了。 意识到月事不正常,陈果儿心里很是焦虑,她尝试着回忆自己是否有什么疏忽导致身体出现异样。 她很快找到了原因,在生存至上的末世中,每日的挣扎,已使她无暇顾及更多,甚至耗尽了她生理期的能量。 她轻轻按了按腹部,静悄悄的,没有了往日的规律。她有些遗憾,也有些开心。 末世之前平凡无奇的日常用品,在末世中,却意外地成了稀缺且珍贵的物资之一。 陈果儿曾经目睹过两个年迈的老人,为了争夺一大包卫生巾而大打出手,场面之激烈,甚至到了头破血流的地步。她心中满是惊异与不解,这俩老头为什么因为一包卫生巾而拼命。 很快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老人家都会为卫生巾拼命。 到底是老人家,长远眼光比年轻人要敏锐。 末世的环境下,任何能够带来舒适、减轻痛苦的物品都可能成为争夺的焦点。 卫生巾,作为女性生理期的必需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资源极度稀缺的情况下,能够拥有一包卫生巾,就意味着在特殊的日子里能够得到一丝的缓解和方便。 这种需求,越发变得尤为迫切和珍贵。 不久,陈果儿第一次尝到没有卫生巾的狼狈与不便了。 她在寻找食物的过程中,月事突然降临。 第一天,经血汹涌,可平日里常见的卫生用品早就无处可寻,她越是焦急地搜寻这些必需品或是可替代之物,却越是难觅其踪。 那一天,陈果儿只能无奈地剪开一件外套,又折叠成卫生巾大小的替代品用来垫用。 可但这样的替代品,终究无法与真正的卫生巾相提并论,每走一步都感到摩擦和不适。 一天下来,她的大腿根被摩擦得红肿疼痛。 第二天早晨,摩擦的位置还有些微微地发炎,幸好她找到一些碘附,这才控制了炎症的发展。 其实之前无论是台风肆虐,还是极端天气的侵袭,城镇居民们总会一股脑涌入超市与商场,进行一场物资抢购大战。 除了粮食、饮用水、罐头食品等生活必需品外,看似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物品——卫生巾与卫生纸,也常常位列抢购清单的前列。 陈果儿专注于食物与水,却偏偏忽视了这些看似不起眼却同样不可或缺的卫生用品。 再后来,她发现她没有卫生纸可使用了。 其实国人用卫生纸的历史没有多久。 古人用石头,舒适的话用鹅卵石,进步一些用树枝树棍植物的叶子什么的,法国皇家贵族的擦器也只是一根从屋顶吊下来的粗麻绳而已,并且还是公用。 陈果儿接受不了返祖的解决方式,每次有便意,她都会找一个绝对不会被其他幸存者发现的地方,就像一个受惊过度的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这一切。 四周稍微有点响动,哪怕是最微小的声音,也如同雷鸣般响彻耳畔,让她不禁战栗与浑身绷紧。 这种日复一日的紧绷状态,不仅侵蚀着她的神经,也让便秘的问题如同附骨之疽,让她本就艰难的日子雪上加霜。每当需要解决生理需求时,那份对未知的恐惧和忧虑就让她宛如出征较量。 人生最简单的问题,却让她开始怀疑人生,这样的生活是否还有尽头?那些曾经以为最简单不过的生活常态,如今却成了她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但如果还有卫生纸,可能日子还没那么糟糕。 为了不让自己崩溃,陈果儿开始想办法,一直寻找一种可持续的方法来应对这样的困境。她在随行的布包里放了几块干净的衣服改成的布块,她开始训练自己一天只方便一次,方便时间最好是在晚上。 当夜幕降临,四周被黑暗笼罩,陈果儿走向黑暗,她开始习惯在黑暗中释放自己,宣泄出那些无用的废物。 她尝试制作一些简易的卫生垫,虽然效果可能不如市面上的产品,但至少能缓解一些不适。 干净的布料是她缝制卫生垫的最佳原料,她每到一处,都会搜集一些旧衣物以备制作卫生用品, 日子虽然艰难,却也渐渐有了一丝规律。 她每天下午就会结束寻找回到住地,趁着光线好,一针一线给自己缝制一些简易却实用的物件,卫生垫尤为重要,因为缺少用水,这种缝制的卫生垫也是一次性的,像她这种月经量大的女孩,每一次月事至少需要十几个卫生垫,因此每一次的穿针引线,都像是在为她的生活编织着方便。 有一次她在一家私人书画院里发现大量的宣纸,这宣纸属于藏品级别了,画院主人将它们锁在柜子里,柜子里还放着中草药包用来防虫,纸被珍藏得很好,当陈果儿打开柜门的时候,淡淡的纸香与防虫包的混合香传到她的鼻子里,单是气味就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静而古老的韵味、 陈果儿抽出一张宣纸,她立即感受到纸质的细腻柔韧,于是她心生一计,何不利用这些珍贵的宣纸为自己制作一种特别的卫生垫呢。 要知道,这宣纸不仅吸水性强,而且柔软舒适,远非市面上的普通卫生垫所能比拟。 她带走了柜子里所有的宣纸,心里默默给不知还存不存在于世的宣纸主人说了声感谢。 她将宣纸叠好放入布的中间,接着一针一线地缝制起来,手法虽不及专业裁缝那般娴熟,但每一针都倾注了她的自我的关怀。 经过数日的努力,宣纸在她手中变成了一包包柔软而实用的卫生垫。 当她第一次使用这些自制的卫生垫时,那种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让她惊喜不已。 不过,这样的发现需要一定的好运,后来她再也没遇到这么好的事情。 又有一次,她在一家批发市场的服装区遇到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一名女幸存者,她告诉陈果儿,她听说有人在尝试解决这个问题了。 第141章 温热的,由树叶烧成的灰 “怎么解决的呢?”听到这个消息,这无疑是陈果儿近期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卫生巾,这件事已经让她焦头烂额许久。 “听说是个南方人,也是个有心人,说是古法造纸,他们那里竹子多,用的材料就是竹子。” “听起来很不错,但找起来也是很麻烦的事。”听到“‘听说’这个词,陈果儿顿时就泄气了。 这些日子她听到最多的就是听说。 这段时间,她耳边充斥着各种“听说”。 听说公交恢复了部分线路。 听说有临时救助站设立了。 听说某个角落有充电站。 听说某户农家的小麦奇迹般地发芽了…… 听说政府开始分发种子了。 但陈果儿对这些都持怀疑态度。 最离谱的传言是,种子不发芽是因为世界末日将至,富人都忙着逃离地球去火星。 每当陈果儿听到这样的谣言,她只能苦笑。所以,当听说有个能生产卫生巾的小作坊时,她同样是听听而已并不真的相信。 她越来越觉得自制的卫生巾还算是好用。 后来她被绑架到超市里的时候丢失了她的背包,以及背包里做好的卫生垫,还没来得及做新的,她的月事就提前到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中,宋宁在锡箔纸撑起的雨棚下点燃一堆火。 雨前他就收集到一些枯叶用来烧水。 陈果儿听到宋宁煮开水的动静。 背包里只有一件替换的t恤,但这时不得不用上它。 处理一番,陈果儿这才从帐篷里出来。 她发现帐篷外放着鼓鼓的毛巾,宋宁用的毛巾。 陈果儿轻轻掀开毛巾的一角,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是树叶的灰。 不远处,宋宁正在雨棚下忙碌,隔着细雨的朦胧,他的身影认真而又耐心,他在使用过滤器对雨水进行过滤。 用来接滤水的瓶子,整齐地摆在雨地里,趁着雨天可以好好的清洗一下。 如果人世间还是正常的,宋宁肯定是个懂得生活的好男人。 陈果儿暗暗心想,接着她缩回到帐篷里。 昏暗的帐篷内,陈果儿借着微弱的光将叶子灰均匀地铺在撕开的t恤里。 终于,她完成了这个临时的替代品。 虽然简陋,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这更要感谢宋宁。 用了一个,另一个,陈果儿小心翼翼地将它折叠好,放进背包的一个角落。 她心里既无奈又庆幸。无奈的是,她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困境;庆幸的是,在宋宁的帮助下,她还有能力去应对。 陈果儿再次探出头,望向宋宁。 他还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工作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样的专注,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毛巾递给他,两人之间,无需多言,默契自然而生。 “开水烧好了,还有一些糖,虽然不是红糖,但它也能起一些作用,它会让你感觉更舒服一点。”接过毛巾,宋宁开口说道。 陈果儿去她的背包里取她的马口铁茶杯,她在杯子里先放了糖,然后再倒入热水。 糖水的滋味可真好,陈果儿喝的心满意足。 宋宁再次开始了忙碌,他开始准备早餐。 他将风干的鸭肉撕成细丝,放进锅里煮,鸭子很干,嚼起来费劲,煮过后的口感将会好很多。 当锅中的鸭肉汤沸腾几分钟之后,宋宁与陈果儿围坐在小小的雨棚下。 雨棚虽简陋,却足以遮挡风雨,给予他们片刻的安宁。 他们挤坐在一起,分享着简单却美味的早餐,鸭子汤,他们还有压缩饼干,鸭汤配饼干,味道很美。 “你是怎么知道我来月事的?”吃过早饭,陈果儿突然问宋宁。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也带着一丝羞涩。 宋宁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他看向陈果儿,眼神中满是歉意与真诚。“我,我说了你别生气。”他轻声说道,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寻求原谅。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陈果儿扬起眉头说道。 宋宁继续解释:“我昨天看见你牛仔裤中间的位置有血迹,当时还以为你受伤了。后来又仔细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那么回事……可能,就是和女孩子有关的......我就这样瞎猜的,你不会生气吧。” 陈果儿闻言,脸颊微微一红,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她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惊讶,你竟然那么的细心,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心里的幸福感在迅速变大,能够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她操心、为她担忧,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宋宁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他继续说道:“我想着,女孩子这时候可能会需要照顾,就想着尽量让你舒服些。毕竟,我们现在是在一起面对困难的。” 陈果儿点了点头,心中对宋宁的感激又多了几分。她抬头望向雨棚外,雨势似乎小了一些,但天空依旧阴沉。 也不知道几点了。 她的手表不知道丢失在哪里,没有太阳,时间的概念,就被这阴天所模糊了。 吃过早饭,宋宁继续刷瓶子,他要趁着雨天把这几个瓶子全都清洗的干干净净,在这之前,这些瓶子已经使用了一段时间,瓶身布满了模糊的指纹和泥土的痕迹。 宋宁让陈果儿回帐篷再躺一会儿,陈果儿说她躺的时间久了会头疼,不如趁着天气凉快雨水清新做点事情。 于是,宋宁刷瓶子,陈果儿负责向瓶子里灌入刚刚过滤好的水。 做事情是件快乐的事,虽然俩人没怎么聊天,只是沉默又默契的合作着,但偶尔时,两人会相视一笑,无需多言,彼此的心意已经明了。 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雨棚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为这沉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生机。陈果儿看着宋宁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雨也渐渐停歇。 远远的,有一个女人,看见正在拆帐篷的宋宁,她跌跌撞撞加快脚步,虽然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加快脚步。 第142章 天呢他们居然接生了一个孩子 她的肚子鼓鼓的,以至于她快要失去平衡,她害怕跌到,所以她扶着自己的肚子,那姿势,无论经历过的,还是从没经历过的,都一眼看出来,来的女人是一个孕妇。 孕妇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期待,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宋宁身上,仿佛他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又像是,快要溺亡的人看见丢来的绳索。 陈果儿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向孕妇,想要给她一些帮助。 宋宁也注意到了这位不速之客,他停下手中的活,眉头微皱,他对这位孕妇的出现感到意外。 吃过几次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亏,他对这种求助有种本能的反应。 然而,当两人的目光交汇片刻,宋宁感受到了孕妇眼中的真诚与无助,那是一种无法伪装的求救信号。他的眼神这才柔和起来,他也向孕妇走去。 孕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泪光,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她轻声说道:“请……请问,你们能帮我一下吗?我……我好像要生了。” 陈果儿已经走到孕妇身边,她轻轻扶住孕妇的手臂,给她一个有力的支撑。 “预产期到了吗?”陈果儿问。 这些经验,还是她从电视上学来的, “不,没有。我原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但突然感觉不对劲。”孕妇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那么就是早产。”陈果儿也焦虑地说。 她只是从影视里看到过这一幕,但她并不知道她该怎样做。 如今医院是没有了,更别说是医生,他们所处的位置,离下一个小镇至少还有百十公里,就算到了小镇上,也不会有能够帮助她们的人。 “那怎么办?”宋宁焦急地看向陈果儿。 陈果儿摇摇头,她对孕妇生孩子这种事也是第一次遇到。 末世里,她从没见过孕妇, 这还是第一个。 孕妇脸色苍白,她开始呻吟起来,她的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在迅速渗出,看起来,她很痛苦的样子。 “大口呼吸,大口呼吸的话就不会疼了。”陈果儿对孕妇说,这也是她从电视剧里学来的。 接下来,她究竟应该如何应对?陈果儿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面对这样的困境,她显得手足无措。 “进帐篷,对,得进帐篷里先躺在。”还是宋宁想起来该怎样做。 孕妇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疼痛让她几乎法言语,但她仍然坚持着,因为她知道,她的孩子需要她。 宋宁的眉头紧锁,他迅速环顾四周,寻找着可以利用的资源。在这片荒芜之地,能找到的帮助有限,但他不能放弃。他记得不远处有一个废弃的仓库,或许那里可以作为一个临时的庇护所。 他转身对陈果儿说:“果儿,你去准备些干净的布和热水,我带她去找个地方。”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孕妇,一步步向仓库的方向走去。 陈果儿点了点头,立刻行动起来。她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她必须迅速而准确地准备好所需的一切。 仓库内虽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宋宁将孕妇安置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让她躺下。他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陈果儿的归来。 不久,陈果儿带着所需的物品匆匆赶来。两人合力,为孕妇创造了一个尽可能舒适的环境。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是他们和这个新生命共同面对的最大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孕妇的痛苦愈发剧烈。她紧紧抓住宋宁和陈果儿的手,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两人也紧紧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无尽的支持和鼓励。 终于,在一阵响亮的啼哭声中,一个新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宋宁和陈果儿相视一笑,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们知道,这个小小的生命,将是他们在末世中最大的希望。 痛苦地蜷缩在破败的废墟旁,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物资或援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况,队伍中的成员们没有退缩,他们深知,在这个末世之中,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于是,他们迅速行动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简陋工具,在废墟中搭建起一个临时的产房。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没有消毒的器械,甚至没有足够的干净布料,但他们凭借着对生命的尊重和对未来的希望,决定尽全力帮助这位孕妇。 在接生过程中,队伍中的一位成员凭借着自己曾经学过的急救知识,担任起了临时助产士的角色。他小心翼翼地引导孕妇呼吸,鼓励她保持冷静和坚强。在昏暗的烛光下,他们的手紧紧相连,共同面对这场生命的考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孕妇的痛苦逐渐加剧,但她的眼神中始终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终于,在一声微弱的啼哭声中,一个新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到来,给这个充满绝望的末世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希望。 尽管条件艰苦,但队伍中的每一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在末世之中,人性的光辉依然可以照亮黑暗,生命的坚韧和爱的力量是无可估量的。这个早产的孩子,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希望和寄托,也是他们在末世中继续前行的动力。 这场在末世荒野中给早产的孕妇接生的经历,不仅是一次生命的奇迹,更是一次对人性、勇气和爱的深刻诠释。它告诉我们, 孕妇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她感激地看着宋宁和陈果儿,声音微弱却充满感激:“谢谢你们,我……我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我好像要生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在场的两人都愣住了。陈果儿立刻反应过来,她拉着孕妇的手,温柔地说:“别担心,我们这里虽然简陋,但我们会尽力照顾你的。宋宁,快,帮她搭个临时的休息处。” 宋宁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他迅速从帐篷中取出几块防水布和一些绳索,开始搭建一个简易的避雨棚。陈果儿则扶着孕妇,小心翼翼地引导她到避雨棚下坐下。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但孕妇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陈果儿焦急地看向宋宁,两人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会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但他们也相信,只要他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够守护住这个新生命的安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