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烟波》 第1章 陌生之地 街上小贩的吆喝声,茶楼中说客的谈论声,各家各户里家禽的吵闹声倒显得江府过于沉寂。 随着一声轻咳响起,江府似又活络起来了。 “咳咳……木床?”床上女子侧着身子坐起,疑惑地看向她正坐着床。 “这是哪里的医院?这么高端。”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在周围不断地搜寻。 “爸?妈?”她尽可能用最大的声音呼喊,但是头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发出很大的喊声。 她是什么时候伤到头了? 在呼喊两三次没回应之后,她便放弃了,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看这木头和装设,这个医疗机构肯定很贵,爸妈为什么会把我送到这里治疗。她微低头,握拳放在嘴唇上方沉思。 余光看到她的手,“怎么这么白,头发也长了不少,也黑了”。 有点窃喜,看向一旁桌子上的侧对着她的镜子,起身,略显僵硬地走到桌前坐下,模糊镜面里与她仅有三四分相似。 “你是谁?”椅子被她连带着往后倒,发出巨大的响声。 “小姐。”在她惊慌的同时,一名女子匆忙地跑进来,声音里满是惊喜。 可她眼里是是荒诞、不可能,还有害怕。 “你是谁?” “小姐?” “别靠近我,我不是你小姐,你,你先让开。”她指着对面挡在门口的女子,指尖微抖,惊喘道。 “小姐!”女子看着她情绪剧烈浮动,不敢不听她的话,往旁边走了两步。没想到本来在床边站立的人突然向外冲出,她一时没拦住。 我不相信,这不可能。在即将冲出屋外时,僵硬的手脚绊倒在门槛上,而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听到响声向这边聚集的家仆,穿着跟她认知里不同的服饰。不远处钟楼上的官兵正在对着下方打着手势,没有任何现代建筑,入眼的是高翘的屋檐和站在屋檐上的神兽,高傲的神情对于她的狼狈不屑一顾。 “小姐,您怎么了?”女子跪在地上,伸手将其扶起。 “你是谁?”她强行镇静看向旁边青色罗裙,满脸忧色的女子。 女子脚步顿住,“白鸾。” “白鸾?我不认识你。” “这是您起的名,说这是俾和青鸾都将会自由的寓意。” “不……” “名是被赋予诸多爱意的宝物,您自小就不喜读书,就在喜爱的字前加上代表不同颜色的字,那就是俾子们的名。” 白鸾语气温和地顺着前话说,趁她晃神间将她扶起。 “您不必惊慌,慢慢想,俾护着您。”白鸾将她安置在床边,拉起裤脚轻揉泛红的膝盖, 一下一下地,瞧着她的神情,语言间安抚她。 白鸾不间断地说了很多,期待着她只是刚醒来,一时还没想起来。 她的眼神告诉白鸾,她真的只是个陌路人。 “我是谁?”听着白鸾细声地说着她的事情,也镇定下来,尽管手还是防备状。 她轻拍对方肩膀,伸手拉她坐床上。 白鸾顺着起身,拉好她的裤脚,站在一旁,被拉住的手没有被挣开。 “江流景,江府的大小姐,我是您的贴身女侍。” “我不是江流景,我也不是你的大小姐。”江流景近乎冷漠地说,心想,下一秒是不是就会有人跳出来说她玩不起,都不配合玩下去。 可惜,没有。 那她身份暴露会被怎么对待。 “你可以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吗?”江流景把白鸾拉近,企图用她相熟的脸让她同意。 “小……” “小姐,你终于醒了。”门外飞扑进来的白色倩影打断了白鸾的话,不过那语气,怎么想都是要拒绝。 “你都昏睡好久了,林大夫说你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我不相信,……”将白鸾挤到一旁,青鸾抱着江流景的腿。 其实场面一度很混乱,找机会想要离府的江流景,两头兼顾拦着两个人的白鸾,诉衷情的青鸾。 “白鸾,你做甚?”正哭到一半的青鸾看到白鸾一掌劈晕了她家小姐。 “你没看见小姐的脸色吗?”白鸾把江流景平放,捂好被子,“小姐记忆貌似出现了问题。” “可是你下手,万一……”青鸾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流景脸色苍白,不断地冒冷汗,回想刚进来时,江流景脸上还有些惊慌。 “我有分寸” “我去喊林大夫。” “等等”,白鸾拉住往外跑的青鸾,快速地说道,“喊完林大夫后,去告知老爷和公子,要快。” 青鸾脚速快,而她要看着小姐不能离开。 “多跑一趟有何用,老爷根本不关心小姐。”青鸾小声嘀咕,但脚下步伐也没慢下一分。 第2章 江小姐失忆了 “如何?” “昏迷太久,可能……醒后,不……刺激……否则……。” “好。” 好吵。 “老爷,景儿是不是被魇住了,要不要……” “住嘴,不可胡说。” 已经转醒的江流景身体一抖。 如果被发现这个壳子已经换人了,会不会用火烧她,灌她符水,各种对付鬼怪的手段用在她的身上,她受不住。 “小姐。”正给江流景把手放回被子里的白鸾发现她的动作。 江流景睁眼,顺从白鸾半坐起,看向正在往这边走的三男两女,她往床里挪动一分。 手里拿着小枕头应该是医生,穿着华丽衣服的应该是江流景的家人,两个和她年龄相仿,另外两个应当是她爸妈。 她看不清对面人的神色,只觉得大家都有点紧绷。 “还不快上前。”江父江董明把林尤往前推,自己拦住其他人一同站在原地。 “小姐,还请将手伸出来。”林尤看了看江流景的脸色,将锦帕和脉诊放在床边。 江流景拉住欲避让地方的白鸾,看着她轻微摇头,继而将左手伸了出去,让人有个支撑点。 青鸾见状往江流景能看见的地方走了两步。 “身子已无大碍,日后不可多思多忧,按方子准时服药,若得闲可多走动。”林尤将东西收好,把药方交至青鸾手中,便拎着东西走了。 随着林尤离开,屋里的声音似跟着离开,一下沉默了下来。 “你好生休息,听从叮嘱,我们……便先离去。”江董明率先出口打破沉默,带着一串人离去,屋里只剩江流景和白鸾、青鸾三人。 江流景对他们的离去是欢喜的,她没办法遮掩自己的恐惧,在他们向前走的那一步她的心跟着颤。 “小姐,我去给您煎药。”白鸾把方子拿到手中,嘱咐青鸾道,“照顾好小姐……不要说其她让小姐忧心的事情,知道没有?” “好。”青鸾对着白鸾离去的吐了吐舌头,看到风大了,又去把窗户拉下来一点。 “傍晚了啊。”江流景盯着被掩去半边景色的湖光忽然感叹道。 “小姐,不要出神了,我来陪你聊天说话。” “好。” 这边,走出江流景屋子的江董明一行人,顺着石板路往前走,看到候在前方的林尤。 “老爷,”林尤朝江董明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小姐虽已清醒,顽疾已落,体弱、头风为轻,若再次昏迷,恐无法清醒。” “那可有治疗之法?”傍晚光线不足,还未掌灯,看不清江行舟的脸色,只见他嘴唇极快地上下开合。 “老夫无法。”林尤眼有痛色,嘴角的苦涩不断漏出。这也是他自小瞧着长大的娃娃,怎叫他不心疼。 江行舟看向负手站立的江董明,为官多年情绪不浮于脸是基础,可这一刻他是不合格的。 沉默了不知多久,伴着虫鸣的话语也听不清在谋划什么,待众人散去,凝结的空气一时都无法流动。 独自离去的江行舟没回院中,走往桃花林处。 夜色渐浓,湖面淋着银光,屋内铺满金黄的烛光,传出丝丝缕缕话语声。 因刚服了药,嘴里还含着蜜饯,江流景的话有点含糊,“所以这个文帝是有五个儿子,十一个公主,数不清的嫔妃,真会享受。” 现代人总有一个通病,因为八卦而忘记当下。 “小姐,慎言。”白鸾眯眼警醒青鸾,不要过于放肆,“当今圣上是历来最为圣明的皇帝,后宫嫔妃皇子都是我朝福祉,而皇帝虽圣明,也不会放任百姓对皇室中人有任何侮辱,何况皇帝爪牙遍布天下。” “圣明的皇帝因忌惮老爷,将老爷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当县丞。”青鸾躲开白鸾向他袭来的手,不满地回过去。 看着她两边拌嘴边动手,江流景开口,“不是有一句话吗,皇帝心海底针,身居高位,要顾量的东西太多了。” “外面的月亮很大,我想出去走走,”江流景看向已经停止动作的两人,目光偏向白鸾,“可以吗?” “这是您家。”白鸾扶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青鸾则拿着衣服在旁等候。 江流景对于白鸾的话不置可否。 月光很足,没有提灯也能看清前路,身上也穿着厚厚的一层,江府的景色很美,错落有致的别院,每处都有被人精心打点。 走过一处,青鸾便拉着她介绍一处。 栽满梨花的中院住着江府主人,位于正中,奇怪的是江夫人并不住中院,与江令仪住在东边的院子。 西边只有两个院落,分别是江流景和江行舟的,两个院子离得很近,院中布置都很简单,没有过多的花草,屋前放着一张石桌和配套的椅子。 不同的是,江流景的院子里还有个小湖。 与西边院子低调的不同,东边院子的精致,连花草都在叫嚣。 听讲述,江流景在江府是不受重视的,能拥有带小湖院子,大概是因为古代女子的规矩,而这个院子离大门远一点。 一路上青鸾兴致勃勃,白鸾恪尽职守掌灯,江流景半听半想,思量着,若是不受重视,那她是不是就不必担心被拆穿了。 这是她来到这的第一天,甚至都还在怀疑她是否在做梦,梦也未免太真实了。 被恶搞的几率也不大,偶尔门外飘进的话语她听不懂,也看不懂房里字画的题诗。 思绪不清的她在差点被人伺候洗澡时惊醒,羞赧着把人赶出门外。 第3章 出行 因为那晚夜游江府,受了风寒,被迫在休养半个月之久。 不让出府,江流景又不敢在江府瞎逛,几乎从未踏出自己的小院。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的,青鸾对江流景的昏迷原因也不清楚,白鸾那边她不敢多问。 兴许是看出了江流景忧愁,在林尤的反复强调后,白鸾才顺利将她带出府。 她们是从东边小院的侧门出去的,没有乘坐马车,只有主仆三人。 有行人说笑从她们身边经过,江流景追随离去的背影,略带停顿,“为什么……她们说的话和我们的不一样?” “她们所说是扶苏话,我们这是历川话。”白鸾把江流景撩起的帽纱放下去,说道,“小姐,不可吹风。” “扶苏话是地方话,历川话是钦定的通用语言,也是我们的家乡话。”说着青鸾便拉起江流景往不远处的点心铺跑去。 原来如此,只是好巧,跟现代的通用语几乎相同,不过也因此江流景松了一口气。 江爸调任到这里不到四年,她听不懂扶苏话也是正常的。 “青鸾,你小心点。”看着江流景将被裙角和门槛绊倒,青鸾还一个劲地拉着往前跑,白鸾试图喊住她。 就是有点太迟了。 “妈呀。”要脸朝下摔去,好丢脸,闭眼我就看不到了,江流景放弃地想道。 失重感突然消失,一条手臂横着接住她的肩膀,给掰回来立正了。 “咳,谢……”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怪人,不过这个铺子里也烧蚊香的? “小姐没事吧?”青鸾拉着她转动几下,看她没事,才把仍踩在脚底的裙子解救出来。 还好裙子绑的紧。 “没事,咳。”青鸾狐疑看着江流景,她多解释一句,“刚才被卡脖子了。” 卡脖子? 不远处的人也一顿。 江流景挡住青鸾查看的手,“没事的,气顺下来就行”,见白鸾还待在原地,“白鸾,快过来。” 这人有武功,“你再这么莽撞,你就去小厨房帮忙。”白鸾拍掉青鸾整理的手,语气严肃。 “我只是急着带小姐进来,小姐最喜欢杏奶糕了。” “你还想再发生……”白鸾紧盯她的眼睛。 “知道了。”青鸾没让白鸾说下去,语气带着懊恼。 “走吧。”江流景虽然好奇,但也知道现在提出来不合适,可能也不会回答,反正该知道总会知道的。 她还是看看怎么回家吧,在江府半个月都没回去,不能真的要濒临死亡才能回去吧。而且说不定真的是恶作剧呢,真死了呢,得不偿失。 等等,杏奶糕,她吃不了杏奶! “我现在可以吃这么甜腻的东西了吗?” “少许无妨的。” “那就打包带回……府里,再带点绿豆糕和酥饼。” 拖一会是一会吧。 从点心铺出来,沿着河边缓步走着。 天色暗了,一米之内人的轮廓都是模糊的,街边的小摊比刚才多了,陆陆续续点上红的、黄的灯盏,星星点点地拼接成大片光亮。 “这里是一直都这么热闹的吗?”江流景顺手拿起旁边摊子的簪子。 比现代的重手,更精致、华丽一点。 “不久就是中秋,各家置办物品,摊贩就会多些。” “要是在历川,会有看不完的稀奇物件,杂耍戏法转头便是……”青鸾接着白鸾说道。 “这样啊。” 跟现代也差不多嘛。 摊主见她们停留在此处,拿着簪子在说着什么,开始着力给她们介绍,拿过江流景手中的簪子作势要掀起帽纱帮她簪上,吓得她连忙说不,转身快步走去。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青鸾和白鸾不约而同地笑了。 “呼。”江流景走至一处石桌,扶着坐下。 “小姐,可有不适?” “有点脱力,可能是还没吃饭的原因。” “现在回府?” “不用,吃点东西就好,”江流景指了指远处的馄饨店,“想吃那边的馄饨,鲜肉馅的。” 扯了两下白鸾衣袖,笑眼看她。白鸾招架不住,快步前去。 待白鸾离得稍远,江流景又同青鸾说,“刚才摊子里我拿的簪子,还有旁边的白玉簪子,你可以帮我去买过来吗?” “当然,只是小姐一个人在这……。” “没事的,不远,记得多给些钱,银钱。” “那……行,出问题大喊一声白鸾能听见的。”说完,青鸾几步一回头,江流景朝她摆摆手,她才小跑过去。 人都离去,只剩她一人,也可稍微放松一下。 光影时明时暗的,没法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没有人为了恶作剧可以复原到房屋建筑、服饰、言语都一丝不苟,有些物品在博物馆都没见过,欢乐、热闹都在排斥她,而身后的黑河在容纳她。 也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立在河畔,盯着河面,抬头看向对岸时,忽地一笑。 身穿华服的男子占着身高优势,用糕点逗弄着乞儿,被逗急了的乞儿把他当树顺着爬上去,咬着糕点跳下来,重踩他的脚面。男子追上乞儿,赏他一下暴栗,同时递出剩下的糕点。 “小姐,呼,簪子,呼……” 青鸾气未顺,一手扶腰,拉江流景离开河边,又说:“不要离河边太近,小心失足。” 我不是宝宝吧?! “知道了。”江流景无奈地看向她手中摊着簪子,不吝于夸赞,“很棒,摸摸头,都不需要跑那么急。” 不跑快一点,害怕像上次一样,不过离开一会,人就出事了。 “我还可以再跑几个来回,不打紧的。”一扫其他情绪,青鸾将欢喜都呈在脸上。 江流景也顺着心情恢复不少,两人就这样对着笑。 白鸾在一旁沉默站着,手里的馄饨都已温热,对岸的男子也已不在。 白鸾端着馄饨走近时,江流景惊讶她的速度,但也没有说什么,吃完后换了个方向回府。 “扶苏没有历川繁华,但是很舒适,但是但是,还是历川好,扶苏清淡口味不适合历川人……” 青鸾仍是一路兴奋地表达自己的感受,手舞足蹈地,白鸾和江流景做着合格的听客,不时给点反应,各怀心思。 “姐姐。” 江流景刚跨进江府大门,听见后方传来不轻不重地呼喊。 转头看向信步过来的女子。 身后跟着女仆。 “江令仪?”轻声询问身侧的白鸾,她微点头示意没错。 江令仪本离她们不远,也就听进去这句询问。 “看来姐姐是真忘了……既然如此,江府如此之大姐姐是逛不得了?外面可有郎君候着。” “你可知耗费多少难得药材才保住你一命,若再有意外,江府可无力了。” 江令仪没等江流景说话的机会,径直撞开她,向前跨步走去。 “二小姐未免太猖狂了,我家小姐是堂堂正正地江府大小姐,怎么用不得了?”江流景忍得,青鸾忍不得,对着淡粉背影怒喊。 不过人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也不知是否听见。 “什么郎君,谁人不知二小姐与那世子才是……” “住嘴。”白鸾捂住青鸾越说越狂妄的嘴。 “你可知你说的何话,如此行为,若被听去,叫外人道小姐纵下辱上吗?” “我和江令仪有什么矛盾吗?”江流景不知其中的关巧,听着一番话,只是觉得未必这么严重,看着青鸾被气跑,缓步往院子走着并询问白鸾她和江令仪的关系。 之前大致了解过,详细点她是不知的,大概江府上下,除了她身边两人,都是不喜她的。 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并无。” “所以说这是无缘无故的针对。” “算也不算。” 不会跟小说里一样,争家产、夺权?干不来啊,斗不过任何人的大学生一枚,大学生只有清澈的愚蠢。 江流景悲惨地想着,打不过我还避不过嘛。 “小姐。”白鸾突然郑重地喊她一声。 “您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俾的。” 有她在身边江流景总是谨慎,明明对着青鸾可以肆意欢笑,却戒备着她。 “您……不必害怕俾。” 江流景垂着眼,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她的确怕她,白鸾很像她的导师,那双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 震惊于白鸾难过的情绪,她左右为难。 “我……” 本想要拒绝的,而层层移动的光影似要将这淡漠的人分成一瓣一瓣的。 行吧。 心软了。 “好。” “但是你要答应我,对我不要再自称俾了,还有敬语。” 白鸾还在纠结,一时没有回话。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江流景也乐于调侃。 古代规矩对于她们可是根深蒂固的。 “好,俾……我答应。” “……” 江流景本人就是很惊讶,根深蒂固?这么容易? “回去哄哄青鸾吧。” “是。” “以后洗浴时也不要伺候了。” “是。” 第4章 王府宴请 “小姐,真的钓得到鱼吗?”青鸾蹲在江流景身边,顺着鱼线往水下瞧。 “你别吵就有。”江流景看她眼神幽怨,半个时辰青鸾都在嘀嘀咕咕的,有鱼都跑了。 姜太公直钩都有鱼上钩,她可是准备了弯钩和鱼饵的。 “可是小姐,湖里好像没有鱼。”青鸾改用气声说话,反正就是停不下来。 “我说有就有。” “但是……”青鸾剩下地话被江流景瞪回去了,撇嘴想到:她从未见这湖里有鱼啊。 约莫过了两盏茶,湖面终于来了动静。 “小姐,小姐,动了动了。”青鸾猛摇江流景手臂,指着晃荡的鱼线。 “你这样摇鱼都要跑啦,快搭把手拉上来,注意别划伤。” “好的……”,还没来得及高兴,久蹲猛站,一般都会倒,青鸾正在体验,并顺着拉住旁边人衣袖,“啊……” “啊……” 后果就是,鱼甩上来了,江流景往后倒了,青鸾往侧边倒了,就差往前倒水里的了。 “……”坐起来的两人,一个攥着没有鱼的鱼竿,一个攥着半截袖子,与对面握着鱼的白鸾面面相觑。 “哈哈哈哈。” 见两人还能中气十足的大笑,白鸾无奈叹了口气,“我拎去小厨房,红烧还是清蒸?” “红烧,谢谢白鸾。”江流景双手在嘴边做喇叭状。 “我们回屋去,等吃的。”江流景拍拍灰尘,轻快地同青鸾说,由她扶回去。 江流景换了一身萝兰紫衣裳,撑着下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望着院门口,满脸期待。 听到脚步时,她立马站起身,看到来人却是一僵。 “哥。”江流景微伏身,冷静下来与对面人相视。 江行舟愣在原地,反应过来缓声道:“瑞王府中秋宴邀请父亲赴宴,你在名单之上。” 江流景有些不明他的意思,听其语气应该是不想她前去的,那大可不告诉她,自然而然这个宴席她不就不用去了。 这下告诉她了是? “中秋宴,你不能去。”江行舟斩钉截铁地告知她。 “好。” “你不问缘由?” 有什么好问的,江令仪和瑞王世子的事情都铺天盖地了,我过去算啥,来个阴谋我可招架不住。 江流景心里想的是一种,嘴上却说道:“听从哥哥的安排便是。” 这一番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江行舟心中刺痛。 “可是有何不妥?”又是一副盯着她瞧的模样,让她胆战心惊。 也就是沉溺于各自情绪中,都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对劲。 “无不妥。”江行舟语气有些生硬。 “小姐,鱼来了。”青鸾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 “公子。”青鸾和白鸾对欲离去的江行舟行礼。 青鸾有些惊讶他会在此。 “嗯。” “哥哥,慢走。”江流景无暇理江行舟了,只盼他快些离去。 “……” 白鸾将鱼放置屋内,香气萦绕,江行舟却仍站在原处。 江流景试探性问道:“要一起吃吗?” 意外地,他答应了。 一行四人围坐,青鸾和白鸾还是江流景硬拉坐在她身边,因为是圆桌,离得是远了,一抬头就能和江行舟对上眼。 原本桌上只有鱼,就干脆让厨房多做几道菜端上。 但是,杏奶糕是怎么来的。 啊,红烧鱼的激动要被浇灭了。 “用膳吧。” 在江行舟动筷之后,江流景才开始专注吃她面前的菜。 白鸾将鱼刺剔除后夹至她的碗里。 “好吃,你们快尝尝。”江流景惊艳道,轻声唤她们。 “好吃!” “下次钓鱼可以做鱼汤,肯定鲜美。” “多钓一些,还可以做全鱼宴。” “认同,白鸾你快吃啊。” 江行舟在席间无话可说,看她们自成空间,他像个局外人,待了片刻便起身离去了。 随着他离去,气氛也活络起来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说话的。”江流景后知后觉。 “江府并无此等规矩。”白鸾回道。 那她就放心了。 鱼挺肥的,就是不够吃。 江行舟离开,她都能放开了吃,有他手脚拘谨得很。 “小姐,你不吃杏奶糕吗?”青鸾将她刻意放远的糕点又捧至她面前。 “……” “上次的糕点掉了,你都没吃到,这是刚让人去买回来的,还温着。” “……有点饱。” “午间饭菜并不多啊。” “吃一点还是没问题的。”江流景认命地拿了一块,身体换了说不定就喜欢吃了。 放屁。 刚进口杏仁的味道就直冲头皮,这一口吞也不行,吐也不行,江流景含着没动作了。 嗓子生理性地开始发胀。 “坏了吗?”,青鸾看着她怪异的神色,捻了一小块放入口中,“没有啊。” “……” 大概是我坏了吧,江流景脑中飞速掠过多种借口。 “小姐身子刚好,吃食不宜甜腻。”白鸾出声为她解围,将糕点递给青鸾,“剩下你留着吃吧。” “前些日子你还说,少许无妨的。”青鸾瞧着怀里奶白的糕点,动了动喉咙。 “小姐身子情况不同。”白鸾那眼神分明是说,还多言糕点我就分到伙房处。 “哕。”江流景终是忍不住,掏出腰间的帕子将那杏奶糕吐出来。 还好,白鸾为她找了个合理理由。 “小姐,茶。” 她顺着白鸾的手喝了口茶水,这才冲淡口中的味道。 “自我醒来,很多东西都吃不了。”江流景淡定地顺着白鸾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揉搓。 “那待小姐身子好些,定要多尝,好找出哪些不喜……” “行舟哥。” 江令仪喊住前方慢步行走,无心于前路的江行舟 “令仪,这是要去小景的院子?”江行舟走至她面前。 “是,中秋宴姐姐不能去。” “我已同小景说了。” “姐姐是秦韦加进去的,他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还是在怀疑?” 江令仪点头,清风吹动发丝和衣摆,似在催促着什么。 “去吧。” 江令仪告礼后,又想起了什么,思量再三还是说出口了。 “行舟哥,你不该踌躇不前,姐姐会更讨厌你的。” “好,从小就怪鬼灵精的。”江行舟拍拍她的脑袋,温润地应着,“快去吧。” 江令仪踏进院子并未看见人,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大喊一声。 “姐姐。” “二小姐,小姐在屋里。”白鸾从屋里出来,侧身让开。 “不进去,让姐姐出来。”江令仪坐在院中石凳,一副姐姐不出来我不走的样子。 “二小姐稍等。” 江流景早就听到屋外动静,这会也从榻上起身,随着白鸾出去。 “姐姐叫令仪好等啊。” 江流景无语,两分钟不到,这是找茬来了的。 “那我……给你赔罪。” “令仪可受不起,听说姐姐此次也要去王府的中秋宴?” 正题来了。 “我不去的。”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 “那就好。” 江令仪不断打量着她的神情,像是已经相信,亲切地挽着她的胳膊往湖边走,江流景被她握着的半边不太能自己动作。 “行舟哥说,姐姐在湖里钓鱼做了红烧鱼,滋味不错,妹妹也想吃呢。” 江令仪说着话,脚下的步伐没放慢,反而加快。 还没适应长裙的江流景要跟上她的步伐有些吃紧。 “二小姐,慢些。”湖边石头多且杂乱,白鸾看到她家小姐摇摇晃晃,又靠近湖边一侧,焦急地出声。 而江令仪的侍女拉着她,不让她过去。 “嘶。” 第5章 瑞王世子 在她们争执间,江流景已经蹲下捂着脚踝了。 “没事吧。”江令仪跟着蹲下,查看她的脚踝。 江流景粗粗看了一眼脚踝,就见江令仪比她还紧张。 “可惜了,这王府宴请姐姐是去不成了。” 白鸾跑近,江令仪又恢复那副瞧不起人的模样,恶狠狠地在她耳边说道:“若姐姐要去,另一只脚会比这严重哦。” 可这副模样也不似作假,江流景只当她前面在做戏,目的不过让她掉以轻心。 “春荷,我们走。” “是。” 江令仪带着她的侍女阔步离开,如果湖边两人注意力在这边的话,会发现她们不似达成目的欢喜离开更似落荒而逃。 “小姐可能站起来。” 江流景撑着白鸾手臂站起来,抬起脚转动几圈,没有很大的痛感。 “没……呃。”踏出去一步脚踝就刺痛,站不稳。 “有点事了。” “小姐可以放心靠着我。”白鸾将她手放在肩上,右手在背后扶住。 “好。” 江流景试探性一点点泄力,她完全赖着站的时候,白鸾晃都不晃一下,她才放心。 “小姐,你怎么了?”青鸾从伙房回来就看到院中踉跄行走的两人,冲过去的时候衣摆还在飞扬。 “没事,你别大叫,揉一下或者叫个大夫过来更有用。” “我马上去。”青鸾又风风火火地跑了。 “诶……”,慢点啊,江流景喊不住就随她了。 “快快,我家小姐在里边。” 她刚坐下就听见青鸾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诊治完,白鸾将人送出去,江流景才好奇地问青鸾:“你是会什么秘术吗,咻地一下把林大夫带过来了。” “小姐高看我了,我只是……跑得快。”青鸾认真严肃地说道。 江流景捏着她的腮帮子威胁着说:“快说实话。” “唔,宁大夫恰好在公子院里。” “这样啊,辛苦啦。”江流景放开被她捏红的脸,顺便揉揉。 “也不怕疼。”手还放在她的脚踝处帮她冰敷呢。 “嗯。” 江流景乐呵地摇着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腿,想着:又是安稳的一天啊。 但安稳的日子是很容易被打破的。 “王府宴请江大小姐竟敢推辞?” “世子,姐姐身子不便,非是不想去。” “本世子倒要看看有多不便。” “你敢拦我?” “小姐正在午休,不便打扰,请世子自重。” “一个奴婢。”男子语气中已有不快。 “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吵。”江流景嗓子微哑,问候在屋里的青鸾。 “瑞王世子在院外。”青鸾快速拿过一旁衣裳,为床上人换衣。 “啊?”江流景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就被摆弄着换衣。 “是因为王府宴席一事。” 这下把江流景惊醒了,怎么一个中秋宴还有变故的。 “白鸾,进来吧。” 在院外即将动手时,江流景略带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秦世子,二小姐,请跟俾进屋。”白鸾不卑不亢地退至一边。 秦韦站在原地盯着白鸾,白鸾低头幅度更大后他才率先走进去。 “臣女见过世子。”江流景做着青鸾教她的动作,粗看还挺像模像样的。 “何须行礼,江县丞可是家父功臣,我与令妹又是何关系”,秦韦上下打量对面天青罗裙女子,说到后半句语气轻佻。 “江大小姐这般,倒是生疏了。”秦韦脸上带着笑,却咄咄逼人。 “世子言重……”话语一顿,江令仪说出口发觉不妥,改口道:“她现在只是江府大小姐。” 她着重强调‘只是’二字。 在场除了江流景,都明白她所指。 江流景只有江府大小姐的名头,算不得江府什么人。 白鸾拉住欲上前的青鸾,示意她不可冲动。 “开个玩笑,江大小姐不介意吧。”秦韦语气一松,调笑着走近江流景。 “不介意。”江流景攥紧衣摆,撑着不往后退。 江令仪跟上秦韦,几乎贴着他的手臂。 秦韦目光扫过,眉头轻挑。 “秦世子此番前来是所谓何事,还请告知流景。”江流景借着说话,身子后撤。 “世子听闻姐姐受伤无法赴宴,便来关怀。”江令仪抢先说明。 “是。” 秦韦不满江令仪,却也顺从她的话。 “江小姐这伤现下看来是痊愈不少,能下床行走了?” “脚踝不能使力。” “嗯……”秦韦拉长语调,忽地向江流景脚踝抓去。 “啊!” 江流景闪避不及,被抓住掀开船袜。 “世子。”江令仪颤声喊道。 “世子这可是在轻薄我家小姐?”本就因前番欺负她家小姐生气的青鸾,不由的语气加重责问。 江令仪拉起秦韦,眼眶发红问道:“世子此举何意?臣女虽不介意您的风流韵事,您就如此羞辱臣女吗?” 护在江流景前面的青鸾,拉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望着他的江令仪,他突然觉得甚是有趣啊。 秦韦伸手揽住江令仪的肩,轻声道:“不过查看伤势而已,怎么如此多想。” “世子往后能否收敛点,好让令仪放心。”江令仪倚在他的怀里,神色不明。 听到她这话,秦韦一顿,意味深长道:“好,都听你的。” 安抚好江令仪,他转向那边整理的三人,整理好了青鸾和白鸾退至两侧,离江流景约莫一臂远。 “轻薄谈不上,江小姐的伤似无大碍。” 江流景越过青鸾与对上了他似笑非笑的眼说道:“还是不便行动,中秋宴人多,前去倒是添乱去了。” “我着人在宴席上给江小姐找处清静地,如此一来就不必忧心。” “何况大病初愈,也好借中秋宴的喜乐祛除身上的病气,江小姐你说我所言可对?” “……” 秦韦一连砸两句话下来,有理有据,江流景这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答应?可江氏兄妹都特地嘱咐,甚至威胁她不能去。 “世子费心思至此,姐姐难道要拒了世子好意吗?”江令仪随声附和。 这不行,那不行,那我就甩锅。 “不是的,只是先前已经告知父亲哥哥,不敢自己做主。”江流景眼皮低垂,做出怯懦状,支吾道。 屋外突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世子盛邀,去便是了。”江行舟拂起衣摆,跨进屋门,含笑说道。 无人注意处,春荷悄声回到江令仪身边。 “上次一别后,许久不见啊江公子。”秦韦上前轻拍他的后肩,以此表示他们的交情。 “这月金娘子的酒酿可是等候世子多时了。”江行舟亦是笑着回应他。 “好酒可不能辜负,不得不去打扰江公子的清静了。” “哈哈,求之不得。” “世子,我也去。”江令仪在他们一旁跃跃欲试。 “想去就去。”秦韦从江行舟进来就放开了江令仪,随口回答。 江流景看他们一来一回的交谈,她插不上话,也不被在意她的回答会是什么。 谈了没几句话似要离开,像彻底忽略屋子的主人。 在即将离开院子,江行舟对着在屋门送别的三人,出声责怪,“贵客上门不礼待,叫客站着也不奉茶,如何学的规矩,自去领罚。” “是。” “是。” 青鸾、白鸾齐声应答。 目光转向江流景,语气凌厉,“身为主子纵容奴仆,家训百遍,若不抄完,我想宴席也不必去了。” “江公子对自己的妹妹未免过于严厉了,抄写家训也不急于一时。”秦韦斜靠在门边,望着那抹天青色。 这位江小姐,长得美艳,眼睛却像小鹿,干干净净,真想让人糟蹋了。 二小姐长得清纯可人,心思却不是一般的多。 “那便如世子所说。”木已成舟,江行舟也就不再将目光放到江流景她们身上。 “小姐,回屋吧。”青鸾向出神的人喊了一声。 这一场戏甚至都不需要她的登场,她好像身处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里的人都是两面的,她想退,没人允许她退。 她就像舞台上被人操纵的木偶。 “好。” 来到这里之前她是被安排的,来到这里她还是被安排。 江流景从嘴角勉强挤出一个字,脸上尽是悲哀。 第6章 瑞王府 “小姐,衣裳要何色?”青鸾抱着一堆衣服,五颜六色的。 “不要太出头的,大众一点。”江流景疲倦地坐在梳妆台前,让白鸾给她梳妆打扮。 “大众为何意?”青鸾从衣服堆里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嘶。” “小姐勿乱动。” 江流景欲转头同她解释,却忘了她还在梳发。 “就是很多人都会穿的颜色,朴素低调的,不是你手上的大红大紫。”江流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这副身子长得太出众了,调理后,脸色带些红润更出姿了。 “白鸾,发髻梳个简单点的,也不要艳丽流金的发饰。”看着越梳越复杂的发髻,江流景忙求白鸾下手轻点。 “这已经是简单的发髻了小姐。” “属实是我孤陋寡闻了。”江流景小声嘀咕着。 “小姐,这件如何?”青鸾鼓捣许久,终于拿出一件天蓝色的衣裙。 “太花啦!” “这件?” “太素啦!” “那就这件。” “嗯,可以。” 一身带暗纹的蓝绿色衣裳,头发低盘自然垂落右肩,减弱了她容貌的攻击性,显得温婉了许多。 “如何?”江流景展开双臂,在她们面前转一圈。 “好美。”青鸾星星眼,“只是妆容会显得病弱。” “很糟糕吗?” “不是,只有一点。” “那就好。”江流景放心地回榻上躺着,一大早起来就折腾来折腾去的。 “嗯?”青鸾迷惑,她不满地看向默默收拾妆奁的白鸾,好像就她一个人不清楚。 气得她回自己的小屋去了,反正又不带她去。 “小姐,要动身去前院了。” 昏昏欲睡的江流景被白鸾喊醒,带着怨念道:“中午还没到呢!” “路程长,需早些出发。” “不吃午饭了吗?” “午膳在前院。” “啊!呃。”江流景坐起身过猛差点把脖子扭到。 望向白鸾,她可怜兮兮地问道:“能不去吗?” “恐怕不行,此刻应当在备膳了,若小姐再晚些……” 白鸾没把话说完,而江流景懂她的意思。 再晚点出发,全桌人都要等她再吃饭,她会更尴尬的。 “快走!”江流景拎起衣摆,风风火火拉着白鸾就往外走。 “小姐,端庄。” 怎么有人赶路的时候还有礼仪嬷嬷的。江流景虽心想着,但也按白鸾说的做了。 用淑女的步伐下紧赶慢赶,到达前院时仅有江令仪在院中端坐着。 这一顿饭,江流景见到了自她穿越过来当天后再没见过的江氏夫妇,不苟言笑,吃得她上不上下不下,没怎么动筷就结束午膳了。 午膳过后就要上路了。 “我们坐哪辆?”江流景离江家人五步远,附身过去问白鸾。 “那辆。”白鸾指着门口华丽大马车后面的低调的小马车。 “我们是自己坐一辆吧?” “是的。” 看着白鸾无奈的神情,江流景有些不解,再环顾四周,就差她们上车了出发了。 “姐姐,还不赶紧吗?” 江令仪掀开马车帘子,对着主仆二人嘴角含笑道。 “马上,抱歉。”江流景赶紧上车拉着白鸾坐定,等着出发。 扣扣 马车外突然有人敲响车窗,白鸾按下动作的江流景,自己探出询问。 “何事?” 白鸾与窗外人交谈几句后,接过食盒,不久马车就拉动起来。 “你让他们准备的?”江流景打开食盒,看到角落里的杏奶糕,一脸嫌弃。 “这是老爷吩咐的”,江流景转头表示疑惑,白鸾又说:“路程遥远,每人都备些吃食。” “哦。” 听完她随口回一句,接着专心挑着糕点,避开那些被杏奶糕沾污的,填饱自己才两分饱的肚子。 在江流景快要被颠散架,马车终于停下来了。 “到了?”江流景激动地问白鸾。 白鸾掀起车帘一角,查看周遭情况道:“是的小姐。” “那我们快下去!”江流景激动地眉飞色舞,又忽地神色一暗,“我们能不能下去了吗?” 这里不是她的小院。 “能的小姐,我先下去。”白鸾语气温和,起身下车,在车旁候着。 “小姐,别怕。”白鸾瞧出她的不安,率先伸手扶她下来。 “好。”江流景深吸两口气,让胸口乱蹦的心跳安定下来。 看这盛景,偌大的牌匾写着瑞王府,从中间顺着围墙望去,瞧不见尽头,管事的站在门口,车马排着长队,伴礼如流水般送入府中。 江流景心想:知道的是一场普通中秋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婚宴呢,这是集体的贿赂行为了不是? “走。” 前方江府马车下来的众人随着江董明的一声井然有序的走着,她默默地跟在后头。 从进王府到落座,她安静着被安排,被点到时附和两句,不让旁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相对比身穿华服的江府众人,她很像随行的仆人,尽管她认为她的衣裳已经够华丽。 不过可能因为秦韦的原因,她被安排在离江府人较远的地方,身处高处的江府人也就瞧不清她。 恰好,正合她意。 “父亲。”发现江流景被远离的安排,江令仪焦急地喊道。 “无事。” 江董明浑厚的嗓音响起,坚定的语气叫人安心。 “按计划行事,景儿那边……”覃清婉安抚地看她一眼,示意放松,偏头向下望一瞬,“无需担忧。” “且安心。”江行舟拉着江令仪让她坐下。 瑞王意图不明,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待了许久都未到开宴时间,进来后白鸾也不多搭理她,又不能到处跑,只能板直地坐着,无聊且腰疼。 “你在干什么?” “啊。” 忽然在耳边出现的声音让江流景手一震,刚搭起的五颗葡萄又倒了。 “抱歉,我无心吓你。”半侧身子看她的人自顾自地坐在旁边,带着歉意说道。 “呃,没事,你是?”江流景起身站到白鸾身边,低头看向端坐着的谷黄色身影。 “江小姐不用紧张,是我太无礼了。”女子也随她站起来,走近,欲拉她坐下。 江流景转头向白鸾寻求帮助,白鸾扶着她顺从被拉的力度,让她安稳坐下。 弯腰起身时,在她耳边轻道:“林氏大小姐林素影,昔日不相识。” 江流景下颌微收,示意知道,便望向旁边笑眼打量她的林素影。 “林素影,江小姐可以称呼我素影。”林素影支着头看她,嘴角上挑。 “你也可以叫我流景。”江流景被她看得怪不自在的。 “好的,流景。”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江流景被盯得坐立不安,她干脆转身对视,犹豫着问出来。 “失礼了。” “诶。” 林素影拉着她的手,自上而下、从左往右,将她查看了个遍。 “昏迷了一年,清醒后又昏迷多月,手脚挺灵活的。” 第7章 意外 “啊?”江流景震惊出声,因为原身的命运多舛,也有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跟她昏迷相关的原因。 “挺稀奇的……”林素影一顿,话锋一转,“众人中我只瞧见了江小姐,可是缘分?” “呃,是。”江流景脸部肌肉一跳,她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 “那你我便是朋友。”林素影豪爽一拍,不容置疑地决定了。 你说是便是吧,反正见不了几面。江流景默默想到。 江流景终于听到跟原身昏迷相关的,不准备放弃这条线索。 “你对我昏迷的事情知道多少?” “你不知?” “清醒后对很多事情都挺模糊。”江流景摇摇头,没有选择告诉林素影她其实全然不知。 “其实对此事,我不甚清楚……”林素影看她黯淡下去,捏了颗葡萄凑近她嘴边,接着说。 “家父曾言,你两次昏迷均非意外,且……”林素影思量着是否应该说出来。 她比她想象中更喜欢江府小姐,先前看戏挑拨的心思悄然转变。 “嗯?”专注于听后续的江流景发现话语停住,不禁更靠近她。 “且前一次昏迷乃毒药所致,清醒无半月遇房屋倒塌,再次陷入昏迷。”林素影有些好奇,知道真相后她会是什么表情。 “谁做的?” “不知。”林素影摇头,对江流景的神色感到莫名。 悲伤、同情,恐惧夹杂其中,所占的部分却不多。 不过,也只出现一瞬。 “这些都是猜测,若要寻真相……”林素影招手让她靠近一点。 江流景倾身过去,没有等来后半句,等来脸颊边温软。 “好软。”林素影回味着嘴唇触碰到的感觉,大家闺秀就是白白软软的,倘若素音……。 “你是流氓吗?”江流景捂着脸慌忙站起来,双眼睁大,话都说不流畅了。 “哈哈。” 林素影是首个在这里她遇见的不守规矩的人,不拘一格、潇洒豪迈。 但是她的动作太出格了,犹如街头小混混。 气急了的江流景拂袖离去,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 “流景,你慢些,往后寻个吉日一同出游,你兄长想必也不会拒绝。”林素影在兄长二字加重语气,对着江流景摇转手腕挥手。 江流景脚步一顿,而后快步离去,心中暗骂道:女流氓。 “林氏为扶苏一带布商之首,是为数不多的能与外邦交易的商行,现与瑞王关系紧密。” “林素影与我素不相识,为什么接近我?” “应与林素音有关。” “嗯?” “林素影曾有胞妹名素音,林老爷与林素影在外行商时,被姨娘充作女仆发卖,亡于途中,细算她与小姐的年岁相当。” “那个姨娘结果不太好吧。” “是,因多年无所出她早已疯癫,认定此为林家姐妹所害,存了怨恨之心,待林氏父女知晓,未送至官府就已投湖自尽,后林老爷散诸妾室,不留一人。” “林家没有其他儿女了吗?” “唯林素影一人。” 江流景同白鸾了解着林家的事宜,并未注意她们已经离人群很远,周遭只余她们的说话声。 白鸾虽注意到,但并未告知。 “走得好像有点远了。”江流景从话题抽离出来时,周围的布景已经同宴席的截然不同了,怕发生像电视剧里主角在陌生地方发现尸体从而被牵扯进去的事情,她赶紧拉着白鸾往回走。 只是晚了点。 旁边竹林小径传来脚步声和小声交谈声。 “约有八万兵马,世子仍未知晓,是否告知?” “不必,时机未到。” 兵马! 江流景放轻脚步,弯腰快步,想着悄声离开这里。 白鸾眉心紧皱,她没想到会是瑞王。 “何人?”黑袍男子发现人影晃动,直向她们走来。 “没有。”江流景下意识回答,感觉自己完蛋了。 停下脚步看向来者,迎着凌厉的目光,她佯装镇定地说:“本想找茅厕,没想到迷路了,无意打扰二位。” “可是本王宴席无趣,才让江小姐不得在府中闲逛。”穿着紫袍蟒纹的男子从后头走出,打趣道。 “瑞王爷。”江流景行礼之余生无可恋地想:这下活不成了。 白鸾随她行礼,身子紧绷,紧握袖中利器。 瑞王上前虚扶,江流景顺势小退一步,笑着回复:“王爷设宴,怎会无趣,只是人有三急,也人生地不熟,迷路后就干脆闲逛找出路。” “怎不叫府中仆人引路?” “臣女自大了,询问后本以为能记住,没想到还是迷路了。”江流景做出无奈摇头状,手心不断冒汗。 “此刻席上有歌舞,江小姐可感兴趣。” “当真!” “真,循着这条小径出去便是宴席之地。”瑞王指着她们来时的路,却紧盯着她。 “多谢王爷,臣女先行告退。”江流景不敢与他对视,告别后匆匆离去。 瑞王阴骛盯着仿若逃窜的身影,在旁静候的赵端上前,语气不善。 “除了?” “无需,再让她睡多段时间便可。” “瑞王,是不是要谋反。”江流景环顾四周没人,才敢用气声问着白鸾,手不自觉的去拉白鸾衣袖。 白鸾没让她拉住,袖中东西还未收回。 “不敢私自猜测。”扶住有些不稳的身子,在江流景耳边说:“前方就是宴席,小姐要收住情绪,此间事情与我等无关。” “可是谋反,要砍头的大罪,还要株连九族,容不得一点差错,我们听见了。” “不,小姐什么都没听到,也从未遇见瑞王。” 白鸾神色严肃说道。 “对,我也从未去过那边。” 江流景期待着这次宴席再无其他波澜。 可惜不能如愿。 回去时,林素影已经不在原地。 江流景独自端坐着甚是无聊,便同白鸾循着湖边赏花,不敢走远。 “姐姐。” 来人往江流景背上一扑,还好她站得稳,不然就连带着倒下去了。 “江令仪?”江流景就着这个环抱的姿势转身。 抬头看,她周边都是人,或者说,是江令仪带过来的。 而白鸾在江令仪扑过来后,就往旁边让了。 她想说,她其实有点社恐。 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后,转身欲走。 “姐姐在看什么?”江令仪拉住她强行将她留在原地。 “湖中花、鱼以及湖水泛起的涟漪。” “姐姐何时……” “江小姐好兴致。”人群中领头的女子忽然出声打断她们的对话。 “县主秦楚悦。” 江流景耳边飘来一句话,她惊讶地看向去秦楚悦身边的江令仪。 “县主。” “看这小模样,那眼睛盯着人看能把魂勾走,令仪你的担忧不无道理啊。” 秦楚悦捏着江流景下巴仔细查看个遍。 “在勾栏里也是一番滋味吧。” “哈哈哈哈。” 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句,引得嘲笑声连连。 江流景这下知道了,这是来找茬的。 “这副模样,在勾栏里也是可惜了。”秦楚悦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笑得有些扭曲。 哪怕江流景不想惹祸,一直避让,可是佛都有怒性。 江流景一改低眉顺眼模样,挺直腰背,与秦楚悦对视。 “臣女既随江府出席,站在此也是代表着江府颜面,不知县主如此侮辱臣女,是何意,难不成此次宴请就为辱没江府吗?” 众人嬉笑一敛,氛围变得沉重。 “姐姐开玩笑呢。”江令仪脸色尴尬。 “对啊,开玩笑呢。”江流景缓和地笑笑,不想和她们继续说着毫无用处的话,“若县主和各位小姐也喜欢赏花,那便随意。” “瞧瞧,江小姐生气了。” 江流景感觉不妙,人都靠得太近了,双眉紧蹙。 “生气的模样也可人。” “你。” 她们与林素影的语气完全不一样,她们纯粹把她踩到泥里。 “若不喜被人评头论足,姐姐安生待在府中,岂不是万事大吉。” “是我在府里哭闹着要来吗?” “谁知你是否耍手段,竟让世子亲自前去。” “……” “姐姐,你看,若达成一致,我们还是可以和平共处的。”江令仪感情好似的抱住江流景的胳膊,若有其事地晃了晃。 “如果有这种可能,那一方必是虚弱无比。”江流景毫无留恋地把手抽出,淡漠地与她对视。 “江小姐这是,不知好歹啊。”秦楚悦在旁边不悦地出声。 第8章 落水 带着身后那群人往前挤,大家闺秀的皮在这一刻被扒的一丝不剩,对着江流景说着各种粗鄙之言。 江流景也不反驳,同白鸾挺直站在那,目光无惧。 “啊。” “二小姐。”春荷惊呼。 江流景感觉手臂一痛,条件反射往旁边一推,听到喊叫她才反应过来。 她好像把谁推下去了。 江流景迅速转身往湖里看去。 怎么会是江令仪。 “来人,救命!”江令仪明显不会水,她也不会,只能回身求救。 “我不会。” “我,我也不行。” “你去。” 围着的人焦急但也只是站着,秦楚悦平静地站在一边,看到她望过来轻挑眉头。 秦府的小厮没有秦楚悦的吩咐远远站着,充耳不闻。 “小姐,你小心。” 白鸾说完就跳下湖里。 江流景看到白鸾安全携着江令仪往岸边游去,激烈跳动着的心慢慢平复。 突然,她感到身后有力气把她往湖里推,她本就探出大半个身体,轻易就掉下去了。 回头看到秦楚悦似笑非笑,身旁站着不知何时来到的小厮。 听到岸边再次嘈杂起来,白鸾转头看见她家小姐从湖边掉入湖中,心下一跳,“小姐!” 为什么每次都是如此。 她加快游动的速度将江令仪送至她可以自救的范围后,迅速返回。 掉到水中后,手脚发软,根本无法使力,江流景心头一惊。 刚才那刺痛是在下药啊,目标一直都是我。 要死了吗?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我好想回家啊。 “县主,不能再等了,恐生变故。”身旁的小厮提醒秦楚悦。 怎么能轻易放过她,秦楚悦笑着抬手说道:“不急。” “扑通” “谁跳下去了?” “像是梅公子。” “还不下去救人,站着做甚。”秦楚悦不爽,有人来坏她好事。 “看到了吗?” “没有。” “那个吗?” “上来了。” 梅归帆带着失去意识的江流景游上岸,等在旁边的白鸾接过江流景,平放地上,做应急措施。 “咳。” 几回下来,江流景终于开始咳水,白鸾动作才放缓下来。 “咳,咳咳。” “小姐。”白鸾声音颤抖,怕躺着人颤动的眼皮无法睁开。 禾清。 江流景脑中一道温和的声音将她意识唤醒。 白鸾发红的眼眶往她心中一刺,“别哭啊。” 声音很小,白鸾还是注意到了,一旁坐着的梅归帆也低头看她。 “怎么这么狼狈,诶,轻点。”江流景扯着嘴角,在白鸾抱上来的时候她想伸手,可是药劲还没过。 “没事了。”她侧头碰了碰白鸾脑袋。 她没见过这样的白鸾,浑身浸泡在悲伤中。 “姐姐。”江令仪不敢靠近她,站在不远不近地地方,小心翼翼地喊她。 没事。 江流景对她做了个口型,引得江令仪眼眶一热。 其实到现在她也已经有点懂了。 看着闹剧结束了,才奔向这里的人群。 之前种种奇怪的行为,每次受伤没人在乎,却总是能及时受到治疗。 江董明和覃清婉走在人群中,向着江令仪走去,江行舟和秦韦已经去到江令仪身边。 身处其中,不受情所困,她看得明白,分明是确认了她的情况,他们才放心的。 “可还好?”秦韦给江令仪披上外衣,又将暖炉放到 她怀中。 “并无大碍。”江令仪将目光放在秦韦的脸上,有些吃惊。 “无事便好,可要换身衣裳。”江行舟替她挡住风,以免受凉。 “麻烦世子了。” 江令仪跟着女仆下去换衣,春荷被留在这里。 过来途中瑞王和江董明已经从小厮和小姐们了解事情发生的经过,不过是添油加醋和针对性删减版。 “你何故将令仪推入湖中。”江董明将白鸾拂开,大声责问。 转头确认白鸾无事,江流景才慢慢说道:“不是有意的。”喉咙热辣,她只能尽力将话说清楚。 “多人所见是你,特意将令仪推下去。” “……” “非也。”一旁的林素影突然出声,“素影在不远处瞧见江小姐受到惊吓后一时失察,无意中将江二小姐推入水中。” “可有其他人证。” “……” 江董明问在场的小姐奴婢,无一人回应。 “唯你一人所见。” “江大人怎不问江小姐如何落入水中的。” “她自己不小心的。”这回倒是不及江董明询问,就有人主动站出来了。 “夏小姐这下看得真切了。”林素影嘲讽地看向出声的女子。 “……” 夏家如今紧攀王府,如此讨好秦楚悦的事情,又怎会放过。 “为何不问救人的公子。” 林素影说完,集体将目光转至靠树拧衣裳的梅归帆。 “诶,我只是救人的啊,怎么掉下去我可不知。”梅归帆无奈地摊手。 “不过,”梅归帆拍拍衣裳,水分已经去除不少了,“我是听见有人呼救才过来的,两次呼救声音相似,应当都是这位落水的小姐吧。” “分明是……” “是我,咳咳,被湖边石头绊住才掉入水中,跟他人无关。” 江流景打断林素影,承认是她自己失误,把所有事情都包揽在自己身上,白鸾蹲在旁边帮她顺气。 “哼。”看她委曲求全的样子,林素影轻哼一声。 这一场宴席是利益的交换,她不应该得到太多的关注。 “均为巧合,江大人就不要过于追究了。”瑞王看氛围差不多站出来打个圆场,突然又语气严肃的喊道:“楚悦。” “在。” “这一场误会因你而起,向江小姐道歉。” “与我何关?”秦楚悦震惊转身,不满喊道。 “道歉。”瑞王语气不容置疑,没有商量地余地。 “不……”江流景慌忙摆手表示她不需要。 “是,本县主很抱歉。”秦楚悦瞪着她,说完就跑了。 “江小姐受惊了,本王安排欠妥,让江大人劳心了。” “王爷多虑了,小女顽劣,倒是王爷受累了。” 你一言我一语,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地掀过去了。 “小姐可是冷了。” 白鸾看江流景身子开始发抖,伸手握住她的手,甚是冰凉。 “老爷,小姐身子不适。”白鸾喊住与众人准备离开的江董明。 “送小姐回去。” “梅公子可否送小景回府?”覃清婉走近湖边,询问不知在思量什么的梅归帆。 “当然可以。” “江大人真的无需安排厢房让江小姐休息?” “无妨。” 细碎的声音从远处悄然传来,哪怕知道是假的,她还是为原身感到悲伤。 “江小姐可还站得起来,我受托送您回去。” 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江流景正处于脑子发懵,眯眼看了一会才认出是梅归帆。 “不用了,落水以及刚才,多谢,梅公子可自行离……”话没说完江流景就晕倒了,还好他手快。 “公子,交给俾即可。”白鸾挡住梅归帆揽人入怀的动作,拉住江流景的手往自己这边靠。 “你还是去给你家小姐找些取暖物品,不然她可撑不住回府。”梅归帆直接将人抱起,往院外走。 白鸾怀疑地看着他,思量一会,还是按他所说去做。 “还挺倔,主仆都是。”梅归帆看着怀中脸色从苍白转红的人。 明明撑不住了,就那样坐在那里不声不响的听着。 秦韦和江行舟在原地站得挺久的,静看着,也不知何时离去的。 不过须臾,白鸾就带着东西在江府马车上并未寻见江流景,正待询问马夫,便听到呼喊。 “这边。” “若坐那辆马车回去,可能半路你家小姐就气绝了。” 没等白鸾询问,梅归帆就解答的她的疑惑。 “多谢公子。” “行了,赶紧替江小姐换衣吧。” 梅归帆起身下车,给她让出地方,见车下还候着一人。 “你是?” “小的是江少爷的随从兰竹。”兰竹恭敬地回复,看向他的衣裳,“梅公子若需换衣,您可去江府马车。” “不用,快干了。”梅归帆扫了眼自己的墨色还带些湿意的衣服,若有所思。 “公子,您进来吧。” 待梅归帆坐稳马车行驶,白鸾顾着江流景,却也防备着梅归帆。 上车时,江流景被妥善地安放在锦被中,旁边还放了一床备用的,白鸾轻呼一口气,但越是周全越是让她心生疑虑。 “回……家。”江流景开始发热,在睡梦中呓语。 白鸾靠近江流景细听。 “回家,我要回家。” 这句说清楚了,而眼泪也随着不断流出。 白鸾心疼地拿着手帕帮她擦拭,梅归帆看向车窗外,望着远处的高山。 “我好想爸爸妈妈。”后面这一句江流景含糊小声,没有人听清她在讲什么。 第9章 回府与留下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被兰竹压缩至半个时辰。 马车停下,白鸾也顾不得梅归帆,抱着人直接往院中跑,一会的功夫就不见身影。 兰竹陪同着梅归帆向着江流景的小院行走,在即将到达时,他开口道:“此行有劳公子,厢房备有膳食,可随小的前去。” 梅归帆闻言脚步一顿,“也好。” 说完抬步跟着兰竹往东边院子去。 “青鸾,备热水。”白鸾直往屋子跑,脚步没有放缓大声喊。 “小姐怎么了?”青鸾看见她怀里的江流景,心中焦急,也不敢耽搁跑去伙房。 西边小院忙碌了一晚上,后半夜林尤脚步虚浮的从屋中走出,去往旁边厢房歇着。 林尤说:今夜若高热不退,怕是无力回天。 对比这边气氛沉重,江府的中秋宴热闹得紧。 “江大人。” “林老爷。” 林永元拉着林素影去到江董明面前,赔笑举起酒杯向江董明敬酒。 林素影看不得他这副谄媚模样,被迫待在这里她已觉得丢脸,恨不得转身走人。 “小女适才多有得罪,在下管教无方。” “林小姐直人快语,无妨。” 江董明低头看向一脸不甘,却迫于权势站在这低头的林素影,威严自然流出。 林素影心下一惊,这位江县丞将气势放出,比瑞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愧是可当宰相之人,她垂眸不敢与之对视。 “快去。”林永元催促着把人从身后侧推出。 江董明周身气势一收,与身旁人交谈,似不在意她。 “素影不该顶撞江大人,失礼了。” “小事,不必挂怀。”江董明瞥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 “瑞王爷。” 林永元瞧见瑞王,朝江董明交谈几句告别后端起自己肥胖的肚腩小跑过去,期间还能注意着不让酒杯里的酒洒出来。 同时他也忘了自己的女儿,林素影双手僵硬地垂落在身侧,见江董明也不注意她,想着转身离去。 “林小姐。” 江董明突兀地喊她一声,覃清婉也看向她。 “不适时的好心伤人害己。” 江董明在警告她。 “素影秉承一个原则,但求无愧于心。” “故将林氏商行置于水火之中,稚子之心。” 江董明抛下一句,就前去瑞王和林永元一处。 “老爷的意思是让小姐斟酌再三行事,你不该用林氏去赌,可想过后果,何况此次宴席主人并非我家老爷,问心无愧的前提是量力而行。” 覃清婉一句一句的缓慢道,拉着她往清净处走,林素影在她转头时看见侧脖子的伤疤。 “若景儿不打断,你是否想说,景儿落水是县主所为。” “不……。”她无法反驳,当时的情景让她想起往事,怒极了,现下回想才觉事情的严重。 “同时,林氏出事江府不会帮忙,你可懂?”覃清婉语气转冷冽,放开她的手,“林小姐去找其他小姐吧。” “素影多谢覃夫人教诲。”林素影朝覃清婉拱手一谢,离去时心中在思考。 覃夫人虽为侧室扶正,温婉、敏锐,不似坊间流传那样,江流景非她所出,从她的态度中却发现待江流景如己所出,颈侧的疤痕像是利器所伤。 她跟随父亲多年行商,还是没学会沉稳,甚不如深闺女子看得通透。 路过一桌人时,她嫌晦气绕道而行了。 “没受伤?”江行舟从江令仪额上收回手,上下看了几遍仍是不放心的询问。 “没有。”江令仪快速回答,担忧的眼神望向他,“落水很易着凉,我有些担忧。” 江行舟轻拍她的手背,将茶水放于她面前。 “世子怎不去那边。”秦韦待江行舟离去,坐落在江令仪旁。 “陪着你不欢喜吗?”他侧头盯着江令仪,此刻眼神比之前的都要真切。 “自是欢喜的。” 江令仪笑着说,只是语气中喜悦占比较少。 “怎么了?” “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楚悦捻着葡萄在桌上滚动,忽而一按,汁水溅散。 “听说,江流景发了热,大抵熬不过去吧。”她抱胸向后靠坐,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跟本县主作对。”轻哼一声嘲讽道。 “若是姐姐出事,我会不得安心的。”江令仪握紧手中茶杯,眼中有痛色。 秦韦盯着她的情绪变化,觉得甚是好玩,看来也不似传闻中关系不好。 “愧疚了。”秦楚悦嬉笑地望着她,“这样的你今后可是不能当世子妃的。” “……” 江令仪无法回答她。 “呵,毫无用处。”看着怯懦的江令仪,秦楚悦倾斜着嘴角向上挑,冷笑出声。 “本世子挑的人,还容不得你说三道四。” “秦韦。”江令仪小声嘀咕着。 “大公子,好生威风啊。”秦楚悦就着抱臂姿势,姿态张扬。 江令仪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只得开口。 “消消气,世子一向如此,别同他一般计较。” 秦楚悦得意地挑眉看秦韦,看,你的人帮我。 秦韦不悦,甩手离去。 “啧啧,你真是合我心意。”秦楚悦开怀地看着秦韦离去,捏颗葡萄丢入口中。 “你们怎么偏要斗个输赢?” 江令仪眉间略显疲态。 “嗯,总有一天我们之间只有一人能活,到时你帮谁?” “这个……”江令仪对上她戏谑地眼神,才轻松出口,“县主别开玩笑了。” “可不是玩笑哦。” 秦楚悦的神情不似作假,可江令仪从未听过他们之间有何仇恨。 宴席正式开始秦楚悦也没回她的座位,赖在江令仪身边不走,时不时撞一下她的手肘,筷子上的菜也因此掉到桌上。 桌上的菜江令仪没吃几口,全在桌子上了。 宴席散后,宾客离去,江府一行人却是被留下了。 “两年来,江县丞尽心尽力,本王却一直防备着,想必江县丞也有所察觉。” 江董明和瑞王同坐一桌,屋内再无其他人。 “臣明白,若成大事,细节定成败。” “本王没看错你,皇兄怎会将你这样的人才放出。” “功高盖主已是大罪。”江董明端起桌上热茶,吹去表面热气,送入口中。 “是啊,沥川君子江董明,坊间谁人不知,以文胜赵。” “呵呵。”江董明揉捏着杯壁,不知在笑谁。 第10章 月下秘密 “扣扣。” 屋外响起敲门声。 “王爷。” 赵端拿着图纸推门走进,分别向坐着到两位行礼,将手上的图纸铺开在桌上。 “这是?” 江董明震惊地看着图纸上多处被圈起来的地方,都是重要的城池。 “预估可以攻破的地方。”瑞王撑着下巴,手指轻敲桌面。 “王爷这是要谋反。”江董明惯常镇静地眼睛微微颤抖,端详桌面图纸到布局。 “怎算谋反,秦家的东西,我姓秦,本就属于我。” 瑞王抬眸示意赵端同江董明讲他们的计划,起身负手而立。 “县丞请看……” 赵端根据图上圈划地方进行解释,告知他们之后计划、兵力部署,而具体多少兵力发往何地,现有多少兵力却忽略过去。 待说清楚,夜已深,江董明先行告退回屋。 “还有一事。” 许久不出声的瑞王喊住离开的步伐。 “王爷请讲。” “今日一事,为本王安排的。” “臣不明白。” 怎么会突然向景儿出手? “只是江小姐不小心听到了本王的兵力部署,怕江小姐出意外,本王便让她再睡一段时间,可有不妥。” 只怕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有不愿看她如此鲜活的在他面前吧。 “不伤及性命,均可,大局为重。” “自会保她性命无虞,这是本王答应她的。” 屋门打开送入凉风,烛火摇曳,柔和了瑞王脸侧凌厉的线条。 “王爷,江董明此人不可信任。” 命人引江董明回屋后,赵端站在瑞王一侧,面色沉重。 “江董明为官多年,手中权利不是降职就能去除的,自他接手粮食运输,无一条不通,秦衡的忌惮不无道理。” “他不是一心忠诚于您,若中途叛变,只怕……。” “赌,成则名垂青史,败,绝无可能,天下注定是我的。” 瑞王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眼神漠然盯着前方,语气坚决。 “这局我陪您。” “哈哈,好。” 瑞王笑着拍他后肩,“帮本王做件事……。” 秦楚悦在卧房内哼歌精心绣着手中的布娃娃,不时抬起观赏,脸上洋溢着愉悦。 今日宴会她玩得甚是开心,整治了厌恶之人。 “县主,赵先生来了。” 女仆停在房门口轻声呼唤房中人。 “可是父亲有什么吩咐?” “属下得罪了。” 啪 赵端拱手告罪后,在秦楚悦不经意间甩手打她一巴掌。 “你大胆。” 院中女仆怒喝赵端,秦楚悦歪着头脑子发懵。 赵端弯腰,拱手抬至头顶,大声道:“王爷说,这是给县主你的教训,王爷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人,若再耍心计,今后也无需县主出现了。” “请先生告知父亲,女儿不敢了。”秦楚悦脸色阴沉地扶起赵端,看着他离开小院。 啪 秦楚悦转身给了身旁女仆一巴掌,脚下石子被她踩得咯吱响,回房后看到先前欢喜绣着的娃娃,拿起一旁的剪刀剪得稀碎,一把撒在空中,胸腔不断地上下浮动。 “啊。” 赵端走远了还能听到她的怒吼。 “父亲。” 江董明推门进屋,江行舟立马站起身。 “藏匿之处不知。” 江董明在覃清婉端上的茶杯中沾水,用手指在桌上画出大致布图。 “在沥川周边几处,将会重兵放置之地,而这边早已投向瑞王。” “所以先前猜测错了。” “对,江南是皇上紧握之地,瑞王无法插手其中,唯二剩下的……。” 江董明与江行舟互相交谈着他们的猜测,夜半才将事情计划定了大致,将后续的安排思虑周全。 江董明抬手揉着额侧,疲累地说道:“三皇子如今可到了?” “在江府。” 江行舟走上前替他按太阳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 “那与三皇子再议,景儿呢?” 江行舟动作一顿,哑声说道:“高热不退,有性命之忧。” “林尤别无他法了?”江董明语速加快。 “要靠小景自己,覃夫人在为她祈祷。” “嗯。”江董明闭上眼睛,艰难出声。 离江董明他们不远的小院,江令仪被安排在此。 “咯吱。” 床边窗子发出异响,被人从外打开。 “谁?” 江令仪迅速从床上起身,摸至枕下。 “是我,秦韦。” 听到是秦韦的声音,江令仪放开手中匕首,放回枕下,走至窗边责怪道:“世子这是将花柳之地的习惯带到王府了?” “想你了。” 秦韦进来就抱紧她,让她脸上发热。 “这不合礼仪。”江令仪奋力从他怀中挣脱。 “你怕她真的出事吧。” 就像我,以为你是可有可无,听到你落水后却想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看到你完好才能安心。 “世子喝醉了。”江令仪知道他在说谁,既已知道,何故来她这撒酒疯。 抬头对上那双炙热的眼睛有些惶恐,她不敢深想。 “你知晓,我也知晓,都是利用。” “世子您说胡话了,回吧。” “你看着我。” 秦韦握着她的双臂不让她避开,控制不住声音大声吼了出来。 “二小姐,你没事吧?”听到声音的春荷在外敲门焦急询问。 “无事,不用候在外边自去休息吧。” 江令仪瞪着秦韦示意他安分些,朝着外边大声喊道。 “怎不喊她进来,好将我赶走?”秦韦挑起嘴角,得意地看着她。 “……” 江令仪怀疑秦韦不是喝醉了,而是被人下药了,像个野兽一样要圈起自己的领地。 “世子与我,利害相关,这便是你我关系。” 江令仪在她和秦韦之间画了一条线,秦韦从她画的线跨过去,弯腰严肃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黝黑。 “不可能。” 江令仪静站着,月色打在她的身上,银白色光晕增加了几分冷漠,对于秦韦的话,她不作回答。 “江令仪,你别得寸进尺。”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让他暴怒,又不能伤眼前人,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秦韦,你要考虑我的境地。” “我为什么要替你考虑?” “你先回去。” “行。”秦韦毫不留恋地转身,大力甩开屋门,怒喝坐在门槛差点摔他腿上的春荷:“滚开。” “二小姐?” “无事。” 她险些跟着酒疯子情绪失控。 “秦韦。” 收拾着的春荷,抱怨数落回荡于屋内,江令仪孤站在窗前,嘴唇蠕动,缓慢地从唇间流出两个字。 这个夜晚,安宁变成了期许。 第11章 爸爸妈妈 “叮铃铃” 桌上的闹钟闹钟在不依不饶地响着,想把床上做噩梦蜷缩着的人唤起。 “禾清,醒醒,你不是还要准备复试吗?禾清。” 穿着围裙的妇人按下闹钟,拍拍被子,温声喊着还在睡梦中的人。 “呼呼呼。” 惊醒的人猛地睁开眼,扎起身来,仿佛还沉浸在噩梦中,胸腔上下起伏粗喘气,惊疑不定地看向周围。 “怎么了,做噩梦了?出了浑身大汗的。” 妇人抬起右手,用衣袖擦去她额头的汗。 “诶哟。” 禾清看清身旁人后,眼眶一红抬手紧抱,埋脸于她的怀中。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哭了,我看看 。”妇人笑着要拉开禾清,瞧瞧她现在的花猫样。 “妈,我想你了。” 禾清收紧胳膊,不让她拉开,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哭腔。 我做了个梦,在那里每个人都很可怕,他们眼睛里都有着深海,他们看着我,好像我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能被看穿,他们笑着推我入局。 害怕。 “还撒娇呢,赶紧去洗漱吃早饭,小花猫,围裙都湿了一大块。” 禾母顺着后脊拍着,禾清的气息逐渐随着拍打的节奏缓和下来,待她放松后,禾母捧起她的脸,拇指抹去她脸颊泪迹。 “叩叩。” 敲门声适时响起。 禾父穿着老头衫喇叭裤站在门口看着两母女。 “饭凉了。” “去吧去吧。” 禾母把刚才她蹭掉的被子捡起,随着禾父出去了。 “孩子做噩梦了,你也不安抚一下。” “二十多岁人了,噩梦自己还不会调节吗?” “你啊你,就不能在孩子面前别端起来,难怪孩子怕你?” “吃饭去。” 房间外传来父母走远地脚步声和他们拌嘴的言语,禾清才觉得踏实了一点。 看向闹钟,早上八点,九月十八,还有七天时间就要去复试了。 洗漱时她靠近镜子,扫过脸上身上的每一寸,确认镜子里的人是她没错,只是早上刚起来,眼睛还未清醒,看东西时带着层滤镜。 回家了! 禾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颜一笑。 “爸!” 禾清跑过去给自己的父亲一个拥抱。 拿着手机眯眼看新闻的禾父被抱得一愣,滑动的手指停留在原地。 “这是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你给你爸吓的。” “嘿嘿,我梦里你们都不见,就剩我一个人,给我害怕得。”禾清就这样抱着禾父不松手,感受到接触到的肌肉逐渐绷紧。 “傻孩子,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你还不快把你爸松开,一直勒着怎么吃饭。” 禾清往前紧抱了一下,在禾母打到她之前放开手,坐到餐桌边,眼睛盯着禾父禾母看。 她的爸爸,跟她并不亲近,两个人都有意的在中间画条线,但都爱着对方,因为童年缺少父亲的陪伴,常年在外,近年禾父闲下来了,她却开始不在家了,就好比最亲近的陌生人。 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往前走,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喝粥。” 禾清舀了三碗粥放在桌上,禾父把手机放下,僵硬地将粥挪至自己面前。 “呵呵。”旁边的禾母见状偷笑。 “咳,今天还要去图书馆吗?”禾父试图挽回一点自己的脸面,故作威严地说道。 “嗯,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复习到,还得再去几天。”禾清嘴里含着油条含糊地说着。 瞧见客厅时钟时,她愣住一会。 已经快转到九点,她赶紧多喝几口粥,跑回房间拿上包准备出门。 “你别急,再吃点。” “这次我必须过。” “那你拿上煎饼路上吃。” 禾母用袋子装起一份煎饼递给她。 禾清接过煎饼,不一会就听见门口大门关闭的声音。 咬着煎饼在街上向图书馆走着,站在人群中等着红绿灯变绿,后随着人流走至对面。 “小姐”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红绿灯已经变红,对面人都低着头看手机,并没有人喊她。 “幻听了?”她摇摇头,小声嘟囔。 “口语还得加强,他们说虽然口语这方面不严,但是磕磕巴巴,嗯,还是练吧。” 禾清复盘复习计划,看看哪部分还能加强,强压下心里的不安。 从图书馆走出来,天色已经昏黄,她在早上相同的路口,等着红灯变绿,随着人流走,这回她特地在中间停了一会,没有声音。 禾清进门没见禾父禾母就着急地喊道:“爸,妈。” “怎么了,你爸楼下王爷爷那喝茶呢?”禾母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向待在门口的禾清。 “我回来了。” 禾清才笑着上前给她一个拥抱。 “诶,我打着蛋呢。” “嘿嘿,我帮您。” 禾清抢过她手里的东西,挤进厨房里。 有了她的加入,厨房里除了切菜、洗菜的声音,多了吵闹声。 晚餐餐桌上,禾清与往常不同的与禾母聊天,说一些逗笑的话,逗得禾母禾父一晚上都在笑。饭后理所当然由禾父洗碗,而禾清和禾母就在挑选电影,准备晚上一起看。 最终因为禾清要看喜剧片,禾母要看伦理片,禾父要看战争片,三人意见不合,决定随手抽一部片子,抽到了鬼片。而禾清怕鬼,倔强让她咬着牙看了下去,边看边捂眼睛。 懊恼地想着:我的手气怎么这么差!就不该提出看电影。 禾父禾母因为她的动作,一直在笑。 片子看完后,没有一个人知道片子在说什么的。 禾清灵魂出窍般地走回房里,定眼看了一会床头的闹钟。 “叮铃铃” “这孩子,闹钟都响倒了,还赖床呢!”禾母把闹钟立起,精准地往被子里人屁股上重拍一巴掌。 “诶,妈。”禾清蹦起,揉搓眼睛。 “快点起床啊!”禾母叮嘱后走出房间。 禾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眼睛还是糊的。 基本这一天都是同前一天相似,往后几天也是,那个声音也没有再出现过。 一晚,禾清从梦中惊醒。 “妈。” 她在房间里大喊,冷汗不断冒出来。 很快,就听见门外拖鞋行走的声音,来人打开她的房门,看到她的状态,坐到床边,心疼地说:“又做噩梦了,乖,妈妈都会帮你打跑,看见不好的东西就骂它,妈妈在这她们不敢靠近的。” “嗯。”禾清抱住她,带着鼻音应着。 禾母陪着她挺久,直到人累了又睡过去了,捂好被子,把落在脸上的发丝拨开。 “我的宝贝,不要害怕,妈妈永远陪着你。”倾下身吻了她的额角,起身准备离开。 不经意扫过床头,把倒下的闹钟又扶了起来。 “小姐” “禾清” “谁,谁在喊我?” 禾清睁眼发现自己不知道身处于哪里,周围黑漆漆地。 “禾清。” “谁!” 禾清对着黑暗中大喊,声音止不住颤抖。 第12章 镜花水月 “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 禾清在脑中细想,突然搜寻到某个熟悉的声音,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正在凝实的人影,越来越相似那个她待了几个月的身体。 “我不认识你。” “禾清。” 那声音轻声呼唤她,怕音量大了冲撞了对面人。 “别碰我。” 避开想要握住她手腕的人影。 “江流景,你要干什么?”禾清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流景,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你应当问你,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准备复试,我要陪我爸妈。”禾清右手指甲紧紧抠住左手胳膊,挺立站着,直勾勾地盯着江流景。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心里很清楚。” “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发现了,钟表在倒着走,故你不敢看……” “你闭嘴。”禾清双手捂着耳朵痛苦地蹲下去。 “你的母亲,是不善于右手,甚至你一直无法看清你、你父母的面容,你很早就发现了,禾清,你不能自欺欺人。” “那我能怎么办?我想回家啊,如果醒了又要回去,我为什么不陪着我的父母?” 禾清后半句嘶吼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突然想到什么,惊喜道:“你回去不就行了,你为什么不回去?你回去我就不用回去了。” 江流景蹲在她面前,眼神忧伤地摇摇头。 “回不去了,早在房梁砸到时我便已死了。” 一时沉默,两两相对。 “我不可能回去。” “小姐,你快醒来,青鸾好担心。”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道哽咽声音,让江流景心神一震,手臂被她抠出一道道地红痕。 江流景拿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你也听到了吧,你不该沉溺于此,青鸾、白鸾她们都很担心你。” “我不。” “你也很担心他们吧。” 禾清甩开她,朝她用力挥拳,没打中,但江流景开始消散。 “禾清,梦终是梦。” 江流景最后一句话回荡在这个空间中,禾清埋首于膝盖中,只剩微弱的哭声。 “叮铃铃” 早早醒来的禾清盯着持续吵闹的闹钟,伸手跟着秒针转动,逆时针沿着闹钟边摸了一圈。 禾母听到闹钟响,进房惊讶地看着已经转醒的禾清,“怎么不赖床了?” “妈,”禾清吸了一下鼻子,带着起床会有的沙哑声音,“想吃煎蛋了。” “行,你起床,我这就去给你煎,这么大个人就别总是哭鼻子了。” 禾清抱着被子把自己埋进去,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下定决心似的坐起来,去浴室整理自己。 “爸、妈,我要走了。” 禾清低头吃着煎蛋,不敢抬头看他们。 “是要去复试了吗?” “不是。” 她以为她能忍住的,可是眼泪自己做主滴到盘里了。 “我,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你们了。” “小清,抬起头来。” 禾清顺着禾母的话抬头看坐在她对面的两人,眼底尽是委屈。 “不要哭,见不见面,你心里都一直有我们,所以无论在哪里,我们都陪着你。” 禾母伸出左手握住她拿着筷子的手。 “禾清,做你想做的,你要明白,我们总会离别,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你是我们的宝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你开心。” 禾父从未与她说过这么多话,她咬着下唇,感激地看向他们。 他们就像那定海神针,让她安心。 “谢谢你们。”禾清上前抱住他们,头抵在他俩的肩膀上。 禾父禾母回抱她,分别在她脸侧亲了一下,哑声说:“也谢谢你,我们的女儿。” 抱住的手逐渐下垂,禾清往前一扑,不过一会,周边仅剩她一人。 “江流景。” 她不知道江流景能不能听到,就那样站着接着说:“想哭你也可以哭的。” 再次从这张床上醒来,江流景已经没有当初的惊慌了,屋内点上了烛火,她挪动手碰了碰床边睡着的青鸾。 “嗯?” 睡梦中的青鸾感觉有东西在她脸上动,抬手打了骚扰她的物体。 江流景感觉到有趣,挠一下停一下,可能是挠重了,青鸾不耐烦地醒过来了。 刚清醒时青鸾还有些蒙,对上她家小姐笑盈盈地眼睛,突然开始哭起来了。 “诶,怎么了?停,别哭。”江流景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了,手忙脚乱地捏住青鸾的嘴,像个小鸭子,导致她笑了出来。 “小姐。”青鸾恼怒地拍开她的手,被她这样一弄,眼泪盛在眼眶中,要掉不掉,“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就差一点,差一点啊,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嘛,没事的。” “你可知你又昏睡了半个月,林大夫基本住在我们小院中。” 那她不知道,落水后果这么严重吗? “那我保证,以后绝不再出意外?”江流景举起四根手指,试探地问她。 见她还不承情,假意生气说:“青鸾,你是主子我是主子,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我?” 青鸾脸色变得更难看,江流景直觉她说错话了。 “您是主,我是俾,您做什么都容不得俾来插话。” 江流景没抓住起身恭敬站一旁的青鸾,心想坏了,转头看了几回屋内,也没发现白鸾的身影,疑惑问出声:“白鸾呢?” 白鸾不可能在她昏睡时离开她的身边的。 青鸾脸色一变,嘴唇微动,但并未说什么。 “她怎么了?”江流景发现不对劲,要下床去寻找。 青鸾赶紧给她披上外衣,递上一旁的鞋子。 “小姐别急,白鸾在公子那。” “她在那干嘛?”江流景眉头皱起,直觉告诉她这不会是好事情,“我要去找她。” “小姐,小姐,白鸾是自己去领罚的。” 青鸾大喊脚步飞快,要往旁边院里赶的江流景,见喊不住急忙拿上狐裘追上她。 “我的人,罚也应由我来罚。” 此时,江行舟正在屋内看信,兰竹进屋附在他耳边告知江流景醒来,且正往院中来。 “公子。”兰梅在屋外唤他。 “小姐在院中等候。” 江行舟打开屋门,语气严肃。 “怎不让小姐进屋。” “小姐不愿,让小的请公子前去院外。” “兰竹,拿件裘服出来。”江行舟脚步急促地向外走,不忘吩咐兰竹带上衣物。 “是。” 在江行舟院外站着的江流景,让青鸾不断地念叨。 “小姐,你的身子不得吹风,易受风寒。” 任她如何劝说,江流景都坚定地站在这里。 “不怕,衣服够厚。” 江行舟离院门不远看到了站在风中的那个人,心下着急,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 “胡闹,若感风寒怎办?” 拎过兰竹手上裘服裹在江流景身上,揽着往里走。 “哥哥,白鸾在哪?” “在律言堂受罚。” “哥哥可否取消白鸾的受罚?” “非我罚她,这是她自请受罚,不过我可命人唤她出来。” 江行舟按她坐下,用手背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并无异常,才放松下来坐到另一边,抬手示意兰竹去律言堂唤白鸾回来。 江流景看他这番动作,这是不打算装了? “谢谢哥哥。” 他们就这样对坐着,无话可说,青鸾候在屋外,屋内只余他们二人,江流景想开口打破僵局,却不知说什么较好,她找不到话题可讲。 “你对瑞王府之事有何猜想?” “没有。” 呃,她发誓,她真的不知道回什么。 因为江流景的回答,场面成功冷场到兰竹带白鸾回来。 身穿黑色衣服的白鸾被兰竹搀扶着走回来 。 “哥哥,我先行告退。”江流景将肩上的裘服取下放在桌上,便快步向外走去。 江行舟看着她丢下的裘服,有些泄力。 第13章 反常 “小姐。”白鸾虚弱地对她开怀一笑。 “为什么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江流景眉头向下压,从兰竹手中接过白鸾,觉得手中布料有异,搓揉一下放到鼻头嗅到血腥味,“你受伤了 ?” 江流景说完,青鸾欲想握住白鸾的手,一时不知该往哪放。 “小伤,已经没事了。” “我们回去。” 屋内的江行舟忽然出声:“兰竹,送小姐回去。” “多谢哥哥。”江流景顿竹,回身向江行舟弯身道谢。 江流景全副身心放在白鸾这边,却没有注意到白鸾和江行舟的眼神交汇,更不会注意到江行舟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隐忍、愧疚,有一股莫大的悲伤沉于眼中。 江流景离去后,江行舟向中院匆匆走去。 “小姐,这是伤药,用后不久就会恢复了。”兰竹护送她们回到屋后,从袖中掏出一袋子药。 “都是吗?”江流景打开袋子扫了一眼,里面的瓶瓶罐罐超出她的想象。 “是的,小的先行告辞。” 在江流景和兰竹交谈期间,青鸾也在和白鸾小声交谈。 “你没必要这样做的。” “错便是错了,理应受罚。” “何必如此固执?” “……” “我真是说不通你!” 青鸾缓慢地替她除去衣裳,恨不得用点力让她痛点长记性,又不舍得,只得在心里生闷气。 她知道白鸾同她不一样,从小她便被带走,每次回来都是一身伤,还要瞒着小姐,具体做何事也不同她讲。她感到郁闷,想帮她,又不知从何帮起,她明明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看出她沮丧的情绪,白鸾脸上神情一展,“不要多想。” “怎么样了,兰竹这边给我好多药,青鸾你看看哪些适合。”江流景捧着药放在床上,越过青鸾查看白鸾的伤势。 “这……” 白鸾身上青横交错,有新添的伤痕,也有陈年旧疤,江流景伸手,白鸾拉起一旁的衣服挡住,不让她细瞧。 “小姐先回去休息,此处有青鸾便可。” “我不放心。” “小姐。” 白鸾脸色苍白却将衣服攥得很紧,坚决不让江流景靠近她,江流景也不做纠缠,两个伤者还是自顾自的好 ,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还让白鸾担心。 “好,有什么事情一定得喊我。” “小姐若有事命春丽唤我。” 青鸾不放心道。 “行。” 回屋后,江流景躺在床上,思考着目前的状态。 濒临死亡的时刻也有了,还是无法回去,只能安于现状了吗?可我完全无法处理现下的状况,顶着江流景的身份,时刻担心被拆穿,古代的人信神鬼只会比现代更厉害吧。被拆穿后,我还是一死,死后会回去吗? 我为什么会穿过来?我是已经死了吗? 江流景又去了哪里?是归于天地了吗? 她带着各种问题睡去,眉眼仍是紧皱着的。 “白鸾怎么样了?”第二日一早,江流景询问身后盘发青鸾,白鸾的身体情况。 “伤势不重,休养几日便可。” 青鸾手中动作不停。 江流景脑中闪回昨晚看到白鸾浑身的伤痕,问道:“白鸾身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幼时被贩卖遭到人伢子的毒打,久久不得治才留下。”青鸾迟疑着回答。 江流景听到她的犹豫,觉得她在瞒着什么。 “从公子那边受到的伤怎么不提?” “小姐,我同你说实话,我也不知白鸾同公子在做何事,她自小便被公子要去,那时开始就时常受伤,在老爷被贬后,她才回到小姐身边。” 青鸾气愤白鸾的隐瞒,又心疼她时常受伤。 “白鸾会武吗?” “会。” 从青鸾的话语中,江流景基本可以猜到白鸾是受训当暗卫一类,只是为何不告知青鸾和她。那浑身的伤,怎么忍下来的。 “呀!” “怎么了?” 青鸾突然惊呼一声,江流景忙从自己地思绪中抽离,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发出感叹。 “要不你去休养,让白鸾回来。” 她是不明白,一个简单的发髻,青鸾是如何盘成鸟窝的。 “小姐说笑了。” 青鸾笑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又把发髻拆掉。 “小姐,您的信。” 春丽在屋外喊着。 “你去拿信,我自己来。” 江流景把青鸾赶走,自己上手拿过发簪,简单的盘了个发髻。 还好她之前觉得扎发麻烦,学了用圆珠笔盘发,虽然配上衣服怪怪的,但总好过带着鸟窝出门。 “是林小姐的信。”青鸾递给她封面用朱红色画了朵桃花的信封。 靠近她鼻子时,险些被香味刺激到。 “为什么有这么,这么风骚的女子。” 江流景扬了扬信封,才拿至眼前拆开,突然想起什么,丢给青鸾让她念出来。 是一封邀请她去茶楼吃茶,并说有要事相告,如若不来今后她便不必询问的‘邀请函’。 “小姐,去么?” “去。” “可小姐你力气恢复了吗?” 啊,对,昨晚可能跑去找江行舟时激素上头,没什么感觉,回房后便发觉手脚发软,今早更严重,能独立站着的时间不超五分钟。 “有马车吧?” “有。” “能坐吧?” “能。” “那就可以。” 江流景合掌一拍,解决了。 “不行。”青鸾毫不犹豫地拒绝,与江流景对视,“无法保证安全,小姐,白鸾不在。” 也是,说不定瑞王已经盯上她了,安全为紧。 突然,江流景想到一个可能,私语几句。 青鸾觉得不可行,江流景神秘地同她说:“万事皆有可能。” 江府侧门,江流景和青鸾在风中思考。 为什么江行舟\/公子会在? 江流景眼神质问青鸾:你说什么了? 青鸾直呼冤枉,她真的只向公子说明需要强壮的家仆陪同出行。 “小景。” “哥。” 马车旁的江行舟看到江流景唤她,江流景只得迎上去。 “哥今日无事?” “正巧无事。” 江流景低头做了‘哦’的唇形,又抬头看向江行舟,嘴角微翘,“那哥同流景赴约可好?” “本是如此。” 这一回马车上有软垫,终于不用坐得她屁股疼。 她不明白江府人的安排有什么意义,是为了护她,可也没护住?该受的伤还是受了,只是有一点很肯定,他们都很爱江流景。 可惜江流景早就…… “诶。”江流景思考得过于集中了,不经意叹气出声。 “可是不舒服?”江行舟温润的声音敲在她的耳旁。 “不是,有点闷了。”江流景赶忙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凑头过去。 刚好看到街角穿着华贵的男子踹踢乞儿,行人视若无睹,心中一时堵住。 “别吹风。” 修长的手指把她的手拿开,放下车帘。 江流景目光顺着手指往上看,猝不及防地目光相对让两人都转头避开。 青鸾自上车始,就安静地待在一边,笨拙的脑子硬是不明白江行舟的态度。 在沥川时,公子和老爷待小姐如掌上明珠,何时发生改变的? 是来到扶苏,是覃夫人成为江府夫人,小姐中毒后,公子和老爷逐渐放弃小姐,任她由二小姐欺负。 而公子这些天的作为,也不似心中无小姐。 究竟为何? 第14章 真相 江行舟转头一瞬,又回头看江流景端正的背影。 那双眼睛……以前那个爱笑爱撒娇,总是赖在他院里的耍刀枪的小景终归是不在了。 江行舟喉头一动,神色忧伤。 而此时的江流景,心中怦怦跳动。 江行舟长得这么帅的吗?吓我一跳。 “公子、小姐,到了。” “咳咳。” 江流景自己不便下车,想着青鸾下去扶她一下,陷入沉思的青鸾一时没有听到,她加大音量喊道:“青鸾!” “是,小姐小心。”青鸾被江流景喊回神,马车没在行驶,她便反应过来,急忙下车。 “扣工资啊。”江流景在她耳边轻声说。 “工资?” “月银!” “流景,楼上雅间。” 林素影探出半个身体,朝着江流景方向大吼,比上青鸾的嗓门无不及。 “流景,你可听到?” 江流景无奈招手示意知道,她才缩回去。 “哥哥要一同上去吗?” 江行舟似是故意在林素影缩回身体后才下马车,江流景循声看向他并客气地开口问道。 “不了,我在堂中候着。” “那,流景先行一步。” 江流景拉着青鸾问过小二后,直往二楼雅间走。 江行舟在她们之后跨入茶楼,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坐着。 “抱一下。” 林素影朝着进入房间的江流景张开双臂,径直往前冲,也不看具体是谁便抱住了。 “还好你没事。” “多谢关心。” 江流景带着笑的面容在林素影眼前出现,立马放开手,对着中途插入她们中间代替江流景被抱的青鸾嚷嚷道。 “你是谁啊?” “这是青鸾,快坐下吧,不是有事要同我说吗?” 江流景拍拍身旁座位,让她不要再对着青鸾撒气。 “好啊,但是你先让她出去。” “不可以,我必须待在小姐身边。” “我让你出去。” “不行。” 江流景头疼地看着两人像战斗中的公鸡似的,梗着脖子谁也不让谁,特别林素影还穿了一身红色衣裳。 “青鸾,你先出去好吗?” “不行小姐,她如此莽撞,倘若不是我拦着,她就直往你身上撞了。” “青鸾。” “……” 江流景劝不动青鸾,想转头换一个目标,只见对方抱起双臂,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行,我走。” 她就是被鬼迷心窍才觉得林素影会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说,就是个无赖。 “别,我不玩了。”江流景也不信她了,起身要走,林素影上前揽着人用点力按回去,接着严肃道:“真有要事。” 林素影挥手让人换了茶点,将桌上的酒壶换成热茶,又将其余人遣走,屋内只留她和江流景、青鸾三人。 “我同江小姐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若往后林氏商行出事,还请江小姐出手相助。” “你应当找江……我哥哥,你知道我在江府没有话语权。” “得江小姐一份真诚以待亦足。” “可以,我……” “小姐,不可以贸然下决定。” 青鸾出声打断,虽不明白林素影有何用意,但肯定不怀好意。 “啊,对。” 今早临行前她们还去看了一趟白鸾,恢复得很快,白鸾听到林素影相邀,本坚持陪同,在江流景义道江行舟会一同出行,才消了她的心思。 但特地叮嘱,此行大抵林素影会提出一些请求,切记不得随意答应。 那时江流景也没想到一语成谶,江行舟真的陪她出来了。 白鸾还是再三嘱咐:“小姐与林小姐只宴席一见,林小姐却多番相助,意图不明,若此次林小姐提出要求,万不可答应。” 林素影像是做出什么决定,咬牙道:“若江小姐答应,素影知无不言,今后林氏商行奉您为上。” “你这番话倒让我无法答应,代价如此之大所谋岂会小?”江流景狐疑地盯着林素影,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林素影上挑的嘴角放下,神色黯然,“不过为林氏谋一条出路而已。” “林氏如今深陷瑞王的漩涡中,若瑞王府出事,林氏不能独善其身。” “恕我无法答应你。” 瑞王是在谋划什么?谋反啊,出事之后有她说话的份吗?江流景只当林素影的脑子糊涂了,起身要离开。 何况她也不想参与其中。 “还请江小姐多加思考,我只愿我唯一的亲人安好。” 林素影哀求看着她,说出来的话直击心中,江流景退让一步。 “此事我不能答应,但我可以告知哥哥,看哥哥和父亲如何决定。” 林素影欣喜转上眉梢,嘴角上挑,轻快地说道;“为表诚意,流景所问我若知必如实告知。” “那多谢素影了。” “我已是桃李年华,流景该叫我素影姐姐。” “你先前让我叫你流景,我年岁也不小。” 桃李,二十岁左右,她都二十四近二十五岁了,占谁便宜呢? “小姐,你刚及笄不久。” 青鸾及时在江流景耳边提醒。 倒是忘了,她现在是江流景。 “呵呵。”听到青鸾话的林素影端起茶,凑至嘴边笑了出来。 “我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江流景回头瞪了一眼青鸾,回去告诉她也不迟啊,现在拆她台子,询问林素影道:“现在你可知我先前两次昏迷的原因了?” “知,瑞王所为。” “为什么?”江流景猜测多次,从没想过是瑞王做的,在宴席她与瑞王不相识,想不通瑞王为何对她出手。 “……” 林素影接下来说的让江流景和一旁站着的青鸾都大为震惊,走出茶楼时还有些神志不清。 林素影说:“你的母亲叫覃柳,与瑞王青梅竹马,在她与江县丞订婚那日,瑞王砸了江县丞送至覃府的彩礼,并放言覃柳若敢嫁他便敢杀,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喧哗。盛和帝听闻龙颜大怒,将瑞王送至扶苏,并下令永生不得离开。” “在你出生时,瑞王曾买通江府中下人将你带走溺死,恰好被江公子发现,江夫人知晓真相时,未出月子便同江县丞奔往扶苏,月余后归沥川,自此你再无祸事,直至江县丞被贬至扶苏。” “首次昏迷是毒,不致命却让人无法清醒,毒性去除大半后,清醒不足两月,瑞王又命人引你至做了手脚的房屋中,房屋倒塌被埋于其中,这便是第二次昏迷……” “上次宴席,我家女仆曾看到赵端与县主在竹林中交谈,隐约听到设计、水、不伤及的言语,大胆推测与瑞王相关。” “江府中人越是重视你,你所受的伤越重,你也可以想到,江老爷他们是被迫冷落你。” “林氏商行与瑞王的牵扯,比外人所知要深,瑞王用商行商路运粮运器,所谋之事不可谓不明,若瑞王被平,林氏也不复存在。” 江行舟与桌前人交谈间瞥见脸色不好的江流景下楼,匆匆交待几句就随着离去。 江流景走出茶楼,没留神脚下,撞上欢笑着往里冲的小孩,小孩的父母同她道歉后抱起娃娃严肃地规训着,看向行至眼前的红木马车,流穗在眼前飘荡,突然回望二楼雅间打开的窗户,窗边一闪而过红色的衣角。 第15章 流言蜚语 “小景。” “哥哥。”江行舟温润带着担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时,眼泪不自主地涌上来。 “先上马车。”江行舟看到她眼底的眼泪时一愣,扶着她上马车。 “受欺负了?” “不是,没有。”江流景抬头眨眨眼睛,试图让眼泪收回去。 只是心中莫名来了一股委屈,为了她,为了江流景。 想起林素影先前曾暗中提示她,若有想知晓的问题可以询问她的兄长。 江行舟,江流景的哥哥。 犹豫了一会,她还是开口了。 “哥哥可知林氏与瑞王的事情。” 尽管江流景竭力不让眼泪掉落,在她说话时还是有一颗叛逆地从眼角滑落。 “林素影同你说的细道我知。” 江行舟拂去她的泪痕,江流景顺着他的手眯着眼将在屋内她们的谈话道出,也把她知晓真相的事情说了出来。 青鸾在一旁时不时插嘴,为江流景打抱不平,骂瑞王的恶毒行为。 “她此行目的在江府,而你是她谋定的说客。” 而其实江流景不说,江行舟也能猜想到大概。 “走出茶楼那刻我就想清楚了。” 林素影多年随林永元行商,人脉甚广,消息来源多,听到风声也不出奇,而离上次宴席不到一个月,就已查出江府诸多往事,可见她的手段。 最重要的一点,她身处局中,却敢赌这一条路,颇有魄力。 此次看似林素影求她相助,可她一薄弱女子如何相助,只要稍微想想也能想通。 “你大可隐瞒下来,且看林氏后果。” 江流景摇摇头,虽然生气,但是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嘴唇微动,“不可以的。” 她所谋亦是为了林氏,不过受到了一点欺瞒而换多人活命,也算一桩好事。 “此事我来解决,你不必忧于心。” “是。” 江行舟帮她整理鬓角凌乱的发丝,拍拍脑侧,让她放心。 江流景惊讶于江行舟不再避开她,刻意冷落她的动作,江行舟似也看出她的情绪,开口道:“已经无碍,快结束了。” “那哥哥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尽管开口。” “可以抱一下吗?”江流景眼睛亮了一下,向着江行舟 “不行!”江行舟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找补道:“你我皆已长大,如此……不适宜。” 江流景早已猜得他会拒绝,只是她急需些力量,幽怨地看向青鸾,“这里是不是离我们上次那家糕点店铺很近。” “是的,前面便是。”青鸾稍微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停一下,我去买点糕点,哥哥就不要下来了。”江流景没看向江行舟,起身下车。 刚想起来的江行舟又坐回原地,带了些无奈说:“小心些。” “嗯。” 走到离马车较远的地方,江流景猛地抱住青鸾,不让她动作,将脸藏在肩颈中。 “小姐。” “让我缓缓,没力气了。” 江流景虚弱的声音飘出,青鸾只当她真的走累了,任由她抱着。 “好了,走吧。” 抬起头的江流景又好像无事人一般,甚至脚步有些快,力气恢复不少。 江行舟在马车里看着这一幕,无声地叹了口气。 踏入糕点铺的江流景吸了吸鼻子,糕点的甜香瞬间填满她的鼻腔,但是没有嗅到上次那股蚊香味,她还觉得挺好闻的。 “青鸾,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少了点香味。” “没有啊,每次不都是糕点香吗。” 江流景用不争气地目光看她,青鸾脑中莫名。 “请问,你们店今日不燃香吗?”江流景将问题转至身旁替她们装糕点的小厮。 “客官说笑了,店中从不燃香。” 江流景心中生疑,难道她之前闻错了。 “小姐,我去结账。” “嗯。” 江流景还在试图嗅出是哪些糕点用了类似香味的香料才飘出的细微香味,嗅了好一会都没闻到。 在她专注于分辨香气时,一群华服子弟向着她围过来,他们从她刚进门目光就久放不移,眼睛不断扫过发育已初显线条的身子。 “可是江小姐?” “有事?” 江流景环顾四周,都是一类人将她围在中心,其余人为避免牵扯,绕着她这边走,暗道不妙,眉心不觉皱在一起。 她看向领头男子,这不是街角欺负乞儿那人,尖嘴猴腮,心中吐槽:果然人不行穿再好的衣服都没办法遮盖,能把月白素雅衣袍穿出猥琐感也是厉害。 看着她表情变化,周遭人发出嬉笑,江流景眉眼更是无法放开。 “若无事,还请让开。”江流景拿出县丞之女的气势,想要喝退他们,哪曾想他们更是激动了。 “江小姐之貌,宛若天人。” “确是,哪怕看我一眼都是神魂颠倒啊。” “哈哈哈。” 他们离她已不足两步远,想抬脚离开,但她现在依靠着旁边的柱子才站稳,更别说行走了。 江流景欲要开口道他们无礼,却被抢先说出。 “江小姐可是要说我们冒犯你了。”领头男子吹着口哨,歪头挑眉从她左侧边人群环看过去。 “江小姐未必这么觉得,宴席上与那梅家公子……嗯。” “哈哈哈。” “你们在胡说什么?”江流景防备着他们过来,眉头紧锁,只觉得他们在胡搅蛮缠。 “这扶苏可是无人不知,您江小姐与梅家大公子可是有了肌肤之亲,之后还共处一室呐。” “哦嚯嚯。” “我与梅公子不过一面之缘,有幸得他相救,简直信口雌黄。”江流景拂开欲伸向她的手转头瞪那人一眼,手下使劲抓着柱子,让自己挺直站着。 “现在那大公子可还在江府住着,谁人不知啊。” “既然江小姐说了一面之缘的梅公子都能与小姐有肌肤之亲,那我们是否可以一亲芳泽?” 领头男子带着其他人向她靠近,她忙向周围看去,每个人都视若无睹,青鸾也不知为何迟迟未回。 “你们敢,我哥哥可是在外边候着。” 虽然她可以当成被狗啃了两口,但是大庭广众下,江流景的名声可就废了。 心中焦急,若知如此,就应当让江行舟一同下来。 “多谢江小姐提醒,我们会抓紧时间的。” 江流景后退一步,他们前进一步,如果她不是不会脏话,她已经口吐莲花了。 她观察周围哪边利于她逃开,只有右后侧没有人围住,但有花盆拦着,以她现在的情况跳是跳不过去的,但是可以扑过去,也正好扑到大门口,江行舟也能注意到,就是会摔得有点惨。 人已经行至眼前,没办法了,她咬牙扑了出去。 “嘶。” 江流景没能扑到地上,中途被人拦截,用手臂横着扶住了她,她怕扑不到大门将剩下的劲儿都用上了,可能也因此导致拦住她的人吃痛出声。 就是这个姿势有点熟悉。 “梅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碰巧。” 只是,这时无论谁来都可以,偏偏来的是梅归帆。 第16章 再次搭救 “既然是梅公子,那我们就先撤了。”林达即领头的月白裳男子恭维说道,本就细小的眼睛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缝,也是仍不死心地张开肥厚的嘴唇朝江流景喊道:“江小姐,有机会我们再聚。” 江流景手中一紧,克制住自己转身给人一拳的想法。 “你是林家药铺的公子?” 她没想到梅归帆会出声,侧头看他,收回的手背在身后,脸上打了一层光晕。 “是的,梅公子,前些日子运送药材时我还与您见过。” 听到梅归帆的问话,林达忙不迭地躬身回复,脸上堆满笑容。 “往后梅家不再从林家药铺采购药材。” “您不能这样做,我可是哪里得罪了您。” “碍眼。” 似是察觉到江流景的视线,梅归帆皱眉转头看她。 江流景连忙转头,一下子没站稳。 “小姐?”青鸾从店铺后方跑出来,急忙扶着江流景,不知发生何事。 梅归帆看她们一眼,伸出的手收回,跨出店门,江流景和青鸾紧随其后。 “呸,真以为梅家了不起了,有县主的帮助,我迟早让你给我跪下舔鞋。”林达朝梅归帆离去的方向吐口水,阴狠地说道。 “你去哪了?” “小厮说糕点似坏了,让我同他去后厨拿份新的,手脚又慢,耽误不少时间。” 青鸾扶着江流景行走,掂了掂右手中糕点,对小厮的行为表达不满。 “你下次长点心眼,要是骗你进去然后迷晕卖掉怎么办?” 江流景目光从前面人的步伐上落到清澈看着她的青鸾脸上,吸口气慢慢道。 “你怎么这么好骗,你可知你小姐我差点被非礼了。” “什么?那小姐你没事吧?”青鸾停在原地,音量拔高,惹得走在前面的梅归帆回头看。 江流景赶紧上手捂住,对着梅归帆笑着点头表示没事,朝青鸾低声说:“我没事,但是你再吼大点声,你小姐的脸面就要没了。” 她放开手,指着青鸾,眼中警告,拍拍她继续往前走。 “便宜是不可能被占到的,就是差点摔成狗啃泥……” “伤哪了?” “诶诶,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差点,没摔,梅公子扶住我了。”江流景打下试图在她身上摸索伤处的手,又感慨地说道:“我与这家糕点铺是风水不合了,每次来都要摔。” “总是如此,青鸾你何时能长点心?” “什么?”江流景没听清她在小声嘀咕什么。 “我说,小姐到了。” “哦哦。” 怪怪的,她感觉不对劲。 江流景走在小梯上马车,眼角瞥见旁边云水蓝衣衫,抬头向其道:“这次也多谢梅公子。” “顺手而已。” 江流景见人没有离去的迹象,不确定的开口:“梅公子,可要捎你一程?” “最好不过。” 梅归帆果断掀袍准备跨上马车。 “马车内拥挤,若梅公子有需我可命人雇马车送梅公子。” 马车内的江行舟突然出声,从车窗与梅归帆对视。 “无事,我不介意。” “我体胖,梅公子上来恐不便。” “……” 哥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瞎话。 江流景看着僵持的氛围,她还站在马车边缘处,难道没有人注意到她吗? “哥哥,我买了绿豆糕,你看看今日的甜度是否合你口味?” 江流景俯身钻进马车,将绿豆糕献至江行舟眼前,倒把江行舟吓一跳。 “你怎知……” “之前用膳时,哥哥没怎么吃饭菜,桌边的绿豆糕碟子倒是清了。” 听到这个回答,江行舟脸上没有欣喜,反而闪过忧伤,低着头整理的江流景没看到,静坐着的青鸾却看清楚了。 “哥哥不能让梅公子上来吗?” “你为何帮他?” “他救过我。” “随你。” 梅归帆倚在马车边,听马车里的人交谈,忽然见车帘被掀起,一个脑袋从中探出,抬眸看去时上勾的嘴角顿住了。 “梅公子,快上来。” 只见江流景眉眼弯弯地唤他,流露出得逞的欢喜,笑容绽放在她脸上。 喊了一遭的江流景直接缩回马车中,也没管梅归帆是否听到,在马车里和江行舟争执着些什么。 反正当梅归帆进到马车时,江流景紧靠着江行舟坐在里边,青鸾坐在一边,另一边放着糕点,只余车门两边。 回到江府,江流景直接抬脚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梅公子。” 江行舟喊住正欲离去的梅归帆,手中拎着那一袋绿豆糕。 疲累,心累,身累,既然穿越为什么不能像穿越小说里一样,金手指开满,她怎么疯狂受伤的?还要损伤脑细胞想着靠向她那些人的目的,她又斗不过这些从小长在阴谋诡计里的人,还好不是穿到宫里,不然活不过一集。 江流景仰面躺在床上,向上摊开五指,又把它放下。 之前她都没注意到,这身子白,却是病态的白,接二连三的祸事,再来几遭身子挺不住吧。这次落水昏迷近一个月,醒来手脚无力,应当活不长,幸还是不幸。 脑中突然浮现今日见到的街上情景,心中突起想法,坐起身喊道:“青鸾。” “我在,小姐怎么了?” “快来。” 江流景把桌子上堆着的东西清走,让青鸾坐下,笔墨放在手边。 “帮我写封信。” “当真?小姐曾嫌弃我的字迹丑陋,罚我抄书。” “别多话,我念,你写。” 江流景摆正青鸾的头,避开好奇的双眼,让她专心书写。 “小姐。” 青鸾写完晾干后递给江流景,她匆匆看两眼,摸了摸墨迹干了就让她装起来吩咐人送至林素影。 “完事,等回复就行。” “万一林小姐不答应呢?” “不答应就不答应。”她自会另想办法。 江流景闭上眼,准备入睡。 青鸾异样地看着江流景,神色不明。 近些天她心中总觉得怪异,小姐变了,变得不像小姐了,失忆会导致不认字吗? 睡意上头的江流景感受到目光,抬起眼皮朝目光看去,看到呆愣的青鸾,催促她快些回去睡觉。 青鸾走上前细看一会,替她掖好被子,关上屋门离开。 扶苏的天气向来稳定,近段时间却像被惹急了般,一天可见四种天象,变化无常。 如同今日,清早金黄的太阳还挂在天边展示风采,顷刻,云潮翻涌,吞噬光亮,雨水在屋檐上敲出战鼓气势。 “小姐,你在看什么?” 江流景坐在窗边盯着外边看,青鸾探头顺着她的 目光看去,轻声问。 “你说,若要感谢救你一命的人,你会做什么?” “送他吃的,不过小姐,梅公子应尝过见过你我未曾知晓的东西。” “也就是送礼也不行。” “切记不可私自赠送与小姐密切之物。” “那不谢了,也不行啊!”江流景下巴捶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过度,磕得下巴生疼。 “要不问问白鸾?” “算了,记着人情吧。”江流景声音闷着从胳膊间传出,下雨天心情也变得不好了。 第17章 冲突 “小姐,老爷喊您去中院。” “是江管事。” “父亲寻我何事?” “老奴不知。” 江流景简单收拾便出门,走至江德身旁。 “雨天冷,拿件外袍给小姐披上。”江德对着还在屋内的青鸾嘱咐道,朝江流景温厚地笑了笑。 依次穿过竹林、梨花林,看到点起烛火的中院。 “老爷在书房里等着小姐。”江德带她们行至左侧书房,说完转身离开,留她们在原地两两对视。 江流景看着青鸾,用嘴型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青鸾做出敲门动作。 江流景小心翼翼地敲击房门,第一下力气太轻没敲响,后面几下加重力气才发出轻微的声音。 “父亲。” “进。” 江董明厚重的嗓音传出来,青鸾打开门推她进去,紧接着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江流景看着还在书桌前写东西的江董明,双手交错地放在眼前,苦恼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声提醒一下。 “坐吧。” 江董明从书案后走出,坐到榻上,手指弯曲敲击炕几另一侧。 江流景闻言坐下,父女动作一致目光看向前方端起茶杯抿口茶。 “街上谣言想必你也听说了,有何想法?” “如实说即可。”见她迟迟不说话,江董明低头啜饮一口茶,缓缓道。 “没想法。”江流景垂头回道。 她甚至都没放心上。 “昨日之事,你该反省。”江董明一改温和脸色,声音低沉。 “反省?”江流景不解。 “你不应出府,更不应孤身一人,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可知今日流言更甚。” 什么? “若非出府,又怎会牵连梅公子?”江董明脸色不变,声音轻而敲在她心上。 “父亲,我因何要反省,若您因我私下与林小姐交易一事谴责,我无话可说,可因他人行为而谴于我身,我不认。” 江董明黝黑的眼珠直盯着她,江流景心生退意,咽了口水,手指僵直继续说道。 “我比父亲哥哥想象中更为坚强,在某些方面或能助力。” “……” 江董明舒畅一笑,说道:“长大了。” “嗯?” 很奇怪。 江流景看着江董明的笑。 虽然是在笑,周身却透出一股莫名的忧伤。 江流景瞧了瞧屋中光影,回看江董明那股忧伤却又消失了,她只当是光影造成的错觉。 “也好,便告于你知……” 约半刻钟,屋内突然爆发一阵吵闹声。 青鸾走至门前,不敢推门进去,只得在门前徘徊。 江德听到响动,也朝着书房这边来。 “于您心中,女儿甚至比不过一个他家公子的名声。”江流景大力甩开房门,压抑着怒气。 “江流景。”江董明重拍桌面,桌子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响。 青鸾和江德两人退居一旁低头,不敢上前。 江流景将姿态放低,语气却是不卑不亢,“流景可是说错了?” “目无尊长”,江董明将手边茶杯丢向她脚边,大声道:“江德,送小姐去祠堂跪着,今日便在那好生反省。” “此事就不劳烦江管事了,我自会前去。” 江流景看了一眼茶杯碎片,转身快步离开,廊中积水飞溅。 只是脚步突然一顿。 “咳,青鸾,带路!” 中院这边,特别靠近江父这边,她只远远望过,祠堂往哪走还真不知道。 书房门被大敞开,江董明已经坐下喝茶,沉重地看着江流景离去,仿佛在怀念着什么。 江德吩咐小厮收拾地上的碎片,待房中其余人离去,他走近江董明。 “夫人兴许在怪罪我了,百年之后该如何面对夫人?” 另一侧的茶杯吸住了江董明的目光,茶杯仅剩见底只剩些茶渣,还有些茶渣粘在杯沿。 向来都是只喝半杯,道茶渣入口有损滋味。 “夫人都明白的。” 夫人只怕不愿再见我…… “景儿……”,江董明似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疲累开口:“你且拿火盆去祠堂,明日寻个名头,放她出来。” “明白。” 江德走出,带上书房门,心下想。 望扶苏事情早些了结,老爷能安心,小姐也能无忧。 “姐姐。” 江流景在前去西边的祠堂偶遇住在东边院子的江令仪,此时还下着暴雨,来人半身湿透。 “有什么事情吗?我急着离开。”江流景递过腰间帕子,不欲停留,抬脚就走。 “无事,姐姐可安好。” “好,没事我就先走了。”江流景转身后似又想起什么,转头吩咐:“春荷,顾好二小姐,回屋后喝点避寒的,你也不要忘了。” “是。” 说完江流景就随着青鸾快步离去。 “二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嗯,啊嚏。”江令仪从腰间摸出自己的手帕,将江流景的那条放入怀中藏着。 江流景回头看时,发现她们并没有向中院走去,反而原路返回。 江府的祠堂,除了门口一侧,其余三侧放满木制牌位,行列摆放整齐,正中放着三个蒲团,中间一个比之其他的更为凹陷。 江流景跪在靠右侧窗户的蒲团,暴雨迎来了它的假期,不再不依不饶地拍打窗户。 这是一场很大的局。 一时没注意,话有些说大了。 江流景震惊久久不散,脑子不断闪过多种可能。 对于从未经历如此事情的她来说,投身入局,就是一场豪赌,不知前路,筹码是江府众人对她的感情。 如果身份暴露,那就是死路一条。 后知后觉,恐惧涌上心头。 可能是之前梦一场,有恐惧情绪她却不害怕去做。 谁又能证明这不是梦呢? “小姐,江管事送来了火盆、裘服。” 临近孟冬,风顺着青鸾打开的房门吹进,有些微凉,裘服正好披上挡风。 青鸾手碰到江流景颈侧时,她瑟缩了一下,瞧见青鸾穿着有些单薄,说道: “你要不先回院吧,手好凉。” 青鸾又将火盆端到江流景身旁,保证火星刚好不会溅到她,摇头拒绝,“旁边有小屋,炭火足。” “若不是不允,我便陪着小姐一同跪着。” “ 上次秦韦……秦世子来我院里的那回,公子后续如何罚你们的,也同我一般?” 江流景双手撑着,挪动双脚。 跪得有点麻了。 “只罚了月银,其他处罚江管事并未提及。” 青鸾忽然转头查看四周,又前去把门关上,对着江流景说:“小姐 ,现下无人,可以栖身之地休息一会 。” “不要做掩耳盗铃之事。”江流景拍掉拉她起来的手,继续劝说:“我不放心白鸾 ,你还是回去,明日再过来。” “不去,春丽自会照顾白鸾,她嫌我烦。” “去,听话,你也生病了谁来照顾体弱多病的你家小姐。” 江流景又挪动双腿,拉紧裘服。 “好~” 青鸾拖着语气回答,往火盆里加碳后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关门的声音略大。 “煮点姜汤喝。” 来时伞净往她身上倾了,自己倒是淋了个透。 “知道了。” 门后幽幽传来青鸾的声音。 还真是个小孩,如果是现代,就是个高中生。 不过这个身体…… “不舒服。” 江流景嘟囔着抱怨,原本挺直的后背也松垮下来,这会青鸾离开,雨的假期也结束了,造成的声响和昏暗且布满牌位的屋内。 恐怖片高发的地方。 第18章 见鬼 江流景忙闭眼,不看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咯吱 窗户突发声音,江流景浑身一震,上下眼皮合得更紧了。 哒哒哒 屋内传来脚步声。 越来越近。 不一会,脚步声停在她身边,不再移动。 江流景虔诚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揪紧裙摆,眼睛严密地合着。 “妈妈。”她声音颤抖地小声喊。 “江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啊,梅公子?” 听着熟悉的声音,江流景挣扎着睁开了一条缝,被眼前放大的脸吓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梅归帆一身黑衣,背对着江家牌位,弯腰凑脸到江流景面前。 即便他长得很好看,还救过她,此时她还是很想上手。 揍他一顿。 手被吓得现在还在抖! “没事吧?”梅归帆看着气愤的人,忍住上挑的嘴角,朝她伸出友好的手。 “若你不出现。”江流景没理会伸过来的手,反正都摔下来了,她干脆席地坐着了。 “梅公子为何出现于此?”她板着脸,严肃问道。 梅归帆还是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下雨了。”他甩了甩衣袖,水滴甩到江流景脸上。 下雨了,就跑别人家祠堂?还是爬窗的! 江流景看他也不像要说实话的样子,也不欲追问。 “请梅公子注意动作,不要误及它人。”江流景一字一顿地说着,擦去水痕时脸上肉都被挤到一边,顺手将另一边的火盆挪到中间。 “江小姐这样说真让人伤心,就如此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抱歉,此前恩情,若公子有想要的物品,在我的能力所及,尽可提。” “当真?”梅归帆摊开双腿,让火盆烘干衣物,将蒲团推向江流景。 看着她较真的样子,梅归帆起了逗弄的心思。 “嫁于我。” “啊?” 江流景一副看变态的样子,拒绝了蒲团好意,坐在地上朝远离他的方向挪动半分。 梅归帆对于她出乎意料的反应,感到神奇。 不像是惊讶,更像是看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 “江小姐美貌实是惊为天人,这扶苏里无人不称赞、艳羡……况你我传闻,也不是不可。” “足下年方几何?” “束发之年,此次生辰将行冠礼。” 小屁孩,还想撩我? 江流景不愿与他胡扯,面对牌位,张口说道。 “玩笑就不必说了,若此时没有想法,就先行记着,此恩不忘。” 咕噜咕噜 正经不过一会,肚子就发出抗议了。 没吃晚饭就进来跪着,饿了也正常,只是有些丢脸。 为了祛除尴尬和寒意,她走去将梅归帆打开的窗户关上,假装无事发生,又跪回蒲团上。 “别跪了,要吃糕点吗?”梅归帆从怀中变戏法般掏出桂花糕,油纸甚至还干着。 江流景也不推辞,捻一块放入口中,甜得很。 跟长相倒是挺符合的,跟行为倒是不符了。 吃了两块,肚子里有东西不再饿得紧,她嫌腻就不吃了。 “多谢。” “不必言谢,江家先祖允我在此避雨,我这是应当。” 梅归帆含笑看着她,“至于恩情,还请江小姐记着,日后我来寻小姐要。” “嗯,不会忘,但请雨停后公子尽早离去,久待于此,对你我无异。” 江流景声音渐弱。 “成。” 梅归帆拍拍衣裳,外衫基本干了,看了眼垂头半闭眼睛的江流景,脱掉外衫。 “江小姐是为何跪在这呢?”眼神跟着江流景点头的频率上下移动,话语中满是笑意。 “家丑……”不可外扬 江流景话语中断,整个人朝前倒去,还好梅归帆盯着她,不然半个身子就栽进火盆里了。 如此,江流景还是没醒。 呼出的热气打在梅归帆脖颈,让他不得不往一旁侧。 趴在他身上,毫无戒备地睡着,他挪动的多番动作都没能惊醒她。 梅归帆站起身看着随意睡着的江流景,神色隐在烛火中。 “早。” 江流景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眼前有人,下意识认为是自己床上的娃娃,自然打招呼,又将眼睛闭上,往前蹭了蹭。 只是 人? 不是熊娃娃? 她猛地睁眼,看到带着青黑盛着笑意的双眼。 朝旁边一滚,低头看着束缚自己的衣裳,从里边挣扎出来,觉得太冷,又披上裘服,将明显不是她的衣服丢给对面人。 “早啊,江小姐。”梅归帆接过衣服,嗓音沙哑,语气上挑,让江流景有些脸热。 “你为何还在此?” 不自在,超不自在! 睡就算了,怎么能滚到别人怀里的? “都怪江小姐。”梅归帆揉着僵硬的肩部和手,语气幽怨。 “我?” “本想离去,可江小姐一直喊冷,现下江小姐翻脸倒打我了。” “你可以喊人。” “江小姐莫忘了你还在受罚?” “……” 梅归帆朝门方向看了一眼,前倾将手背放在她额头,敛去笑意说:“发热了。” “嗯?” 江流景低头自己试了一下,没有感觉,房门推动的声音吸引她朝那边看,再回头找梅归帆时,人已经不在了。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青鸾跑进来,仍是用手试探她额头温度。 江流景仰头看她,难怪刚才脸有热意,且晕乎乎的,还以为是窘迫的并发症。 “要立即回去。” 青鸾拉着她起身,江流景有些抗拒,说道:“父亲怎么说?” “是老爷让江管事放你回院,只是我半路遇见,就交由我了,小姐你快些,不能耽搁!” 听完江流景就由着她抬回去了。 心中懊恼,她昨日最多湿了裙角,湿透了的都没发热,她倒是先倒下了,这副身体也太弱了。 回房后,江流景对着床上她曾精心卷起,被安放在里侧的被子玩偶,心里涌上羞愧,拆掉后才躺上去。 戒掉! 搂着个小屁孩睡觉,还被嘲笑了。 她扯着被子生闷气。 青鸾看得莫名。 明知道假的,但江流景才不敢反驳怒气冲冲的林尤,一不小心就又获得和上回一样苦得发呕的药了。 青鸾去煎药时,还不让她从锦被中出来,导致现在她很无聊,房中仅她一人,也睡不着。 想念手机,想看剧! “小姐。” “白鸾!” 听到如山泉清冽的声音时,江流景眼睛明亮地看向来人。 白鸾又穿回了她那标志性的白衣,终于不是碍眼的黑衣了。 “都好了吗?” 江流景用手示意她转几圈,白鸾顺她意动作,已经可以自如行动,唯后背动作不太顺畅。 她这才放下心来,让白鸾坐到她身边。 “小姐怎么又发热了?” “身子太弱了,吹点风都不行。” 沉默一会,江流景回想起昨日之事,她自己的种种行为,探究地看向安静陪着她的白鸾。 “白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19章 坦白身份 “何事?” 白鸾侧坐面对着她,脸上神情并无变化。 “先前杏奶糕时便已察觉到不对劲,在昏迷清醒后就更确认了。” 江流景看着她微动的眼眸,压下不安,继续说道:“你可能以为自己将情绪藏得很好,你不知道我一直能看到……你眼里的悲伤,伤也是因为此吧,疼吗?” 借身上的疼痛麻木自己。 “不疼。” “也是,怎么会比得过心里的,哪怕一模一样的人站在眼前,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没办法找到。” 就像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明明之前都不愿回家,嫌他们烦。 “……会不会怪我占据了她的身体?”说着说着声音开始变得沙哑,哭腔冒出。 她不想哭的,情绪上来压不住。 “不,知晓时缘何不问,就怕如同今者一般,怕你愧疚、悲痛,怕你身处异地想起亲人,却无处可寻,不如装不知。”白鸾神情认真 ,虽仍有着伤痛,却像被时间消化了不少,现下眼睛里更多是对她的心疼。 “这也非你所愿,我怎会怪你。” 不单我,老爷、少爷以及青鸾他们都不会责怪你。 “你怎么这么好啊!”江流景张嘴嚎出来,也不压着情绪了。 而她这样放声大哭,倒是让白鸾安心,不像昏迷时那样压抑、绝望,不断流泪,哭喊着对不起、回家、叭、吗。 那个晚上,散去云雾后,银白光亮的玉盘遥挂天边,月光倾泄进屋,满屋亮堂,偏偏缺了床前那一块。 相比她们,更绝望的是她吧。 “我说不清,现在我是什么想法,开心?不太像,如释重负,但……”不知为何,还是很伤心。 “总之,很感谢你。” 江流景快速眨几下眼睛,粗鲁地擦去脸上的眼泪。 “亦谢你。” “嗯嗯。”江流景快速上前用力抱她一下又放开,自下而上地看她,“你想不想知道我之前所在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想。” 江流景带着泪花朝她欢快地笑道:“好!” “我来自一个,可能是这里千百年后的世界,那里有着数百种数不尽的这里没见过的东西,甚至材料现在都没有。就比如送信,在这还是依靠人或者动物来送,若是远的话,时间会长达一个月吧。” 江流景兴致冲冲地讲着,时不时用手比划着。 白鸾盯着她的动作,刚哭过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在我们那,距离是可以忽视的东西,想要见到的人当下就能见到,就靠一个小方盒……” “小姐?” 白鸾扶起说着话却低下头,变得沉默的人,眼底又开始蓄起泪水。 “我好想爸妈,好想他们,呜呜呜。” 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江流景双手一齐擦拭,仍是有泪珠滴落在床上。 白鸾不知爸妈是何人,想来也是如小姐于她一般重要 。 她没有犹豫地拥江流景入怀,两人都从中找到安慰。 江流景埋在肩膀,放肆大哭。 等到哭累了,也可能是生病原因,她就这么睡过去了。 “不管如何,你都是我们的小姐,万不可再伤心了 。” 白鸾拿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泪鼻涕,声线变得温和,轻声说道。 床上人翻动身子,面朝里边,眼角的眼泪不断冒出。 门外,青鸾端着变冷的汤药,有水珠不断滴在汤面。 她终于知道少爷他们为什么都那么奇怪,原来,原来小姐早就不在了。 房门打开,白鸾从里边走出来,像是早就知道她在一样,握着她的手腕,带她离去。 “不要让小姐听到。” 她轻声对青鸾说,手下用力几分握着,“不要哭了,本来够丑的了。” “小姐她是真的……” “嗯”,白鸾转身看她,“你不能怨她。” “我不会,”青鸾承诺,抬手捂住胸口道:“姐,胸口痛。” 白鸾闭眼伸手抱住她。 “老爷少爷都知晓了?” “嗯。” “她是不是不安?” “嗯。” 青鸾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热一下汤药。” “好。” 而白鸾的情绪也在外溢,匆匆离去。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秦楚悦将手中书信甩到对面人脸上,划出一条红痕。 “一件小事都办不好。” “县主,林达差人问,何时让林家加入商路。”传信人颤抖跪着,不敢抬头看她。 “哈哈哈,胆子挺大。” 秦楚悦捏着他的脸,在划出痕迹的地方大力用指甲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 “好啊,告知他,取他一物,林家便得入王府商路。” 她捏着他脸转过去,将耳朵拉近她的嘴边,神情扭曲地说了一物,说完将人甩出去。 既然事情办不成,留着也没什么用。 在这个间隙中,她想到一个好法子,哼着歌整理自己,抬脚往瑞王院落去。 江流景这一觉睡了许久,等她清醒,窗外已经黑了,侧抱着被子躺在床上思考。 “原是一直都有此习惯啊。” 江流景翻身坐起,又是熟悉的脸庞,下意识看向被打开的窗户,闭眼又睁开,看向眼前人,尽量温和地说道:“梅公子是有什么独特喜好吗?” “来看看你。”梅归帆笑着拿手背靠近她的额头。 江流景瞥见他动作时往旁边避开,但还是让他得逞了。 “退热了。”梅归帆自然而然的往她床上坐。 江流景一把拉过被子,伸脚一踹,道:“无规无矩。” 梅归帆被踹得踉跄,一下子坐到地下。 “公子还是快些离开。”江流景对于梅归帆,是真的束手无措,换成他人,她早已喊人赶走。 “不行。” “为何?” “你,”梅归帆指了指她,又揉了揉臀部,“踹我!” “……” 江流景巡视周围,看是否有什么趁手的物品砸死他。 两相对峙,梅归帆倔强地要坐到她床上,江流景不如他意,他敢上前就踹。 互相戒备,江流景心下生烦,不再顾及,大声喊道:“白鸾……” 梅归帆快速上前捂住,不让她喊。 “归帆知错,别喊。” 梅归帆回忆起那天江流景回府后,江行舟喊住他说的一番话。 江行舟站在原地,朝他拱手先行致歉,抬起身没什么神情不轻不重地说道:“小景,不会成为任何权势斗争之物,江府不允。” 若被知晓,恐无法再轻易接近。 当真? 江流景眼神询问。 “错了错了,小姐心善,勿要计较。”梅归帆真切地点头,充分表示自己的态度。 江流景示意他放开,自己不喊了。 “不喊了?” 江流景点点头。 “不可作小人。” 梅归帆缓缓放开,盯着她的动作,忽然伸手一捞,没捞住。 江流景迅速后退,并大喊:“青鸾,白鸾,抓贼啊!” 她就是小人,逃去吧。 江流景洋洋得意地看着他。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梅归帆留下一句匆匆离去。 “江小姐,来日方长。” 青鸾急冲冲地推开房门,气喘吁吁跑至她床前,白鸾则是先去查看窗户。 “贼在哪?”青鸾吐出的热气直喷她的面门。 “梦里,做噩梦了。”江流景笑盈盈地看着她俩,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你可吓死我们了,药还在炉上煨着。”青鸾后怕地拍着胸脯,等着白鸾走近,三个人短暂地拥抱了一会。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拥抱。” “嗯。” 其中意思不用多言,她们都懂。 “我这身子,稍不注意就得患病……”江流景看向受伤严重,此时却比她活动顺畅的白鸾,开口问道:“可有法子?” “锻体,可改善。” “好,明日始,你就带着我去锻体。” 不然就这一步三喘,不用瑞王来害她,很自然的自己就嘎掉了,更遑论要做些什么。 江流景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番,“还是过几日吧,先休息一阵。” “小姐,你骨头大抵都是散的,已经是天天躺着,还要休息吗?”青鸾对于她的言语表达不解。 江流景脸上挂不住,低声怒喝:“闭嘴,话多。” “白鸾~”可怜兮兮地转向白鸾。 “待小姐风寒散去再议。”白鸾做出合理的决定,不偏于任何人。 她也认同小姐应当尽早锻体,同时配上汤药调理,但这需与林大夫商谈。 她不想再失去一位小姐了。 “成,还有青鸾,药要洒出来了吧。” “啊,忘了。”青鸾眼睛放大,拎起衣摆急匆匆地跑出去,边跑边喊:“不行,熬很久了,洒不得,争气啊,二娃。” “噗嗤。”江流景没忍住,实在是青鸾姿态太搞笑了。 笑了一会,抬眸看向白鸾,眉间有些不安,担忧地问道:“青鸾没事吧。” 白鸾与青鸾在屋外的对话,她听到了。 “小姐无需担心。” “好……”江流景转念一想,问道:“锻体后可如你一般?” “……”白鸾不作回答,只是看着她。 “明白了。”江流景举手挡住白鸾,自取其辱了。 “有人曾来过。”白鸾虽是在问她,却是已经肯定先前屋内有人,江流景只得如实回答。 “梅归帆,不必在意。” 她不去猜想梅归帆有何谋划,多次闯进她的眼前,刻意地肢体接触,因为先前,她更倾向于他是善。 白鸾没回答她,询问她是否要起身用膳。 现在还在为自己谋划感到绝棒的江流景,日后将会为自己说出的话感到非常懊恼,质问自己究竟为何会提出如此荒谬的想法。 毕竟曾经是连800米都跑不下去的人,而此时只会比往昔更差。 第20章 王府提亲 “小姐,小姐,王府来人提亲了,我们也前去看看。”青鸾冲到江流景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凑得太近,粗气都喘在江流景脸上。 她嫌弃地推开,看着帮自己簪发的白鸾,悠悠地道:“不去!” 没力气,她现在只想躺着,白鸾说这只是初步,适应后再正式锻体。 现在后悔来得及吗? “小姐,去呀去呀。” “提亲的不是我,也不是向我提亲,不去!”江流景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对白鸾的手艺表示满意。 终于不用顶着别人怜悯地目光出门了。 一根簪子盘起头发,素雅好看,可就是太素了,加上流言,她真成了备受江家欺负的小可怜了。 “小姐。”青鸾慢节奏地拉扯垂在凳子旁的衣袖,做出可怜状。 江流景觉得自己真的就只吃这一类了,心想:这才是小可怜吧,尽管是装的。 “行,就去看看。” 江流景看向那边整理梳洗后用具的白鸾,一副不欲参与的样子,反正已经梳洗好了,说道:“走吧。” 青鸾脚步轻快,带着她朝中院走去,江流景不禁染上八卦心。 于是乎,两人的脚步越来越快。 “赵先生可是拿错聘书。” 江流景预想中的是喜气连连的中院,在她到达的时候,喜悦是争先恐后地向她扑来,而不是只有来人欢悦,江府众人一脸凝重。 听到脚步声,众人回头看发现是她,更加凝重。 “此为王爷所定。”赵端客气笑着回答,姿态放松。 “这聘书江府不能接,请先生告知王爷。”江董明从堂后走出,直至坐下才看向坐于下位的赵端,抬手示意江令仪将聘书返还。 “县丞大人,江府的东西,小人不敢收。”赵端端着茶杯向后靠坐,并不准备接过去。 堂中一时沉寂,江董明神色不变稳坐中堂,手指缓慢敲击桌面。 江行舟惯常展开的锦扇如今收紧在掌中,江令仪更是将怒气呈现在脸上。 江流景和青鸾不明所以,在门廊外沉默站着,试图消去存在感,心中共同都有些后悔前来。 江流景心想:我为什么总是面对这种情境,我就不适合出门,任何一个门! “世子亦知?” 在赵端几乎喝完一杯茶时,江令仪说道。 “二小姐说笑了,此为王府与江府联姻。”赵端不正面回答她,而其中意思很明了。 知也罢,不知也罢,仅能有的就是婚书上另一个名字。 江令仪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想法,她很生气,除去因为王府对她重视的人下手外,还有一股莫名地愤怒。 “先前所定,怎可随意更改。” “可有问名?” “……” “王府素来相中者,皆江大小姐也。”赵端突然起身朝江流景方向一拜,又朝主座上的江董明说道:“小人耽搁甚久,先行告辞。” 江流景还在思考他这话是何意思,赵端路过她身边时,停了一瞬,对她轻声说了句话,让她皱起眉头,目光追随他离去。 “小景。” “嗯,怎么了。”江流景顺从地跟着江行舟进去坐下,江令仪不知何时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江行舟只得走去对面,她犹豫着开口:“今日不是下聘提亲,为何会提及我?又为何……”氛围如此沉重。 “父亲。” 江流景想起江董明还在堂中,起身问候,江董明过了片刻才回应。 “赵端对你说了什么?”江行舟出口询问。 江流景细想,赵端停留不过一瞬,她与他的眼神对上,话语带着笑意,寒意却涌上来。 “恭喜江小姐脱离昏迷。” 听到江流景的描述,江行舟与江董明对视一眼,江令仪得意的小模样也收起来了。 他们都想错了,瑞王从未想要放过江流景,换了种让江府所有人更难以接受的方式。 “不能应!”江令仪眼睛坚定地望向江董明,期待着他和她想法相同。 “……” 江董明没有应她,她转头看向江行舟,一样的沉默。 斟酌,两难…… 都想不顾一切 只是 惯常筹谋的脑子就像泥沼,摆于面前的事情,能很顺利地剖析利弊,无法从其中挣扎出 与之对比的是被情感灌注的江令仪,毫无顾忌站在江流景那边。 “我不许。” “任由王府换人就换人,如儿戏一般,如此忍气吞声,秦实甫也不会多信任一分,这门亲事绝不能应允。” 江令仪站到江流景面前,面对着江家父子,控制着发抖的身子。 “令仪!”江行舟警告她,继而声音放轻,“小景。” 江流景突然听到喊自己,从江令仪身后探出头,疑惑看向他。 “你做主。” “父亲做主便可。” “你不能应!”江令仪拉住江流景,恼她随意应允,出言反对。 “你可知此话一出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江流景面对江董明的提问,摇头又点头,知道会不好走,不知道会有多不好走。 但,无知无畏。 “嫁去王府,但又不是真嫁不是吗?” “你的名声呢,若计划失败了呢,姐姐不能如此轻易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至少……多想一想。” “想了,没想明白,其实往前走就好了,除去我可还有更适宜的人选让瑞王更换,令仪可是担心我。” “可是……”秦韦怎会答应。 她早已看出来,或因瑞王多番的针对,江家人对她,不对江流景总是格外的担忧,实际危险性并不高的事情,可以幻想成令她殒命的东西。 江流景心想。 “舟儿,顾好你妹妹。”江董明放下杯子敲响杯垫的声音,算是将此事落定。 “明白。”江行舟回道。 “父亲!”江令仪气愤地跺脚,都不站在她这边,想离开,又不舍得。 “别生气,要不要吃绿豆糕?”江流景拿起绿豆糕凑近至她嘴边。 她抿着嘴表示自己还在生气,江流景又开口:“你要是因为这件小事拒绝我的话,以后就不要来见我了。” 江令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生气地咬过去,故意咬到她手指,含着糕点口齿不清地道:“这不是小事!” “好好好,不是小事,是大事。” 第21章 对策 江董明看着她们这样相处,心中不禁温和起来,对于刚才事情引起的烦恼被消去不少。 “景儿,接下来我们说的你要认真听。” 遣走下人后,江董明和江行舟轮番给江流景说了更详细的筹划,比上次江父在书房同她所说详细不少,而其实她也只能勉强将与自己有关的部分捋清楚。 整个计划很复杂,但是她参与的部分很简单。 要做的就是待嫁,配合计划进行。 而父亲他们需要趁着婚礼准备繁琐,城中混乱,确定最重要的藏兵地,同时捉住瑞王。 江董明被贬至扶苏四年,四年未果,仅查出瑞王有一秘密之地,里面存有藏兵点和谋逆名单,虽已知晓地点,但防守严密,无法轻易进去,此次婚礼是最佳时机。 江流景不明白,瑞王看着不像那种心机深沉、谨慎的人,而且真的有需要埋伏四年还无法抓住的人吗? 她又想到现代的卧底,他们不仅要抓住犯人,还要阻止流通和截断道路,杜绝后患。 想来,这些人真的牺牲了很多。 “江小姐,留步。” 江流景在回院的路上巧遇卧在石头上浅眠的梅归帆,本想放轻脚步离去,没想他转醒并喊住她。 “梅公子有话要……呃。”青鸾突然上来拦在他们中间,江流景猝不及防被挡得后退一步。 她轻声询问,“怎么了?” 青鸾只摇头,不说话。 “同江小姐告别,明日我将启程离开扶苏。”梅归帆揉了揉阵痛的额角,看着青鸾的态度,让他想起那天兴起留在窗后听闲话,结果被狠狠地用窗户打了一拳。 “祝梅公子路途顺利。” “仅此而已,不应该宴请一顿当送别吗?” “如今不方便,若梅公子有需求,俾可告知公子。”青鸾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替江流景挡回邀约。 这也不过是白鸾教她的,白鸾说,小姐生活的地方和我们很不一样,要更谨慎。 “也是,未来世子夫人,我不过一介商贾如何高攀。”梅归帆自嘲地笑,低眸摇头。 “公子不必介怀此事,你于我有恩,流景早已私自将你列入朋友一列。”其实是顽劣的弟弟一列,还非常闹心的那种。 “好,依你所言,归帆便也值了。”梅归帆从石头上跳下,想要靠近江流景,但青鸾分毫不让。 白鸾也说,不能让梅归帆过于接近小姐。 “青鸾,不可无礼。”江流景小声谴责她,后又哦对着梅归帆说:“他日再聚,必请公子吃上天下尤珍之物。” “一言为定,走了。”转身笑着的神情转为淡漠,一步步跨出江流景的视线。 “你怎变得如此无礼?”江流景边走边数落着身旁的青鸾。 “没有。” “你有,再怎么也不能落人面子,现下还好,若回皇城,万不可如此作为!” “小姐你怎么变得跟白鸾一样……” “别言其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青鸾也不知进去了没有,敷衍回她一句。 “你啊,还想不想吃鱼了?” 行至院子,看见湖想起她们多天已经没有钓鱼,但是湖里的鱼也没有增加。 “想,可是公子近日不得闲,湖里的鱼还不能吃。”青鸾朝湖里看了一眼说道。 “为何?” “湖里没鱼时公子会命人去采购,现下湖里的都是小鱼,不好吃。” “那你也可购买补入。” “不行,不知公子从何买的,而且得知此事,还是我起夜时无意间看见公子命人搬鱼倒入湖中呢,公子这时应当认为没人知晓。” 这算不算闷骚。江流景心想。 江流景和青鸾就着湖边石头坐,看着湖里的鱼儿游动,不时说些玩笑话,待到白鸾唤她们用膳才进屋里。 席间江流景和白鸾说起王府向她提亲一事,起初白鸾甚是反对,一度要前去找江行舟替她拒绝,在她多次拉住并解释后,算是淡定下来,但也约定了,今后无她陪伴不得出门。 她有点像被家长严加看管的小朋友。 白鸾还同她分析时局,瑞王必定已经察觉老爷的谋划,但是他还是让老爷参与进去,他想做什么现在无法猜测,这场婚事 ,对于他们是破局处,对于王府未必不是。 若被瑞王寻到理由,他便会发兵直往皇城,而关键的藏匿兵马之地还未找出,万不能出错。 这个理由,极大可能与她相关。 江流景将筷子一放,神色坚定说:“白鸾,以后你不能离开我,不然我肯定会被骗。”又嫌弃地看了眼埋头专注吃饭的青鸾。 “会的。”白鸾轻声说。 “我也会。”青鸾抬起头,乐呵着说,嘴角沾着饭粒。 会什么会,听到说什么了吗? 江流景无奈地看向她。 身子虽然年幼,心智已经二十三岁整了,哪怕如此,温室长出的花比不过这些坚韧从石缝里长出的。 尽我所能不添麻烦。 “这是?”江流景拿起书桌上的书信,询问道。 “林小姐书信。” “哦。”刚欲打开,她又想起一事,不太好意思地说:“你们还得教我认字写字。” 来人在石径上疾行,走向深处的房屋。 “世子,王爷未曾见,赵先生让属下转告,世子只需做好分内之事。” “也好,那就不必再顾忌。”秦韦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重重砸下酒壶,散落四方。 “卫清,备马。” “是。” 未到午时,处于市集中心的茶楼已经座无虚席了,听了一会,此间说书先生甚有本领,一个普通的妖爱上人类,人类反目,妖复仇的故事被说得津津有味,江流景带着帷帽坐于人群中,等候着下一个故事。 “嘶。” “不能抢食。” 江流景不爱吃花生,手又一直在剥,偶然放进嘴里两颗,其他的都均匀地分到两边盆子,白鸾吃得慢,青鸾急性子,吃完自己的就从白鸾盆里拿,这回整盆换过去,她实在看不下去,出手重拍。 啪 台上醒木一敲,台下随即安静,看向上方。 “话说这扶苏出一风流女子,引得两位公子争相吃醋,更有甚者上门抢人,差点逃离,被当家兄长给拦截,此等女子是何人?” 台下都在私语,做着自己的猜测,江流景一下成了八卦接收中心,听着身旁人说着哪家公子小姐私相授受的事情。 啪 “正是那江县丞之女,江流景!” 谁? “想必各位也曾听闻梅氏梅大公子与江府江小姐的风流韵事,可未曾知晓的是……” “江府二小姐中意之人瑞王之子秦世子,昨日竟与江大小姐订婚,各位是否感到出奇,其实这江小姐早就在中秋宴席上就与秦世子暗送秋波,均知这江小姐落水为梅公子所救,却不知这江小姐宴席中曾消失过,那是作甚去了。” “与那秦世子幽会去了。” 荒谬,简直不可置信!谁传出的谣言。 江流景想听八卦,她不想成为八卦被八卦。 “流景。” 听到有人唤她,时机正好,本来目光在台上的众人,开始在台下搜寻。 第22章 三皇子 “嘘嘘,小点声。”江流景上前拉林素影坐下,一起缩起肩膀。 现在她无比庆幸白鸾让她带着帷帽,早上本来嫌弃它不方便,现在喜欢得要紧。 “流景这是?”林素影跟着她的语气动作,用气声说话。 “成为八卦中心了。” “嗯?” “说书人说的是我的风流韵事。”江流景环顾一圈,发现没人发现他们,干脆错打错着,“一女侍二夫了。” 空口瞎话,茶楼怎么像村口集会,不过…… “恼了?” 林素影坐在白鸾座位上,吃着江流景剥好的花生米,眼睛弯弯地看她。 “不,挺好玩的,用些吃食再去?” 林素影笑看她,挥手呼喊:“小二。” 见青白鸾因她到来站候在江流景身后,唤她们坐下。 她们林家从不在乎这等礼数。 江流景手里拿着绿豆糕并肩与林素影走在街道上,慢步行走,不时查看周边小贩物品。 “哥哥可寻你了?” “林氏与王府牵扯过深,仅能保全林氏族人,商行大抵保不住咯。” “还好吧?” “我在林氏便在。” 江流景羡慕地看着她,自信好似充盈她的全身。 “真好。”江流景不自觉地嘟囔出声。 “是不是觉得姐姐很好,很喜欢姐姐。”林素影正经不过一会,又开始原形毕露,伸出双手往江流景抱过去。 江流景被惊得往前大跨步,闪开她,没想…… “抱歉。”不小心与反方向行人撞上,江流景低头向人道歉,不敢抬头,只因她将糕点糊人衣服上了。 “无事。”来人拍拍衣袖轻声说了句便离去,只是低头看她一瞬的眼神,意味深长。 听到声音,江流景感到些熟悉,想要抬头看清来人相貌,但被林素影惊人地动作发言引得回头。 “公子,接着。”林素影豪爽地从衣袖里拿出饱满的钱袋,往他身上丢去,接着说道:“为我妹妹赔给公子的银钱。” “多谢公子大人大量,我们有事便先走了。” 江流景拉着林素影赶紧逃离原地,这般丢钱更像是在侮辱对方,还好没动手。 白鸾路过他时,与之对上眼神,暗含警告之意。 功夫不错。 他想。 “你的动作,无礼!” “怎么还替别人打抱不平,我可没他无礼。”林素影这回看准时机没等江流景让开,紧抱住往前走。 “你先放开。” 江流景虽想反驳,却有另一紧迫事,有绵软物品在她肩膀下方蹭着,稍加思考后脸上泛红,感觉自己要冒热气了。 何况她鲜少与人靠得这么近。 “不放。” 林素影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在她耳边轻笑着,红色直接升到耳朵上。 林素影虽然五官不算出众美艳,但是身材火辣,天气转冷,层层衣物都挡不住傲人的身材,与她对比,江流景就是那平川。 据林素影所说,现下离要去的地方不远,她就忍着了。 “到了。” “啊?” 江流景顺着林素影手指方向看去,破烂两个大字挂在屋顶。 “到了,这可是我命人寻了多处才找到的好地方,可别小看了。” “地方虽然破了些,但你雇佣的是乞儿、无家可居之人,华贵人家生意做不了,你又不谋取高利,市集中心也不值得,这里人流不少,不至于亏本也不引人,最为适宜了,你可别嫌弃。” “嗯。” 江流景懦懦地回道,心想:我本来也不懂经商之道啊,要不然也不至于找她帮忙。 “铺子已经盘下来了,整修人手也已招好,不过布匹,我也得谋利对吧,让利三成,若可今日便签。” “可以,银钱我也带过来了。” 此处还真如林素影所说,一会的工夫她已经看到不少人经过,若宣传适当,生意应当不会差。 铺子的钱林素影没要,江流景转成分成,她六己四,事情落定,她们也不嫌弃,将就着在这坐着。 “你要独自前去?”林素影忽地开口问道。 “不会,命人前去,若不成再说。” “可答应我,不能独自前去,那里乱得很,这白白嫩嫩的去那里就要被狼虎吃掉了。”林素影做出狼虎扑食状吓唬她。 “多大人了,没个正经。” “小姐,你其实可以给些吃食和钱财就好,不必开家店的。” 马车摇摇晃晃,江流景许久没回应,青鸾以为是马车吱呀的声响过大,她没听清,正想再说一遍,就听见她开口了。 “尊重,无论于他们是何如,自给自足总好过一时之利。” “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以后你会明白的。” 是啊,以后会明白,明白当时没有阻止她是个错误,可也为时已晚,发生的已经无可挽回。 青鸾看向闭目的白鸾,似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手往前伸将她的头转过去。 “你们看不起我!” “怎会。” “小姐你笑了,又忽悠我。” 马车里发出一阵笑声和羞怒的不满,层叠在一起,异常的和谐。 “白鸾,你说我去求哥哥陪我前去,能行吗?” “不能。” 收到白鸾冷冰冰地回答,江流景泄了半分气,但还是坚持往江行舟院子走,只不过恰好吃了个闭门羹,江行舟出门了。 “拜见三皇子,家父不便出门,由行舟代父与三皇子会见。” 江行舟对端坐吃茶的白衣人行礼,白衣人一直不回应,他便一直保持该状态。 约莫过了半炷香,白衣人才说道:“起来吧,先前怎不见江公子这般知礼。” 手中茶杯轻缓放下,茶水识趣得没有沾到他袖子上,将胸前那一团略微发黄的污迹衬得甚是显眼。 “行舟何时所为,望三皇子告知。” “呵。” 先前之事,两人心知肚明,碍于身份,若他不想被那位知晓他与梅家有关系,他就无法深究江行舟。 “说吧,如何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东西不日取得。” “期间意外怎不提,公子还得好生看顾江小姐。” “不劳三皇子挂心,此次江府不便接纳,王爷会替三皇子安排住宿。” “此事不允生变,否则江府……” “行舟明白。” 顺利进行当然为好,而各种不起眼的事情都会引起计划失败,更何况面对的是谋划十年之久的瑞王。 上书请人下巡,解决封地闹事,派来的还是皇子。 皇子、婚事、秦韦、景儿,不,不是景儿,最开始是令仪,瑞王是想要……? 江行舟思索着,不断地假设想法、连接,又切断重新思考,得不出结果。 “公子,小姐曾寻过您,似乎有事。” 兰竹话音刚落,江行舟就问道:“在院中吗?” “应当是的,适才瞧见青鸾唤人传膳。” “去小姐院中。”刚脱下的外袍又披上,带着兰竹往外走。 “不行。” “行。” “不行。” “那就一口。” 江行舟走进屋内,看见江流景和白鸾在桌前拉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互不相让。 “这是做甚?” 第23章 街上所撞之人 “这是做甚?” “哥哥。”江流景收敛笑意,起身恭迎。 “不要拘束,找我何事?”江行舟自然地坐下。 “一件小事,哥哥最近可清闲一点?”江流景看着江行舟略显疲惫的样子,思考着,要不算了。 “直说吧。” “可是你……” 江行舟摆摆手,对她笑了笑,她就直说了,“我想开家布匹店,雇佣乞儿,给予他们机会,店铺已经盘下,就差……” “需要我帮你召集。”江行舟帮她补上犹豫的那一句。 江流景快速点两下头,希冀地看着他。 看着如此的她,江行舟感觉心中的疲惫都散去了,故意缓慢开口:“好。” “谢谢哥。”江流景冲动上前抱住他,语气欢快。 “喘不过气了,还不快放手。” “青鸾怎么还没回来,白鸾去给公子添双碗筷,兰竹也一同坐下。” 江流景雀跃地安排着,他们就看着她。 只是突然,“我要吃!”,一声叫喊从屋内飘出。 “不行。” “不行。” 留下江行舟,后果就是多了一个人阻挠她吃辣。 她后悔了,这顿饭吃得不是滋味。 只不过,在面对江行舟的时候,她好像更放松了。 “公子,王府传来消息。” 用膳后,院有微风,天上无云,就着这风景,兄妹俩躺在院中养神,听到有人来报,江流景正准备进屋回避。 “不用,”江行舟止住她动作,坐起身,道:“说。” “三皇子被安置于府中,瑞王言驿站无上房,不宜让三皇子居住简陋之地。” 三皇子?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他怎么来这了? 江流景心想,还有些好奇。 江行舟直觉不对劲,眉头紧锁,思考瑞王用意。 “你叫什么名字,我知道兰竹,还不知道你呢。”江流景看江行舟在沉思,她又经不住好奇,毕竟这个人也常在哥哥身边见到。 “……” “怎么不说话?” “大梅,小姐是不是很好听。”过来更换茶水的青鸾替他回答。 “好听。”江流景压住嘴角,声音有些变形。 “原本他叫梅菊,后来才改叫大梅”青鸾不像在添茶水,更像是在给大梅心里添堵。 “噗嗤,对不起。”江流景笑了之后,又正正坐着,不敢看向大梅。 “小姐可知是谁起的名?”青鸾又淡淡地说上一句,拎起茶壶,往外走的时候,又说道:“是小姐您,两回。” “……” 青鸾轻轻地来了,也轻轻地走了,留下两个受伤的人。 “那……你还要改吗?”江流景顿了一下,有些羞愧地说。 不是她干的,没有不好意思!不行,现在她就是江流景。 “多谢小姐,不必了。”大梅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一步,上回改名从‘梅菊’换成‘大梅’,还因兰竹那家伙,公子不愿帮他改,再来一次他可能就要成‘大黄’了。 “阿大,随我去父亲院中。”江行舟好似想明白什么,起身急匆匆要走,又停住同江流景道:“早些歇息。”说完便离去。 “好。急急忙忙的,要去商量接待三皇子事宜?”江流景回应后躺下,自己同自己说着话。 “还是瑞王又使诡计了?诶,上辈子恋爱没谈过,这里都要结婚了,虽然是假的。” 看着露出的月亮,低低说了句,“爸爸妈妈,想你们了,你们过得可好,你们的禾清现在过得很好呢。” “父亲,三皇子是那长矛。” 江行舟赶往江董明书房,却发现一个不该坐在此的人。 它日…… “三皇子,您有些眼熟,也有些耳熟,但小女保证我们从未见过。” 什么时候她才能吃一堑长一智,不该往上凑的事情就该连听都不听。 都怪青鸾,每次都是她拉她过来的,要不是她,又怎会面对如此尴尬的情景。 想到这,她愤愤地瞪青鸾一眼。 “江小姐可需我命人带昨日那件白袍上来,算来应还未清洗。” “臣女知错,请三皇子责罚。”江流景对着他弯腰九十度。 若要计较衣服,当下也已道歉,他也应了,若为了那包银钱,那也不是她干的! “站起身。” “嗯?” 听从他的话直起身的江流景,一包银白色的东西砸入她怀里,慌乱接住。 定睛一看,林素影的那个荷包。 “收好,我可不想被状告欺诈百姓。” 见两人事情完毕,江行舟起身将江流景带到自己所坐地方,他坐至秦聿文旁边,开口道:“此番瑞王将三皇子安置江府,其中用意不可深思。” 秦聿文眯眼看了他一瞬,回道:“不过拿我当刃。” “三皇子作何应对?” “顺他意,何况,江府不还有一人。” 他是如何得知? 江行舟心中惊骇,面上不露半分,轻缓开口道:“不谋而同,望三皇子鼎力相助。” “此番前来不就为此事,江公子不必忧心。”秦聿文望向安静待着的江流景,思索着开口,“不过……” “小姐乏了,青鸾带小姐回屋。”江行舟打断秦聿文的话语,见江流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青鸾走,又对秦聿文说:“三皇子厢房仍是在东院,兰竹。” “在。” “兰竹会领您前去,在江府的时日兰竹将会随身侍候,若有需之处,唤即可。” “小人见过三皇子。” 秦聿文抬手让其起身,半笑不笑地看着主仆二人。 有趣。 “哥哥好似不让我与三皇子接近。”回到院中,江流景同白鸾说了中院堂中所见。 白鸾神情严肃,说道:“三皇子是小姐街上所撞之人?” 她想起街上秦聿文的眼神,不可不防。 “嗯,长得挺俊俏。” “小姐你是看上三皇子那张脸了,故不满公子的动作。”青鸾在旁边调侃道。 “才不,哥哥和我明显更好看。”江流景还自恋地摸了自己一把。 “小姐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找打。”江流景扯着她的衣袖要上前打她。 白鸾忽地开口:“小姐当从公子,皇子含皇字,皇家之事宜,不宜牵涉过多。” “嗯~”江流景其实还是不认同的,与人相交看人不看家世。 听出她的不愿,白鸾补充说道:“皇上对老爷早有封相之意,扶苏事了,老爷回皇城便是相爷,此下三皇子与你相交,不可不多想,再有三皇子早有夺嫡之心,他如此就是要拉拢江府。江府一向中立,不参与皇子之争,秉承圣意。” “虽说圣上与老爷交情颇深,功高盖主本亦引猜忌,若涉入皇子之争,江府难保全齐身。” 而这些江府都不惧,唯怕…… 白鸾看向因她的话兴致缺缺的人。 “谨从组织安排。” 还是与家里大不同啊。 如果没有穿越到这种高官家里就好了。 她看向青鸾又看向白鸾,想到江家人,心想:现在也挺好。 第24章 婚事筹备 “小姐今日要穿哪套?” 江流景把头从桌上抬起来,扫了眼青鸾手上的衣服。 “找些简便点的。” “不成,你今日要同世子出门量衣择物。” “诶,你不早提醒我。” “那小姐便有理偷懒了。” “都不懂心疼你家小姐。”江流景小声嘀咕,随手指了件衣服,做戏要做全套啊。 衣物穿好后,青鸾跃跃欲试帮她簪发,理由是近些日子她已经同白鸾学了,手艺上升。 江流景护住自己的头发,不让她上手,上次路过看到她在白鸾头上的成果,历历在目,她家好好的清冷女神像去刚掏鸡窝子出来。 她大喊:“不行,白鸾救我。” 给隔壁的江行舟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要向院外走,听到大梅的禀报才安心回屋,有些无奈。 近日他过于紧张了。 经过一番折腾后,江流景和白鸾顺利出门,还遇上了江董明。 “父亲。” “同秦世子量衣采购去吗?”江董明放缓脚步和她一齐走在路上。 “是的。” “早些回府。” “好。” 说完两人分别上了门边的两架马车,向着两边出发。 “呼,些许紧张。”上车后,江流景大喘气,缓缓拍打自己的胸腔。 “小姐不必紧张,你可放心做自己。” 白鸾看向她的眼睛给予她力量,微笑着回应。 “说来,近日青鸾在做什么?” 爱热闹的她,都不随着出门了,院中也不常见到人影。 “是秘密,不能说。” 白鸾笑着把手指搭在嘴唇上,带着宽慰。 转到另一街道华丽的马车内,秦韦和秦楚悦对坐,一黑一红,犹如罗刹之地爬出的两条恶鬼,都恨不得将对方吞吃入腹。 “到此为止,立即回府。”秦韦阴沉出声,语气不容反驳。 “那可不行,我要陪未来嫂嫂。” “秦楚悦,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做了何事?” “是啊,那又如何?秦世子要对我动手吗?楚悦好怕哦。”秦楚悦就着自己话做作地扭几下,拿着手帕掩面。 是她向父亲献计,让江流景昏迷不如嫁入王府看管,更好掌控,合她心意,更合瑞王心意。 以前的得不到,换个模样相似的有何不可呢? “呃。” 秦韦突然发狠掐上她的脖子,用力过度,手背青筋爆出。秦楚悦脸色爆红,差点被掐断气,幸得听到不对劲的卫清拦住了秦韦,她才保得一命。 “郡主慎言。” “滚。” 卫清好意提醒她一句,得到她的怒喝,躬身退出去。 “你想杀我。” “我早该杀了你。” 若非那个女人苦苦哀求,求救她女儿命,也若非他心软,看到枯枝般的人睁着双水润的眼睛喊他“哥哥”,引起他本就不多的善意,但凡有一点偏差…… “那你怎就不早点掐死我,早点掐死了,不就没人坏你好事。你看,帮你换了个美人,怎样?可还开心,哈哈,哈哈。” 秦楚悦沙哑的嗓子边说边笑,一副疯魔样,脖子间的红痕让她愈发骇人。 秦韦不欲看她这副模样,下马车等候。 只是他下车后,秦楚悦眼角降下一滴泪水,早就不该活着的了。 咕噜噜 马车的车轱辘声音从街角传出,不久就看到露出的江府马车标志。 “来了。” 秦楚悦不知何时下车站至秦韦身边,看上去并无不妥,除了脖颈间红痕。 江流景探出身看到秦楚悦时愣了一会,瞧见她的微笑淡定地回了过笑容,小声询问白鸾:“她怎会在这?” 因着宴席一事,江流景对秦楚悦落了阴影,夜里秦楚悦望着她落水的身影不时出现于梦中。 “小姐莫怕。”白鸾稍微用些力握住她的手臂,稳住发抖的身子。 “嗯。” 走至秦韦他们面前,一一致礼。 “见过郡主,世子。” “多日不见,江小姐更加娇艳了。” 呸,我看你多日不见还是那副破样子,江流景心下吐槽,嘴上却道:“多谢世子夸赞。” “可不是,二小姐也比不上江小姐,想必哥哥也更喜江小姐。” 您可真会说话。 江流景想。 秦楚悦亲近地上前挽住江流景的胳膊,她僵硬着任她摆动,白鸾在身后不足一步远。 “郡主这是伤着了?” 因靠得太近,她不免看到脖颈间的红色痕迹,习惯性问出口。 “野狗挠的,哥哥也知晓。”秦楚悦欢快出声,纯真无辜地看向秦韦,似乎如同她所说。 只是那痕迹怎么看都像人掐出来的,江流景看他们之间氛围不对,识趣不再出声。 秦韦没理她的话,瞟一眼依偎一起的江流景,带头走进店铺。 “小的见过世子,物品都已备好,正待世子、世子夫人挑选。”管事不仅恭维秦韦,还向她这个未来世子夫人卑躬屈膝。 秦韦不耐烦挥手,坐下饮茶,管事便召人拿东西出来。 江流景看他似也不满,婚服布料样式他仅随意挑选,甚至不想配合量体。 虽是要和秦韦一同过来,但是基本上各种挑选是分开的。 反正她是开心喜悦的,没有女生不喜欢试衣服看衣服,若秦楚悦不在她就更开心了。 “嫂嫂喜欢哪种花样?” 秦楚悦向她这边靠近,挑选布料的手一顿,不着痕迹避让一番,小心地回道:“郡主还是唤我流景吧。” 江流景总觉得,秦楚悦这番不怀好意。 “不敢,哥哥指不定会指责我。”秦楚悦微眯眼,又笑着看向她手上的料子,“这匹江二小姐穿定会好看。” 呃 江流景手下一松,心情一言难尽,笑道:“她穿确会好看些。” “这凤钗也更衬江二小姐,嫂嫂佩戴倒逊色不少。” 江流景看上一件物品,刚及秦楚悦便出口,将她与江令仪对比,看似真心为她挑选衬人物品,实则暗示此桩婚事本不属于她,现下不过是抢来了的。 秦楚悦这回换法子了,从身体伤害转向心理了,不过她还放心些,起码不用担心会有人为的意外。 “小姐若挑选不出来,可以先量尺寸。” “好。” 幸得旁边女仆懂得察言观色,出口帮她解围,也可能是关于她的流言过于广泛了,人人皆知。 江流景随她进去,秦楚悦待在原地,笑看布料,不断抚摸,像是什么珍稀物品,江流景进去前转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浑身发寒。 “可好了?” “世子,不可。” 兴许是过了许久,秦韦不耐烦地声音传来,没等到回复,似是往女客这边前来,而江流景还在内间,秦楚悦也没想要提醒。 尽管白鸾早作提醒,繁琐的衣物也不是那么容易穿好,但其实在秦韦掀帘子进来时,她的内衫已经穿好,白鸾拿起外袍将她裹起。 “请世子出去。” 白鸾冷冷地盯着他,手臂肌肉绷紧。 “没事。”江流景出声。 “江小姐可得好好补补。”秦韦不慌不忙地上下打量一番,抛下一句。 江流景本人就是,很生气,他对一个未成年说什么浑话! 第25章 学习,使人难受 又转了几家店铺,定下了婚礼其余物品,江流景抱着她的糕点疲累地上马车,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 不过好在除了应付婚礼的事宜,她还顺便去看了那家布店,店面已经开始整修了。 “见过三皇子。” 江流景低头进马车,抬头看见坐在中间的秦聿文,低头行礼,不动声色地要退出去。 “江小姐留步。”秦聿文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退出去。 “三皇子可有上错马车,若是没看错,这是小女的出行马车。” “非,确实没错,还请江小姐捎带一程。” 白鸾在她身后拉她,两个人在互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下要把她对半分了。 她挣脱掉秦聿文,站在原地恭敬道:“流景似是忘了些物品未购置,现下要去采买,请三皇子先行坐马车回府。” 说完便跳下马车与白鸾匆匆离去,不给秦聿文开口的机会。 心想:幸得近日坚持锻炼,不然都走不回去。 “三皇子,回江府吗?”马夫询问车内人,只得一声鼻腔发出的声音,马夫试探向前行驶,没听到呵斥,便放心加快行驶。 看来急不得。 江流景走回去时,顺道又去了布店那边看看,一路上同白鸾说着话漫步回去。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车窗帘子被拂开,江行舟的脸露了出来,温和唤她。 “小景。” “哥哥。” 这一刻,江流景喜形于色,她第一次感受到同学哥哥姐姐来接放学的心情。 “绿豆糕,这份给父亲。” 她钻进马车后,献宝似的把东西伸到江行舟面前,左右手轮流抬高。 “哥哥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回府路上遇见你的马车,便来寻一寻。” “府衙事务可多。” “……” 江流景兴奋地一直询问,江行舟疲倦却仍是耐心回答。 她人生的遗憾好像被弥补了,不用再羡慕别人。 “你要的人都已在另一处庭院,空闲时你便去挑选,林管事会助你。” “好。” 在江流景与他们分别后,秦楚悦也独自离开,带着贴身侍女往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去。 “本郡主怎么会忘了给未来的世子妃夫人准备礼物呢。” “定是份大礼,呵呵。” 路过一处枝丫伸出的地方,裙子被钩住,她用力拽开,随意扫过被划开大洞的裙角,带着雀跃把破洞摆得更张扬。 在她离去后,有人拾起遗落的布条,盯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移开。 早起锻炼是江流景讨厌却不得不做的事情,身体先于脑子清醒,最烦躁的那段时间里白鸾也令她讨厌,恨不得天天避着她。 而即将有另一件事情让她对青鸾也变得不想理睬,相比锻炼伤身,它伤心。 江流景站在桌前,手指僵硬地握着毛笔,不懂使用巧劲,上臂僵紧,运笔全靠手肘转动。 “小姐,你不要用力按笔!” 前有王羲之入木三分,后有江流景透墨三张。 行,停,转,江流景谨慎按这个节奏运笔,但也仅此而已。 自我感觉良好,低头看,是一坨字。 “我没用力啊?” 江流景甚是疑惑,对比她和青鸾写出的字。 她自认姿势也没错,她是一模一样地把青鸾的运笔动作搬着照做,为何出来的字远不如青鸾。 用圆珠笔写字还是挺好看的,常被夸。 “不是的,要手腕动,带着笔走。” 江流景按着她说的下笔,刚转笔就被青鸾点出来。 “小姐你看,你是手指带着笔写,笔是倾斜的,这里是要手腕跟着动……” 青鸾学着她的动作做一遍,又将正确的动作做一遍,让她从中看出区别。 从江流景略有些走神的态度来看,是明显没看出来,青鸾又是教了几回,屋内不断传出青鸾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明白了!” 多次下来,江流景似是终于悟了,笔下的字较之前好上几番。 “不对!” 青鸾急切地在屋内屋外寻找着些什么,无果,认命继续,嘴里低声念叨:“臭白鸾,应当称你黑鸾。” 近午时,天色变得阴沉,在青鸾的劝说下,江流景不再坚持练字,若再练下去,先坚持不住的大抵是青鸾,重复多遍她家小姐才写一遍。 其实也怪不得江流景,她只是一时不适应,忽然从硬邦邦的圆珠笔尖换成软趴趴的毛笔头,握笔姿势也不同,一时没懂其中道理也是情有可原。 草率用些吃食,江流景又坐回书桌前,转跟着白鸾识字。 虽然白鸾把教她写字的重任交给了青鸾,但由于青鸾识字尚欠缺,唯有她前来。 原本她将认字一事放于后头,但在江行舟交给她一些江府账本让她提前学习如何看账时,才想起她看不懂这里的文字,导致这识字一事就不得不提前。不过好在此方文字与她所识文字有相通之处,由象形演变而来,识字进展飞快。 在中途她忽然想起,好似她原本的想法仅是给那些乞儿一个安身之处,为何现在像是要做生意般? 未待她想清楚,江令仪突然造访。 “姐姐,近日身子可好些。” 她独身前来,手拎着个篮子,隐约看到红色布料和剪子。 “尚可,今日怎的过来了?” 江流景忙把手边她练后的纸张收起递给白鸾放置,江令仪还是看到她手上未来得及卷起的那一张,并问道:“姐姐今早都在作画?” “……是,技艺粗糙,就不观赏了。” 江流景一噎,不想承认,推着白鸾让她赶紧拿着东西离开。 “姐姐说不看就不看,其实姐姐不喜也可不练,父亲母亲只盼你欢喜。” “闲来无事消遣,并无你所想之深。” 记忆没了,连喜好都变了吗?江令仪心想。 “嗯?”江流景见她嘴唇开合,又没听见声音,发出疑问。 江令仪看向她,心中微动,这样也好。 “这些,都是母亲挑好,让我带过来。”江令仪把篮子里的物品拿出摆在桌面上。 是不同花纹的正方形红布料,旁边摆着各种颜色的丝线。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临江流景心上。 不会吧! “母亲吩咐,让我教姐姐绣盖头。” 江流景听到泡泡破开的声音,嗓音飘忽地说:“我这是假的婚事,无需绣吧。” “母亲说,盖头必得亲自绣,不能他人代劳,而姐姐从未接触过绣活,也是借此让姐姐练习,母亲还说……” 江令仪不小心瞟到江流景带着笑却写满不爽的脸,心又开始偏了,“我觉得母亲过于着急了,要不我偷偷帮姐姐绣,我的技法在皇城也是无人不称赞的。” “好……”江流景拉长声音,缓缓伸出手,猛地上前揉她的脸说;“姐姐是失忆,不是变傻了,说吧,怎么绣?” 江令仪掏出篮子里压底的布料,将桌面上的放好,先同江流景讲基础的绣法。 天空微暗,又在积蓄雨水,白鸾点上烛火后走出屋子时,听到江流景喊道:“不绣了!” 她将手中的布扔出去,又愤愤地捡回,江令仪在旁边开导她。 “姐姐不要生气,我刚学时比姐姐绣的还要难看。” “当真?” “嗯嗯。” 第26章 培训(一) “你好,林管事,初次见面。”江流景扶着林方手臂下马车,拉紧裘服,白鸾站在侧后方,挡住吹来的风。 “小姐好,我们进屋相谈,外边风大。”林方引着江流景进屋,命人奉上热茶,后对她说现在的情况。 “现下有三十名乞儿,有二十名约而立年岁,都在后院中候着。” “麻烦林管事将他们唤至这里。” 江流景戴上帷帽,在座椅放好后,坐上去调整坐姿,白鸾表示可以后她坐稳不动,颇有当家泼辣大娘子的范儿。 林方带着人排列在院中,应当是林方让人帮他们拾掇过,虽然穿的还是旧衣衫,但身上不见脏污,如同平常人家走出来的妇女孩童。 待他们抬头注意到江流景时,她在他们眼中看到怯懦,远高于其他情绪,身体不自觉佝偻,有些人对着她却是觊觎,目露凶光。 对着如此的他们,江流景心中甚是平静,她说不出现下自己是什么心情。 “可知都招你们来做何吗?”江流景像模像样地端起茶,轻吹面上热气。 底下人低头交耳,交谈声不断传来,片刻后有人大声问:“有人说这边给钱,现在给钱吗?” 江流景又送一口茶,杯盖沿着外圈滑动盖回杯中,发出划拉声,勾着下面人的心情,一番动作后她才开口。 “你们有两个选择,留下或离开,留下的人在一个月内不必担忧吃食和住的问题,但要遵从我们的要求,一个月后靠自己双手赚钱,亦或现在就上前拿着十两离开。” 掀开白鸾手上盘子的红布,露出成叠的银子,底下人的神色变化她都一一收入眼中,说及给银钱时多个人眼中的喜悦浮现。 “一炷香时间,要走要留,仅此一次机会。” 躁动,但是还没有人上前来,都在观测着身旁人,等着第一个人上前。 他们既想留,又不想少了这十两,而后续的工作又不是他们想要的,习惯了伸手、卑微向他人乞讨,没有了尊严,习惯怎么会轻易改变。 随着一名少年上前拿银钱转身离开 ,不少人陆续跟着上前拿钱离开。 江流景有些惊讶,她以为会是个成年人先上来,没想会是个青少年,还有些眼熟,她记不得。 “林管事,第一个上前的那个男孩,麻烦您派人查一下。” “是。” 瞧见人将近走了一半,最后一点香灰掉落,突然上前几个人欲抢剩下的银钱,白鸾转身将人踹飞,一旁侍卫将人压倒在地。 江流景没预料到还有这种情况,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幸好有帷帽遮住表情,加上她呆住,倒显得临危不乱,让他们更加信服。 “打出去。” 白鸾的声音仍是清冷,声音不大,响彻在众人耳边。 “呸,贱东西,遭人…” 那人被侍卫押着送出去时嘴里还不停咒骂着,将她们自上而下地,用最下流的言语侮辱了一番。 江流景不忍看到被打的脸肿缺牙的模样,却也没制止,学着白鸾的语气重重说道。 “你们在这里就要守规矩,若有不愿者,此刻仍可拿银钱离去。” 此话一出,又有几人上前,最后留下的不过近二十人。 “小姐,余下有十八名,其中十一名乞儿。”待人走后,院中吵闹声消退,林方清点人数向江流景禀报。 “嗯,您觉得人数是否会过多?” 按照她的想法,能留就都留着,反正不是干吃白饭。 “可安置于库房,此并无大碍。” “那好。”江流景得到林方肯定的答复稍微放下心,站起身面对底下人说道:“此后一个月会对你们进行培训,找到更适宜你们能力的地方,一个月后,如何生存获利,全依仗你们自己,不再提供免费吃食,房屋可租赁,可有其他疑问。” “贵人这般,是为如何?” 一位年岁稍大的妇人开口,身边带着一名小童,说话间掩不去眉间的沧桑,那是多次期待多次失望后的悲哀。 “本小姐想做就做,与你何干?” 江流景看到她一脸的果然如此,却也认命地待在这里,相对其他选择,这里对于她来说也能避一时风雨。 而江流景自认也不过一时兴起,看到街边被欺负的乞儿时心生怜悯,自己尚未明白如何运作,她不敢做这个担保。 那就不如一步步走,一步步看。 “带他们下去吧,今后有劳林管事安排。” “小姐放心。” 江流景才发现自己身子有些疲软,许是站得太久加上受到惊吓,让好转的身体回到先前状态。 虽然将事情都安排给林方去做,但她还是在这里待到了夕落,她就静站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方似是与他们相识多年,简单询问检查就能分辨出他们适宜的工作。 白鸾同她说,林方在扶苏一带替江府打理了多年生意,手腕了得,原本商行生意惨淡自他来后商行风生水起,且眼光独特,经他培养的人都能成为一地掌柜。 江流景吃惊,她这不过小事,哥哥怎就安排林管事,如此大材小用。而白鸾不以为然,只说;“相比平常人家,使流浪之人有规矩更困难,公子也是在考察林管事。” 江流景心下了解,仍是非常感激江行舟能将这件小事看得如此之重,这对于她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揣测林方每一步的意义,如何辨别何事更适合何人。 在往后半个月里,江流景皆会前来,在不被人注意时偷师,每次白鸾均会跟着前来,青鸾偶尔陪同,常不见人。 某日,林方派人寻她,那日男孩一事已有结果。 “此子名唤白榆,有一重病幼妹于城南破庙中,无亲长,观察多天,并无其他异样。” “嗯嗯,他现在人在哪?” 江流景没想到林方如此谨慎,难怪拖延多天。 “人已带回至院中,小姐请随我来。” 江行舟另找的这处小院离她的布匹店很近,且较之前大了近四倍,有更开阔的空地,在她过来的路上还有不少空房间。 “这边房屋租下来要多少银子?” “公子已买下这里,小姐可不用担心。” 江行舟总是能替她想得周全。 江流景舒心一笑,身体变得轻盈。 第27章 培训(二) “这里便是安置他们的住所,但是……”林方拦住她推门进去的步伐,“他有些抗拒,初来时不让人靠近半分,大夫来后才稍稍退让,除此仍是戒备着,无法接近。” “好,我会注意。” 她脑中幻想着门后的画面,是一推门进去如同所说一样,狼狗似的盯着她、防备她,却没想到,进去看到两人安静的睡颜。 男孩侧趴在榻上,小女孩似是被她的开门扰醒,朝她看来,江流景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让她不要吵醒她哥哥,她也乖乖点头。 江流景把手中东西轻放桌面,再一转头就发现白榆醒来,挡住白望舒看着她们。 “醒了,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小小一个,我若做些什么你又能如何?” 她拿着糕点伸向瘦得面部凹陷的男孩,轻缓说:“吃吧。” 见他还在犹豫,语气变得强硬:“不吃我就命人给你塞进去。”说着还给一旁的白鸾使眼色,让她拿着糕点向前去。 “哥哥。”白望舒在身后唤他,她觉得这些人不像坏人。 “你们如此遮掩,我怎能相信?”白榆扫过江流景和白鸾脸上的帷帽和面纱,将自己的疑虑摆在她们面前。 “这点嘛,你就当我长得太丑不想让人看到,若你想看今后也有机会,不过看到我脸的人可是要做我的男宠的。”江流景左手撑着下巴,身体向前倾,勾起嘴角。 看他坚定不看脸就不接受的样子,江流景作势要掀起纱帘,抬起一角后又放下,起身将手中糕点塞进他嘴里,抛下一句带着白鸾潇洒离去。 “长得这么丑,本小姐看不上,你就好好待着打工还钱,你妹妹药钱没还完前你可不能出事。” 在林方关上门还有一条缝隙时,白榆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嘶,扭到了。” “小姐谨慎些,现下可好点了?” “背我回去可好?” “……” 人渐渐走远,声音传不进来,他也就听不到另一人的回复。 “哥哥,她们与其他人不同,我也不愿看到你满身伤了,我们就待在这里好吗?” 白望舒望着他,讲述着自己的想法,不时低头咳两声。 “待你病好就离开。” 他更愿用挨打换钱,也不愿在这些遮遮掩掩的人手底下干活,看着妹妹苍白,骨头突出的样子,他还是为了白望舒妥协了,他可以受苦,她不行。 “那哥哥可以拿些糕点给我吗?” 先前她瞧见便已经馋了。 “不能多食,等会用膳后还要用药。” 缠着江流景讲今日事情的青鸾,听后发出了自己的感叹:“小姐,你真的变了,竟说这种浪荡之言。” “又找打?” 江流景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肆意到这种地步了,先前地谨慎何去了?竟敢让人当男宠,说完后她也后悔了,但是自己后悔和被人调侃是两回事。 青鸾鬼鬼祟祟地凑上前,在她耳边悄声说:“若是小姐真的想了,我可带小姐去红楼。” 江流景耳边一热,将人推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青鸾却是满眼期待。 “你这是自己想了,别拉上我,走走走,我要练字。”江流景手一扫将人赶走,不再搭理她。 眼瞅着人离开,又倏忽在窗前出现,声音带着笑意:“小姐,你再想想。” 江流景没说好或是不好,揉起纸团朝她扔去。 不务正业! 多日练习,她的毛笔字终于达到可以写书信的地步了,写了约莫一炷香,她便拿起自己书写过的纸张观赏自己的字体,越瞧越好看,沉浸其中,以至于江行舟进来都没察觉。 “这是得了何珍宝?” “啊?”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江流景手一抖,纸张直接掉落在砚台上,江行舟上前帮她拾起,她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细看,焦急喊道:“别看!” “行笔流畅,潇洒恣意,下笔和转笔可多加练习。”江行舟将纸张放回她的面前,用毛笔勾画出还有待改进之处。 “哥哥今日怎不陪着三皇子。” 江流景铺晾好纸张,前去炕桌与江行舟闲谈。 “三皇子随行人员已抵达扶苏,自是被接去驿站。”江行舟将手中扇子放在一侧,反而问起她店铺的事情。 “听人回禀,你对那小孩有兴趣?” “没有,别听人乱传,不过信口胡说。” “若真心喜之,我可派人……” “不必,当真不必,哥哥再说我要羞死了。” 宠妹妹也不是这么宠的吧,强抢良家民男的虎狼行为都能做出来! “不打趣你了,可有打算?”江行舟看着头快低到胸膛里的江流景,低沉笑了一声。 江流景坐直,咳两声清嗓子,说道:“近日看来,这批人除去三两个均可留下,店中事务也已备好,只待人来,我也和素影谈定,她可派人协助经营,待他们可自行经营后,撤人只留一监管。” “可一试。” 江行舟的肯定让她更有底气,但提到林素影,又想起林氏,她觉得最好自己不去管,但…… “林氏……” 江行舟心知她想问什么,他本想让她远离这些是非,毕竟与她无关,看她这副模样,还是不忍她担忧。 “林氏商行必是不保,而林素影先前行为保住了林家,往后生活也不会很艰苦。” “如若素影没有看清局势,与瑞王一路,那……” 江行舟点头,语气没有起伏道:“轻则抄家流放,重则全族问斩。” 江流景眼睛睁大一分,“如若我们此计不成。” “那可能是江家人性命不保,严重不过江山易主。” 江流景眼睛又睁大一分,惊讶于江行舟怎么能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么令人惊骇地话。 “别折腾你的眼睛了,眼珠子掉出来可不能哭鼻子啊。”江行舟伸手往她头上一拍,睁着的双眼总算合上睁开回正常幅度。 “那我要谨慎些。”江流景脸上严肃了三分。 “你就当真的做了一回新娘子,其它的不必担忧。” “我试一下,真的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江流景心中没有底,看着江行舟笑着点头,她又打起三分精神。 行,能做到,还能比高考难吗? “先用膳。” “等等,哥哥,还有要事与你相商。”江流景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江行舟疑惑,只见她笑得苹果肌碰触到下眼睑。 她悄声同他说完要事,江行舟一脸凝重,沉思片刻后开口:“怕是有点难。” “我有帮手!”江流景拍着胸脯保证,用力过度倒让自己咳起来了。 江行舟帮着低头咳的人儿拍背顺气,心中便也随她了。 第28章 江父寿辰 扶苏连续多日阴雨连绵,今晨难得拨云见日,迎来江府不寻常的一天。 江流景弯腰清点面前的物品,皆用着油纸垫着,如同列阵的士兵,静待主将点兵上阵。 “是不是少了一样?” 她细数几遍,总是少了一样,偏头看旁边的青鸾,青鸾对她谨慎地点头。 “小葱、面粉……”江流景拿着先前写好的清单磕磕巴巴地念,终于发现哪一样没买上。 “没有糖粉,少了这个。” “那我命人去购置,此时还来得及,可先将其他材料处理备用。”膳夫撸起袖子将桌面上的“兵”放置到他们的战场上去,适时回答江流景的问题。 “好……” “小姐。” 白鸾进入伙房打断江流景话语,附耳说白榆妹妹白望舒病情加重,白榆不让救治,怀疑他们做了手脚。 治疗多日,我们还有必要在这里插一脚吗?这小孩,病情加重伤了自己妹妹,今后可得带着后悔了。 还是得过去一趟。 “不必让人去购买,我出去一趟顺便买回,待会哥哥和二小姐来了让他们在院中稍坐。青鸾,帮我叫林大夫,门口见。” 江流景放下袖子,嘴里吩咐着脚下也没不停,匆忙地同白鸾回房换衣,片刻便出现在侧门。 “有劳林大夫。” 江流景和林尤两人客气行礼一番,便坐上马车朝着小院驶去。 “如何了?” “人在房中,拿着刀不让人靠近。” “何来的刀?” 林方也不知晓,他考虑他们这群人的特殊性,将这座小院里的利器都一一检查收走了,伙房也安排人手看着,平日也不让随意进出。 这把刀,他是真的不知晓他从何而来。 房门大开,江流景看到里边的人,透过白榆身体没挡住的缝隙看到白望舒烧得通红,情况不妙。 高热在这里是能要人命的! 江流景跨入房间,白榆眼睛就在她身上未挪动半分,刀也随着她移动而移动,却将锋利一面有意地远离。 “算了,白鸾,敲晕他。” 话落,白鸾直接上前,轻盈几下避开扫过的刀面,卸下武器,将人敲晕在地。 江流景有些惊讶,她没想到白鸾武功这么好,看向她的眼睛里都带着光亮,随后意识到自己要稳重,就又收敛起来,说道:“麻烦您给这个女孩看看。” 林尤在前进行诊断,青鸾在其后娴熟地收拾箱子里的物什,无需林尤讲述自然递过他所需。 江流景心中疑惑,见他们专注诊治,也就不出声打扰。 “此次是多次疾病毒素累积爆发,退热后仔细调理身子便可,无大碍。” “好,多谢。”江流景仍是看了一会青鸾的动作,才将注意力转至地下的白榆,嫌弃道:“给他开点昏睡的药灌进去吧,这脸色怕是没好好睡过几天。” “对了,加些黄连不影响药力但苦的进去。” 小姐果然还是小姐,先前是她认知不清,以为单纯善良,却黑着呢。 青鸾心下一惊,暗暗想自己可不能得罪小姐,不然自己也要吃“苦头”。 这边情况也稳定下来,同林方商量将两兄妹安置在一间房里,避免醒来白榆又要拿刀砍人,也麻烦林尤在此多待两天,尽管林尤道无需如此,对比江流景自己这都是小问题,林尤还是有着十分把握。 安排妥当后,青鸾自请留下,江流景离开回江府,顺路带了包糖粉。 “青鸾这段时间是跟着林大夫学医?” 路上江流景把环绕心头的疑惑问出。 “是。” “怎就静下心学医了?不像她的性子。” 白鸾笑笑没回话。 小院中一袭淡绯交领百蝶穿花缎裙的江令仪眉眼带笑,说话间嘴角也从未放下,不时用手比划动作,江行舟身着瓦松绿窄袖直裰坐于对面,身体微前倾,听着她的各种话语。 江流景心中无半分被白榆一事扰到的烦躁,只余平静和欢喜。 “哥哥,我们去伙房吧。” 她站在门口,朝着里边人喊着,听到呼喊的人双双向她看过来,江令仪率先跑出抱住她,江行舟则是信步含笑,落她几步。 “姐姐为何不叫我,出门怎不多添件衣服,手好冰。”江令仪被她的手冻得一哆嗦,从春梅手中拿过手炉塞给她。 “不冷,仅是手冰,暖暖就好。”说完江行舟也走近,三人同行前去。 再次抵达伙房时,膳夫基本完成所有的准备步骤,等待他们动手。 而也就在这里,让江流景、江令仪看到束手无措的江行舟,同时也让她们决定让江行舟仅参与后半程,江行舟也欣然同意,不然材料应该要被他全部搞坏,今日计划也就彻底结束了。 “原来也有行舟哥做不到的事情。”江令仪欣喜说道,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世间百般事物,样样皆成是圣人。” “噢~”江令仪不放弃地继续调侃他,倒把一旁的江流景逗笑了。 江行舟把那张往他这边凑的小脸推回去,留下一个白手印,没管身上的脏污站至一边,看着两个妹妹。 放衙回府的江董明行至中院,路上鲜见人影,天色昏暗,院中未点燃烛火,询问道:“府中人何去了?” “此刻应当用膳去了。”江德从容地回道,在其身后笑意掩饰不住。 江德推开屋门,一手按门侧站旁边,让江董明先行进去,屋内漆黑无法视物,他迟疑片刻还是踏进去了。 心想:近日应是没开罪于他。 屋内倏忽烛火通明,站着乌泱泱地人群看着被吓一跳面色凛然的江董明,在他还未明白场面情况,众人齐刷刷喊道:“老爷\/父亲福寿安康”,江德也在一旁附和。 江董明愣了一会畅然一笑,一一看向站立在面前的人,女仆、侍卫、江令仪、江流景、江行舟、覃清婉,都是笑着,却又一一不同,这个画面将深留他脑中,多年后回想起嘴角都是经不住上扬的。 “好好好,都坐。” 江流景她们还贴心地给女仆侍卫们安排宴席在一旁,同享此刻喜悦。 桌上菜肴都是为江董明量身定做的,江流景与膳夫商讨,将现代食谱与古代食谱融合,做出略带创新口味宜人。 江流景看着江董明不停地动筷子,自己受感染也不停地下筷子,宴席之上,江董明眼角的皱纹一直大方地向众人展示,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中院。 期间江行舟离席,再次出现时带着寿桃和一碗面,放于江董明前,并说:“父亲,安康常乐。” “有你们,何忧。”江董明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一分,不再看向江行舟他们,垂头瞧他们准备的食物。 第29章 过生辰 见他目光停留在长寿面上,江流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江令仪先她一步。 “父亲且不要看长寿面卖相不好,我和姐姐、行舟哥耗费几个时辰才制得。” 确实,江令仪的话没错,最开始时她们想的是由头至尾皆自己亲手制作,事实是她们没有一人能醒面,最终由膳夫接手。尽管如此,做出来的面条仍是阶段性的粗细厚薄,差异极大,毕竟她们是三个人做一根面,这也是尽力的结果了。 “舟儿也参与了?” 他那从小嚷嚷着“君子远庖厨”的儿子亲手给他做面了? “咳,天冷面亦凉,父亲快些尝尝。”江行舟掩面轻咳,不与之对视。 “孩子们的心意,别浪费了。”覃清婉接着江行舟劝说,替他解围。 听此,江董明将面送入口中,口感不甚美妙,但此时情感澎湃,掩住这一缺点,让他觉得碗中面条胜过世间美味。 这些时日的大起大落,他算是彻底放下了。 “姐姐怎不说话?”江令仪察觉到旁边的江流景沉默许久,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江董明和江行舟。 “啊?” 她开心,为自己,为江流景,为江府所有人,就如此待着静静感受足以。所以沉浸其中的江流景听到询问时,是受到些惊吓的。 在江董明想咬断面条说话时,她忙说:“长寿面要一次吃完,不得咬断。”说得匆忙,语气也稍重些。 “来来,先吃,免得景儿‘训斥’。”覃清婉调笑她,连同江董明被她强压着吃面,江流景面上慌乱。 不,她不敢! “菜肴、长寿面等均是小景主意,才有此番难忘的寿宴,覃夫人和父亲还要打趣她,小景不得生气。” “就是,母亲坏得很,姐姐如此用尽心思怎么没有奖赏呢?” 江令仪附和江行舟的话,一人一嘴将江流景抬高,让她如同站在万丈高空中。 江流景心中绝望地想:放她下来吧,她恐高啊! 虽说知道在调侃,她的头还是越来越低,一件好事倒像做了坏事。 “行了,小景脸皮薄,再说下去她要去拾米了。”江董明吃完面,在他们说完淡定地补了一句,引得其他人不满,寿辰当日就遭受来自亲人的怨气围绕。 “还有寿桃,虽不是亲手做的,但与世间不同,可分与他人共尝,沾沾福气。” 江流景本想尝试现代的奶油蛋糕,但基于她对蛋糕的了解只停留在吃的层面上,她只能向膳夫描述,做了一个较为独特的寿桃。 “我家景儿心思巧妙,果真是世间唯此一人,不该在这里……” 江董明一句话没说完卡顿在这里,倒把江流景的心给提起来了,他接着说道:“该是那九天玄女。” “父亲!”江流景这下彻底恼羞成怒,不帮他分寿桃,丢给旁边的江令仪,坐下吃茶。 她的行为也再一次引起屋内欢笑,后面众人轮番好说歹说,最后才被江行舟和白鸾哄好。 在江府沉浸在江董明寿辰的欢庆中时,有几路人马在城里疾行,分别奔往江府、驿站、王府。 纤长的手指捏着信纸,微黄的光亮出奇的更显白皙,烛火沿着纸张往上蔓延,即将碰触到他时悄然放开。 “不可小觑啊。” 秦聿文下笔写了另一封信,纸上密密麻麻,递至侍卫往外传递,背手站在窗前,观这风吹云动。 “江流景,真成也不差,样貌身段均可瞧见今后,享天伦之乐也并非不可。” 秦韦闭着眼侧躺在榻上,表情却不似语气般轻松,又询问候在旁边的卫清,“世子重要吗?” “您重要。” “是啊,潮浪翻滚,我总要谋我的生路。” 自小陪伴长大的卫清怎会不懂他话语之下的纠结愧疚,出于私心,卫清选择让他远离,不折于皇权斗争中。 “阿嚏。” 宴席散后,江流景与江行舟同行在回院的路上,突然打了个喷嚏,白鸾紧忙抬手试探她额头温度,停留片刻无异才放下手。 江行舟也上前倾看,将身上裘服给她披上,询问道:“受凉了?天气愈加寒冷不得再鲁莽出行。” “也没有,没有鲁莽。”江流景声音越来越小,心虚地小声说道。 仅是觉得她可以顺路买糖,不用劳烦他人,路程也短,她想着应当是不打紧。 “如今日之事,命人解决即可,无需亲去,多次露面也易被猜得身份。” “哥哥怎知?” 这件事情自开始至今可谓是她一手操办,甚至为了它去学如何看账、记账,想了诸多运作法子,让铺子稳定长久地经营下去,期间沉迷于此甚至将养出的几分气色又消耗下去,一度让白鸾以为她决心去行商,鲜有人知晓她不愿牵扯过深。 故江流景很惊讶,江行舟是如何得知? 白鸾对着她做了掀起帷帽帽纱的动作,她好似又明白了一分。 她多次前去从不叫人瞧得她的脸,甚至连身旁人皆掩面示人。 恰好走到了两人小院的分岔口,江行舟似没听见她的询问,只叮嘱今后她以身子为重,其他外物自有他和父亲解决,说完便催促她进屋,待不见身影,江行舟才离去。 白榆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午时了,因为药力在床上躺了片刻才清醒,倏地弹起要朝外跑,把一旁瞧着他的白望舒惊得往后倒。 还好白榆眼睛好使,连忙扶住她,上下查看,确定不是梦境。 “怎么下来了!” 白榆拉着她按在床上,却忘来自己一身中衣,风一吹,浑身哆嗦。 “我没事了,倒是哥哥要好好休息。” 休息了一日眼下乌青还是这般明显,白望舒退热后反而身子大好,不似先前虚弱。 白榆半信半疑,他厌恶蒙面之人,他忘不了两年前那天,风沙在脸上留下红痕,入目是一片红色,他只能紧抱怀中昏睡的白望舒。 控制住自己不将恶意转成利刃已是他的极限,将她们作好根本不可能。 “真的没事,哥哥你听我说。”白望舒的手将他拉回,冰凉的手慢慢回暖。 “我相信她们,是那位小姐救了我,我会相信她们。” 白榆欲要出口反驳她,不要被人蒙蔽,反而被白望舒制止。 “哥哥,你先听完,小青姐说,说药钱加上恐吓让小姐心神损伤费算一百两,这钱还不完就把我剁了。” “她敢。” “她敢,哥哥,你还不完我相信你也会被剁的,先把药喝了去用膳,我听到你肚子在响了。” 白望舒端起青鸾先前放在一旁的药,还温着。 “咳咳。”这碗药入口仅有苦味,尝不出其余药材的存在,直冲天灵盖,白榆吞不得,白望舒不让他吐,两眼一闭硬着嗓子咽下去。 原本按照江流景吩咐林尤加入一些苦味药进去,虽然苦了一点但仍能接受,在青鸾的加入后,就变得不同,她把能加入的苦物均加入,且收去了蜜饯。 谁都不能拿刀指着她家小姐,苦不死你! “这药……” “用膳吧,我们还能赶上下午的听学。” “……” 白望舒把他的话噎在喉咙里,丝毫不顾他苦到扭曲的脸走向摆放饭菜的小桌。 他好像被自己妹妹嫌弃了。 第30章 万物生 扶苏已经完全入冬,寒风夹杂小雨,侵入骨肉的冰冷。 江流景期待甚久的雪,被白鸾告知,扶苏未曾下过雪,也就是等同于南方。 这会的江流景抱着手炉,缩在被窝里吸着鼻涕,同时下着小雨,寒冷让她更不想离开床榻,约好教她下一步绣法的江令仪站在床前与她面面相觑。 江令仪只好将今日刺绣一事放下,让她好好休息,但也不离开,陪着她说话。雨停后,江流景才从床上爬起,敞着屋门坐在榻上瞧江令仪绣荷包。 “绣得这么细致送给谁呢?” 江流景打量了许久,江令仪绣荷包向来很快,在她还在和绣线较量的时候,江令仪就可以完成一个有精美图案的荷包,不像现在,对着下针的地方翻来覆去的看,时不时翻背面瞧,生怕一丝不好看。 江令仪恰好绣完,将半完工的荷包展示给她看并说:“瞧,猜猜。” 一朵白牡丹绽放在她眼前,丝丝金黄色绣线若隐若现,如同普照的阳光。 “送给覃夫人吗?很好看。” 江流景微微心动,自己要不要加把劲学刺绣,自己被戳得满手的针眼隐隐作痛,觉得算了,没有那个天赋。 “不,送给姐姐。”江令仪低头再三检查,处处满意后拿起旁边的香料放于包中,递至江流景说:“听白鸾说,姐姐最近睡不安稳,就想着做个荷包放些安神的香料,助你入眠。” “有心了,只是为何是白牡丹?” “很像啊!”美艳却不失洁雅。 “我必时刻带于身上。” 江流景虽然不懂她在说什么,却实在被她感动到了,立即将荷包挂于腰间,这么一个精致小物莫名与她相衬,江令仪越看越欢喜。 在她们谈笑间,青鸾端进一碗汤药让江流景喝下去,喝完身子又暖了三分,便同江令仪在府中闲逛。再次回到院中时,就见林素影同一堆非江府仆人在院中候着。 白鸾告知她,林素影奉命前来送婚服的,怕有不合身便在此候着她回来,方便及时裁改。 “白鸾和令仪随我进屋,还请各位在院中稍等。” 江流景刻意忽视疯狂给她眨眼的林素影,在白鸾拿起托盘后往屋内走去关门,可惜还是被林素影挤进去。 “想干嘛?” “哇,辛辛苦苦给你送婚服,好歹喊一声素影姐姐吧,真让人心寒。” 江流景不太想搭理她,奈何她又被关在屋内,在赶她出去和留下她,江流景还是选择了后者,嘱咐白鸾道:“白鸾你看着她,令仪陪我进去试衣。” 让江令仪助她换衣,她还是有些不自在,但要让令仪留在这里应付林素影,她怕江令仪的小身板遭不住高大的林素影一下。 穿上那层层叠叠复杂的婚服时,江流景无比庆幸自己多看了一眼叠好的衣服,没有做下自己试穿的决定,不然她现在就是对着发呆了。 不会穿,也穿不完。 据江令仪所说,这套婚服的复杂程度还是中等偏下的,她难以想象,在电视剧里看着也不复杂穿起来怎么这么艰难。 果然美丽是累人的! 可是…… “这样是正常的吗?” 江流景和江令仪对着鼓起的衣物陷入了沉思,纠结再三还是出去让白鸾和林素影帮忙,毕竟怪不得江令仪,她甚至刚及成婚年岁。 “哈哈,穿反了。” 林素影对着两人一顿大笑,江令仪窘迫地站在一旁,江流景恼羞成怒踮脚往她脑袋一拍,而白鸾帮她脱下重新穿上。 “好像刚刚好。”江流景对着江令仪举着的铜镜抚着腰身转动看了几下,还可,她便想脱下。 只是抬头看到亮晶晶的江令仪双眼,和身后两眼放光的林素影,她的动作就更快了,闪身进了内间。 “诶,多看两眼。”林素影本想拦住江流景,没想她被白鸾拦住,见不成,推门让外面的人离去,不必候着,自己则是留下来。 江流景换完衣服看到林素影伸手握住江令仪,她走过去拦开,坐于她们之间问道:“还有何事?” 江流景一副没有事情就赶紧走的模样,让林素影好是伤心,她也顺从自己心中所想把伤心用行动表示出来。 只是做出来又是另一种情绪。 林素影抱住江流景肩膀朝自己压过来,嘴里没个正经,“好伤心啊,我家流景这么嫌弃我。” 江令仪看着江流景一脸嫌弃实则包容,两人气场相合,她好似被分隔开来。 “放开,我的姐姐。” 她突然上前把她俩分开,气急了的朝林素影吼道,她是她祈求多年才得来的,怎么能轻易被抢去,哪怕言语上也不行。 江流景震惊于她的较真,像被侵犯领地的狼宣誓主权,拉着她安抚,用撸猫手法替她抚毛,示意林素影别再胡说了,说正事。 林素影看着江令仪情绪不对,伸手想拍拍她,被江流景制住,免得再刺激到,她只好开口道:“店铺已经完工了,要过去看吗?” “不了,今后这店与江流景亦没有关系,你可懂?。” “那你为何要开?就为了给那些人提供干活的地方,但若真想谋活,何处不可寻?” 林素影可以从中猜测她的想法,可能是心软善良,看不得街头乞讨的苦样,但她无法理解,为何要为一堆毫不相关的人耗费心力,平添烦恼。 “一时迷糊了吧。” 现代看到乞讨的人伸手要钱她可以低头绕行无视,在这里与她无关的地方却操心了。 “那给铺子起个名。” 江流景脑子空空,她想不出什么有很深文化底蕴的名字,而脑中突然冒出来三个字,“万物生,可以的话就万物生吧。” “万物生?”江令仪先林素影一步发出疑问。 “嗯,突然浮现脑海,没什么意义。” “那就决定是万物生,你写下来我带回去让人做牌匾。”林素影就是一商人,商业手段了得,文学造诣实在是不行,有个名字就行,反正这店铺也无关要紧。 “大婚过后,王府倒塌,林氏商行也要易主吧。”江令仪看着林素影询问,林素影略停顿,很快回道:“是,但已是大幸,何况万物生也将开业,在流景名下也不怕查封。” “婚期逼近,做好准备了?” 第31章 万事具备 江流景知晓林素影不是在问作为新娘子的心情,而是面对各种场面的心理准备,其实她和林素影一样,不知道具体的谋划,详细的每一步,只知在大婚当日会采取行动。 近日江府中多出不少新面孔,特别是在她的小院周边,饭后消食散步她总能被突然出现的巡逻侍卫吓到,扶苏聚集各地前来祝贺的官员、大人物,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江流景也愈发紧张,整日无心它事,江行舟特地差人送了只兔子给她消除焦虑,有作用但不多。 “嗯,你先回去吧,免得让人生疑。” “也行,照顾好自己,鼻头这般红,别没等到大婚之日,人先病倒了,抢婚都抢不了。”林素影把一旁放着的红色包裹递给她,顺口抛下一句。 只是这般都不忘调戏她。 江流景忙着拉住龇牙的江令仪,腾出手让林素影快些离开,别磨磨蹭蹭地还在拍打衣裙,装模作样地不舍。 在她快要拉不住之际,人总算跑了。 “好了,人走了就把牙收回,想想我还未曾问过你的想法。”见她不解,江流景补上一句,“此次婚事。” 江令仪顿住,她按照计划接近秦韦,与他相处,秦韦和她都深知是利用,各谋利益,婚事变动她更担心江流景,害怕江流景受伤,而于她自己不过云烟。 若要真道影响,不如上回秦韦突袭她房中更扰她心神。 “担心,他们分明不想放过你,怕有变故,非是不信哥哥,可我就是怕会有错漏之处。” 江流景把她拧上的眉头给抚开,像知心大姐姐般说道:“思虑太多,反而加重忧虑,要适当的放松,也要试着信我,好吗?” 话锋一转,江流景语气又带些家长的指责,“人还小怎想这么多,何时轮到小孩子来为大人操心了?”顺手往她额间一弹,惹得她直呼疼。 “那姐姐还去看店铺开业吗?” “去也不去,要一起吗?” 江令仪直点头,只要跟着姐姐怎的都好,江流景也就默认带着她去。这时白鸾带着折叠好的婚服走出,她们便朝中院走去。 “这一点我不可能退让,要么江府侍卫皆抽调至这里,要么派部分士兵随从护卫,除此之外,再无第三种可能。” “不可能,兵力抽走三皇子安全无法保证,此计不通。” “那便各行各路,而损失也较先前法子更为严重。” “都住嘴,抽部分兵马护江小姐,我在计划之外,对皇叔并无威胁。” 秦聿文止住争吵的两人,还好侍卫将此地围起来,不然消息此时应当传入瑞王耳朵里了。 “是。” 司徒谟再怎么不情愿,秦聿文发话了他也仅能遵从,两双眼睛直瞪着江行舟,欲靠自己这一身在战场上杀出的戾气唬住这文弱书生。 奈何江行舟一直稳坐着,丝毫不受影响,温吞的气质像是将袭来的气场都融化消解。 “多谢三皇子。”江行舟从容不迫地道谢并打开地图,指着几处地方说:“这几处已安排周全,也至关重要,守住这里瑞王兵马便无法支援,可形成围困之势,还得麻烦司徒将军带兵马压着。” “期间,为护三皇子安全,还请三皇子勿随意走动,尽可能在侍卫视线所及之处,避免意外发生。”江行舟一番话似是在关心秦聿文的安全,听在秦聿文耳朵里便是另一番意味。 “那就如江公子所愿,本皇子就待于宴席中,好让江公子安心。” 江行舟直觉秦聿文不会轻易妥协,现下却一口应下,与他对视试图在眼中看出什么,秦聿文淡定回望,回以友好微笑。 两狼对峙,赢者哪方,尚未得知。 “尽管有三皇子吩咐,皇子安全仍是此行要事,还请见谅。” 商量好出门后,司徒谟对着江行舟说了这一番,意思是士兵会如他所愿护送江流景,也会一路陪同,但若皇子出事,他们会第一时间赶往,江流景将无人护着。 “司徒将军费心了,行舟先行一步。” 可不是,一个战场是直来直往的人绕着弯同你说这话,官员子女又何能比得上皇家儿女,不过也是愧于江董明才同他说这番,若非如此司徒谟大可直接下令无需告知。 江行舟不再同他多费口舌,转身离开,心中揣测,他怎会将江流景的安全交于他人之手,如此作为是示弱也是为江流景添得多一层保护盾,而司徒谟的做法在他的意料之中。 司徒家,帝王培养的利刃。 在回府路上,江行舟脑中不断地推演,推翻重演,如此循环,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预演一遍,试图将大婚之日会出现的事件提前得知。 回到江府后,他直奔江董明书房中去,恰好碰上抱着婚服前去的江流景。 同江行舟问好后,江流景发现他不太愿意看向她,在多次试探后,她发现不是她的问题,而是江行舟貌似不愿看到那件婚服。 她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正巧,哥哥先掌眼,此婚服可妥?” 江流景特意从白鸾手中接过婚服,放置江行舟视线所及,本就不好的脸色加深了一分,江令仪开口附和,“虽不够精美,姐姐穿上甚是好看,若大婚当日配上妆面,想这扶苏无人不为姐姐倾倒。 “不失礼制便可。”江行舟想推开江流景的托盘,没推动,看向江流景笑眯眯的双眼,道:“勿闹,你前去找父亲何事?” “给父亲瞧瞧,婚期临近心中不定,也是去同父亲商谈。” 江行舟思忖片刻,眉头拧上又舒展开,眼睛扫过两人,“也好。” 他本不欲同江流景说得过多,免得加重焦虑,而在推演后他的想法反而改变了。 江流景不知其中布局,便无法防范,也就多一分危险。 “可听明了。” “嗯。” 同行至江董明书房,江行舟将他在秦聿文那边谋定的事情细数道来,语速慢且附带解释。兴许是为了一旁听着云里雾里的江流景,二人说完又细细同她说,如同课后辅导。 江流景脑海中充斥着,我听明白了吗?我听明白了!我真的听明白了吗?说什么了?好的,我不明白。 灌入信息过多,她尚未全部接收处理,还处在听到了,没理解。 她快速摇了摇头,企图让脑中混杂的信息清晰一些。 效果当然是,甚微。 “你仅需记住两处要点,一大婚之日前往王府的路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下轿,不离白鸾视线……”江行舟在食指伸出的基础上又 伸出无名指,神色严肃,“变动在拜堂之后,在洞房里非相识之人不许近身,在白鸾替于你后,跟随阿大回府,谨记。” “好。” 第32章 瑞王被捕 曦,街道罕见地人群聚集,自江府门口到街尾稀疏一群群聚着道着,脸上是八卦、嫉妒、幸灾乐祸…… “街上怎得这么热闹,红帐千里。” “今日可是江县丞之女江流景与那瑞王世子大婚之日。” “江大小姐,不是前些日子与梅家公子情投意合,那梅公子还替她断了林家的生意,听闻都已定亲了。” “非也,那江大小姐从未倾心于梅家公子,不过市井谣言,她与世子才是郎才女貌。” 两人正讨论的上劲,突然从旁插入一人,激情澎湃地反驳:“你这话欺瞒欺瞒外地人就算了,谁人不知世子与江二小姐互通心意,碍于瑞王的强压,世子才与江小姐成婚,两人皆心不甘情不愿。” 此时又一人表达自己不同的意见,“我看哪,就是那江大小姐看自己妹妹姻缘比自己好,抢过来的,不然怎么会突然换人呢!” “对啊,不然好好的,怎的就成了大小姐,二小姐也是苦啊。” 街上众人各持己见,纷纷扰扰传不进江府江流景耳朵里,现下她任由人摆布,脑子还没清醒就已在重复江行舟叮嘱的两点,生怕自己忘了。 覃清婉、江令仪一早便已经到她屋中等候,陪她梳洗,免去正常婚嫁女子出门礼仪,看出她的紧张,在妆面化好她们陪着她说话,扯着家长里短。 王府派来的喜婆来得甚早,覃清婉无法对她说太多,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交予江流景之手,道;“它可削铁,锋利无比,你藏于袖中做防身之用。” 江流景低头看,是把银色的匕首,约有半臂长,她拨出刀刃,冷光反射在脸上,眼睛不禁微眯,又收好如覃清婉所说藏于袖中,“谢谢覃夫人。” 覃清婉温和的笑着,喜婆进来后脸色微变,仍是笑着却是不同。 “诶哟,新娘子真好看,跟夫人一样天资绝色。” 喜婆带着她如同破锣敲出声响的嗓门朝坐着的三人夸道,离她最近的江令仪走至江流景身后同她耳语。 覃清婉不快不慢地温和回道:“好,赏”,紧接着轻声说了一句,“她看到了肯定欢喜。” 倘若可以,她又怎会把她抛下,必想护她安康,看她长大、成婚、生子。 喜婆收了银子,眉开眼笑,态度更是恭维,躬着身体说道:“夫人小姐们,现下时辰不早了,新娘子带上头冠盖上盖头就得出发了,误了吉时可不吉利。” 虽然说是假的,但是这浓重的氛围还是让江流景心中一紧,差点想放弃计划留在这里不出门,但她还是顺从的装扮好,候在外边的江行舟将她背起,在她吐出一口气时,江行舟缓声道:“不要怕。” 江流景鼻音回道:“嗯。” 江行舟送她出门时,江府众人候在门口,江流景通过盖头看到多双脚,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猪八戒背上的媳妇。 坐进轿子时,喜婆掀帘递给她一盒糕点并说:“到了王府还有诸多流程,新娘子路上用些吃食,避免无力支撑。” 因着围观的人群过多,轿子周边有些混乱,青鸾、白鸾站在另一边,没有关注到这边,江流景不好直问,她不知新娘子在轿子里吃食是否可以,觉得喜婆占理,又是喜婆,不至于不懂,她便收下了。 “多谢。” 江流景打开盒子,里面糕点鲜艳可口,她轻捻一块放入口中,觉得过甜没有用第二块,此时喜婆刚把车帘放下,轿内变得昏暗,车外响起“起轿”,身下开始变得晃荡,心中也随着起伏。 握紧袖中匕首,想着:此行她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行至王府后,江流景接过红绸,另一端应当是秦韦,接着跨火盆,拜堂,进洞房,流程没错,她安全进入洞房里,除了一些小意外。 跨火盆时不熟练,裙角被撩着了,还好青鸾眼疾脚快 ,帮她踩熄了,只留下一小块不起眼的焦痕和小股焦味。 白鸾查看周边环境,青鸾查看屋内饮食,无异后都陪在江流景身边。 这时江流景早已卸掉头冠,放松自己的脖子,正欲与白鸾换衣时听到敲门声。 而前院中,瑞王高居上方,江董明和赵端陪于左右,江行舟与其他子弟交谈,在看见兰竹朝他打的手势后,同子弟们告罪往江董明行去,再回头他看见了司徒谟在宴席中。 无须多久,瑞王感觉到身体有异,压着眉头往下瞧,心想:不对,想朝后撤,江氏父子拦住退路,他才明白。 他被下药了,今日就是他们变动的日子。 “江董明,你怎舍得?”江董明神色不明,看到如此瑞王大笑,原来啊,你也不是那么爱她,继而大喊:“赵端。” 赵端的一声口哨,潜伏在周围的人马出现,将府上众人团团围住。 瑞王站立挺直,身材本就高大,又站在了高处,灯光无法将他整个人照亮,在一片安静中开口:“你我终究不会是同阵营,这回谁会赢。” “各位只要待在原地便相安无事,不必担忧,本王会给各位一个交待,也相信出席婚宴的各位心中已有主意。” “实甫,先皇将你遣至此是为何,你还不明吗?” 当年秦实甫被满朝认可,无不认为登上皇位的是他,他也遵循着成为皇帝的必要规矩,不过一次错误,就将他踢出,不再有成为皇帝的可能。 那时候有人听他的苦衷吗?被放到偏远的扶苏,举目无亲,连贱民都知他已经被弃,欺他辱他,,送回的书信如沉入河海,日夜期盼后送来的是一纸圣旨,告知他的好皇弟的登基大典,哪怕如此也不让他离开扶苏,派人看管着他。 他才知,唯有权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又如何?”居高台望众生,视我为弃履,那我便登高台,将所爱之物纳入怀中。 瑞王体内药效发作,身体发软,靠着赵端坐下,心知不能如此下去,便命令道:“拿下!” 此言一出,却无人动手,赵端环顾一圈,加大音量,“还在作甚,快拿下,都不要命了是吗?” 无论赵端怎么威胁喊叫,他们始终无动于衷。 “不可能,王爷。”赵端声音颤抖,多年谋划怎么能溃于此,他的布局不可能出错,除非…… 府中事变已久,却久久不见府外传来的兵马声,想必城中多处也被破了,溃败之势已成,瑞王却不见惧意,抑住药力坐直,与旁边微微发抖的赵端形成对比。 “是谁!” 瑞王嘴里问着,眼睛却直直地看向角落里的秦韦,秦韦迎着目光上前,勾着嘴角说道:“父王不必动怒,您常说人各为利,您也是能谅解的吧!” 第33章 瑞王身亡 “真是我的好儿子,像,像极了。”像极了当年父皇。 秦实甫状似癫狂地说着,突然像江董明发难,手指做爪钩状抓向他的脖颈。 时刻关注着秦实甫动作的江行舟及时挡住,让他的攻击落空,司徒谟将人按压住,其余人员也被控制住。 即便被下了药,秦实甫的速度也不慢,倘若他慢下一分就要被他得手,还好先前秦韦告知秦实甫在扶苏多年习武,提前做了防范。 甚至这样,都险些被得手。 秦实甫和赵端控制住后,司徒谟一挥手,士兵走入宾客中,引起一波惊呼。 “ 这是作何?” “我乃西仁州府,何人敢动我?” “与我无关,官老爷您不能冤枉好人。” 士兵人每人手里拿着一份的名单,一一将与秦实甫有勾连之人带走,无论说何均无用。 看他们这番,赵端瞪大双眼,跪行至司徒谟眼前,心有不甘,“你们怎知在何处,我从未听曾禀报有人潜入,怎会悄无声息?” 江行舟回道:“赵先生,成事在人。” “好一句成事在人,世子可是谋定后路,信这江董明保你?”赵端抬头仰望着站立的秦韦众人,而他的君主被奴隶一般压在地上,突然发疯挣脱,朝着一旁举着利器警惕的将士奔去,只道:“王爷,我有负于您。” 将士避开朝刀剑奔来的身体,却被夺去兵器让来人自戕,热血溅至秦实甫衣裳,却恰好避开了脸庞。 “平日都去躲懒了是吗,刀剑都能被人夺去,回营重罚。”司徒谟闪步过去,眉心紧皱,将失去刀剑的士兵踹于地,重重抛下一句,同时命人放开秦实甫,蹲下同他说:“王爷,您自己走吧。” “多谢。” 秦实甫站起身,司徒谟点头同江董明示意便在前引路,虽说无人压着行走,却是重重包围。 路过秦韦时,笑着说:“劳烦世子也走一趟。” “公子,小姐不见了。”大梅飞身过来,神色紧张,“白鸾倒在房间里,青鸾也消失不见,院外发现干果掉落顺着出城方向,已安排人跟去。” “找,让所有人都去找,务必将景儿找回,咳咳咳。”江董明听后神色一凛,语速极快,气息呛到自己。 江府侍卫随即全部散去,司徒谟副将得知也派出部分兵力相助。 江行舟忍住亲自前往的念头,“父亲别急,二小姐和覃夫人可安好?” “夫人小姐已回府,皆无恙。” 江行舟骤然想起,他一直忽略一人,秦聿文何去,迟迟不露面。 “三皇子呢?” “开席后似未曾见。”有人回道。 司徒谟刚踏回前院,江行舟瞬时看到,平缓语速,却还是极快地说道:“司徒将军,你可知三皇子在何处?” “三皇子有要事已提前离去。”司徒谟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江大人和江公子可先行离去寻找江小姐,如若人手不足尽可提出。” “多谢。” 江行舟朝着司徒谟致谢,也无需他相助,立场不明,江行舟无法全信。 江董明左手放于江行舟右肩,重力压下,无声的信息在父子两中传递,江董明是万不能离开的,心中焦急却只能由江行舟前去寻找。 “何时发现?追寻而且多久了,细说。”江行舟脚步不停,到府门翻身上马,挥鞭离去。 秦实甫仍是坐在他房中榻上,抚着手下棋局,时局却已大改,看向不远处坐着的秦韦,开口道:“何时勾结的?” 秦韦平静回道:“不久,约是四个月前吧。” 算下来也就是他听从秦楚悦计划将江流景定于世子妃人选的时候,秦实甫追问,“那处也是得你相助才轻易被盗吧,你又是何时得知地点且插入自己人的?” “父王,您从未认真瞧过我,您的儿女没有一人是向着您又可知,偏执地要去夺得皇位,筹谋半生毁于亲儿子之手,现下可欢喜了?”秦韦语气逐渐加重,话说到后面已经无法控制情绪。 “逆子!”若非秦实甫一只手被捆于一侧,不难猜想他会上前给秦韦一巴掌,也是因为如此,他拾起手边杯盏丢过去,正砸额角。 鲜血顺着脸庞往下流,在昏暗的烛光下,秦韦像是来讨人命的地狱煞鬼,经这一砸,他嘲讽地笑了,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笑秦实甫,情绪却已平稳下来。 “你想脱身,本王不允许,父王受罪儿子怎能免除。” “父王啊,今日之后将不会再有瑞王和瑞王世子了。”秦韦随手一挑,灯盏落地,火势迅速蔓延,将两人包围其中。 原来啊,因着大婚王府更换陈设,连他的房间也铺设毛毯,屋中燃香也更重,不过为了掩盖火油气味。 秦实甫嘴角咧到耳旁,喊道:“好啊,你就陪我下去。” 秦韦神秘一笑,“不,瑞王世子会死在火海里,秦韦不会。” “走水啦!” 突然听到吼叫的江董明和司徒谟看向浓烟滚起的地方,是瑞王关禁的地方,心中大骇,不好。 待赶到地方,火势稍微控制住,但仍无法进人搜救。 司徒谟捉住参与扑火其中的一人询问,“还要多久才能扑灭?” “不多于一柱香。” 扑火运水的人来来往往,瑞王居住小院变得拥挤嘈杂,也就无人注意在稍远的角落有裙角焦黑的人离去。 江董明稍后司徒谟一步赶到,看着面前房梁岌岌可危挂着,走至司徒谟身边问道:“房中可是瑞王?” 司徒谟皱眉回道:“还有瑞王世子。” “怎会关至一处?” 司徒谟抬手揉眉心,道:“他说要同他父王一起,以后就无再聚机会,我便同意了。” 若知晓会这样,他就坚决将他们分开。 火势变小,足以让人进去援救,从中搬出两具尸体,一具焦黑隐约看出脸部轮廓,一具衣物烧完,脸部基本完好,是秦实甫。 “可是你家世子?”江董明将秦韦贴身侍卫喊至认尸,卫清细细辨认了一会,哽咽回道:“是,望大人查明缘何会着火,为我家世子查明原因。” “这是必然的,先起来吧,你还需多候几天才能带他回去。” 即便卫清跪着殷切看江董明,他不动声色将人扶起,温和说道,却是不容置疑。 “多谢江县丞。” 而顺着沿途痕迹追寻而去的江行舟遇上了先行追寻的人马和一身伤的青鸾,她正让人从几个方向分别追往。 看到江行舟过来,青鸾硬撑起来的坚强倾泻而去,眼眶发红,“公子,小姐被郡主带走了,我追至此被发现,她们将我敲晕在此……”她吸了一下鼻子,指着一个方向接着说道:“晕前我看到马车往这边去,不确定是否往这,我把人都散出去了,公子,您快去找找小姐。” “放心。” 江行舟将大梅留在此,自己循着青鸾指的方向骑去。青鸾本欲跟着,被大梅制止,强制将她送回江府。 江行舟骑至半路发现踪迹不对,道路上的车马痕过于清晰整齐,就如同被人刻意做出来的。 不对。 “随我回去。” 第34章 秦楚悦的疯狂 “呃。” 手臂传来的刺痛让江流景从昏迷中醒来,睁眼便看到眼前放大的秦楚悦。 “江小姐,恭贺你新婚。”秦楚悦抹着刀尖上的血迹,血液染上指尖,语气骤变,“可惜是假的,没想到江小姐这么有魄力。” 秦楚悦! 江流景想向后退,却因手脚被捆绑,无法移动,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她左手袖子被割断,血液顺着划痕流出,呈露珠状,惊惧从脚底涌上,她无法感受到手臂上的痛楚。 秦楚悦见她不语,将刀扔在她身旁的地上,发出重响,“江小姐不好奇身在何处?” 昏暗狭小,马车还在移动,这是要去往何处? 江流景不自觉咬唇,忽然想到一事,“白鸾青鸾如何了?”她们没事不可能任由她被掳走。 “谁?你是说你那两个侍女吗?她们……”秦楚悦手指指着江流景,转动两圈,好玩地勾起嘴角,语气拖拉,“我为何要告诉你,约莫是死了吧。” “告诉我她们怎么了?” “江小姐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这副假仁假意的模样要恶心谁? 秦楚悦用力在江流景手上划痕处揉捏,停止流血的伤口变得狰狞,看着她脸上表情发生变化,秦楚悦笑容放得更大。 “我从未得罪郡主,郡主为何要如此?” 江流景无法抽出自己的手,强忍着泪水抬眼看秦楚悦,手上的力度却加大。 为何? 她最讨厌这副模样,有人护着高高在上,这会就摇尾乞怜,恶心,真恶心。 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江流景,手下掏出手帕擦去血液,擦到后面满手通红,不知是残留的血液还是揉擦的力度太大。 江流景看她盯着自己,眼里却没有她,好似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她在看谁。 “哥哥,救救我。” 约四尺的小男孩站在池塘边上看着,对湖中扑腾的女童没有丝毫搭救的行为,就如此冷漠地看着,直至她沉下去。 “求你,帮帮楚悦,让她能活下去。” 身穿紫金暗纹的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过刚及她腰的少年,见他不应,连续朝他磕头,嘴中说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一命还一命,求你。”额头磕出血都不停。 再之后,仅剩悬在梁上的人,雷电打在她身,如索魂的厉鬼。 “哥哥。” “滚。” 小心翼翼伸出的手,却被来人一手挥开,她重摔在地,无人搭理。 女童长大了,也敢于站于他的对面质问,为何他的行为与承诺相背。 “哥哥很是厌恶我吗,既然如此又为何答应姨娘。” “我不过想看你背着你亲娘的命愧疚活着,她的孩子怎么配安心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本来我也有个同胞妹妹的,就因为她,我连母亲也失去了。” 他向前逼近的身体使她节节后退,摔倒在地,眼里的恨意让她红了眼睛,张嘴又合上,终是低头不敢再瞧他。 秦楚悦猛地闭眼再睁开,将外露的情绪收回,神色微暗。 现在她该如何处理她呢? 他她捡起刀,在江流景另一只胳膊上比划,似在找角度如何划才让痛楚更深却不致命。 江流景也不退让,藏在衣裙下的手相互用力抓着,让自己身子不发抖,盯着她动作。 秦楚悦突然笑出声,“江小姐,你知道眼睛很容易出卖一个人吗?” 瞳孔颤动得那么厉害,还在假装什么? “还有一事,本想是送于你的大婚礼物,待日后再告知,让你欢喜一下,谁知出了些小变故,我不妨提前告诉你……找死吗?” 马车突然停下,让秦楚悦整个人往前倾倒,愤怒上头,她掀开车帘往外瞧。 秦聿文带着人拦截在前,秦楚悦放下帘子,坐在车梁问道:“三皇子何意?” 三皇子! 江流景想要朝马车外爬去,但秦楚悦留着她的贴身侍女看着她,她一时没办法行动。 “抓捕谋逆之人”,秦聿文停顿一下,紧接着说道:“和解救江小姐。” “你不过三两人马,凭你?” 秦楚悦的侍卫约莫二十来人,只留两三个护卫,其余全冲上前亮出刀剑。 反正谋逆的名头已经扣于项上,杀个皇子又如何? 江流景在车厢内很是着急,秦楚悦的侍女也紧盯着她,手脚还被捆着,突然想到覃清婉给她的匕首还在袖中,假装害怕向一旁倒去,挡住视线,用匕首割开绳索。 车厢外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剧烈,直至车厢摇晃,她知道机会来了。 先前听他们的喊话,三皇子带来的人并不多,本就处于下风,继续打下去他们被抓住甚至没命。 匕首向侍女攻去,马车恰好剧烈晃荡,为了躲避攻击,侍女向后倒去,趁此江流景割开绳索跳出马车,只是…… 被绑太久,双腿根本使不上劲,正面朝下摔去。 幸得秦聿文将她接住,揽于身前。 她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下,抬眼看他,震惊道:“是你!” “是我,多日不见江小姐,但现在好似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我们得先逃跑。”江流景低头看她却迅速离开,不带停留地看向包围过来的人。 江流景顺着他的话看向周围,身体不由得一僵,秦聿文牵起马绳衣袖恰好盖住她的眼睛,叮嘱道:“抓紧了。” 秦聿文倏地一拉,调转马头从包围圈最弱处跳了出去,往这树林深处跑去。 江流景无处可抓,只好用额头抵住他的胸膛,握住腰侧衣裙,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废物,都给我追啊!”刚才马车下来的侍女被秦楚悦甩了一巴掌,朝着周遭侍卫大吼,统统派出,仅余一两名侍卫和侍女。 侍卫都追去后,突然有人喊她。 “郡主。” 秦楚悦回首看到此人甚是诧异,厌恶道:“你来做甚?” 而这边,发现异常追寻而来的江行舟发现了秦楚悦的车马,此处除了倒地的侍卫并无其他人,秦楚悦也不知去向。 “散开找。”说完,江行舟下马查看。 这些侍卫穿着有三种,此地打斗痕迹深浅不一,血液变黑程度显然不同。 有两波人,但只能看见跑向树林深处的痕迹,一方人衣料材质是皇家侍卫才会有,是三皇子。 还有一方着扶苏常见衣料,没有特地的家族符号或者令牌,无法分辨。 冲着谁而来的。 从现场可知的信息没法让江行舟准确判断,新加入的人马成为变数,原本心中安定一些又因此提起来。 如果是被秦聿文带走,他可以确保秦聿文一定不会伤害小景,但如果…… “公子,有发现。” 与树林方向相反的侍卫发现情况。 第35章 获救 树林深处,在发现无法无法靠速度甩脱他们后,秦聿文当即决定朝着草木密集的地方跑去,在一处草丛长高至足以淹没他们的地方带着江流景翻身下马,拍马让它往前跑,自己则是用草铺盖严密。 追兵跟着马匹向前追去,待了一会才从草丛中出来,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才停下。 期间江流景没有说过一句话,秦聿文原以为是因为马上吹风所以她的手才会有些凉,现在看不是如此。 “江小姐。”秦聿文扶起她的头,嘴唇已经发白,似是意识不清了,抬手想要抚摸她的额头,却发现手上鲜红的血液。 先前打斗沾染的血液时隔这么久,不可能还是红的。 他低头去寻是她哪里受了伤,一眼便看见手臂上的割伤。 本来清晰的割口上下分别被拉出几个新的裂口,血流不止。 他今日束的腰封有三角朝外不算尖锐的角,正常行动是无法伤人,只是她本就受伤,还在马上抓着他的衣裳逃命。 秦聿文捏着她的脸喊道:“江流景。” “嗯。” 等了一会,才听见江流景微弱的回答,肢体还是柔软的。 秦聿文撕下衣摆帮她包裹伤口,此处四面灌风也不适宜待着,抱起她寻了一处山洞。 “天亮就能回去了,能撑住吗?很快。” “嗯。” 江流景已经开始发热了,寒风不断吹入,秦聿文背风坐着,脱下狐裘将她裹紧。 他知江家大小姐体虚,养了多日竟还如此脆弱。 而此时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靠他双脚走出去,恐怕天亮都无法回到扶苏,且易遇上追兵,不是明智之举。 那么现在他们只能坐等着,等江行舟或是谁寻到他们,这是最好的方法。 洞内昏暗,也愈加寒冷,他不断地同江流景说话,保持两人的清醒。 江流景尽管难受还是尽力发出声音陪他,在感到不那么费劲的时候,她还会笑几声。 聊着聊着,洞里声音也减弱了,月光倾斜照进洞里,也是驱去了一丝寒冷。 秦聿文看着江流景的脸一时失了神,伸手拂去发丝,露出全脸。 经过多遭,脸上的妆容虽不似先前,但血正好落在了眉间朱砂,细柳眉丹凤眼,肤若凝脂,包裹在他黑色的狐裘里,更显美艳。 “你们去周围看一下。” 洞外传来火光和声音,秦聿文缓慢放下藤蔓,站于洞口黑暗里,握紧腰间长剑,若有人进来,他可一击毙命。 “这边有个洞。” 随着藤蔓被拉开,秦聿文快速出剑,被来人挡住,正要起第二招,看到对方的脸也就收起来了。 “三皇子,小景是否被您搭救?” 秦聿文抬头点向江流景方向,利落侧身相让,下一瞬人就已经过去抱起陷入昏迷的人。 再次路过秦聿文才想起询问,“三皇子是否安好?” “没事,令妹昏迷不久,快些回去吧。” “多谢三皇子。”江行舟出去将人先交给兰竹,翻身上马后又接至身前,吩咐道:“兰竹,护送三皇子回去。”说完不等回复直接骑马离去。 “是。” 兰竹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回应后,才走进山洞找三皇子,将多余的狐裘递至他,“江府会送上好品质的狐裘感谢三皇子搭救我家小姐的大恩,夜里寒气重,三皇子还是随同属下尽快回去。” “瑞王以及瑞王关系密切的人都抓住了?” “是。” “秦楚悦也抓住了?”秦聿文看着兰竹,等着他的回复。 兰竹答道:“是的,只是与您想的有所不同。” “嗯?” 回驿站过程中,他们骑马的速度不快,兰竹一直在回复秦聿文的问题,均与瑞王抓捕相关。 兰竹很想骂道:既然如此担心,为何提前离去,待在宴席中不就知晓了,现拉着他再三询问,导致他无法尽快赶回府里。 面上却是和气微笑,不动声色地全面细致回答。 “来人,快叫林尤。” 江行舟率马冲过府门,直往江流景院中骑去,对着院中下人大声吩咐道。 进屋后将人放在床榻上,轻解开她手上的布条,撕开一个口子,江行舟手指发抖,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放慢了动作。 此刻,江行舟恨不得是自己亲手杀了秦楚悦,用豁口的钝刀在她身上割一样的伤口,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哥哥。” 江行舟转头正好看到想拉他却停在中途的手,意识到是自己过于可怖的神情吓到了她,连忙收起,并拉住她的手道:“疼不疼?” 江流景微微摇头,反而握住江行舟的手腕,抬起身体问道:“白鸾和青鸾没事吧?” 江行舟把她押回去,安抚道:“她们均无事,一直在外边找你,兰竹已传信告知她们,现下应当正在往府里赶,莫要担心。” 林尤走进屋内,江行舟摸摸她的头才让至一边,过了片刻,听到细微的口哨声,走出屋外,大梅在院中候着。 “公子,已经安排妥善。” “人呢?” “在后院。” “问清楚便杀了吧。”江行舟随口说道,便转身回屋里。 正好听见江流景与林尤的对话。 江流景担忧询问:“林大夫,我的身子无大碍吧。” 林尤不紧不慢回道:“风寒,发热,晚些时候会出现呕吐症状,但是……” 但是二字让她从被打击的里恢复,带着期待。 “养起两分,损去三分,这身子要比先前更不好了,老夫嘱咐过你什么,无论如何都要护好自己,不允生病受伤,这回可好,一并前来,老夫的话是被这冬日的寒风吹散了还是吹结了,横竖是入不了你耳。”林尤的两边胡子都要被气得翘起。 “不是的,我有在努力。”现在不是意外嘛。 “哥哥。” 江行舟故意放重脚步让江流景和林尤注意到,接到江流景求救信号时他毫不犹豫地开口,“也有我的缘江行舟故意放重脚步让江流景和林尤注意到,接到江流景求救信号时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此次手下人受伤颇多,还劳林老多配些伤药,稍后我命人去取。” “还有你,三天两头从老夫这边拿伤药,库房的药材都不够,只拿不还,还想要伤药,老夫可没有了。” “行舟知罪,我马上让下人去购置,消消气,伤者可等不得。” 江行舟半哄半诱地,帮林尤提起药箱将人送出去。 待再次回到屋内,江流景已经睡着,尽管林尤医术精湛,他仍是细细察看包扎的伤口和病情,留在屋内照顾她。 林尤与江流景说笑时显得云淡风轻,但出门后同他交待,仍需仔细看顾着,以免梦中呕吐窒息。 覃清婉在屋内待了一会,询问江流景的病情后便离开了,江令仪留下和江行舟守着她。 经不住打盹的江行舟被江流景喊叫声惊醒,江令仪在她床边轻拍安抚,看到江行舟走近,摇头示意人未清醒。 愧疚自他心底而生,她本不该受这苦。若非计划不周全,小景也不会被掳走。” 第36章 事件后续 天明后,扶苏一如以往,昨夜的惊扰不曾影响城里半分,行人不曾停下多看几息紧闭的王府大门,不过感叹几分城中多出现的士兵,唾骂几句城门难以进出。 平日会留意布告栏的人们会发现,上面贴着一则告示: 照得瑞王造谋作乱,神人共愤,并于抓捕中意外身亡,郡主亡于城外。参与谋反人等皆被制,城南林氏、王氏人等皆被逼胁,法外宽容,依律法办。 “焦尸身份查明了?” “是城北的一名乞丐,并非秦韦,已经派人去查他的踪迹了。” 江行舟和江董明按着地图上标记与瑞王有勾连的人家行走在街上,身后跟着一群官兵,最后面坠着几辆马车,载着物品以及押着人。 “江大人。” 秦聿文在他们去往的下一个人家府门前等着,甚至这家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好,站在堆累的物品前。 “三皇子还有何吩咐?” 江董明停在离秦聿文不远的地方,恰好说话间能听清又不让人听去他们的交谈。 秦聿文问道:“扶苏一事,江大人办得好也不好,瑞王一行留下的活口并不多,却近乎完美将谋反一事解决。” “如此,仍是功大于过。” 江董明淡声回道:“三皇子费心了。” 秦聿文抬眼与之对视,默契的向前走,交谈声也不似先前小声。 “江大人何时启程回沥川,父皇甚是挂念。” “承蒙圣恩,扶苏事了不日启程,三皇子可是一同回皇城?” “自是一起,功臣的万里长街,我怎能错过呢?” 江行舟留在原地,处理了秦聿文留下的物与人才缓步跟上,刻意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不知江小姐的伤势如何了?沥川一程,路途遥远,江小姐身子可能撑住?” 秦聿文突然提起江流景,回头了一瞬,有意无意地扫了江行舟一眼。 “江小姐也是立了大功,若非她的配合,计划不会如此完美进行,江公子回川后得了奖赏可不要忘了同舍妹向父皇讨个几分奖赏,宽慰江小姐。” 江行舟神色微敛,言下之意,是道他不过也利用了小景达成目的。 抬眸正巧与秦聿文对视。 江董明侧身,似无意挡住秦聿文的视线,继续行走并道:“小女体弱,此等福气怕是担待不起,还请三皇子届时勿提及此事,免得一番折腾损了身子。” “江大人对江小姐可真是爱惜。” “这是父亲的本分。” 秦聿文勾唇一笑,转瞬又换回那副淡笑平和模样,似是对这番话表示认同。 “三皇子多次搭救舍妹,行舟再次谢过,日后必报之。” 秦聿文回道:“路见不平岂能袖手旁观,不必挂怀。”停顿一会,没由来的说了一句,“既为池中鱼,可独活?” 江行舟走上前立在江董明旁边,两人与秦聿文相隔,言语中一来一回,未尝不可见其意。 旗杆被夕阳照得倾斜的影子打在了他们之间,立于两地。 “这湖的鱼到时候能带走吗?” 穿着几层厚衣裳的江流景蹲在湖边,右手放在脚下石头上,看着因她近段时间没心情打捞烹煮,繁衍出来子子代代的肥鱼,心里边觉得这样放在扶苏养着太不值得了,问着身边的青鸾。 “回沥川要月余,我们让公子回去再买,养在沥川府里大池塘。” 青鸾手上、脚上缠着布条,脸上贴着伤药跟着江流景往湖里探头看。 白鸾进院后悄无声息地走到她们身边,一手一个把人拎起,不顾反对,强势镇压,均送回屋里。 先前只是江流景一人需要她操心,这回可好,成为两人了。 因为青鸾跟着林尤学医试药,迷药对她作用并不大,故她能追着出去,受了一身伤,而白鸾在先前被秦楚悦防备,对她用药量最大,昏迷许久,反而只是受了些擦伤。 “喝。” 白鸾递给江流景热茶,江流景接过后,又将另一杯热茶砸在青鸾边上。 她们低头双手捧着喝热茶,一声不吭。 白鸾这边吩咐今日寒风凛冽,不得出屋,她们闷了几日,耐不住还是跑出去了。 这会都不敢抬头看她。 江流景这几日休养,脑中不时回想起那日马车的情景。 当时情况她整个人呈现绷紧状态,那日秦楚悦说了什么她几乎没听清,总觉得漏了什么。 “白鸾。” 江流景轻喊白鸾一声,待她看过来,嘴唇张开又闭上,静默一会问道:“秦楚悦怎么样了?” “死了。” 江流景眼睛瞪大,震惊地转头看青鸾,见她一脸平静,眼神却避开她。 “她怎么?” “仇家报复。” “谁,是在那天晚上吗?” “是,林达做的。” 林达? 看她不明,青鸾补充道:“林家药铺的流氓,糕点铺里的那个。” 青鸾这话倒是让她想起来了,带头堵着她要占便宜的那个人,“他为什么要杀了秦楚悦?现在抓到了吗?” “此事小姐还是莫听为好,公子老爷会处理,”白鸾不欲多说,拿着伤药准备给她们换药,“伸手。” “哦。” 而江流景面对给她造成两次阴影的人,她也不想知道太多相关的事情。 平日话多的青鸾诡异地保持话少,脑海里不断回放秦楚悦的死状。 那日她坚决要在那边等江流景,却看到被扔在悬崖底下,被狼啃食得面目全非插在树干上的秦楚悦,红的黄的白的,飞溅各地。 转到青鸾这边为她换药的白鸾与她恰好对视一眼,均懂得对方意思,青鸾侧头,,喉咙上下滑动压下胸腔翻滚的酸意。 林达受秦楚悦的指使,要毁去江流景的清白之身,只是被人从中参一脚,没能达成目的,秦楚悦便派人让林达成为太监,林家药铺也被彻底抛弃。 林达怨恨她,多次跟踪,终是被谋得机会,以百倍施还。 江行舟抓住他时,人已疯癫,林家父母也已死去多日,家里摆放着多处搜罗而来的物事,而林达躺于其中。 此事过于腌臜,她还是不知为好。 江流景突然轻叹一口气,撑着下巴道:“又欠三皇子一个恩情了。” 白鸾和青鸾齐看她,正欲说什么,江流景放下手,问:“我该如何报答呢?” “我可以去帮小姐打探,三皇子喜爱的物品,若是花鸟文房四宝之类的,我们就去请……” 第37章 离开扶苏 青鸾话没说完,白鸾出声打断她这乱言乱语,“公子已有思量,为三皇子所需之物,小姐不必再忧于此,亦不要因恩步步退让。” “好,这是哥哥说的吗?” “是。” “小姐不必再忧虑,公子都会办好的。”青鸾在一旁悄声学着讲话,以此表示自己不满,被白鸾看了一眼就住嘴了,心里仍是在念叨。 白鸾仍是不放心的叮嘱,“小姐,沥川虽不似扶苏,风云多变,但也无需忧思过重,相信老爷公子。” 江流景扯着嘴角说道:“我明白,你都说了不下三回了。” 城中陆续有店铺关门谢客又开门迎客,店中小二或更换或增添或减少,不过五日,江家众人与三皇子一同启程返川。 新上任的县府带着人马在城门相送,浩浩汤汤,不少百姓也出门相送,对江董明表示不舍。 林素影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万般滋味。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和素音相似的人,就如此分别了,先前多番利用,承她的情保下林氏,这笔生意她获益颇多,不还心存愧疚。 今后会相见的,她会去找她,生意还得两方欢喜。 “掌柜在不舍谁?” 白榆在江流景马车帘子被风吹起时看到她的侧脸,尽管没有认出,心却也随着车队向着远方飘去。 他想去沥川,只有在沥川,他才有机会面见皇上,但是现在不行,白望舒的病不能脱离药物。 站在林素影身后,看到她一动不动望着,难得出声询问。 “江家公子,江行舟啊,一等一的美男子还没到手就走了,”林素影顺着回答,突然反应过来,看向白榆,“一天到晚缠着我,前世是牛皮糖吗?” 林素影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孩。 若非江流景让她看顾着他,她早将人丢出门外。 白榆沉默不答话。 车队最后的影子拐进山道,城门人群散去,只余空旷和细碎的话语声。 林素影道:“回去吧,偷师是要付银子的,我可从不做亏本生意。” 白榆不理,反而问道:“是她吗?” “她?”林素影疑惑问道,脸上神情不似做假,脸上又是一副戏谑的模样,“这是在想哪家小娘子呢?” 白榆不搭理她的浑言,朝着楼梯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地。 万物生背后必有其他人,他不似其余人只与她见过一面,她能在这次瑞王叛乱中保下林家众人,是不是也可以…… “算你懂事。” 林素影路过他,他才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林素影用余光扫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白榆,心想:不好骗啊,回去找另一个病秧子。 回川路上。 尽管江流景多次劝说,但看现在这个大规格马车,里面层层叠叠的棉布,仿若看一眼都能沦陷在里边,连车顶都糊上一层,可见她的劝说是无果的。 不过这样也好,能容纳下四五个人还有富余,江行舟简单嘱咐她几句便起身离开,这会只有她和江令仪与青鸾、白鸾四人。 青鸾捧着一本医术在角落里安静看着,前边的点心被她忽视,白鸾在闭目养神,而江令仪在关心她。 “姐姐,要不要吃点糕点。” 江令仪拿着一块糕点递至她的嘴边,甚至绕过她的手,不让她自己用手拿,美其名曰,伤还没好,不允许她用手。 实际上,她的伤已经开始结痂,同时伤在手臂上,也不会影响她的动作。 但江令仪就是倔强地要这样干。 她猜想,估计是在愧疚,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路上都让她投喂了。 江流景看着路上的风景变化,突然心里边有些伤感。 小声嘀咕,“真有点舍不得了。” 在扶苏也待了近一年了。 “舍不得扶苏吗?”江令仪听见了她的伤怀,并很快地给出反应,“姐姐,沥川历来享有盛名,美景美人,还有江府虽不在繁华之地,但景色却是整个沥川除皇宫外最好的,姐姐还记得那池塘开满莲花与亭栏相映的如画般模样……” 江流景只能听着她的描述,然后在脑中尽量打造场景,也恕她尽力,没办法和江令仪一样激动。 江令仪察觉到她的情绪,才想起,她的姐姐,往事已经不记得了。 “我忘了。” 江流景抬手摸她的头,温和地说道:“你想想,江府是由你带现在的我认识熟知,我在里面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有你,这样是不是更好?” 江令仪明显没想到这一层,眼睛忽地一下放亮。 旁边也传来声音,“小姐,我,我也是。” “好好好,不会忘了你的。” 江流景说着,转头与睁开眼睛地白鸾对视上,笑容更大了,白鸾也微笑着回应。 江令仪忽然发问,“姐姐在扶苏的布行要不要转到沥川,不然前面的准备不都白费了。” 江流景笑着回应,“不会,那也不是我的布行,我只是出资,交托给林素影,那以后就是她主管了,只要不违背我的初衷,如何发展就看它自己了。” “何况看开业后的店铺管理情况,在我的手里店铺肯定没办法像现在这样的。” 想出法子给万物生造势,却又不影响同行的利益,让他们不会对万物生下手,从中周转,达到了一个很好的平衡,甚至现在有些店铺与他们还商量着合作。 不得不说,林素影是生意的好手。 “不可惜吗?”青鸾补了一句。 “为何要可惜,这不是坐着等收钱吗?还不费我自己的心力,甚好不过!” 青鸾佩服地看向她家小姐,她怎么就没想到,只想到把店铺交给别人那不就亏了,还怕别人偷钱。 不过,小姐的胆子也真的是大。 而其实林素影也相邀过她商量万物生交于何人,她又应处于何地。 江流景只给予她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万物生交托于你,我心安,此物于你更为重要,后要往何处走顺你心意,若觉不妥便从盈利中抽出一成给我,这便妥当,且万物生对外仅你一人所有。若万物生成,我亦不争,若不成,传信于我,可相助。 “姐姐,我还是和你说说江府的事情……” 江令仪对这个只觉好奇,很快又将注意力转回前面话题,拉着江流景不断说着话。 这倒像是,让江流景还没进门就能认识江府各个角落。 第38章 金洲镖局 从扶苏回沥川的路,需大半个月的时间,因急着回皇城向皇上复命,他们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回到离沥川不过三五天路程的驿站,在此休整两天再出发。 江流景下马车后便看见司徒谟指挥着士兵向着各处跑去,似要将驿站团团围住,见她下来,司徒谟远远向她点头示意,她回之。 另一边,江董明父子与秦聿文站在一块不知在商谈着什么,她索性决定找个空地站着,但被覃清婉喊去堂中坐着等候。 没等多久,秦聿文他们也进来了。 “江小姐身子可有不适?”秦聿文看向江流景,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并无,多谢三皇子关心。”江流景站起伏身,礼仪周全。 “江小姐跟我怎么生疏了。” “三皇子多心了,还得感谢三皇子多次相救,白鸾,上茶。”江流景也不坐下,就这么站着看白鸾送茶过去。 “救命恩情仅值一杯茶吗?” “三皇子可不知,这是我妹妹珍爱的茶,平日里想喝都无法从她那处讨得一杯,今日倒舍得拿出来了。” “那看来是我误会江小姐了。” “哥哥别打趣我了,下回你来我院里主动给你奉上可好。”江流景上前拉住江行舟的衣袖,让他坐下,小声同他说道,又转身唤江董明,“父亲,来喝茶。” 一同用过晚膳后,江董明和秦聿文先行离开,覃清婉身体不适江令仪陪同她回房,江行舟和江流景到二楼吹风赏景。 “银装素裹。” 江流景对眼前被大雪封住的景色发出感叹,雪白色将其它各色吞没,一望无际的白,让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却也带着一丝心慌。 “不久后枝芽涌出,添上几分春色,冬也就过了。” 江行舟避开她祈求喝一口的目光,温酒入口,去了一身凉意。 “此景之下,倒是让人更心寒。” 江行舟轻笑几声,往身后的白鸾看了几眼,“让你喝酒心寒的人会更多,小景要如此吗?” 想把他手里的杯子扔掉。 江流景心想,但也只是将自己摔回椅子里。 “别着凉。” 江行舟放下杯子,帮她把不小心挣开的裘服盖回去。 又是看了一会风景,江流景问道:“哥哥会害怕吗?” “怕出差错,让整局落空,不断地思考,防备着各种可能,突而其来的雨雾都能让人功亏一篑,就如同游走在悬崖边缘,危险。” “小景,”江行舟啜饮一口,疑惑看了眼杯子,里面有茶叶漂浮,温酒已经被江流景撤走了,无奈摇摇头,也算从她那抢得了一口茶,接着说道:“筹谋于我已成习惯,享受其中,自然也要担其忧,若说危险,不若说是机会,不走在边缘如何看得好风景。” “若说平常一点,于我而言,这些事情就如同你担忧明日是否落雨影响出行一般,不过所处的地位不同所谋不同,这你可明?” 她懂,只是瑞王一事她看着他们忙活,准备了各种对策,却仍是有疏漏,也因而她看着江行舟情绪不高。 “上次我被郡主带走哥哥是不是很自责?” “若说没有你也不信,当时我们以为又要失去你了,还好,你没事。” 江流景看着他流露出来的痛色,心里一扯,“哥哥和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流景也学着筹划,争取让你们少费些心。若是不成,我就在后方给你们加油打气,也能舒心一些。” “那便把你的绣活琴棋书画学好,让兄长我回川后能和同僚显摆显摆。” 江流景瞪大双眼看着他,不敢置信,他竟说出这么冰冷刺骨的话,比这冰封三尺的寒天还冻人。 先前绣好的盖头至今她都不敢从箱底里拿出来让人看,绣不成形状也就算了,线还是缠成一团的。 对比起来,书画算好些,但也见不得人。 妄论未学的琴棋了。 哥哥这是想让我丢人去! 忽地站起身,喊道:“白鸾,我困了,回房歇息。” 江行舟看她起身踉跄地离开,故意将地板踩得嗒嗒响。 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似是给自己听,“不要怕,兄长在。” 江流景快步走回屋内,招呼着白鸾去拿洗漱用品,自己则坐在梳妆台前,一行泪珠从脸边落下。 她听到了。 听到江行舟说的话了。 何其有幸…… 待白鸾敲门询问,和青鸾一起拿着东西进来时,她已经收拾好情绪了。 把人赶出去后,自己泡在药桶中,默默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换种想法,安心在这过好这一辈子,算是回报江家人。 还是把江流景换回来吧,他们更想要她吧,可是怎么换呢? 心里也有些不舍,也想爸爸妈妈了。 再想想吧,我究竟该怎么办…… 本以为这么冻的天不会有多少人出行,也是她想岔了。 早晨清醒后,江流景就倚在窗户旁看着外边,正好能看到驿站来往的人群,兴许是昨晚她们来的时候人多,她没注意到。 不过半个时辰,有四五个车队在驿站停留,也有三两车队向着同一个方向驶去。 “官家小姐?” 江流景低头朝下看,是先前驶入驿站的马车上下来的一名公子,看装扮不似平常人。 瞧她点头示意抱歉后要退回屋内关窗,连忙喊住她,语速极快道:“小姐,我叫魏?,是金洲镖局的三少爷,小姐等等,可否告知芳名?” 江流景朝他望去,是个眼角都洋溢着欢乐的少年,开口道:“还请魏公子见谅。” 说完退回屋内后,江流景心想:又是一个看脸的,江流景的这张脸真的招惹人,进川后不会因此被各家小姐妒忌然后使计毁坏她的脸吧。 “三少在看什么呢?” “一位姑娘。”魏椓盯着紧闭的窗口,心下微转,“杨大哥,你帮我查查那里宿的是哪个官家小姐?” “三少,您这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家主此回特地嘱咐,我是不会再帮您乱来了,这活计我不干,大家伙都不会帮你的。” “对。” 像是回应杨蔡宁的话语,镖局众人听到的都齐声回应,不明情况的在知晓原因后也纷纷附和。 “你们!” “三少,这趟镖甚是重要,我们随即就得启程,不得耽误,来,大家带上家伙什准备出发。” “诶,杨大哥,杨蔡宁!” 杨蔡宁带着一帮人说走就走,车马转动,也不顾他这个三少主跟没跟上。 魏椓转头不舍地看江流景窗户,但这趟镖如同杨蔡宁所说,他可丢,镖不可丢,只好跟着离去。 本少自有妙计,打听一个人能有多难? 第39章 驿站遇刺 楼上,江流景梳妆时从窗户的缝隙中隐约看到他跳上车檐扯着一个人领子闹腾的样子,屋外驿卒敲门提醒用膳才将注意力抽回。 “我们还需在这里待一天是吗?”江流景边下楼边询问白鸾。 “是,明日启程。” “驿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干坐着挺无聊的。”江流景拉着裙摆,一步一步缓缓地下楼,看了眼楼下已经坐定的人,与白鸾贴近说话。 “稍后我询问驿卒,看是否有。” “好。”说着话她们已经到达楼下,对江董明和秦聿文行礼落座。 刚沾及座椅,江董明便开口询问:“昨夜歇息得可还好?” 江流景回道:“泡了药浴,身体舒畅,睡醒后疲累的感觉都一扫而空了。” “江小姐可不知,从我屋的窗户能看到江小姐窗户,今晨早早就看到江小姐醒来倚在窗边了。”秦聿文适时插入一句。 “昨夜歇得早,也就醒得早,便在窗边看景色了。”江流景侧身让驿卒上饭菜,两眼盯着驿卒的动作,“树枝头挂着雾凇,甚是好看,三皇子可看到?” “当然,不枉吹了一会风。”他也跟着看了一会风景,只不过注意更多在别的地方,甚至把魏家公子喊话的一遭也看了进去。 江行舟看了一会她的动作,与秦聿文交谈。 用膳后,青鸾陪着江流景在驿站后院中散步,说着家常话,秦聿文来到这看到的是江流景蹲在地上和青鸾争执着蚂蚁的来处。 “我觉得应是从树上来的。” “啊!” 秦聿文突然出声,把江流景吓坐在地上,青鸾快他一步将江流景拉起,伸出一半的手收回。 “小姐没事吧?” “没事。” 青鸾扶她站好,神色不善地瞪着秦聿文,见状,江流景赶忙将人拉至身后,动作有些别扭。 “没摔着吧?我不该突然出声,让江小姐受惊了。” 秦聿文看着江流景腰部,她不好意思地挡住,摔是摔着了,摔到屁股了,这哪能跟别人说。 “多虑了,三皇子对小动物也有研究?” 江流景又蹲了下去,看蚂蚁绕着她刚才摔出的痕迹移动,走出了更大的圈。 “我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不过是胡诌的。” “没想到堂堂三皇子殿下也胡说八道,这要是让其他人知晓可不得笑话。” “那还请江小姐替我保守秘密,不告知外人了。” “这可值一个恩情,三皇子可想好了啊。”江流景将目光移至秦聿文脸上,眉眼弯弯。 “江小姐是个生意人啊。”秦聿文笑着回应。 他也随着她蹲下,中间隔着一个青鸾,“但若平日多加观察,你可曾在树上发现如鸟巢一般的物体,与之不同的是会更大,看着像是用沙子堆垒起来的。” “我知,那是蚁巢,三皇子见识甚广啊,看来前番是误会了。” “不过幼时调皮,以为是大的鸟巢曾用棍子捅过。” 江流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满心欢喜等待着会从鸟巢里掏出几个蛋,结果是漫天的蚂蚁如雨般落下,想想都浑身发麻,转向秦聿文说道:“佩服。” 江流景哈哈笑,扯过一旁的树枝给蚂蚁画圈,看它如何出去,看向秦聿文时眯眼看了一会,忽然惊喊道:“三皇子,衣裳。” 秦聿文的衣摆垂落在地,正好在蚂蚁地途经之路上,也因此蚂蚁顺着向上爬,他的上半身已经爬了不少。 秦聿文弹起拍打抖肩,想把蚂蚁从身上抖下去,江流景看他夸张的动作在一旁笑,他也不怕丢脸,动作幅度更大了。 瞧他似真的很怕,江流景让青鸾去帮他检查身上是否还有蚂蚁,确定没有秦聿文才放松下来,但也不离蚁群那么近了。 二楼连廊上的江行舟和江董明正好将此纳入眼中。 “兰竹,命人喊三皇子过来,就说我与他有要事相商。” 江董明拦住兰竹,不同意江行舟的做法,“如此作为若让景儿察觉,回川后她且会步步担忧。” “皇家是免不了要接触的,要把握好分寸。” 事到如今,秦聿文在他们这边还算是可以分之信任的人,但多次相救,小景对他戒心低,且看之。 若存不轨,除掉便是了。 经过一番折腾的秦聿文,已经不似来时穿着工整,衣物被他扯得有些皱巴,无法恢复平整,甚至发丝也被搅得翘起。 “这是被人非礼了?” 坐在屋内的司徒谟看到他这副模样,差点把一口茶喷秦聿文脸上。 “找我何事?”秦聿文坐下,直接询问,奈何对面人不接招。 “难得啊,在外面待的时间不短,你也忍受下来了,谁动的手,说说,我去向它讨个经。”司徒谟在秦聿文的身上到处巡看,就差上手触摸了。 “安防做好了?” “真不说,又是江家小姐?” “司徒谟!” “懂。”司徒谟一扫不正经的模样,若有其事的说着,“你说的事情皆已办好,确定要这么做?” 秦聿文沉默,司徒谟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和他一个阵线,但他还是觉得不妥。 “鸡鸣时刻。” “若要取消,你也知该如何做。” 司徒谟起身离开,在门口时一顿,神情严肃看向坐着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样做太绝太狠,他不希望他走到这种境地。 秦聿文仍在拍打着自己的衣裳,像似在检查身上是否还有残留的蚂蚁,对司徒谟的话仿若没听见。 鸡鸣 宿在外间的白鸾听到屋外动静,悉悉索索,不像虫鸟动静,走到窗边轻推一条缝侧身观看。 不对劲。 静步走至江流景床边,“小姐,醒醒。” 江流景迷迷瞪瞪地转醒,刚想出声询问,被白鸾制住,让她小声些。 “怎么了?” “有刺客,我们换个安全的地方。”白鸾将手上的大氅披至江流景身上,搂着她转向远离窗户可以挡身的地方。 屋外的动静渐大,江流景都能感知到周边有人。 在她屏住呼吸时,一把剑从门缝中插入,一点点挪动门栓。 江流景骤然看向白鸾,白鸾示意她不要动作,待在原地,她转头直直地看回去,门栓已经开了,身着黑衣,黑布蒙面的人走入,还有部分人留于外边,无法离开。 他们发现床上无人不过是片刻的事情,届时就会对整个屋子进行搜查,她们也不可能藏得过去的。 怎么办? 第40章 审问、无果 白鸾做手势示意,让江流景等会待在原地,尽量找东西掩住自己,而她自己出去与人交手,拖延时间,并给她找到逃生之法。 在黑衣人翻到她们这处面前时,白鸾从桌布下拿出大刀一跃而出,喊道:“闭眼。” 江流景也按她所说的做。 大刀正劈向来人面门,一击毙命。 来不及回身看一眼江流景,周边的黑衣人朝她涌来,还得防备着有人偷偷潜向江流景,分心过多,不一会身上多处负伤。 怎会有如此多! 白鸾将没受伤的左手捏紧放置嘴边,口哨声透出屋外,传到江行舟屋里。 “阿大,速去小景屋内。” 江行舟武功不高,无法立即突围出去只能让大梅先行前去,他这边刺客不多,侍卫便可解决。 江流景这边,屋外侍卫被刺客留在外边,里边只有白鸾和江流景,白鸾杀完一波又来一波,且出手狠厉,招招取向命门,不断地尝试突破白鸾向江流景袭去。 江流景跟着白鸾动作左闪右避,不时拿起东西砸向他们,让白鸾得以喘息。 步步后退,她们已经退至角落,退无可退。 江流景发现右边空出一条路,方便她们冲出去,但是地上都是东西横挡着,也不好跑。 低头看地上一眼,又连忙抬起,低声对白鸾说:“赌一把,从右边冲出去。” 白鸾点头,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拉着江流景冲出,临近屋门避开刀剑,将她甩向屋外,江流景也顺着力道向外跑。 突然她的眼前一黑,未看清面前人脸,就见剑光一闪,她整个人缩了起来。 完蛋了。 “没事了,可以睁开眼了。” 秦聿文扫开袭向她的武器,手腕翻转,两下拍断再次击向脖颈的剑,这时大梅也带人来到,见状,刺客开始撤退,不再进攻。 江流景抬起头看秦聿文时,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迅速查看四周,发现已经安全后,腿脚发软,整个人朝下坠。 秦聿文想开口说些什么,看到她的神情后无言,伸手扶着她,让她有个支撑的地方。 没一会,江流景僵直着脖子向在窗边查看的白鸾走去,秦聿文陪着她一同过去,“伤得重不重?” 江流景看着白鸾翻出的皮肉,被血色浸染的白衣,眼眶发红。 “只是看着吓人,受的伤并不多。”白鸾收起戒备严肃,将刀扔在一边,为她拉紧衣服。 “我们去找林大夫。”江流景拉着她目视前方,朝着屋外走去,同时问大梅,“父亲哥哥他们没事吧?” 大梅压着没跑掉的黑衣人,捏着他的下巴检查嘴里是否藏毒,听到询问让人下去后回道:“小姐放心,老爷夫人公子那边都已安排妥当,我带您过去与公子汇合。” “好,呕。”江流景终是忍不住开始干呕,身体在发抖、出汗,一直扶着她的秦聿文其实早有感知,故一直没放手。 江流景自己可能没注意,她的一只手一直无意识地紧握着秦聿文的手臂。 “我们离开这。” 若非自己身上有伤,怕沾到她身上,白鸾现已经接过她带她离开。 “可有好点?” 江家人围在江流景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她的情况,尽管现在还有些面色发白,但情绪已经调回。 “别看了。”司徒谟伸手在秦聿文眼前晃了晃,坐在他旁边端起茶猛喝一大口。 “江小姐这回可吓惨了,现在人估计还没从惊吓中走出。” 秦聿文抽回目光说:“人关哪了?” “驿站客房,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人也绑着,嘴挺严的。” “嗯。” 秦聿文低头看向江流景先前紧抓的手臂,脑中浮现她刚看到他时的神情,突然手掌握紧,垂放身边,对司徒谟说道:“务必让他交待主使是谁?” 司徒谟勾起嘴角,眼睛转向行至眼前的江行舟,“江公子可要亲自动手?” “那便有劳了。”正合他意 江行舟转向秦聿文,说道:“父亲之意,巳时起程,三皇子意下何如?” “令妹无需再休息调整状态?若无妨,那便巳时出发,随江大人意。”秦聿文朝江流景方向看了一眼。 江行舟盯着他的动作,回道:“好,三皇子可回屋歇息,后续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不必了,我跟你去审人,这边司徒会处理。” 莫名被点名的司徒谟接下了各种杂事,而江行舟和秦聿文两人一同前去关押的屋子。 司徒谟心中怒吼:他是个将军,将军不是你们可以派杂事的职位。 啪 “说不说?谁派你过来的?” 啪 “为何针对江家小姐?” 啪 “有何目的?” 秦聿文和江行舟坐在黑衣人对面,看着各种刑具使用,他们也不着急,各自捧着一杯茶喝着,偶尔交谈几回。 见人不招,江行舟让兰竹拿来他自己制作的用具,使用时,秦聿文都别头不看。 过于残忍。 “我说,我都告诉你们。”黑衣人气若悬丝地说道,若不认真听都无法听到他的声音。 江行舟凑近他的嘴边,严肃听着。 “雇主是沥川里的大人物,我不知是何人,他让我们杀了江大人和三皇子,如若可行,驿站里均不留活口。” 江行舟步步追问,“为何派如此多人去杀小景?” “情报有误,我们要去杀的是三皇子,到时发现是江小姐,便决定先杀了。” “谁给的情报?” “驿站里的一个驿卒。” 江行舟站起身,喊道:“兰竹,去查。” “不似只一方势力啊,江公子可有头绪了?”秦聿文走至他身边,端详着黑衣人的身体现状。 好狠,若是能成为至交可得一大助力,可惜太护短了。 “我倒能猜想要我命的是谁,可江大人还未回川就有人要下手了,这一趟回去可真是进豺狼虎豹之地。” 虎豹环伺,身处千里外也获得小景是他们最重要的人,现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朝她下手了。 必须要和父亲商量对策了,从此番他也觉察,秦聿文手段不低,先前的谨慎不无道理,但若能让他护小景一时也并非不可。 得细细斟酌。 不久,兰竹回来说道:“公子,人死了。” 这条线走不通,秦聿文蹲下揪着黑衣人头发将头往上抬,欲从他这得到更多信息,“你还知道多少?” 但人双眼紧闭,嘴角有黄色液体流出,试探鼻息后,人已经死了。 兰竹上前查看,发现异处,拿走藏入衣袖中并道:“怎会,阿大分明已经将毒药都拿走了。” “服了慢性毒药再行动,回去了有解药,被抓了只能等死。”秦聿文在旁解释,并询问:“可知驿卒是谁干的?” “不知,一剑毙命,从尸体判断,比刺杀行动要早。” “看来是早有预谋,逃走的黑衣人还能顺着离去的痕迹查找,这背地之人不知在何处,难寻,现也没其他线索。”秦聿文思索着,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终会查出的,不急……三皇子随我回去,此处留于他们处理即可。” 江行舟心有猜测,甚至将谋划之人是秦聿文都猜想了一遍,但此事过于荒唐,且于他得益之处不多。 留在原地的兰竹暗地里用手摸他拿到的物品,是块形状奇怪的黑布,被人藏于发间,他从未见过这东西。 漆黑的屋内,江流景疯狂呼唤青鸾、白鸾、江行舟,无一人回应,只有她一个人。 忽然,剑光闪过,一人面目狰狞突现在她脸前,手中的剑直劈她的脸上,手脚并用地爬开闪避,不敢停歇地跳到地下。 却感觉脚下地面柔软不平,低头看…… 是肢体,甚至顺着她的脚向上蠕动。 她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望着刀落下的动作。 “啊!” 江流景从床上弹起,胸腔上下浮动,眼睛还未聚焦。 “怎么了?”青鸾冲到她的床前,检查床边的各个角落。 “没事,做了个梦。”她抬手擦去额角冷汗,小衣也被浸湿了,看窗外的景色,“拂晓了,助我洗漱吧。” “时辰还早,再歇息一会吧。” “不用了,你若困可以再歇会,洗漱也不急。” 睡着了梦里都是昨夜的场景,反而更耗神了,不如直接起床。 “我这就去搬水,小姐你等会,我很快就回来。” 听江流景这话,青鸾迅速跑出去,余音从走廊处传来。 “你慢些,不着急。” 江流景无奈又无语,推开窗户让风吹去冷意,寒风却让她的手脚开始回暖。 “江小姐还是莫吹风的好。” 秦聿文的声音从右边敞开的窗户传来,江流景看去,他正倚坐在窗边。 “三皇子怎也醒得这么早?可是被流景吵醒?” 秦聿文看她一会,在江流景疑惑是不是她眼中有眼屎,想伸手去揉时他说道:“有一事不明,还在思量。” “昨夜多折腾,三皇子身体为重,勿因忧思坏了身子。” “接着。”秦聿文向她抛出一物,接住看是她先前丢失的银匕首,“那日你落在山洞里,一直忘了还你,匕首后缀着的是安神之物,可贴身一齐放着。” 刀柄后挂着如玉一般的物件,却不似玉,靠近有淡香,不浓但怡人,摸着温凉,在冬日却不冰手。 “这东西怕是很贵重,我不能收,三皇子还是拆下收回。”江流景将匕首递回,秦聿文不收。 “宫中常见之物,我寝宫中还有众多,不是什么贵重玩意。” “那多谢三皇子。” 见她收下放入屋内,秦聿文叮嘱她关窗,莫着凉,多吹了一会脸上都泛红了。 旁边窗户关紧,传来主仆二人的笑语,秦聿文将头靠在木框,心想:但愿没走错吧。 但这么一个人…… 秦聿文闭目,沉入寂静中。 临出发时,覃清婉同江流景说让她与她同乘一辆马车,思及白鸾受伤,与覃清婉同乘白鸾怕是不好一同,她说明缘由表明想法,覃清婉欣然同意。 江董明和江行舟拉着她询问了昨夜歇息情况,听她说良好后很快放她离去,上马车时都由她扶着白鸾上去,虽然白鸾明确表示不需要。 上了马车后,白鸾坐于中间,江流景和青鸾一左一右坐在两边,江令仪被她们赶到覃清婉马车,现这辆马车上只有她们三个人。 江流景一下一下碰着白鸾包裹的伤处,又怕自己控制不了力气,悬空触摸着,“以后留疤了会很丑,那一剑不帮我挡,我最多划出一条浅伤,现在可好,这个伤口好深。” “我不怕疼,而且我也不似小姐,总爱扣伤疤,好得快。” 江流景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丑陋的黑色疤痕,心虚地往后藏,“那是太痒了,忍不住,现在不也好了。” “是啊,没有哪家小姐像我们小姐一样,手上有一大片疤痕,出门都要蒙脸了。”青鸾在旁边摇着头,眼睛乱飘地说着 “看你的医书,我要告诉林大夫你不认真,让他将你踢出门。”江流景把手拿出来,大大方方地展示,“这有什么的,这是我的战绩,说明我的勇猛。” “那下回还是希望小景的勇猛展示在别处。” 江行舟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江流景拉开车帘,江行舟和秦聿文骑马并列在她们马车边上。 “三皇子怎也骑马了?”不等秦聿文回应,她转向江行舟身下的马询问,“哥哥,骑马可舒服?” 秦聿文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他只是个顺带。 “你就别想了,乖乖待在马车上。”看她不高兴,松口道:“回去后可以教你。” 江流景瞬间来劲,生怕他反悔,一口答应下来,放下帘子同青鸾她们分享去了。 秦聿文听着耳边的声音,说道:“看来江小姐恢复得不错。” 江行舟心疼愧疚又带着一丝无力说道:“只是表面。” 如同上次,平日表现与往常无异,夜里却总会惊醒,惊醒后不敢入睡,也不喊人,自己待着,对突然出现的事物会过于敏感,易受惊吓。 明明答应要保护好她的,兄长好像很差劲啊小景。 江行舟双腿用力,扬鞭往前快速骑去,秦聿文紧随其后,跑到前面的山峰上停下,眺望远处的沥川,云雾浓重压着城池,只见大致的影子。 “要到了。” “是啊,多日相处,江公子与甚是我投缘……如若你不是重臣之子,我不是皇室中人,我们现在已经成为至交了吧。” “望日后你我不对立。” 秦聿文伸出拳头朝向江行舟,江行舟与他相碰,无言中像是做了某种约定。 可人心岂是约定能束缚的…… 再次返回车队路过江流景马车时,车帘扬起,秦聿文看见双臂抱紧缩在青鸾身上睡着的江流景。 第41章 初见沥川 “到了到了,小姐。” 青鸾在她耳边唤着,江流景将她的头从车窗推开,自己凑上前看。 沥川,两个大字的牌匾,行云流水,高挂城墙,城门两边士兵成两排列着,百姓在他们身后互相挤着向前。 沥川人比扶苏多得不能再多,密密麻麻挤到街尾。 江流景被这副景象震撼到,她以为扶苏送别时候百姓已经是极致了,到沥川她似乎能理解了万人空巷是怎么来的。 江行舟和秦聿文盛装骑马在前,经过的地方都有女子欢呼尖叫。 江董明骑马跟着他们身后,他路过时当真是声音的浪潮。 “恭贺江大人回川。” “江大人抓捕辛苦了。” “江大人清瘦不少,扶苏不是宜居之地吗,怎么把我们江大人养成这样了?” “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江大人了。” “江小姐也受累了。” 看来扶苏一事是已经传回沥川,并且在沥川大肆宣扬了一番,本就对江董明喜爱的百姓更是心疼他这一遭,甚至连江流景也一同喊上了。 进入城门后,江流景再也没有掀起车帘,也不准青鸾掀起来看外面的景象。 场面太唬人了! 她把握不住,眼睛目视前方,却有些迷茫。 甚至在呼喊声中夹杂听到表白她的,震惊问道:“沥川人这么开放的吗?” “因各国各地皆会来此,不仅只有沥川人,会较其他地方不同,人也较开明。” 是啊,她在扶苏这么久就见一位林素影,这里是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林素影啊! 青鸾和白鸾已经见怪不怪,只有她一人保持着震惊的神情,显得她过于夸张。 “等会下马车,小姐可以看看公子,绝对好玩。”青鸾神秘地对她说。 “嗯?” 江流景歪头看她,她疯狂点头,也不说具体,让她心里痒痒,十分好奇,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现在是满心期待。 嘈杂的声音渐散,车队停下,江流景掀帘看,秦聿文远远地朝她致意,带着司徒谟和叛党离去,而他们转向另一个方向。 约莫一炷香,马车再次停下。 “小姐,请下车。” 闻言,江流景从马车上下来,被江令仪飞扑过来抱住,“姐姐有没有被吓到,惊讶于城门的场景,是不是很好玩?” 不好玩! “经常这样吗?” “不是,可能因为先前父亲被贬,百姓多有不解,后得知父亲是被委之重任,担着本不属于自己的罪责,听闻父亲回川心有感激吧。” “原来如此。”江流景想转身扶白鸾下马车,江令仪还紧抱着她,拉下她的胳膊道:“你先放手,我将白鸾接下来。” 江令仪放手后,随她一起接着白鸾下马车,又和青鸾站在一起打打闹闹。 “噗,哥哥你……是经历了什么?” 江行舟衣裳上染着不知来自于何处的黄色、红色、紫色痕迹,头发、发冠,靴子夹杂着花瓣,还是不同类别的,头发已不见进城前精心梳理平整的样子,各处翘起,脸上甚至还有一小块淤青。 “莫笑。”江行舟无奈说道。 “行舟哥在沥川可是被各家小姐争抢的,有一市井话,若同江家之子睡上一晚,也不枉此生。”江令仪学着街边说书先生摇头晃脑的说,也不出意外地遭打了,“诶哟。” “平日出门净学市井之言了?” 江令仪躲到江流景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 “父亲呢?” 她们下车许久了,都没看见父亲,覃夫人倒是身子不适已进府内。 “随三皇子一道进宫面圣,晚些回府,我们先进去。” “好。” 江行舟难得没等江流景一起,脚下生风般地赶回自己的院子,但也不忘嘱咐令仪带她逛一下江府,同时与她说:“若累了就直接回院。” 沥川的江府与扶苏的不同,进来后,所见之处都是美景,每一个地方都有人专门打理,且各处的景色意境不同。 比她在书上见到的苏州园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院子周边没有幽深的林子,是小桥流水,有一条小河途经院子连接花园边上的大池塘,边上还有一个红柱绿顶的亭子,可以在上边喝茶赏荷。 院内有两栋楼,楼间在二楼连廊互通,站在连廊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江府的大半景色,左边楼顶还能爬上去看星星,江行舟、江令仪的院落离她不远。 江行舟的院落临着一片桃花林,被竹林围着,隐约能看到房屋,江令仪院落里边都是花。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江流景前去厅堂,江董明已经回府坐在桌前,对着老管事吩咐着什么。 “撤了吧。”江董明指着一碟糕点让江行撤下。 江行不明,没有立即撤走,端着杏奶糕问道:“这可是小姐最爱吃的糕点啊,特地吩咐伙房做的。” “换绿豆糕放上来吧,她现在更爱吃这个。”江董明疲累地揉着眉间,赶路许久的疲倦现在成股般涌上来。 江流景绕至他身后,替他揉按太阳穴。 江董明放松身体,按了一会头的确没有那么紧绷了,“景儿手艺不错啊。” “以前常按,若父亲日后不舒服,都可叫我去帮您揉按。” 以前她的妈妈常犯头疼,她特地上网学了专门的按摩手法为她疏解,不知妈妈现在还会犯头疼不。 按着按着,江流景就出神了。 被唤回时,众人都来齐了。 “我可以去姐姐院子里睡吗?”江令仪凑到江流景身边,嘴里还在嚼着饭菜。 江行舟出声道:“不行。” “为什么?” “让小景先好好歇歇,别去扰她了。”覃清婉附和道。 江流景把她推回原位,不去管她含着怨念的双眼,埋头吃饭。 我做不了主,别看我。 饭菜撤下,他们转到池塘边上的小亭,甜食水果摆在桌上。 “圣上如何抉择?” “暗中查找秦韦踪迹,但功大于过,封相一事是无法逃避了。”江董明语气无奈,在御书房与他争论多番,还是要给他封相,本就名声比皇家盛,拜相后皇家威望可有损。 皇上拍案而起,站着对他说:“朕岂会怕这些,君无戏言,莫不是董明想让朕成为那个小人?” 他虽是文臣,却说不过秦思衡的嘴。 “三皇子在圣上面前夸奖你,大抵给了个大理寺少卿的职位。” “封赏过重。” 江行舟在江董明的目光里,转头看了江流景一眼,江董明摇头并说道:“且行且看。” “小心别摔下去。”青鸾和江令仪两人探身出去争辩池塘里花的个数,江流景被拉评判靠近栏边,江董明叮嘱一句。 “不会的。”江令仪随口回道,把心思放回她的斗争中。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心,静坐着看着他们打闹,无心顾虑其他。 以后怕是也不安生,但江府他总能挡下来。 此番与江行舟心思相同,不同的是,走的道路。 第42章 沥川江府 从亭子离开后,江流景沿着河流走,靠近桃花林时突然想进去看看,桃花树枝头上零零散散挂着花苞,虽不似绽放时美丽,但在雪白中倒有另一种美。 刚走进去几尺远,江行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怎还没回院歇息?” “吃得有些多,消消食再回屋。”江流景转身走向江行舟,跟着去他的院落,与她从连廊看到的有些出入,“有秋千啊。” 秋千依赖着旁边树枝,离地有些高,江流景需要踮脚才能坐上去。 “别坐,许久没修缮,别伤着自己。”江行舟拦着她,扯了扯绳子,灰尘散开,“等日后我重新做一个。” “这个也是哥哥做的?” “嗯,很小的时候。”江行舟目光在秋千上停留了一会,带着她进屋。 屋子里除了桌椅和一处写字的地方,到处放置了书架,书架上均堆满了书籍,“这些都看过了吗?” 江行舟走到一处书架,拿出一卷书,“这边还未来得及看。” “箱子里也是书吗?” 靠墙边垒起四个大箱子,像是今日马车上的箱子。 “对,从扶苏带回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九年义务教育加上大学四年,比不上这里的一角,毕竟课本从来都未看全过,不由自主地发出感叹,“好厉害。” 江行舟粲然一笑,说道:“这边是话本,小景若有想看的可以带回屋内看,令仪时常来这拿走,现估计不全,街市上的新话本还未购置。” “好,已经很多了。”说着不多,但也有三个书架放话本,江流景突然想到,“可是,哥哥也会看话本吗?” “当然,我还知道这两本是最好看。”江行舟从中取出两本放入她怀中,翻开看内容,一本是志怪小说,一本是平民之女与重臣之子相爱的故事。 原来古代人跟现代是一样的,都爱看爽文小说。 江流景也不再挑其他的,带着江行舟推荐的两本书回屋,洗漱后翻开其中一本趴在床上看,全身心投入,直到夜半被白鸾强压着入睡,第二天睡到近午时才醒。 也因此错过了早膳,覃清婉以为她身子不适前来看她,发现她昨夜因看话本不歇息,被狠狠地数落了一顿,并让青鸾看着她,每日看话本不得超于两个时辰。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又失去了一部分。 边用午膳边向白鸾表示自己不满时,白鸾表示自己站在覃夫人那边,并说道:“从明日起恢复锻体。” “啊!你的伤还没好全呢,再休息几日吧。”江流景挣扎地说。 白鸾向她展示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活动了几下,表示自己没问题。 她心如死灰,在扶苏连续受伤,锻体一事停滞许久,再次拾起,又要手脚酸痛了。 我怎么活得这么艰难啊…… 白鸾接着道:“绣活、习字也已计划好。” “我还有看话本的时间吗?” “有,每日半时辰。” 我要回家,谁拦也没用! 这边江流景陷在今后每日的痛苦计划中,另一边江董明父子在前厅严阵以待,他们已经收到消息,严公公已经出宫朝江府这边前来。 不过两柱香,严公公就到达江府,先是客套地坐下喝茶告知他们大概的信息,待人来齐后宣读。 江董明被封丞相,江行舟被提为大理寺主簿,同时赏江家银钱和一些进贡的珍稀之物。 与此同时,相同的内容贴于城中各处。 跪谢送严公公出门后,圣旨放在江董明手边,江令仪好奇地围着它转。 “会发光诶。”她惊奇地发现,从不同角度看过去不同的地方会散发光亮,拉着江流景来看,“姐姐快看。” 江流景端详一番,说道:“应是特殊工艺,将金粉缝制埋入其中,或是染制。”但不得不说,皇家真的豪气,两边皆是玉镶金。 “江行,收到书房里。” 江令仪还在蹲着看是怎么让圣旨发亮,看起来却像丝绸时,江董明让江行拿走放好,她有些泄气。 “圣上让老爷何时上朝?”覃清婉问道。 江董明回道:“两日之后。” “舟儿被指任大理寺主簿一职……” 江董明先前回来时说少卿一职应是舟儿地,现换成主簿,其中莫不是有何变故。 “覃夫人莫担心,此为圣上的思量,若父亲封相我从四品,江家便成了众矢之的,倒是这主簿一职更适。”江行舟解释道。 江流景心想:原来如此,但觉得江行舟有些委屈,开口道:“甘心吗?” 江行舟笑着看她,轻扇手中扇子,“不要小瞧主簿一职,在其职自有其用。” “行舟哥如此厉害,小小少卿,手到擒来。”江令仪附和说道,伸手做抓握动作。 是啊,江行舟这么聪慧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相信鬼神之说了。 如同她出来这个世界一般,青鸾带着她在江府行走,只是江董明让江行陪同一起,让失去记忆的她找到熟悉的感觉。 而江令仪被覃清婉抓着回屋不知做何去了。 走到一处处于江行舟院落后,从她的院子里看去被竹林挡住的地方。 四面开阔,有一个小的演武场,旁边放着几个空置的武器架,沙地马厩均具备齐全。 院子里有一座方正的房子,不远坐落着虽小但雅致的骑楼式屋子,屋旁的竹子只余根部且发黄。 “这是侍卫练武的地方吗?”江流景问道。 “这是小姐你以前的院子,老爷在回川时派人吩咐,小姐身子不好不宜再居住在此,让我另寻一处安静的地方。”江行答道。 他想了想又说道:“小姐怕是记不得了。” “抱歉。”江流景对他这微落的情绪,心下微沉,脱口而出‘抱歉’二字。 “怎么能说抱歉!小姐这又不是你的过错。”青鸾在旁替她呸,不让她说些丧气的。 “是老奴不对了,小姐平安回来应是开心的,现下小姐居住的院子与公子二小姐更近,景色更好,与小姐相衬。”江行笑骂自己。 青鸾欢快地握着她的手臂道:“对的,我们还能钓鱼呢。” “你只知道吃。” 江行虽觉察其中有些不对,但毕竟在江府多年,甚至江董明离开沥川时江府以及江家在沥川的产业都交由他打理,此去离开也两年近三年,所遇之事又是常人难忍的,变化大是正常的。 但无论江流景变得如何,她一直都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女童。 第43章 坦诚劝说 “行叔,老爷寻您。”家仆匆忙跑过来,喊着江行离去。 “这便去。”江行应着,嘱咐青鸾带江流景去江府几处地方看看后离开。 江流景转入以前的院落里,推开平房的门,陈列着诸多兵器。 “她喜欢刀剑?”江流景摸了靠近她的大刀,只是落了一层灰,刀面光亮刀锋锋利,她需要两只手才能抬起。 “对,小姐自小好动,平日无事最爱与侍卫切磋,虽大多时候都是侍卫在让着她。”青鸾答道。 “可身子不是不好吗?” “所以小姐说,身子弱更应锻炼,不然日后当真是个病秧子了。” 看来江流景是个不认命不服输的人啊。 江流景转了两圈,离开这边,回头看发现先前没看到的牌匾,上面写着‘江流景’三个大字。 见她的目光停留,青鸾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笑眯着双眼说:“这是小姐拿了自己珍藏好久的剑才求得公子写了这副字,每回公子都不从正门进,要从偏门进。” “够豪迈。”只能说在含蓄为天的古代,江流景真是难得。 “小姐似老爷,想着日后学着话本里的侠客一般游历江湖。” 若没有瑞王插手与扶苏一行,江流景所想现在也能如愿了吧。 江流景绕着江府逛了一会,将她院落所处的左半部分基本逛完,又走至桃花林边上。 两地的江府都有一大片的桃花林。 “府中有谁喜爱桃花吗?”江流景问道。 青鸾回道:“夫人离世后安置于桃花林,扶苏那一片是特地栽种的,而这里原先就有,夫人会取桃花酿酒。” “那我是否应去与夫人说明缘由?”江流景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心中生怯。 她就像非法占有别人的东西,现在要面对执法人员说明此非她本意。 听起来有些荒谬。 “小姐不必紧张,夫人会为多一位女儿而开心,以前的小姐说不好已经和夫人团聚了。”青鸾看出她的情绪,补充说道:“但去夫人墓前拜祭一下也是无妨的,也好让夫人认一下小姐你。” “那我们前去吧。”江流景拉着青鸾的手心微出汗,让她指着方向,自己在前带路。 走了一小段路,转至一片桃树种植密集的地方,只是没想到江行舟也在此。 江流景本想喊他,却听到哽咽的声音,她停在原地,脚步犹豫,一时不确定是上前还是后退。 也是因这片刻,听到令她震惊的内容。 “母亲,你可与小景相聚了?我答应您要护好她的,我还是没做到……或许是缘分,一抹孤魂入她的身体,让我们重获一个小景。” “但您别怨她,怪她占据‘小景’身躯,这非她所愿,孤身一人来此,与自己的亲人分离,无亲无故。她刚来此时,曾说过她不是小景,我只当是离魂导致的,想着日后便会想起,慢慢道于她。没曾想因着自己的担忧,在屋外守候时,多次发现她梦中呓语,十分惶恐不安,心中猜测被白鸾证实,当下想与她对质将小景找回,被白鸾再三请求才暂时隐去想法。现在只觉是庆幸,不若我又会失去一个妹妹。” 那段时日中,他从江流景身上并没有看到欲望,活下去的欲望,只有一种人活着却每一步都像走近死亡。 当时只是想保全江流景的身子,而现在却是真正将她当成江家人了。 所以他很庆幸,并没有出手干预。 “您与她相处也会喜欢她,是个很温柔细心的人,她的真诚努力,尝试与这里融合,笨拙地拾起自己陌生的东西,您若看到她练字的纸张,兴许也会笑上一笑。在父亲寿辰时虽没很重的礼却是很独特,精心安排每一处,处处都是她的心意,父亲当即没说却私下让江德给她多添置物品,心结也就此放下。”说着江行舟拂了拂面前的石碑,眉眼温润,笑着往下说。 “我想我当同小景所说,我们不必过于在意,她的离去与她的到来。” “小姐。” 青鸾扶住她向后撤的身子,江行舟听到声音转头发现了她站在不远处,脸上出现惊慌,他起身向这边走来,江流景却先他一步向外匆匆离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前的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马车里、书房中反常的对话,对她怪异的行为语言视若无睹,毫不犹豫给出的练字意见,还有撤走的杏奶糕,重新安排的屋子……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了。 她心中慌乱,只想尽快离开这,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江行舟。 她该如何自处,若不知晓就好,她现在该以什么身份去面对江家人。 江流景?还是禾清?一个霸占江家珍视之人身体的外来者。 可是对这样一个人,他们分明还好好护着,她被掳走、受伤,他们的关心都是如此真切。 不过片刻,她便走出了桃花林,停在湖边,青鸾不解地问道:“公子适才在唤你,我们为何要跑?” “哥哥怎知我不是江流景的?又是何时知晓的?”江流景声音颤抖。 “我不知具体何时,但在扶苏时公子就已经知晓,应是比我早,小姐不知?” 她不知,她以为只是他们在扶苏举步维艰,不得不谨慎对外,也因此对她这边的关注并不细心。 对了,他说白鸾,白鸾曾在他手底下干活,受他吩咐也正常。 江流景静默站着,她现在不害怕,就只是慌乱、无措,不知该做出何反应,眼眶有些发热。 “小景。”江行舟追来,看到她手扶栏杆站着,先前那种她与这里不相融的感觉又来了。 江流景回身看他,他的眼角处有些泛红,心猛然被刺了一下。 看着愈来愈近的距离,她默默向后退,对着江行舟说道:“父亲,令仪和覃夫人可知?” “唯我与父亲知晓。”江行舟摇摇头,站到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不知被你知晓此事好亦是不好,昔日不告知是为了让你安心,怕你心有所愧,现在看来是我毁了这个打算。” 江流景不再低头看湖面,与他对视,“如何会相信这么,诡异的事情,你信鬼神吗?” “不信,但是因为你,我不得不信。”江行舟叹了口气,“虽察觉有异,但并无多想,直至白鸾告知于我,大病初愈性情变化是正常,但你与她太不同了。” “你不想把我赶走吗?让江流景回来。” 江行舟笑了笑,拾起一颗石子丢进湖里,引起一阵涟漪,“想过,也谋划过,但是小景不允,她来我梦中道,要是敢对你不好她就没有我这个兄长了。” “白日多思导致,并无这事。”江流景不知为何,站在他的角度去帮他找漏洞,“万一我是夺魂而来的,害了她的性命呢?怎么就如此顺从的相信了呢?” 但其实,她的存在只能证明他人之魂入体一事是真的,但如何保证她为善,不是恶意争夺身体之人呢? “你非这样的人,如若这些看不明,我也算是辜负了你每一声哥哥、每一份绿豆糕。”江行舟向她走近一步,语气中包含着对她的信任,从他的眼中看到她无措的身影。 “可我……”江流景低头,不愿再看他的眼睛,眼中的倒影,像一个得意的小偷,“终究是占据了她的身体。” “此非你所愿,不是吗?我亦像你适才听见所想,江家只会感激你的到来,不会沉浸在失去小景的痛苦中,反而你却帮助了不少人,此亦是小景她所愿,不若说是她选中了你,让你平添天下无一是亲人的痛苦。” 江流景沉默着,仍是垂着头。 江行舟继续道:“你可知,在你向我求助万物生一事时,我十分欢喜你能不害怕我们,哪怕是试探着的,可我仍是欢喜于你将我当成你的哥哥,遇到事情可以会来寻我。” “她会难受的。” 会怨恨她夺去了本属于她的哥哥,怨恨她代替她成为了江家小姐,怨恨她来到这里…… “怎会?你与她曾相见,她是何想法你又岂会不知?” 不,不过是短暂的,待往后时间长了自然就会了。 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分享出去,哪怕是一件物品的归属占有欲都如此,怎会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分于其他人。 江流景摇头,沉浸于自己的想法中。 “抬头看着我。”不知何时,江行舟已经走至她的眼前,而青鸾已经避让至远处。 江行舟抓住她的手臂,手掌温和却有力,语气也较之前更轻,“我与你长得是否很相似,既是兄妹,我怎会不懂她,何况她特地嘱咐我了,不让你受欺负,与你相见时,她把凌厉也收回去了吧,她与你也很相似,你也懂得的。” “不要掉在自己搭起的围栏中,你好好想想。” 江流景缓慢抬眼,眼珠四处看,就是不肯看向江行舟,在他的话语下才鼓起勇气看他,在那瞬间,好似看见先前梦中见到的那人,抱臂看着她,无奈地说着。 怎么胡思乱想呢? 江流景眼睛睁大,立即转头看向别处,不过是他的话引起的联想,嘴上仍在反驳,眼泪却是抢先一步落下了,“都是梦。” “不是的,是她,你心中清楚,你与她见过,她曾告知我她见到你们那边的世界了,很不一样,到处都是没见过的东西,连房屋都不一样,有不认识的人生活在方正盒子里。”江行舟说到后面,语气充着笑意。 听到这里,她被卸去了全身力气,泪水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她不敢承认,她愧疚,她也害怕。 害怕面对他们 害怕辜负江流景的好意 害怕……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只见过一回,在落水昏迷的时候。她将我唤醒,我留在了这,她不知去了何处。但这凭什么,我也想回家。”江流景哽咽道。 江行舟忽然抱住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处,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说道:“你们皆是我的妹妹,江家的大小姐,你无需小心翼翼地对我们,把我们当成你的家人,可能于你而言比不及你的家人万分之一。” 江行舟看出了她不敢承认的愧疚,以及思念。 她并未做错什么,甚至是他们依赖于她,她的存在让他们能从伤痛中脱离。 “不是的,你们很好,我只是……”江流景不知该说什么,可又觉得应当说些什么,把先前心中想法说出,“恰巧我与她的生辰相同,你们也可以将我当成她。” “你们怎可等同,你便是你,若你不想,可以唤你自己的名。”江行舟说道。 他好似就是让她哭的。 眼泪更加汹涌地不断从眼角滑落,为了不出声,死死闭着嘴巴,两人分开时她低着头,不想让他发现,假装灰尘进眼摸出帕子擦去眼泪。 她没有做错事情,所以不要愧疚,不要害怕,青鸾白鸾都是这么说的,可是哥哥说出来怎么这么让人难受。 可是眼泪怎么越擦越多了。 “不需要的,江流景就很好。” 如若名字也换了,这世上还会有江流景这个人吗?不能让她的痕迹渐渐消失。 禾清也不应在这。 “以前也是这么爱哭的吗?” “……” 江行舟的话让她的眼泪一顿。 她印象中温润如玉的哥哥怎么会变得如此……毒舌? 算了,不跟他计较。 但脸上总归是带上笑意了。 两人算是互相解开了一个心结,皆轻松了不少。 “可以同我说说夫……母亲吗?”江流景顿了一下,觉得还是改口较好,听到她如此称呼,江行舟心里也欢喜。 “母亲她……”江行舟向她细述他们与覃柳的过往。 青鸾早早的站到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看他们将事情说明,心中为江流景开心,也为江行舟开心,此后的关系只会更加紧密。 这几日,江行舟还未就任,便和江令仪陪江流景在江府周边逛,添置新衣,虽然春节已过。 江行舟当值后,江流景回到一天分布在锻体、习字识字、学绣法、看话本中,偶尔江行舟不当值时会教她骑马,但直到元宵,她还不被允许上马。 第44章 皇家宴席 “我能不去吗?”江流景被拉着强行换衣服,心里万分不愿,她对宴席实在没有好印象。 “不行,这是皇家宴席。”白鸾替她除去身上衣物,换上江董明命人为她做的新衣,又按在梳妆台前。 “小姐你就跟着公子,有公子挡着你就不必怕说错话做错事了,何况我和白鸾还在呢。”青鸾在旁边为她挑选发饰,不断往她头上比划。 还好江流景也不爱打扮,现下能找到发饰较少,不然她猜想她应该会挺夺人眼球的。 白鸾似也知道她的想法,把捣乱的青鸾撵至一边。 宫门前众人下马车步行进去,江家众人得了恩典可驾马车入宫门,江流景不时从扬起的车帘看到路过的人,基本皆是面带喜色。 “呼。”江流景长舒一口气。 “来,不要紧张。”覃清婉把她的手放在右手手臂上搭着,江令仪在覃清婉左边用嘴型对她说“姐姐真好看”。 进入宫殿后,江家被安排在皇帝座位下方一个座位,她和江令仪坐于江董明右后方,江行舟坐于她们左边,江流景特地选了一个被柱子遮挡不易被人瞧见的座位。 她跟随众人起身举杯,说着祝贺皇帝的语句,听着皇帝的嘉赏和各方的恭维,其中来祝贺江董明的人一波又一波。 宴席后半段她净看歌舞表演去,一时不察喝了不少茶,憋了一会发现憋不住了,江行舟不在座位,同覃夫人讲了后悄声退了出去。 一名小太监引着江流景她们去茅厕,指明地方后在不远处待她解决后带她们回去。 江流景不喜欢宴席里的气氛,细想后,带着些不确定询问道:“公公,可有别处休憩的?” “有的,皇后娘娘在偏殿处和御花园都备有地方,江小姐想去何处?” “有没有安静些,离宴席地不远的地方。” “请随奴来。” 小太监在前带路时,江流景有些犹豫是否要去,白鸾在旁告诉她不要紧,她便放心跟去。 江流景远远地看见有人朝她们迎面走来,为了避免麻烦,当机立断喊住小太监,“突然有些口渴,我们回宴席里。” 小太监听见她的话,带着她往回走,清朗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这算不算忘恩负义啊?远远看到就要避开了,我可是比虎狼还可怕。” 江流景转身看向来人,秦聿文嘴角挂笑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宫中不比其他,自是要谨慎些,先前没看清来人,还请莫怪罪。” “如若心情不错的话,可以考虑。” “三皇子这叫得寸进尺了。”江流景鼻子微动,又笑了出来。 秦聿文看她吸鼻子,准备拿起自己脱下的大氅递给她,问道:“怎么了?着凉了?” “不是,是嗅到你身上的香料味道,很独特。”白鸾站至她的身前,她连忙拒绝。 秦聿文将衣服放回太监手中,低头嗅闻自己的衣裳,并无多大感觉,“这是进贡的香料,比较稀少,你若喜欢可带些回去。” “无需,只是觉得特别。”江流景与秦聿文隔着一个人的宽度,并行回宴席,“三皇子怎不在宴席上与同窗或是兄弟姊妹交谈。” “烦闷,对于你来说新奇,而我经历了类似的宴席大大小小不下五十次,不如出来透气。” 的确,他说的有道理。 走到离宴请宫殿不远时,他们都不愿直接回去,转至一处亭子里坐着,放下了来风那一面帷帘,朝向宫殿那一面的仍旧束起来。 “三皇子在扶苏可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们吧。” 江流景惊讶地回头看他,笑着说道:“说笑了,你和哥哥互相防备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没有其他有趣的事情了吗?” “应当是没有了。” 江流景听此,有些失落,秦聿文忽地出声,“还是有一件事,被一个小乞丐咬了一口,在手臂上,疤痕很久才消掉。” “怎么会?” “怪我自己,心血来潮买了糕点去逗弄,这算是对我的惩罚吧。” 难道…… 江流景问道:“莫不是天黑的时候,小乞丐没看清是谁,要不然凭这身气质都不敢下口咬吧。” “也是,那便怪天色过暗,河边也不点多些烛火。” 江流景开怀一笑,就那样看着他,秦聿文有些莫名,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笑得更开心了。 “小景,回去了。” 江行舟向着他们这边走过来,听到呼唤,江流景果断起身,“明日有灯会,江小姐可要一同前行?”秦聿文开口拦住。 灯会?她两辈子都没去看过,上次看还是网图大肆宣传的时候。 思量利弊后,她愉悦地道了一句“好”便同江行舟回到宴席中。 “三弟此次一趟收获颇丰啊。”秦凌昱从亭子侧后的阴影处走出,径直坐在秦聿文对面,身后跟着秦夭夭,“三哥”。 “说不上收获,不过是因缘出手相救,担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也就能与江小姐聊上两句。”秦聿文呼出一口气,语气无奈。 “也不知父皇怎想的,竟让你去扶苏,退了我的请求。”秦凌昱双眼审视,不放过他的一丝神情。 “说来恰巧,御书房里大臣提议派一位皇子前往扶苏祝贺时我正好在场,父皇询问几句就命我前去,当时二哥和太子皆在处理北边干旱寒冻一事,可能也是因此派我前去,去那边还弄了一身伤,懊恼。” 秦聿文嘴角下拉,双手在身侧耸了一下,“不如在宫里逗鸟。” “也是,天下哪里比得过沥川呢。”秦凌昱松懈下来,一个冷宫出来不久,父皇刚知晓名字的皇子,他在担忧什么呢? 话到末尾,秦凌昱又道:“三皇子就做些三皇子该做的,别做不该做的,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秦凌昱不能久待,说完便起身离去,融入那一群脸皮带笑内里带剑的官员中,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大人。 秦聿文收敛笑意,面无表情,脑中循环着秦凌昱所说的话,嘲讽一笑。 秦夭夭从旁边挪到秦凌昱坐着的位置上,与秦聿文面对面,“三哥,我要的绸缎呢?” 秦聿文回想片刻,说道:“送至你宫内了,宴席散去后你回宫便能看到。” 她眼咕噜一转,撑着下巴问:“江小姐好相与吗?” 秦聿文挑眉,“怎么问起她了?” “我好奇。”你和她说话一直在笑,看现下,同我说话都绷着表情。 “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具体一点。”秦聿文闭嘴不谈,给她急得要上手晃他,“三哥,快说说嘛,我都没看仔细她的相貌。” 秦聿文走回宴席里,秦夭夭在后面穷追不舍,黏着他一副他不说她不放的模样。 宫殿里最高处的皇帝与皇后不在,下边的大臣在各处游走交谈,如同迁徙的动物。 江行舟带着江流景与其他人家公子交谈,江流景谈笑风生的样子映在秦聿文的眼里,他路过她身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江流景注意到他,向他问了一句后又投入其中。 他没待多久,很快就离席回宫殿去了。 第45章 元宵灯会 在秦聿文的预想中,江家人不会让江流景独自出行,最多带上江行舟和江令仪,所以当他看到一群人时,心情有些难以描述。 “这是户部尚书的长子夏少林及其妹妹夏映水。”江行舟转头指着站在江流景身旁的男子又说道:“这是大理寺少卿李瑾安。” 期间江流景还在与他说笑。 “听闻李少卿与江公子是至交好友。”秦聿文声音低沉,“江小姐与李少卿也是相谈甚欢啊。” 江行舟笑着,“少时玩伴,关系好上几分而已。” 闻言,李瑾安看了江行舟一眼,似是不满他的说法,并说道:“与江小姐性趣相投,便多聊几句。” 秦聿文看着走至江令仪身旁与她说笑的江流景,说道:“看来今日大理寺案子不多,李少卿得闲出来灯会闲逛。” “都是仰仗圣上圣明,百姓得以安稳。”李瑾安回道。 突然一阵锣鼓响,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向灯火四射的街道。 夏少林开口道:“想必是有什么好节目开场了,这可不能错过。” “哥哥,走吧。”江令仪和江流景上前拉着江行舟快步向着锣鼓敲响的地方走去,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 “昨夜宫宴上与江小姐相聊,发现她也是个有趣的人。”夏少林走至秦聿文身边说着,“所以让三皇子对她另眼相加?” 秦聿文抬眸,倏尔一笑,“对啊,夏公子不也与本皇子相同。” “哈哈,三皇子慧眼如珠了。” “彼此彼此。” “大哥,李少卿还在呢,注意言行。”夏映水适时地提到。 “放心我不会同行舟说的,但劝三皇子和夏公子别多想了,若非江小姐同意,谁也无法从江家夺走她。”江行舟瞧人可比他瞧得准,若不是瞧出他们的心思,这次出行就不会有他们了。 倒是奇怪,他怎么就舍得让她出来,以往向来都是推脱的。 “映水,快上前来。”江流景向后搜寻了几下才看到他们,唤着夏映水上前。 夏映水如言上前,陪着她们在表演台前看上面耍杂技,跟着表演惊呼,沉浸其中。 江行舟从前面退后,与其他三人并排站着,嘴角含笑看着江家姐妹。 表演结束,小姐们往她们这边走,江行舟测对李瑾安道:“谨安可先回去,你家中事情要紧。” “无妨,不能每回家中闹起来皆让我处理,老头的事情让老头自己处理去。”李瑾安否决。 爱纳美娇娘却没本领让她们安分守己,总在屋里闹,烦得头疼。 “今夜不回去了?” “去你那睡一晚。” “成。” 江行舟拿扇子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迎接江流景她们,“如何?” “好看,如果喷出来的火再大一点就好了。”江令仪模仿着喷火的姿势,兴致冲冲地说道。 江流景回想刚才场景,“刚才头发都要撩着了,再大一点人都进火里了”,还好她眼疾手快,要不然现在江令仪头顶就秃了一块了。 “没事吧?”江行舟问道。 “没事,只是差点。”江令仪回道。 “去别处看看吧。”秦聿文不知何时站到江流景身边,突然出声还把她吓一跳,惊得秦聿文要去伸手扶她。 在先前她们站着的地方时人还不算多,等真正走进灯会热闹的地方,她们七个人被挤开,分成两两三前后隔着人群走着。 江流景和李瑾安走在最前面,秦聿文和江行舟落后几步,江令仪则和夏家兄妹落在最后,待回头看时,她们三个人不知何去了,江行舟让兰竹去找,自己跟着江流景。 “李少卿可有见过什么怪异的案件?”江流景向前挤着走,嘴里不忘询问李瑾安。 她以前看了很多探案的剧和悬疑的小说,总觉得有些过于浮夸了。 “江小姐唤我谨安即可。”李瑾安注意着周边人群,让她安全地行走,“有一个,其实案件很简单,但寻常人难以理解。” “方便告知我吗?”江流景好奇地停下来。 李瑾安抓住探向她腰间的手,把人甩出去,“滚!” 江流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仓皇逃跑的身影,还未回过身,李瑾安拉着她去一个小摊里坐着。 “不会害怕吗?”李瑾安让人上两碗雪耳汤,见她摇头,说道:“有一个农夫,他娶到了城里一个富商貌美的女儿,因着女子的坚持,富商让她婚后住在农夫家里,一个月后,农夫报官道她家娘子鬼上身要谋害他。” 江流景道:“其实是农夫要杀他的娘子吧。” 李瑾安惊讶地看向她,挺聪明的,“对,但不是那么简单,官衙派人去查看的时候,到处都无女子的踪迹,富商那边对女子已经置之不理,官衙怀疑富商实际上把女子给藏匿起来了,便去查,但无果。过了几日,农夫又来报官,道女子回来杀他,浑身血淋淋的,像个恶鬼,但任官员如何查找,仍是找不到女子的踪迹。” 说到这,李瑾安看她一眼,江流景有些莫名,低头喝了一口雪耳汤,应当是挺好喝的,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口一口慢慢喝。 江流景本等着他喝完那一口再说,看他不似停下,催促道:“然后呢?” 李瑾安放下勺子,笑了出来,道:“其实都是他的幻想,女子被他杀害了,剁成几块藏在屋后的泥地里,女子回来杀他不过是臆想。” “他为什么要杀她?” “你猜猜?” “偷情?” “是也不是,我先前说女子貌美,实际上是一般人比不上的美貌,农夫看着自己的双手和逢雨夜漏雨的棚屋,他便开始疑心了,她为何会看上他,看到她与旁人交流,就会想到她会不会要背叛她,其实她已经跟别人偷情,在预计怎么谋害他,然后回到她的富商父亲身边。” “他便在这种猜想逐渐丧失心智,在某天把女子当成猪骨剁了,她的头颅甚至被放在厨房的水缸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貌了,据官府查实,农夫昔日非常爱惜女子,在外人看来,无人不称赞,最后却是这般结局。” “啊。”江流景嘴巴微张,有些荒唐却符合实际。 “谨安这是和小景说什么呢?别吓唬她。”江行舟的声音出现,陪同的还有秦聿文,一起坐下。 “这都算不上重案。” “你也是,夜间总是惊醒,还听这些让人心惊的案件。”江行舟这是动怒了,江流景不敢抬头看他。 江流景把面前的雪耳汤推向江行舟,中途突然转向推秦聿文,“三皇子尝尝。” 哥哥不喝雪耳汤,没办法哄了。 秦聿文诧异,但还是接下,喝了起来。 挺甜的。 “哥哥,那边有泥人,可要去看看?”江流景小心翼翼地询问。 “不去。” 行吧。 秦聿文喝完汤,随口说道:“来的路上看到有灯谜,奖品是比较独特的镂空荷花灯笼,不若去瞧瞧?” “好,哥哥走吧。”江流景拉着江行舟在前走着,“是这边吗?”秦聿文点点头,她放心地向前走。 她原本的打算是,去猜个灯谜拿到个小灯笼哄一下江行舟,但是她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三个人在台上互相出谜争那一个荷花灯笼,其他人比不过都下台了。 第46章 灯谜大会 “各位客官,本次灯谜盛会呢,想要参赛的公子小姐们可以在下方灯谜上挑选灯谜,回答出正确谜底人可上台竞争最高奖品——鲁大师的特殊灯笼,同时第二名第三名也有鲁大师制作的小物品赠送,现在,我们的第一轮猜灯谜时间即将到达,还请各位客官抓紧。” 江流景他们到达时,剩下的灯谜已经不多了,简单猜得谜底的谜面已经没了,剩下难以解开的。 江流景担忧地看向江行舟,“哥哥可以吗?” “他不行,我可以。”李谨安快速扫过剩下几个谜面,挑了个自己最有把握的思考。 江行舟闭嘴不言,只盯着面前的谜面。 突然,秦聿文伸手摘去了一条谜面,跳上台上,“此谜底是雕花玉佩,可对。” “对了,公子可真厉害,这可是历年最难谜面,三年都没人猜对过,看来今年的最大奖品非您莫属了。”台上的管事大声宣扬着,离台边几尺远的地方都能听清。 “三皇子上去了,我们就等着……”话音未落,江行舟也摘去一条,跳至台上。 “谨安哥……”回头看先前还在身边的李谨安,这会也已经在台上了。 江行舟在台上对她说道:“不要离开白鸾身边。” 江流景点点头,对白鸾无奈道:“他们这是好胜心起来了吗?” “此回谜面挺有趣的,且小姐看那边的灯笼,机关巧妙,是个难得的。” 她看向挂在高处的灯笼,简单的木头颜色,没有在上边涂画其他颜色,却在烛火映照下荷花栩栩如生,烛火放置在荷花里面,不似人为点着,应是机关。 是挺厉害的。 管事手下一挥,锣声震天响,时辰到,台上站了约莫二十人。 管事对着台上台下说着此次规则,“此轮共有十个谜面,先回答出来的公子小姐可入下一轮,请各位抬头往上看。” 一条红布从天而降,展示在众人眼前,黑色的毛笔字写着谜面。 “现在,请各位开始本轮的猜谜。” 江流景揉着自己的耳朵,好奇地询问白鸾,“你会不会耳朵痛啊,这么大声,听力灵敏的话会很难受吧。” “用内力护着,不会伤及。” 她好羡慕,不用像她这样用手捂住耳朵。 看回台上,发现已经展开第五条红布了,秦聿文、江行舟、李谨安都站至晋级的一边了,同时还有一名异域装扮的女子。 她不过一会没注意,就已经猜完了,再一一扫过被猜出谜底的谜面,她猜不出来,得知谜底时才恍然大悟。 “加油。”在秦聿文看过来时,她悄悄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秦聿文虽不知她在说什么,但看她神情也已经猜出三分,嘴角勾起。 一盏茶后,场上只留下了十个人,管事上前介绍最后一轮的规则,“这最后一轮,我们换了一个形式,共有二十道谜面,答对一题积一分,最后按积分排名,排名最高者的荷花灯笼。” 边说边有小厮搬东西上台,共有十个桌椅分成两列位于台子两侧供参赛者就坐,台子最里边放置一个比人高的架子,中间挂着被红布盖住的谜面,最旁边还有锣摆放着。 秦聿文坐在江行舟和李谨安的对面,两相躬身致礼后坐下。 锣响,比赛开始。 这一轮的谜面明显难度上升,不断有人抢着回答,但都无法回答出正确的谜面,半盏茶时间过去了,仅五人获得了分,李谨安不在无人之中。 “谨安哥,你努努力啊,怎么还是零分啊。”江令仪的声音出现在台下,江流景迅速环顾,终于在台子另一边看到她。 李谨安顺着声音看去,回道:“知道了,等着拿奖品吧。” 江行舟看到她和夏少林他们,心里算是安定下来,看向谜面。 那位异域女子也看向他们,面前的分数是二。 江令仪投入到紧张的比赛中,江流景朝她招手都没看到,只好派白鸾过去。 在白鸾的带领下,江令仪终于与她汇合了,“你们刚才去哪了?” “人太多,跟不上你们,看到有放河灯的地方,我们便和二小姐去放河灯了。”夏映水回道。 江令仪自豪地昂首,“我还写了祝福语,让上天保佑江府所有人,平平安安。” “令仪最棒了。” “那是。”江令仪被夸得抬头挺胸的。 台上管事的声音打断他们交流,“现在二十道题已经全部答完,但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三位公子的分数竟出奇的一致,经过商讨,我们决定加赛一轮。” 江流景看了一下台上他们桌面上的牌子,秦聿文、江行舟和李谨安的分数是最高的,均是四分。 余光看见那名异域女子不忿地离去,她和他们只差一分,台下有人将她接走,江流景为她感到遗憾。 “还是和这轮一样吗?抢答?”李谨安询问道。 “是的。” “没意思,不如换个玩法,我们三个人互相出题,最后一名被猜出谜底的获胜,谁先被猜出谁先淘汰。”秦聿文道。 “这……” “那便如三皇子所说。”幕后走出一名身着紫红色衣裳的女子,狭长的眼睛尽显风情。 “哇塞。”江流景不自主地感叹出声。 “哇塞?”江令仪重复了她的感叹。 “原来是金娘子的灯谜会,难怪与众不同。”秦聿文看着她到他面前行礼,伸手将人扶起,也不放手。 江流景看周边人都议论纷纷的,疑问道:“金娘子是谁?” “是有名的酒商,每年都要向皇家进贡酒的。”夏少林解答她的疑惑,“她的酒很适宜女子品尝,江小姐得空可以一试。” 秦聿文无意朝台下看了一眼,将金娘子放开,“那开始吧,耽搁太久了。” 金娘子顺着他看,笑道:“来人,将东西都拿上来。” 小厮将红绸缎、文房四宝放置他们三人面前,金娘子说道:“请三位公子在绸缎上写下自己想好的谜面,半柱香后将把三个谜面同时亮出,只要谜底被答出,与之对应的公子被淘汰,不得再参与猜谜,三位公子可听清。” 待他们回应后,金娘子大声说道:“现在计时开始。” 江行舟是最早写完让小厮收走的,秦聿文是靠近时间末端才写完。 “现在请三位公子看向上方,可以进行猜谜。” “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赢?”江令仪问道。 因为谜面没告诉他们哪个是谁的,反正哪个江流景都看不懂,甚至有些字还不认识,所以…… “哥哥赢。” 秦聿文突然转头看她一眼,江流景想问怎么了,他又转了回去。 僵持了许久,李谨安的谜面被猜出,下台到他们身边,被江令仪说道:“你怎么出那么如此简单的谜面?” “尽力了。”李谨安笑笑,也不反驳。 他怎么可能比得过行舟啊,自小他文占优我武占优。 “江公子承让了,蓝釉陶驴可对?”秦聿文双手抱拳,挺身站着。 “三皇子厉害,行舟佩服。”江行舟这话一出,台下惊起一波尖叫。 江流景不解地看过去,不就谦让的话术,这是在干嘛?不是三皇子更帅些吗,啊,不对,哥哥还是帅些,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现在可告知谜底是什么了吗?”金娘子在旁说。 “这个嘛……”秦聿文盯着江流景看,众人目光也看向她,她指着自己。 什么意思? 第47章 江行舟的怒气 秦聿文看向她腰间,“是女子常佩戴之物。” “原来如此。”江行舟笑道。 台下的才子佳人也反应过来了。 “是何物?”江令仪问江流景,但是她也只能摇头,她还是猜不到。 “香囊”,夏少林指着她腰间挂着的白牡丹香囊,“谜底很简单,精妙的是谜面,粗看会认为是鸟,细看则会认为花果,但要从中挑得几处来看才能猜得是香囊,三皇子这一题,妙啊。” “今年元宵灯谜的荷花灯笼便由三皇子获得,当然也要恭贺江公子与李少卿获得鲁大师精心制作的物件。”金娘子这一吆喝,灯谜会算是落幕了,他们被金娘子留下。 “江公子这是您的。”金娘子拿起一个方正盒子递给江行舟,他打开看是一个妆奁,看着挺小一个,但是里面空间很大。 江令仪看到的时候两眼发光,江行舟直接递予她,她兴奋得要蹦起,“谢谢行舟哥。”又期待地等着李谨安的奖品出来。 李谨安的是一个暗器盒,恰好他最近在寻工匠做一个,出自鲁大师的暗器盒,他翻转看了几番,甚是满意。 “三皇子要稍等,这边小厮将灯笼取下即可。” 等待时,江行舟问:“近日可有好酒出来?” “江公子问的正是时候,刚好有一批酒出来,口感醇滑,酒劲会较其他的要大。”金娘子让人抬了两罐酒上前,掀开盖子,酒香飘出,江行舟当即便说。 “劳烦金娘子将这两罐送至江府了。” “多谢江公子惠顾了。”金娘子拿过小厮递至的灯笼,“三皇子,请。” 秦聿文拎起,放在他和江流景中间,“江小姐请笑纳。” “辛苦赢来的,我不好收。”这灯笼看着精巧,江流景不敢用力碰它,用一根手指推回他的眼前。 秦聿文语气带笑,“这个我拿着无用,指不定那日就被丢出宫外,江小姐不收留它那便可惜了。” “好吧。”江流景探头出去,秦聿文侧头能看到她盛满笑意的眼睛,灯笼的光照在她的侧脸,被光晃了心神。 江流景正欲接过,忽然脸色一变,向一旁跑去。 秦聿文看到她脸色变化,下一秒人就消失在眼前。 “呦呦!” 楼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抬头向上看,一名女童从楼上坠下,围观的人群瞳孔放大,却没一人动作。 秦聿文发现江流景冲至楼下,已经张开双手准备接住时,脸色惊变。 “小姐!”白鸾飞身向她而去。 “小景,让开。”江行舟重声喊道,掠身过去,他离得本身较远,看着女童离江流景越来越近,他赶不及,白鸾则是更来不及。 “嗯。”江流景接住时,闷哼出声,差点没站稳,还好有人扶住她,“多……咳咳。” “先别说话。” “三皇子?”江流景想转身,但一牵扯到肩膀,剧痛,她有点不太敢动了。 秦聿文沉着脸,动作轻柔,不碰着她把小孩抱走,“先别”,江流景出声让他别丢地上,自己抬起能动的另一边肩膀查看,没什么事。 “别哭,姐姐没事,等你父母下来就跟她们回家好吧。” 女童缩在秦聿文怀里,也不敢大声哭,江流景帮她擦去眼泪,轻声细语地,抬头看到秦聿文的神情有些吓一跳,“三皇子你表情能温和一些吗?一些些就行。” 其他人也赶过来了,江行舟伸手想拉着她的肩膀转身让他看看,被秦聿文拦住道:“别碰,伤了。” “呦呦!呦呦!” 女童的父母也跑了下来,江流景让秦聿文把人交给,不太好意思地接着他们的感激,嘱咐道:“带她去看大夫,可能脑袋被撞到,不要耽误了。” “谢谢小姐,我们真的不知道如果呦呦出事该怎么办,多谢小姐了。” 看他们还要跪下感激,白鸾替她去拦住,让他们赶紧去就医,见人离去,憋着的气血一下子松懈,嘴角溢出血。 “姐姐。”江令仪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手都是抖的。 江行舟神情阴沉,“你知道她坠下的力度足以让你当场命丧吗?就你这刚养没多久的身子,你怎敢上前去救人,你可知这有多高?平日不见你跑得这么快?” 他整个人都在抖。 “我……”江流景语塞,她没想那么多。 “先回府,带你家小姐回去。”李谨安控住怒气上头的江行舟,又对其他人说道:“三皇子,夏公子夏小姐,先失陪了。” “没事。”夏少林关怀说道,“快带江小姐回去治疗吧。” 秦聿文无言,静默看着,夏映水狐疑地看着他,在江流景离去没一会他便也离去了。 怎么会有人豁出性命去救其他人,甚至是素不相识的两人。 秦聿文在回宫路上的马车里揉着右肩,揉了一会手臂伸直还是会颤抖,靠在车厢闭目。 “江小姐。” 走近马车时,江流景被喊住。 是那个在驿站遇到的小公子。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在交镖后,终于是从驿站那边打听到她是江相之女,不日到达沥川,他便拖着杨蔡宁在沥川多停留几天。 事实证明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魏椓看她被人搀扶站着,衣裳上还有少许血迹,神情一改,“这是受伤了,没事吧?” “小伤,如今交谈不大方便,我们改日。”江流景看着她的哥哥越来越难看的神情,赶紧终结话题。 “那祝江小姐早日康复。” 魏椓心中担忧,看着她上车离去。 “等……”马车扬长而去,没听到他的呼唤。 他还没告知她姓名呢。 马车上 “江流景。”江行舟语气严肃,面上凝重,还喊了她的全名。 “在,嘶。”白鸾正在给她肩膀用布条暂时绑住,避免她乱动,被江行舟一嗓子给惊到坐直,扯到肩膀。 “活该。”江行舟瞥她一眼,“以后做事之前想想现在的自己,别脑热就冲上去,受伤吃苦的都是你自己,图什么?图我们为你担惊受怕,不得安眠吗?” 江流景瞪大双眼看他,忙摇头,道:“我不是。” “行舟哥,你先缓缓情绪。” “行舟,言重了。” 江令仪和李谨安出言相劝,让江行舟别说一些让自己懊悔的话。 江行舟也想控住自己,只是那幕回想在脑中,幸好秦聿文伸手拦了一下,但也咯血,万一没拦住呢,只有她自己去接住全力下坠的人,他不敢想。 “你要是有个好歹,怎么办呢?”江行舟靠坐在车厢,肩膀松垮。 江流景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对不起,我下次多考虑些,不让自己受伤了。” 江行舟没回她。 看她一副要哭但又憋住的模样,李谨安于心不忍,“没事,你没做错,他自己过于敏感了,嘶。” 李谨安左腿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看到罪归祸腿的主人时,江行舟半睁着眼睛瞪着他,他瞪了回去。 你就说吧,多日后我不信你不愧疚。 林尤被喊至江流景院中时,带着责怪说道:“要不你来当我徒弟,学会医术后就无需找我医治,自己就能治了,更适合你这三天两头的受伤。” 江流景无力地笑笑,林尤把咬棍递给青鸾后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流景咬住咬棍,青鸾绕至身后扶住腰间,并回答:“跟公子吵架了。” “他还会跟人吵架,真少见,这回真气着了吧。”林尤诧异地说着,不经意地用力。 “嗯。”江流景痛哼一声。 “动一下试试。”林尤放手,看了一会江流景动作,“难免留下后遗症,这几日先行绑着,不宜大动作。” 白鸾出声道:“脚踝也伤着。” “这都是怎么伤的?” 青鸾回道:“用身子接住了一个高处跌落的孩童。” 脚踝已经肿起,林尤用力按捏,将它揉散,“那为何垂头丧气的,这不是做了一件好事情吗?” “哥哥他很生气。”江流景犹豫一会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我没觉得自己做错,如果让我看着事情发生,视若无睹,这辈子良心都难安,我只是觉得,我没有考虑你们的感受,我很抱歉。” 她噙着泪水抬眼看向他们,歉意都摆在脸上。 江令仪和江行舟在外间,听到她的话语,沉默许久。 “先前……过重了吗?” “于姐姐而言是的,但那时,怒极了话是不可控,姐姐也会谅解的。”江令仪也没见过江行舟如此生气,连她都有些吓到,一路上不太敢说话,还好谨安哥在。 第48章 懊悔 “懊悔了?”李谨安坐在他屋里,喝着他从金娘子那边运回的酒,看到人眼皮半垂,出言调侃,“不应拦着你的,这样今夜我就能独占这座小院。” “伤得不重吧?莫不是还要大病一场。” 江行舟揉着眉心,带着忧色道:“只怕又要卧床一阵子了。” “她既做了便有预期后面要担的苦,你无需替她忧而忧,昔日她受的不比这简单,也不见你如此失控。” “怎可相比,她这是自己往前冲,被狩猎的鹿和主动走进捕兽网的怎会一样?”江行舟语调拔高,手中扇子被他拍成两截。 “行行行,喝点酒缓缓嗓子。”李谨安递给他酒壶,自己朝后躺去,“看明三皇子的意图了吗?” 他猛灌一口,与平日的温润完全不相合,想必是气急了,开口却已经恢复原本语调,只是有些急促,“在扶苏他多番接近小景,只当是拉拢江家的手段,可近日他的动作竟让我觉得他是真情实意。” “你信吗?” “你信吗?”江行舟反问他。 李谨安摇头,经他手的案子川中川外,宫里宫外,重案疑案,宫中秘辛他也知道不少,“他若无那心,又怎会费尽心思让皇上看到他,从冷宫里爬了出来。” “故我不信”,江行舟将断扇扔到外边,“只是还未想明他的目的,他要做何部署?” 更何况,多次的相救过于巧合,时机刚好得让他怀疑是否是他所为。 若是他所为,安排多次并无意义,一次足矣,多次反而引起怀疑,不益于他所谋,这倒是降低他的戒心。 除非,有另一种可能。 第二日辰时 “公子,小姐命人送来的糕点,让您带去官衙中。”兰竹在江行舟出发前将还有些温热的食盒放置在马背上。 江行舟打开食盒,看到里边的糕点是兔子形状的,“她什么时辰起的?” “卯初见青鸾出门,应当比卯初还早些。” 江行舟眉头紧皱,“告知她,若想我消气便好好歇息。” “挺有心的,是金玉坊的手艺。”李谨安趁他不备从中掏走一块放入口中,江行舟将剩下的盖住,策马而去。 “真小气,”李谨安吮净手指,对兰竹道:“同小景说,今晚备膳备上我的,重点是他有的我也得有。”他抬头指了指离去人的方向,起身也骑马而去。 “怎样?” 兰竹过来时,江流景正在床上等着,见青鸾进来,着急起身询问。 “公子让你好生歇着,李少卿今晚也会过来,若小姐还备吃的给公子的话顺带捎上他的。”青鸾快步上前,“肩膀不能乱动了,也不能这么急促,林老可是说了,小姐胸骨有些移位,不能粗喘气。” “糕点收下了?” “收下了,公子还让人又送了一只兔子,灰色的。” 看她急着下床,青鸾阻止道:“现在不能去,你要再休息一会,不然我让兰竹去告知公子。” 威胁成功,江流景躺了回去,不一会就熟睡了,青鸾得在她床边看着,避免她翻身压到伤处。 “覃夫人。” “景儿可醒了。” “小姐在卧房里。” 青鸾带着覃清婉走进她的屋里,江流景当时正举着一只手艰难翻着话本。 “对话本的兴致不减啊。” 江流景手一抖,话本掉到床底,覃清婉帮她捡起,放在她腿上,并且调整好角度。 “可还疼?”覃清婉小心抚摸着她包裹着地方。 “不疼,现在就是要包着,让它好得快些。”江流景对她咧嘴一笑,话本拿到床里面,正面对着覃清婉。 “你这孩子,平日里柔柔弱弱的,怎么就这么勇敢,听说你还咯血了,令仪被你吓到回去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冲击力太大了,难免,只是看着唬人,并不严重。” 江流景瞥到青鸾欲要说话的嘴,暗地里动作让她闭嘴,但是覃清婉离她那么近,她做什么小动作都收入她眼中。 “已经会骗人了,我看你没事就好。”覃清婉向后挥手,女仆带着一些物品上来,“这些是你昨日救下的女童父母送来的。” 摊开看有上好的药材、一副头面、和一些闲散的东西。 “他们现在在哪?” “你放心,他们本想亲自感谢你,道你在养伤不便见客,好生招待一番后,让人送他们回去了,你应当也不想见的。” “但这些我也不该收的。”江流景推开面前这些物什,想着如何送回去。 覃清婉拍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我已备好等同价值的东西送回,不必忧心,这些收着就好,是他们的心意,不收的话,他们心中也不安心。” “还是覃夫人想得周到,多谢覃夫人了。” “何须道谢,你快些好才是真的不辜负我们。” “好。”江流景低头,不经意看到她颈侧的伤疤,“您这是怎么伤的?” 覃清婉抬手挡住,笑着说:“往昔不小心伤到的,你多歇息一会。”助她躺下,盖好被子,看着她入睡后离去。 “母亲,姐姐如何了?” 江令仪正在覃清婉屋里候着,昨夜她在江流景院里待到夜半才回来,今日起得稍微晚,等她起来覃清婉已经去江流景院里了。 “看着无大碍,但说话不太顺畅,应是伤着内里了,得吩咐伙房煮些药膳。”覃清婉把她翘在榻上的腿拍下去,“你这是越来越放肆了。” “又无外人。”江令仪把腿放下,向前倾身,“姐姐岂不是无法去赏花宴了?” “看情形,短时间内不宜长时间动作,是无法前去了。” “好可惜,姐姐还未去过,这次赏花宴五公主的及笄礼也要一并举办,想必与往常不一样。”江令仪的腿一下一下的往前踢晃着。 “身子为重。” “覃夫人,您的信。” 嬷嬷将信拿至面前,看了起来,看完放置一旁,道:“五公主染上风寒,赏花宴推迟了,小景可能可以前去。” “那太好了。”江令仪蹦起,跳下穿鞋,往外冲。 覃清婉喊她,“你要去哪里?” “找姐姐。” “回来,她还在歇息,你别去扰她。” 第49章 赏花宴 “当真无事。” “无事,快些去当值吧,不若要扣月俸了。” “切记,右臂勿用力。” “知道了。” 江行舟看着江流景上马车后才骑马往大理寺赶去。 “行舟哥很烦吧,比母亲还能叨叨,之前我不过受了一点小伤,他在身边很多事情都不让干。”江令仪吐槽,模仿当时江行舟的神情动作。 覃清婉拎着她的耳朵,让她少点动作,马车跟着她一晃一晃的。 江流景低笑一声,忽而正经道:“这叫谨慎。” “姐姐,你不能站在他那一边啊,妹妹很是伤心。”江令仪装模作样地要往她身上扑,被覃清婉拦住。 “坐好,景儿伤还未好你注意自己的行为。” “我又没想着要真扑过去。”江令仪嘟囔着。 一路上打打闹闹的,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长公主府。 “覃夫人。” 她们刚下马车就有人拥过来,说着一些关怀之词。 “随江相在外奔波许久却还保持得这么好,丝毫不输当年啊。” “对啊,比二位小姐年轻的容貌添上韵味,这身锦缎衣裳都衬不出您的美貌。” “江大小姐及笄多时,我家小儿还未婚配,可要瞧上一瞧。” 这场面,夸赞覃清婉,打量她和江令仪,想要与江府攀上关系的目的摆在脸上。 江流景自认处理不了这种情景,她很佩服覃清婉,三言两语就把事情推回去。 “赏花之人不自赏,各位夫人谦逊了”,覃清婉拉过江流景,“景儿呢,顽劣,这肩膀上的伤此刻都还没好,也是因此老爷吩咐下来让她内省,婚嫁一事暂不考虑了。” “若夫人有意为令郎找位门当户对的姑娘,川中有一位王媒婆,经她手的两人无不是美满一生,我可介绍夫人们认识。” 江令仪悄悄在江流景耳边说道:“等着看,她们脸色很快就变了。” 如她所说,覃清婉说完,各位夫人的脸色如同一盘调色盘上的色格,相似但不相同。 “嘿嘿。”江令仪低头笑出声,被覃清婉瞪了一眼收敛起来。 “覃夫人,长公主请您进去。”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昙梦来到覃清婉面前躬身说道。 “失陪了。” 覃清婉轻声告罪,带着江家姐妹随昙梦从另一条道进去。 “见过长公主。” 堂上坐着一位与覃清婉年纪相仿,身着素色锦衣的妇人,说话时眉眼温和,与她说话之人会不自觉在她语气动作里放下戒备。 “快坐,江小姐伤可好全了,宴席中需注意别与他人碰撞”,长公主又让人拿来软垫,铺在江流景所坐位置的靠背。 “多谢长公主。” “来,时辰快到,一同去吧。”长公主亲昵拉着江令仪,“长高了,越发好看了,扶苏水乡,听闻周遭都是如竹如玉的俊俏男子,可有瞧上的郎君。” 江令仪脑海里冒出一人,但这人与竹玉无关,倒似雨后潮湿长出的菇子。 她怎会想到他呢,摆摆头把他驱散,笑道:“倒是更喜沥川男子的英姿飒爽,松柏之质。” “年岁尚小,我也不舍她离去,但若有哪家公子相合,也劳烦长公主了。”覃清婉笑道。 江流景眼神询问白鸾,‘真的?’ 白鸾摇头。 哦,原来只是在客套,有种过年的感觉,江令仪现在还在笑呵呵呢。 这种事,不经想,一想就到自己头上了。 “江小姐在扶苏的传闻我也有所耳闻,虽说只是计谋,但那梅家公子芝兰玉树,可合意。” 长公主看着她的时候,明明眉眼都是弯着的,她却莫名浑身发寒,说不出话。 “景儿昏迷许久,身子亏损,现下不宜谈论婚嫁。”覃清婉双手交握在腰前,裙摆顺着她话晃荡。 “想必江相江寺丞也不舍吧。” “是,想娶景儿不容易。” 说着就走至宴席之地,长公主坐至上位,江家众人自行在宴席之下找位置就坐。 江流景不知道她们先前所说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她们在互相拉扯,眉开眼笑地拉扯。 “映水。”江令仪看见在围观夏少林投壶的夏映水,朝她喊道。 夏映水挥挥手,江令仪拉着江流景前去,覃清婉嘱咐她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 “贯耳,夏公子厉害。” “承让。” 江令仪看着跃跃欲试,“姐姐,你别离开这,我去去就来”,说完上前。 “同我来一局?” 夏少林看站至旁边拿起箭的江令仪,“好,二小姐想怎样玩?” “五箭,八尺远,用那个紫金暗纹壶。” 江令仪指着放置最末端,被前面宽大的壶挡着的壶口不过半拳大的约一尺高的壶。 夏少林惊讶,“用这壶,距离会有些远。” “夏公子可是怕了?” “来。” 东西都摆设完毕,江令仪和夏少林站稳在前边,各执五箭,头两箭两人都没扔中,夏少林连中三箭,而江令仪只中了第三箭,手中只剩一箭。 “这是已经输了?”江流景疑惑。 “非也,若二小姐投了骁箭或是倚竿、耳倚竿便胜。”夏映水不担忧谁赢,谁赢也只是谋个赞赏,若江令仪赢还能留下些许人情,“壶口小,倚竿较骁箭更易。” “倚竿、骁箭是何意?” 江流景看他们玩,旁边有人报筹数,大概知道是筹数高者获胜,但是为何筹数会不一致,她不知晓。 “倚竿是箭倚在壶身,不完全投进去,倚耳竿是倚在壶耳,骁箭即是反着投壶,箭尾进壶。”夏映水回答。 江令仪手上拿着那一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停留片刻投了出去。 “倚竿!恭喜江二小姐获胜。” 江令仪一脸震惊地回头看下江流景,似乎她自己也没想到能赢,跑着过来,“姐姐,我赢了!” 江流景坐在桌前,抚摸犹如接住飞盘后叼来向你吐舌头求夸赞的小狗的江令仪,说道:“怎么投的?” “我随手一投,想着中了就好,忽而来了一阵风,让它停在棒途了。”她激动地都口糊了,半说成棒。 “机运也是实力,恭贺二小姐拔得头筹,夺得宝物。”小厮捧着一盒东西上前,放置在她们眼前后退下。 “往年哥哥夺得的宝物都难得一见,令仪快打开看看。”夏映水催促她。 江令仪打开,是一套琉璃步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在场女子无不爱这一套。 “姐姐,好适合你啊。”江令仪簪在江流景头上,她本就皮肤白皙,一身雪白衣服衬得她平静淡雅,配上鲜艳的步摇如同雪上点缀红花。 江流景取下,放回盒中,“你赢得的,应当簪自己头上,我不太喜过艳的头饰。” “可是你的头饰比母亲的还素。” “我喜之便不觉。”她细细看盒中步摇,又看看江令仪的面容,“我倒觉得与你甚是相配,你回去且看看。” “好。” 夏少林从公子们那边离开,来到她们这边坐下,并笑道:“看来这回我输得值当,讨了几位小姐欢心。” “那今年我的宝物呢?”夏映水朝他伸出双手,他语塞。 在江令仪手里。 “我去对对子。”夏少林刚坐下又起身,匆忙朝对对子地方去。 “哈哈。”身后江流景她们笑了起来。 第50章 谣传 “赏花宴,是要让我们自己赏花吗?”江流景看向周边。 各花分门别类地摆着,娇嫩鲜艳、旖旎多情、婀娜多姿,在这狭窄的天地里斗艳。 “名为赏花宴,实则是各家公子小姐相亲,若有相中,则在宴后让媒人前去说亲拜见。”夏映水指着周边除了玩游戏,聚在一块的公子小姐,又指着院中花盆道:“除此,宴中花草有来自各国的奇花异草,值得一看。” “如此,映水为何也与我们坐于此处。”江流景问。 “要么与我们想法一致,不然就是有如意郎君了。”江令仪摆弄着桌上围棋,“姐姐,来下棋。” 夏映水脸上出现红晕,眼睛往别处看。 “哈哈,看来与我们不一样。”江流景笑道。 夏映水把她好奇地目光推向围棋,说道:“我们下棋吧。” “我不会。”江流景摆手。 “我教你。” 夏映水和江令仪轮番同她说规矩,听得她半懵半明白的,还是有些过于复杂,她决定不为难自己。 “我教你们一个简单但好玩的。” 江流景快速把棋子归位,边摆边说,“五子棋,顾名思义,只要有某一方连成五颗棋子就是胜方,很简单,玩一盘就明白了。” “我来。”江令仪正襟危坐,郑重的放下第一颗棋子,但很可惜,第一局她输掉了。 “我明白了,再来。” 第二局对峙了许久,江流景险胜,但也是胜在她有经验。 “很机灵,再玩几把我估计比不过你。”夏映水专注于棋局,江流景看到,问她:“来一局?” “好。” 江流景一旁围观,江令仪明显占了上风,夏映水的棋子皆是被迫下的,无法拿到主动权。 “这是坊间流传的玩法,看似简单却巧妙。” 一名女子倾身看棋局,流光溢彩的发饰在眼前摇晃,江流景却只能看到她的脸。 似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对她莞尔一笑,心里有小鹿乱跳地感觉。 女子说道:“江小姐,闻名不如见面,凌轻白,家父是当朝太尉,希望不会因此影响我与你相交。” “不会……” 江令仪打断江流景说,“凌太尉在朝上与父亲不和,那是天下皆知的。” 这样啊 “所以希望不会因此破坏……” “太尉害父亲了吗?”江流景问。 江令仪想了想,“并无。” 江流景说道:“那便不会影响,凌小姐,坐吧,若有兴趣,下一局你来下吧。” “不用,我对江小姐比较好奇。”凌轻白向她靠近,江流景下意识地挡住靠近凌轻白那边的脸,放下后发现她并没有要亲她的举动,尴尬的笑笑,“为何?” 因为有林素影这个前者,现在有陌生人靠近她,不自觉就想到它是想要占便宜的。 “江小姐不知,你在沥川都成为传奇了,人们说你是天上被贬的仙女,下凡是受苦难的。”凌轻白盯着棋局,忽然又说:“江二小姐,这里。” 被下棋的两个人怒回道:“观棋不语!” “抱歉。” “如此夸张吗?” 认真想一下,她好像也没受多少苦难,有事情父亲哥哥都担着了,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什么。 “自出生起,身子不好,大病常有小病不断,去扶苏后,更是昏迷的时日比清醒还久,醒着就要受伤,可不就是来受难的。”凌轻白瞥一眼她的肩膀。 说的好像是她。 江令仪猛地拍桌子,把夏映水手中的棋子吓掉在桌上,说道:“那都是谋害,若非瑞王,姐姐怎会如此!” “淡定淡定,你怎么比我还激动。”江流景帮夏映水捡起棋子,让江令仪专注棋局。 “若不夸大其词,又怎能流传于坊间,江小姐算是闻名于世了。”凌轻白说道。 “只是未曾听闻闻名于世是以这种方式,其他各家均是才情、美貌、技艺,我独特些,像是志怪神话。” “因此我也心生好奇,还望江小姐勿觉突兀。”凌轻白停顿了一下,忽而说道:“其实我十分艳羡你们,家中长亲从不逼迫你们去做不愿之事,不似我,今日之后又不得出府。” 江流景不解看向她,问道:“为何?” “因不喜刺绣、点茶这些细致活,每次教习嬷嬷教导总是应付过去,学得也不好,就被父亲下了命令,可我实在没办法将这些学好。”凌轻白眼皮下垂,长呼一口气,看着人都蔫了。 但凌轻白长得就像德才兼备,六艺娴熟的温婉女子,若有疑问也会轻声细语地回答。 因此,此话一出来,与她的外形甚是反差,江流景虽惊讶但只是附和道:“我也不喜,若不是受伤,我现也被催着练绣活……” “咳咳” 白鸾咳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想了一下,换了一种说法,“反正你我境遇很是一样,英雄总是困在同一障碍前。” “哈哈,你说话甚是有趣。”凌轻白先是狐疑,再沉思,然后笑了起来。 这时鼓乐响起,远处圆台上,秦夭夭一身素衣襦裙在赞者身后走出,严公公为她开礼,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吟颂、跪坐梳头,秦夭夭离开换衣,换了一身素衣襦裙行一拜二加后,离去换衣行二拜三加,再次换衣行三拜,在正宾引导下,完成笄礼。 “如此繁复,我怎记得你的及笄礼并不似如此。”江流景回想当时江令仪及笄时情景。 是在江府中院举行,只有江府自家人,覃夫人作正宾,她为赞者,简单吟颂钗发以及跪拜叩谢,无需多次换衣,流畅且简便,与当前所看笄礼大为不同。 “江府历来如此,流程简化,只要告知天地父母,告知自己即可,其它一些繁琐步骤便被去掉了。”江令仪回道,“倒是这般,怪累的,众目睽睽之下,还需保证不出差错,颇受煎熬。” 凌轻白在旁补充道:“且皇家子女更为重视仪式,事关皇家颜面,五公主此次笄礼也是较少有的,鲜少人家会在众多宾客的宴席中进行。” 江流景将目光放回台上正一步一步跟着正宾行动的秦夭夭,身子僵直,神情严肃,不似开心模样,最后及笄礼结束才展露笑颜,匆忙向台下走去,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台下人象牙色衣角。 第51章 棋局 “二哥三哥,我的及笄礼呢?”秦夭夭睁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在他们眼前望着他们。 “先前不是送过?”秦凌昱语气带着不耐,斜睨一眼,倚在台边。 “不一样的,二哥没有吗?”秦夭夭的脸垮下来,委屈地说道:“二哥来了便好,我还以为二哥不会来了。” “麻烦。”他扯下腰间玉佩,丢入秦夭夭怀中,也没有耐心再待在这里,“走了。” 秦夭夭也不介意,拿到玉佩苦着的脸恢复过来,盈盈笑着高声道谢,转向秦聿文,满怀期待看着。 “书棋。”秦聿文唤道。 书棋捧着方正长扁平的盒子上前,打开盖子面朝秦夭夭,里面是一副葡鸟流苏紫金钗,是秦夭夭先前在宫里看见贵妃佩戴鎏金钗的样式,她想找人制作,尚未来得及,没成想秦聿文送她一副。 “可还喜欢?” “喜欢!”秦夭夭兴奋得快要蹦起来了,奈何罗裙繁琐,不好动作,“三哥,你果然是最宠我的。” “那是当然,快去换身衣裳,看你被它束缚住了,晚些要开宴了。” “好,三哥先去宴中,我稍后就来。”秦夭夭自己抱着那盒发钗匆急离去,身后宫人忙不迭地跟着她。 秦聿文轻笑,转身离去。 另一边,府中离宴席远些的厢房里,长公主与秦凌昱坐于其中。 “你不应来此,你该陪同夭夭,今日是她的及笄礼。”秦凌昱前来她这里,她是不认同的。 “不如与各尚书的夫人小姐相谈,她如此蠢笨,伴她左右有何用?”秦凌昱持不同意见。 “她是你胞妹,你不该如此说她,若我非长公主可助你一力,你是否也不认我这个胞姐?” “怎会呢,秦聿文陪着她呢,何需我。” “秦聿文?”长公主一顿,再次出声语气不似先前平淡,“勿掉以轻心,让夭夭少与他接触。” “怕何?”秦凌昱语调高昂,勾着唇角,“怕他得知他的母妃实则为我害死的吗?当初的人皆被处理干净,他又能从何得知。” “不可不防,此言不得再说,如此,今后难担大任。。”长公主再次警告他,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语行为。 “明白,凌昱知错,望姐姐请教。”秦凌昱低头躬身,向前作揖,眼睛不忿地盯着地面。 若非还需她手中权力…… 昙梦从外走至,在推门时迟疑片刻,目光在左边停留,确定无异样后才推门走入,对着两人道:“长公主,赏花宴活动已皆始,正待您出去。” 秦聿文与秦夭夭分开后,走到江流景所在之地,桌面上摆着不少玉制品,玉佩、玉笛、扇子,和一些女子之物。 “江小姐挺招惹人喜爱的,宴中男子之物多半在此了吧。” 凌轻白和夏映水听到秦聿文的声音,赶紧起身行礼,给他让出位置,江家姐妹因与他熟悉,相处时间长,凌轻白她们起身后想随着起身时秦聿文已经坐下,让他们坐下。 “这里可有四位小姐,三皇子均归于我身上,可是要害我与其他三位小姐的断交吗?”江流景与他自如地开玩笑。 “此言差矣,我并无此意,各位小姐见谅。” 凌轻白和夏映水很快回道:“无妨,此些物品均已一一记录下来,宴后将遣人送回。” 而江令仪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棋子,催促江流景快些下。 奇异的棋子分布,和她们的下棋方式,让秦聿文十分好奇,“这种下棋方式从未见过。” 凌轻白回道:“此叫五子棋,与围棋有所不同,将五子连成线即可。” “看似挺有趣的。” 江流景与江令仪这局正好下完,江流景对他说:“可要来试一试?” “请江小姐指教。”秦聿文执子一笑。 江流景一愣,回道:“谦虚了。” 江令仪贴着江流景坐着,凌轻白和夏映水面对面坐着,凌轻白偏向秦聿文,夏映水偏向江令仪。 “三皇子巧思啊。”夏映水突然说道。 棋局一开始江流景占据上风,主动进攻,下着下着她发现,后续的每一步都要去堵秦聿文的棋路,他布了一个很巧妙的局。 江流景不甘心,试图从中找出一条路,但棋盘基本下满棋子,秦聿文的白棋占据了每一个地方,她无法再开一条新路,旧的已经被堵,这局很明显。 她输了。 而且秦聿文还在让棋,如此她还无法赢,受到了打击。 “我认输。”江流景将拿起的黑棋放回,双手平摊,“初次接触,可见三皇子聪颖。” “三哥一向如此。”换了一身彩缎绸衣的秦夭夭出现在庭院中,站在秦聿文身后,压下她们起身的动作。 秦聿文往旁边挪动,看向秦夭夭。 “好看吗?挑选了几套衣裳才找到与它相配的。” 她戴上了他送她的那一副发钗,摆动几下头,发钗在光下熠熠生辉。 而秦聿文的眸光一闪,嘴角勾起,道:“好看,想必你母妃也会十分喜欢。” 在秦聿文和秦夭夭说话期间,江令仪同江流景说道:“我们去找母亲吧。” “也好。” 她们离开的确挺久了,再不回去,覃夫人恐会担心。 “江小姐,江二小姐,夭夭想与你们相识许久。” 凌轻白在先前下棋时被唤离去,夏映水片刻后也离开了,秦夭夭坐在凌轻白离开后的位置,与江流景她们交谈,语气带着笑意,声音如银铃般清脆。 江流景被迫坐着,回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秦夭夭带着椅子往前挪动,挪动到江流景身边,“你们在扶苏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们配合江相将瑞王谋逆计划击溃,江小姐遭受迫害,多次陷于险境,却仍是无惧,心境非常人所有。” 谬赞了,谬赞。 江流景心想。 “还有江二小姐,不顾名声,耗费心力与秦韦周旋,坊间传言足以影响女子的一生,你这岂不是将这一生放在此行中,无法想象,你不怕吗?” 与别人不同,在看到她们时,因着身份原因,都会忽略掉她,去与江流景攀谈,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与她真诚交心的人。 看到那双瞳孔里是她的眼睛,莫名有些怯懦,她不擅长与外人说这些。 江令仪回道:“均是同父亲商议的结果,名声于我如同金钱,相比亲友,又有何可怕?” “说得好。” 江令仪和秦夭夭交谈了起来,甚至江令仪挪去与秦夭夭坐一块,江流景被挤到秦聿文一边,她无奈地看向她们。 “再来一局?”秦聿文说道。 “好。” 对弈期间,秦聿文突然询问,“有一事想请教江小姐。” “三皇子请说。”江流景将棋子放置,抬眼看他。 “若珍视的宝物被人毁坏,我是否该向他讨回公道?” “本应如此,毁坏之人应担责,如若他不负责,可向他寻回同等价值的宝物。”江流景一顿,“不过,三皇子是有心爱之物被人毁坏吗?” “是啊,该怎么让他赔。”最后一个字同秦聿文的动作重合,黑子落下,棋局已定,“无输无赢。” “平局,三皇子这是让我了。” 白鸾上前,告知她和江令仪,覃夫人在寻他们,便同秦聿文他们告辞前去覃夫人一处,正巧长公主也出现在院中,说了几句便开宴了,是独特的鲜花宴。 秦聿文低头看棋局,能看出与他下棋之人的性子,直率真诚。 “三哥在看什么?”秦夭夭问道。 秦聿文起身带着她,走在与江流景先前那一道的旁边道路上,“没什么。” 人生若棋局,言语做为若棋子,落子便无悔,也无处可悔。 离赏花宴过去几天,江流景与凌轻白在沥川第一茶楼‘玉膳楼’相聚,经几日的书信往来,江流景觉得与她甚是投缘,喜好基本一致,短短几日,便形同姐妹。 “近日郊外的庄户家中的事情你可听闻?”凌轻白问道 “李庄户田地里的无头尸体?”凌轻白点头,“哥哥和谨安哥近日正为它忙碌,已经几日了仍无线索,此事已经惊动圣上了,圣上下令,七日内需彻查,不然哥哥他们均要被问责。” 凌轻白抬手向她招了招,江流景附耳上前,只听她道:“我前日经过父亲书房偷听到,其中一具男尸,是先前父亲所训并被皇上派至二皇子府上的。” “当真?”江流景迅速抬起头,语气急速。 凌轻白点点头,说道:“我知江公子正因此事烦恼,你可告知他可能与二皇子相关,但切勿让他人得知此消息是我传出,不若今后我都难以出门。” “好。” 得知消息后江流景便坐不住了,一杯茶没喝完多番动作,凌轻白也看出她的着急,温和道:“快去同江公子说明吧。” 在凌轻白说完,江流景便起身朝外走去,还不忘同凌轻白说声谢,“多谢轻白,他日必重谢。” 待上了马车后,青鸾疑问道:“小姐你信她吗?” “信,轻白没必要骗我。” 白鸾接过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流景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能把所有人都防着,我信她,亦是信我自己,从几日相处来看,她不似要害我,同时我亦信哥哥,若这是假的,哥哥能辨别,我之后便对她多加防范。” 白鸾不忍心道破。 若陷害是光明正大的,又怎能叫陷害呢。 “麻烦赶快些,着急回府。”江流景掀帘同马夫说道,瞬间行驶稳当的马车变得颠簸起来,她需要抓住身下座椅。 第52章 素影来信 回府后,江流景赶向江行舟的院子,今日哥哥午间会回府,不知此时可还在。 “咳咳,兰竹,哥哥可离去了?”江流景气喘吁吁地问走在院门的兰竹,跑的急还呛了几口风。 “公子刚出府,小姐可是有事情要寻公子?”兰竹疾行到她眼前,边走边问。 “是,离去多久了?” “半盏茶,我可替小姐转告公子。” “不行,得立即告诉他,免得耽误。”江流景气还没喘匀,她追上去身子肯定不行,也追不上,“白鸾,你替我去告知公子,记得勿提何人告知。” “好。” 白鸾飞身离去,她突然想到,为什么她一开始不让白鸾去送信,非得自己白跑一趟,还跑得怪累的。 兰竹和青鸾一左一右扶着她进入江行舟院子里歇息。刚进去便看到两个摇晃的秋千。 先前她进来看到的那个秋千还在原地,在旁边另外用竹竿树干搭起一个新的秋千,绳索上还缠绕着花蔓。江流景就坐于此,不进去里边,兰竹端了些茶水放置在不远的石桌上。 她喊住要离去的兰竹,“哥哥这个秋千留于作何?”她还试了试,秋千的长度还是没有调,似乎只是擦拭灰尘。 “公子和小姐幼时喜欢在此休憩游玩,公子应是不舍吧。” 所以,那个秋千是他做给江流景的,所以留着怀念。 江流景还是有些悲伤,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们,还未来得及加深,身后忽然猛地一推,所有悲伤情绪都飞了出去,吓得猛抓住绳索,脸上表情大变。 “青鸾!” “好不好玩,我再用些力。” 江流景来不及拒绝,青鸾力气再一加,她人已经快要和地面平行了,如果这是水面,应该能看到她惊恐的表情。 还好兰竹及时帮她阻止青鸾,不然她现在能吐出来,颤颤巍巍地对青鸾道:“晃晃悠悠的就行,你家小姐我经不起折腾。” “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喝口茶。”青鸾端着茶水蹲在她的面前,查看她的脸色,并把脉无发现异样才呼出一口气。 兰竹帮她放置好需要的用食后,说道:“小姐若无事,我便先去忙了。” “你去吧。”江流景看着他挥挥手,让他快些去,又让青鸾轻些推秋千,后面又转过来,她推青鸾坐,但是她的力气达不到青鸾要荡的高度。 很快,白鸾就回来了。 江流景瞧见便迎了上去,询问道:“见到哥哥了吗?” 白鸾点头,快马前去,无需半盏茶就能追上,拦下马车告知后再赶回,一柱香不到。 “已如实告知,公子晚些会回府,让小姐在府中等候。” 江流景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一事,“可说轻白了?”白鸾摇头,她这回才彻底放下心来,白鸾又道,“公子会亲自问。” 好吧,逃不过。 得想想如何说,干脆说不能说吧。 回到院子里,侍女告知她有从扶苏来的信件,已经放置在桌面上,进入屋内后看到熟悉的信封,她便知是林素影送来的。 青鸾本想像之前一样拿信过来替她读信,但是被她闪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现在基本的文字都已经认全,我可以自己看了。” “好,小姐您请。”青鸾双手向前伸,让出位置给白鸾,让她替她拆发髻。 江流景抖了抖信封,有些重,还鼓起来,拆开看有一封信和一个圆形的铜制物品。 林素影的字写得有些飘忽,她需认真辨别,看了一会把第一张信纸看完,过了不久,白鸾发髻拆完,她才看完。 “林素影说,万物生经营尚可,现正准备往别的城池开分号,这些时日的银钱托镖局送来,拿着信物去取便可。” 青鸾看有三张信纸,纸上内容这么少,带着疑惑问道:“没有了?” “还有说了白榆兄妹的情况,他猛着一股劲干活,想见万物生背后之人。”江流景将信纸递给白鸾,她才不想让青鸾看到后面林素影写得极其浮夸的内容,被她得知又得念叨一阵子。 青鸾看她言之凿凿,也就信了,“可说什么时候接镖?” “镖局会有人来告知,所以不必担心。” 太阳西移,用膳过后江流景回院里,发现江行舟正坐在她的院子里。 “哥哥怎不去用膳,可有用过膳了?” “备着了。”兰竹正好端些吃食过来,江流景坐在一旁看他用膳,江行舟吃着吃着来了一句,“你先想好该怎么瞒去消息来源,且让我相信。” “呃。” 不太可能,就凭她说谎就结巴,谎话无依据,这一下子就能被他看出来。 江流景绞尽脑汁地想着,江行舟也不急,案件得了进展,今夜可在府中歇息一晚,故他便慢慢吃着。 但再慢也不会吃上一整晚。 “如何?你从何得知此事与二皇子相关,据我所知,你今日同凌小姐出行,不及午时便匆忙回府。” 这一开口就把她的底都漏了,她还怎么去瞒,他根本就是已经知道是谁了! “哥哥知晓了为何还要问我?” “怕你被骗。” “消息可是真的。” “还在查明,目前来看,七成真。” “那我这叫诚信,应允他人之事,不能反悔。” 江流景和江行舟一来一回的说道,江行舟语速平缓温和,江流景语速急促高拔。 “好,听你的,哪日你约她出来与我见一面,承了情也得还。” 江流景思索一番,她没告诉江行舟,都是他猜出来的,她一言未发,也不算食言,约出来正好与她道歉,“好,但是不知何时才可,她家中不常让她出门。” “方便即可,不急。” “好。” 第二日还未拂晓,江行舟就从江府匆忙离去,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只往家里捎了封书信,让众人勿担忧,他查案不便回府。 第53章 接镖 从江府出行的马车上坐着三名陌生男子,一名皮肤白皙坐于马车一侧,两名皮肤发黄,其中一名左下颌贴了颗黑痣的黄皮肤男子正面色不善地盯着白皙皮肤男子。 “为何我要贴这颗痣?” “小姐,为了安全,必须如此做,金洲镖局一向拿着信物便可领镖,此回却要求小姐本人前去,不可不防。” “那青鸾为何不用,还有你连肤色都没改!” 江流景不忿地喊道。 没错,马车里的三人正是江流景、青鸾、白鸾,坐于正中贴了颗黑痣的是江流景,只改变涂黄了的是青鸾,白鸾则是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至于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还得从昨日说起。 当时她正与江令仪学习下一步的绣法,有人前来禀报金洲镖局派人前来,请她去前院,她便带上白鸾前去。 “镖物已到沥川,请江小姐带上信物本人明日前去取镖。”来者腰间坠着与她手上相似的铜制腰牌,上面有偌大的金字,下方以铜环链接一小块方形铜牌,写着‘甲’。 江流景不解问道:“本人前去?不是派人带上信物即可领取,怎会有变?”这于素影来信中说法不一致。 他回道:“是的,此为三少吩咐,若非江小姐本人不可取镖。” “乱改规矩,魏家主可知三少的胡来。”白鸾喝道。 “镖物贵重,非本人不予,还请江小姐定夺。”来人心想,回去他必要向杨掌舵告状,三少无理的要求害他遭骂。 白鸾眉头一皱,正欲驳回,江流景拉住她后撤一步,低声询问:“可是有问题?” 白鸾回道:“从未有认人不认信物的规矩,其中有诡。” “金洲镖局应是可信的吧,要不然素影不会让他们运镖,可能其中有什么误会,或是素影吩咐了什么却忘了在信中告知。”江流景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白鸾也思量着,金洲的确在江湖中颇受信赖,未曾有过吞镖,出卖主顾的事情,甚至皇家也曾找他们运过镖。 “应了明日去看看?”江流景又问,白鸾点头,她对那人道:“你先回去吧,明日取镖。” 来人离开后,江流景和白鸾商议着第二日如何过去,白鸾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她直接前往,江行舟忙于公事,没空兼顾她,若出事,江行舟无法尽快赶到。 沉默了一阵子,青鸾也加入出法子,但均是无法付诸使用的,白鸾从她房中抱了一堆东西回来,看清楚后,发现是易容用的东西。最终商议的法子是,三人都装扮成男子,又因江流景不会男声,只有白鸾会,由白鸾作公子,江流景和青鸾作随从。 所以,他们成了现在这一副模样。 早上易容结束时,江流景看着镜中人还吓了一跳,除去皮肤黄些和下颌的痣,也是一个俊秀的男子。 很快,她们就到了约定的地点,下马车后,充作车夫的大梅说道:“公子小心行事。” 江流景点点头。 她还是告诉了江行舟,结果早上出门便看到大梅在候着,原来江行舟听闻后,就将大梅给拍回来了。 白鸾在前,她和青鸾在后的走进院子里边,院子里摆着几个大箱子,一名男子迎上来,江流景看到他觉得甚是眼熟。 “你们是何人?” “取镖。”白鸾拿出信物,摆在他眼前。 江流景走神了一下子,白鸾的男声也是清冽的,如山泉,很好听诶。 男子拿过信物,上下翻动,确定是真的,开口说道:“这趟镖我说过只有江小姐本人才可取。” “江小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金洲镖局的规矩,认物不认人,三少莫不是要违反魏家主所定?” “此镖特殊。” “为何如此想见江小姐?”江流景捏着嗓子说道,尖锐得刺耳。 “我便如实说,我与江小姐有过两面之缘,均未来得及与她相识。”魏椓回想前两次情景,有些遗憾,“不过想让她得知我的姓名,有一人如此仰慕她。” 白鸾拧眉,“她不会来的,你要想让她得知你姓名,我可替你转告。” “不行。”魏椓坚持。 “那便无话可说。”白鸾拿回信物,转身离去,江流景拉住她,不再捏着嗓子,说道:“我在这,可能样貌有些不同,可否听出我的声音。” “江小姐?”魏椓听到熟悉的声音,狐疑地绕着她转了两圈,还想再看几下,被青鸾推开,“你这是易容了。” “是。”江流景也想起来了,在驿站和元宵节灯会上碰到的那个人,她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倔强,还以为错过了就错过了,她都几乎忘了这件事了,“不知缘由,还镖局规矩不同,怕是陷阱,不得如此,三少爷这样做也不怕毁坏镖局名声。” “此事只有江小姐和我知晓,只要江小姐不说,我也相信江小姐不会说的。”魏椓请她坐到一旁吃茶,江流景推让了。 “将东西给我,府中还有事情,不得耽误,就不喝茶了。” “也不急于一时,我可是为了你软磨硬泡了好久才让家主应允在沥川开一家分号,他原本可是万般不愿的,沥川开分号不值当,还是我厉害。”魏椓坐着不动,也不给她镖,江流景有些为难。 这时,院外传来一道声音,“劳烦江小姐大驾,还不快些帮江小姐把东西运至马车上。” 在杨蔡宁的吩咐下,原本只围站在魏椓身后的镖局众人赶紧行动了起来,魏椓不满地喊道:“杨大哥,你这是做甚?” “三少,我还问您,您在做什么,砸金洲镖局的招牌吗?”杨蔡宁将挡在他面前的魏椓拨开,走到江流景她们面前。 “还请江小姐见谅,我家三少顽劣,自驿站一见后念念不忘,现竟做出如此之事,今后江小姐若有镖尽可找金洲,价钱只收五成。” 杨蔡宁向她赔罪,江流景觉得没什么,赶忙让人起身说道:“无妨,只是虚惊一场。”又转向魏椓说:“三少以后若想寻我可直接去江府,江府待客还是比较友好的,不必再如此诓骗我过来。” 说完与杨蔡宁告别,走到院门口时,转头笑道:“三少你还未告知我姓名呢!” “魏椓。”魏椓被她的笑晃了眼睛,杨蔡宁充满愤怒地眼睛突然代替了笑意盈盈的眼睛,给他吓一跳。 “三少,今日之事我已经回禀家主,同时请求让二少过来管理沥川镖局,您不适合管理镖局。”杨蔡宁悠悠地说了一句,魏椓难以置信他真的会这样做。 “不行,不能让二哥过来,说好这边由我负责的。” 杨蔡宁不理他,检查镖物没有遗落就去同江流景说明,让她自己再检查一遍,魏椓自己一人在院里崩溃。 第54章 绣球乌龙 对着单子细数无误后,江流景上马车离开此处,行至半路喊道:“阿大,你带着银钱先行回去,我想去一趟玉膳楼。” “好,小姐早些回府。”大梅跳下马车,与后边运送的马夫相换,他驾驶马车先行离去,江流景她们调转方向,向玉膳楼而去。 “小姐,我们真的以这身装扮前去吗?” 青鸾上下瞧看,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看着这样的白鸾和小姐,而且,小姐真的是太丑了,开口说话时完全不相符,很诡异。 “正好啊,平日出行大家都认得出我们,今日马车也换了,都不必坐在包厢里。”江流景摸着自己脸边,只有细微的不平,不仔细摸都摸不出来上面还贴了一张面皮。 她第一次戴假面皮,现在正是新鲜劲,又怎会一会儿就把它摘下来呢,她还准备吃完去街上逛逛。 “白鸾你也赞同?”青鸾转向白鸾问道。 白鸾回道:“不妨事。” 青鸾抱臂,行,反正不止她一人看着难受,白鸾也没细瞧几眼小姐,在小姐说话时还会避开看向她的脸,那她也无所谓了。 因着想隐瞒身份,三人在玉膳楼等候排队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期间还有人用钱贿赂小厮,插在她们前边,刚开始江流景还能温和地劝导青鸾,让她莫生气,最后是白鸾镇压着两个人。好在一番的等待并没有被辜负,第一茶楼果然名不虚传,菜肴都十分美味,她还没吃到过酸甜均衡的酸梅鹅,同时还不掩盖住梅子的风味。 算是弥补上次匆忙离去没能好好品尝的遗憾。 只是在她们周边桌的客人,均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们,三个大汉吃饭却如深闺里的女子一般,场面甚是可笑。 “麻烦去巷口那边等一下,我们去街上走走。”江流景对马夫说道。 她们有些吃撑了,因得了些银钱,她兴致大发,菜单上很多菜品又没见过,就不小心点多了,导致三个人吃得都有点多,尤其是她,白鸾倒是挺早放下筷子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看到有合心意的东西停下购买,江流景又是听不得别人说好话的,应着别人的意说买啥就买啥,路过几个摊子已经花了一块银子。但还是收获不少,看到适合覃夫人的发钿,买给江令仪的绣花针等等。 走到一处用红绸布新搭起的台子处,高高立起的架子缠绕红布并挂着彩球,台子有两层,最上面一层能隐约看到有人穿着红衣裳坐在上方,台下被人围满,江流景站于外侧。 “这是……要抛绣球吗?”江流景不确定说道。 恰好锣声响起,穿戴着与他们衣裳不同的异域商人上台,“我们是逸国的商人,听闻贵国有一风俗叫‘绣球选婿’,今日小女就要以抛绣球选出自己的夫婿,小女在楼上。” 女子身穿红衣在楼上出现,一脸不愿,只出现一下又回去了,不过如此已经够台下欢呼了,她的样貌与沥川女子不同,深邃的眉眼,高耸的鼻梁,只一眼足以让人惊艳。 但是江流景看到她有些诧异。 她是元宵节差一分与哥哥打平的那名异域女子。 “各位公子也瞧见小女了,在下不才,只是个谋财的商人,公子们若想成为小女的夫婿便留下参与接下来的抛绣球环节,接到绣球者就是小女的夫婿。”台上人接着说。 身后的无论何年纪的男子都往前冲,更有甚者妻子在身旁都往前冲去,江流景一时间被挤得站不住,白鸾青鸾护着她不断后退,退至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锣声再响,异域女子已经是拿着绣球出现在二楼上,半盏茶手中的绣球都没抛出,楼下的男子开始催促。 “还抛不抛啊?在这愚弄人啊,我可去报官了。” “姑娘,往我这抛。” 江流景待了一会,觉得无趣,想要转身离开,岂料这时绣球抛出,经过了几个人的手,落到她的怀中。 江流景脑中停止思考了。 这是什么? 又抬头看看楼上女子手中空无一物,好像她手中的是绣球。 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白鸾迅速拿起,扔回楼上,拉着江流景要离开,被人群拦住。 “这位公子,绣球抛到你手中,这是要反悔?”异域女子询问。 江流景连忙回道:“不是,我都要离开了,这是个乌龙球,小姐你再抛一次,我这便离去。” 周边男子看江流景不要,也起哄道:“对啊,反正这位公子不想要,小姐就再抛一次。” 听到她的声音,异域女子双眉紧皱,盯着她道:“你是女的?” 江流景抿嘴。 糟糕,刚才太着急,忘了捏着嗓子说话了,有些虚心地回道:“非也,本公子自小声音如此,与外形不相符,还请见笑,我们这就离去,不扰小姐选胥了。” 白鸾和青鸾在前给她挤出一条道,她赶紧向外走去。 “不可能。”异域女子用着她听不懂的声音同她的父亲交谈,那名商人喊道:“小女已谋定夫婿,耽误各位公子时间了。”说完朝江流景方向指着,“拦住那个人。” “小姐三思,我这么丑,不如选个良心夫婿。” 江流景苦口婆心地劝导着,但是好似没什么用,台上人还是源源不断地让人下来拦住她们,她只好求救白鸾了,“白鸾,你可以应付的吧?” “我待会让出一条路,你和青鸾向前跑即可。” “好。” 白鸾打出一条道后,江流景和青鸾拼命向前跑,跑了一段路她就有些跑不动了,而且她还悲催地发现,马车还在与她们逃跑方向的反方向,她们本想躲在一处小摊下面,但是……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小摊主的呼喝声,将跑过的追兵喊了回来,还好白鸾从先前脱身,又牵制住他们,她被青鸾拖着跑了甚远的距离。 “这边!” 刚停下喘两口气,有另一波人从别的方向追来,江流景现在是一步都跑不动了,看向周边,拉着青鸾跑进客人最多的一栋楼,随便找了处房间躲着。 第55章 红楼花青青 “他们不会追进来吧?”江流景用气声问着青鸾,压着自己粗喘气的声音,胸腔上下浮动。 “应当不会。”青鸾同样轻声回复她,看向眼前这些彩色的绸缎,“小姐进来前可有看到这里是何处吗?” “来不及看,只不过一路跑上来,挺多夫妻和年轻女子的。” 江流景回想一下,跑进楼里,她们还撞到了一对夫妻,女子还娇嗲地骂她们,她们穿着还挺暴露的,不对! 她想到细节觉得不对,和青鸾对视一眼,一齐说道:“这是青\/红楼。” 这时,屋外传来声音,她们转到隐秘的角落里,屏住呼吸。 “客官,这里真的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跟在追她们的人身后说着话,也没太搭理她,自顾自地在房里开始翻找,花青青在他们之后进来,朝她们藏匿的方向瞧了一眼。 在快要翻找她们所在之地时,花青青突然站出来,“私人之物,不便翻找,青青可以代劳。” 追兵也不想弄得太难看,让花青青自行前去,花青青站在她俩面前,说道:“无人。”便出去了。 江流景和青鸾大呼一口气。 毕竟白鸾还不知道她们在哪,如果被抓到,她\/小姐不会真要与人成婚吧。 追兵信了花青青所言,道了一句打扰了就离去,花青青把门关上,唤她们,“出来吧。” 青鸾先是探头出来看,确认安全了才让江流景出来,走到花青青面前,江流景说道:“多谢小姐相助。” 江流景揉揉鼻子,在这呆久了,脂粉的味道过大,不太舒服,看她这样,花青青环顾一周她的房间,“我的房间如此,公子可是要赔的。” “当然。” 江流景从青鸾怀中掏出钱袋倒在桌上,就剩几个铜板,她有些尴尬。今日在街上花了许多,倒是还有钱,但在白鸾身上。 “这……我改日送来可好。” 花青青也不在乎这一点,也正好今夜不必接客了,她也落个清静,“都行”,看她们要离去,又开口喊道:“人应当还在楼中,这会出去可是会被发现的。” “那小姐怎么办?”青鸾轻声唤江流景,但是被花青青听到。 “小姐?”花青青上下打量他们,身量似女子,但是这脸不像是易容的,“你是女的?” 江流景瞪了一眼青鸾,青鸾自知理亏,不敢说话。 江流景恢复原来的语调说道:“请原谅我隐瞒身份,并非我意,只是巧合,若小姐不介意,我们可否在这多待一会,我可以保证必会付你银钱。” “你先前刚骗我,我如何相信你。” 江流景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非平日装扮,也没有戴个玉佩什么的,忽然想起,从怀中掏出银匕首放置在她眼前,“以此为抵押,别日我会用银钱赎回。” “也好。”花青青拿起匕首放置在眼前,看着坠在匕首上的玉佩,又看向面前这个殷切望着她的人。 不是一般的小姐啊。 花青青起身拿着匕首向外走去,道:“我去端些酒水,你们待在这别乱跑。” 青鸾看她动作,着急地喊道:“小姐。” 花青青回头看她一眼,说道:“放心,我不会去告发你们的”,把门带上欣欣然地走出去。 在廊上左转时遇上老鸨带着的贵客,还被说了一通,贵客盯着她手上的匕首,在老鸨再三询问下才离开。 “小姐,你真的不怕她去告发我们吗?”青鸾拉着江流景,不断回头看向门口,生怕下一秒门口就冲进来人。 “不怕,她要告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就直接告发了,现在再去有何用,多此一举。”江流景说道。 青鸾又说:“万一她就是图财呢?” “那更不合理了。”江流景把她拉过来坐下,“别胡思乱想,稍等追兵走了我们就离开,若是被哥哥得知我来红楼了,不行,必须得瞒着他。” 江流景想想都浑身起疙瘩,江行舟可是比白鸾还能唠叨。 吱呀 门口传来响动,江流景和青鸾均抬头看向门口,与刚进来的花青青对视,江流景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追兵还在楼下,待他们离开你们从后门离去即可。” 花青青端来酒水和一些糕点,酒应当是温过的,发出阵阵酒香,夹杂着葡萄果香,江流景看着蠢蠢欲动。 花青青还带来了琵琶,“若不介意的话,可要听一曲?” “好。”江流景答道,想拿杯酒喝,被青鸾阻止了。 花青青调整姿势,一手拿琴,一手拨弦,拨弦响动,音乐流出,曲调悲哀,歌声相和,唱得是思念家乡亲友的曲,江流景情绪被调动,眼眶发红,想着酒散千愁,端起一杯直饮下肚,青鸾也没拦着。 她与爸妈分别一年有余了。 一曲毕,江流景闭上眼再睁开,“你不是沥川人吗?” 花青青放下琵琶,捏着酒杯饮尽,“天下皆是我家,我亦无家。” 青鸾压下江流景探向酒杯的手,问道:“你的家人呢?” “没见过,可能没有吧,我自小就在这里长大,红楼里的女子皆是我的家人。”花青青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可能也是她心里所想。 江流景无言,她想起以前青楼的女子不离开是因为没有钱,说道:“你可要离开,我可以帮你。” 花青青没想到一个女子说要带她离开,先前并非没有说带她离开,一夜风流后,他们就变了,不过是嘴上说说,也是,来这里的人,哪有真心。 但是这个穿着假身份,却带着真诚。 花青青笑道:“人应该走了,快些离去吧。” “当真不需要?”江流景又问道。 “小姐,您以为,多年的储银我不够赎身吗?”花青青抬手向外摆动,催促她们,“快些离去吧,再待下去我可要反悔去告发你们了。” 江流景向前走几步,又走回她面前,“可告知我你叫什么?” “花青青。” 得到回答后,江流景走至门前打开门,看到眼前人,倒吸一口气。 她向里边做出请的手势,青鸾也让至一旁,低头看地。 三皇子怎么会在这? “公子,里边请。”江流景捏着嗓子说道,错身从他的身边走出去,但是被拉住。 青鸾赶紧说道:“请问公子有什么事呢?我们还需去打扫。” 江流景暗暗给她抛了一个做得好的眼神。花青青也起身帮她们说道:“不过清扫的小厮,青青在此,公子快请进。” 秦聿文闪开了花青青伸上前的手,拉江流景到眼前,皱眉问道:“江小姐为何会在此?” 第56章 大理寺查案 江流景抬头震惊地看向他,她都装扮成这样了,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又瞧见外边人来人往的,江流景赶紧将他拉入房间内。 “你这是怎么认出我的?” 秦聿文指了指桌上匕首,匕首上挂着的玉佩是他送的,他怎么能认不出,花青青拿着路过他时便认出了,花了些时间才脱身出来找她。 江流景没能想到能这么巧合,心中觉得有些荒唐,“今日,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我先走了,青鸾。” 江流景想带着青鸾溜出去,但秦聿文还是稳站在门口,甚至随着她的动作挡住她,江流景抬头不解看他。 “三皇子还有何事?”江流景站直身与他对视,秦聿文撇到一边不与她对视,她转到他眼前,他又转开。 ? “你先站远些。”秦聿文点着她的肩膀,将她推远,“这副打扮,是做何?” “此事与三皇子无关,还请快些让开,我要出去。”青鸾不敢上前动秦聿文,只好她自己动手推他,但是这人怎么像座山一样,只好说道:“乖啊,让出一条缝就好。” 秦聿文仿若没听见,就看着她动作。江流景气急了都想上脚踹他,但是不行,深呼吸,这是皇子,不能踹,既然看不得她。 她心生一计,猛地将脸伸到他面前,果然他被吓一跳,江流景顺势跑了出去 看到下面人的时候,她心里的想法是。 完了,冲得太猛,出现幻觉了。 又走回屋里。 “青鸾,我看错了吧。”江流景问道。 “好像是公子和李少卿。”青鸾答道。 好巧,这是来救她的吗? 江流景欲哭无泪,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眶,感到触感不同,她还易着容呢,哥哥肯定看不出是她。 心情又放松了许多。 江流景悄悄地站到秦聿文身旁,看着楼下情况。 “大理寺办案,所有人不得进出。”李谨安向前一挥手,大理寺的侍卫纷涌进来,拦住出入的地方。 见状,江流景问花青青,“后门可还能离开?” 花青青摇头,“大理寺的人将楼外围住了,从后门出去也会被发现的。” 那她就是只能祈祷不被发现,只要没有物品被哥哥辨认身份,他大抵是认不出来的。 “还请诸位配合。” 江行舟带人向着楼上走去,一间间房排查,李谨安则是在楼下门口坐着,看侍卫核验身份。 江流景身处三楼,现在江行舟已经排查到二楼末端,即将到三楼,她竭力说服自己不要紧张,相信白鸾,白鸾易容手段高超,哥哥不会看出来的。 原本应当还有一阵子才会到他们这边的江行舟,看到秦聿文直接往这边走来。 “小姐。”青鸾喊她一声。 让她突然意识到声音,她们的声音捏着也跟原本的声音很像,只能求助秦聿文,“三皇子,可否帮我一个忙,待会就说我们是您带过来的客人,不会说话可好?” “对我而言有何益处呢?”秦聿文低头看她,狭长的眼睛眯起。 看着越走越近地江行舟,江流景着急地说道:“他日请三皇子吃茶可好。” “成。”秦聿文迎上江行舟,挡住江流景,“江寺丞这么大阵仗,可是在忙无头案,这与红楼有关?” “还在查明,恕下官无法告知。”江行舟越过他,看向江流景她们,“这是与人相约?” “不久前相识,言语不便。”秦聿文侧身相让,把江流景和青鸾整个人露在江行舟眼中,江流景脸部僵硬,心中直念叨:别上前,别上前! 江行舟还真不上前,只让侍卫拿着画册核验,他觉得这两人眼熟,但看他们的脸,却是不认识,问在后侧的花青青,“你可知这名男子?” “前些日子见过。”花青青想了一会,说道:“他是翠柳的贵客。” “翠柳在何处?”江行舟追问。 “那边的厢房。”花青青指着对面门牌写着‘黄鹂’的厢房。 “多谢。” 侍卫也盘查回来,并无异样。 “无心打扰,请三皇子见谅。”说完江行舟带着人向着厢房走去,路过江流景时看了一眼低头的两人。 心中觉得怪异,但厢房的事情更要紧。 江流景悄悄抬眼,看到江行舟走进去后,才站直大喘气,对秦聿文说道:“多谢三皇子不告之恩。”说完要带着青鸾离开,被花青青喊住。 “此刻大理寺还未离去,小……公子还是待在此处为好。” 江流景看楼下李谨安还稳坐着,如言进屋,突然回头,与被她遗忘的秦聿文对上视线,“三皇子是一个人?” “来吃酒碰上江小姐,江小姐以为?”秦聿文顺势靠在栏杆上,与她说道。 “约上各尚书家的公子……” 看着秦聿文带着笑的眼神,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就像是在背后编排刚救你一命的恩人。 秦聿文却笑了起来,“他们可不似我,我花天酒地可没人管。” 江流景沉默,在他以为她要同情他时,她感叹地说了一句,语气中带着羡慕,“好舒适的生活啊!” 秦聿文想要追问,江行舟所待之处传来刀剑的声音,江流景听见后着急要跑去,被秦聿文推回,“你去了也没用,他带着侍卫,不会出事的。” 像是印证他说的话,江行舟神色严肃从屋中出来,衣服上并无血迹。 李谨安听到声音直接从一楼踏着二楼栏杆飞上三楼连廊,“发生何事?” “人被灭口,刺客还在房内,想以我为质离开,没成功,人亡于刀下。” 在他之后走出两名侍卫的佩刀还未来得及收回,刀上鲜红的血液还在往下滴淌。 江流景看到血有些不适地扶住门框,青鸾扶住她问道:“小姐没事吧。” 她挪开视线,回道:“没事,帮我端杯茶过来。” 秦聿文走向江行舟,正好挡在江流景视线范围,“江公子可得到线索?” 李谨安也看向江行舟。 “不多但足以。” 李谨安释怀地笑了,“这段日子日夜查找算是值了,哪怕最后七日之限到了,也能禀告圣上了。” “诶。” 江流景身子发软,青鸾扶着她无法去拿水,只好让花青青帮忙,但花青青不知江流景情况,递水的时候江流景没拿稳,洒在她身上了。 花青青在帮她拂去身上水的时候,不小心把她的袖子往上撸起一截,正好露出她手臂未完全褪去的浅色疤痕。 江流景迅速把袖子放下,这么远,应该看不到。 但事与愿违,江行舟快步向她走来,声音低沉,“小景!” 她只当没听见,拉着青鸾要走,还装着四处看,看江行舟在喊谁。 “还要去哪?” 下一瞬江行舟的声音就在耳旁响起。 哦豁,完蛋了,装晕吧要不。 “哥。”江流景用着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着,不敢抬头,“我只是不小心进来的。” 江行舟拉着她,没有回应,对李谨安道:“谨安,大理寺见。” “成,你处理家事,不急。”李谨安看着江行舟拉着江流景离开,语气欢快,“这江家兄妹,不知谁制谁!” “三皇子可要同臣离去?”李谨安问道。 “不必。” 第57章 旱灾 介于之前江流景受伤,江行舟生气的情景历历在目,被江行舟拉着走时她都不太敢说话,生怕下一秒江行舟就发怒。 送她到马车上,江行舟看她不似受伤,可分明身子不适,开口问道:“可有受伤?” “没有”,江流景看他不似生气模样,“只是看到刀与血液有些不适。” 让她想起驿站那一晚,倒满尸体、血液如注的房间,几个月来,她以为她已经忘掉了,原来看到相似的场景身子还会起反应。 江行舟看她讨好的模样,她倚在门框手指紧握的场景在脑中闪回,抬手拍拍她的头。 “哥哥不生气吗?”江流景问。 这与先前又怎会相同呢。 但江行舟仍是语气严肃,“气,此地混乱你不应来,你本该去接镖怎会在这,阿大在何处?”就像在询问公事,放松的眉头又要缩在一块。 “我让阿大送镖回去,来红楼只是因为被人追赶。”江流景说道。 青鸾接着她的话补充道:“小姐不小心接到选婿的绣球,不答应成婚被人追着要捉回去与人成婚,白鸾现下还不知在何处呢。” “嗯。” 江行舟简单用鼻腔回了一个字,江流景还在等着他的下文,但迟迟未到,她先问:“哥哥是来红楼查案吗?” “是,顺着凌小姐的情报去查,查到了红楼,也是因此看到你也在红楼时让我心惊。” 江流景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想起秦聿文先前为她做的掩护,那一番话必然是假的。 “三皇子也知是你?” “知晓,为了让他帮忙还搭上了我的茶。”江流景眼珠子转了几圈,又说,“但是没瞒过去,自然也不算数,我的茶还在!” “你还得意起来了,日后不得再去烟花之地。”江流景用扇子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江流景不同意,“我还要给青青送钱,她帮我脱身,已经约定好了不能反悔。” “屋内的女子?” 江流景看他眉头又要皱起来,一口气快速说道:“我可以保证,只去青青那里,也只听曲,带上白鸾。” “也不可喝酒,仅此一次。” 江流景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呼出一口气闻了闻,并无酒味。 她只喝了一杯酒,哥哥这都能闻出来,莫不是狗鼻子。 “噗嗤。”江流景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笑何?” 江流景收起笑容,带着委屈道:“我以为哥哥又会生气,但是没有,上次把我给吓着了。” “不会了。” 江流景心里的阴霾算是一扫而空了,江行舟看她对待他的方式恢复如初,不再带着小心翼翼,多日的倦意仿若被清空。 回到江府,江行舟没进江府就骑马离开,还不忘嘱咐她喝些安神药。 心情愉快地江流景走在回院的道路中,总觉得自己忘了些啥,突然停下对青鸾道:“我们忘了白鸾,快让人去找她并告知我们已回府。” 青鸾也反应过来,急匆匆喊道:“我这就去。” “我在这。” 素衣白裙的白鸾站在院子门口对她们唤道,江流景拎起裙摆向她跑去,两人轮着询问白鸾是否受伤,在白鸾多次肯定下才走进院子里。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音。 “小姐,我们购置的物品落在抛绣球那里了!” “我取回了。” 一道淡定语调平静地声音压下青鸾的喊叫。 夜里,厚重的城门被打开,一匹快马掠过城门,奔向皇宫。 江府紧接着传来敲门声,低语一番,半柱香一架马车从江府急速驶向皇宫。 江流景也被扰醒,翻转身体继续睡。 用早膳时,江令仪发现江董明不在,询问道:“今日不是不用早朝,父亲何去?” 覃夫人回道:“昨夜圣上召进宫。” 江流景放下碗筷,问道:“一夜了,还未回来?” “嗯,西北两夏大旱,又遇上虫灾,死伤无数,却被瞒着如今才传至沥川,圣上大怒。”覃夫人双手合十,低眉念经词,似在为那些无辜人祷告。 “不可能吧。”江流景错愕。 “那便是上下勾结,欺瞒圣上,沥川要不平静了。”江令仪说道。 皇宫里 御书房里跪倒一片大臣,秦聿文和秦凌昱也无法避免,太子秦寻仁低头站于阶下。 “西北大旱已月余,川中竟毫不知情,你们都是作何用?跪着能让旱情顺利解决,都给朕想法子,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秦思衡看着跪着的众人,怒气更甚。 “太子,去岁你和凌昱治理旱情,呈报的可是均在好转,往后必得改善,你们说说,怎么会更严重!” “父皇,儿臣治理时的确与工部商议方案,当时施行方案土地得到改善,也在当地推行工部研制的工具,留下方案给当地官府,哪怕今岁雨水少也不应如此,还请父皇让儿臣出宫去看看。”太子秦归仁跪下朝着秦思衡重磕。 此时,秦凌昱上前说道:“父皇,依儿臣看,还是派儿臣去为好,去岁儿臣负责之地虽闹旱,却仍是可控,大夏却伤亡无数,儿臣认为应当让儿臣前去。” 秦凌昱也跪下磕头,秦归仁一直跪着未起,底下的官员开始互吵。 “二皇子可是在说太子治理不当?” “难道不是如此?太子与二皇子分别治理两地,现下情况谁还能看不明白!” “当初回川禀报时,二皇子治理不过微效,太子所治可是不多时便有粮食摘种出芽,谁知可是有人从中作梗,要派人前去也应是太子去。” “可笑,指不定当时急于求成,用了何种亏损土地的法子,让太子前去后果可是在这摆着。” “够了。”秦思衡喝道,看向江董明:“江相,你怎么看?” 江董明从人群中出来,说道:“臣认为,此行应派太子和二皇子同去,一是让太子弥补之前过错,同时太子对当地情况更清楚,也便于做出应对,二是二皇子所治既无灾情发生,必有所长,助太子查明是何处出问题。” “太尉,你觉得如何呢?”秦思衡又点站在右边的太尉凌正明。 “微臣认为,仅太子一人前去即可,二皇子不必前去,二位皇子一同前去,变数过大,太子与二皇子保持书信往来为宜。” 江董明立即反驳,声音掷地,“治理旱情十余年的老匠尚不敢通过书面定夺方案,何况书信往来耗时,受苦难的都是灾民,望圣上三思。” 凌正明又与江董明争论起来,下边也是互相争吵,秦思衡闭目思考,抬手,严公公喊道:“静。” 秦思衡开口定下,不容更改,“依江相所言,太子与二皇子一道去。” 第58章 意见 直至第二日酉时江董明才回府,江令仪正好与江流景在一处,她们赶往江董明书房时遇上覃清婉。 “你们也寻老爷?”覃清婉问。 “是的,想知道事情是否很严重。”江令仪回道。 “走吧。” 江流景她们到达江董明书房时,江董明还在忙着写信,让江德把信件拿走派送至各地官员。 “父亲,先用膳。”江流景把饭菜摆好在桌上,让江董明吃完再同她们说。 江流景她们在旁等待,也顺带聊起外边。很快,江董明吃完让人撤下东西,说道。 “想问什么?” “两夏的情况,是否会殃及沥川?”覃清婉问。 “旱情严重,死伤上万,已有流民往南边逃来,各地官员严阵以待,沥川不日也要闭城。” “为何要闭城,避免引起慌乱吗?”江流景不明白,如果每一座城池都拒绝接收流民,岂不是让她们等死。 “沥川与它地不同,城里多是达官显贵,流民进入管理不善,影响皇家颜面也危及贵人的安全。”江董明答道。 “这比人命要紧?” 人命也分贵贱,甚至比不上颜面二字吗?就如此廉价。 “姐姐,并非完全不管,在城外会有临时的棚屋和吃食发放,只是沥川无法接纳,但其他城池会开放。”江令仪看出来她的情绪,解释道。 “令仪此番说得没错,所以不必担忧,圣上也不会让百姓流离失所,奔波千里仍无所望。”江董明说道。 原来如此,但是江流景心中还是别扭,这种将人命分贵贱,平民的命不如高官的头发丝,让她从心底开始难受。 “之后自会想明白,不必纠结于此。”覃清婉抚平她的眉间皱褶,又问江董明,“舟儿的案子期限不足两日,圣上何说?” “舟儿和谨安将目前所查与圣上说明,与西北有关,圣上宽限了时日。” 覃清婉震惊,“怎会与西北有关?” 江流景与江令仪对看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震撼,且江流景还知晓这可能与二皇子有关,莫不是旱灾爆发也与二皇子有关。 不会不会,江流景你在想什么呢? 江流景摇摇头,把想法从脑中抛出去。 “怎么了?”江董明注意到她的动作,“可是想到什么?” 江流景思考要不要说出来,还是决定说出来,“先前哥哥查案时,我意外得知,案子与二皇子相关,现下又与两夏相关,这不会……” “慎言,此事不可外传。”江董明止住她的话语,让江德去查看周边,“此事我与舟儿再谈,你便不要管了,若是有人问起,只当不知,可明白?” “是。”江流景沉重地回道,若真是相关,那便不是小事,“哥哥何时能回府?” “明日吧。”江董明揉着额头,江流景自觉站起,去帮他按摩头部。 她嘱咐江董明道:“父亲要早些歇息,歇息得晚容易引发头疼。” “好,我会注意的。”江董明笑道。 一旁的覃清婉看到这样,训着江令仪,“以后别说整天想些玩的,闷在房里做绣品,学着些你姐姐的体贴。” “那不是有姐姐就好了,家里应当有一个懂事和顽皮的。”江令仪心中只有:姐姐真好,温柔又漂亮,只能是我的。 覃清婉看她这副看着江流景的痴傻模样,直叹气。 算了,就这样吧! 如江董明所说,不过两日,城里衣衫褴褛、瘦弱如柴的人显然增多,与乞丐不同,他们是一群群的,男女老少,堆坐在一块,希冀着看向过路人。 江行舟坐在茶楼雅间,从窗户上看街上景象,语调平缓说道:“算来太子已到半途,正是遇上南下的流民。” “太子心善,指不定因此耽误行程,但二皇子同行,兴许直接视而不见,直奔旱灾之地。”李谨安关上窗户,夹起一块烧鹅放置江行舟碗中。 “那倒算是幸事一件。”江行舟夹起鹅肉放入口中,嫩滑多汁,“不错。” “那肯定的,寻了几家庄户,爱吃就好,还有一份打包好给小景令仪。”李谨安拍拍桌上油纸包裹的小包,推至江行舟的那边桌面。 江行舟轻点头,又将话题转回,“那边可查出什么了?” 李谨安轻敲桌面,声音放低,“取得一账本,能证明与清吏司有关,具体内容还待账本送来。” “户部清吏司?若那一群人是去运送赃银的,银子现又在何处,且尸体上并未查出有任何运输货物痕迹,据仵作所言,他们腿内侧倒是留下了骑快马赶路的磨痕。” 户部忠诚于二皇子,其下官员与二皇子深交,尤为清吏司,替他做了不少事。 看来小景从凌轻白那边获得的情报并非为假。 “是,前往两夏的人暂无所获,无法推测更多。”李谨安不断敲击桌面,反复揣摩,“在朝上二皇子便急于揽下去治旱一事,但这赃银与西北又有何关系呢?” “恐是能动摇他根本之事。” 江行舟与李谨安脸色一凛,同时想到,此案非同小可。 “我去禀报圣上。”李谨安迅速起身朝外走去,下一瞬楼外响起马蹄声,江行舟随即也让人打包饭菜离去。 西行的车队,两辆体格宽大的马车被簇拥在中间,秦凌昱坐在其中一辆,撩起车帘看到外面吹起的风沙,低矮的植被。 秦凌昱扔下车帘,问跪坐着的幕僚,“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幕僚回道:“尚未,清吏司大人们已经在解决了,就差几日便可改回。” “不到两日就到小夏,你跟我说还需几日!” “二皇子息怒,我们只需在太子的马车上做些手脚,让太子晚几日到即可。” “那便去,正好他不是喜欢做样子,去搭救那些贱民。” 满是泥泞的手他也能让他们抓住衣袖,留下令人作恶的污迹,身为皇家人竟蹲下与他们相谈,真是可笑。 传出去都败坏皇家颜面。 幕僚听此下去安排,哪怕如此,他心中总有不安。 风沙扬起,到沥川成花瓣落下。 “白鸾,好多人。” 白鸾知晓她在说流民,也知她心软,否则便不会有万物生,“天灾不可避免。” 江流景站在江府一处小阁,望到街上。 江府所在之地向来清幽,此时在周围都能看到围在一起的人群,能找到遮挡物栖身已算幸事。 她突然反思,与他们对比,她不曾受过苦,在这些以前,她以为的苦其实不算什么。 “我……” 江流景想说什么又住口不谈。 她想说什么,其实她也做不了什么,要帮他们吗?可先前不过小小的一个帮扶乞儿的计划都是哥哥帮忙,她只算一个从旁监督,很多事情都是别人处理的。 她现在不应打扰哥哥,案子还未了结,不该让他分心了。 “我们下去吧。” 第59章 布施 江流景多日不出门,不想看到街上的情况,也因流民增多,沥川街上行人也不似往常,现也不让流民再入城。 江流景与白鸾青鸾商谈过,她们认为她遵从自己意愿即可。 “若有想做的尽可说,我与白鸾替你想法子。”青鸾与她坐在亭子里钓鱼,不敢大声说话。 先前白鸾觉得,她什么不做是最好的,只要待在她们的身后,可近日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必她往日多次强调的谨慎,利弊分析,让她谨慎甚至不敢前行,如困于网中的游鱼。 她不应是这样。 “若小姐想去救济她们,不必纠结于我先前所说。”白鸾说道。 “嗯。”江流景情绪不高,尾音拉长,青鸾察觉,想再劝导她一下,没想到她紧接着说道:“哪怕倾尽江府也无法救那么多人,且授鱼不如授渔。” 她反复思考,放任不管她做不到,又不能总是依赖哥哥,那她就要想一个法子。 白鸾看她认真思考的模样,无声笑了起来。 倒是忘了,她怎会轻易妥协,倔强又坚强的一个人。 “什么鱼不鱼的?”青鸾在旁边一脸懵,“要钓鱼送他们?不行,这是我要吃的。” “我就说让你陪我一道念书,现在脑子里都是吃的,医术也不见长。”江流景骂道,声音稍大。 青鸾看到水面微动,一尾鱼游向远方,“小姐,你把我的鱼惊走了!” 不过好在,江流景钓上一条,并在晚上做成糖醋鱼三人自己在屋里吃了。 晚膳后,江流景清点林素影送来的银钱,足足千两,算了一下,还清欠江行舟的,她还剩许多。 同时还有上好的绸缎送来,各种样式均有,她离开扶苏时,万物生中的布匹尚无工坊合作,皆是采购的较为低劣的布匹,现已有绸缎锦布在店面,可见林素影手段。 “好厉害。”江流景感叹一句,她的手能在布匹上顺畅滑动,“真希望有她的头脑。” “可是小姐有眼光啊,要不然林小姐可能和其他人一样不知被流放至何处。”青鸾说道。 江流景想了想也是,就收下这份恭维,江行舟那份银子得送过去,“哥哥今日回府歇息对吗?” “是,晚膳上的烧鹅就是公子带回的。” 江流景又问:“那哥哥人在何处?” “在院中歇息,但兰竹不久前吩咐伙房煮水,公子应是醒了。” “走,给哥哥送银子过去。” 到达江行舟院子时,他还在沐浴,江流景便和青鸾在院子里荡秋千。 江行舟出来院中,江流景就上前坐在他身边,把银子亮在他眼前,他只看了一眼便让兰竹搬下去。 江流景观察到他眼底倦意,简单和他说了林素影送过来的东西就要起身离去,江行舟喊住她。 “听兰竹说,你近日在为流民烦恼?” 江流景诧异,看向青鸾,青鸾摇头,“嗯,但是我不想麻烦哥哥了,所以我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助他们。” “我……” 江行舟刚说一个字,江流景就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一字一顿,“不,行!” “好,听你的。”江行舟无奈把她手指压下,看向她,“你可想过万物生可以在沥川开一家分行,也符合你想要的。” 对喔,她怎么没想到! 江流景右手握拳,在左手上一拍,果然是哥哥,智多星! “只是不宜现下情况,待风波平定后再行。”江行舟瞧她喜悦的动作紧接着说。 “那我先行准备。” 江流景急着离去,江行舟拦住,“不急,明日江府布施,你可同去看看再做决定。” “好。”这回江流景离开江行舟没拦她,只是嘱咐她,“届时别离白鸾过远,阿大也会陪同前去,护好自己。” “知道了。”江流景的声音远远传来,江行舟无奈,缓步回屋。 见此,兰竹道:“人心善变,小姐心思纯净,日后怕是会伤心,公子为何不拦着,还让小姐去布施,若流民暴起,恐伤及小姐。” “那便刚好让她消了心思,你让阿大带一队暗卫,暗中护着她。” “是。” 布施之地离江府不远,江流景甚至可以在她院子里听到外边渐起的嘈杂声,出侧门望去,密集的人头如同蚁窝中的蚂蚁。 “令仪和映水呢?”江流景从侧门缩回,询问着。 白鸾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青鸾说道:“夏小姐派人来说,若到时辰了便让人去唤她,她便先不进江府了,春荷说二小姐还未起,稍后便来。” 棚子里的东西还未布置好,官兵站于两旁,在侧门站着也无用。 “走,去找映水。” 江流景为了不引起注意,和青鸾在前面鬼鬼祟祟地走着,白鸾和大梅一黑一白的在后面正气凛然的,不与她们同流。 “映水。” 夏映水刚掀起一角,江流景就窜进去了,把她吓了一跳,差些喊叫出来。 青鸾她们在马车旁候着,大梅抱着自己的黑剑倚在马车轮子闭目,青鸾忽然问道:“阿大,你的剑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大梅睁眼看她,青鸾觉得有希望,但是他直接跳到另一边,青鸾在原地跺脚。 “抱歉啊,我看时辰未到想来你的马车上歇一会,没想到会吓着你。”夏映水捂着胸膛有些狼狈地靠坐在车厢,她的贴身侍女正护着她,江流景一脸歉意。 她是真的没想到。 “没事,用过早膳了吗?这里有糕点。”夏映水递过食盒,里边的糕点甚是精致,江流景捻起一块尝,忽地抬头看她。 “好吃,你家伙夫手艺不错。”江流景赞赏道。 “江小姐,这些糕点皆是我家小姐自己做的,伙夫还不及小姐的手艺呢。”夏映水的贴身侍女丽华说道。 江流景双眼变得明亮,留存的困意都扫尽,那目光似要吃掉夏映水。 夏映水被她的眼神唬住,轻声道:“流景。” “你可以常来江府吗?江府大门为你打开。” “好。”夏映水一口答应下来,答应之快江流景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轻眨两下眼睛,“嗯?” “小姐,时辰到了,快下来。”青鸾在车外唤道。 “好。”江流景回了一句,又对夏映水说道:“我就当你答应了,走吧。” 江流景先从马车出来,扶着白鸾的手臂走了两格梯子后跳了下来,等夏映水也下来后一同走到布施棚。 看到食物摆出来,流民都开始动作起来,忙着往前挤,加多了几位官兵才拦住。 棚下食物有粥、馒头,粥是几大桶的摆放在前,一桶有近四尺高,桌面上的馒头用可放置三四只猪头的盆装着,桌下用袋子装着放置。 夏映水看不见尽头的队伍,问道:“可够?” “府中还备有,请放心。小姐们稍会就在粥桶这边给盛粥,不可盛太多,若是中途疲累可让奴仆们来。”江行说道。 江流景看粥稀,水多米少,如此还要少盛些,带着不解问道:“不应盛多些,他们应当饿极了。”又抬头看向直盯着食物的流民,心中一紧。 “小姐有所不知,过饿的人不能进食太多,会伤及内腑,引起腹部疼痛,应当少量多食。”青鸾解释道。 “是的,布施也会持续多天,一天多次。”江行附和道,“小姐们如若无不明之处,布施这便开始了。” “好。”江流景和夏映水说道。 第60章 布施之乱 在江行唱喝之后,官兵让开道路,流民涌上,堆涌在棚前,在官兵的怒喝镇压下才排队。 江流景被开始的动静惊到,但又能表示理解,可能官兵的镇压起效,前面领食物的人领完都能去一旁慢慢食用起来。 但怎会一帆风顺。 江流景正面前流民舀粥时,听到夏映水那边传来嘈杂,喝骂声音,停止了动作忙转头看去,但突然她的长勺被人拉住,慌乱地看回来。 刚才她给舀粥的人正凶神恶煞的要抢去勺子,白鸾在旁边搭手抢回,但后面就乱了起来,他们纷纷向前涌来争抢着食物,双手一上一下,将脸撑得像鼓起的皮球,还有的往怀里塞,拿了食物坐到一边的也跑来抢食。 盛放食物的桌椅被他们挤得翻倒在地,连带着桌上盛放好的粥也一并翻倒在地,地上一片白,还有人想趁此翻到江流景面前占她便宜。 混乱来得太突然,官兵人手不足,一时无法镇压,动用武力把一部分人打倒在地。 江流景确认夏映水没事,被她家侍卫围住,流民无法伤害到她,又看向地面被人踩踏的粮食,一些无武力的妇女孩童捡着被踩踏过的馒头吃着。 “够了,布施本要持续多天,如此闹,今日之后全城取消布施,我是江相之女,沥川达官显贵还给我几分薄面。”江流景用尽全力大声喊道,喊完嗓子发紧咳了几下又接着喊道:“若不想一直挨饿,便停下你们的动作,重新排队,我只等三息。” 江流景示意白鸾替她喊,白鸾运上内力,声音传至每人耳边。 “一” 他们还在往前涌,但是动作略有迟疑,还是跟着前边动作激烈的人抢着。 “二” 一部分人已经停下动作,站至一旁。 “三” 基本都已经停下动作,站在原地,但仍是有着人往前争抢。江流景喊道:“争抢者,押至官府,不予吃食。” 说完官兵也动作起来,将前面几人捉住,扣押在旁,这回彻底安静下来。 江流景正欲开口让继续布施,夏映水瞧见下面有人手中拿着什么向她投掷过去,喊道:“小心!” 在物品扔至江流景身前之前,大梅出剑将东西劈下,是一块石头,被磨出尖角,“抓住他!” 语毕,暗处跳出几人迅速将人抓住带到大梅面前。 江流景见大梅处理好了,同江行说道:“麻烦江叔了。” “小姐客气。”江行说完就去吩咐人清理场地,重新搬来东西,很快,布施又重新开始了。 “为何要投掷暗器?”大梅拿剑抵着他的喉部,他不说就进一分,看江流景往这边走来,又把剑收回。 “惺惺作态,粥稀得见不到米,每人不过半碗粥水,都是些高官做戏,呸。”此人手臂身上都是伤,颧骨高耸,“还以为来皇城就有希望了,结果万千流民堵在城门,不让进城,这便是公道吗?可还有活路?” “你们都是一样的,治不好了就杀人,人没了事情也不存于世了,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 一席话让众人沉默,在他说出更多大不韪话之前,大梅用布条将他嘴封住,让人将他带进江府内。 江流景看此,心觉事态不对,不是普通闹事者。 “还请饶恕我丈夫,得罪贵人,请贵人开恩。” 有一妇人被官兵拦在十尺外,跪地对他们重磕头,每一下的力气都在加重,两下额头就出血了,“他多日未进食,人已神志不清,请贵人开恩。” 官兵将她拎起押至江流景面前,她的双手翘着握拳向江流景跪行,奈何被拉住,只在原地擦行。 “放开她吧。”江流景想上前扶起她,被青鸾拦住,她只好在原地说:“为何闹事?” 她不信神志不清,能说出此前一番话,眼神里都是憎恨,必是经历了什么? 妇人不理,嘴中只说:“求贵人开恩,民妇替夫跪谢……” “你不说实话,我不会放人。”用平和语气是逼问不出什么,她转用强硬语气,蹲下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疲倦、沧桑还有认命,眼泪在枯黄的脸庞铺列几行,“您是当今江相的女儿,江相清廉,为民请命,那您能为我们做主吗?” “我……” 夏映水打断江流景,说道:“流景,此地不宜谈论。”目光在官兵、流民上巡视一圈。 江流景跟着看了一圈,官兵像是在盯着流民,实则注意力皆在她这,她目光行至,官兵神色跟着变化,流民众多,一人听去便能传至全城。 “阿大,麻烦你了。”江流景说道。 大梅让江府侍卫将人带进去,只不过这回是扶着进去。后大梅离去将事情告知江董明和江行舟。 察觉她的不安,江流景还递给她一张手帕,说道:“不必害怕,若有苦衷,不会追究你丈夫,如实告知便可。” 经此一遭,布施也接近结束,江流景和夏映水坐在棚内,不再去前方帮忙。 “还好轻白无法前来,不若也得受惊吓。”江流景长呼一口气。 轻白看到此场景也同她一样难受吧。 “是啊,着实吓一跳,幸好兄长想得周全,派了机灵的侍卫与我同行,不然得划上几道回去。”夏映水看了看江流景,石头直往她的脸上来,要是没挡住后果不可想象。 “也幸好你身边侍卫反应快,没想布施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是啊。” 这是,哥哥想让她看到的吗?让她放下对他们的同情。 可是她看到了很多无可奈何,挣扎无路。 江流景看着那些拿到食物坐在地上的人,和仍在排队的人,两边都有对还未派出以及他人手中未用完食物虎视眈眈的人。 她看向一处时,突然停住,喊道:“青鸾,你可看一下你的医术是何地步了?” “想啊,可是林老不让我医人,道,我的医术尚浅,不可胡来,可我明明学了好久,不让我尝试医人我怎会?”青鸾抱怨说道。 “现在有个机会,你不必开药,你先去给他们看,记录下来病症然后去找林大夫相看,外伤的话就给些伤药,可愿意?”江流景向后抬头看青鸾。 “可以,我要去试试。”青鸾回道。 青鸾跑回府里拿自己的用具,又跑出来,直接奔向人群中,直接蹲下为他们查看。 “白鸾,派些人护着她。”江流景说道。 “好。” 不一会府中冲出一人,边跑嘴里边喊,“姐姐。” “别喊了,我在这。”江流景向她招手,“睡醒了?” “怎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以前从未发生姐姐没事吧?”江令仪跑过来,裙摆夹在鞋子里,江流景帮她取出。 “没事,以前也曾布施过。”事情也已安排妥当,江流景便准备回去,夏映水也跟着去江府。 “江府每月均会进行布施,只是不在此处,因此姐姐才没注意到。” “听闻这是江夫人的习惯。”夏映水说道。 “母亲?”江流景不确定的问道。 “是的,因江夫人幼时得乞丐相救,便以此感恩。”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陌生母亲的事情,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特别还是一件好事。 第61章 旱灾真相 “先起来。” 江流景和夏映水一人一边将人从地上拉起,那名丢石头的男子被捆在柱子上,对妇女吼道:“求他们有用吗?不过命一条,他们要取就取,你给我起来,不跪狗官。” “张昭缔,别忘了枉死的村民们。” 人看着像多日未进食,身体瘦得只剩直杆状,但声音大的似要穿透耳膜,江令仪被烦得拿上布条塞他嘴里,塞进去之前还说了句抱歉。 “可以同我们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她们将张昭缔安置在凳子上,她们也坐下,吩咐人送上一些吃食。 她手向食物伸去,男子呜呜直叫,她将手缩回放置腿上,喉咙微动,有些麻木地说道:“西北大旱,并非天灾,是人为。” “怎么会!”江流景错愕出声。 “胡言乱语,若说假话即刻送入大理寺。”江行舟和江董明赶回时正好听到这一句话,江行舟气场压向她,她又跪回地上,整个身子趴在地上。 “父亲。” “江相。” 江流景她们让出地方给江董明和江行舟,坐到稍远的地方观望。 “民妇不敢。”张昭缔声音颤抖。 “将你所知,悉数道来。”江董明不温不怒,却让跪下的人心头发颤。 “民妇本为大夏城西白头村人,郎君是县衙的一名小官吏……” “去岁大旱最为严重之地?”江行舟询问道。 “是的,大夏在太子与各位大人的治理下,土地逐渐恢复生机,虽一时无法种谷子,但有朝廷发放的赈灾粮也能等到来年春开,不必担忧吃食问题,且太子殿下从江海引入河流,往后也不必怕大旱无雨,谁料太子离去后不久,土地变得有些干枯,灾粮也不再派发,但逢雨季,干枯状很快消失,可以摘种粮食,就无人在意……”张昭缔声音有些哽咽,很快继续道。 “到了今岁,不似去岁少雨,土地却早早的开始干枯干裂,比去岁更甚,又因飞虫过境,本能在月余后收成的粮食颗粒无收。大旱爆发后,村民去找官府上报朝廷却无人搭理,甚至遭到棍棒将人赶回,不让村民离县。而几里处小夏治理情况分明不如我城,时至新岁仍需向大夏求助,却在大旱下安然无恙。” “村民为求生存,去寻求两夏的因何如此不同,却便发现,改入的河道干枯,原本的河道也干枯,便顺着河道看,发现有人从中开辟了一条新河道将原本流向县里的所有河流都拦截,导致土地早早就已无水灌入,从地里便已经干枯,告知官府,他们说河道原本就在,河道干枯与此无关,村民与之争论被打至重伤。” “你们在门外所嚷,杀人又是怎么回事?”江行舟又问。 “因为旱灾再次爆发,越来越多的人无粮,官府将河道改回,水流却无法流入。郎君在府衙当差时,恰巧听到那些大人的谈话,‘大人吩咐,解决不了粮食就解决人’郎君赶回村里告知村民,仅有一部分人跟我们逃出,当夜知情几个村庄都被屠,火光漫天,第二日去查看,脚下的土地湿润黑乎,都被血浸透了。”张昭缔声线颤抖,好像当时的画面又呈现在眼前。 “可知他们所说的大人是谁?与你们逃出的村民又在何处?”江董明问。 “死了,都死了,一路上的求助告状,大多都避之不理,在卜那清丽遇上清吏司黄大人,他说他可以助我们禀告圣上,夜晚宴请我们去他府中,我们同逃出村民以为终于能得伸冤,却不知那是陷阱,从宴席回来的村民没能活过那晚,都中毒身亡了,所幸民妇因身子不适郎君便陪同留下,我与郎君连夜逃了,若非得人相助,恐怕我们早已命丧黄泉。” 所以,适才糕点吃食上来她拿来吃他的反应那么大,是怕她们下毒了。 江流景心惊。 听及卜那清丽黄姓清吏司,夏映水同为心惊。 若她没记错,户部在卜那清丽的清吏司姓黄,但她从未听及父亲提起,那便是父亲也被遮瞒不知此事。 这边江流景三人的神色变化明显,而江行舟和江董明还是如刚进来一般,绷着脸,无法看出他们的想法。 “如何证实你所说均为真?”江董明问。 张昭缔自跪下伏身后再没起来过,从口中说出的话语如同一开始串通好的说词,流畅快速地说完,语气没有起伏。 江董明的询问她也没回答了,哽咽声传出。 江行舟走到安静多时的张昭缔相公李梓文身前,取出她嘴里的布团,“既已认命,又为何在布施时喊出冤屈?” “我们逃了,但是被发现了,被人追杀啊,混在流民里,不敢去拿布施的粮食,在街上争抢狗食,去泔水里找吃的,也怕啊,怕你们是一伙的。” 李梓文脱去那副癫狂样,在说出声时眼泪随着掉下,身上有着千万冤屈,被捆在柱子上身躯还是弯着的。 “你敢在江府门前喊,那便是信我,信我能助你们平冤,若还隐瞒不说,我也无能为力。”江董明说道。 “他的腰牌,当时他给我们腰牌证实身份没要回去,在小人腿上绑着。”江行舟替他松绑,同时弯身蹲下取下他腿上的腰牌。 夏映水看到腰牌,心中一紧。 是户部的腰牌。 江行舟将腰牌递给江董明,腰牌上有着污黑的东西,江董明接过用手擦去,抬起翻看,又放在桌面上。 “你们可知背后之人?” 江令仪从屋里出来,唤着门外春荷让她去寻医师过来,不多时江董明起身离去,江流景几人也随着离去。 “夏小姐回去告知夏尚书,彻查户部迫在眉睫。”江行舟同夏映水说道。 夏映水回道:“好,承蒙江相和江寺丞信任,我这便回去告知父亲,流景,我下回再来教你做糕点。” “此事要紧,快些回去吧。” 江流景陪她去到侧门,目送她离开,也正好瞧见青鸾在林尤身边看他问诊。 周遭或坐或躺的流民,觉得有一句话甚是荒谬,居其位谋其职。 居其位谋其利吧。 今夜,江董明与江行舟皆不在府中,江流景在屋内,受白日影响,心中难受,无法入睡,去院中坐着数星星。 终于求得来覃清婉同意搬来江流景院子的江令仪发现她在院中坐着,也跑下去陪她一起。 皇宫内的一处宫殿,在江董明进入宫门的那一刻,便有人将消息传至这边。 “江相进宫直奔御书房了。” “看来是查到了,二哥啊,这回有谁能救你呢?” “不过也不用担心,盈妃会先去替你探路的。” 第62章 秦凌昱下狱 不日,沥川一日发生了两件大事,二皇子治理旱灾不力发往皇陵,二皇子母妃盈妃伤心过度身亡。 川中人纷纷好奇,一日之内,发生如此多变故,但无人得知真实情况,无从了解。 或者说,无人敢说。 “三哥,你帮帮二哥,父皇怎能秘密赐死二哥。”秦夭夭跑到秦聿文宫殿中,求他去找秦思衡求情,她头上簪钗都是乱的,已无半分及笄时的样子。 “我是冷宫弃子,刚从冷宫出来,我又怎能劝父皇?” “父皇会的,母妃曾说三哥的母妃最得父皇欢心,三哥长得如此相似,父皇会答应的。”秦夭夭哭着说。 “秦夭夭,你知道我母妃为何被厌弃,又为何死在冷宫里吗?”秦聿文站起来,秦夭夭翻坐在地,他一步步走向她,“一是你母妃陷害,我母妃入冷宫,一是你的二哥让宫人下药夺去她的性命,如今你让我救他,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伸手从她头上拿下他及笄礼上送她的发钗,“这发钗是我母妃所有,那日你从她宫里出来,她便唤我过去了,被自己害死的人的物品出现在自己女儿身上,却无法让她丢掉,每次看到心中都会不安吧,更何况你还每天带着去请安。” “怎会?”秦夭夭眼泪还在往下滴,表情却定住了。 她不相信,三哥对她一直都这么好。 “我本没想利用你,只是这是最快的法子了,我很抱歉,你与他们不同,只要你忘掉此事,我们便如以前。”秦聿文朝她伸手。 秦夭夭自己撑起,情绪已经收住,勉强撑出笑容,“三哥,谢谢你还能接纳我,我还要去找长公主。”说完就跑了出去。 她没有母妃了,不能再没有二哥。 秦聿文手虚空握紧,停顿一会收回,垂头看左手的发钗,神色微暗。 他忽然喊道:“书棋。” 李谨安与江家姐妹坐在江行舟院中,江行舟自院外拎着一壶酒走近。 “二皇子真的要被赐死吗?”江令仪问道。 “是,去往皇陵途中。”李谨安回道。 “盈妃真的是因为伤心过度身亡?”江令仪又问。 李谨安摇头,“盈妃投井自尽,换二皇子一命。” “那二皇子?” “盈妃的贴身侍女供出了盈妃先前对嫦妃的谋害,圣上盛怒,盈妃尸骨都仅是简单处理,又怎会应承她的请求。”李谨安回道。 在江府的庇佑下,江流景以为这里的皇宫不似她看到小说那般,原来只是她不知。 “当真是他做的,为了什么?”江流景突然问道。 他能明白是为了皇位,但不理解,踏着千百生命上去,坐在皇位上不就如同坐在尸山上,午夜梦回真的不会怕尸山怨气化形厉鬼将他往下拖吗? “只要达目的,有何不可做。”江行舟放下东西道,李谨安给他自己和江行舟面前都斟满一杯酒,给江流景和江令仪倒七分茶。 “将原本治好的河道改流,不惜杀人掩盖罪证?” “改河道,他负责之地比太子的治理得当,博得赞誉,没想今岁会爆发严重旱灾,无法控制,传回沥川,他便只能被派去边远之地,皇位不再与他相关,不如狠一些。”李谨安手掌立起,前后用力划了一下。 “只是有些奇怪。”李谨安思索一会,又道:“后边灭口的事情,直接将二皇子逼入绝境,哪怕前边改河道一事被发现,不过受罚,但这灭口……案子进展也过于顺利。” 李谨安看向江行舟,江行舟不紧不慢,喝完一口酒才道:“还不算蠢。” “江行舟,我好歹是大理寺少卿,你敢如此说我?”李谨安双眼瞪圆,按下他腰间送入口中的酒。 “还有人在暗。”江令仪看着他们,认真道。 秦聿文自暗处走来,停在烛火照到范围前,看牢里向来趾高气昂的人如今眉目低垂,一副败样。 “二哥。”他开口唤道。 “怎么,来看我笑话?”秦凌昱头部不动眼珠往上抬,眼皮遮住小半眼珠。 “夭夭来我宫殿求我救你,可是……你是我送进去的,我怎么会救你呢。”秦聿文嗤笑出声。 秦凌昱眼珠凸起,整个人拍在栏杆上,指甲扣出刺拉声,“是你,人是你杀的。” 在御书房里,父皇扔在他面前的罪证,他认是他改的河道,也认是他让人瞒下,拦住消息不外传。 但…… “勾结官吏,谋害百姓,孤魂哀叫现在还未止,你怎配称二皇子?”秦思衡将腰牌砸至他的额角,秦凌昱不敢动,硬生生接住,额头冒出血珠。 “我从未想过要谋害百姓。”秦凌昱撑着膝盖,肩膀耸起,腰椎却没挺直。 “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秦思衡指着丢在他面前的口供已以及调查手札。 秦凌昱这才拿起物证详细看,血流进眼也没空顾及,看到其中写着:屠尽三个村庄共计千余人,命清吏司黄xx清剿逃出村民。 他迅速抬头,跪行到秦思衡腿下,抱着他道:“父皇,冤枉,有人害我,这不是我干的!我没派人去屠村。” “书信盖有你的私印,杀人的是你的属下,你私下勾结的官员受害的村民都已经在大理寺,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是我,我没有,父皇,你信我,我只是想当太子,我不会做谋害百姓之事的,父皇。” 秦思衡闭目不看他,轻开口道:“带下去吧,二皇子前往皇陵中伤寒过重身亡了。” 秦凌昱瞠目,呼吸急促,被人带出去时嘶吼道:“父皇,不是我做的,父皇。” 回到现在,秦凌昱眼睛对秦聿文的都是杀意,他要将他撕裂。 “不,是你杀的。我不过换了一封书信,就传到你底下的每个人手里了,唯独你不知道。”秦聿文仍站在原地,烛火无法照到他的神情,“让你也尝尝被人构陷,百口莫辩是何种感觉。” “你去给父皇解释,是你做的,非我,不然母妃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兴许吧。” 秦凌昱情绪激动,“母妃怎么了?她会救我的,一定会的。” “救不了,你现在自尽应当还能与她相见。”秦聿文还颇为认同的对自己的法子赞赏出声。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明明都解决了。”秦凌昱眼珠左右瞟看,确定自己将知情的人皆处置了,不可能有遗漏的。 “不是还有二哥,那日赏花宴上,我可都听到了。” 在那日之前,他一直认为母妃真的是熬不住冷宫,所以才会丢下他自尽。可是,不是的,是被杀害的,是与他年岁相仿的孩童做的。 如果不是他和盈妃,他本可以同母妃一起生活,哪怕不受宠,艰苦些都是好的。 可是都是因为他们毁了。 “你会不得好死的,秦聿文,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安宁,不得……。” 秦凌昱已经疯魔,嘴里一直诅咒着他。秦聿文转身离去,他的话如同长矛扎在他的心里,走出这里,心中压抑感不减反增。 第63章 分店选址 二皇子被送走,西北旱灾在太子的治理下开始好转,但对百姓们造成的伤害却无法挽回。 尽管多数流民听及旱灾已过,纷纷回去,但还是有少数人留在沥川,与城里原本的乞丐相加,倒也是随处可见。 “我决定了,开。”江流景目光坚定,看着江行舟。 府外的布施棚虽已撤,但江董明在离江府不远处置办一处宅院,将老幼妇患安置在里边,这也方便她要开万物生的想法。 不必再去花费精力召集,她们也正是江流景想要帮助的那一部分人。 “想好了?”江行舟说道。 江流景果断地点头,这是她反复思考得出的结果,她心知帮不了那么多人,但还是与万物生的初衷一致,不那什么都不做,“素影也有将万物生开分号的打算,在沥川开一家应不是什么难事。” “那便去做,我让兰竹助你。” “不。”江流景止住向她这边走来的兰竹,并道:“这次我要自己来。” “好,但要注意身子。”江行舟叮嘱道。 江流景得到江行舟的同意,欢快地离开,江行舟询问兰竹,“我要的东西送来了吗?” 兰竹从一书架上拿来一叠纸张,平放在桌上,“均在此。” 江行舟翻看,连续看了多张均觉不满,在快翻至最后是我,一幅图样被他从中挑出,“以这为基础,左右两边加些隔板,修之。” “是。”兰竹收走桌上剩余纸张放回书架,将江行舟单独拿出的那张向外走去。 江流景回院后直奔书房,拿出纸张铺在桌面上,拿起毛笔立起,忽然停顿在半空。 她说要开分号,但是要主营什么,心里并没有想法。 “白鸾,你说我要售卖什么呢?”江流景问道。 “胭脂水粉。”白鸾回道。 江流景想了一下,“不成,我对胭脂水粉过于不懂,你与青鸾也不爱打扮,也无货源。” “若无主意,不妨开回布匹店。” 江流景摇头,沥川与扶苏不一样,多为达官显贵,对布料要求高,开支成本高。 “杂货铺如何?” “可以一试。” “我这就写信告知素影,若她同意那我便用万物生开分号,不然就换个招牌。” 江流景心中有了主意,在纸上迅速勾画,写完让信在那晾着,吩咐春丽信干了后送出,她自己带着白鸾出门。 “三皇子,求求您去看看五公主,她已经多日没从宫殿出来,也不让人进去。”秦夭夭的贴身侍女拦在秦聿文出宫的路上,跪求他去看一眼。 “带路吧。”秦聿文没什么神情地说道。 侍女从地上爬起,垂着头带秦聿文去往秦夭夭的宫殿。 秦聿文到她的寝殿,大门紧闭,看到他前来,候在门前的太监向内唤道:“五公主,三皇子来了,您开开门吧。” 等了片刻,里边没有反应。 “秦夭夭,你若是要寻死,别闹出这么大动静,这样死了不的。” 秦聿文的话一字一句地传入窝在榻上被棉被包裹的人。 “回去吧,长公主不会见你的。” 她去长公主府,连府门都没进去,让人传话,昙梦出来说了一句,大门在眼前关上。 但她还是等了好久,可是还是没见到长公主。 没有人帮她。 “再敲。”秦聿文对那太监说。 太监如言敲门,刚敲两下,门便从里面打开,秦夭夭出现在他面前。 “五公主。”宫女太监都涌上去,秦聿文站在原地。 她的双眼肿如核桃,靠着门框支撑她站着,如此身子也无法站直,身上仍穿着那日去江行舟宫殿求情的衣裳。 “好好照顾五公主。” 秦聿文看她出来也不准备继续待着,转身离去,只是秦夭夭说了一句很轻的话,“三哥应当也怨恨我吧?” “若是,我便不会来此。”说完,秦聿文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离开皇宫。 江流景乔装打扮一番,又扮成先前的男子模样,只是将痣抹去。 出门前还去寻仍与林尤一块的青鸾,问她是否同去,江流景难得被拒了。 沿着街市走了一遭,西边街市多为茶肆、摊贩卖菜的地方,娱乐游玩的店铺较少,江流景也偏向做偏重精美物件的杂货铺,用过午膳和白鸾往东市前去。 红楼也在东市,江流景路过看到,刚巧进去找花青青,她们刚进去老鸨就迎上来了。 “两位客官是初次前来吗,好是面生啊?” “我们来找你们楼里的花青青。”白鸾越过江流景说道。 老鸨嘴角一僵,笑容堆满,喊道:“青青贵客两位”。 带着脂粉香气的扇子从她们面前挥过,侧身让出一条道,对江流景她们说道:“请两位跟随小厮上楼。” “咳咳。” 香气过重,江流景不慎被呛到,到花青青门前才止住咳嗽。 余光看到楼下老鸨还在盯着她们,见她看过来,倏地一笑,甚是讨好。 江流景心觉奇怪,但不知奇怪在何处。 扣扣 小厮避让一边,江流景敲门。 “有失远迎了,公子。” 花青青看到她们先是诧异,很快反应过来转至喜悦。 关上门后,江流景才开口说话,“我没食言,前段时间城中混乱,不方便来此,还望青青不要介怀。” “青青明白的,江小姐。”花青青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勉强封口不让银钱掉出的钱袋,拿出匕首放到江流景面前。 江流景一脸吃惊,“你怎知我的身份的?” “三皇子曾喊过江小姐,同时让江公子如此紧张,当众拉走,甚至因此红楼传过一段时间江公子断袖,也唯江小姐二小姐吧。”花青青半捂脸笑道。 “原来如此啊。”江流景点着头认同道,脑中还未反应过来,细想不对,忽的抬头在白鸾和花青青两人来回看。 “断袖?我和哥哥吗?” 花青青一脸,不然你以为还会是谁的表情,江流景无语。 人就是八卦树上长出来的果实吧,不然怎会有如此多的流言。 她开口说道:“不管这些,你当真不想离开红楼,我可以帮你的。” 花青青扯着嘴角摇头,嘴角勾起,眉眼平和,对江流景说道:“小姐有心了。” “既如此……”江流景拿起匕首放入怀中,“你若改变想法可传信于我,只要你想离开,我便帮你,承诺一直有效。” “今日有事,改日再来寻你听曲。” “好,下次可不作如此打扮,无人会拦,可放心。”花青青忽然说道。 “下回再说,我先告辞。”带上白鸾打开房门朝外走去,踏出去被候在门口的高壮小厮吓一跳,关好房门转身又被秦聿文带笑的脸吓一跳。 “三皇子,为何你又在此?” “我倒想问,江小姐又缘何出现在此?” 江府 兰竹向江行舟禀告:“公子,小姐去红楼了。” 江行舟问道:“他们可按我交待的做了?” “是,只是三皇子也在红楼。” 江行舟放下笔墨,“三皇子?他在这时出现在红楼?” 兰竹回道:“不知,听回禀,三皇子出宫便直往红楼,应是巧合。” “让人盯着吧。” “我们先离开这里可好。” 江流景看周边穿着暴露,正待客人的女子们摇扇看他们,想起她与江行舟荒谬的传言,便想快些离去。 “三位公子,不若来奴家这边喝上两盏茶。”离他们不远处,与花青青穿着完全不一样的女子唤道。 花青青的衣物基本将她包裹起来,两次见她也只是露肩膀,而这名女子,穿得基本约等于没有。 江流景慌忙将视线挪回,也不顾秦聿文是否跟上,和白鸾朝外走去,“我们先行一步。” “哈哈。”秦聿文笑着跟上她们。 下楼迎面撞上老鸨,她笑眯着问道:“贵客这么快要离去了,不妨留下多玩一会。” “不必了。”江流景抛下一句,逃也似的离开这栋楼,回到自己的马车。 “三皇子,那您的酒……”老鸨问秦聿文。 “记着,下回再来。” 江流景在马车上数着自己还有多少银子,听见外面有人扣响车厢,掀起一角看,秦聿文倚着车厢抬头看他,笑容一顿,她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江小姐真的不能将这副模样去掉吗?” “不能,还请叫我江公子。” 秦聿文就着这个姿势看她,好一会都不答话,看得她不自在。 “小姐,天色不早了。”白鸾提醒道。 江流景看天边太阳已经西斜,的确需要快些动身。 “若三皇子无事,我们便先行离去。”江流景见他也不说话,要放下帘子唤车夫前往东市。 “江小……公子是有事要忙吗?”秦聿文在她手下边拉起车帘,碰触不到,但能感受到对方体温。 江流景松开手,道:“嗯,我要去找一个铺面,适宜开杂货铺的。” “东市?若是东市的话,我可以帮忙,那一片铺面我比较熟,若没记错有铺面正在出售,应当挺适宜开一家杂货铺的。”秦聿文的另一只手揉搓着下巴,努力回想的样子。 “当真。”江流景惊喜道。 “我与那家铺面的老板还是相熟的,说不定能谈谈价格,少些银子。” “那……”江流景看了一眼白鸾,白鸾无声说了句:无妨,她才欢喜地说道:“三皇子可否同我前去?” “这……”秦聿文皱眉,脸上有些为难。 “若是不方便就不麻烦了,我们走。”江流景说道。 “诶,说笑呢,我可以一起去呢。”秦聿文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惜,这人怎么这么较真的。 一句软话都听不到。 秦聿文上马车和她们同乘,坐得稍远,“江小公子还没回答我,此次去红楼又是做甚?”他瞧着人打趣道。 “报恩啊,上回青青相救,我自当报答。”江流景理直气壮地说道。 “派人送些宝物,无需江小公子亲自前来的,莫非有其他企图。” “我自是有我的理由,江公子,不是江小公子,不要乱叫!” “好,江公子。”秦聿文正经地回道,但也不是很正经,眼睛还是带着笑意,“那我的救了江公子多回,何时报答我的恩情?” “时机未到,时机到了自会报答。”说完,江流景不甘示弱,八卦地反问他,“那三皇子去红楼?” “我去红楼自是……”秦聿文嘴角噙着,盯着江流景不放,她背后被盯得起麻意,秦聿文又开口道:“江公子真想听?” 江流景直接不会是什么好话,指不定是什么浪言,她不是没经历过。 “不必了,不敢过问三皇子的事情。” 说完,马车内沉默到驶至东市,秦聿文出去坐到车檐处指路,马夫自他出来,手都是颤抖的。 马车停至一处联通各处街巷的地方,他们便下车,没有直往秦聿文所说的地方,江流景想先看看街上铺面情况。 秦聿文陪着她逛,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知她,并给她意见。 不久之后,江流景看上一个店面,掌柜的也是正好要出手,但奈何银钱没能商谈合适。 “江公子买东西,老板皆很开心吧。”秦聿文在看完她与那掌柜商谈完价格后,说了一句。 “为何?”江流景不解。 “若是我,估计能把价格谈高,江公子要高价买回自己的中意之物了。”秦聿文回道。 江流景听出来他这是在嘲讽她的谈判能力,但又是实话,她无法反驳,不忿地看向白鸾。 “尚有进步空间,但不似三皇子所说之差。”白鸾安慰道。 她自豪地看向秦聿文,看,没那么差。 秦聿文忍住笑意,现在的江流景就像昂首的小鸡,轻咳两声,询问道:“去我所说之地看看?” “好,劳烦三皇子了。” 秦聿文说的地方离江流景看中的铺面不过几丈远,期间没能说两句话就到了。 只是店铺的主人有些出人意料。 “怎么突然想要盘下这个铺面了?”司徒谟被秦聿文派人喊来,旱灾一事,他身为御林军将军也是多日奔波,此刻眼下还有乌青。 “非我,是这位小公子。” 秦聿文指着被他们对比身材弱小的江流景,发黄的皮肤,让她更像得病多时的小公子。 起码司徒谟是这样认为的。 “你这是从哪捞来的病弱公子,铺面盘下了有精力经营?”司徒谟想上手拍打江流景的肩部,被白鸾挡住。 司徒谟挑眉,与白鸾较劲,手一闪又要往江流景肩膀拍去,白鸾仍是挡住,如此较量了两回,司徒谟才收回手,“功夫不错,身板虽小了些,是否要来御林军?” “司徒将军。”江流景朝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 “我是不是幻听了?”司徒谟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他怎么听见江家小姐的声音,站在面前的怎么看也不似江家小姐,转头看秦聿文拍去屋内桌椅灰尘后,泰然坐下了。 “您没听错,这间铺面司徒将军要多少银子?” 司徒谟跳开,离她十尺远,小声责问秦聿文,“你早说啊!” 他刚才那力道拍到江家小姐孱弱的身子上,肩膀能错位,他也能被江相江少卿剥去一层皮。 “你没问。”秦聿文回道。 “司徒将军?” 看他们窃窃私语,江流景小心地唤道。 “我这本就打算废弃,江小姐随意着给就行。” 司徒谟心中呐喊:不敢要了,江大小姐怎么这副模样出门,是要谋害谁吗? “店面失修、屋顶也需修缮,那我比市价低些给您,可行?”江流景问道。 “行。” “不成,这里许久不用,不值市价,八十两足矣。”秦聿文出声为江流景说道,引得司徒谟看向他的双眼要喷火。 这里可是值八百两的!如此心善,为何不将他自己闹市中心的铺子给她。 “真的?”江流景心里盘算着,如此能省下不少,“拿先行谢过司徒将军,日后来店里购买物品统统让价五成。” “那合作愉快。”司徒谟面上不显,心中在滴血。 不行,今夜进宫得搬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江流景掏钱时,他看到江流景怀中露出的玉佩,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聿文。 秦聿文正帮江流景写契约,似没看到他的目光。 顺利盖下手印后,司徒谟也一并将铺面钥匙地契交于江流景,江流景朝他们告谢便离去。 “你将玉佩给她了?” “赔礼。” 第64章 生辰礼 “小姐,你的骑术是无法上场狩猎的,免得受伤。” 白鸾在前拉着马,青鸾在旁边护着,江流景在马上颤颤巍巍地骑着。 “那我只能在营中了吗?” 江流景每次看到江行舟他们策马,她也心生向往,但是江行舟教她两月有余,仍是没能学会。 在江行舟升官至为大理寺少卿后,较之前更加忙碌,基本无空暇时间教江流景骑马,刚有起色得马术又拖延了起来。 她无法相信身下的马匹,又惧高,有人在前牵马时她能顺畅地走两步,完全她自己骑时,轻夹马腹都做不到。 离江流景选址已经月余,期间她收到林素影的书信,她赞同在沥川开分号,但由于她在它地忙活别的分号,一时无法分身,过些时日给她送些人来。 店面修缮、人员召集培训,在先前的经验下,均按部就班地进行。 她偶尔也会去红楼,听花青青唱曲,消遣时间,并偷饮酒,白鸾只当不见,有时候会被早回的江行舟发现,她曾想:江行舟是不是比她的鼻子还灵敏,时隔两三个时辰还能闻出来酒味,并教训她。 “有坐撵的。”青鸾回道。 江流景放弃,青鸾扶着她从马上下来,不甘又认命,“那我还是老实待着等哥哥和谨安哥的猎物吧。” “秋猎时,圣上会带上六宫嫔妃去狩猎吗?”江流景往自己的院子中走,边走边道。 “会带一部分,秋猎会进行五六日,晚上还会有歌舞表演,烤炙猎物。”青鸾扶着她有些发抖的身子。 “这岂不是跟宴席一样,只是白日会去狩猎。” “如此说,也无错,但晚上猎到兔子、鹿烤起来真的很好吃,入口喷香。”青鸾幻想着多年前她和‘江流景’去得那一次,虽当时小姐还在受冷落,但也分得一些。 江流景看她又畅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无奈,走回院中,发现江行舟在院子里等她,她下意识就呼出一口气闻了一下,闻完才想起自己今日并未出府。 “这是什么?” 江行舟身旁放置着一个如现代躺椅的物件,江流景看着有些熟悉的躺椅,心中激动,快速走至江行舟身旁。 “生辰礼,可喜欢?”江行舟侧身让过,让她能看到椅子的全貌。 她都忘了,在这里没有日历,全靠自己计算日子,一开始还能算清楚,到后面了直接放弃了, 反正青鸾白鸾会告知她。 “哥哥怎会知晓我的生辰?” “你说过的,你们生辰相同,怎么又要哭了,花脸可不好看。” 江流景抿起嘴唇,眼睛发酸,江行舟不说还好,她能忍住,这么一说眼泪就开始滚下来了。 她以前也不爱哭,自来这后,哭的次数比幼时都要多了。 “我开心,哥哥生辰都被事情耽误,至今没过。”江流景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去眼泪。 她还送了一个她自己绣的非常丑的荷包给他,他也不嫌弃,挂在腰间去当值,被谨安哥嘲笑也不摘,告知她绣后,谨安哥还要求她帮忙绣一个,被他赶走了。 “可是我收到小景送来的礼物啊,别呆站着了,试试是否舒适,若有不适让工匠再行调整。”江行舟让她坐下,将脚下踏板打开。 江流景坐上去心生震惊,椅子和她的坐姿很贴合,甚至能调整角度和升起踏板方便她躺下,在左右两边有暗格拉出放吃食,完全符合她的个人习惯。 前些日子,她与江令仪在院中看星星时,还在抱怨凳子无法躺下,今日江行舟就送来完美符合她心目中要求的椅子,与现代中的椅子的区别就是没那么软,因为是木头制的。 “这些是谨安送来的,他见这椅子,便命人寻了些棉花毛皮做了物件。” 兰竹拿着形状奇怪的东西上前,让江流景先行起身后,把东西放到椅子上,刚好贴合,江流景试着坐下去,软乎乎的,简直与现代的没有差别,甚至更满意。 “谁娶了你们简直是天降福报。” “胡说什么呢?”江行舟神情严肃,眼睛却弯着,毫无信服力的威胁,让江流景笑得像鸭子叫。 青鸾和白鸾也拿出她们要送给江流景的生辰礼,是小说里常见的防身物品。 江流景接过后,在白鸾的帮助下戴在手臂上,如同半包式手套,控制的地方在掌心握着,弯下手腕再按下掌心开关,白光一闪,地面上一排银针。 “暴雨梨花针?” 江流景惊讶地抬起手臂放在眼前,从发射口往里瞧去,这么小的东西里面怎会有这么多针。白鸾瞧她动作,手心还在紧握,赶紧将她手臂压下,江流景莫名看她。 “小心。” “里面还有针吗?”江流景问道。 青鸾帮她卸下,将后板打开倒出剩余的细针,约有手指长,“这是特制的针,装一回可用十次,针可浸泡毒药,换成毒针,但若小姐还做适才动作,这个袖中针我们就收回了。”青鸾模仿她的动作,并着重在发射口对着自己,手心按握开关的动作。 “抱歉,我会改的。”江流景小心地伸出双手,放在青鸾拿着袖中针的手下,再三保证下,青鸾才给她。 江流景拿到手便藏了起来,见状,江行舟说道:“不要莽撞,此物危险,不要轻易使用。” “好。”江流景承诺。 “明日便要出发秋猎,今夜就不要去骑马去用晚膳,少一晚练习也无关紧要,父亲多日不见你,念着头风,生辰若再不去,父亲怕是会生气。”江行舟离开前说道。 “那让小厨房不做膳食了,我去前院与父亲一道。”江流景道。 晚膳时,桌上均换成她爱吃的酸甜种类的菜肴,也为她准备了长寿面。膳后,江令仪、覃清婉和江董明将他们早已准备好的生辰礼送给江流景,江令仪是一条绣有绽放白牡丹的罗裙,技艺精巧,裙摆的白牡丹与裙上花瓣相映,一时无法分辨花瓣是自下而上吹起还是从上往下落下;覃清婉送她一箱金花五色绫纸;江董明送她几块香茶,是西域进贡皇家独有的。 江流景心中欢喜,回院后被喜悦冲击得一夜未眠,偶尔起身蹲在拿回来的礼品前,憨笑。 后果就是,脸上挂着乌青在去往狩猎场的路上熟睡,到达目的地才清醒,乌青才稍稍散去。 下车后瞧见夏映水和凌轻白在不远处站着相谈,唤她们,同去营帐中。 第65章 秋猎(一) 江家的营帐位于秦思衡旁边,是除去嫔妃之外与皇帐最近的,而江流景和江令仪同住一顶营帐,与江行舟的相靠。 刚进营帐时江流景还好奇地看向四方,奈何来往人众多,只好与夏映水和江令仪围坐在营帐中间,而凌轻白被凌太尉喊走。 说了会一些川中趣事,江流景看夏映水好似并没有被那些事情干扰,能自在的与她们说笑。 她也就放心地问道:“夏尚书与夏府可还好?” 因为与秦凌昱勾结隐瞒害人的是户部清吏司,作为户部尚书他自然受牵连,因监管不力被贬为一个小县令,虽说仍在沥川中…… 但也是天差地别。 “不必担忧,家父不止一次提出要告老还乡,想从尚书一职退下,只是母亲不让,现去了县衙,反而称心了,所以对我们而言,更像是喜事。”夏映水说道。 除了名声不太好听。 “我们还以为夏大人会悲痛,从此一蹶不振呢。”江令仪语气稍微夸张一些,借此表达她对夏府情况的震惊。 “家父为人洒脱,不重名利。”夏映水轻掩面说道。 她也觉得父亲过于自得,接到圣旨后是带着笑容去将手上的事务交托他人,第二日便去县衙,哪怕琐事杂多,当晚回府仍是带着笑意,不似在户部。 所以…… “我们不似外面流传那般,反而府中欢乐气息更多了。”夏映水补充道。 “那你岂不是更方便来江府了?”江流景激动问道。 “应当是。”夏映水回道。 不必像之前那般顾及职位了,往来频繁一些也是无妨。 “太好了,府中早已备好材料,正待夏小姐光临。”江令仪打开激动不亚于江流景。 她尝过江流景从夏映水那边拿回的糕点,入口便喜爱上,她本对酸甜糕点无感,自尝过后,她好似明白江流景为何如此喜欢酸甜口味的食物。 “秋猎后映水便如约去江府。” 噔噔噔 帐外传来一阵声响,惊动三人。 江流景看她们皆穿着衣裙,问道:“你们不去狩猎吗,女子也可去上场狩猎。” “我马术不精,就不去了。”夏映水说道。 “那我们一道。”江流景拉起夏映水的胳膊。 江令仪盯着她们交错地胳膊,克制住自己扑上去把她们分开的冲动,说道:“我不狩猎,但要去草原上跑马。” “那快些换衣裳,锣鼓长号都已吹响,你可来得及?”江流景催促。 “这会是圣上和父亲他们先行去,待圣上带着猎物回来,秋猎才是正式开始,那时大臣们才能去林中狩猎。”江令仪解释道。 “但还需快些去前营,待圣上狩猎归来,我们需恭迎。” 江令仪说完,赶紧换身骑马服与江流景和夏映水一道去前营。 江府女眷的位置安排在秦夭夭旁边,上方是长公主和嫔妃,凌轻白与江府并列,而夏映水因此前一事,离她们较远。 秦夭夭在座位上许久不曾变换过动作,桌上酒水美食也如刚端上来的样子,她专注盯着前方猎场方向。 “五公主在瞧什么呢?”江令仪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盯着,不过是草原和树林。 远处人马往这边走回,从如同黑点到看清衣物颜色到看清队伍人员,秦夭夭的目光也随之黯然,目光在上方嫔妃上缓慢地扫一圈,垂眸,眼泪凝聚在眼眶中。 没有了。 “在等父皇何时回来。”秦夭夭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用手帕快速擦去眼泪,回答江令仪。 可是她这发红的眼眶,抑不住的颤抖,将她的情绪都告知对方。 江令仪看了一眼已至营前,众人均已起身准备相迎的队伍,里面有圣上、父亲、凌太尉、扶摇光扶御史,还有众位皇子。 一般,太子身旁的皇子是二皇子,现下却是三皇子。 而二皇子对外是已经到达皇陵守着,实则早已身陨,甚至没入皇陵,草草与盈妃葬于钦天监观天象所得之地,一处偏远的庄园,说是能祛除他们身上的业障。 江令仪心知她为何痛苦,只当从未看见她的狼狈,看着秦思衡带头的队伍,说道:“圣上今年猎物不少,诶,那侍卫身后的体型大的是何兽,看不太清,五公主你可瞧得清?” 江令仪动作夸张地让她看向所说之物,秦夭夭被喊得震了一下,情绪来不及转换就眯着眼去看,看了一会说道:“应是麋鹿。” “我瞧也是……”话语突然停顿,江令仪从怀中掏出手帕,伸向秦夭夭脸上,“请恕令仪无礼,但圣上即将到达,五公主脸上有些脏污,我便斗胆了。” “多谢。”秦夭夭接过手帕,自行擦拭。 她知道眯眼时有眼泪流出,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江令仪便代替了她了。 擦完看到手中帕子精美,靛蓝绸缎也不似一般,对江令仪说道:“这帕子洗完后还你。” “不必,这不过是随手绣得的帕子,若五公主不介意的话送给五公主了。”江令仪将手帕翻开,露出里面的图案,“正好绣了一只红眼大白鹅。” “好。”秦夭夭感激地看向她,酸涩感又爬上了眼睛。 秦思衡携着大臣皇子们骑回营中,在营中候着的众人都起身致礼。 在此期间,江令仪低声向秦夭夭询问:“五公主会骑马吗?待会可要同我一起去跑马?” 秦夭夭看了一眼长公主,思虑片刻,侧身在她耳边道:“好,待我换身衣裳。” 秦夭夭穿的是宫中礼服,并不像其他公主换上骑马装,江令仪也只是笑眯眯地回道:“好,我待会去寻五公主,我要去同姐姐说一声。” 秦夭夭默默点头,江令仪回到江流景身边,上方秦思衡也坐定,她一时片刻还不能离场,得等秦思衡下令。 “五公主如何了?” 第66章 秋猎(二) 江令仪回来,江流景立即询问。 她自是看出来秦夭夭的不对劲,不仅如此,江令仪在与秦夭夭说话期间,长公主还关注着她们,不时往秦夭夭身上看去,眼神中含有担忧,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 江令仪摇头,眼神中是替秦夭夭的哀伤。 虽说她们与秦夭夭交情不深,但任谁看到一个笑容灿烂、浑身写满欢乐的人变成现在这副沉重、不言语的状态,皆会去关怀。 何况江令仪在赏花宴时与她共识颇多,她的年岁又比江令仪小,她自然而然的把自己当成姐姐。 “我同她相约去骑马,也许能助她调整心情。” 江流景道:“那要注意安全,听说林子深处有野兽,不要往那边去,还要记得告知覃夫人。” “令仪知道了。”江令仪想了一下,从怀中掏出荷包,“姐姐,万物生卖绣品吗?” 江流景接过荷包,物件虽小,但上边的刺绣工艺却是难得的。 “你想在万物生上卖你的绣品?” “是的,昔时所做的绣品我会寄于琉毓阁售卖,但小物件一般不收,我便想着全托于姐姐的店中,我也能做些自己喜爱的物件。” 江流景看过江令仪绣出的小物件,有不少的奇思妙想,不光是绣花样式还有物件,摆件装饰、衣物配饰皆能想出不一样的,也符合她想要售卖一些与众不同物品的想法。 江流景道:“不会可惜吗?” 江令仪回道:“不会,有人喜爱我所作,我心欢喜。” “那可以一试,但店没有那么快开业。”江流景变戏法般从不知从哪掏出覃夫人上次送她的纸,纸张被装订成本,翻开一页,将江令仪绣品列入预计售卖物品一列。 “这是?”江令仪探头想看,被她止住,盖上纸张道:“秘密,不能偷看。” “怎连我也瞒,姐姐是有了新人忘了你的妹妹吗?” 江流景任她撒泼、撒娇,就是不给她本子,眼瞧她要抢到了,江流景将本子塞给白鸾,见抢不着她才罢休。 营中宫乐响起,秦思衡一身明黄的骑马服站在高处爽朗地告知,让众人自行前去狩猎,若有人猎得他今年所属定猎物,重赏。 瞧得听令后,驾马轰轰烈烈离去的世家子弟,似要摩拳擦掌的大干一番,江流景心中庆幸,幸好没带她的两只小兔子,不若跑出去就成他人猎物盘中餐了。 不多时,江令仪也与秦夭夭一同离去,还是带上了弓箭,覃夫人叮嘱她不可带着五公主去林子深处,并让大梅随同前去 而江流景拿到本子圈划几处,埋首其中。 “在做何?不若同我们去走走?”李谨安的声音突现在江流景身后,她忙将本子收回,回头看去。 李谨安和江行舟两人均是一身骑装,李谨安站于她身旁,笑意还未收敛回去,极为相似的骑装,李谨安比平日多得几分潇洒,而江行舟偏生穿出文雅之气,但皆端得是意气风发。 江流景道:“哥哥与谨安哥不去争一争圣上定下的重赏。” 李谨安上手揽着江行舟,笑嘻嘻地说道:“多年不曾更改,参与多回,就让出两份赏给其他公子小姐们。” 江行舟拍下他的手,在江流景旁边看了一遭,道:“令仪何去?” 李谨安抢着回道:“我看到她与五公主骑马向猎场前去”,在江行舟开口前又道,“不过去的是开阔的平野。” 江行舟眉头皱起的趋势才消去,问江流景,“可想去骑马?” “想,但……”江流景回想自己骑马的技术,实在难以言述,也不能两人同骑,若是汽车就妥了,没有此般担忧。 “不疾行,牵着无碍。” 江行舟这句话说出,江流景蠢蠢欲动,立即动身要去换骑装,余光看见夏映水朝她这边看来,向她挥手,让她过来。 夏映水不明所以,在她加大的动作后,才往她这边行来。 “怎么了?”李谨安看她动作激烈,都怕她摔下去,站到台边挡住。 江流景问:“可否与映水一同?” 江行舟回:“当然。” 江流景闻言在原地站着等夏映水,待她行至这边,与覃夫人说了一声后,朝夏映水走过去再一同回营帐换衣。 夏映水与江流景一同离去前,头也不抬地对着台上两位行礼,转身便挽着江流景离去。 半炷香后,一身绛紫色骑装的江流景带着一身绀红骑装的夏映水走回,且身后还跟着夏少林。 再过约半炷香,出现在猎场草场中又多了一人,秦聿文坠在江流景身后。 事情大致是如此,夏映水回营帐时遇上狩猎回来夏少林,听及夏映水要去猎场骑马,不放心要跟随她一起去。而秦聿文是在马棚那边逗马遇上,也就跟上他们一起出发。 所以现在包括江流景在内,队伍壮大至二十余人,大部分人马还是秦聿文提供的,因侍卫担忧三皇子独自出行的安危,但在秦聿文要求下,离他们两丈远跟着。 尽管江行舟为江流景挑了匹温顺的马,且骑在前方牵着缰绳,但她坐上马背后身子仍是僵直的,双手握着缰绳不放。 在外面骑马与在府内骑马不同,望不见尽头的树林草场,不平坦的道路,让她更紧张。 “江小姐,可以放松身心,马儿是会感知到你的情绪的。”秦聿文拿过马背上的弓箭,搭起箭瞄着某处并道。 “小景你尝试一下信任你身下的马匹,不要害怕它。”李谨安附和道,同时教她调整呼吸,自己示范着如何放松骑马。 江流景跟着他的动作,尝试去信任它,但是…… “啊。” 路上突然出现的石头让马小跳过去,且带着她蹦起来,有片刻她的身体是悬空的,被吓到不自觉喊出声,但 怎么有些刺激好玩! “可还好?”江行舟回头看她,停下等她的马骑上前与他并列。 “没事。”江流景目光从身下马转向江行舟,眼睛里出现亮光,“哥哥,我好像悟了,你可以稍微放开缰绳。” “确定?” “确定。” “好,缰绳不要勒过紧,慢些夹马腹部。” 江行舟如言放开缰绳,但也没离她太远,白鸾也骑上前,在江流景右边不远处。 见江流景真的能自己控马缓慢骑着,江行舟便退到后面与李谨安一道。 第67章 秋猎(三) 咻 秦聿文突然朝左边不远处射出一箭,侍卫前去拎起,是野鸡,他挥挥手让侍卫拿远些。 “三皇子若想猎上些动物,往林子去应会多些。”江行舟看他拿着箭观察着四周,偶尔射出一箭,射中的皆是些小动物。 “不过练手,江少卿李少卿可要一起?不过弓箭只剩一把。”秦聿文拿起他的备用弓箭丢向江行舟,见他收下,秦聿文又转向在最后的夏家兄妹问道:“夏公子不若一起,夏小姐与江小姐去前方等我们一会?” 在场的人员除去侍卫,只有秦聿文和夏少林带了弓箭,夏少林是因为来不及卸下才带着出来。 被突然喊至姓名的夏少林还在与夏映水说着什么,略显仓促却带着笑意回道:“那就应三皇子所言,这便来。” 转头与身旁的夏映水说道:“你可去与江小姐一道了。” “快些去,莫让三皇子等候。”说完脚下使力,快速路过江行舟他们骑至江流景身旁,与她交谈,但江流景投心于身下,只能偶尔应答。 夏少林看她骑马的动作,有些无奈。 预计好的总是赶不上变故。 他似有似无地看向江行舟,驱马前去他们那边。 江行舟看着江流景向前方河边空地骑去,在她快到地方下马他才快马追上秦聿文他们。 “有时我觉得你对小景过于谨慎,何不信任她一些,如同令仪一般,。”李谨安眼中是对他行为的不认同,此话他早就想说,对待小景如同小孩童一般,不知是前些年的迫害让他习惯如此。 就算怕她受到伤害,却对待她样样小心,生怕她受到些许委屈。 倒像亏欠她许多。 江行舟回道:“她们不同。” “江少卿李少卿,不若来比赛,半时辰内猎得猎物少者负责烹煮前的猎物处理。” “好。”江行舟骑上前,回应着。 秦聿文适时的插入,让李谨安不得不止住话题,哪怕心里有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譬如小景的性子与先前大不同,马也不善骑了。 但也只能再寻时机…… “时机到了,白鸾,快,扎到了吗?” 江流景和夏映水骑到秦聿文所说的河边空地就下去歇息,坐在河边树干上恰好看到河里肥美的鱼,水清且浅,江流景本想自己去试试是否能抓到,但被白鸾以天凉易受寒为由挡在岸上。 所以她只能和夏映水在岸上为她加油。 白鸾下水后,鱼都避开她往上游,等了许久才有一条勇猛的朝白鸾来,在江流景的呼喊,白鸾迅捷的身手下,抬起的树枝串着一条鱼。 鱼到手后,一为烤鱼一为让白鸾烤干衣服,江流景拜托周边侍卫拾柴点火,留下两人在她们周边。 “这边河流向来湍急,许是今年雨水甘露少,河床也低了不少,不然难以捉鱼。”夏映水看那边河流缓慢流动,只叹难怪今岁干旱如此严重,虽有人为,但天公助力许多。 江流景递给白鸾她多带出来的一件外袍,被她推回表示不用,只好收回,接着夏映水的话道:“很是不同吗?” 夏映水道:“滚滚江水不为过,五丈宽河面,现风起无波澜。” 江流景脑中想象了一下画面,再与现在这个小河流对比,觉得很不可思议,细想沥川雨水倒也不算很少,但她不了解往年如何,只是颇为认同夏映水道:“苦了灾民。” 她想了想,向夏映水招招手,让她靠近些,与她轻声交流,“可想助他们生活安宁?” 夏映水诧异地看向她,江流景咧嘴一笑,轻眨眼睛,“可想?” “想。” …… 江令仪本想与她温和地骑一会,看看沿路的风景,但是一离开营帐,秦夭夭就越过她直往前方冲去,单手策马扬鞭,江令仪落于身后。 幸好秦夭夭并没想跑多远,只是疯跑了一会便停在前方,江令仪也趁此机会追赶上去。 “你们别跟上来,”她们身后紧跟的侍卫无动于衷,秦夭夭转身盯着他们,声音带着冷意,“本公主就在此处,不会走远,可行?” “臣等在此恭候。”见此他们退让,不再是秦夭夭走一步他们随一步,如鲠在喉的压迫感总算是消散了些。 秦夭夭往前走又离他们一丈远,仍没脱离他们的视线,尽管如此,她也不再将清醒全收敛起来,跳下马,将自己扔在草地上,茂密的野草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江令仪将要埋没她的草扒拉出一处,自己支在上边,光从上方透出,映在她的眼中。 “若心里不舒服可同我说说,承诺不与他人道。”江令仪含笑道。 秦夭夭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凝聚情绪,沉痛、愧疚、迷惘,还有一丝认命融合其中渐渐攀附。 “若不想说也无妨,来时瞧见不少兔子,可想去猎兔子。” 江令仪也不勉强,边说边躺下,与秦夭夭并肩将这一块草压低,抬眼望天空。 秦夭夭静默,心中百味,却是哭不出来了。 “我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母妃、二哥的死均与三哥有关,长公主见死不救,她应当都是怨恨他们的。 可是冷静下来细瞧局势,她身边也仅剩三哥和长公主,她与三哥相依长大,自他从冷宫出来更是宠爱她,比二哥还宠她,除此一事三哥对她的任性是从无二话。 长公主为了自保,不参与其中,她也能谅解,哪怕那也是她的母妃。 她无法怨恨他们。 又怎么能怨恨他们呢? 如果她聪明些,是不是可以避免? 好像,皆是因为她无用愚笨,才会丝毫都无法察觉,只得求助,也无处可求助。 江令仪不知内情,也无法分明她眼中的情绪,只当是她失去亲人的悲痛,“在刚抵达扶苏,姐姐受害时,我也曾如同五公主一般。” 秦夭夭看向她,江令仪认真地,闭上眼回想,沉浸其中。 “最终将所有归于己身……”顿了一下,坐起身与秦夭夭对望,“我不应说这些话,以我经历而言,此事已然成为心中刺,他人言语皆是一时麻痹,无人可助,哪怕岁月逝去它也只会缩小不会消去。” 第68章 秋猎(四) “二皇子与盈妃的逝去无法挽回,私以为不应再沉浸其中,现下悲痛不妨离开沥川去看看外边风景。” 秦夭夭看她温和的眉眼,真切的关心从身上溢出包围着秦夭夭,她鼻头泛着酸意。 以前如此关心她的只有母妃。 “过些日子,我会离开沥川,应是不会回来。” 江令仪虽说让她离开,但没想她真有这样的计划,甚至有着再也不回沥川的想法,“要去何处?” 秦夭夭想笑着回应,奈何扯着嘴角都只是勉强将它拉平,只好放弃,摇着头,回问江令仪:“听你提及江小姐,你颇为维护她,不似其他人家,最多是相处融洽,而反观你们,是真切将对方放于心上,思虑对方。”语气中流露出羡慕。 我若非皇家人,多好。 只是平常人家,便不会有争端,也便不会自相争斗,以至于你死我亡。 “如何说呢。” 幼时江行舟并不喜江令仪,因着后纳入的侧室子却与江流景几乎同时出生,而后江流景身子虚弱鲜少出现在外,因此她们交集不多,甚至可以说像是被他们所排除在外。 在一次江府为江流景举办的生辰宴中,恰好那时关于她和母亲流言传遍沥川,宴席中其他人瞧出她不被重视,被带走欺凌,是江流景带着自己的小侍女出现救了她,还在宴席中说:“令仪是我的妹妹,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且江行舟对她改观,也少不了江流景的帮忙。 现在回想起那时,她脑中对当时的细节一处不漏均能回想起,明明身子不便,却仍是一句一咳也要大声同所有人道明,不让人再看低她。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秦夭夭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这不是假话,她甚是羡慕,“何出此言?” “就因我是侧室子,她能毫无芥蒂的,让行舟哥接受我的存在。”江令仪的语气中带些自豪,余光扫到有些落寞的秦夭夭,才想起来此是为了开解她的,清了清嗓子说道:“三皇子对五公主也甚是不错,及笄时送的发钗应是颇费心思。” 此话一出,秦夭夭脸色僵住,愧疚似乎要充满她整个人。 江令仪焦急说道:“是不是说错话了?” “莫再提此事,我与三哥此后将是陌路。”她又开始勉强地笑着了,江令仪心里直骂自己怎就偏生说中了伤心事,但也生疑。 三皇子与二皇子一事有何关系?为何五公主一副不舍却不得不如此做的样子。 为挽回自己言语的错误,江令仪重拾自己前番建议,“不谈这些了,所幸侍卫带着箭筒与弓箭,去猎些猎物?” 她站起伸手向躺着人,秦夭夭犹豫半会靠她拉起,带着众侍卫在周边狩猎,也仍是要求他们离她们远些。 不到半个时辰,她们正瞧着自己的猎得的动物,江令仪看中其中一只灰雄兔,与姐姐的灰雌兔子正好配对,恰好狩得时它只在腿上受了些轻伤,她便为它包扎好放在怀中,正打算与秦夭夭往林子里看看是否有小鹿,被侍卫喊住。 “五公主,天色渐晚,还请随小的回营帐。” 江令仪闻言抬头望向天空,高空云薄,明光刺眼,不过未时,怎就天色渐晚了? 秦夭夭面色不善,却没回绝,只是对江令仪说道:“二小姐可继续狩猎,猎物也归二小姐,我先回去。” 江令仪道:“不必,我们一同回去。” 她本已经将人笑容开始带回,但是被侍卫给喊没了,她本身也不喜狩猎,她自己一人更是无聊,不如回去。虽说此行好似不怎么成功,但还是让秦夭夭脸上有笑意了。 刚骑马进入扎营区域,她们便被早早候在马棚的太监带至长公主一处,但没想到是长公主与秦思衡在一处。 “儿臣\/臣女参见父皇\/皇上、长公主。” “起来吧。”秦思衡高居其位,内侍拿出两张椅子让她们坐于长公主旁,“夭夭来得正好,淮衣正同朕说你与齐越王子和亲一事。” 和亲? 原来她说要离开沥川是此般离开,但怎能去和亲,还是同齐越! 江令仪想开口询问,被秦夭夭拉住示意不要,她瞧着是早已知晓的模样,江令仪不解,她怎会同意? 秦夭夭按下江令仪不让她动作后,江令仪以为她自己要反驳,哪怕看到她的表情后仍抱着一丝可能。 “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秦思衡道:“齐越非恒国,可知答应着意味着什么?” “儿臣知晓,长公主也曾与儿臣说过此事,心中思量许久,愿前往齐越和亲。”秦夭夭回道。 江令仪当时被秦夭夭拉住,哪怕不拉住她也不能殿前失仪,无法为她说什么。 长公主秦淮衣还附和着说道:“夭夭心中也难受,便遂她意吧。” 秦思衡看着秦淮衣不知在思量什么,秦淮衣温和看着秦夭夭,眼神中皆是担心。 秦思衡所说与江令仪所期相反,“严公公,与齐越五皇子和亲一事便应了。” “是。” …… “可惜,李少卿这一箭奠定了江少卿的败局,那今日午膳便有劳江少卿了。”秦聿文道。 李谨安左手搭弓右手拉箭,瞄准远处野鸡射出一箭,野鸡受到惊吓没入草丛箭紧随,侍从前去查看,不多时举起被箭射中的野鸡,李谨安得意地看向江行舟。 江行舟避开他的视线,不置于理会,看似无意地扫过身后的累计不下二十只的野鸡野兔等,将视线放到河边,“箭术不精,甘拜下风。” 李谨安注意到他假装不经意的视线,暗地里偷笑。 没想到,自小吃食有人准备,与他在外查案宁啃干粮都不愿处理食材的江大公子,今日是要他将前些年岁逃掉的补回来吗? “噗嗤。”李谨安没忍住笑了出来,江行舟似没听见,开口说道:“既如此,便去寻夏小姐她们?” “走吧。”秦聿文说道。 秦聿文驾马先行,其他人随后出发,江行舟落在李谨安之后。 忽然,李谨安骑马窜了出去,不明所以的众人回头看向李谨安先前所在之地,只见江行舟将鞭子收回,温和一笑说道:“李少卿想先行一步,还请三皇子见谅。” 李少卿歪着身子出去的,再如何也不像自己驱马向前奔去的吧。 夏少林心中说道,默默地转头跟着看了一眼就继续行走的秦聿文向前走。 此时,马上的李谨安心跳直达耳边,江行舟抽他的马时,他手还是放开缰绳的,若非他眼疾手快,他应是摔落马了。 此番还怨不得他人,皆是自找的。 不过也顺应加快速度,赶向江流景那边。 第69章 秋猎(五) 当他到河边时,江流景和夏映水正在烤鱼。 瞧见他时,江流景和夏映水立即朝他身后看去,见无人,又疑惑地看向他,他心里感觉被伤到了。 “哥哥呢?”江流景听从白鸾,将手上串着鱼的树枝插在地上,她自己则是起身走至他旁边。 “被虎豹吞了。” “啊?”夏映水和江流景两人齐齐疑惑出声,但皆不信他所说,江流景询问:“怎么了?” 真的是,为何他没有妹妹呢? 李谨安认命般出声,在她们视线下将马拉往旁边拴住,陪同江流景站着等还没到达的人,“在后边,不久便道,也是承江少卿的福,得以与两位小姐先聚。”到后半截不知为何,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江流景不明所以,但也不算大事,从此处望去仍是看不到人影,便回去坐下,拿起她的鱼烤上,只差两三分就能食用了。 李谨安坐在一旁看她们烤。 待手上的鱼烤熟,洒上调料时,秦聿文他们带着猎物到达,但因手上烤鱼不能半途而弃,故江流景他们均呆在原地。 “那边。” “劳烦……。” 秦聿文命令着侍卫将猎物拿至河流下方,离此处稍远些的地方,恰巧此时江行舟也有此意,刚开口就与秦聿文的声音重合,便止住话语。 秦聿文似知道他在看着他,回头与他说道:“江少卿不去与江小姐说一声再去吗?” 他是何用意? “江少卿,似在回川后对我更是防备了。”秦聿文状似无意,随口道。 “三皇子多心了。” 秦聿文看了看他,轻笑出声,仿若无事并肩行走。 承诺也只是空口无凭。 两人先前回川路上的保证,在随着时间消逝。 但先前二皇子一事,实在蹊跷,手下人曾禀报,在二皇子在狱期间秦聿文暗地里去过与他相见,由此江行舟不得不多思,若秦聿文参与其中,不论作何,皆可见他的狠决。 “哥哥。”江流景唤着他,江行舟快步前去,秦聿文走至夏少林身旁。 “先尝尝再去处理猎物,应当不错的,诶。”江流景将手上的一串烤鱼递向江行舟,李谨安到这里添油加醋的同她说了一番江行舟如何输给他,还抽他的马。 此时也不放过,将烤鱼夺去,得意道:“我先来,这条应当是我的,就辛苦行舟先去处理猎物啦。” 江流景见此想将自己手上的另一条给江行舟,“这里还有”。 但江行舟示意不用,并走向李谨安,往他腰腹用力一顶,将鱼夺了回来,撕下一块送入口中,品尝后道:“不错。” 整套动作仍是文雅的,看得李谨安怒气涌至脑海,江流景将另一条递给他被推回,从侍卫手中拿过烤好的,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好像把鱼当成了哥哥。 江流景不再看他,问江行舟:“我同哥哥一起?” “不用,你待在此。” 说完,江行舟便朝着先前侍卫离去方向走去,只是江流景看着他拿着烤鱼串如同扇子般,有些好笑。 转身扫至坐下吃食的众人画面,忽然感叹道:“还好。” 好在河浅鱼多,干草树枝随手可拾,取之不尽,不然还无法供他们食用,几位世家公子皇子还算优雅,另一边的侍卫,可谓满地狼藉。 把江流景自己都看馋了,撕下一半放在洗净的大叶子上,剩余的递给白鸾。 不久,江行舟带着身后一列拿着洗净的野鸡野兔回来,其上见不着一丝血液,命人在离他们约三尺处另起火烤制,而他自己走向秦聿文夏少林一边。 夏映水从夏少林身旁让开,路过江行舟时,他道了一句,“多谢。”让夏映水周身一僵,身子微曲回礼,快步走向江流。 “此处往上应是地势险峻之处。”江行舟忽然说道。 在场皆是精明人,怎会不知他在说什么。 李谨安比他们来得早,更是早早地观察了周边,未发觉有异,若有异样,只能是河流上方。 “秋猎前李将军派人查寻猎场时并未发觉有异,或是这边偏离猎场,加以今岁大旱所致。”秦聿文虽是如此说道,却让人往河道上流去查看是否有异。 不知令仪如何了? 江流景与夏映水两人悄悄谈论先前她们所说之事时,江流景想起与秦夭夭一道离去的江令仪。 未正,他们便启程回营,秦聿文与夏少林在前,夏映水和江流景在其后,江流景虽还有些不稳,但能自己骑行,江行舟与李谨安仍骑在她后边。 江流景回营后,看到一脸憋屈的江令仪坐在桌前,桌上水果被她摆出了一个怪异的图案。 “怎么了?” 回想起在皇帐秦夭夭受气,同意去和亲的事情,江令仪心中气愤。 齐越是何地?野蛮未开化人之地,皇室淫乱不堪。 “五公主要去和亲了。”江令仪为她不甘,但事已成,圣上金口玉言,怎会轻易更改。 江流景刚端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错愕半会,将茶杯放下,问道:“怎么如此突然?先前未曾听说。” “我与五公主回营后定下来的,圣上正命人拟文书,五公主也同意了。” 江令仪仍是不明,她为何要答应,若想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她大可请旨离开,圣上并非不开明之人。 瞧她的神情,江流景一时无法理解。 其实约等同现代嫁女,只是嫁去了外国,她不觉有何不可。 “为何如此烦恼,和亲是不好的事情吗?” 第70章 秋猎(六) 江令仪回道:“和亲公主本就如抵押的物品,嫁去它国基本再也无法回来,此生便要充满价值,何况此次和亲国是齐越!” 江流景想:理科生不懂正常的。 可是齐越又怎么了? 江流景问:“齐越是有何不好吗?” 江令仪气得脸颊鼓起,嘴巴不停地说道:“姐姐,你不知,未曾见过哪国朝堂如同青楼饮酒作乐一般,上至皇帝,下至臣子带着小妾喝酒议事,甚至皇室中女子只要权力够高,足够讨皇帝欢心皆能赏赐,糜乱、肮脏,如同泔水桶般被天下人厌弃不耻,若非齐越人高大强壮,又擅于骑战,早就湮灭在前些年的征战中。” 其实不止于此,不单止女子,貌美俊秀的男子也逃不过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不知有多少人从齐越逃出来到恒国,也因此得知更多齐越所做难以言述的事情,江令仪还是挑些稍微好些的事情说出来,但也难免语气过重。 江流景听她描述,难以想象真的有这样的国家怎会还存在呢? “圣上怎会答应?” “此事两月前齐越不敌赵将军,退兵求饶,却送来一份和亲文书,朝中无人赞成,但因最近边境其它国骚动,齐越也有出兵之意,圣上才重拾这份文书。”江令仪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原本所定并非五公主,圣上的意思是寻一个女犯封郡主送至齐越,不知为何成了五公主。” “那既然齐越忌惮于我们,他们怎会对五公主不敬。” 江令仪左手撑住下巴,不断叹着气,“可能现在不会,但是齐越一旦有了出兵进犯之意,五公主该何处,再若圣上也置之不理,五公主便是孤立无援,她该如何?” 圣上不会不管自己的亲生女儿吧,但是他连二皇子都赐死了,江流景心中悲寒,生在皇室,享万种福气,却由不得自己做主今后命运。 江令仪又道:“不知这齐越五皇子是如何,其他几位皇子有所耳闻,算不得好东西,只盼这五皇子是个良人。” 江流景听她说得如此严重,心中也不明了,“五公主当真是赞同?” “是的。”江令仪在江流景脸上看到与她刚听到时一样的不解,“姐姐也甚是疑惑吧,我也不解,可能是沥川过于让她伤心。” “事已至此,多忧也无益。”江流景说道,反正五公主自身也答应了,心甘情愿,后果会是什么皆能看到,依旧同意,那便由不得她为她担忧。 江令仪看着江流景前去收拾床榻的背影,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她没说出来,若非自愿而是被迫的呢? 秦聿文回自己的营帐没一会,神情严肃地走出,走向长公主的营帐。 秦淮衣还未看见秦聿文便听到他质问的声音,“为何夭夭会与齐越和亲?” 秦淮衣先是一愣,行动缓慢地让昙梦扶着她往下走,走至他面前,轻柔道:“聿文,你要夺,就不能心软,我因何助你,是看中你的狠厉,现下这副模样,倒让我觉得不值。” “……” “取舍分明,才成大事,聿文也不是看不清,何况千万人性命你皆不放眼里,夭夭过去和亲,保全性命有何不好,若她往后查出真相,你除或是不除?”秦淮衣看着紧握成拳,陷在挣扎中的人,好言相劝,“皇上下令便是无可挽回,不妨想想后续,昙梦,送三皇子。” 秦淮衣一番话不无道理,秦聿文似听从她的劝导,跟从昙梦引领跨出营帐,帐帘放下,秦聿文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瞳孔变得幽深。 时至三更,帐外突然喧闹起来,火光透过帐布照亮了整个营帐。 “有刺客……”喊叫的人话落中途,突然没声了。 听到响动,发觉不对劲的江行舟出帐赶往江董明的营帐时,正巧目睹作商人打扮的人坐在马背上朝报信太监射出一箭,两人距离太远,他看着人倒下,马上的人并不打算放过他,搭起弓箭朝他射来。 乱箭之下,不少侍女太监被射中,幸而他与江董明营帐相距不远,快速躲进。 “可看清刺客是何人?”江董明仿若无事发生般稳坐在营帐中,若非交领略有些凌乱,像是未曾入睡,对此早有预料。 “身着西北商人服饰,身形不似我朝人,其他距离太远看不清。”江行舟语速极快,像是说完急着去做什么,“他们从东南方来,潜入人数不多,皆已被制服,只是远处似仍埋伏着刺客。” “且小心些,既选择在秋猎时行刺,必有后手,不可轻心。”江董明眉头紧锁,语速加快,“我需去一趟皇帐,你去看看景儿和令仪。” “我这便去。” 待江行舟再次出营,他们周边的刺客均已被制服,康副将带人布防,远处射箭的人也不见了,不知是潜藏还是已经逃离。 江董明的营帐离江流景她们的较远,他加快脚步刚离开江董明营帐,便见江令仪朝此跑来。 “姐姐如厕迟迟未回,派人去寻,未见踪影,行舟哥快告知父亲派人去寻姐姐,我怕姐姐遇上刺客。” 若去如厕只能往东南方去,正是刺客来往的方向。 江行舟心头一惊,瞥到周边的马匹,随手拉过一匹翻身上马,并吩咐兰竹,“带二小姐回去。”说完扬鞭快马骑去,大梅紧随。 “他们可跟着小景?” “从未离开。” 与此同时,身在皇帐中的江董明也听及此消息,脸色微变,秦思衡也发现他的不对劲,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江流景与白鸾行至半途,坑厕离她们的营帐较远,离坑厕越近越觉得烛火不旺,到最后前方道路甚至变得不清,十分不对劲。 白鸾拉着她停住脚步,上前护住她,忽然林子里传来刀剑的声音。 “怎么了?” “有刺客。” 随着白鸾话音落下,周围潜伏的刺客跳出,皆身着商旅人衣裳,林子也随着跳出六名黑衣人护在江流景身旁,警惕地看向不断向他们靠拢的人,刀剑上还带着血。 第71章 秋猎(七) 江流景目光放在远方靠拢人身上,握拳抑制自己的颤抖,嘴上说着:“他们都是何人?” “黑衣者为江府护卫,别怕。” 看到多人跳出保护江流景时,假扮商人的脸上突然出现兴奋,用着江流景听不懂的话交流,越说越激动,再转向她时,目光充满掠夺,一齐冲向她们。 护卫很快就解决掉一半的刺客,剩下的不多于十名,但他们也已经负伤,刺客看出他们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也不再激进地上前攻击。 而白鸾一直在江流景身边防备着躲过护卫向她们冲来之人。 江流景脑子一片空白,她已经无法思考,身子不再颤抖,目光僵硬放在前方。 似是察觉她的不对劲,白鸾迅速扫过周边,带着她远离中心,只是突然…… “小心。” 一支弓箭朝她们直射而来,白鸾将身边草垛踢出挡住,紧接拉着江流景躲至草堆之后,草散落在地,接连三四只箭射在她们原本所站之地。 受远处弓箭手的影响,护卫不得不避退,一名退至她们所在之地,对白鸾道:“右边有马匹,你先带着小姐先行逃离。” “嗯。” 刺客还在往她们这边搜寻,护卫两三人也受了伤,还有马蹄声朝这边奔来。 他对其他护卫点头示意,比着看不懂的手势,忽地手掌向前一挥,他们以及白鸾带着她一齐行动起来。 “%*。”带头骑马过来的人看到江流景的样子,大喊一声,周边刺客更激动地向她们扑来。 “快。” 护卫也在喊。 待刺客冲至江流景所在之地时,白鸾已经带着江流景骑马向外逃去。 “%&%……%” 一番听不懂的话语,为首的人派人追着他们而去,护卫将营帐的人处理后,部分人杀了骑马的刺客也追着去,剩余人四向逃去。 为首人的神色晦暗不明。 江流景从营中跑出,一路上的侍卫已经看不见,中途想要拦截的刺客被白鸾巧妙避让开,她还看见一些被捆绑的官宦,祈求地看向她们。 江流景只能僵硬别开头,不去看她们。 白鸾向着密林奔去,身后无追兵影子后,她停在一处草丛茂密的地方,将马藏于此,用轻功带着江流景飞身离开,到了一处她认为安全的地方才停下。 “小姐?”白鸾查看江流景的情况,有些担忧的喊道。 “逃出来了?”江流景脸色苍白,不知是被马颠的还是被吓的,现在她整个人的反应有些迟缓。 白鸾刚想回答她,却听及有声响,对江流景示意不要出声,江流景就呆看着她。 “……*&*%……¥#¥%@……*&” 是先前身后的追兵,骑着马从她们藏身的地方扫过,没发现异常,嘴里说着话笑着离去。 等到他们离开,江流景想要开口询问,却见白鸾转身警惕地看向她们后方。 被找到了? 江流景有一些惊慌,现在只有她和白鸾,若是被发现肯定逃不掉了,她摸出自己怀中的匕首递给白鸾,动静越来越大,直朝她们这边来,白鸾朝着有声响的地方射去。 射出后静了一会,突然声响更大了。 白鸾把手放置腰间,握住腰间软剑。 “江小姐,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江流景扒开身后草丛,司徒谟与秦聿文立在她们身后。 司徒谟手里拿着白鸾射出的匕首,笑道:“若非我武功了得,怕是要亡于此。”将匕首还于江流景。 “营帐里进了很多刺客,一些官员也被抓了,需快去告知圣上。”江流景慌忙对他们道。 “已经知晓了,但外围已经被刺客包围,我仅有五十人的小队无法突破,正潜伏营帐外寻找时机便见江小姐与白鸾姑娘骑马逃出来,就寻了过来。” 司徒谟说着,带着她们往小队藏匿的地方,又说道:“皇上如何了可知?” “不知,我不在营帐内,是在去小解的路上偶遇刺客的。”江流景回道。 秦聿文声音低缓问道:“可知是何人,能看清吗?” 江流景仍是摇头,她当时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见到处皆是血红色的,甚至白鸾挡住她的视线不再看厮杀画面,她的眼前仍是血红一片,现下不得多思。 回想起总是能与驿站画面重合,刚有点血色的脸庞又降了下去。 “突厥人,他们说的突厥语。”白鸾忽然说道。 江流景有些震惊地看她,一路上白鸾未曾说过什么,一直兼顾着她,还以为白鸾与她一样,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白鸾继续道:“先前经过的突厥人谈及皇帐,那边一时无法突破,杜副将带人守住了,但只需等支援,还有大部队在后面,只要人马到就可突破。” 司徒谟在脑中回想自己查探的人数,现在营帐中的刺客不多,但李将军带了大部分人马去接太子,一时半会无法归来,杜副将用营帐内所有兵马营造多人气势,让他们忌惮不敢突破。 但若白鸾所说,可无法等及李将军回来,杜副将就会被突破,皇上便有危险。 “可没听错?”秦聿文询问。 白鸾坚定摇头,秦聿文与司徒谟对视一眼,司徒谟道:“我带人前去他们来的地方查探。” “稍等,他们还道了一句,她们往那边去不过自寻死路。” 在她们驾马奔逃还未离他们太远的时候,白鸾听到后边追兵的声音,在幸灾乐祸,同时感觉他们开始放慢速度。 她们逃跑的方向。 江流景突然想起,“若当时我们不转变方向,是不是今日我们所待之处?” “今日河边查探之人如何回禀?”秦聿文派出的前去查探的人是司徒谟手底下的人,此刻眉头皱紧,严肃地询问。 “他们查至河流上方,一人回来禀报并无异样,一人继续往深处查探,现……” 距离第一个人回来又过了两个半时辰,司徒谟说着也发觉不对,无论再怎么,几个时辰也该回来禀报,现在只能说是…… 出事了。 第72章 秋猎(八) 司徒谟脸色凝重:“虽已派人去告知李将军,但回营至少半个时辰,我往东南向查看,麻烦三皇子去河边查看是否有刺客要从此处潜入。” 是他的问题,未曾思及这一层面,若是他早些想到,不必至于被动之境。 秦聿文面上不显,心中沉重,若有千人之师,仅凭他们如何抵挡,营帐中的将士不过两百,保卫皇室与重臣已然不够。 需要拖延时间,等李将军带军回返 。 “此处离河边不远,江小姐与我同去,但万不可离将士太远。”秦聿文说道。 江流景本身就已觉得自己是拖累之身,只听秦聿文所说,便遵从,待司徒谟带着一半人马向东南方快马骑去,白鸾带着她跟在秦聿文马后迅速向河边骑去。 只是没想能在路上遇到一个意外的人。 江流景因快马颠簸奔腾许久,两腿内侧早已擦伤,随着心中惊慌消退,疼痛感也恢复了,但离河边尚需一会,额头开始冒冷汗。 “何人?”在靠近河边时,将士发现河边不远处有两人搀扶着往这边跑来。 “官爷,我非刺客,我是来报信的!”一名与刺客身着相同衣裳的男子对他们大喊,若非他的口音非突厥人,身形也不似,他现已被弓箭射中。 骑马靠近,将士们将他搀扶之人接下,看到熟悉的脸,“三皇子,是桑儿。” 秦聿文看向浑身泥泞,却仍向他露出一口白牙的人,“报什么信?” “我于上月从龙川运镖回川路上发现一行行迹诡异之人,我便暗地里跟着他们,发现他们竟是突厥王派来,要在秋猎时从这河道刺杀圣上,得知消息时圣上已经来此秋猎,我便从他们所……江小姐。” 白鸾正扶着江流景从马上下来,从秦聿文身后走出,刚露脸便听见这名男子唤他,江流景细看才认出是谁,“魏公子,你为何在此?” 魏椓看到江流景更是兴奋了,白牙露出更多,与泥泞的脸庞完全不搭,道:“我来报信啊。” “继续。”秦聿文面色凝重,像是若他再有一句它话会命丧当场。 魏椓不甘愿道:“得知他们刺杀圣上的消息便从他们刺杀之路进来报信,偶然救下这位小兄弟,他当时正被追杀,刺客射中后以为他身亡,但其实并未,我便救他回来了。” 正巧被他所救之人在将士们的简单包扎下清醒了过来,秦聿文问道:“他所说可是真的?” “回禀三皇子,他所说为真,末将亲眼所见,河流上方被他们堵截,突厥人守在堵截之处,末将跟随他们回去,发现突厥人在河对岸一隐秘处扎营,计划今夜刺杀圣上。”探查的将士虚弱回道。 “你可知有多少人?”秦聿文问魏椓。 “大抵有千余人。” 这么多。江流景吃惊,不安地看向白鸾,白鸾同她小声道:“自有办法。” 魏椓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声音变得着急,“此刻他们应是已经出发,半盏茶就能到达河道。” “……” 秦聿文听此并未回话,紧盯着河道,不一会眉头又皱紧起来。 千人,单凭他们这百人不到队伍,如何抵挡? “去,告知司徒将军。” 听令一名将士快速往东南方向骑去,极有可能东南方向来的刺客仅是障眼法,为的就是引走营帐中的将士,好让这边的大军直下,冲向皇帐。 只是没想到大半人马被父皇派去接太子,但如此扎营处将士仍是如他们所愿减少。 “三皇子,我们现下该如何?”其中一名将士发问。 江流景闻言也看向他,这个情况又如何能有好法子,若她处于秦聿文的位置,不能回营,也不能将此放着,同时想不出完美的法子,那该如何。 “江小姐,有幸又见到你了。” 魏椓向她走来时,树枝断裂,枯草被踩得作响。 江流景忙转头看向周围,白鸾注意到,以为她发现了什么,问道:“可是发现什么了?” “我有一个办法,三皇子。” 秦聿文听到她说的,他现下想不出法子,不妨听她说说,虽然不对此抱希望,“何种方法?” “用火,”江流景指着周边堆累高至小腿处的干草树枝,“沿着河道点燃大火,可拖延一时,同时让人去将上游堵截之物移开。” 秦聿文跟随她指着看向周边,靠近河道边也如他们所站这边一样,时逢秋季,树木干燥,此时风不大不小。 “为避免火势蔓延,可在之后燃烧后面挖一丈宽的沟渠。”江流景补充道。 秦聿文思考着,未定主意,江流景看到个别将士对此法不太认同,但这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虽会影响此方生态,但不得不这样做。 她的担忧与其他人的担忧并不相同,将士们认为,他们为何要听一个深闺女子的法子,深闺女子懂何? 魏椓被江流景忽视本就难受,现在哪管面前是哪位,只知自己的意中人被人忽视,附和道:“还需快些决定,突厥人的大军可不会等待。” 江流景也是如此的看着秦聿文,终是开口道:“去吧,按江小姐所说。” 幸得河道不长,上流是险峻山石之地,不可能从上方越过,河流下游往下是弯曲从山中去,能渡河的仅中间一部分,约十几丈长。 “白鸾,你去帮他们吧,我没事。”江流景拍拍扶着她的手,白鸾在她的催促下离开帮忙。 将士们用绳索和树枝捆成爪状,两人一组从后往前将干草树枝拉至河道边,刚成几尺宽的点火道,江流景道:“三皇子可以点燃了,先燃起大火让对方不敢轻易过河,可用之物不多,火中还需补充。” 江流景一直看着他们忙活,若她回头会发现秦聿文一直盯着她,忽然抬手,嘴唇动了几下。 当然江流景没看到不代表没有其他人看到,魏椓看到他的神色,直接上前假装无意挡住秦聿文的视线,同江流景道:“江小姐好生厉害。” 专心看的江流景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没听清反问,“魏公子你说什么?” “无事。”魏椓委屈,可怜地拉出一抹笑容。 江流景点点头又转回目光,而秦聿文按江流景说的吩咐将士们,看向魏椓的视线带着阴沉。 不多时,河道边燃起熊熊大火,江流景让他们分隔开站在每个位置,盯着,预防有人跨火而过,同时往火中加柴火。 秦聿文突然道:“来了。” 第73章 秋猎(九) 哈那尔什带人激昂地骑至河岸,瞧到对岸的大火,抬手让身后突厥士兵停下,心中疑惑,难道被发现了。 他的军师纳察戓瞧此说道:“哈那,恐有诈。” “我费尽心思来此,怎能就被一场大火吓退。” “火势如此之大,无法得知后边如何,若恒国早已得知我们的计策,安排重兵在后,只怕有来无回啊。” 哈那尔什不甘心如此退却,他从不干不战先降之事,喊道:“均什,带一队人马上前探查。” “是。” 一队人马从他身后骑出,踏过河道,在火前停顿一会,均什下令他们一字排开同时冲进去,瞬间被火焰吞没,哈那尔什看不见他们具体情况。 不一会,他们的惨叫从里边传出,哈那粗犷地声音响彻,“均什!” 江流景听到了他的喊叫,心中一惊,更加坚定一个想法。 不能让他们过来。 在均什他们过来这边的将士身边放着几具烧焦的尸体,本来是江流景是让他们用箭将人射下捆绑,但秦聿文让他们将人送回火焰中,发出惨叫,江流景不忍看,转身看向营帐方向。 被捆绑住的均什双眼猩红,怒目瞪着他们,嘴里不断呜呜直叫,像是狼嚎。 江流景心中更不忍。 “将火势往后延,避免他们用水浇灭前边。”江流景对秦聿文说道。 “好。” 魏椓小心地靠近江流景,把握着几分距离,让自己身上的赃污不会碰到她,“江小姐我们要不先行离去?” 魏椓瞧出了她的不舒服,尸体烧焦的味道,弥散在整个地方,对于嗅觉异常好的她,更是煎熬。 味道也传至哈那尔什的军队鼻中,众人色变,这都是他们的兄弟,怒喝:“灭了这火,为他们报仇。” “灭、灭、灭。”军队喊声震响天际,士气高昂。 “哈那,切勿气重,再让弟兄们白白丢去性命。”纳察戓劝道。 “我要让他们为均什偿命。” “哈那,别忘了此行目的,王吩咐的,若不成立即撤退。”纳察戓喝道。 哈那尔什那如鹰犬般的眼睛盯着他,忽地一松,“先灭火。” 见对面果然如江流景所料,开始从河中舀水灭火,见状将士担忧得喊江流景,“江小姐,这该何如?” “无事,看顾好自己的地方便好,火没那么容易被灭。”江流景也不用秦聿文帮她喊,自己大声喊,捏着鼻子声音还有些闷,说完又转身回去。 若是火灾这么容易灭,现代又怎会有那么多消防员葬身于火灾中,何况河中水并不多,他们未来得及去将上方堵塞之物挪开或是幸事,让他们灭火进度慢些。 魏椓佩服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神仙一般,天下怎会有这般貌美又聪明的女子,临危不乱,连将士都从看低她到听从于她了。 “三皇子,后方来人了。” 看着后面的江流景突然说道,营帐里边的刺客往她们这边冲来。 秦聿文先前不同意正是因为此,火光必会引来其他潜入突厥人,届时他们便会陷入危险,他们皆无碍,不过受些伤,只是…… 先前为首朝江行舟和江流景射箭的哈那尔么正与杜令僵持中,依着他手上的人数与之对碰必是两败俱伤,等着后续大部队到达,一举拿下。 没想等来进攻方向火光冲天,他心中直道不好,谨慎地从此退去,带着人马往河边骑去,留下部分以官员性命要挟着杜令他们不许动作。 江行舟见此,心知机会来了。 他尚未骑至江流景失踪之地,便被刺客围着被迫回来皇帐处,焦急却无法出去,幸得派去保护江流景的暗卫有人悄悄潜入,告知他江流景已出营,派去追赶的人不多,白鸾护着,那应是安全的。 他让李谨安带人从暗卫潜入之处向外离去,里外一同发难。 在哈那尔么离去,那便是时机,口哨声响起,李谨安和司徒谟带人从外冲破刺客,将人质救下,杜令和江行舟在内向外打出,扣押刺客,成功与司徒谟他们汇合,扎营之地算是清除干净。 “劳烦李少卿禀告圣上,西边河道有突厥的千人之师,三皇子与江小姐正在拦住他们不往营中来,还请圣上派人前往解救,我先行前去。”司徒谟语速极快的说完,翻身上马欲离去。 “我同去。”江行舟比他快一步骑马出去,不必司徒谟说明他亦知江流景在何处。 哈那尔么奔往的方向,正是他们今日发现异常的地方,如此一想他还有什么不明,突厥人打算潜入之地唯有那里。 司徒谟跟上,带上他的小队。 李谨安向皇帐跑去,“皇上,臣有要事禀报,三皇子危在旦夕。” “可还能跑?”秦聿文问江流景。 “能!”她回道,虽腿间疼痛,但也没有保全性命要紧。 “那好,往后跑。” 江流景朝白鸾所在的地方跑去,姿势怪异,但她拎起裙角直奔白鸾去,不一会就与白鸾相聚,魏椓也跑到她身边。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些将士有部分也在她身边护着。 她忙道:“你们去护着三皇子,我此处安全,不引人注意,快些前去。” 秦聿文正面哈那尔么他们,不退不让就立在那,听到她说的,仍是倔强地留下两人看顾着她。 江流景有些眼热,“你们自身也要小心些。” “是。” 他们喊得这一声中气十足,像是从未经受高热引起的疲惫一样。 “你便是突厥双生狼子哈那尔么。” 哈那尔么带人停在秦聿文面前,秦聿文看到他背上那把大弓,便猜出他的身份。 哈那尔么并不与他废话,拉过弓箭就朝他射出,秦聿文没有避让,让众人心惊。 “三皇子。” 箭射在他的脚边,哈那尔么倾身与马匹距离相近,“三皇子?”看着面前的大火,“倒是聪明,那你怎么让自己脱险呢?” 又搭起一箭,这一箭不似先前的试探,直朝他的面门而来,秦聿文侧身避开,哈那尔么下令,“杀。” 第74章 秋猎(十) 秦聿文让人把均什带至前面,“本皇子曾听闻,突厥人最重自己部下人,不知这份大礼如何?”手上剑没入均什脖子半分。 哈那尔么向后挥手,部下人退回他身后,问道:“放了他,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秦聿文勾起嘴角,从他身后近百人部下扫过,“要本皇子如何相信?” 哈那尔么朝后做了一个手势,后面人自动从中间分开两条道,“如何?” “好……” 突然意外发生,均什挣脱开来,靠着秦聿文手中的剑将嘴里的布条取下,对哈那尔么喊道:“大哈那,为弟兄报仇。”说完朝秦聿文剑上一抹,没了气息。 哈那尔么被他一提,注意到远处的尸体,瞳孔一缩,语气含着杀意,“杀了他们。” 秦聿文闪身避开箭与挥来的刀锤,若是能再拖延些时间撑到司徒谟带人前来便行,但均什的暴起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中计算着他们能撑多久,是否可以等到支援。 不过幸好哈那尔么只看着,看着他们苦苦挣扎,以一敌四,走向绝境。 得了刺激的狼在头狼的呼吁下进攻猛烈,骑兵将他们冲散,分别隔绝开,无法帮扶,同时还需防备着去而复返的骑兵的攻击。 藏在远处的江流景也没免于被发现,哈那尔什也认出江流景,对着身后人吩咐后,带人直冲她而去。 秦聿文用剑挑翻一名直刺胸膛,听到哈那尔么说完冲江流景而去,秦聿文更加激烈地攻击,一时间一人压着三人打,再次杀了两人后,在攻击间隙后退,想朝江流景那边去。 “你想去哪?”骑兵突然在后出现,一锤子砸到他的后背上,用着不流利的川话阴笑着看他。 秦聿文一时不察正中后背,他将涌上的气血憋回去,趁其不备猛地砍向马腿,人从马上被掀翻,秦聿文挑起将其抹喉。 “呼呼。” 如此周边仍有三名骑兵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而他出招明显开始变得缓慢,看向周边将士,有几人已经倒下。 江流景那边哈那尔么带人过去,将她们围起,而江流景已经不似先前害怕慌张,而是莫名地淡定下来,与高高在上的他对视。 哈那尔么迟迟不动手,只是让人围困着她,神情淡漠,江流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突然他开口用川话道:“可想随我去突厥?” 啊? 随着话语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侵略性,在看到江流景不愿后,让人直接上前要捆起带走。 江流景不明,她做了何事让他注意到她,怎会突然说此。 她向白鸾靠近,留下的将士和魏椓分别看着左右,将她包围其中。 白鸾找准时机,依着他们对她的看低,瞬间杀了两人。他们看出她的厉害,派去魏椓那边的人捉住他后朝她这边来。 “白鸾,要不你先逃吧,我看他不似会伤害我。”江流景握住白鸾肩膀,让她先行离开,否则她便是要白白命丧于此。 白鸾坚决不让,反而更贴近她站着,不断扫视着周边,防着突然有人向前,魏椓和将士皆被俘虏,只剩她们两人。 身后火势渐减,如此下去,对岸的突厥兵也将跨河而过,而现在三皇子那边只余两三人站着,他们已无逃离的机会。 “若我随你们走,是否可以放过他们?”江流景对哈那尔么道。 “小姐!” “江小姐,不可答应。” 白鸾拦住她,不让她上前,魏椓也大吼,被他们推倒踩在脚底,对他用突厥话骂着。 江流景悄声对白鸾道:“信我。” 看她颇有信心的样子,白鸾也侧让开,让她得以向哈那尔么走去。 “不行,他们杀了我的部下,该以命偿命。”哈那尔么看着走至他马下的人,表情才露出一些兴味。 “那可否先不杀,带回去再议?”江流景再提出另一个可能,后又坚定地看着他,“或许你想要一具尸首。” 她不知他为何要她,现下只能用她的命赌。 “好,那请小姐配合一下。”哈那尔么出乎意料地很快答应,让人拿着绳索上前捆住她的双手。 江流景顺从地让人捆住,但心中忐忑,如若接下来真按她所想来做,就怕他们会怒上心头,直接动手杀了他们。 江流景被带着上马,转头望向秦聿文,本已将他那边的突厥人打倒,但又有骑兵前去,倒下又换、换了又倒,他打倒了一波又一波人,现受伤累累却仍是不受俘。 “他很强,但他不服也只能死在此。”哈那尔么说道。 江流景沉默不语,转头看向越来越近的火焰,握紧袖中匕首,望一切顺利。 到火焰面前,白鸾突然挣脱桎梏,抢过一旁马背上的弓箭,向火焰对面连射几箭。 听到惨叫声江流景才稍微心安,对面喧闹声更甚,好像天意在助她们,风起火势更旺,对面也无法跨火而来,那么他们只会…… 白鸾射出的六箭,靠着先前均什他们跨过来的地方和白鸾的耳力,两箭直夺前方灭火的两人性命,三箭伤了三人,其中一箭将哈那尔什的右臂射穿。 本就因失去自己人悲伤的哈那尔什,更是因此怒气上头,“放箭。” ——朝他们射箭。 “抓住她。”白鸾不断巧妙地避开向她抓来的手和兵器,哈那尔么脸色变得阴鸷,用突厥语吩咐部下,并看向江流景,转用川话,“你的主意?放火也是你干的?” 他顺着想,推出想出用火防住的人是她,看向她的目光转变,江流景直觉危险,他好似动了杀意。 江流景看他往这边靠近,手中动作不停,幸好对岸如她所料,漫天的箭朝他们飞来,挡住他的动作,他怒吼,可惜火焰将他们的声音隔绝。 江流景趁此用匕首割断绳索,心中劝说自己可以的,电视剧里常演,拉起缰绳将看着她的人踢翻,掉转往秦聿文奔去。 哈那尔么看此,让人追去,哪知有一波人在旁潜伏,此刻才跳出将他们拦住,为江流景清空前路,江流景看到其中一人,是先前的护她离营的人,路过时小声道了声,“谢谢”,后往专心往秦聿文奔去。 靠近他时向他伸出手,秦聿文握住用力翻身上马,控马人从江流景换成他,马速更快,追兵也紧追不舍。 没跑多远,江流景便听见前方传来马蹄声,看见江行舟朝她奔来,中途遇见李将军回返的队伍,浩浩荡荡,皆身披盔甲。 追兵见此向后撤退,秦聿文也停下来了,用完好的手护住下滑的江流景。 没事了。 江流景看见江行舟过来,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人直接晕了过去。 第75章 危机解除 “白鸾!”江流景惊叫,从榻上惊醒,似未从梦中清醒,脸上尽是惊慌。 “白鸾在疗伤,伤不重很快便能来这边。” “姐姐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若有一定要说出来。。” 江流景粗喘气看着江令仪和青鸾,胸腔还在上下起伏,看到她们担忧的样子,再看向周边是她熟悉的营帐内,她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李将军可回来了?” “姐姐放心,李将军早就回来了,那些贼子也被抓住了。” “那火可灭了?” “火势正在减弱,明日午时应能熄灭。” “我又昏迷许久了?” “并没有,受惊过度引起昏厥,但身子有些发热还是躺下为好。”青鸾说道。 “好……”江流景突然止住话语往床榻边上趴下,开始呕吐起来。 幸好青鸾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发觉她的不对劲赶紧拿东西过来接住,江令仪忧心问道:“为何会呕吐?” “小姐受不了那些场面。”青鸾回道。 青鸾说得没错,江流景好不容易从驿站中阴影走出,又碰上这些事情,同时在河边时,尸体焚烧的肉焦味伴随着惨叫,鼻腔耳中无一不刺激她,若非当时情况不允许她倒下,那时早已站不住呕吐。 江流景吐到最后已经吐无可吐,可是胃里仍是难受,江令仪看她这样,心中难受,却又无法。实在无物可吐的江流景坐直,看到江令仪的神情,“别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起码这回我没受伤,倒是……三皇子可还好,还有,与我们一同的将士护卫如何了?” 江令仪没说话,青鸾道:“三皇子伤得很重,御医正在全力医治,但无性命之忧,至于将士们……” “将士亡了四人,重伤六人,剩余人受伤不严重,江家护卫均安然无恙,受伤不重,均安排人去医治了。”江令仪补充道。 “好。”江流景左手轻拍胸脯,她仍是难受想吐,那股味道在鼻尖萦绕不去。 “二小姐,请您先照看小姐,我去拿药。”青鸾看出她的姿势别扭与不适,同江令仪说了一声走出营帐。 “哥哥呢?”她昏迷前看到江行舟来救她们,现在却不在这里。 “圣上雷霆大怒,行舟哥与父亲还有一众大臣在皇帐中议事呢,此番可能要与突厥开战。”江令仪说道。 突厥人在猎场潜伏欲行刺一事,竟无人得知,何况突厥离此千里,将双生狼子皆送至这里,不止说明他们早有谋划,更是说明——他们在朝中有人相助。 不然不可能如此顺利,将风声紧藏。 若非她与秦聿文想出办法拦住突厥大军,恐怕他们此次行动便成功了。 只是…… 谁做的这通敌叛国之事。 帐门忽然被掀起,江流景还以为青鸾这么快便回来了,进来的人却是白鸾。 “白鸾。”江流景惊喜喊道,甚至想下床跑向她,只是刚动作,她腿间火辣辣的。 在日间骑马时便已经轻微擦伤,夜间奔波导致双腿更是在原本擦伤的地方反复摩擦,伤得更重,血液被里边衣裳吸收,才没外露出去。 惊慌之下她对此腿间的伤没有感觉。 “小心。”江令仪拦住她向下倒的身体,白鸾也走近了。 白鸾把手中的伤药放置她床边,和江令仪一齐扶起她,作势要帮她除去下衣,江流景连忙挡住。 白鸾道:“要上药。” “我自己来。”江流景挡住她们的手,拿过被子盖住,询问道:“你伤可重?” 当时情况紧急,不由得她多想,在受胁迫时只简短地跟她说了一下她心中所想的计划。 “你可看清刚才他们突进的方位?”不等白鸾回复,又说道:“我假意答应,待到火前,抢过弓箭向对面人射出,最好射中人,可能做到?” 江流景相信白鸾能做到,在看到她表示可以后,更是完全信任她。 在逃出后她也只能朝秦聿文而去,谁都能出事唯独他不行。 白鸾摇头,她接着道:“那也去休息,外边安定下来了,也无需你一直候着,还有……” 转头看向江令仪,“令仪也先出去,我涂完药再唤你可行?” “可以,但是姐姐确定自己一人可以?”她幼时学骑马时,因为伤靠后,自己上药很难,常需唤人帮忙。 “确定确定,你们一个去歇息,一个在外边候着,就如此决定了。”江流景大手一挥将她们都赶出帐外。 但这虽无礼却合理。 皇帐中,除了刚回的太子秦归仁与江董明之外,秦思衡的沉默质问皆是压在他们心头的大刺,他沉默,两位重臣亦不说话,余下人更不敢出声,他质问更没人敢回复,因着实在不明为何会有突厥人进到猎场。 同时秋猎提前几个月就开始清理猎场,猎场布防也被摸清,秦思衡最为生气的点仍是在无人得知情况,朝中谁与突厥共谋也无从得知。 皇帐里的一趟,无人出声,凌太尉凌正明和江董明二人偶尔出言同秦思衡商议,直至最后,也鲜少其他声音出现。 此次短暂的皇帐朝会,定下的是朝突厥征战,查明行刺一事交予了大理寺与御史台。 众人退去,江行舟与江董明被留下,秦思衡神情缓和,开口道:“此回江相的女儿算是立了大功。” “也是依赖了三皇子,三皇子这伤怕是要拖上些时日才能好了。”江董明回道。 “行了,此时又无外人,若没记错,是叫流景吧,柳儿的女儿,上回在宫宴中只离得远,但也出落大方,江爱卿瞧朕这三儿如何?这下也算是共患难了。再不然还有仁儿” “那依不得老臣,还得看景儿自己,她的婚事自己定。”江董明说道。 江行舟附和,“臣瞧小景和三皇子也并无此意,再者臣也不愿舍妹如此早离家而去。” “行行行,我不过提了一下,两人就忙着反驳了,要是换成别人,我可是要治你们大不敬之罪。”抛下家常,秦思衡与他们谈论起行刺一事。 “对突厥一事心中真无想法?” 第76章 秋猎事结 “事发突然,并未能想到有何异样,边防一事应凌太尉与几位将军更为了解。” 江董明近日仍在忙着灾后事情并为即将到来的万国朝会做准备,对此实在没察觉到。 “凌正明,太尉一职也该换个人。” 江行舟和江董明被秦思衡一语给惊到了,凌正明做了何事让秦思衡生了罢他官的想法,先前从未提过。 秦思衡让他们离去后,命严公公将凌正明喊至,不多时凌正明一脸凝重走出皇帐。 江行舟回去途中同江董明说起秦聿文欲求娶江流景一事。 见江流景有异,他加快骑马赶到秦聿文面前,看到江流景虽已昏迷但未受伤,便从秦聿文马上接至他这边。 秦聿文突然不经意道:“若我向江小姐提亲……” 他们沉默了一会,江行舟缓慢道:“三皇子伤重,开始说糊话了,还是快些回营找太医疗伤吧。” “若为真心呢?” 秦聿文身后的火光、动乱呈现在江行舟眼中,抛去日常温和模样,“您可信?”,说完不再停留,朝李将军李杜麟告罪后策马离去,随着而去的还有江府护卫侍从。 “你在想什么?” 突厥见状不对要从火中逃离,司徒谟配合李杜麟捉住未来得及逃离的,可惜还是让哈那尔什逃走了,局面稳定后,李杜麟在处理火焰一事,火势小后对岸早已不见先前布局的队伍,李杜麟仍派人追击其余突厥兵而去。 司徒谟处理完毕后,见他一直看着江行舟离去方向,不曾动作,不知作何想法。 “你说,如何才能让江府同意将江流景给我?” “你要做什么?” 回到现在 江董明听完说道:“圣上先前这一番话倒是从中知晓江府的意思,无论何人想求旨赐婚,圣上也不会轻易应了,也算是幸事。” 而江行舟心中压着一事,并非是因为秦聿文,而是哈那尔什越过火焰前转头盯着他和江流景,他能看出他眼中的强烈欲望,如同被鹰犬盯上。 “倒是希望此战能将突厥剿灭。” 哈那尔什那一眼让他不安,李将军派人追寻而去,士兵受了突厥人的诡计,从而让他们离开了恒国。 与其留着心忧,不如永除后患。 两父子默契地路过自己的营帐,朝着江流景与江令仪那边走去。 秦思衡走进秦聿文帐里时,太医正拿着剪子剪去粘到肉里的布料,从烈酒中拿出针在火中烧热缝合被砍斧伤到的伤口。 秦聿文硬扛着,下颌角突起,一声不吭。 秦思衡止住了通报,就这样看着自己放在冷宫的儿子,现下却是与他印象中不符。 秦聿文不经意转头看到他站在帐门,要起身行礼,“父皇。” “别扯着伤口,就无需行礼了。”严公公上前替他将秦聿文按回榻上继续接受太医治疗,秦思衡则是问太医,“可重?” “回禀皇上,三皇子身体强健外伤不严重,倒是这内里亏空,脉象紊乱,气息不稳,需多加调养。” 这样说他倒想起来,严诉禀报时曾说及他在冷宫中过得并不好,嫦妃在时便被苛扣用食,嫦妃走后更是无人搭理,遇见夭夭后才转好一些。 “此次回去后,严诉,让人多送些补品去三皇子宫里。”说完对秦聿文说道:“多加休息。” 仅此一句,说完便离开了。 就好似,只是听从建议来看看他这个所谓的儿子,表示一下他身为父亲的责任。 但若说他不重视,却在走后让严公公回来吩咐言太医这些日子待在他这边,回宫后负责为他调理身子,以秦聿文为重。 言太医可是除了秦思衡御用太医时太医之外医术最好的那个,与太子的宫中的太医医术并肩,先前被宠爱的嫔妃相求都无法让他开口。 此下虽没明说,但言语中却表明了,言太医今后就成了秦聿文的专属,哪怕他人所求,也先依秦聿文之意。 秦聿文看他离去,像是早有所料,但也不免失望。 他早就无需父亲了,他也只有父皇。 因着突厥行刺一事,只得早早结束秋猎启程回去,此次秋猎只算是来了一天,其余两天皆是在收拾行囊,甚至差点不如路上的行程。 不过所得幸事是,在出发前,江流景在他们营帐附近发现了一只受伤的白狐,抱走救治后,江行舟告知他,这次秋猎的圣上所定之猎物便是白狐,因着白狐稀少,官兵巡猎场时未曾见到,倒是让江流景无意中获得了一只。 此消息也传到了秦思衡那边,回川后一同论赏。 同时回程时看到了凌轻白,江行舟对于三皇子她所助一事,表示感谢,并因着先前事务繁忙,相约一事一直推脱,便邀请她来江府。 凌轻白有所犹豫,江流景在旁附和,她终是答应下来,而凌正明那边由江董明去负责劝说。 回川后,司徒谟承了他父亲的爵位,受命出发边境作为副将向突厥征战。 因突厥行刺一事,撕破约定和平的盟约,恒国征战理所应当,其它各国寻不到理由谴责恒国,亦是寻不到理由向恒国发兵,一些蠢蠢欲动的国家对此甚是失望。 只是在回程路上,又是发生一件趣事,向江流景提亲的人多了一个,不过江流景本人也仅知提亲的人只有一个。 江行舟并未告与她知,她知得这一个,只因…… “流景可有意中人?”被江流景邀请同乘的夏映水突然对着吃食着糕点的人问道。 “怎会这么问?” 见江流景一脸疑惑,夏映水倒是明了,犹豫道:“瞧我哥哥如何?” 江流景仍是疑惑。 “河边巧计,我哥哥甚是佩服,也为流景倾倒,倾心于你。” “咳咳咳。”江流景被她这话吓得一噎,“说笑呢,此等笑话不好笑。” 夏映水未说话,跟随在他们马车旁的夏少林倒是出声了,“江小姐,映水并未说笑,此为我之意。” 江流景听此沉默片刻,夏映水紧张地看着她,夏少林也在外,握着缰绳的手微出汗。 瞧她抬头,夏映水眼中有期待,江流景道:“夏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二不妥。” 第77章 提亲一事 “一为提亲应向家中亲长,而非我,此于礼不合。” “二为映水所说,因‘河边巧计’而倾心,于流景所看,非倾心于我,而是河边巧计,此为情不妥,流景所言有所冒犯,还请夏公子见谅。” 她虽不懂这些歪歪绕绕,但是也不蠢。 先前夏少林对她并无此番心意,向她提亲,无非是为了权,且越过父亲而向她说明,若她看不明应承了,父亲以为他们两情相通,哪怕看清他的目的,碍于江流景自己意思而答应了,此举可谓不好。 而在河边拦住突厥大军一举,也足以让人看清她的能力,且身后有江府,娶了江流景便是拥有江府支撑。 夏少林听到江流景不急不慢的话语从马车内传出,心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当真是生了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只是思绪未完,又听江流景道:“若夏大人夏公子当是为民请命之人,不妨去寻父亲。” 夏少林心中一顿,说道:“惭愧。” 马车内夏映水对江流景致歉,“我与哥哥向你赔罪。”她明白夏少林的算计,在他的要求下也仅是帮他提出求亲一事,其余的助力她做不到。 江流景是难得在沥川真心待她好之人,说此番话已经深感不安,怕影响江流景与她的关系。 “没事。”江流景一直按着暗暗发力的江令仪,让她别出声。 江流景心中好似开始明白,很多事情由不得她,要顾虑的东西很多,只要不伤及她所重视之人,她均不在意。 且这也算阳谋了吧,并未暗中做些什么。 因此,她更是无所谓。 经此,朝中又是多变动,江董明和江行舟开始了拂晓离府、夜半回府的时日,江行舟有时更是直接宿在外,一连多日无法见人。 江流景被噩梦惊扰多天,要靠安神香入睡,先前不必让人燃香的屋子,现下倒是终日都是乌木沉香味。有时会回想起秋猎营帐里与河边景象,回想起便会有呕吐反应。 在凌轻白与夏映水来江府做客时,好歹她脑中能想起的河边景象变成了她后面再去看的样子,草原树木被烧成灰乱七八糟地飞扬着,可以看见泥土。 约定在江行舟休沐的时候让凌轻白来江府,同日江流景也邀约了夏映水。 夏映水比凌轻白早半个时辰到达江府,与江流景一起在伙房忙活,凌轻白后来也加入她们,但因过于添乱被赶出去,在江流景院中与江行舟同坐等候。 “此前二皇子一事还须多谢凌小姐相助,让小景约凌小姐出去致谢,但因凌府家规森严,自旱灾之后事务繁多也将相约一事拖延,还请见谅。”江行舟说道。 “不过顺嘴一言,江少卿勿放于心,此事亦不想他人知道,否则也无需让流景保密了,只当是陌生人相助。”凌轻白回道。 “也勿怪小景,此事并非她告知,是我猜得。但这既是凌小姐冒着被惩治的风险告知,这谢礼还请收下。”江行舟拿出一个锦盒,打开放在凌轻白眼前,又说道:“此为令仪所绣,算不得贵重之物。” 锦盒中放置的是一只别样的发簪,簪身虽仍为金银,簪花却是用鎏光锦缎绣成,典雅不失贵重。 只打开那一瞬,凌轻白心头一喜,既然江行舟也如此说,“那轻白便收下了。” 将锦盒递给身后侍女,不经意问起,“不知江少卿可听闻近日百越声名鹊起的月郡王?” “并未听说。”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无功绩,突然被百越王封为月郡王,朝堂不满,却在短短几个月内逆转,无人再质疑反对,父亲曾派人查寻其身份,只查得是百越王在林中所识,且不久后的万国来朝百越国使者也由他担得。” 凌轻白停顿一会,问道:“江相可有查得线索?” 江行舟回道:“家父忙于使臣来朝的事务,并未关注于此。” “近段时间事件频发,二皇子也……只怕百越来者不善。”凌轻白仍是说道。 “此事我会告知父亲,对百越使臣多加防范,若凌太尉查得线索还请凌小姐相告,保朝会顺利进行。” “自会如此。” 凌轻白笑着回道,此时江流景和夏映水端着糕点走进院中,江令仪欢乐地跟在江流景身后。 糕点放置在桌上,江流景招呼着他们品尝,“快尝尝,感觉如何?” “甜度适中,细腻程度有待提升。” 江行舟如实点评,江流景也承认,江令仪倒是在一旁为她提不满,夏映水安静地待在江流景身边,不时说两句话,用膳后凌轻白待了一会便被侍女提醒回凌府了。 江行舟叮嘱她下午出门早些回府,今夜皇上的赏赐她需在场,说完也离开了。 江流景本想与夏映水两人出行,但江令仪缠着要一起,也就无奈妥协了,去到她现下安排流民学习店铺经营管理的场所。 “如何保证他们皆能听从管理?”夏映水看了一圈后,发现他们并无不耐烦的样子,皆是认真听学,甚至是主动询问,有秩序。 而且,之前告发二皇子的夫妇也在其中。 “很简单啊,流民那么多,总有听话有能力的,不听话的就不要了呗。”江令仪替江流景回道。 虽然说得有些粗糙,但在理。 “他们不回去了吗?要留于此处?”夏映水问道。 江流景看向同样认真听学的夫妇,道:“哥哥留着他们还有事情要查明,瞧他们对经商一事也有兴致,便让他们一起在这学习了。” 夏映水又问:“当日我记得江府接纳了不少流民,其余人呢?” 江流景回道:“安排在这不远的一处小院了,他们无意愿进取,便随了他们。” 除了听阁这里,江流景还有一处安置之所,是给那些暂时无容身之地但不愿在她手下干活的人居住,哪怕如此,期间也是闹过几回。 如此也让江流景泛滥的同情心收回,安置之所不提供吃食,仅作为住所,居住超三个月收取租银,不服从者与闹事者赶出且不再接纳。 听阁中规矩相同。 第78章 赏赐 “这真的可以吗?” “嗯?”看到夏映水担忧的模样,江流景笑道:“没有什么不可以,他们在这不愁吃喝用度,一般不会闹事,能力不足亦有活让他们干,现下你看到的秩序,也是他们看到未来有望的结果。” “其实这些管事仅是教了最基础的,平日他们回禀,让管事和受教人皆难受的是识字和写字,不如他们自行涂画,因此有一段时间矛盾爆发。” “如何解决的?” “这个嘛……” “你将我这里的绝密都听了去,可是想好了?”江流景站在车檐弯腰伸手拉夏映水一把,嘴中不忘调侃。 “若没想好也就不问那么细致了,可是不信我?”夏映水佯作生气说道。 马车驶动,江流景虚扶车座,戏笑道:“若我说是,映水该当如何呢?” “那我只能后面尽力让江小姐信任了,皆怪我说话不当,因由我自己承担的。”夏映水配合着她说道,与江流景视线相对,“噗嗤”,两人均禁不住笑出来。 “这是选定的铺面,都万事具备,只欠开业了。” 江流景指着面前的三层小楼,一改先前破旧的样子,楼外挂着红边招幡,屋檐神兽昂首注目远方。 夏映水跟随着江流景走入楼中,听她一边走一边介绍,越听心中越是诧异。 她将每层皆分不同的售卖区,每层又细分不同,并做出不同的构造,大体瞧去似是相似,细瞧却能发现其中精妙。 实用方便、简洁却精致,能满足店铺需求,明显能看出是花费一番心思的。 “这边有个暗梯,通往三层的休息室,”江流景带着夏映水去到她最喜欢的地方,基本是按着她的喜好一一设计制造的,“日常我们休息便在此,一层二层皆有暗梯入口,届时会安排人员蹲守,入口也不易被发现,也是安静。” 夏映水突然想起,先前江流景所说,她不愿被外所知此处与她相关,问道:“之后要告知轻白吗?” “嗯……不了吧,还没想好,但也不想太多人知晓此事。”江流景突然沉吟将手放在夏映水肩上,加大力气拍了两下,接着道:“日后出面的事情可能需要你来,待另一边人手调过来后你便无需在外应对,这样你可愿?” 江流景以为她还要沉思一会才能回答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她一般有着现代的思想,只是没想到她很快回道:“我愿,日日在外皆可。” “这可是会让人们说道的。”江流景劝导她一句,望她多加思考后再回答。 只是夏映水仍是很坚定的点头,确定她要这样做,无惧流言。 她早已不想限在闺阁中,川中虽她与哥哥齐名,却多是称赞‘端庄贤淑、风姿绰约’,她也想如同哥哥一般在外、在朝,为自己拼搏一把,奈何家中不允。 而江流景此次便是给她一次很好的机会,家中非但不会不允,还会赞成她的做法,同时又能满足自己接济困苦人们的心愿,且江流景的做法也算是给她提醒。 “那好,沥川的万物生分店就由你来打理了。”江流景抱起散落在桌上书本,里面是一些奇异的符号和熟悉的阿拉伯数字,“这些便是我们的秘诀。” 夏映水还沉浸在听到店铺名字的震惊中,突然被江流景放到怀中的东西吓到踉跄了一下,江流景伸手拖住,“怎么呆了?” “万物生?” 江流景从未和她说过店铺名字,本以为不过是小小的一间店铺,万物生这个名字在南边已经鹊起,将不少小商铺纳入麾下,现已经开始向北边扩张,虽然川中没有万物生的店铺,但名号是响彻沥川了。 没想到,万物生第一间在川的店铺竟然由她主管,她并不会经营店铺,一下子满身信心如破洞的渔网,鱼贯而出。 低头再瞧书本上的东西,瞧不明,更是变得心虚。 江流景看出她的退缩,“如果不愿的话也是可以的。” “不是,只是一时震惊,我回去研究一下。”夏映水前面的怯懦好似是错觉,不过一瞬,又回去了那个温柔有力的夏映水,明亮一笑,连带着江流景被感染了。 “好。” 江流景和夏映水分别后,赶回江府,瞧见严公公已经在前厅中候着,与覃清婉江董明交谈着,她连忙上前致歉。 “严公公久等了,父亲、覃夫人。” 覃清婉招手让江流景站至她身边,严公公放下看着她笑盈盈说道:“江小姐多日不见倒是出落得更加大方卓越。” 江流景躬身致谢,严公公让人将东西拿上前,端至江流景面前,东西上还盖着红布,这是让她掀开看。 江流景看向江董明,江董明微点头后她才伸手拿开红布,一箱黄金,一匣子发钗玉簪,还有…… 几斤茶叶,陈香扑鼻而来。 难怪她进门后总觉得有一股茶香味萦绕鼻尖,而府中并没有这种茶,还以为是她的错觉。 “瞧江小姐神情,应当是欢喜的,老奴此行目的完成,需尽早回宫,江相,老奴告辞。”江流景看见茶叶那一瞬的神情严公公是察觉到的,也就起身告辞。 “臣女谢皇上赏赐,麻烦公公跑这一趟了,臣女亦感恩。”江流景冲着严公公放声说道。 严公公笑着回她后,带着内侍离开江府。 他们走后,对着这一堆东西,江流景倒是有些棘手,问道:“父亲,这……” “你处置便好。”江董明道。 “你做的事情,论功应是要当朝封赏的,现下这些赏赐不算什么,因此不必过于介怀,里边贵重物品不多,收着吧,看着这几斤茶叶都垂涎三尺了。”覃清婉说道。 江流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后也只是拎走了几斤茶叶,黄金留给了江董明,饰品分给了覃清婉、江令仪和青鸾,自己留了两只玉簪。 第79章 反抗 “三皇子可是也应邀前去小景的酒席。” 下朝后,江行舟在宫门口与秦聿文相遇,江行舟问道。 “是的,江少卿可要同行?” “好,正好有事相问。” 江行舟独自上了秦聿文的马车,江府马车跟在他们之后。 江行舟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秦聿文,“不知三皇子可曾见过此物?” 秦聿文接过江行舟手上的黑布,摊开翻看,形状怪异,隐有暗纹,“似曾相识,曾在某处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江行舟又掏出一块,放在手中,看着秦聿文,说道:“此块是在驿站刺客身上发现,三皇子手上的是秋猎时清理场地时江府侍卫发现的,尚不清他们的目的。” 秦聿文垂头思考,倏地抬头,像是想起什么地说道:“我曾在宫中见过布上的暗纹,记不太清,隐约是相同的,只是布料非黑而是暗红色的,无法确保一模一样,我可以在宫中暗查。” “只是,此事可曾禀告父皇?” “家父曾与圣上商议过,圣上亦吩咐大理寺查寻。”江行舟收回布料,拍拍衣袖,眼皮低垂,不知在思虑着何事。 秋猎场上黑布的出现十分怪异,是在河边小景骑马奔逃时,出现一批陌生的人助江府暗卫帮小景离去,司徒谟带人过去后莫名消失,暗卫在河边发现此块黑布。 两块黑布的出现,目的相反,不得不多思。 东西放好后,江行舟温和笑道:“倒是有一事,需要告知三皇子,此事由三皇子决定是否告知圣上。”秦聿文神情不变,眼神却是尖锐起来,出声语气温和,“何事不能告于父皇,江少卿此话倒是不妥了。” “张昭缔夫妇在路途上曾有人相助才安全到达沥川,而三皇子的侍卫那段时日亦不在川中,甚至早些时日已不在,二皇子派去送银子的护卫数量与无名尸体对应上,却在中途多出一人……不知此事?” 秦聿文神情仍是不变,等着江行舟的下文。 江行舟道:“此事便与三皇子多次搭救小景恩情相抵,查寻过程皆是江府人,大理寺并未参与其中。” 秦聿文眼神暗了一瞬,马车中气氛紧张,他倏忽一笑,道:“好。”马车中才吹进些风,帘子被掀起一角。 他们又转而谈论江流景开店与稍后的宴席一事,像是昔才并未谈及什么问题。 噼里啪啦 夏映水和管事在鞭炮声中揭牌,牌上是《春晖》二字,原本无字的招幡换成带有‘万物生’的红边招幡,并隐有牡丹暗纹。 说来,这个招幡还是江令仪想出来的,本想做鎏光的,但是最终没折腾出来,那是皇家特有工艺,只好换成暗纹。 “今日万物生春晖一店开业,凡是来店置办者,减价五成,并附赠一件好礼,欢庆三天,各位客官万不能错过了。”管事在外边大声吆喝,让最外边看热闹的人皆能听清。 “听说春晖里物件品质上乘,我得去瞧瞧。” “客官里边请。” 一蒙面女子带着自己的侍女挤出,大声说着往里边走,路过旁边的夏映水时朝她眨眨眼,夏映水捂嘴暗笑。 姐姐不在,她得做点事情。 大步跨进去的江令仪心中想到,回头看已经有人跟着她生怕慢了一般跑进来,更是雀跃,连带着走路都有些蹦跳。 加上前些天的造势,今日的开业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江令仪和夏映水从店里出来去找江流景时,江令仪不经意扫过街角,身子一顿,回看街角,人影已经不见。 应是看错了。 “姐姐在何处?” 江令仪和夏映水到达约定的地点,却没发现江流景的身影,只有青鸾在其间布置。 “小姐闲得无聊,去楼下听曲了,二小姐上来时没有看到小姐吗?先前在廊外能看见她呢。”青鸾带着她们到外边往下瞧。 夏映水说道:“来得匆忙,并没有注意看。” 青鸾找寻了一圈,看到了在楼下台子左边桌子上的江流景,和一名男子说着话,对江令仪她们说道:“在那里,对面人看不清,但白鸾陪着应是没什么要紧的。” 看清江流景方位后,夏映水留在雅间,江令仪自己跑下去寻江流景。 楼下 江流景正模仿着台上人拨弄琵琶的样子,指尖在弦上飞舞,虚空学着也忙不过来,手指仿若抽筋。 “江小姐。” 旁边突然有人喊她,回头看发现是魏椓,招呼着他坐下,又唤小二为他添茶。 “魏公子,多日不见,不知秋猎之后可好?”江流景道。 魏椓细细看了她一会,江流景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住了,他才开口说道:“我是无碍的,那日看江小姐脸色让我忧心不已,现下倒是放心了。” “承蒙魏公子关心。”江流景回道。 “江小姐可有喜爱之物,镖局里有着各地独特的物品,若有欢喜的尽可提出。”见江流景又将目光放回台上,他有些焦急地说道。 江流景想了想,回道:“魏公子有心了,只是如此不合礼法,我们维持现状就好了。” “好,听你的。” 江流景有些讶异地看着他爽朗的笑,她感谢的话都在嘴边了,白鸾忽然说道:“二小姐来了。” 随后江令仪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在做什么呢?快来陪我们。” 江令仪朝着她这边奔来,正巧看到进到门口的江行舟和秦聿文,两人皆身穿着朝服,她起身向魏椓告退,“魏公子,小女有事要忙日后再叙,先行告退,还请见谅。” “无事,日后江小姐与我相处时可以自在些,不必拘谨,这倒让我有些伤怀了。” “好。”江流景一顿,说完向着江令仪她们走去。 “姐姐在和谁说话?” “金洲镖局的魏三公子,秋猎时他也在,便聊了一下。” “这样啊,他也算是功臣了,有说圣上的赏赐是何物吗?” “这点倒是没问,”江流景看向走近的江行舟,喊道:“三皇子殿下,哥哥。” 随着声音走远,魏椓才回头看向江流景离去方向,没看一会便被人挡住。 杨蔡宁脸上黢黑,冷漠道:“三少,你偷跑出来,二少要抓你回去。” 魏椓对他一笑,扫视周边,趁他不注意往旁边溜,没想其他镖局成员以及在旁守候,正入其中。 魏椓挣脱他们控住他的手,道:“我自己走!” 第80章 集会 金洲镖局内,魏远辰看似平和地喝茶,周身的怒气让周边的成员不敢上前,这个时候的魏远辰谁敢上前惹啊?活阎王不是白叫的。 魏椓回来看到魏远辰坐着,他也有些怵,此时仍是挺直腰杆走进去。 “去哪了?” “在茶楼喝茶。” “喝茶?我看你是知道江小姐会去茶楼,特地去找她的,我让你离她远些,为何总是叛逆,安分些不好吗?”魏远辰的语速逐渐加快,手上的茶杯停顿在嘴边。 “我为何要听你的,我中意江小姐,我为何不能与她接触?”魏椓也是被他的语气气到了,与他争了起来。 “她不是你能接触的,你是什么人,江相之女,岂是我们能觊觎的?先前你偷进猎场一事我就不计较了,在镖局了好生待着,过些日子有趟镖往龙川去,你跟着去吧。” “我不去,我偏要粘着江小姐,一刻不离。”魏椓梗着脖子倔强道。 “同你好好说话看来是行不通的,杨大哥。” 杨蔡宁回道:“在,二少。” “将三少押回房中,无我命令不得出房。” “又是这样,你们还有别的手段吗,你要让我像大哥一样被你们逼死才好吗?” 嘣 魏远辰手中的茶杯在地上四散,脸上的表情已经控制不住,上前重重打了魏椓一巴掌,魏椓因为这一巴掌愣在了原地,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大哥一事是他们的心头刺,他不该提的。 “带下去。”魏远辰不再看他,他后悔说出这句话,满眼通红,可是魏远辰不愿意回头看他一眼,跟着镖局成员下去。 “二少,别生三少的气,他只是一时语快。”杨蔡宁说道。 “我不气他,只是他再与江相之女接触下去,只怕日后就无法挽回。” 经历了一段时间落寞的沥川,因为万国来朝一时重新焕发生机,比元宵时更是繁华,且能见的各国人员和奇异物品变得多了起来。 甚至秦思衡特地开辟了一块地方专让异国商人行商,成为了这段时日百姓最爱前去的地方。 江流景也不例外。 逛着逛着的江流景突然没有解释拉着江令仪回到集市门口,陪同一块的秦聿文也不明缘由。 原本江行舟也一道同行,只是中途大理寺事务将他喊走。 “怎么了?”江令仪问道。 “别问,跟着我走就行。” 江流景不解释,拉着她往前走。 在一个摊位待了一会又转向下一家,江令仪从脸红拘束变得激动主动,而秦聿文带着尴尬再外边硬着腰杆等着。 最后手中拿不下,也基本看过一遍了,才让侍卫将东西先行送回去,但江流景看到一本正经的秦聿文,旁边恰好有一家售卖男子异域风衣裳的,便拉着他去试试。 “三皇子,试试?”江流景在他的身上比划,江令仪在旁给着意见,最后选中两套,放在他眼前。 “我就无需了,两位小姐还是相看自己的衣裳吧。”秦聿文推脱道。 江流景刚进来时看到挂着不同风格,华丽、独特、草原野蛮的异域衣服,她便已经心动,只是还能控,走至中途实在难耐才返回。 且不能只她自己,还要带着江令仪,有些衣裳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而与江令仪来说,当真是过于不合礼仪,想想穿这些过于露出的衣裳,脸上的红晕就难以消去。 难得秦聿文没离去。 也还好,她们为秦聿文选的衣裳,是适合冬季草原穿的,皆是狐毛制成,腰间挂着成串的狼牙,各种张扬的配饰。 “当真不试?” 江流景再问,秦聿文没回答,扫视着她手上的衣裳,见他反应,江流景灵机一动,道:“三皇子是选不出来吧?老板,麻烦把这两件包起来。” 秦聿文没能拦住,于是乎,江流景和江令仪开启另样的逛集市。 秦聿文也随她们,无奈配合,不多时他身后的侍卫比她们自己购买的都多。 江流景找到了过年给亲戚小孩买衣服的乐趣,偶尔看上一件女子衣裳又买给江令仪。 都是她的弟弟妹妹,都要宠着,反正赚到的银钱正愁没地花。 “施主请留步。” 路过一摊和尚卜卦的地方,突然被喊住,江流景有些莫名地看向他们,行了佛家礼。 “请问有何事吗?”江令仪问道。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可否上前来让贫僧细瞧?”坐在摊前的和尚看向江流景,询问道。 “你不是要骗钱吧?”江令仪谨慎地看向那群和尚,让江流景不要信他们。 “没事。”江流景没有坐下,只是站近了些。 “师父请说。” 和尚细瞧她,从额前开始扫完全脸,问道:“阿弥陀佛,可否伸出双手?” 江流景如言伸手让他看,身后的江令仪看他动作,觉得这和尚应当有些手段。 但久久不说话,江令仪开始不耐地开口道:“姐姐,走吧,这和尚指不定在想如何诓骗你。” “别说胡话。”江流景轻拍江令仪,回头看向仍是不动的和尚,“师父,我们该走了。” 在她们转身准备离去,和尚不大地声音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 “大明终始,归鸿无处,血凤现世,吉凶翻转,皆是命定。” “何意?”秦聿文问道。 “阿弥陀佛。” 无论她们再怎么问,和尚皆是不回应,待他们离去,身后的小沙弥开口问道:“这便是师父要寻之人吗?” “不可说,不可说。” 被这和尚打断了一下,江令仪继续逛下去的想法已经不深了,想着回府去。 而秦聿文跟着她们,思虑着那和尚的话,想不明,看向前方纵着江令仪的江流景。 这与她有何关? 第81章 月郡王 归鸿无处…吉凶翻转…命定 在场听到此话的人,江流景与白鸾能理解和尚所说的“归鸿无处”是何意,但整句连起来倒是不明其意了。 何为吉何为凶? 命定指的又是何事? 江流景将其言抛在脑后,无所谓他所说究竟为何事,大抵不过是命一条,还能如何? 而江令仪完全将此当作他骗人用的诓骗之语。 “怎么会……” 走出集市门口,江令仪看着从眼前路过的异国士兵队伍,盯着前头带领的人,整个人待在了原地。 江流景看到她的异样,追着她的目光看去,恰巧那人回头与身后的官员说话,她看到了他的脸,如江令仪一样的反应,震惊道:“秦世子?” 江令仪也从前面收回目光,看向江流景,“我没有看错,的确是秦韦对吧,姐姐也瞧到了,那日我在春晖外面看到的就是卫清,没有看错,可是秦韦怎么会……。” 他当时算是逃跑离去的,现下怎么会在它国的使者队伍中,且看着似是重要人物。 江流景与白鸾对视,确定她没看错人。 落在后面的秦聿文听到她们说的话,也看见了离去的人,看见前方雨滴状图案的旗帜与士兵的服饰,开口道:“百越的使臣。” “三皇子……”江流景看着他。 秦聿文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带头的应是百越的月郡王,短时间内受百越皇帝众臣拥护,在各国皆有听闻,有关他身份线索一直不明,众人也皆是猜测他是何人,猜想过是百越皇帝在外流落的皇子。这对外宣称亡故的瑞王世子一跃成为百越的月郡王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说不通,世上有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出奇。”江流景说道。 江令仪摇摇头,否定江流景的说法,她确定,那就是秦韦,哪怕他路过看到她时只是随意扫了这边一眼,装作从未认识她。 “不,是他,如果不是他,消失多时卫清又怎会出现在沥川。” “无论是否为他,与我们皆无关系,你怎么如此紧张?”江流景握住江令仪的手。 只是,她的神情为何有一丝欢喜。 “江小姐所说没错,月郡王既为使臣,那便受方方面面的规矩所限,父皇与江相亦不会如此放任。”秦聿文道。 江令仪嘴里重复着,“月郡王。” “月郡王”,秦思衡喊着下面不卑不亢向他行礼,将礼仪做到极致的月郡王。 秦思衡继续说道:“此回月郡王前来,相见果然如同耳闻一般,朕见月郡王也是一见如故啊。” “能让圣上一见如故是我的荣幸,也曾有人说过我与已逝的瑞王世子很是相似,可是是因为我有血脉恒国血脉的原因,这也是我王命我为使臣的缘故。”月郡王说道。 此番话说得,让秦思衡众人无法再在他的相貌上寻个说法,哪怕他们也并不想挑明,在百姓眼中,秦韦是已经离世,而他月郡王不过是与秦韦长得十分相似之人。 但再怎么相似,他也不能是秦韦。 “百越离恒国有千里之远,使臣们却比它国早了多日到达恒国,可是百越王有其他想法,恒国与百越虽无盟约却一直交好,若有需求不妨提出。”秦思衡说道。 现在在场的官员除去百越的使臣队伍,皆是朝中重臣,虽不发言,莫名的形成压制,以秦思衡为中心,向百越众人压去。 月郡王从中站出,如同身前有盾牌,丝毫不觉压迫,微笑恭敬回道:“此次的确是身带重任前来,百越王交托于我与恒国建交重任,祈求百年交好,不动干戈。” “此事不急,延后再议,月郡王与众使臣路途遥远,先回驿站歇息吧。”秦思衡道。 没想月郡王身后的使臣站出提出一事,让江董明面色不善。 “三皇子如您所料,今日圣上面见百越使臣果然提出签订盟约。”书棋替秦聿文拿过肩上的外袍,把江流景今日买的东西放置在殿内。 “秦韦呢?作为主要使臣,没提出什么要求吗?” 秦聿文没让书棋将东西拿出,带着外包装好好安放在一边,并问道。 “他没提,但百越其他使臣提出了,百越求娶江家二小姐?” “江二小姐?”秦聿文笑了,“这是动了真情,用尽办法也要求娶江二小姐,只是这样不怕身份泄露,江相对他出手吗?” 在秦聿文来看,何必在此局面求娶,大摇大摆进沥川,皇帝江相哪个能放过他,本就自身难保,如今求娶江家二小姐,这不是正好触了江家人的逆鳞。 愚蠢至极。 “我们可还要动手?长公主那边……”书棋停顿,等待他的回复。 “静观其变,长公主那边让思宁去回禀,就说凌太尉盯着我,不宜出手。”秦聿文道。 消息传回江府时,江令仪正在春晖陪着夏映水在三楼处算着账本,谋划着日后补充何种物品。待她回府,覃清婉第一时间将她喊至房内。 “你可知今日百越的使臣是谁?”覃清婉问道。 “我知道,月郡王,秦韦,您怎么突然问及此事?”江令仪把新买到的除疤膏放置在覃清婉面前,疑惑问道。 “他面见圣上时除了提出百越与恒国建交,除此还向圣上求娶你,圣上当下没同意,过后将此事交由老爷决定。”覃清婉道。 “他同圣上说明真实身份了吗?”江令仪心中一惊。 “并没有,此举不知何意。” 覃清婉摇头,在江董明回来同她说时,她心中是大惊的,惟恐圣上为了两国交和要事将江令仪推出。 江董明再三保证,不会让江家女子成为牺牲品,她们的婚姻必须建立在她们自己的意愿之上,没有任何人能胁迫她们。 她更觉得对不起姐姐了。 收敛情绪,对江令仪说道:“此事你便不要管了,老爷不会答应的。” “但……”江令仪下意识地出口,但是,她想说什么呢? 她怎么会想为秦韦说话呢? “嗯?” “他这是在报复我,报复我欺骗他。” 但分明也是两方互骗,他何来的理由报复? “放心,如若有其他想法也可同我说,不成也可以和景儿商量,决定后再告知我和你父亲。”覃清婉看出她心中不定,劝导她好好思考。 “好。” 驿站内,月郡王与侍卫同站一处,他问道:“东西送过去了吗?” “二小姐不在江府,放在她屋内书桌上了。”侍卫犹豫一会,说道:“公子,二小姐不会来的。” “不,她会来的。” 第82章 信件相约 江令仪回屋后,一眼便看到放在书桌上的信件,不是她眼神好,是实在显眼,也是先前她与秦韦假装情投意合时会做的事情。 她们先前互相写信时,皆会让人带上一只纸折的兔子,她的是红眼珠兔子,秦韦给她的是黑眼珠兔子,而现在压在信件上的黑眼珠兔子,昭然地告知她是谁给她送信了。 “令仪。” 知晓江令仪回院的江流景,在院中喊她。 江令仪回应后停留一会,直接走到屋门口,又折回拿起桌面上的书信,带上书信往外走去找江流景。 她气势汹汹的走到江流景面前,将手上的信件猛地杵到她眼前,好像要去刺杀江流景的样子,把江流景吓了一跳,在信件伸到面前时还往后缩了。 “这是什么?” “秦韦送来的信。”江令仪道。 江流景拿过信件,端详看了一会,“我拆吗?”江令仪没回复,看她也没反对的意思,试探性打开,江令仪没反应,她就直接打开看了。 江流景看了两三行后,脸上发热,直接跳到最后将约江令仪出去的信息读了出来。 “初五未时城外酒肆相见,其它的你还是自己看吧。”江流景赶紧把手上的信件还给江令仪,像是烫手要赶紧扔出去。 江令仪不明,拿过来扫视看了一下,脸上爆红,“皆是污言秽语,我不去,这种人见他作甚。” 江流景看她情绪激动,递给她一杯茶,见她慢慢缓和下来后,开口道:“你想清楚,不要因一时冲动做决定,我不知当时你与他是究竟是怎么回事,瞧此信,虽不正经,却不难看出他确有真意,若有误会便去说清。” 江流景顿了一下,“还是说,你对他有意。” “咳咳。”江令仪不知是被茶水噎到,还是因为江流景的话语给吓到呛到。 江流景上前替她拍背,拿过春荷递过来的帕子替她擦拭衣裳,道:“别喝太急,伤身。” 江令仪一时无话,江流景也耐心等着,甚至拿着茶壶去接了一壶热水,润杯投茶,茶香飘出,江令仪心中也安定不少。 轻抚茶杯口,在杯口划圈,缓慢开口道:“我不清楚,对他心中有意,但分不清是愧意还是其它,那段日子,真真假假掺和。” 说不清在那段假的相处中,如此逼真让众人相信,其中投入了几分真心。 而秦韦在那时仍会去红楼寻乐子,与她相识后去红楼的次数愈发的少,到最后甚至只是嘴上说着实际并未去过,在她落水后,常来找她,并带些补品。 恰好逢王府定亲江流景,江令仪还以为这是他稳住她的手段,现下想来,其中未必没有其它意思。 “这些我没办法给你意见,我也不明,但若你有需要倾诉的,我随时都可陪你。”江流景道。 心中是何种感觉,她不知。 但现在,她知道心底里是不愿的。 江令仪道:“我初五会去见他,与他说清,此事我不愿意,姐姐可能陪同我一道?” “当然,最爱我的妹妹有事相求,我怎会不应呢。”江流景乐呵地说道,拉着她说了些其它事情,回房拿了些话本给她回房看。 江行舟从大理寺回来,也寻去江令仪房内,站在他的立场,告知她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不愿江府倾尽全力也会拦下。 江令仪心中更是有了底气。 “白鸾~青鸾~”江流景躺在床上唤着,声音绵长,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谁让小姐烦心了,我去帮你揍他。”青鸾撸起袖子,把随身携带的银针拔出来。 江流景要死不活地看着她,说道:“去吧,月郡王,他身边的侍卫武功应是不错的,避过耳目进了我的院子将书信放在令仪屋内,你去吧,我不会救你的。” “小姐,你好狠的心。”青鸾回道。 “我若不狠怎么能当上这县太爷。”江流景语气扮作阴狠,但过于不像,倒有些像是捏着嗓子的公鸡。 白鸾不参与她们话本看多了的,学着说话的样子,将江流景放置好的袖针拿出放在床榻边。 “怎么了?” 与青鸾玩得正开心的江流景,忽然看到袖针,还以为院里出了什么事情,又进了刺客,身体一僵,下一瞬就放松了,想明白她将袖针拿过来的原因。 “该提醒哥哥府中警戒应要提高了。”江流景说道。 “今日他过来,府中暗卫知晓,只是瞧出其身份且无恶意,无意闹大,就随他去了,江管事也在府周围重新布了人手,往后是不会有此事。” “但此物,小姐在这些时日还是贴身携带为好。”白鸾回道。 “对的,小姐安危为重,里面的银针我也淬毒了,使用时务必谨慎,解药在小姐妆奁里,也随身带上一些,避免误伤自己。”青鸾道。 “知道了。” 正好要入冬了,她穿的衣物又多,带上这个暴雨梨花针,从外面看非常自然,不盯着细瞧完全发现不了她的手腕上绑着袖针。 说完这个事情,江流景又陷入伤感中,“若是令仪当真愿意嫁给秦韦呢,是不是真有这个可能?” 据她观察,是有的,而且是极大的可能。 “令仪离开江府,我会难以接受。” “总有那一天,小姐你也不会一直在江府的,也会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青鸾道。 江流景摆摆头,看向青鸾,“不哦,我要陪着你们一辈子,在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们还重要的。” “好啊,小姐和白鸾也是我最重要的人,一辈子都要在一起。”青鸾乐呵呵地说道。 而这种事情,最是容易与所愿相违的。 在来沥川路上,坐在帷幔后面的女子伸手探出,护卫赶紧递上刚获得的情报,拿进去一会被撕碎随风四散飞走,帷幔里传出嗤笑。 “江流景、江行舟。” 第83章 皇后与太子 初五还没到,其他各国使臣先到达沥川,盛大的外史宴在宫门前举行,江流景本不想去,因月郡王缘故,避免再出意外。 因在秋猎一事,江流景在秦思衡那边留下了深刻印象,特地嘱咐江董明,此回宴席江家的二位小姐务必都要参加出席。 甚至给江家人在宫中安排了寝殿,让他们在宫中多待几日,正好它国公主和重要使臣亦会在宫中,便于江董明行事。 此次宴席非同小可,按覃清婉的吩咐,江流景簪上秦思衡赏下的发钗首饰,为配上华丽的簪钗,她不得不盘起复杂,与平日不同的发髻。 本就光彩夺目的发饰,配上莹白彩绣祥云广陵琵琶襟,绢纱绣花曳地长裙,绛红朱唇,每走一步便是摇曳生辉。 在江府出发时,江令仪就已看呆了,硬是挤到江流景马车上一路上盯着她看,嘴里不断夸赞着。 到达宴席之地前,有一段路需要步行,江家姊妹下马车时,周遭也是安静下来了。 “覃夫人,需提前放置的物件可交给小的先行运过去。” 一行内侍受秦思衡吩咐,早已在这边等候着,只待江府人来便把东西搬到宫殿里去。 “麻烦公公了。”覃清婉屈身道谢。 内侍把她们所需物品从马车上搬离,从旁边的小门走去后,覃清婉才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 听着一路上混杂的语言,时不时投向她们的目光,江流景想低头快走,奈何头上发饰过重,且担心会散开,虽然白鸾确保不会散开,但她仍是僵直着脖子,还要做出波澜不惊的大家闺秀样子,对偶尔上前的人还要大方自然的回话,让对方感觉舒畅的将人赶走。 “我们这是去何处?” 在分岔口处,江流景瞧人群往另一道去,而她们仍是往前行走,往宫内走去。宴席之地在宫门不远处,她们现在走的这个方向反而离宴席之地愈来愈远。 “去拜见皇后。”覃清婉回道。 江流景噤声,在元宵宫宴时远远见过一面,她记得,每次回头看向皇后时,她嘴角皆是带笑的。 “皇后人很好的,等姐姐见了便知,此回过去是宫中规矩,只需拜见就可去宴席了。”江令仪道。 “你说皇后很好?”江流景悄声问她。 “对啊,后宫中没有比她通情达理之人,寻常嫔妃在宫女侍卫做了错事,皆是不分缘由打骂惩治,哪怕并无犯错亦是随心惩治,而皇后与她们不同,从不苛责侍女,明事理分是非。”江令仪回道。 “如此啊。” 青鸾看出她的不适,上前扶着她走,江令仪也在另一边撑住她,“姐姐每天都在锻体,怎么还是如此体弱……” “噤声。”覃清婉突然打断她们说话。 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宫殿门口,侍女已经进去通报了,不一会便让她们进去。 “臣女\/臣妇参见皇后娘娘。” “快些起来,时候尚早,怎来得如此早,我才刚梳洗好,早来几刻,怕是要让你们等上些时刻。”皇后扶兰让人上茶,覃清婉三人坐至她的右手边。 “昙花尚要等到午夜一现,见此等天资容颜怎能着急。”江令仪嘴一张,说出来的话让江流景都不顾发髻了,直接转头看她,她是如何说出来这种话的? 倒是把扶兰哄得喜笑颜开,嘴角上扬,道:“这是江二小姐,叫令仪对不对,人长得机灵,脑子也机灵,是不是刚吃过蜜枣再过来的。” “倒是没大没小了,在府中也没见这么放肆,快向皇后娘娘道歉。”覃清婉把江令仪推出去,江令仪也顺从的大声道。 “臣女冒犯了,但还有一句冒犯的话,此皆怪皇后娘娘天仙般的容颜。” “这丫头,坐下吧,再说下去本宫可是要治你的罪了。” 江令仪笑着坐回去,覃清婉和扶兰也在笑,江流景附和着笑,拿帕子挡着下半张脸,也是此举让扶兰注意到她。 “这是流景吧,柳儿的女儿。” “是的,很像姐姐,景儿。”覃清婉招江流景起来,让她再去拜见一下扶兰,扶兰抬手示意不用,说道:“我一直待在宫中,上次见还是这两个小家伙满月礼的时候,不知不觉中都及笄了,比你们覃家姐妹美丽动人,不知流景可还记得归仁。” 见江流景茫然的脸色,想起先前的传回来的消息,“倒是忘了,你在扶苏失了记忆。” “皇后娘娘这是还记得先前的打趣话啊,景儿现下的身子,是难当此大任了。”覃清婉道。 秦归仁?太子殿下啊。 江流景听着她们的话语猜测着。 “毒素还未清吗?”扶兰观察了江流景的脸色,上了一层妆粉无法看出状态,但进殿时确是让人搀扶着进来的,不过进宫一小段路…… “儿时毒素已经拔除,但受损的根基无法挽回,现下我们只求她一世平安。”覃清婉哀伤地回道。 但其实,在药物和日夜的锻炼下,她的身体强健不少,虽然没有青鸾、白鸾她们能抗,但也不再是那么容易受风寒,容易生病。 江流景想,覃夫人既然选择瞒着,那便是有她的道理,她现在仍是不明白‘难当大任’是什么?不能是让她当太子妃吧!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侍女通报,覃清婉三人站起,秦归仁从外走进。 “儿臣拜见母后。” 扶兰招他过去,站到江流景她们对面,“想来江家二位小姐回沥川至今,你们也未曾见过吧,一直忙于旱灾一事,这是江大小姐,覃夫人旁边的是江二小姐。” “覃夫人,江二小姐。”秦归仁从覃夫人开始依次致礼,到江流景处停了。 不明缘由地笑了起来,“我曾在元宵节上见过江小姐,当时想与江小姐相识,但碍于江小姐与他人在亭中交谈,不好打扰,也算是错过了。” “还有此事?”扶兰惊讶,神情转变,带着可惜,“流景看着温婉,与你的性子倒是相配,早些相识,说不定趣话也已成真了。” “有缘自不嫌迟。”覃清婉笑了笑,眉目温和说道。 “这几日江小姐会待在宫中,太子空闲便带她在宫中走走吧。” “儿臣明白。” 第84章 哈尔公主 覃清婉她们从扶兰殿中出来,江令仪等不急要将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 “母亲,趣事是何事?太子和皇后在绕着圈子说什么?” 待在前引路的宫人识趣地走远些后,覃清婉压低声音说道:“是姐姐还在世时与皇后口头上开的玩笑,那时我们是闺中姊妹,在还未出阁时便约定了,姐姐的孩子与皇后的孩子订下亲事,若皆是女孩或是男孩就让他们成为最好的兄弟姊妹,当下也没签订契约,不必在意这个事情。” “那为何,我瞧您是不愿姐姐与太子结姻亲。” 覃清婉看着江流景,好似透过她在看谁,道:“那时没想到她会成为皇后,皇宫里身子骨好的人都无法剩下什么,就凭你姐姐这身子与脑子,还是算了。” 江流景有一种不被任何人看得起的感觉,但好像没得反驳,脑子也陷在她与秦归仁有娃娃亲一事。 江令仪看着有些呆的江流景,皇宫的确不适宜她待。 “可是,我瞧皇后娘娘似有意让太子娶我,但又不是很愿意。”覃清婉以为江流景还在放空思绪,毕竟从开始进入宫殿就没说几句话,这下说出这话,让她震惊。 “太子是储君,娶你江府可为其助力,也是情分,但你实际并不适合当太子妃。” “就因为我的身子?” “对。” 江流景无话可说,这样的婚姻实际就是互为利益,毫无情感,思忖一会她说:“如果对江府有益,我……” “景儿!” 覃清婉和江令仪都转身看着她,好似她说了什么错话,覃清婉道:“你不能这样想,以己为重,若江府需要你做出牺牲,那也不必存在了,此话于你也一样,爱己,哪怕在江府待一生,也没人敢说你们一点不好。” 江令仪原本和覃清婉一起怒看江流景,后面莫名也被覃清婉一起说道了,让她也谨慎行事。 并列站在一起的两人,江令仪悄摸地对江流景说道:“都怪姐姐说胡话,连带我也要挨骂了。” “如何,你不服吗?初五赶紧与那月郡王说清楚,否则别回来了。” 江令仪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让覃清婉听了去,又是一通骂,这回江令仪是不敢说话了。 江流景憋着笑,还是不说话的好,这下覃清婉的火力都转移到江令仪身上了,也还好这边没人,皆去宴席中了,不然被人看去怕是要笑话她们。 叮铃铃 宫道后传来铃铛的声音,覃清婉也停止她的训话,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蒙面红衣女子朝她们走来,初冬时节,仍是露着胳膊,下裙露至小腿,腰间的铃铛直坠裙角,两手手腕处金环搭着铃铛,一步一响,如同风击打宫铃。 江流景看着就觉得冷,鼻子发痒。 她身后还跟着宫人,应是异国来的向圣上献礼的。 江流景向旁边让步,让她们先行过去,只是突然在经过她时,红衣女子停下向她行礼,非恒国的礼仪,江流景下意识回了恒国的礼。 做完一系列动作,红衣女子离去。 “夫人小姐,宴会马上开始了。”远处的内侍对她们说道,其意让她们走快些,不若将赶不及了。 “烦请带路。”覃清婉伸出一只手,朝前一挥停在身前,带着笑意道。 江流景脑中回想着那女子离去的一幕,她好像看到她面纱下在笑,不过也正常。 只是突然对她行礼这一动作有些莫名。 “快坐,要开始了。” “轻白。” 江流景走到座位上,没想旁边是凌轻白,恰好有伴陪她说话。 见她过来,凌轻白赶紧把她拉下来坐着,不多会告知宴会开始的乐声响起,在礼部官员的喊声中各国使臣一一上前献礼。 珍奇宝物,怪闻异兽,齐越编排的百仙奔月,逸国的剑舞,诸如此类展示各国风采的节目也呈现在众人面前。 江流景面上不显,却拉着凌轻白,嘴里夸赞之词一直没停过。 “快看,这是何兽,它有四个角!” “她是怎么飞下来的,衣角飘起,她是从壁画上脱离出来的吗?” “铁剑是怎么发出这种破空声的,快且凌厉,如同劈开空气,好厉害。” 江令仪陪同她一起咋呼,声音虽小,但细密,一下一下的敲在凌轻白耳边,但她也无所谓,甚至能参与进去偶尔说一两句话。 “突厥哈尔公主。” “突厥?” 随着喊声出来,听到突厥二字,场中开始私语,秦思衡虽脸色不变,但周身气势却是变得深重。 “我们不是正与突厥开战,怎么派来使了?”江流景问道。 “其实一开始,突厥并未告知有来使,且是最后临近才来的,得知时有些仓促,求和亦不像,边境的突厥兵正虎视眈眈。”凌轻白端起茶水,啜饮一口,继续道:“作为使臣的是哈尔公主,随行的仅有一名均若将军,随行将士也不过三十名,像是完全将自身安全交托于恒国。” “不如说是赌,而这个赌极可能输赢皆是突厥赢,以命为博”,江令仪从茶杯里沾水,在桌面上划画,江流景盯着她的动作。 “若哈尔死在恒国,突厥便有理发兵,将恒国的理由拉低,而若哈尔活着,向恒国进礼,向天下彰显它的大度礼仪,同时显得恒国懦弱,无论如何皆是两全。”江令仪道。 “是啊,想立于不败之地,突厥人野心向来昭示天下。”凌轻白道。 “这是哈尔公主?这不是宫道上遇见的红衣女子吗!”江流景看着台下走上来的人,惊呼道。 “哈尔参见圣上,我在此献上一舞。” 哈尔公主说完,一众突厥人带着奇异的乐器上台,敲打出来的音乐仿佛入目是草原,配上她的舞蹈,更是如同身临其境。 跳到半途,哈尔还将脸上的面纱摘下,与恒国女子不同,身形本就高壮,是充满攻击性的美艳,眉眼间的金黄与眉间的红痣,更加突显独属草原人的野性。 第85章 又结亲? 一曲舞毕,喝彩声比齐越、逸国更甚。 哈尔跳完在台上,手放于胸前向秦思衡倾身,侍从推上了一个巨大的用金布盖住的矩形物体,推至她身后停下。 “此次还备了我王在草原上得到的宝物,请圣上一观。” 哈尔将布一拉,困在笼中身长九尺的白毛狼趴伏着,见布被拉开不过掀起眼皮看向高座的秦思衡后,又低头趴伏在爪子上闭眼。 “此等白狼在草原上亦是难以一见,皮毛雪白如天降之物,但性子倔强凶狠,在我王降伏后无人可降,放于突厥难免可惜,将它作突厥进献礼,也是借此次盛会来寻能人驯服它。” 哈尔的笑声传遍全场,“恒国能人辈出,才子佳人层出不穷,必能将白狼驯服。” “哈尔公主舞姿惊为天人,白狼世中罕见,只是今日场景不适宜将白狼放出,朕会安排他日进行驯服一事,必不让哈尔公主失望。” 内侍闻言去将白狼从台上撤下,与其他异兽放置一起,整个过程,白狼皆是安静待着,眼睛不曾睁开。 这个样子倒是让人怀疑哈尔的话不过是假的。 “那哈尔就静候那时,只是圣上亦夸赞哈尔的舞姿,那哈尔是否可以请求一个奖赏。” 秦思衡道:“不妨说说看。” 哈尔在场上扫视一圈。 江令仪对着旁边的江流景说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江流景摇头,专注盯着场上。 哈尔这时也开口道:“素来听闻恒国江相之子,才华横溢,是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哈尔偶然在宫中见得他,便倾心于他,只求与他结亲。” “没完没了了。”江令仪气愤道。 先有月郡王求娶她,后有哈尔公主盯上行舟哥。 “哥哥与哈尔公主何时见过?”江流景问道。 此时另一边和李谨安在一起的江行舟皱起眉头,道:“我与她并未见过,此番假话有何意义?” 李谨安面色不善地往后靠坐,语气怪异,“这哈尔公主除了诡计多些,长得倒是不错,也不亏,指不定还可为了你留在川中呢。” “好好说话”,江行舟谴责道,圣上现下还未回复她,他应起身回道。 “皇上,臣已有意中人,背有姻亲,承蒙哈尔公主的赏识,实在是不宜与哈尔公主结亲。” 江行舟恭敬地向皇帝表示,又对哈尔表示歉意。 “你以为你这样她会放过你吗?这哈尔公主与哈那双生子的关系最为要好,突厥人本就看中自家狼子狼兵,她此回过来只怕是来报仇的。”李谨安幽幽说道。 “我听说恒国人除正妻外可有侧室,我甘愿为侧室,此番也不成吗?”哈尔昂首说道,仿佛这番自辱的话是何种令她自傲之语。 “哈尔公主,您何等尊贵,怎能作为侧室,犬子无能,怎能让您屈尊,此举不妥。”江董明起身说道。 “哈尔公主慎重考虑,奖赏可他日回突厥前再派人告于严公公,只要是皇宫中有的奇珍异宝尽可提出,但我这大恒国姻亲一事,向来由己做主,朕不做强求之事。”秦思衡道。 哈尔看了看江行舟,表情冷淡,嘴上的敬意在脸上显现得很少。 江董明和秦思衡虽是温和面孔,但她隐隐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善。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反正她的目标不在此…… “哈尔明白,哈尔不会放弃,不知圣上可否让江公子在哈尔在沥川的这些时日,为哈尔介绍景色事物?”哈尔带着脸上哀伤,小心翼翼地请求出口。 秦思衡心中已然不耐,两份礼岂能抵消突厥的刺杀,突厥显然不把恒国放在眼中,若非众国使臣在,他已经让人将她们赶至台下。 还由得她在台上得寸进尺。 “皇上,臣无议。”江行舟道。 “好,那大理寺事务谨安分担一些,若无要事,行舟便陪着哈尔公主。”秦思衡道。 直到哈尔下去,江流景看完全程才说道:“如果哈尔公主真成哥哥的夫人……” 想了想,她不能想象,哥哥的夫人不应该是长这样,再怎么也得像…… “江流景你疯了啊!”脑中浮现了一个毫无道理的人影,她只当是自己迫切想换掉哈尔作为自己嫂嫂的可能性,而随意在脑中拉过来了一个人。 “怎么了?”凌轻白问道,江令仪也看向她。 “想着,哥哥何时有了意中人和姻亲的,我怎么从未听过的?”江流景道 江令仪眨着眼睛说道:“没有啊,但是她们也不知道啊。” “反正娶谁也不会娶这哈尔公主的,江府的门,她妄想踏进去。” 就凭哈那尔么对姐姐的觊觎,让姐姐受的惊吓,江府与突厥皇室永是敌对。 “何况这哈尔公主,她并不像是真心想要嫁于江少卿的。”凌轻白附和道。 “嗯,只盼哥哥与哈尔公主相处的几日安然无事吧,哥哥与父亲心中也有计量,我们还是看表演吧。”江流景看着已经去到江董明那边的江行舟,心想着:哥哥那么聪明,总是能解决的。 江令仪突然看到,宴席中途才出现的秦夭夭,对江流景道:“姐姐,我离开一会。” “去做甚?” 江令仪指了指秦夭夭的方位,心下明了,点点头道:“去吧。” 待此次朝会结束,齐越使臣离开,秦夭夭也要跟着齐越人离去,不知归期。 凌轻白自小在川中长大,也曾陪同父母来看过几回万国朝会,此时心思不在面前下方的台子,心中思量着什么。 “今夜你要宿在宫中。” 江流景看着台上的巫术表演,嘴里回道:“今夜加上后三天我应是皆在宫中,你要不要一起?” “无皇上皇后手谕不能随意宿在宫中的。” “那我让父亲同圣上说说,让你陪同我宿在宫中?” “我……”凌轻白转头看向她们的右上侧,江流景随着看去。 凌太尉正盯着她们这边,江流景心下了然,“没事,你回太尉府吧,不然你又得挨训了,我听说太尉给你寻了门亲事。” 第86章 皇宫里 “有此事,尚在商谈,待事成你便知晓了。”凌轻白道。 江流景看她的神情,没有不愿,反而好似还挺满意的,也是替她开心,“好啊,等到那时,我要送你出门,让对方不敢欺负你。” 凌轻白看了她一会,扯动嘴角,轻声道了句,“好。” “也不知映水与她那意中人如何了,每次谈及此事她皆避开了,甚是好奇。”江流景说道。 “我……” 恰好礼部所有使臣拜见完毕,鼓声响起,众位各自起身离去,江流景没听清凌轻白在说什么。 “什么?” “快去与覃夫人一道吧,她等候你许久了。”凌轻白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 关于夏映水的意中人,她好像看出了些端倪。 “好。”江流景拍拍衣袖准备离去,凌轻白拉住她,抿了一下嘴唇说道。 “住在宫中,规矩多,谨慎行事,虽说使臣与你所住之地不在一处,但皆在宫中,难免有些混乱,注意自身安危。” “明白,你也快些回凌太尉那边吧,脸色很难看呢。” 与他人交谈的凌太尉虽然不再无时无刻的盯着她们,但见宴席散后她们仍是在一处,脸上神色不似前些时刻明媚了。 她感觉,如果凌轻白还不走,他会派人过来把凌轻白给拎走。 江流景说完离去,走到覃清婉的身边挽着她离开此地,走之前还往江董明那处扫了眼,江董明和江行舟皆不在原地,不知何时离去。 没多久,江令仪也回来了,没看见秦夭夭的身影。 “五公主呢?我以为她会和你一起过来。”江流景问道。 毕竟她们留宿的宫殿与秦夭夭回宫的路线一致,只是后半一小段不同,所以秦夭夭没跟江令仪一起过来的时候,她很是惊讶。 “长公主带五公主去见齐越的使臣了。”江令仪说话都带着磨牙声。 江流景看她一副小狗模样,忍不住拍拍她的头,道:“乖嚯,我们先回去。” 说完拉着覃清婉离开。 “姐姐!” 江令仪在身后怒吼,心中的不快倒是散去不少。 “月郡王,好久不见。” 秦聿文喊住要往江令仪那边走去的月郡王,一副旧友重见的模样。 “若本王没记错,我与三皇子是第一次相见,何来的好久不见。”月郡王道。 秦聿文挥手屏退侍从,凑上前,“本皇子或是认错人了吧,从大火中逃走,应是一件难事。” “不知三皇子可还有其他事情,本王要事在身,无法与三皇子长时间交谈。”月郡王欲越过秦聿文,向快要消失的身影追去。 “月郡王在百越久待了,恒国皇宫不得擅闯,此道往里走接近后宫,是外臣禁地,月郡王三思。”秦聿文侧身让开,说出来的话让月郡王侧目看他。 “谢三皇子提醒。”月郡王转身离去。 “月郡王不妨直说你的目的,谋划许久,就仅为此?” 月郡王逼近他,一字一顿,“仅为此。” “何必瞒着呢,本皇子或能相助。” 月郡王嗤笑,“你以为你置身事外,向来局中人不明。” “若三皇子有意相助也未尝不可……” 秦聿文对他前些话不乐,但后面的话,让他十分有兴趣。 上次在皇宫里,碍于宴席是晚间,出去行走时已是黑夜,从廊上看下去,是层叠的屋顶,繁多的灯笼,仍是黑沉的。 而今日是近黄昏时在宫墙里走,红墙绿瓦,斜日将屋檐上神兽映照在地上,没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多了几分温煦。 “哈尔,我们不同意这个计划。”突厥人所处的宫殿内,均若和哈尔爆发争吵。 “你忘了大哈那因为他们变成何种模样了,这个仇我们不能不报!”哈尔看向跪倒在地的突厥兵,“热力巴,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这条命本就是大哈那所救,能为大哈那报仇是我之幸。”热力巴道。 均若不同意,脸上五管骤缩到一起,“无论如何,我不赞同这个法子。” 均若甩手离去,不再参与她们的计划,哈尔蹲下扶起热力巴,对他道:“愿你回归狼王怀抱”,伸手点在他的额头。 热力巴虔诚地闭眼,嘴里嘀咕着突厥语。 “太子殿下。” 回寝殿途中,覃清婉遇上了秦归仁,他并非路过,倒是看向江流景,询问她,“我来遵循承诺,带江小姐在宫中看看。” “使臣在外,皇后娘娘兴许只是玩笑话,国事为重,太子殿下可无需在意。”覃清婉道。 “无碍,杜尚书安排妥当,今日折腾许久,使臣也已回去歇息。” 江流景在旁边想说,她也想歇息,她也奔波许久了,她其实也不是很想去逛。 “那景儿便去吧,令仪你要陪着景儿还是与我回去?” 覃清婉暗中拍了一下严阵以待的江令仪,让她收敛些。 “若是二小姐也有兴趣,也可一齐前去。”秦归仁道。 “好。”江令仪果断抛弃覃清婉,跑到江流景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脸不断往江流景靠去。 覃清婉有些无奈,带着歉意对秦归仁道:“小女顽劣,若有冒犯可直接让人押送至寝殿,臣妇先行告退。” 秦归仁带着她们在宫里行走,江流景不知说什么,故不说话,江流景不说话,江令仪也陪着沉默。 秦归仁看此情形,先行出声,“你们很怕我吗?” “不是,”直接被点出来,江流景有些尴尬,“不知能与殿下说什么,说了不该说的怕冒犯了殿下。” “别怕,我非不讲理之人,把我当成你们的哥哥,母后一直同我说我还有两个妹妹在宫外,所以不要这么紧张,自如一些。”秦归仁道。 他指着前边的宫女进出繁忙的地方,“此处是尚衣局,恒国技艺最好的绣娘皆在此,江二小姐绣法独特,想必也会有兴趣。” 的确有兴趣,江流景看到江令仪在秦归仁说到‘尚衣局’时已经双眼睁大了,现在是压抑着自己没有向前奔去。 第87章 白狼 “如此进去,可会影响她们?”江流景看着来来去去的人,神色匆忙,她问道。 “不会,若是这样就耽误工期,也不配称尚衣局了。” 秦归仁带着她们向里边走。 穿过布料悬挂处,到达江令仪意中的衣物制作地方。 放眼望去,皆是摆放整齐的工具,一人一台埋头齐上,一手上一手下,快速穿插,眼花缭乱。 见秦归仁的到来,集体站起行礼后又投入其中。 “殿下来尚衣局可是有何吩咐?”年纪较长的嬷嬷走近他们,向秦归仁行礼后,眼神扫向江流景她们。 “林奉御可在?”秦归仁问道。 “奉御在后边盯着绣娘做皇后娘娘的礼衣呢,我可帮殿下唤奉御过来。” 江令仪心下激动,林奉御,那可是妙手,她那门独特绣法冠绝天下,进宫后也仅是为圣上皇后以及贵妃做衣。 “这是江二小姐。”秦归仁道。 江令仪对嬷嬷行了一个礼,嬷嬷笑得眼睛眯起,道:“江相的二小姐,嬷嬷我可是早有听说,与林嬷嬷年轻时手艺可有得相比,我也曾见过江二小姐的绣品,林嬷嬷也夸赞不已呢。” “来来来,奉御她见你肯定欣喜。”嬷嬷欲牵着她往皇后礼服制作之地那边走去,江令仪踌躇着看向江流景。 “想去便去,无需顾虑我。”江流景道。 此时秦归仁也开口道:“江小姐有我陪着,江二小姐无需担忧江小姐烦闷。” 担忧的是那件事情吗?江令仪心中挣扎,堂堂太子也不至于做出何等辱没皇家的事情,可是皇后娘娘那般,她实在放心不下。 “快去,别在这里碍我眼。”江流景抬手把她赶走,暗里悄悄朝江令仪使眼色。 也是,姐姐也已经不是从前的姐姐,秋猎时尚能应付,这不过小事。 “那我走了。”江令仪语气变得欢快,爽快随着嬷嬷离去。 秦归仁低头询问江流景:“可想去看看?” “好。” 江流景和秦归仁跟着江令仪身后缓慢走着,走到不扰江令仪但能看清她们动作的地方停下。 江令仪刚开始还算矜持,慢慢地与林奉御探讨起来,林奉御专门停下手上的绣活同她讲解,脸上也不见耐烦,是见心仪弟子的神情,越发满意的那种。 “真的不会耽误,让她们受罚吗?”江流景再次担心地问道。 “放心,停工商讨如何使衣物更衬,绣何物更相配是常有的事情,江小姐不必担心这。”秦归仁看向她担忧的脸庞。 嘴角上勾,眉目温柔。 母后只他一子,其他姊妹因他的身份与他生分,江家姊妹虽然因他的身份客气,但并不怕他。 “江二小姐怕是还要在这待一会,江小姐可想去别处看看,宫中还有其他与外面不同的地方,上回元宵节应也只瞧见它的两分。” 江流景抬眸看他,一瞬间还以为看见了秦聿文。 他们长得甚是相似,尤其双眼,不过秦聿文的眼角是上扬的,秦归仁的没有,故比秦聿文温和。 “也好,殿下也觉得如此烦闷吧。” 秦归仁看回江令仪那边,嘴角上扬幅度更大,带着笑意道:“挺有趣的,我很少见。” “嗯?” “江小姐可有对宫中好奇的地方?” 有啊,她很好奇皇宫里的人都在哪里上厕所,如何上厕所,是否也是需要人时刻伺候着? 还有冷宫是不是很冷? 只是这些地方好像不太适宜去,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不如由殿下决定。”江流景道。 “那我们先离开。” 秦归仁离开前还让内侍在这边等着江令仪,待她结束将她送回寝殿,安排好才离开此处。 宫中的道路弯弯绕绕,且不时有一队侍卫从身边路过,不同地方相距甚远,穿过江流景曾去过的御花园,向着某处去。 期间还碰到了哈尔的随行侍女。 在靠近时,隐约能听见兽叫声。 “这是……” 今日各国进贡的异兽均在江流景眼前,还有各宫豢养的宠物,皆是皮毛精亮。 “为何带我来此?”江流景问道。 秦归仁自顾自地往前走,穿过低吼地兽声,走到巨大的牢笼旁边。 “在宴上我见你对此白狼有意,盯着它看了许久。” 笼中的白狼神情仍是恹恹的,瞧他们靠近,将爪子抬起盖住脑袋,在一众吼叫的异兽中显得甚是独特。 江流景惊讶看了秦归仁一眼,又被白狼的动作吸引过去,她逐渐往白狼靠近。 “它这是怎么了?”江流景问旁边照顾白狼的侍从。 “奴也不知原因,自进川后这头白狼皆是此种模样,也寻人来看了,并未生病,也只能断为离乡所致。” “如此啊。” 江流景不知为何,看到这匹白狼,心中涌起一股难受之意,不自觉抬起手。 秦归仁拦下她往笼里伸的手,责怪道:“别莽撞。” “看似无害,它还是一头猛兽,它突起你的手就没了。” “我……” 白狼突然把爪子拿开,睁眼看向前面的两人,第一次站了起来,江流景需要抬头看它。 白狼把头靠向江流景这边,鼻尖微动,低头嗅闻着什么。 江流景有些疑惑,看向自己怀中,侍从已经掏出鞭子,她制止了他,白狼也随着她的动作转动脖子,最后视线停留在她这。 她突然想起,她在宴上带了几个青果,掏出来放在面前,果然白狼有所反应。 “这这这,奴们喂食肉它都没反应。”侍从睁大双眼,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倒是神奇。”秦归仁道。 江流景缓缓将果子递进去,手捏着一角不伸进去,白狼微张口,狼牙也不过露出半分,就将果子咬去。 见此,江流景把怀里的果子放到笼子里,可是几个果子肯定不够它吃的。 “可还备有它的吃食?”江流景问道。 “有的。”侍从看了一眼秦归仁,得到他的示意后才去拿吃食。 东西运至,江流景亲自拿起食物喂食,侍从在下午算是哄了一下午,都没能让这白狼看他一眼,江流景凭什么一来让它吃,指不定就它是个食草的,不吃肉。 没想到,白狼竟然吃了,为了配合江流景喂食,坐了下来。 秦归仁站在旁边看着她喂食,也不催促,白鸾靠近江流景站着。 在江流景低头拿食物,听着耳边的鸟雀声时,白鸾突然将她另一只手猛拉回。 她抬头看,白狼的眼神变得凶狠,朝她龇牙,若她的手还在里面,估计要被咬断了。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第88章 要挟 吼 白狼毛发竖起,眼白通红,狼爪指甲突出,不断嘶吼。 “我做了何事惹怒它了吗?”江流景有些莫名,她还在拿东西,突然白狼就发怒了。 白鸾摇头,拉着她后撤。 白狼开始攻击笼子,看着牢固的铁笼,摇摇欲坠。 侍从挡着秦归仁,喊道:“殿下快走。” 秦归仁看向江流景,“没事吧?” 江流景摇摇头,道:“没事。” 白狼先前还是一副惫懒模样,对待来人都不愿搭理,哪怕江流景用青果引起它的食欲后,也没有剧烈动作,她喂,它吃,安静待着。 突然的狂性大发,让所有人束手无措。 “它这笼子不会坏吧!”青鸾在江流景身边说了一句。 秦归仁拧眉,唤道:“去,将周边巡视的将士喊来。” 若这头白狼继续发狂下去,看笼子摇晃的样子,它势必会破笼而出。 “殿下,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撤离。”秦归仁的内侍苏公公劝道。 “嗯”,秦归仁回应苏公公,喊着江流景,“江小姐,我们先离开。” “好。” 江流景虽想留下弄清楚为何白狼会无缘无故发狂,但为了不为他人添乱,还是跟随着离去 。 离去前把怀中最后一个青果抛进笼中,正巧滚至白狼身前。 它低头一瞬,后仰天长啸。 “若白狼真逃出来,该当如何?”她问道。 秦归仁回道:“擒住,若擒不住就地斩杀。” 就地斩杀…… 幸运的是,在她们离去没多久,白狼就安静下来,恢复先前她们没来之前的模样。 侍从禀报时,江流景问了为何白狼突然发狂,侍从回道。 “食物与白狼均无异,并未排查出什么异处,在日后白狼驯服场上,江小姐若观看,还是离远些。” 江流景皱眉不言。 “小姐。”青鸾突然喊住她,惹得秦归仁看向她,“白鸾有发现。” 御书房内,秦思衡问着刚从外边进来的严公公。 “先前那声狼叫是发生何事了?” “禀告皇上,是太子殿下与江小姐在看白狼时,白狼突然狂性大发,险些伤了江小姐……” “景儿现在在哪?”在旁喝茶的江董明听及此,突然出声。 “江相莫急,江小姐与太子殿下在一处,白狼并未逃出,很快狂性就平息下来,江小姐与殿下均无碍。”严公公回道。 “董明一向如此,上次秋猎时就差自己跑出去去救他女儿了,不知那功夫能救得了谁。”秦思衡想起上次若非他与江行舟压住他,不让他离去,恐怕早已离营断送在刺客刀下。 “父亲只是担忧小景,难免冲动。”江行舟为江董明说话。 “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护着她们,要是有人碰了这两姑娘,估计能被你们追去家门口。” “也不将你们留在此了,日后见机行事,今日所说之事,切记。” 秦思衡说完,江董明父子离开御书房,江行舟在不远处遇见李谨安,江董明仍要去处理使臣一事,便与江董明分道而去。 “怎不见你着急了?”李谨安打趣道。 江行舟不应他,缓慢地朝放置异兽之处。 “秋猎小景骑马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寸步不离,生怕她受伤,怎么这次反而放心至此,甚至宽心至不去看她,反而先去看那头白狼。” 江行舟仍是不应他的话,任他在耳边聒噪,一心往目标去。 “你当真不同我解释?”被瞒了许久,现在仍是瞒着,当他是何人,他也不是不要脸面能一直低声下气哄人的。 江行舟拉着要离去的李谨安,无奈开口道:“诶,不是不告知你,我适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你在说什么。” 李谨安嘴角微微上扬,转头看向他时是一脸平静,道:“那你说。” “你也知,秋猎的安全,以几十人挡千人,靠得是小景一计,她靠自己逃脱险境,足以证明她并不需要完全待在江府之下,她有能力也有勇气,我不能将她藏回去。” “以前是我如同你所说,我对小景过于谨慎,视她如小孩,这也是有缘由的,我不得不这样做,秋猎一事亦是让我明白,故我可信她。”江行舟一口气向他说明,但还是有一个疑点他不明。 “何缘由能让你如此?” “她不是小景,她是来自别处的孤魂,她与此处的不同我信你也看出了。”江行舟回道。 “此等瞎话你也能编……”江行舟认真严肃的眼神,他也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怪骑射都不善了……” 倒是变成李谨安安静下来,默默地在江行舟身旁走着。 “哈尔公主,三皇子。” 江行舟捏了把身旁走神的李谨安的胳膊,让他注意站在白狼笼边的哈尔与秦聿文。 “江公子。”哈尔欣喜喊道,越过李谨安跑向江行舟,欲要抱住他。 江行舟闪开,没让她抱住,哈尔瘪了瘪嘴,也不离开他,站在原地委屈着看他。 “啧,”李谨安轻声不满,大声问道:“哈尔公主与三皇子也是来查看白狼状况的吗?” “是的,我在住处听到白狼的嚎叫了,以为出意外,就跑过来看看。”哈尔声音里仍是带着不满,眼睛盯着江行舟。 “本皇子偶然经过,便来看看。”秦聿文随意说道,看此处无事,已经转身离去,“本皇子先行离去,两位少卿自便吧。” 离去方向与不久前秦归仁他们离去方向一致。 目送秦聿文离去,但身边还有一个不好惹的。 哈尔道:“我问过了,他们说白狼无异,现在也安定下来了。”她向江行舟伸手,想悄摸握住他的手。 江行舟状似无意的向前踏一步,李谨安配合和他换了方位,哈尔跟江行舟中间隔了一个李谨安。 “如此便好,我还需查看一番,不便陪伴,哈尔公主可先行回去。”江行舟道。 哈尔不忿,指着江行舟道:“恒国皇帝可是让你这几日陪我的,你也答应了的,你是要抗旨吗?。” 第89章 茶与人 “哈尔公主此言甚重,白狼事关两国邦交,若出现差错臣等担待不起。”李谨安微笑对她说道,只是笑容看着不太友善。 “实是不便,请见谅。”江行舟道。 哈尔没法,也只能答应,但提出另一个要求。 “今日可以不要,但明日你必须陪我,不然我就告诉你们恒国皇帝。” “这自是可以,明日巳时我在宫门等哈尔公主。”江行舟回道。 “好。”哈尔乐道。 江行舟和李谨安转身查看,哈尔仍在原地,在他们转身一刻,欢乐的表情消失,冷漠道。 “赫石,走吧。” 瞧及哈尔已经离开,李谨安低头查看周边花丛,嘴里问道:“你打算怎么办?真陪她到处逛,不怕她使计将你拿下?” “若她真有那个能耐……”江行舟看着面前已经睡去的白狼,从左往右走动时看见亮光。 “来人,将笼门打开。” “少卿,它适才刚发狂,此时打开笼门不适宜。”侍从小心翼翼道。 万一它再次发狂,笼门打开了,他可不想丧命于此。 “打开,我进去后你把笼门关上。”江行舟道。 “李少卿。”侍从求助地看向李谨安,李谨安从花丛中起身,走至江行舟身边,“听他的。” 侍从一脸悲壮地掏出钥匙,好一会才对准钥匙孔将笼门打开,语速急促,“江少卿……” “谨安,你快出来。” 江行舟要将比他快一步窜进去的李谨安拉出来,没想李谨安快他一步把门给关上,更是无奈,“你进去做甚,你又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告诉我不就知道了,你进来不如我进来呢,就你那功夫若发生什么还需要我救你,不如我进来。” 李谨安拉开他要打开笼门的手,把钥匙抛回侍从,“看好,及时打开笼门,要是我出现意外半夜也不会放过你的,听到没有。” 看李谨安这副不肯出来的模样,江行舟便随他了,道:“看白狼头上,小心些。” 李谨安对他轻眨眼,看着不靠谱,但还是谨慎着靠近,查看白狼头上,江行舟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而变。 虽然李谨安武功比他高,可在笼子里能发挥的地方很小,白狼站起都能将笼子占满,若出现意外,必然受伤。 李谨安动作一顿,回头看江行舟,江行舟也行近。 “有发现。” 从白狼一地离开的太子一行人正在离御花园不远的一处亭子里休憩。 秦归仁拿过一旁传出尖锐鸣叫的炉子,绕着茶杯往里浇注热水,将茶杯润热,倾入茶叶,绕冲茶叶,翻滚出香。 “我听闻你甚是爱茶,父皇秋猎时赏下的想必喝完了吧。”秦归仁道。 “并没有,小姐爱惜得很,每次喝上一泡都要念叨许久,念叨着好喝,念叨着为何这么少。”青鸾抢在江流景之前说道。 “就你多嘴。”江流景骂道,又欣赏秦归仁的手法,这一看便是同道中人,虽未尝,但这动作却是将这茶香挥发至极致。 他还将碎末茶梗挑出,泡了一壶好茶。 “此茶是这次南方所得,用了新工艺,苦涩皆比往昔的低。” “没想到太子还在茶一道有见解,好茶。”江流景啜饮一口,唇齿生香,还有淡淡地回甘。 秦归仁也跟着啜饮,发出感叹,对她道:“我不似其他皇子喜爱专研骑射棋艺,倒是对茶独特偏爱,故听闻江小姐也偏爱于此,心中甚是欢喜。” “茶当真是神奇的,很早之前我便发现它的独特,每种茶都有其滋味,哪怕是相同之地产出也会有所不同,喝茶犹如在品味茶之一生。” “所见相同。”秦归仁笑道,挥手让内侍将剩余茶叶放于桌上,“这些你可带回去,你也可放心喝。” 江流景本在珍惜地小口小口慢饮,又不能将其放冷,抱着喝一口少一口的心情喝着。 没想被秦归仁看出来,有些脸热。 这茶也实是合她心意,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如此拿了好像不太好,抬眸看秦归仁带笑的眼睛。 “拿吧,还在想什么?” “不,不太好意思。”江流景手停着,脸低了下去,嘴巴也不流畅了。 “哈哈。” 她的动作倒是把秦归仁逗笑了,“帮你家小姐拿走吧。” 秦归仁身旁的公公把茶叶放到青鸾手中,江流景见状向秦归仁表示谢意。 “那流景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归仁与江流景相谈说笑,远处走来的秦聿文加紧脚步,向他们走去。 书棋险些跟不上秦聿文的脚步。 “瞧着白狼一事没能唬住江小姐,心情甚是愉悦,太子殿下。” 秦聿文踏上亭中,语气中带着莫名的别扭。 “三弟来了,你不是去找父皇了吗?”秦归仁递过一杯茶给他,询问道。 “父皇与江相在说事,我便四处逛逛,谁想听到异动,听闻太子与江小姐在场,就想着来看看,不过看着,也无碍。”秦聿文的目光在左右两边来回看,最后停留在他的右边。 “那三皇子可见到我哥哥?”江流景问道。 按以往,江行舟早已来寻他,现在还未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见过,适才江少卿与李少卿在查看白狼异处,哈尔公主也在,后面我离开了便不知江少卿往何处去了。”秦聿文道。 原是如此,被其他事情耽误了,难怪未见他。 秦聿文看她神色,倒是打趣起来了,“这哈尔公主对江少卿可是虎视眈眈,江小姐就如此放心了?” “此等小事轮不到我操心,何况圣上也没应。”江流景自信得仿佛要去面对的人是她一样。 “江小姐对江少卿甚是信任啊。”秦归仁道。 “那是。”江流景自豪道。 秦聿文看着他们,才多久,他们就熟稔至此…… 据他所知,他们先前并不相识。 “太子,路过御书房时严公公似在寻你,使臣那边有事需处理。”秦聿文看向左边的秦归仁,炉上碳火渐熄,秦归仁也不添置茶水了,看了眼秦聿文,微低头嘴角上扬。 “咳,”他咳了一声,笑意收敛,“好,那我先去处理,这江小姐就劳烦三弟照顾一下,要将她安全送回殿中。” 秦聿文歪头看他,不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见他走前朝她们笑了笑。 “三皇子可要尝一尝这茶,香醇甘爽。”江流景拿过放在秦归仁那边的壶,手下一轻,看向炉上,没有水了,“呃”。 第90章 中空银针 “不用续水了,我不喝”,秦聿文拦住青鸾抱壶添水,像是突然想起,“元宵时说要送你的灯笼因意外你落下了,现在我殿中放着,不若去现在去拿?” 江流景想了想,反正在这坐着也挺久了,也该是时候走走了,便答应他。 “三皇子这里甚是精简。” 她以为,皇子的宫殿该是金碧辉煌的,各种华丽奢侈、罕见的物什是应有尽有的,反正不该是现下她所见的,一眼即完,并无过多的装饰。 “江小姐可以直言的,我的宫殿是简陋了些,也是我本就不喜,事物过多倒是不习惯了。”秦聿文走到他放置灯笼的地方,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灯笼。 灯笼甚至用布包着,避免它被东西划出划痕。 江流景摆弄着灯笼,这灯笼仍是如初见那般让她惊艳,现在看更是让她对精湛的技艺惊讶,嘴里道:“看着有些冷清,要不如此,你将这灯笼挂在殿中,添几分暖气。” 宫殿中间正好空出一地,将灯笼添进去恰好合适,与殿中装潢也不冲突。 “送人之物岂可收回呢,江小姐还是收着带回去。”秦聿文道。 “但是……” 看着这里的环境,她心中对秦聿文涌起疼惜,没有姐姐能接受自己弟弟住得如此。 “那你送于我,我借此灯送你漫漫长夜中暖亮,如何?不能拒我。”江流景眼珠子滚动,对他动起了小心思,能用上的机灵劲都在他这了。 好像添些光亮也不是不好。 “好。” 书棋在其后,神情凝重,三皇子莫不是忘了自己不喜殿中过亮一事。 秦聿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退让许多。 “那现在挂起?” “好。” 秦聿文吩咐书棋去唤人,书棋不情愿地被他强喊去,走进走出的脚步声比往常的大。 江流景没关注到此,白鸾倒是发现了书棋的异样。 为了给内侍让出位置,秦聿文和江流景离开此处,天色渐渐昏暗,天边一层薄红。 “五公主与齐越和亲一事不能变了吗?你当真愿意她嫁过去?”江流景缓步走着,平淡问出这句话。 夕晖斜侧照在秦聿文脸上,显得他有几分不甘,“此事非我愿不愿,她自己所愿,我无法,但若她不愿我便同她争一争。” 自从秦夭夭得知秦凌昱的事情与他相关,虽在两人相处时对他还是恭敬,却不似昔日亲密信任他。 若无有事将他们聚到一起,他与她是不可能相见,只是远远瞧见他便会避让,反而与秦淮衣相处更加密切。 他倒不知,秦淮衣何时比他还值得信任了。 “此事我管不了,齐闰与齐越人不同,除了懦了些品性尚可,算是将就吧。” 江流景看他说不管,但实际将齐越打探清楚,众人皆不知这齐五皇子是何人,他却连品性都打探清楚了。 “齐越和亲亦是为了与恒国交好,既然齐五皇子尚可,碍于恒国,五公主去齐越后日子不会难过的。” 秦聿文没说话,江流景继续道:“不要想太多,与其担忧未发生的事情,不如现在做些足以影响它发生的事情。” 见秦聿文盯着她看,她也不避了,大方回看,粲然一笑,今日妆粉本就明艳,透过秦聿文照在她脸侧的晖光,如被月光照耀的宝珠。 “小姐,该回去了。”白鸾上前提示她。 看夕阳即将落下,再不回去覃夫人也该着急了。 “有些事是外人无法帮忙的,需靠自己调节,望三皇子能想明白,我得先回去了。”江流景道。 “我送你。” “好。” 江流景看不明他的心思,秦聿文一直都有自己想法,如同哥哥一般,可能她这番话也是废话,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但若她提前知道正是自己的话,一步一步地,将江府送入泥沼,导致万劫不复,她不会去安慰他,甚至一开始就远离他。 江流景回去不久后江令仪也由秦归仁安排的内侍送回,和覃夫人等到江董明父子回来后才让内侍送饭菜上来。 期间江董明问起白狼一事,江流景才想起秦聿文说起过江行舟去查探过白狼。 “哥哥可有发现异样?” 江行舟听她询问,虽有讶异,却莫名觉得这是正常之事,拿出一个银白之物。 “这是……” 江令仪抢先江流景一步把东西拿去,江流景也已看清,是极长的银针状的物品。 “从白狼头上取下来的,有三支,取了一支。”江行舟道。 “三支银针,怕是控制之物。” 李谨安发出惊叹后,江行舟上前也看到他所惊讶之物。 “取吗?”李谨安问道。 江行舟思索一会,“取一支,你小心些。” “成。” 李谨安探手靠近,白狼耳朵一动,他谨慎缩回,在它没动静后,才迅速取出靠近他一侧的银针,江行舟已经将门打开,他迅速闪出。 “这是想设局?”李谨安一下一下地将东西抛起,江行舟半途截去。 “太巧了,其中必有蹊跷。”江行舟低头看,银针比他手掌都长了。 “这么长,插进那白狼的头上吗?这很痛吧。”江令仪拿着在自己脑袋上比划,着都能从头顶伸至她嘴边。 覃清婉拿开她的手,把银针递给江董明,“此物倒不似恒国的。” 针上还有异样的图案,且针是中空的,与平常大夫所用不同。 “后日驯狼聚集了恒国子弟,你与谨安务必小心,警戒突厥。”江董明叮嘱完江行舟,又叮嘱江令仪,“明日出城时也不要掉以轻心,小景亦相同,带上阿大。” “明白。”江流景道。 “别再让你姐姐受惊了,你收敛些。”覃清婉同塞着糕点的江令仪道。 江令仪不满看着覃清婉,仿佛遭受什么不公,“我怎么会让姐姐受惊,我受惊都不能让姐姐受惊。” “你明白就好。” 现下江流景出门都带着香料,若再次受惊,这身子都要遭罪了。 “我当然明白,还有今日在尚衣局林奉御教我许多技法,还纠正了我不少错处,我还在那绣了几个香囊荷包。”江令仪分发给几个人,特别叮嘱江流景。 “姐姐,你腰间的那个已经旧了,快换上这个新的。” 江流景在她催促下,将她新绣的香囊寄上,取下旧的江令仪收走了,两只香囊样式一样,江流景问她为何一样,她道。 “于我而言,这就是我心中姐姐。” 第91章 此婚不成 “当真不用我陪你上去吗?”江令仪硬要将江流景按在楼下,不让她跟着上去。 “我可以自己解决,姐姐在这里等我就行,很快我就下来。” 江令仪喊小二为她添了一壶茶,确认是她喜爱的茶,又点了几碟小菜,避开花生,“姐姐先尝尝这里的吃食,我还未尝过呢,来店顾客众多,想必也是不错的。” “别云其它的,你确定自己去?”江流景问道。 江令仪收起那副玩笑样,道:“嗯。” “那去吧,我勉为其难地在这没说书弦乐的地方待着,听听来自四方的八卦。”江流景侧身去听周边的声音,侧脸对着江令仪,抬手随意挥摆,让她快走。 江令仪兴奋地抱住她,招到江流景嫌弃,“快走,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姐姐说话是越来越像父亲了。” 江令仪嘴一撇,往楼上走去,江流景看着她消失在眼前,轻叹出声,“白鸾,你能听见他们说话吗?” 白鸾闭目细听,道:“可以。” “坐吧,看看有什么想吃的?”月郡王见江令仪进来,快速起身到她身边,随着她坐下。 江令仪进屋先看到月郡王身后抱剑站着的人,转至桌上的吃食,皆是她喜爱的,怕是菜单上有的都点上了。 “如此张扬,不怕他人认出?不隐瞒身份了。” “卫清,你先出去。”待卫清离开,在门外靠着,秦韦对江令仪道:“我就如此大方地站在秦思衡面前,也没人敢直接指出我就是已逝的瑞王世子啊,最多感叹两句,我和那世子长得真相似。” 江令仪心知他说得没错,看着他这样不知何想。 “先吃点,这里可是我特地打听出来的,它这里的菜肴甚是符合你的口味。”秦韦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江令仪的碗中夹菜,颇显讨好之意。 “不用了,秦……月郡王,往昔你我不熟,今昔你我更是陌路人,我不便在此待太久,不妨直言。”她没有动筷之意,她心里仅想着,快些离开这里。 秦韦脸色一僵,仍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勾起嘴角同她道:“好,但这皆是我的心意,江二小姐好歹尝上一口,不能辜负他人一片好心啊。” 他仍是不急于与她说明,江令仪心中着急也无用,且心中总有一股气,无处可出,瞧他这样子,更是气愤。 面前的碗已经被堆累起不同的菜,都快要掉出碗外,她犹豫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鹅肉,刚放入口中时,停了一刻,才将肉全放入嘴中,细嚼起来。 “如何,嘱咐了多放甜醋,可合心意?”秦韦观察着她的脸色,人已经贴近江令仪身上。 “尚可。”她朝旁边让了让,放下筷子,郑重地看向秦韦,“我们好好谈谈。” 他夹过去的菜,现在不过被她夹走一个小角,还有那么多菜呢。 “行吧。” 江令仪坐直道:“我也曾与你说过,你我之间是戏一场,皆是虚情假意,连送对方的东西都是由侍女挑选送去,甚至不知送去的是何物,既然月郡王已经换身份了,放下过往,不要再纠结往昔,在百越寻一名意中人度余生最为适宜。” “二小姐怎知我是假意非真情?我承认起初的信物皆是托他人之手,但在之后每一件都是认真挑选适宜你的送去,我不信你没有察觉,你是不敢承认吧,不然为何将我送你的东西都装于盒中放在衣柜中,稳妥安放着。” “你怎敢翻看我房间的?” “二小姐可误会了,那是卫清去送信时偶然看见的,衣柜没有关上,那盒子过于耀眼出于好奇卫清才打开看了。” “……” 春荷上前在她耳边说道:“二小姐确有此事,婢当时将衣物拿出时忘了将东西放回盖上。” 江令仪怒瞪她一眼,出去再同她说也不迟啊,这时说让对面的秦韦也听见了。 秦韦笑道:“秦思衡不愿为我们赐婚,而江府我估计都无法踏进去,二小姐对我亦有意,不如应了我,随我回百越。” 江令仪没有他想象中被他戳破心思的气急与尴尬,反而淡定地对他说出一番让他气急的话,“不知卫清可有看清盒子里不止你送的物品,还有各种同窗好友送的,而姐姐行舟哥的更是用锦布包着放在别处,这亦不过是我对待他人所赠之物的尊重,称不得我对你有意。” 她缓了口气,“尚且不论圣上与江府,我对你愧大于情,但这不能让我答应你,你可明白。” “所以你是不愿。”秦韦脸色转变,阴沉看着她。 江令仪也不惧,淡定回看,秦韦盯着她每一个动作,瞧出她的坚定。 “好啊,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就不必谈了,你,必然是要嫁给我的,哪怕天下都不愿,抢,偷,劫,哪样能把你夺过来我就用哪样,哪怕杀人。” “你是疯了吗?这样你能得到什么?你能不能清醒些。” “我不早就疯了,在扶苏谁不知秦韦自始至终都是疯子,幼时害死侧妃,烧死父王那把火是我放的,现在更是在百越换了个身份跑回这个要命的恒国,我图什么呢?江二小姐如此聪明为何不想想?” “难不成你要说为了我?你答应与父亲同谋却使计逃走,苦心在百越经营成为月郡王并作为使臣来此,是因百越朝臣压迫,你若想安稳坐这月郡王之位就必须让恒国与百越签订盟约,我所说对与不对,我不过仍是你用来谋权的工具。” “你就如此看我,如此不信任我?与其信你那病弱的姐姐,偏心的江府,都不愿信我一分,信我当真钟意你,那好,反正江小姐也在此,我将她请上来,你可能答应我?” “你敢!”这是将江流景拿作要挟她的筹码,江令仪怒道,“你的话没能让我看到一丝真诚,你让我如何信你,你若敢动姐姐,我与你不死不休。” 第92章 添置物品 “我有何不敢,江小姐出城不幸遇到匪寇意外受伤,也是可能,不死不休亦是让你心中有我,我倒是欣喜不已。”秦韦虚空比划着,一边嘴角上扬,模样邪魅阴狠。 “你究竟想怎样?” “跟我回百越。” “不可能,我嫁于任何人都不会嫁于你,你便绝了这条心。” “那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谁敢娶你我便把他剥皮吸血。” 江令仪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试图让自己理智些,别被秦韦的话语继续激怒下去,“秦韦,你听着,你我非良缘,此门婚事我、江府、圣上皆不可能答应,你就做好你的月郡王,别再做无用功。” “不、可、能。” “然后呢?” 白鸾在楼下为江流景转述,青鸾学着江流景教她的方式泡茶,江流景称赞着青鸾泡茶手艺的进步,听着白鸾说的楼上动静,听了一半白鸾顿住了。 “二小姐下来了。”白鸾道。 “嗯?”江流景转身看向楼梯,果然江令仪一脸怒容的从楼上下来,气势冲冲地向她这边走来。 “公子,你不该提及江小姐的。”卫清走入房内,看满桌没被动过的饭菜,于窗边看向楼下的秦韦。 楼下江令仪正与江流景上马车,朝着城中驶去。 “没控制住。” “说好了要平和与他说明的,平日也不见你这么失控,三言两语就将你的情绪给激起来了,月郡王亦是,你们的话像是在斗气。”江流景虽没听到他们争执的具体情形,白鸾只是平淡地复述出来她听到的话,但言语激烈,她能想到他们的情绪有多么激动。 各执一词,此行的目的却没几句话说及。 “他不可理喻,回去便让母亲为我寻人家说亲,他敢拿你来威胁我,这辈子嫁谁都不嫁他。”江令仪被秦韦激起的怒气明显没消下去,甚至回想着回想着,好像更生气了。 江流景决定让她自己先冷静些,待气消了她自己就想明了,问起昨日被她收走的香囊,“那个旧香囊不能还我吗?” “不行,香囊不宜过多,对姐姐身子无益,且有新的香囊就不必挂旧的了。” 昨日江流景换上新的那个香囊后,因她对自己使用的物品总是留恋,想着挂两个,刚回到手上的旧香囊便被江令仪收走了,不还给他。 “我就存放着,不佩戴。” “我不信,就先放在我这,过段时日再给姐姐。” “行吧,你们所说的盒子是你存放他人之礼的地方,我也有一个箱子放,物件太多且大小不一,很难存放。”江流景想着自己本不多,但因秦思衡奖赏下来的东西数实太多,便有些放不下。 “嗯。” 江令仪嘴里认同着,心里想得却是另一回事。 她说他的东西与其他人的并无不同,实际上还是有着不同,幸好卫清没往下翻,才没发现底下的盒子。 “阿大,去一趟春晖,先不回宫里。”江流景喊道。 江令仪疑惑,近日在江府管事的帮助下,映水将春晖打理得很好,虽利润一般,但也没亏,算是可以,“要买些什么吗?” “对,买些小物件,让屋子里没那么冷清的东西。”江流景道。 青鸾和白鸾对看一眼,白鸾摇头,青鸾止住话语。 江流景下马车后,直朝春晖里售卖摆件处走去,拉着不明所以的江令仪挑选了近十件物品,大大小小的,其中有一个珐琅的飞鹰雕塑,她甚是满意。 “送到江府。”春晖的伙计询问江令仪东西要放哪,她直接让人送回江府,幸得江流景在一旁,连忙喊住。 “等等,装到我们马车上,不送江府。” “过两日我们就不住宫里了,现下带入宫还得搬出,不方便。”江令仪比划了一下体积,的确有些难放。 “不带回江府,皆送去给三皇子。” 江令仪惊恐看向江流景,这又是何时三皇子与姐姐关系这么好了,“不太适宜。” “的确,我悄悄派人送过去,三皇子的宫殿,若你去看过,也会心生为他添置物件的想法,他没有母妃了,圣上日理万机,难免顾及不到,他与我们交情亦不浅,于他对我的恩情我也无法只是如此看着。”江流景道。 他曾帮过她,一回、两回、三回、四回、五回,这不过是小事,大不了说是哥哥送的。 “那姐姐小心些,”江令仪想了想,往店里走去,对江流景喊道:“姐姐稍等我一会。” 她转身直接进去,江流景来不及询问,没等多久江令仪带着个盒子走出来,江流景问道:“你去买什么了?” “玉镇纸,送予太子,将这些东西说成我们一起送的,说是感谢两位皇子,那也不怕被人查出。”江令仪道。 江流景心中微动,她真的把自己放在她之后,为她想全,免去后患。 “三皇子,这是江小姐送来的,特地让人嘱咐让您将东西都摆在宫殿上,这里还有一封信。” 内侍将东西放在内殿的地上,书棋将手上的信交给秦聿文,秦聿文展开看后倒笑了起来。 信的内容是教他把东西放在何处,同时警告他若不放,那他与她的交情就断了,后面还有江令仪写的,“请三皇子不要透露这些是姐姐送的。” “三皇子,那这些……”内侍问道。 秦聿文把书信交给书棋,道:“你带他们摆上去吧,今夜试着把这灯点上。” “三皇子,不可。”书棋紧张道。 “点上,总是要克服的。” “好。”今夜得让常太医候在偏殿,书棋边吩咐内侍边想到,这不知是好是坏。 江流景和江令仪陪同覃清婉用完膳食,在江流景就寝的殿中下棋,她的五子棋已经无法赢过江令仪了,偶尔她运气来临才赢上一局。 屋外天色已晚,枯枝上站着鸦雀。 “不知哥哥今日与哈尔公主出行如何了?” 江行舟昨日应了哈尔之后,今日早早便收拾去了大理寺一趟后才去宫门等候,陪同哈尔出宫游玩,直至现在还未回来。 “他不会真的被吃掉了吧?” 第93章 驯服白狼 为了让各国勇士皆能一试降伏白狼,特地选在皇家猎场,有高台稳坐,保证众人安危。 此处猎场周边由石壁筑起,是贵人们闲暇之余消遣之地,白狼从一头门口放出,走进人们视野中,放出的地方紧接着门锁紧闭。 除恒国外,其他来使的国家也派出自己武艺高强的人,突厥也一样。 放眼望去皆是装扮整齐排列在侧,因不允携带刀剑武器,只能靠一身武艺去降伏白狼,若非神情严肃,气势凌厉,倒像是去赶考。 “还有女子。”江流景说道。 江行舟随她所说看去,确有几名女子也做精简装扮,看衣赏花样…… “隼国女子为多,且武艺不亚于男子,她们世袭所传的武功于女子而言,更易学得且精进。”江行舟道。 是啊,虽身形不似旁边男子般高壮,束紧的衣袖将她们藏于衣物下的力量显露出,走路的姿势与一般女子不同,与白鸾更为相似,只是白鸾不似她们高挑。 “她们与你相比如何?”江流景问白鸾。 “不及我。”白鸾回道。 江行舟倒是笑了起来,“白鸾本有天赋,苦心多年,不是一般人能比较的。” 白狼看起来比起前两日有活力,不再是趴着不动,在场内踱步坐着,偶尔朝人群那边看去。 没让众人等待许久,就开始让人下去,一个一个的,看下去人的神情也不似很紧张。 也是,前些在宴上白狼展示的凶狠不足,看起来也不似难对付。 出乎意料的是…… 先下去隼国的人都被白狼掀翻,若非武功尚可及时逃回高台处,白狼也无追着攻击之意,恐怕受伤不浅。 台上人仍是觉得不过是先行下去的人武功浅显,又因着是女子,台上一时议论纷纷。 但当几轮人员下去均被轻易掀翻,议论声减小,突厥使者倒出声了。 “难不成此狼仅有我王能降伏,天下勇士众多,竟无一人能降伏吗?”站在哈尔身旁的均若说道。 “我国俊才并不随同前来,岂可一并而论。”有人提出异议。 秦思衡听到他们的谈论,突厥此话的目的在于说恒国无能人,他国见此自是欢喜,假意脱身暗里踩上恒国一脚。 百越与齐越一行人倒是安分。 场上恒国人也均下场又上来了,现下众人皆在休憩。 他不动声色地在台上巡视,看到场下的白狼似已经被激起怒意,直盯着场上。 看到不知何时与江流景她们一处说谈的秦聿文与秦归仁,轻唤道:“聿文,朕记得你的身手不错,可有把握上前一试?” 他还记得秋猎时秦聿文一人斩杀数名突厥精兵。 正在说事的他们被秦思衡一喊,停住话题,秦聿文回道:“儿臣可以一试。” “三皇子,不妥。”书棋在他耳边道。 “无事,等会你待在此处。” 书棋仍是担忧,昨夜他根本没入睡,让言太医扎了一针才稳定下来,现在正是体虚的时候,怎么与那白狼对抗。 秦归仁看着他们的动作,并未说什么。 “我听闻江公子武功不凡,不若也得下场降伏白狼,我信江公子肯定可以。”哈尔突然插入询问。 江董明淡定驳回,“有负哈尔公主抬赏,犬子先前负伤落下后患,近段时日不适宜动武。” “伤势不影响动作,只是臣不才,下去倒是去献丑了。”江行舟道。 “江少卿因天下百姓而伤,此回让你下场,若因此伤势加重,朕心有愧疚,哈尔公主认为呢。”秦思衡将问题抛回哈尔,她现在也不能强制让江行舟下场,否则倾心于江行舟的话就不成真了,果然恒国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不过也好,处理一个是一个。 “那江公子还是好生歇息,午后别忘了我们约好之事。”哈尔朝江行舟轻眨左眼,做出可爱状。 她不再坚持,也无人再注意她的动作,秦思衡对秦聿文说道:“可需要些什么?” “无需,儿臣稍会便去。”秦聿文道。 得到确切回答,秦思衡便与周边使臣谈论,并将秦归仁喊去,他走前嘱咐秦聿文 “小心些。” 江流景本看见台上虫蚁过多,她佩戴的香囊放了驱虫的药物,哈尔喊江行舟下去时,她想着把香囊给他,场下的虫蚁是比台上多上一倍。 而这下江行舟不下去,香囊也已解下,连同怀里的东西一并塞给秦聿文。 “拿着放怀里,可能对你有帮助。” 她同他使眼色,江行舟也没制止,只道:“请三皇子务必放好,勿让他人看到,事毕将香囊返还给小景。” “没问题。” “三皇子还请随奴来。”严公公身边的小宦官时令带秦聿文下去。 “此为圣上命奴交于三皇子。”时令手中摊放着一把短刃,不是随意从兵器库拿来的,是御用之物。 “多谢小时公公。”秦聿文拿过短刃,手心发热,五指紧握,轻点头笑道。 侍从将通往底下的门打开,他边走边把东西放入怀中,盯着白狼向它走去。 白狼似有所感,在他走出的一瞬间,盯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与对待前些人不同,先前下来的人走近他身旁两尺它就攻击对方,秦聿文走到它面前,它也仅是盯着,没有要攻击的动作。 “看来贵国三皇子与这白狼有缘啊。”见此状,有人开始恭维道。 “无需武力将白狼降伏,狼具灵性,这头白狼如此巨大,能与三皇子共处,是天佑恒国之相啊。” “哈哈哈。”秦思衡坐在其上大笑,此番话甚得他心。 那香囊,不仅是驱虫用的东西,她还特地问了青鸾,里面安神的药物对白狼是否有用,青鸾道:“作用甚微”。 现下看来是药物和她给的另一个东西起作用了,心中窃喜。 “姐姐,听到没有,有鸟叫声耶,是不是为三皇子的成功祝贺。”江令仪突然听见一阵鸟叫,还挺清脆,直直传入耳中。 江流景听她说道,才听见鸟叫声,她总觉得很熟悉。 “啊。” 台上突然喊叫起来,她望去场下,白狼又突然发狂了,秦聿文还在它面前,就差了分寸,就咬上他的脖颈。 因突发意外,秦归仁与使臣的交谈也已停下,他担忧地看向秦聿文,他不对劲。 “去让言太医在三皇子殿中等候。” 第94章 狂性大发 “白鸾,你觉不觉得这鸟叫声很熟悉?那天白狼发狂时也有一阵鸟叫,与现在的甚是相同。”江流景快速说道,白鸾与她有一样的想法,已经在分辨是哪边传出。 “东南边。” “去,告知谨安,东南方向,有人吹奏某物控制白狼。”江行舟听完,吩咐阿大告诉候在外边等待捕捉的李谨安。 “姐姐,三皇子不对劲。”江令仪看着情形不对,拉着江流景胳膊紧张道。 江流景心中本就为秦聿文忧心,江令仪的语气更是让她心脏紧缩,她也看出秦聿文不对劲,按她们的计划,在白狼发狂时他便要将白狼头上的两根针取出,让它不受操控。 但现在,秦聿文不知为何在频频后退,不靠近白狼,甚至好几次狼爪差点抓伤他。 “书棋,三皇子身体可是不适?”书棋从秦聿文下场后一直紧张着看着他的动作与白狼的动作,被江行舟一番询问,思索片刻道。 “三皇子殿下昨夜旧疾复发,现在正是体虚时候。” 江流景被他的话所震到,江令仪直接大喊出声,“三皇子这不是送命去吗?他还答应替行舟哥前去,疯了吧。” “小声些,”周边人听见她们这边嘈杂,已经朝她们这边看来,秦思衡也转头偏向这边,江流景封住她的嘴,“注意言语,让人听去不好,现下也只能相信。” 相信他能做到。 秦聿文神情严肃地看着白狼动作,在它暴起时闪去别处,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直接与它对上是不可能的。 摸到怀中的东西,闪避期间拿出江流景给他的那包东西,是几颗青果,可拿出一瞬,他看到白狼的动作停顿,鼻尖嗅动,僵硬着摆头,似在挣脱什么。 他想起江行舟说的,“右耳后有两根针,务必在它发狂时取下,若未及时取下之多一刻钟,谨安会将人拿下,届时白狼应不再发狂,可将针取下,三皇子务必注意自身安危,若有不对及时离开。” 原本按江行舟他们的计划该江行舟上场,因秦思衡突然点到他,恰好他陪同秦归仁在江行舟这边听全整个计划,就由他代替江行舟下来了。 没想到,不过一晚,身子就这么不顶用了。 鸟叫声突然加剧,白狼迟钝的动作恢复,双眼变得通红,瞧此样是完全陷入控制中了。 他要找时机跳至它背上,将针取下。 可完全陷入失控状态的白狼对他的攻击性已不受江流景给他物品的影响了,它的速度极快,秦聿文只得专注于躲避。 “谨安哥还没捉到人吗?这鸟叫声真烦。”江令仪手上的力度逐渐加大,虽然她对秦聿文不太喜欢,但鉴于他是为行舟哥上去的,她就为他担心一会。 “……” 没有人回应她,只见他们都在专注场上,没人理她,看回场上,忽道一声,“好。” 秦聿文趁白狼不注意翻身上它背上,白狼怒极开始在场地上乱奔,载着他往石墙上撞去,秦聿文只得紧抓狼毛,压低身体,避免被甩下去。 但在它撞到墙上时,右后肩朝墙上猛撞,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赌一把…… 回头看了一眼台上,众人与他对望。 他狠薅一把狼毛,将稍微平息下来的白狼又被激起其怒气,往后撤一段距离,往墙上撞去。 “小心。”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秦聿文专注于算距离,听见有人喊,但未听清是谁的声音。 三 二 一 秦聿文顺着白狼力道,从背上翻身拉着白狼翻滚一圈,趁它未起,迅速从它头上拔下两根针收入怀中。 “噗。” 哪怕动作迅速,白狼将他压在身下,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抬手擦去,白狼抬起前爪将他往场中掀起。 他就力翻转,半蹲在场中,咽下要喷涌而出的气血,他动作僵硬站起,一动不动看着奔向他的白狼。 此时,鸟叫声也停了。 “鸟叫声没了,但是白狼为何还在冲三皇子而去?”江令仪问道。 “鸟叫声没了只是说明无人操控它了,白狼性本就凶狠暴戾……”江行舟道。 江流景看着场上,不敢多说一句,就怕分散一丝注意力都错过场上变局。 “成了。”她忽然道。 白狼朝秦聿文冲去,而他一动不动,秦思衡已让人准备将白狼射杀,没想到白狼跑到他身边却是停下了,绕至他的身后,抵住他的后背,脑袋往前绕出。 秦聿文与伸至前方的眼珠对视,确认它无恶意甚至支撑他的身子,他才彻底放松下来,胸口浊气呼出。 “你可真的厉害,将我伤至此。”秦聿文拿出青果喂至它嘴边,它吃了一个,他又将剩下的递过去,这次反而没吃,用鼻尖往秦聿文胸前拱。 秦聿文掏出怀中东西,左手拿着短刃,右手拿着江流景给的香囊,见它寻香囊而去,将香囊换至左手,在前面来回晃荡,白狼脑袋也随着转动。 “你记得她?” “嗷呜。”白狼低声嚎叫。 “台上,看见了吗?” “嗷。” 秦聿文抬手拍拍它的前腿,它显然受伤也不轻,他也不能在此停留下去,把香囊收回怀中,“这个不能给你,我要还给她。” “哥哥……”江流景犹豫着喊他,江行舟知道她是何意,道:“去吧。” 得到江行舟的允许,她急忙跑向秦聿文上来的门口,江令仪也出奇地跟上了,只是到那边时又只有江流景一人了。 “贵国三皇子身手了得啊,连这发狂的白狼都能制服。”场上情况众人看得清楚,看见秦聿文最终降伏了白狼,心中不知是可惜还是高兴。 反而突厥那边神情不对。 “皇上,抓到一人。”李谨安带人押送一人至众人面前。 “白狼发狂皆因此。”他将手中笛子状的物什交给内侍,内侍经由严公公交给秦思衡。 第95章 诬蔑与清白 “这是何物?”秦思衡问道。 “臣等在场外巡卫时,突闻一阵异样的鸟叫声,便派人查找,发现此人在一处吹响该笛发出雀叫声,正巧此时白狼发狂,臣猜想应是操纵之物。”李谨安半跪道,声音传至全场。 各国使臣也已听清,有意无意地看向突厥一行人所在的地方。 这时秦聿文也已经回来,秦归仁和江流景伴在他左右,他将从白狼身上取出的东西拿出,“父皇,此物是我与白狼搏斗时,从它身上取出,许是与鸟叫一齐操纵白狼之物。” 两支同先前李谨安取出那支一模一样的长银针。 秦聿文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动。 秦思衡看过后,严公公将物品拿下去,“你是何人?谁指使你的?” 押至底下吹笛之人,穿着宫中侍女的服饰,长相样貌皆是恒国人。 侍女哆哆嗦嗦,浑身颤抖,脸上惊恐且带有迷茫,“皇上,俾不知发生何事,冤枉啊。” “将你所知细细道来。”秦思衡道。 侍女仍在抽泣,下疯了一般,嘴里不断念叨着“冤枉,俾是被人所害”,没有回答他所问。 李谨安拿出在大理寺审问犯人的模样,与往昔同江流景他们打闹完全是两副模样,江流景一时被他吓住,“谨安哥完全换了一个人啊。” 秦聿文听到此话,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谨安对侍女道:“说,再如此乱道它言,重刑伺候。” “李少卿,皇上,俾当真是冤枉,昨夜俾从膳房出来遇到一个人,他同俾说,明日驯兽时有贵人喜欢听这笛子吹曲,给俾一些银子让俾在东南处,看见有人挥动黄白色的布匹时吹响,俾真的没有要害三皇子的意思,俾是遭人陷害的,皇上明察啊。” “带下去吧。” 士兵将人拖下去,至于如何处理,他们也不得而知了,虽说她无意成了帮凶,要害秦聿文性命,但身为后宫内侍,她此番已然犯了大罪。 “父皇。”秦归仁突然道,将秦思衡目光拉到他们这边,“我先送三弟回殿,手臂的伤需及时医治。” 秦思衡看向秦聿文那血流不止,用布条捆住仍在外溢,如此也是站在那听着他询问,一声不吭,若非秦归仁提出,他还要站多久。 他道:“好生医治,不留下后遗症。” “儿臣告退。” 江流景陪同他们一起离开,在去往秦聿文宫殿的中途,书棋突然对江流景道:“江小姐不必跟着,白狼一事江小姐知晓许多,圣上或需询问。” 秦聿文随着书棋话语补充道:“太子亦是,此时离场不太妥当,太子在场为好。” “江小姐就如他所言,先回去吧。” “好。”江流景回道。 “等等,”秦聿文将她喊住,她有些疑惑,秦聿文掏出怀里的香囊还给她,并道:“待伤好,再向江小姐道谢。” 秦归仁将江流景劝走,自己却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在江流景离开后,催促书棋快些带秦聿文回去。 “太子无需送我回去,我不会告知父皇。”秦聿文额角冷汗开始冒出,眼瞧要到他的宫殿,不愿秦归仁再跟着。 “不必勉强了,身子要紧,太医均已在你殿中等候,你的事情我不会告于他人,你放心。” 秦聿文看向书棋,书棋摇头,秦归仁身旁人压着他快速回他殿里,开始他还反抗,后面就任人搬回去,“你所求为何?” 秦归仁不答,就如此跟着他到殿中,看完了医治全过程,途中秦聿文失去意识一刻,他脸上是心疼,看得书棋莫名。 “小姐不是也担心三皇子,为何答应书棋中途离开?”青鸾不明白发问,自白狼受鸟鸣影响狂性大发后,江流景的担忧都呈现在面中。 “你不也看出他的不对劲了吗,想必有事不想让外人得知,反正有太子殿下陪同,自然有太医好好医治,我不如先行离开,看看白狼一事如何处理。”江流景道。 且就哈尔公主先前所言,曾让哥哥下场,因着计划有变父亲阻拦,可能受白狼攻击的便是江行舟了,若先前还不明她们想做些什么,现在倒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白狼我们自捕到后便关于笼中,并未有异,且送入川中时亦经贵国检查,无异样后一直由贵国看管,我们仅在前两日宴会上接触,时间简短,如何做手脚,何况此为我国奉上的礼,在此做手脚未免过于明显,此等明显的栽赃我们可不认。” 哈尔身边的均若动作夸张,双眼睁得不见眼皮,嘴部动作让旁人能看到他的上牙,语言激烈,用着一口不流畅的沥川话大声说道,反观哈尔却是低头坐着,委屈不已。 “为何不说这白狼进川前就在你们突厥人手里,这银针如此不显眼,瞒了过去亦不为其奇,而这控兽之术是突厥常用之术,你们分明藏有二心,你们就是要害三哥……”在秦淮衣身边如同不存在的秦夭夭突然喊出声,眼眶里有泪光,被秦淮衣制住。 “五公主与三皇子最为要好,此时情绪不定,勿将她言放于心上。”秦淮衣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再上前冲动,别再轻举妄动。 三哥差点就丧命于狼嘴,她想反驳,看到秦淮衣眼睛她却安分下去了。 我要听长公主的…… “这控兽之术草原部落皆会,只要有心人想学,亦能轻易习得,不知教唆宫女的人可有寻到,我突厥光明磊落,无故遭受诬蔑,还请圣上还我突厥清白。”在秦夭夭说完后,哈尔才站出请求秦思衡查明真相,一言一语,字字砸落。 江行舟与李谨安均闭口不言,手中仅有的证物无法证明此事确由突厥所干,她们今日这番言语,让本身确信是她们所干的人也开始心中存疑。 确实做了这件事情的人,能如此正直的请求查明真相吗? “我听闻江公子上任后多破奇案,是否可助哈尔从此次陷害中证明突厥无辜,勿伤两国友谊。”哈尔乞求般看向江行舟,失了几分傲气,显得可怜了些。 “查明缘由为本分,请哈尔公主勿担心。”江行舟回道。 第96章 说亲与威胁 “是她们做的吧,很明显,为何还要答应他们。”江流景回到江行舟身边,江行舟意外她这么快回来,但仍是认真回答她,“无确凿证据,不可轻言妄断,待看往后。” 江流景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她参与了设计一环,但好像在言外还有他们默契的谋划是她所不知的。 秦思衡也不欲让他们继续争论下去,道:“此事有待查明,江相与凌太尉务必还突厥一个真相,既然白狼已由三皇子降伏,便赏于三皇子,诸位也得以观看众国之资,是为难得,接下来诸位可随内侍继续赏我恒国风采。” 秦思衡说完立即离去,不再停留,严公公吩咐了侍从将白狼索回笼中,寻兽医为白狼医治。 回到场中的秦韦看到可怜状的哈尔,忽然对视上,他们眼中都有同一种东西,他嗤笑一声。 他虽不在场中,但不代表他不知突厥的做为,只要不影响他的计划就行。 被取出银针的白狼虽无凶性,但也不允旁人近它三分,在侍从要将它带回去时往台子这边走了两步,江流景正巧与之对视。 她好像在它眼中看到了善意。 “这狼……” 中途不见的江令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姐姐怎的回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中途去哪了,一会没关注人就没影了。”江流景急忙赶往秦聿文时,听见身后没声音了,回头看江令仪不知去哪了,那时在场上看到秦聿文衣衫泛红,急着去查看,便暂时没管她。 “嗯,这个事情有点难说明,其实也不难,就是月郡王,秦韦。”江令仪想想拉她离开秦韦那副天下奈我何的神情,她甚是生气。 “嗯?”江行舟也发出疑问。 江令仪瞧瞧江流景,又瞧瞧江行舟,实在无法心平气和的将事情复述出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他不知从哪得知母亲替我说亲的事情,胡搅蛮缠来了,不知要做出何事?” 秦韦那句话,让她有些悔意,怕他当真做出什么有损江府之事。 他与她说:“那就别怪我用尽手段。” “不要想太多。”江流景拍拍她的肩膀,江令仪趴在她身上,嘟囔道:“姐姐。” 江行舟瞥她们一眼,道:“自你同覃夫人谈起说亲一事,今日不来此都是替你去询问各家夫人,寻适龄男子,甚至都问到谨安身上了,他如此关注你,怎会不知道呢?” 啊,秦韦为何要回来? 心中本就闷烦,秦韦这一遭让她加上忧心,不得不去猜想他会用何种方法来让她们答应,将江府人绑去要挟她的话,也仅有姐姐、行舟哥、父亲母亲与春荷她们,但现下她们在宫中,哪怕不在宫中,府里也不是轻易能进,这方法肯定不行。 她无法猜想,害怕连累江府,更因心中的不抵触对她们心生歉意。 “先离开回去吧,尚未发生的事情再怎么猜想你也无法预知,像我先前所说,天有雨便备伞。”江流景的话触到江令仪的心底,也惊到江行舟,她总是能让他惊讶。 没等江行舟惊讶完,江流景对他道:“哥哥下午是不是还要陪哈尔公主出去?” “江大公子可受那哈尔的喜爱了,昨日遍游沥川,川中已有流言,这江少卿与哈尔公主当时一对璧人,”李谨安不知何时出现,捏着嗓子学那市井民妇道,说完也不罢休,继续道:“今日一行,估计江少卿与哈尔定亲的消息就要在坊间流传了。” “会吗?”江流景推开得寸进尺要往她身上扒拉的江令仪。 “当然,你且静待看着,也算是种福气,我说的可对江公子。”江公子三个字被李谨安说得像红楼里的姑娘一样,引起江行舟周身起刺,精准将折扇扔在他胸口。 “诶哟”,他后退一步,吃痛叫出来。 “来了。”江令仪站直,看向李谨安身后,哈尔正朝她们这边走来,她现在不想与她周旋,“姐姐,我们先离开吧。” “谨安哥?”江流景走前喊李谨安一声,这哈尔公主必不是为了她们而来,而是…… 她暗地瞧了一眼江行舟,对不起哥哥了。 “一起,这种福气还是留于行舟,”李谨安路过江行舟斜瞥了他一眼,故意大声道:“我可听闻太子殿下送了些好茶给小景,不知是否有幸喝上一杯。” “可以。”江流景还是犹豫了一瞬才将话说出口。 江行舟对他这种幼稚行为实属无奈,再回头看向哈尔时,情绪已敛去,是对待外人那副温和却拒人之外的样子。 “哈尔公主。” 江行舟不得舒心,李谨安亦是相同,好不容易得了江流景同意的茶他并未喝到,在半途被凌正明唤去继续查明白狼一案,虽不愿,但得干。 最后就剩江令仪和江流景,喝着茶看鸟雀从眼前飞过再次飞回,不在江府,也无法钓鱼。 “母亲也不知去哪了?”江令仪翻着江流景带来的书籍,看她准备练字的用具。 江流景自己磨着墨,铺开纸张,嘴里回着江令仪的话,“覃夫人不是替你选夫婿去了吗?也许在皇后那边,进宫几日,覃夫人也常去皇后宫里。” “嗯。” 看她无精打采的,江流景手腕翻转,一列簪花小楷出现在纸上,语气平和,“要不要陪我一起练字,比你在这胡思乱想的好。” “不了,我还是看着姐姐写吧,比我自己写有用。” 江流景被白鸾折磨了一段时间,已然形成练字习惯,因为不断地纠正,她在正确的姿势上寻得自己舒适的方式,与旁人写字不同,独有一股清净之意,能让人看着就平和下来。 “那好,可别睡着了。”江流景叮嘱道,以她现在趴在桌前看她的姿势,她不难怀疑她会睡着,特地叮嘱。 “必然不会。”江令仪回道。 过了一炷香,果然如江流景所想,江令仪睡着了,且差些摔倒在地,幸好提前让春荷在她旁边候着,不然就要摔到后脑了。 春荷打算把她喊醒,江流景止住了,轻声说道:“先别喊醒她,青鸾帮忙把令仪放榻上。” 春荷担忧道:“今夜宫宴……” “时辰尚早,不急。” 第97章 宫宴 “姐姐该早些喊我的。” 离宫宴开始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时,江流景让春荷将江令仪喊醒,原以为足以让她梳洗打扮的时间,没想到她迷迷糊糊不愿起床,晚了半时辰才开始。 匆忙地简单梳洗换上已经备好的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春荷为她梳发髻,自己动手画妆容,嘴里埋怨着已经都收拾妥当的江流景。 此时她正悠闲地坐在旁边喝着茶欣赏自己的字,“喊你了,你自己赖着不起。” “可都准备好了?”覃清婉走进来询问,看到江流景穿上了江令仪送的那身衣服,“很衬你……”看了两眼转到令仪桌前,似乎在找些什么,顺便提出,“翠玉珠更好。” “来,抬头。”覃清婉拿着一盒唇脂到江流景面前,她闻言照做,覃清婉用指尖蘸取后点在她的唇上,并抹匀。 江流景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动作,看到她做完此番动作,脸上尽是慈爱,收起脂粉笑道:“我们景儿当真好看。” 江流景脸部一红,忙低头,江令仪也收拾好了站到这边,附和道:“姐姐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何况穿的还是我送姐姐的衣裙,美人仙衣。” “你这嘴啊,走吧。”覃清婉无奈,手中拨动着佛珠,带着她们离开此处。 此次宫宴不似平日,是由秦思衡亲自提出,由扶兰亲自把握菜品,被邀请的人员仅有江府一行,也非所有嫔妃皇子皆能参与,更似是亲密的好友中的相聚,故只有秦思衡、扶兰、秦归仁,应江令仪请求还有秦夭夭,而秦聿文因伤无法前来。 “已经很久没能如此聚在一起了,让我想起年少的时候,也如他们这般。”膳后,秦思衡与江董明从桌边离去,退坐至后面的椅子,看因他们离开自在许多,谈话声音也大了起来,眉目间都是少年意气。 虽困扰之事繁多,却难以在脸上看到,年少朝气,总是以为没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 烦困不会在愉悦时出现。 “居其位,谋其政,年岁不同所见不同。”江董明念道。 “这话同你说无用,得柳儿才能明我之意,你年少时也像如今一般,总让人失去兴致。” 那时他们还总是混在一起,共同忤逆自己父母亲的话,有一阵逃出沥川在各地游历,官兵追来,他们逃,本事不小,一逃就逃了半年有余。 期间江董明虽与他们一起胡作非为,但总是拉着他们,不做过于出格的事情,也是因他稳重,虽在游历途中受伤,却也不过是轻伤,从未有过性命之忧。 相反,柳儿与他是最为跳脱的,那时的他们都立志要去江湖闯,当那游侠惩恶扬善,只是风云骤变,他最不可能当皇上的成了皇上,柳儿也早已故去。 “你倒是与年少不同,何时有了这悲秋伤春的模样。”见他目光深沉,一脸愁苦,怎么也不像那坐拥天下的帝王,“别再想往昔的事情了。” “我总是欠你们,若非我柳儿怎会抛下她女儿早早离去,哪怕如此,我也要辜负她所望。”秦思衡陷在往事里,不能自拔。 江董明早已放下,那是覃柳自己的选择,多年以来秦思衡的迁就,对江府的处处庇护,他又怎能不知。 “你真是年岁大了,陷入固执中了,你已经完成柳儿所愿了,这恒国,国盛民安,无人敢侵。”江董明笑着摊开双手,他句句属实,无一句假话,尽管民间多为称赞江相,那也是秦思衡在后推动,他不过是执行。 “是啊,我还想一统天下,只是……没时间了。” “你……” 秦思衡朝他摊开五指,江董明难得一见地激动,“不是已经清完了,为何还会如此,宫中太医都是废物吗?” 秦思衡推过去一壶茶,让他冷静,江令仪和秦夭夭胡闹,周边人纵容着的画面好似让他看到从前,“那东西厉害着,你又不是不知,多活个三年五载还是可以的,只是往后,无论谁称帝,恒国还需你顾看着。” “此事我不应,这天下是你们秦家的,与我何干,我本对这些无意,若非是你,我早已离开官场。” “好好,日后让这天下姓江可好。” “胡言乱语,先皇若知可是要打死你这不孝子。” “哈哈哈。”秦思衡笑了起来,看到众人回头看他们,“可想知道你们父亲,恒国德高望重的江相幼时糗事,回想起来都是乐事。” 这,圣上如此接地气的吗? 江流景看到秦思衡毫无形象地大笑,他先前威严高大的,高台之上无人敢犯,睥睨众生,好似皆是她的错觉。 “当真,我听闻父亲年少时一直是各家子弟中翘楚,甚少犯错。”江令仪激动得连眼前人是皇帝都忘了,要朝秦思衡跑去,覃清婉将她压住。 “我记得有一次,因夫子不认同他的文章,他半夜跑去人夫子家中,用上好的徽墨在他脸上画龟,耀武扬威地在墙上留下‘俗人’二字,被太傅捆在树上晾了一天一夜。” 当时第二天还是他去解救的江董明,脸上煞白就是犟着不认错,与现在这个完全不同。 “啊!” 江流景、江令仪和秦夭夭都震惊回头,江董明淡定地端着茶杯喝茶,啜饮,江行舟虽没回头,但僵住的动作暴露出他的惊讶,而覃清婉和扶兰像是早已得知,低头轻笑。 “父亲以前当真豪爽。”江令仪感叹出声。 众人兴致上来了,扶兰加入道:“那时也不知如此顽劣的江家之子,突然有了老成之风,成了如今的江相。” “是啊,后来也只有姐姐能忍得了他那性子。”覃清婉附和道。 管他众人言,江董明稳坐着,仿佛被谈论的人不是他一样。 月色渐浓,席上也渐散,江行舟和江董明同秦思衡前去商谈要事,江令仪陪同情绪不高的秦夭夭,覃清婉和扶兰还有私己话要谈,仅剩江流景和秦归仁。 第98章 秘密之地 “带你去一处地方。”秦归仁对她说道,让内侍都不要跟着他们,仅有青鸾白鸾和他信任宦官熙宁跟在他们后面。 “我们这是要去何处?”江流景看着越走越偏、越走越暗的路,心里冒出一个不合适的想法,他像要去把她灭口。 “秘密。”秦归仁将手指抵在嘴上,丝毫不漏他们要往何处去。 看着幽深的道路,与离行宫越来越远,她甚至在想…… 她是不是看错人了,太子其实有什么异样的爱好。 心中惴惴不安,回头看到白鸾和青鸾跟着,安全感才上升些。 “到了,来。”秦归仁停在一处寂静的地方,面前仅有一座行宫,他的样子像是要带她进去。 烛光微暗,怎么看怎么像犯案现场。 “这里吗?”江流景不确定地问道。 “对。”秦归仁先行进去,江流景原地踌躇,在他再三确定下,咬牙随他走去,幸好在外看着行宫里昏暗不已,实际进去后,比她想象中的亮。 他们走了一层又一层,上到第五层走过一段廊道,月光从头上倾洒,熙宁按秦归仁所说去一处拿来云梯,秦归仁率先爬上去,江流景与白鸾对视后,也爬了上去。 以为上面皆是瓦片,应是无处可站,没想到她上去后看到一处平台隐在屋檐里,秦归仁拉着她上去,道:“抬头。” 江流景按他所言,抬头看被震惊到,繁星如雨滴,星月相映,银盘被簇拥在其中,光辉拂照星辰,她能看到星宿。 秦归仁看她不自觉张开嘴,眼含星辰,“如何?是不是很美?” “很美,因着周边无灯火,微小的星辰也能看到,我还没见过如此之多星星。”江流景语气兴奋,“太子如何发现这里的,此处甚是隐秘。” 秦归仁学着她的动作,将手放于脑后躺下,指着一处,引着江流景看去,“这里是嫦妃的宫殿。” “嫦妃?” “也就是三弟母妃,他幼时不开心了就会来此,以前这里还有一张桌几,那边还有他藏东西的地方。” 江流景顺着他指出的地方望去,看到一个小方格,用手指还不好撬开,拿下头上发钗,插入才想起,如此偷看别人的私藏之地,不太好。 见她没有声音,看到她待在原地,唤道:“里面已无东西,想看尽可打开看。” 听此,她才把用力撬开上面的板子,里面如同秦归仁所说,空无一物,习惯性用簪子敲了敲格子四周。 咚咚 这声音…… 她低头细看了一番,还是将手收回,把簪子随意簪回头上,想到今晚没出席的秦聿文,“三皇子伤势可还好,当时看着仅是手臂上伤势较重,难道还有内伤?” 她在扶苏也曾伤过小臂,险些伤到筋骨,狼爪一爪子可能伤入过深,那治疗起来也不是易事。 “嗯,手上的伤看着唬人,未伤及筋骨,只是内里不好调节,送他回殿后就人事不省了。” 言太医受他吩咐,一直在殿中候着,甚至他自己的太医也在秦聿文宫里,江流景走后半炷香里他还能安然地走回去,但刚踏进寝殿里人就昏了过去,秦归仁赶紧让太医为他医治。 秋猎的伤本没好全,又经昨夜的折腾,倒是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在他宫里候着太医医治时,他发现了殿里的不同,最紧要的是那盏灯笼,他怎么会挂如此一盏灯笼,烛火点起能将整个寝殿照亮。 江流景无心观赏天空,惊道:“怎会如此严重?” 秦归仁看着她,江流景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 很快他转开视线,“此中缘由,需三弟自己同你说明,不宜由我来说。” “何事需如此对待?”江流景不明,自己想了一些缘由,“是突厥刺杀时受的伤还未好吗?强撑着上场,加重了?” “是也不是,那些伤不过小患,内里不调,反噬了。”风吹过发梢,秦归仁坐起,凉风灌入衣领,想起江流景身子亦不是很好,现下她穿的应是有些单薄,“起风了,我们先下去。” 率先起身,看着江流景起来,他走在后面,心中想着,两个人倒是没一个健全的。 “对了,还请江小姐对今日一事保密,勿对三弟提起我带你来此了,不然他可要怨我了。” “……好。” 青鸾在下面站着无聊,拿出医书看了一会,发现江流景还未下来,对呆站着的熙宁问道:“太子殿下和我家小姐怎么在上面待这么久?” “小的不知。”熙宁目视前方,回答时胸口都没有起伏。 “你怎么跟根木头似的,太子如此温和,你怎么没学到一丝。”青鸾伸出两根手指,放在眼前捏近。 “不可乱议,还请熙宁公公见谅。”白鸾将青鸾拍下,朝熙宁道歉。 “无事。” 正好,江流景和秦归仁也下来了,他们见状上前,白鸾帮她把头上发簪簪正,“可有冷意?” 江流景摇头,她才和青鸾站至他们身后。 走在回江流景寝殿的道路上,秦归仁和她闲聊着,“我记得明日你们便离宫回江府了。” “是的,在宫里待了多日,也该回去。”江流景回道。 秦归仁听出她语气里还带着些愉悦,“如此高兴,宫里住得不适吗?” “若我说实话,太子可会生气?” “皇宫这般大,若因你一句不适就要生气,那我岂不是无时无刻不在生气?” 江流景傻乐一番,“宫里规矩太多,出宫入宫均要经过层层检查,于我而言,不如在江府自在。” “那倒是我们习惯了。”他们自小便是如此,对宫里的规矩习以为常,习惯如此生活,对于她们而言的确是过于繁琐了。 “明日,齐越使臣要回去,五公主也要随着离开,圣上会去送行吗?” 江流景猝不及防地提出这个问题,或许一直在她心里没有问出,宫宴时她便频频关注秦夭夭了,秦归仁也看到了。 秦夭夭虽与江令仪似恢复以前那样,说笑打闹一样不缺,但…… 肩背都是缩着的。 第99章 和亲与说亲 “父皇还要宴请别国使臣,除此母后、长公主会前去,放心。” 有秦归仁的一番话,算是安定些,若秦夭夭离开无人相送,怕是在齐越不好过。 “还有,近日川中不安,真假虚实,勿信谣传,再三定夺,以己为重,可晓得?” 秦夭夭离去时,秦思衡如秦归仁所言并未出现,但其他的也应验了,皇后等人均为她送行,江流景拿出青鸾研制的毒药与保命的东西一并交于江令仪,江令仪统统给了秦夭夭。 众人一一向她嘱咐照顾自己,秦淮衣也嘱咐她去齐越安分、不可惹事,要为两国邦交着想,听得她心中不舒服。 都问候结束,身为此行护卫的杜令已上马准备出发,秦夭夭在原地停留一会才上马车,掀起马车帘,看向城门处,直至走远目光停顿一会才放下,在马车里不自觉流泪。 江流景回身搜寻着,终于在城墙上找到一抹身影,眼看他离去,同皇后告退后,带着江令仪往城门去。 “姐姐,这是怎么了?”江令仪不明所以被她拉着走,她还未从秦夭夭孤独离开的情绪中抽出。 江流景只顾着向前走,不理会她,没走多远,她便发现了要上马的人。 “三皇子,为何来了不亲自与五公主告别?” 城墙上的人正是称在宫中养病无法前来的秦聿文,现一身黑衣右手吊在胸前正欲上马,被江流景喊住。 他原以为不会有人能发现,“江小姐、江二小姐。” “对啊,三皇子,五公主离去前都在期盼着你的到来,你不知她没看到你来,有多么失望!”哪怕先前有嫌隙,三皇子仍是五公主最亲切之人,此次分别再也无法相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愿见她一面,这该有多令人难过。江令仪为秦夭夭鸣不平。 “她知道我来了的,我与她之间如此便好。”嘴角上拉小幅度,回道。 “好什么好,她……” 江令仪最是厌烦如此,激动到不顾秦聿文的身份,不顾礼仪喊道,江流景拦住她,对秦聿文道:“三皇子伤势可还好,听闻昨日昏迷过去了。” “无事,小伤,不日便好了,多谢江小姐关心,我还需尽快回宫里,不便陪同二位小姐。”秦聿文说完毫无停留,径直离开。 秦聿文快速离去的身影,在江流景眼中,是慌乱的…… 她非常理解他现在的感受,最亲近的人离自己远去,怎么会如表面般平静。 江令仪仍对秦聿文的表现不满,不敢置信他就如此离去,江流景对她的动作甚是诧异,“你怎么如此激动?” “我替五公主不值,她并未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她来担着这后果?同她说一句道别,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从以往的事情可以看出的,令仪她对‘情’甚是重视。 江流景带着她向江府马车走去,“的确,我亦不认同他的做法,但五公主也已离去,指责三皇子也无用,但是每个人都有它自己的表达方式,说不定于五公主而言,这样更好呢,我们生气一小会就好啦。” “可是我不喜欢,若是往后姐姐与我要分别,无论发生何事,我们都要好好道别,姐姐要答应我。”江令仪扯着她的衣袖,向她伸手尾指。 江流景纵容着伸手指与她勾起,做了约定,“好,天涯海角我也会去的。” 原本应回长公主府的秦淮衣出现在秦聿文的殿中,看他那副明显出宫一趟伤势更重,闷哼出一口血的样子,“出宫一趟把伤势往后拖延,清除叛党、秋猎救驾积累起的朝中威信因这身子无法笼络人心,得不偿失啊聿文,你该听我的,好好地养伤,去将各部的大人们收入麾下。” 秦聿文接过书棋递过的温水漱口,将药喝完,抬眸看眼前举止优雅,温婉贤淑的人,心却如虎狼般恶毒。 “有时笼络人心并非一个健全的身子才能做到。” “那我静候三皇子佳音,”走到宫殿门口,忽然想起些什么,半身转过,“秦焱要回川了,你可得小心些,那李将军是驸马友人,可寻他相助。” 秦淮衣离开,秦聿文坐至榻上,拆开绑着伤口布巾,往渗血的地方倒药,嘴唇抿紧,将其包扎好,书棋端着东西站在他身边。 “思宁处理得如何了?”他询问道。 书棋回道:“月郡王已经答应,圣上赏您的白狼要如何处理?” “先放着吧。” 江流景与江令仪回府时,府中下人还在整理她们从宫中带出的物件,临出宫时,皇后与太子分别送了他们不少东西,导致回府时比进宫时多出一倍的东西。 覃清婉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回房礼佛,在前厅中候着。 “府中要来客人吗?”江令仪疑惑发问。 “皇后娘娘为你相看了一门亲事,今日正巧约了他们来江府两家相看是否合意。”覃清婉指着下人将灰尘擦净,特别屋檐下的角落。 “啊,这么快就相中一家公子了。”江流景道。 她们两皆被这个消息给震在原地了,若无记错,江令仪同她说及此事不足五天,就已经到说亲的地步了。 “性情才情门第均尚可,便相约看看,”覃清婉看江令仪愣在原地,补充道:“可是你所说,不在乎对方,只要无差错均可,要杜绝月郡王的求娶之意。” 江令仪结巴着回道:“但没想到母亲动作如此迅速,我还没准备好。” “得幸于皇后娘娘,那儿郎我曾见过,虽无官职在身,却是个会宠人的,与你甚是相配。”覃清婉尝了下人端来的茶水,不得其意,“景儿,你可教他们如何泡茶?” “可以。” 江流景去往后堂,留下江令仪在前厅候着,覃清婉还规劝她,“莫紧张。” 她不紧张,只是有些不愿。 江令仪目光放在地面上,静待着。 “覃夫人……” 被覃清婉派出到门口等候的岚兰突然进来,附在她耳边,随着话语,覃清婉脸色变了,“从何而来的谣言?” 第100章 江令仪身世 “怎么了?” 刚从后堂出来的江流景听到动怒的覃清婉,这是她第一次见覃清婉动怒,在厅中几人来回巡看,不明发生了什么。 “岚兰,发生何事了?”江令仪问道。 得到覃清婉的默许后,岚兰开口,“杜府派人来说,今日之约取消,先前所说之事也当没说过,但若大小姐要与杜府联姻,还是可以一谈。” “我?”江流景疑惑地指向自己。 江令仪问:“为何变卦得这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街上在传,二小姐非江相之女,是覃夫人私通外人所得,更是因此……”岚兰说到一半难堪的停住。 “因此什么?”江令仪声音不自觉加大。 “因此毒害了江夫人,当上江府夫人隐瞒真相。”岚兰也气愤,将自己在门外所得一口气说了出来,“当时来人没说明白,我去街上打听,才知道已经到处流传此事,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是将先江夫人澄清的话语扭曲为是覃夫人用她孩子胁迫她做的。” “胡说八道,乱议朝臣是非,可重罚,要让这群乱道是非的人尝一下胡说八道的后果。” “令仪。” 江令仪一脸怒气地要往外面走去,江流景拦住她,“没用的你罚他们,只会让他们觉得说中了,暗地里传得更厉害,这川中千万人,你要每一个都罚他们吗?” “覃夫人!” “母亲!” 覃清婉站起时,晕眩地晃荡了两下,江流景看到她脸上发白,江令仪紧张道:“母亲,可是身子不适,快回房中歇息。” “你听我的,别胡闹,待老爷和舟儿回来再议此事。”岚兰将覃清婉扶回房中,看着身体甚是虚弱。 先前还能面貌精神的让人准备接待来客事宜,因一则流言而惊慌到身体不适。 江流景询问道:“流言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覃夫人听到会如此担忧。” “我不知,母亲绝对未曾害过江夫人,但我的确不是父亲血脉。”江令仪回道。 不是父亲血脉?这是何意? 她…… 江流景有些呆愣,暗自掐了一把自己,“当真?连我都不知,那此事算是江府秘辛,是谁能知晓此事,并宣扬出去?” 可是,仅是因非父亲亲生的,覃夫人会被吓成这样? “我知道是谁做的了?”江令仪边说边跑出去,看神情不像会好好说话的样子。 “诶。”这回江流景没拦住,只来得及喊一声,看她远去,问青鸾和白鸾,“其中缘由你们可知?” 她们齐摇头,青鸾道:“二小姐非老爷之子一事,并无多少人知道,此事还是因先小姐我们才得知。” “可知令仪生父是谁?” “不曾听过谈及二小姐生父,府中应是唯老爷与覃夫人知晓。也不知是谁将此真假掺半放出去当谣言。”青鸾道。 至此她也想不明白,但放出消息的人她倒能猜到是谁,令仪应是去找他了,想了想,自己现在应当去看看覃夫人如何了? “我们去看看覃夫人,林大夫告假回乡都不在府中,不知可有及时寻大夫为覃夫人看诊。” 待她赶到覃清婉院子时,被岚兰以覃夫人已经休憩为由不让她进去,询问清楚已经请大夫为她看诊,身子无碍后才放心离去。 由覃清婉的反常,她看出此事非同寻常,现在她什么都不清楚,亦不知从何下手,让白鸾去打听消息,自己则等着江行舟和江董明回府,再问清缘由。 刚出门的江令仪被候在江府门前的卫清带去了秦韦所在的地方,他正在茶楼悠闲喝茶等待,见她来了,只道一句,“恭候多时,二小姐。” 就好像他早有预感江令仪会来找他,桌上茶具皆是两套。 江令仪喘着粗气,毫不客气地发问:“为何要放出谣言,你要想做什么尽可冲我来,不要波及江府!” “我说过的,你若乖乖答应,现在便是相安无事,你不愿,还让人去说亲,就别怪我不择手段,我曾警告过你的。”秦韦已无先前在城外对她的包容客气,步步紧逼,不让她有退路。 “你如此做最后哪怕我答应了,也已心生嫌隙,有何益处?” “只要你是我的。” “你真是疯子,别再用这些手段,再危害到江府,我亦不会放过你,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月郡王,作为使臣却暗中危害重臣家眷,揭发到圣上那里,你能逃吗?大不了你死我活。” 她发现与他说清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上次他还有理智,现在的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不顾一切,将月郡王一事都忘于脑后。 转身离开,在手触及房门,秦韦狂笑在后边响起。 “哈哈哈,好啊,不知你能不能承受江府众人入狱的结果,亡命鸳鸯也甚是不错,哈哈哈。” “你……”江令仪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她不信他的诳语,但不代表她能容忍他对江府算计的心。 “看样子二小姐还不知道吧,你的生父是谁?”秦韦在桌子边缘划着,嘴角咧开,笑着说他所知。 滑到桌子边角,将手抬起,五指聚拢,摩搓去指尖的灰尘,嘴角一直保持着勾起状。 倏地抬起头,与她对望,周身阴沉,“白氏贪污案,二小姐也有所耳闻吧,震惊朝野的白家,身为御史的白辞山收受贿赂,对百姓举发隐而不报,包庇他那骄奢放荡、草菅人命的弟弟。” “……” “二小姐不猜猜我想说什么?” 江令仪不应他,只是看着他,“月郡王有话不妨直说。” “白辞山?甚传他对自己的夫人极好,怎会是你的生父呢……”秦韦用左手撑着头,停顿话语引导着她的情绪,“白辞山的弟弟白辞野,可谓出门便遭人打骂的一个人,因他株连九族的人,正是二小姐的生父呢,按理来说,覃夫人与二小姐为何还会活着呢?” 不可能,他在胡诌,她的父亲怎么会是被她唾弃的人…… “你有何证据?” “我若无证据我怎敢同二小姐说呢,我怎会欺骗二小姐,劝二小姐自己好好思考,三日后给我答复,不然我手中的证据交到御史台,江相还能保全自己?保全江府吗?” 第101章 陷害 保全自己,保全江府…… 江令仪脑中萦绕着秦韦最后对她说的话,如果真如他所说,父亲就是欺君,身为一国之相,泄露出去,江府上下都要受牵连。 她该怎么办…… 心中无法的江令仪回到江府,想寻人商量,但江董明和江行舟还未回府,覃清婉仍在歇息,唯有江流景。 “姐姐。” 江令仪打开声音颤抖着传入江流景耳中,还没看见人,她忙从榻上起来,看到一脸颓样的江令仪,“怎么了?” 在秦韦面前尚且撑着,看到江流景的那一刹那,她便憋不住了。 “我……”话未出来,眼泪先出。 江流景赶紧掏出手帕,“怎么哭了,秦韦他欺负你了?” 江令仪就只是流着泪,抽嗒着,江流景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头枕在肩膀。 诶,先让她哭一会吧。 等了一会,没什么声音了,她才侧头看她,发现江令仪睁着双眼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以同我说发生什么了吗?” “我知道我生父了,我不该活下来的。” “秦韦告诉你的?你详细些告诉我,先不要着急,不要否定自己好嘛。” “姐姐,”江令仪喊了一声,从她肩上抬头,不敢看她,“你知道白辞野吗,他是我的生父,在他斩立决的时候,母亲与我应当同他是一起的在刑场上,不该还在这。” “所以说是父亲和母亲救下了你们,外面的谣言是秦韦散布出去,制止你说亲,并以覃夫人的事情胁迫你,只要你嫁于她便相安无事,我说的可对?”江流景将事情基本猜出,其实也不难,这些一看就能看出来了。 “嗯。”江令仪闷闷出声。 “他手上有证物或证人对吧,不然不敢如此。”江流景问。 江令仪回道:“据他所说,是的。” “别哭了啊,”江流景拂去她脸上的泪珠,“我不知道全局,不知他掌握了什么,应是还有内情,覃夫人此刻情况不对,还需等父亲回来一问再做决定,你别自己悄摸地决定了,要一起做决定。” 江流景点出了她心中的想法,原本她便觉得因她的事情对江府造成影响,现在只会更成负担,便去想着,不如应了,免去些麻烦。 但江流景字字句句为她分析,想着如何脱身,心想自己也不能如此放弃,稍微振作起来,“好。” “冷静了?” “嗯。” “那好,来这里,”江流景摊开她常用的毛笔纸张,“练一下字,继续冷静一下。” 江令仪按她说的做,学着平日她见到江流景的样子做。 “哥哥今日回府晚了些。”天已经昏暗下来,江流景迟迟未看到江行舟的院子点燃烛火,书棋亦不知何缘故也让江行舟院子漆黑如墨,按理不会如此。 远望去,父亲也还未回来。 “青鸾,你去问问为何还不将哥哥院子里的烛火点起。”白鸾被她派出去打听消息,现在还未回来,只好让青鸾去查看情况。 她待着看着江令仪练字,一开始她写出来的字里行间皆是她的烦躁,慢慢冷静下来才恢复先前娟秀的字体。 “不好了小姐,公子他出事了。”青鸾跑进来,身后跟着大梅。 “行舟哥出什么事情了?”江令仪从书桌前突现在青鸾面前。 江流景被江令仪吓一跳,她自己甚是慌乱,想问发生何事,但现在仅有她一人还算是淡定,江令仪被秦韦的要挟本就不理智,故她不能慌。 看青鸾不似了解全样,她询问跟在其后的大梅,他应是受哥哥吩咐向他们说清楚事情的,“阿大,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公子遭受突厥陷害入狱,公子让小姐们莫惊慌……”大梅道。 “入狱!”江令仪激动起来,声音不受控加大,“是不是秦韦所做?” “青鸾,把二小姐带去一边。”江流景吩咐道。 江令仪的情绪不适合在此待着,先前让她所练算是白费了。 她接着问:“父亲现在还未回来也是因此?” “是的,公子是在红楼被人发现杀害哈尔公主的副卫热力巴,当时李将军恰好在红楼查访,他便将公子押送到刑狱中,”大梅停顿一瞬说道:“江相前去寻李将军了解情况。” “哥哥不该在红楼的,他应是陪着哈尔公主的,不然也应是在大理寺,怎会出现在红楼,因此遭人构陷。”江流景问道。 “是以有哈尔公主控狼谋害三皇子的证据为由约公子前去红楼,且不得告知旁人,公子应邀而去,去到时,他要求仅见公子一人,且让属下不得待于三丈之内,以至事发属下赶到时已无挽回之地,公子的佩剑正插在他心肺中。” 不对劲,从他约哥哥相见,到出事,李将军正巧在红楼,都像设计好的…… 如此浅显的局,岂能相信。 可是哥哥的佩剑…… “那也可能是自戕的,怎么能随意将官员锁入大狱,突厥人明显不怀好意,如此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江令仪听完缓和下来,不忿道。 “屋内无他人,亡命于公子佩剑,且因李将军,红楼内百姓皆已得知。”大梅道。 “刑狱中无人会为难哥哥吧?”江流景问道。 相比询问其他人的做法,她更担忧江行舟在狱中会受刑罚,严刑逼供,且按他的性子不可能如此鲁莽,既然他敢孤身一人赴约,那必有应付之法。 “无人敢做,小姐请放心,属下还需去查寻证据,先行告退。”大梅说完,直接从屋檐边飞身离去,与他平稳的语气不同,显得几分着急。 江流景多思了一瞬,但先前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极致,今日发生的事情过多,她已经无法思考,好像正应了秦归仁叮嘱她的话。 太子! 他应是知晓些什么,不然不会同她说那些话,他或许有方法解决。 “青鸾,备马!” “姐姐要去何处?我也一同去。” 江令仪瞧她似有解决之法,紧跟着江流景不放,无论江流景如何劝说她回去歇息,甚至搬出覃夫人来,她也不应。 第102章 祸事多生 来到江府门口,遇到回府的江董明,听明江流景出府的目的,拦住她,将她们带到他的书房。 “为何父亲要拦住我们,若真如姐姐所说,太子殿下必早有预料。”江令仪问道。 “此事太子不方便出面,可明白?”江董明让江流景将江令仪按下,额角又开始疼了起来,“其中也非你们所见之简单,不宜轻举妄动。” “哥哥何时能出来?”江流景熟练地上前替他揉穴,为他舒缓头疼。 “问过刑阐明了,杀害热力巴证据充足,而证明舟儿清白的证据寥寥无几,虽知其中有异,但无法证明。”看到江令仪的神情,他安抚道:“舟儿在狱中不会受苦的,仅是会多待些时日。” 江流景问道:“哈尔公主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她们是什么反应?” “我也是在处理此事才耽搁至现在才回来,”江董明让江流景坐回去,自己揉了两下坐直,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突厥人收到消息边直往皇宫,请求圣上还她们公道,哈尔说舟儿与热力巴本有争执,但她望没想到舟儿会如此做。” 他顿了一下,道:“且依她所述,热力巴是依她吩咐主动邀约舟儿,要冰释前嫌,往后好生相处。” 江令仪听此,愤然出声,“她这是要将热力巴说成祈求和好却横遭祸事,将人摆在弱势位,哈尔公主真是好计谋。” “可如果她想要哥哥的名字为何先前要装作爱慕哥哥,还在圣上面前请求。”江流景疑惑出声。 “如此才令人可信。”江董明道。 只有先前她对江行舟种种的谦让,胆大的在万国面前请求要江行舟,再有热力巴求和,才更令人可信。 可是,做一个局,丢一条性命,值得吗…… “你们不可再掺和进去,虽此事不归大理寺,但谨安已经着手查寻。”江董明道。 江令仪无言,行舟哥事发突然,她的事情无从说起。 “父亲,除此,今日川中街上流言蜚语可有听闻?”江流景问道,让江令仪心中一动。 其实她的事情可以很简单就解决的。 “令仪,你生于江府长于江府,你便是我的女儿,不要因此觉得愧疚,畏手畏脚是何样?不惧来者,不退缩才是江家儿女,可明白?”江董明没有直接说明,但却让江令仪鼓起勇气,江府不会抛弃她。 为何她从一心只想回家,浑浑噩噩过着日子变得重视自己,关注江府,害怕江家被安排损害。 正是因为此,江府向来是有情的,自上而下,它与这里是不一样的,是有温度的。 江流景说道:“有了父亲这话你可放心了?整日魂不守舍的,来,憋回去。” 酝酿而出的泪意,被江流景一句话给逗笑了,“姐姐”,江令仪埋怨着喊她。 “若无其他事情,你们便先回房去。”江董明将她们赶走。 江流景道:“父亲可否告知我们有关令仪生父的事情?” 江令仪接着江流景道:“父亲忙于哥哥一事,月郡王那边我便自己去解决,”顿了一下,“还有姐姐。” 江流景轻笑。 江行舟那边众人心知肚明,只要找出证据便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唯独秦韦,变数颇多。 “待婉儿恢复了些,去问你母亲,由她同你说明为好,有些事情也是无法瞒下去了,总该是要解决的。” 江流景从江董明书房走出,心中疑问没有得到解决,仅是对江行舟一事得到他安全无虞。 “春荷,母亲如何了?”江令仪询问被她命去覃清婉院子打听覃清婉情况回来的春荷。 “覃夫人仍在歇息,岚兰姐姐不让人进去,道有事明日再去找覃夫人。”春荷回道。 “那我们先回去,明日再说,三日之限,亦不着急。”江流景道,说完带着江令仪回院。 江令仪当夜不愿回自己的屋子,硬是要和江流景一屋,与她同睡,江流景无奈,考虑今日她的确心神疲惫,便让她留下了,让青鸾和春荷下去歇息。 青鸾熄灯出去后,江流景正闭眼酝酿睡意,江令仪突然道:“我担心行舟哥和母亲,心里总是不安。” “不要想太多了,睡吧。”江流景帮她捂好棉被,强行让她闭眼,不多会人就睡着了,果真是累着了。 “啊,”江流景迷迷糊糊睁眼,看到眼前白衣人影,似飘在半空,惊吓出声,闭眼再睁眼才看清,沙哑无奈道:“令仪你这是在做何?” 江令仪只穿着一身白色里衣,头发披散笔直地坐在桌椅上,里衣挡住她的腿脚,乍一看挺像幽灵女鬼,可不得把人吓一跳。 抬头看向窗外,未有光亮从窗纸透入,仍是昏暗不已。 “怎如此早起来,多睡一会才有精神。” 被吓了一跳她也是无法再睡回去,下地去到江令仪身旁。 “姐姐……”江令仪喊她一声又无话,江流景十分疑惑,“嗯?” “我想明白了。”江令仪倏地认真看她,她一愣后为她开心,“想明白就好。” 两人眼中皆无睡意,这个时辰覃夫人也未起,江流景便提议,“陪同我一齐锻炼吧,保持头脑清醒。” 江令仪欣然答应,简单梳洗后,一齐去院中。 她们再去覃清婉院子时,倒没再被挡在门外,覃清婉的状态恢复平日所见的样子,此刻正陪着她一同用早膳。 用膳后,让人撤下餐食,岚兰出去将门带上,屋内仅剩她们三人,江令仪简单地同覃清婉说明昨日的事情,屋内安静了好一会,覃清婉道:“一日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如此让你们知道也好。” 江流景和江令仪静等着她告知,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的生父,白辞野,最后死于刑场之上,此些你均已得知,至于为何你会成了江府小姐,说来牵涉过多。” 覃清婉将手中念珠放于桌上,“人都是有年少轻狂时……” 第103章 覃清婉往事 覃太傅的一双女儿,在当年川中,皆是让他头疼的存在,覃柳跟着江董明和秦思衡私逃,覃清婉更是听信白家浪子的甜言蜜语,跟着他私奔而去,逃到逸国。 覃太傅当时心想他们能逃到何处,不放于心上,待发觉不对时,待他要多派人手出去时,他们的踪影已不得寻,只得封锁消息,白家那边也无消息。 覃清婉不顾他人反对,选择与白辞野在一起,更是因覃白两家将他们分别监禁,选择与他奔逃。 在她面前是翩翩公子,从未有过越矩的行为,也不似外人道,混迹风月场所,在她眼里不过是误会,她更信自己眼前所见的这个人,故不顾一切与他离开。 可渐渐的,他开始暴露出了本性,可为时已晚,他们已经去到逸国了,且私自成婚,离开家中多时,身上的盘缠已不足他们生活,白辞野开始在外依着自己的外貌勾引那些富家官员女儿,靠她们给的财物营生,可是如此仍是不满足他惯常大手笔花费,开始逼迫覃清婉去接客。 甚至偶然一次发现,白辞野在川时已经犯下命案,白家替他遮掩着。 覃清婉不愿接客便每天被他打骂,一次挣扎中炭火盆被掀翻,彻底激怒了白辞野,将她关起来,接下来好几日都不再打骂她,只为能卖个好价钱。 意外的是,被他诓骗的女子突然觉醒一般,集体报官,他带着覃清婉逃回沥川,此时,白家的贪污案被揭发,顺带将白辞野的罪行揭穿,白家入狱,白辞野被通缉。 在白辞野被发现前,覃家先发现了他们,此时秦思衡已经登基为皇,江董明与覃柳已然成婚,为了解救覃柳以及其腹中孩子,秦思衡、江董明与覃家商谈如何处理,最终是覃太傅引咎撤职,覃家举家离川,覃柳与江董明商议将她收为江董明的侧室,腹中子为江家子。 以此掩盖她与白辞野的关系,到白辞野亡于屠夫刀下,白家流放遇山贼葬身江海,事情结束,覃清婉才算是安定下来。 覃柳故去,江府需一个主母,她才被抬为江府夫人。 听完覃清婉讲述,江流景不知作何反应,反倒江令仪嗓音如含沙石开口,“母亲脖子上的伤疤,也是那时造成的吗?” 江流景看向覃清婉脖子,现在被衣裳遮住,无法看清,但她曾看到过,也曾问过,原以为不过是平常无意的伤,没想到…… 覃清婉抚上颈侧,“嗯,没想到无论用什么药物都无法祛除,也许是为了让我谨记先前所犯的错误,也就一直留着了。” “是您告诉那些女子真相,她们才去报官的吧。”江流景问。 “我不能让她们同我一般,陷入深渊中。”覃清婉回道,放下手,“此事在当年知情人不多,到现在知情人也已不剩几个,若月郡王说有证据在手,那应只有……” 覃清婉同她们讲述一遍,便要回想一遍,说完脸色已经不对劲,又拿起念珠捻动,江令仪想留下陪着覃清婉,但她不能留下,她要去将人找出,不能给江府留下后患。 临出门,江流景吩咐青鸾待在府中,照顾覃清婉的身子,林尤还需些时日才能回来,她留下,江流景二人才能安定下来。 白鸾不在,青鸾担忧她的安全,她说道:“哥哥一直都有在我身边安排着暗卫,我虽不知该如何唤他们出来,但我有危险时他们会出来保护我的,暴雨梨花针我也带上了,你放心。”她把衣袖撩起,看到她腕上的袖针才放心。 “若察觉不对,你与二小姐必须马上离开。”青鸾叮嘱道。 今日的江令仪比昨日好太多,出了江府后人便清醒了许多,已然清晰自己该做什么,不似昨日的迷茫,倒真的像是她所说,想明白了。 坐在马车上向打听得到的地址驶去,马夫一路喊着过去,街上行人避让,江流景握着江令仪的手,一路无话。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江流景和江令仪站在红棕木门前,连续敲响几次,里边皆无人所应。 “春荷。”江令仪拉着江流景后退,让出门前,春荷上前一脚。 嘣 门被她踹开。 房子里空无一人,东西都零散的在地面、桌上,不像是自主离开的。 “有挣扎的痕迹,痕迹很新,应是刚带走不久。”春荷查看一番道。 江流景跟着转了一圈,没有血迹,她才放心,“他们早有防范啊,可是他们能把人带到何处去,来往人员众多,异国他客亦多,把人带离沥川的话就麻烦了。” “不会,他还要拿他们要挟我,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的,肯定藏在某处。”江令仪断定地说,她懂他,没达到目的不会放人离开的。 江流景道:“沥川这么大,会藏在哪里呢?” 吱呀 门口传来响动,她们紧张地回身盯着,秦韦得知她们来此派人过来了? “江小姐,江二小姐。”与她们想象中来人不同,是秦聿文身边的侍从书棋。 “书棋?”江流景疑问,看向他身后,空无一人,“你怎会来此?三皇子伤势可好些了?” “三皇子在宫中休养,正在好转,谢江小姐关心三皇子,”他扫视了一圈屋内,见此凌乱,“果然已经离去。” “你也是来此寻人?”江令仪从江流景身后踏出,询问道。 如此巧合? 书棋恭敬回道:“是的,三皇子听闻谣言让小的暗地里查明是何人放出,刚查到此处来这里时,路上听相近人家道,这户人家前两日夜间甚是吵闹,半夜还能听到家具挪动的声音,听此小的觉得不对劲,赶来就见二位小姐。” “他们没见过陌生人来往?”江令仪问。 “见过,按理这边不近集市,皆是市井人民生活之地,一般无外人来,可近几日频繁有陌生人出没,经过这里便不见,应是进入此处了。”书棋将他从旁边百姓打听到的事情细数告知。 第104章 设局 “无特别之处?衣物、佩饰什么的?”江令仪问道。 若是秦韦派来的人,百越的人与这里不同,也许会有东西暴露。 书棋细细回忆了一下,“百姓们只说他们面生,未曾说他们何处不同。”他也细问了,让他们回想一下细节,无果。 “月郡王曾是恒国人,百越与恒国人相似,将人完美伪装不成问题,只是原本这户人家不知被转移至哪?”江流景道。 书棋道:“江小姐要寻的是这户人家?不是将流言放出之人?” 江令仪抢先答道:“他们是此次谣言的关键,被背后之人转移了应是,现在要找出他们究竟转移至何处?但毫无线索。” 书棋思索一番,道:“小的或许有个办法,不知二位小姐可要听听?” 江流景与江令仪看向他。 “公子,二小姐传信来了。”卫清从门外带着一封信走进来,秦韦正在桌前推演着沙盘。 他接过信件时还有些可惜,没有纸折的小物件了,可惜了一瞬便将信打开来看,笑道:“这算是答应我了,约我今晚去玉膳坊相见。” “恭贺公子如愿了。” “是的,我也算是有一件如愿的事情了,”秦韦起身向内里走去,“命人备马,我们先行过去。” “是。” 秦韦嘴里哼着歌在屋里收拾着装,换上他随行最郑重的衣裳,卫清为他开心,脚步不禁加快往外走。 江二小姐好不容易答应了,不能让她后悔。 可是,不同他所料,江令仪此行约他的目的恰好相反。 “月郡王,你以谣言为迫,要我嫁于你,此事恕我无法答应,我不会臣服于你的手段。”江令仪坚定地对着他说道,眼中已无半点不定,那个震惊无措的样子已经消去。 她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怎会转变这么大。 秦韦身体向前倾,“李姓夫妇,曾于某时为一对私奔的情人证婚……” 他慢慢抛出自己所知,想在江令仪脸上看到惊慌无措,但是很可惜,江令仪仍是坚定,不被他的言语所挑动情绪。 他继续道:“今日你也曾石林巷看过,我可以告知你,他们在我手里,只要我……” 江令仪打断他的话语,道:“月郡王请随意,你尽可将人交上去,我江府光明磊落,何惧这种种陷害?” 秦韦嗤笑,“陷害?空穴如何来风,二小姐当真是妙嘴,若如此不惧,那就别怪本王无情,揭穿江府的真面目。” “我自恭候着。”江令仪说完甩手离去,衣袖舞动,无一丝留念。 秦韦被气得眼睛发红,将桌面上的东西一扫而空,汁水滴落在衣裳上他也无空理会,冷静下来,发觉有异。 她最为重视江府,怎么敢如此与他对峙,丝毫不担心他当真将事情揭发出去,不对劲,难道…… “卫清,那对夫妇现在何处?”他语气低沉,询问刚走进来的卫清。 卫清在门外听清他们的话语,对江令仪的表现也觉有异,回道:“按您吩咐,在城东一处秘密院子里,周边皆是使臣,下面并未上报有异。” “怕是被发现了,立即去将人转移,那处不宜久待,不可被他们找到。” 卫清急匆匆从玉膳坊离开,翻身上马骑去,在其后,有黑影迅速跟上。 秦韦仍待在玉膳坊中,盯着自己的衣物,突然手臂横在眼前,莫名笑了起来。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唤他,是名女子。 “月郡王。” 从玉膳坊离开的江令仪不敢停留,直接往江府走,回到江府,拉住大梅问道:“可有成功,月郡王可有中计?” 原来皆是一场谋划。 书棋给她们出了一招,既然蛇已经进洞,那便引蛇出洞,让他们自己泄露藏匿之处。 江令仪先去邀约秦韦,要表现得无畏他揭发,让他生疑,疑虑她们已经找到地方要解救李氏夫妇,同时派人盯紧秦韦身边人的行踪,查得藏匿之所。 听得此计,觉得可行,她们便回府找到大梅,大梅是江府暗卫统领,问他寻得人手,便开始计划。 “已有人来报,卫清骑马快速往城东前去,他们正在跟踪,确定方位再回禀。”大梅回道。 江令仪这才松了一口气,环视一周,不见应在此处等候她的江流景,“怎么不见姐姐?” “小姐去了宫中,公子那边有消息,她去找李少卿了。”青鸾捧着医书道。 “如何?是寻到物证证明行舟哥清白了吗?”江令仪问。 青鸾回道:“是的,李少卿从红楼中问得当时有人曾从公子所在房间方向匆忙逃跑,应是看到了事情发生,小姐也是着急,要去宫门候着。” 江流景心中一直说,哥哥的事情很简单,无需担忧,但自己听到消息后,仍是要先知道好的坏的,进展到哪里了。 “诶,二小姐,小姐让你在府中待着,陪一下覃夫人,好好休息,便于处理后续的事情。”青鸾拦住要向江府外走的江令仪,将江流景交代她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阿大,姐姐身边的暗卫可够?”被她分去一部分跟踪秦韦那边,暗卫本就不多,姐姐的安全不可有差。 “二小姐放心。”大梅回道,“二小姐还是在府中等候消息,应当很快便有人回禀。” 江令仪最终还是决定留在府内,覃清婉的确需她陪伴,精神状态不太好。 “多谢江小姐。” 书棋正向江流景道谢,江流景止住他,两人一齐走在宫道中,向着秦聿文的宫殿走去。 至于为何会在此,还是因为,她在宫门前等李谨安时,书棋才从宫外回来,她因出来得匆忙,忘了带外袍,怕错过李谨安,一直掀着车帘不舍放下,也就被书棋看到。 察觉她的冷意,邀请她去秦聿文宫殿等候,并让人在这替她等李谨安,等他来了之后会有带进去寻她。 话已至此,她也无法拒绝。 只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问题,秦聿文的情况,她第一次见。 第105章 逼他入睡 “江小姐请在此等候,小的去寻三皇子。”书棋吩咐内侍端来炭盆和热茶,确认殿中有暖意后才退出去。 书棋带她来的地方不是上回秦聿文带她去的不是一处,与那处殿中相差甚大,耐不住问了一句为她倒茶的宫女,“这里也是三皇子的宫殿吗?” “回禀江小姐,是的,此处是外殿。” 那么上回秦聿文带她所去的就是内殿,只是这内殿外殿相距甚远,她险些不认识。 半炷香过去,她仍是没看见秦聿文的身影,明月悄然爬上空中,江流景身子暖和后,想请辞离去,这个时辰不宜再待在这里,江府的人还在外候着她。 正巧此时书棋回来,她一眼便看到他微红左脸,这是怎么了? 他侧身相请,“三皇子在内殿,请江小姐随小的前来。” 这让她暂时无法离开,要想离开也得先见过宫殿主人才好提出离开,就先且耽搁,待见到秦聿文再说。 外殿与内殿的差别,当真不是她过于敏感,过了某处后,如同分界般,明亮与昏暗,相距甚远的宫灯才点亮两盏,中间的皆未被点燃,她身后跟着四名掌灯的宫女才与先前经过的道路一般光亮。 心中有疑问,但从前些时候太子对她所言推测,三皇子应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随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好似不太妥。 “其实江小姐在江府中等候,晚些知晓消息并不影响江少卿一案。”秦聿文坐在案几前左手下棋,看到她前来,头与身子一齐转向她。 “我想知晓哥哥的消息,好让心安,不然在府中干等,心中更是着急。”殿中的荷花灯笼点起,如她所想,光亮十足,书棋送她至门口便不再踏入,静候在门前。 江流景环视一圈,看到疑似自己在找的东西,伸手点了一下,看它摇晃,“这个是控制灯笼的吧?” 秦聿文走近她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和绳子,往下一拉,“这条绳子是将烛火熄灭的,”放开后,拉住她摸到另一根绳子后放手,并未往下拉,“这条是将灯油导入就可将烛火点燃,再旁边一根可以控制火势大小。” 江流景疑惑地看他一眼,她刚才感觉到他手抖了且僵硬一瞬,她往下拉,烛火点起,秦聿文一切正常,那大抵是他握住时用力所为。 殿中黑下一瞬,书棋朝里看,好一会才转回头。 “好神奇。”江流景感叹道。 秦聿文坐回原位,右手垂在身前,左手放在榻几上,“江小姐是否悔了,此物应是如此巧妙,该放于自己房中。” “嗯嗯,只要有用就好,”江流景摇头,坐到他对面看着棋局,“这个棋局,看着白中夹黑,甚是乱……” “这个残局已经思虑许久,都未想出破局之法,江……”秦聿文笑着从棋局中挪开视线,放到对面人身上,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怎么,有何不对劲了吗?” “书棋。” “小的在。” 江流景无视他的询问,唤着殿外人进来,书棋闻言,避开秦聿文的视线走向江流景,“江小姐有何吩咐?” “你曾说三皇子伤势无碍,正在好转,可为何脸色如此苍白?” 或许因她进来时未认真看,荷花灯灭了再亮,坐于近处,她将秦聿文脸上的疲态,唇色略显苍白,眼底还有红血丝的样子皆看入眼中。 秦聿文直盯着书棋,江流景站起隔在他两之间,“你说,三皇子想必不会怪罪的”,她其实心中很生气,正在憋着。 秦聿文无奈叹了口气,转头不再看向他们。 “三皇子殿下已经好几日不曾入睡了,昨日又带伤出宫,身体已达极限,请江小姐劝三皇子歇息。”书棋向她躬身,双手抬高至头顶。 江流景听完迅速转向秦聿文,他无辜地看着她,仿佛书棋所说的人并不是他。 “他说的可是真的?”江流景不放过他的一丝神情,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你的伤本就重,如此何时才能好,可否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再怎么样,往后总比以往重要!” 原来书棋在宫门前再三邀请她来此,是想让她帮忙劝说。 秦聿文不答话,从江流景透出的缝隙中冷冷地看书棋,书棋背后冒冷汗,但他不后悔,听闻秦焱要回川后,症状更严重了,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不能如此眼看他身子败落下去。 “为何不睡?”江流景颇有一种家中孩儿不省心的气愤,看看秦聿文,又看看书棋,没有人同她解释,她便拉起秦聿文向床榻那边走去。 秦聿文被她拉走前,向书棋比了一个手势,书棋无声道了一句“是”。 江流景避开伤处将他压住,让其躺下,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无论怎样,现在就睡,闭上眼睛。” “我还未洗漱……”秦聿文欲起身,江流景一只手在其眼上,一只手放于左肩,不让他起来。 江流景道:“此处无外人,洗不洗漱不妨事,听我的,不然生气了。”忽然转头看向书棋,指了指头顶的荷花灯笼,“将这灯笼熄了。” 秦聿文和书棋皆是一愣,“太亮了”,江流景补充说道,很快书棋就将灯熄了出去。 偌大的宫殿就剩他俩,寂静侵袭进来,秦聿文忽然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江少卿与江二小姐之事,我可以帮忙,书棋今日也将查得情报告知于你,我也让他们继续查下去,若有所得,会派人告知于你。” “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歇息,若我离去前你还未入睡,当真生气了。”江流景道。 “哈哈。”秦聿文轻笑出声,江流景连忙制止,“嘘,睡。”他怎么这么闹心,哄睡不着的。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江流景手都已经要麻掉了,才感觉手下的动静平静下来,呼吸平缓,将手拿开,秦聿文终是睡去了。 她揉了揉手腕,向在外关注着这边的书棋招招手,她向外走去,轻声道:“你去看着他,替他披上被子,半夜别着凉了。” 书棋进去,以为秦聿文不过假寐骗她,但秦聿文当真睡了过去,床头的蜡烛仍点燃着…… 第106章 进展 还好这具身体不似她以前,虽体虚但不易出汗,若是以前,估计捂上去没一刻钟手心的汗可以将他脸闷湿,那也不用睡了。 江流景持续揉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向外殿走去,看到熟悉的身影,“谨安哥,这边”,江流景小跑到背向她的李谨安。 “怎么样,事情如何了?可有找到人?可招供了?”她快速地连续问了几个问题,完全从对秦聿文的无奈中脱离出来,焦急问道。 “你先别急,”李谨安对着身旁的公公轻微点头,“多谢公公,”说完带着江流景往宫外走,直到上了马车,李谨安才开口同她说。 “怎样?”江流景刚上马车,就急着开口。 李谨安道:“虽然还未抓到人,但已掌握他逃离的方向,已经圈定范围,现已经派人去查寻,约莫明日就能寻到。” 自得知消息后,他就辗转于刑部、大理寺与红楼中,一点都不敢停歇,怕错过一丝消息,在红楼小厮告知的线索算是让他能放松一下,不必过于紧绷。 “是不是抓到人后就能证明哥哥的清白?”江流景问道。 “按理来说是的,只要他是看到发生了什么,按小厮所说,他应该是看到了房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抓到他,就能证明房间发生了什么。”李谨安说道。 江流景听到保证,也是放松了,想起,现在她都不知哥哥是如何被陷害的。 “谨安哥知道他们是如何陷害哥哥的吗?” 李谨安在刑部倒是问了江行舟,他也告知于他了。 “那人等行舟进入房间后,一开始是真情实意的与他说和,让他放下防备,后面突然暴起,他拿起佩剑欲抵挡,没想他往剑上撞,正正直中心脏。” “这就是陷害,光明正大的陷害。”江流景气愤道。 这里是恒国,他们怎么敢的! “行舟还说,在他入狱后,哈尔曾请求圣上让她去刑部看她,当时她请求圣上时,说不信行舟会做出此等事情,她要亲自去问,当时她悲哀地请求,圣上便答应她了。” 当时他也在场,哈尔的那个样子,当真让人看着心疼,若是他不知内情的话,也要被她骗了去。 江流景看到李谨安的神色,不似他所言那么简单,“是她在刑部见哥哥时又做了什么?” “是,她见到行舟后,不再遮掩,直言说这是她的计划,原本是打算让他死于白狼嘴下,但没想到白狼能被识破,且被驯服,她只能出此下策,不过……”李谨安停顿。 江流景问:“不过什么?” “她手中有证据可以证明行舟清白,”李谨安忽地锤在自己腿上,江流景被吓一跳,“但是要行舟娶她,还有你,小景,她要求你去和亲。” “这……”江流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她恩怨并不深吧,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那白狼一事,可能抓住她们?” “证据不足,很难,但行舟此事应是无事的,你回去告知江相与其他人,可以不必太担心了。”李谨安安慰道,话落也抵达江府门口,“回去后早点歇息。” 虽无宵禁,但街上家家户户紧闭,李谨安随她回来,也无马匹,虽然江府有,但还是不太安,江流景便拉住要离去的李谨安,“谨安哥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吧,不若今夜在江府歇息,哥哥院里也常备有你的屋子。” 李谨安想了想,的确现在时辰不早,待他回去再歇息,不足一个时辰便要准备去上朝,“好。” 第二日清晨,江流景心不在焉地锻炼着,江令仪疯喊着跑向她。 “姐姐,找到了,在城东的一处宅院,但是周边看守的人员众多暗卫若要强行救出必会惊起他们的注意,所以要筹谋一番,但昨日一番动作他们想必会转移。” 江流景停下动作,“但暗卫仍会跟着他们吧,让他们紧跟着,转移到哪里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现在要紧的是,想出办法去救出那对夫妇,且要尽快。” “是,我倒是有一计。”说完江令仪转身就跑了出去,江流景都来不及喊她。 “匆匆忙忙的,我还未来得及问覃夫人如何了?”青鸾和白鸾都不在,她这里倒是显得有些空落了。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是让白鸾去查坊间流言以及月郡王从何得知的消息,现在她们已经要去解救李氏夫妇,她都还未回来。 江流景担忧她是否出事,曾询问了大梅,他说:“白鸾是暗卫出身,每个人都有专属的符号,碰到危险他们会传有暗号,现在还未发现有她陷于危险的信号,那便是潜在查寻东西,不便出现。” 江流景听闻才放心,只要不是出事了就好。 “小姐,夏小姐来了。”春丽喊道。 江流景从池边起身,将夏映水迎了进来。 “近日的事情我皆已听说了,你可还好?江公子是否也还好?”夏映水问道。 “我没事,哥哥那边父亲和谨安哥在处理,不过是陷害,不会有大问题,现在就是苦恼于外面谣传。”江流景拿起鱼食往池子里扔,鲤鱼冒头将其吞下。 “令仪在扶苏的事情也被扭曲,她的名声在川中已然是没有了,她日后怕是都要遭人诟病了。”夏映水道。 原本仅是传覃清婉的“恶毒作为”,道她毒妇,害了江丞相一家,还让江相莫名成了他人之子的父亲,后来愈演愈烈,开始将江令仪在扶苏的事情传出。 百姓皆知这是谋略,不过是假事,但他们宁愿相信,既然有如此一个娘亲,那她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呢,指不定这是她的本愿,不过是江府为她洗清。 “此事为小事,名声一件小事皆能扭转,倒是月郡王那边有些棘手”江流景道。 “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我可以帮你们的。”夏映水道。 江流景放下鱼食,语气带有笑意,分析道:“映水你就别参与进来了,夏老爷好不容易如愿过上自己的生活,别因我们破坏了你们已经安定的生活。” 她让人去屋中拿出一个盒子,“我这里有从各国集市上发现的小物件,我也留下了他们的商埠所在之地,你可先看看,看看哪些在春晖上可以售卖。”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惊奇的小物件,夏映水低头看了一下,确认道:“那你有需要我相助的地方记得提出。” “好。” 第107章 使计解救 “如何?姐姐觉得我的计划如何?”江令仪过了约半日,回到院子里同江流景粗略说她想到的办法,“阿大也认可。” “按你所说,李氏二人未被转移,但月郡王加派人手严加看管,你将人引走,暗卫去搭救,但其中你要如何将人引开?”江流景问道。 “想必他们都认识我,我直接去那里,出现在他们眼前,吸引他们注意力,再放火将他们引开。”江令仪回道。 是个可行的办法,但是…… “我不放心你的安全,他们发现被骗后,如果要动手呢?”江流景道。 江令仪眨眨眼,露出让她放心的微笑,“这里我早已想到,既然是他的人,那他们便不会对我出手的,不会伤我的,而且他们上钩追出,我马上带人离开。” “你确保?” “是的!” 江流景仍是让她再复述一遍她的计划,详细无漏地说一遍,同时自己提出意见将其完善,保证江令仪的确不会因此。 江令仪看她这副严肃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行舟哥,姐姐已经无需别人的保护,她已经能去保护别人了,可是她更想姐姐不用这样。 “嗯?可是有不明白之处?”江流景看到在发呆的江令仪,疑惑发问。 她忽然上前猛地抱住江流景,笑声在江流景耳侧响起,“皆已听明白,谨从姐姐嘱咐,今夜行动时,姐姐就待在江府里吧,白鸾未回,我担忧姐姐也前去不安全。” “好,那我在江府等你,顺便做些吃食,正好展示我从映水那边学来的手艺。”江流景拍拍她,让她起来,江令仪也顺从的起来。 道:“好,那姐姐我先离去,记得等我回来再吃。” “小姐。”从覃清婉处回来的青鸾碰到从院中离开的江令仪,很快打完招呼互相错着离开了,看到她神色郑重,“二小姐这是做何去,脸色凝重,那对夫妇的踪迹没找到吗?” “她现要准备去解救他们,覃夫人那边无碍了?”江流景将青鸾招至身边,让她坐下。 “已经无大碍,”她递出两封信,“这是门房让人送进的信件,分别是林小姐和凌小姐的。” 江流景将两封信皆打开,快速看完,回房给凌轻白回了一封信,“要尽快送到。” “不回林小姐了吗?”青鸾将信送出去后,回来问道。 江流景摇摇头,“她只是告知我,送了一名管事的来帮打理春晖,知晓就行了。” 她简要地用自己的话说明了一下,信中林素影的言语大胆许多,说的不是管事,是给她送了一名小郎君,让她好好待他。 林素影信件中越来越放肆的言语,让她愈发不想读她送来的信。 “你们在此候着,我先行进去,等指示行动,阿大。” 江令仪在离目的地的街转角处,一一叮嘱道,此次行动无论如何都要成功,不能失败。 “属下明白。”大梅回道。 将事情都吩咐下去后,江令仪从街角走出,向着目的宅院走去,门口守候的护卫远远地就看见了江令仪朝他们走来,一名护卫向里边走去,留下一名。 “私人宅院,请小姐留步。”护卫拦住江令仪要往里面进的步伐,话语流畅,丝毫听不出是外邦人。 也或许,他们本就是恒国人。 “怎么,不认识我吗?你们主子难道没有吩咐下来吗?”江令仪扬起下巴,春荷将护卫靠近江令仪的手往前推。 “请小姐离开。” “我偏不,我就要进去,怎么你能拦住我吗?”江令仪无视矗立门前的护卫,直直往里冲,护卫不敢伤她,只能随着她前进而后退,退到退无可退,喊道:“请小姐离开!” “呵。” 江令仪不管他如何提醒,她都要伸手将门推开了,他还是不敢将身旁的刀拔出,她猜对了,那就更无顾忌了,直接让春荷将人往旁边推开,自己朝门里去,只是此时门自己从里边打开了。 “请江二小姐不要为难我们。”里边走出一名服饰明显不同的男子,她曾在秦韦身边见过,好似在百越使团中地位颇高。 秦韦能让这些人均为他做事,在百越中怕是地位当真不低。 在脑海里闪过一瞬,江令仪打量着他,盈盈笑道:“从何而来的结论,我不过就想进去院子里看看,此处甚合我的心意,何谈为难呢?” 突然她惊呼,“呀,春荷,你看,那里是不是有火光。” 来人随她指着的地方看去,那是他们关押人的所在之地,“来人,快去看看。” “好像着火了,那我便不打扰了,大人们先去扑火吧,免得牵连其他人家。”江令仪说完,不再逼迫他们要进去,而是急忙转身离去。 盯着江令仪离开,他总觉得有异,派去查看着火情况的人也回来了,他问道:“发生什么了?” “不是那处,是旁边院里的稻草堆不知为何着了,现在已经扑灭了。”来人回禀。 “那处旁边……”他停顿一会,“坏了。” 急忙往里跑,“站住,还不快追,”跑到一半,发现旁边墙上正有人带着原本关押在房内的夫妇跳墙离去,他将人都派出追,自己也上马直追。 到一处街角,发现那对夫妇上江令仪的马车,江令仪看到他们追赶而来,“快走,向江府驶去,离开此处。” 他带着大部分人马直追而去,可马车负重终是跑不过单骑。 不到一盏茶,他便追上了江令仪,将她拦在路中,“请二小姐将人还于我们。” 江令仪自己从马车帘后踏出,“什么人,马车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丢了人毫无证据就来找我要人,这是什么理?” 他知晓同江令仪动嘴皮子无用,不如干脆让人查马车,“冒犯了”,抬手一挥,围住他们的人上前要往马车里查。 “你敢,我堂堂相府二小姐岂容你如此放肆。”车夫侍卫不让他们靠近马车一分,亮出刀剑。 第108章 解救成功 “请二小姐见谅,若将人丢了,我无法向上交代,在人不见前,唯有二小姐在,且手下人看到人上了二小姐马车,请二小姐让我查看一番。”两方对峙,他恭敬地向她解释。 如此她也不好拦住,手中紧握裙摆,不善地盯着他,“说查便查,我相府颜面在哪?” “我保证今夜之事不向外泄露。” “我不信,话我就放在这,查马车是不可能的,这里是恒国非你百越,你这是越权。”江令仪指着他的手指微抖,声音加大,这更让他确定马车里藏着人,他悄悄朝已经靠近车厢的护卫使眼色。 “啊,你们这是做甚?” 他们在江令仪众人疏忽时,拦住他们抵挡的动作,让人进入马车里,马车里一阵惊叫传出,江令仪脸色一变,“放肆。” 江令仪被他们挤到地面,想上去拦住他们,反而自己被拦住,车厢内传出声音,“大人,找到了。” 江令仪脸上神情僵住,看向他们的眼神仿若利剑。 马车上的人被押下来,均低着头看向地面,他向江令仪拱手,“既然人已经找到,我便将人带回。” 江令仪对要上马离去的人道,“你们要将我们江府的人带去何处?你们想干什么?” “二小姐与小的说笑呢……”他看向被带下马车的人,自下来后一直低着头,未曾抬过头看他们一眼,面对可能再次被监禁的时候不可能如此淡定的,人不对劲。 将低垂着的人抬起,看到面容,不是他,再看另一个,亦不是,他们被耍了,人还在里面并未被救走,迅速上马,拉起缰绳,对其他人唤道:“走。” “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就想走吗?”江令仪站到他们要骑马离去的道路上,陈铭紧急勒马,看向她,眼神看向在她旁边的百越护卫,给他一个示意,收到他的意思,将江令仪拉到旁边。 江令仪一让开,他们快速骑马从她掠去,人走完后拉着她的那名护卫随着离去。 “辛苦了。”江令仪让春荷把银钱给两位假扮的人,让他们离去,今日之后他们就要离开沥川,不怕在川中传开。 “多谢小姐。”拿了银钱他们遵守与她的诺言,骑上江令仪为他们准备的马匹离开。 “二小姐为何拦着我,我可以上前拦住他们为大统领争取时间。”春荷在他们骑马从身旁骑去时,准备上前拉住马绳将他们拦住,但江令仪制止了她。 “他们顾及我但不会在乎你,你上去他们不会停下,拖延的时间也已经够了,人应该已经救回,我们先回江府。” 那时那个人的脸色明显已经黑了,他在忍着不向她出手,若春荷上前,必不会停马,仅会更快地骑马冲向她,即便春荷有功夫,也会伤重。 “大人。” 陈铭回去他们先前所在的小院,被他留在此处看守的人员悉数倒地,门卫看到他,虚弱地唤他,他上前倾耳听他在说什么。 “大任,咳咳,我们中计了,那对夫妇根本没有离开这里,他们藏在柜子里,大人离开后闯进一批人将他们救走了。” “先治伤,去叫大夫,其余人随我来。” 陈铭让人将他扶起,看到院中受伤躺下的人众多,吩咐人去唤大夫,自己带着刚回来的人马上马往他们指向的方向追去。 只是还未出发,被一道声音以及马蹄声止住。 “可是遭到寇贼,发生何事了?往哪边逃了,我派人追去,并告知大理寺。”一队御林军恰巧巡到此处,看到狼藉的场面,领头的人道。 陈铭追出的想法被中途拦截,不能被大理寺得知,他们身份不能暴露。 他谄媚道:“大人,不过是家中护卫与小妾私奔,没拦住让他们逃了,此等小事不必麻烦大人们了。” 领头人在他背后破烂只剩一半的门上扫视进院内,怀疑道:“当真?” “我还能骗大人吗,不过那护卫功夫了得,其余人不太顶用,所以才弄了这一出,让大人们看笑话了。”陈铭陪笑道。 “你有些眼熟……”领头人盯着他看,陈铭做出惊讶状,“与大人相识之人有所相似,是小人的福气。” 领头人看他这副模样,不管他发生何事了,厌倦地带着手下离去,并道:“尽快处理。” “是,小人明白,恭送大人。”语调高扬,声音拉长,直到御林军消失他才直起身来。 “大人,可还要追过去?” “不必了,去向月郡王禀报吧。”被御林军耽搁这一会,人早已走远,现在追去也追不到了。 原本留下还在预备干扰陈铭他们向李氏夫妇的大梅,看到他们被御林军妨碍后停止追赶后带着人离开。 “姐姐。”江令仪声音先传进江流景的院子里,她抬头没看见江令仪,习以为常地递给李氏两人茶水,“已经没事了,两位可以放心,这里是相府。” 她看他们犹豫着,估想着他们应是怕她谋害他们,特地解释一番。 “是我连累你们了。”听闻江令仪要去救人的消息后,覃清婉便来江流景院子里候着,此时也坐在李氏二人身旁。 “当时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后来的事情,听闻你成为江相侧室,白公子被斩首时,我们还以为这是你们商议好保住你的策略,若不是此回我们还不知道原来其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李盛文同他的妻子赵安笙对视一眼,齐转头看向覃清婉。 赵安笙拉住覃清婉的手,“苦了你,倘若当时我们也谨慎些,不轻易答应做你们的证婚人,可能你也不会那么决绝的跟他走。” “往事不可寻,便算了,你们没有因我之由受伤就好。”覃清婉回握她。 “姐姐,暗卫说人已经在你院子里了,”江令仪毫无仪态的走进院子,看到覃清婉也在这,忽然一顿,“母亲,怎么出来了,别受寒了。” “无事。” 江令仪看向李氏二人,“总算是没事了,人在我们这,秦韦就没有证据了。” “可……”赵安笙突兀出声。 这件事情还未结束。 第109章 变故横生 她以为将人救出,安全送出城外,让秦韦手中没有筹码,没有了他的助长,川中流言自会慢慢平息。 如此一来,过上些时日,他不得不回朝,他们之间便不会再有纠缠,这次事情也就此而过。 可是,事情不能如她所愿。 江令仪脸上无表情的听完赵安笙二人带着歉意的话,她该如何做呢? 覃清婉拍拍她放在身侧的手,可她一种无力感仍是侵袭全身。 明明为了成功,姐姐费心让人找到了两名与他们相似的人,给予了他们许多,甚至动用江府暗卫。 江府暗卫分明是不能让别人察觉的存在,为了她大肆出动。 可是现在却说,秦韦已经手握证词和证物了。 “他初寻到我们时,他说是二小姐的夫婿,有人想用覃夫人一事来扳倒江相,一开始我们并未信任他,后来他许是见我们不配合,将我们关禁起来。”李盛文解释道。 “他们拿我们在乡下的父亲母亲作为要挟,我们实在无法,同他说了你的事情,玉佩是他在房中搜寻出来的。”赵安笙握着丈夫的手,当年知情的人一个个的慢慢的不在了,她心中是知晓她们现在仍能无事在川中生活,是覃清婉为他们求得的机会,“我应该那时就将它销毁的。” 他们也想着用命来守护这个秘密,但是,他们让乡下的父母因此丧命。 但确是因此让覃清婉和江府陷入危机中。 “玉佩,我还以为那时逃得匆忙掉在中途了。” 那时简陋的拜堂,他们互相交换玉佩作为信物,许是那时覃太傅恰好寻到他们的踪迹,在匆忙下落在他们房中忘了拿去,结果被他们保存得好好的。 “所以现在,证词和玉佩都在他们手上了。”江流景忧心道。 这不是个好消息。 玉佩上有着白家和覃家的图腾,和证词一对,就能证明他呈交上报的事情并不假。 将江府拖入深渊。 “令仪?”注意到鲜少说话的江令仪,江流景担忧地看向她,听到江流景唤她才僵硬的转过头。 “很抱歉,若是我们能守住这个秘密……”赵安笙道。 他们不知道内情,告诉秦韦覃清婉和白辞野的事情,但从时间上,秦韦亦能从中猜测得出江令仪不是江董明的孩子。 覃清婉对他们温和一笑,“没关系的,我会派人将你们护送回乡下,再为你们另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此后不必再担忧安全的事情了,好好过日子。” 也是受他们的牵连。 江府侍卫将人带下去,覃清婉好生嘱咐了一遭,李氏夫妇也向她再三表示他们的歉意后才愿离开,自此覃清婉才得空关注到江令仪。 “你看看你,眉间若放入虫子估计能被你夹死,先前因我身子不适一直让你们姐妹俩处理,此事应由我来解决,你们就不必操心了。”覃清婉道。 江令仪没有因覃清婉的话而松开眉间,反而更是忧心,“但这因我而起。” “整件事情源头在我,若非我也不会发生此事,那你们也无需承担后果了。”覃清婉看着她的眼睛,脸色不喜。 江流景此时站出来,将她所做的糕点塞了一块进江令仪的嘴里,将其他的推至覃清婉面前,“可我们皆是江家人,本就应共同承担。” “景儿说得没错,令仪你自秦韦再次出现后,整个人变得冲动不似你自己,你该先想清楚你究竟心中想要什么,此事你就先别参与。”覃清婉转向江流景,“景儿,你将月郡王约至府中,由我与他相谈,他既然手握着东西,知晓我们将人救出,怕是一直在等着我们呢。” “母亲!” “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江令仪再怎么同覃清婉说道,她仍是不同意,她放弃覃清婉,转向江流景,“姐姐。” “吃点东西,不着急。” 江流景和覃清婉的想法是一致的,她也曾想让江令仪自己解决,但发现了她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在扶苏时的理智,反而身陷其中,无法看清。 故她和覃清婉立场一致,不搭理她的撒娇。 江令仪负气离开,覃清婉严肃同她道:“景儿,务必将秦韦约至府里。” “明白。” 秦韦有月郡王这一层身份,直接约至江府被外人得见,被告知到御史台上,父亲和哥哥可能会被弹劾私通外族,但江流景不知为何覃清婉一定要让她将秦韦约至府里,她曾以此问过,覃清婉没有回答,她只好照她嘱咐去做。 刑部大狱内,江行舟正在看着狱卒送来的书册,身在狱中却似在家中书房一样舒适。 哒,哒,哒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江行舟将书册合起,抬头正看到走至他所处牢前的哈尔,带着不明笑意,看向他手中书册,以及桌上的笔墨纸砚,“江公子挺有闲情逸致,这是笃定自己能从这里脱身了?” “……” 江行舟看着她,不知她还想耍什么计谋。 哈尔嘴角一勾,“你在此安然待着,对外边江府的事情不得知吧,哦,不,这些狱卒肯定会告诉你,毕竟你还是丞相之子,还有那李少卿,自己府中的父亲要被小妾弄死了都不回去,一心扑在为你查案中,好不容易查到一个人,可惜注定无果。” “你是何意思?”江行舟的脸隐没在烛火中,看不清其神色。 哈尔自得意,视线从上往下看去,“只要你答应我,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江府还多得两门亲事,喜上加喜,双喜临门,这不是你们恒国人最喜欢的事情了吗,江公子还有什么顾忌?” “此事绝无可能。”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答应娶我即可,如何?”他娶她,她杀了江流景亦是一样,只是让她少受些折磨,这她亦可以接受。 江行舟缓缓抬头,终是与她对视上,她脸上的笑明显不怀好意,不加掩饰将自己的意图放在面上,他不同她说“好是不好”,不发一言。 而在追寻那日目睹全程男子的李谨安如同哈尔所说,进展不顺,原本早该抓住的人,硬是又拖了一天,现在正在等着下属去勘定的院子里将人捉出来。 “李少卿,人跑了!” 第110章 江府谈判 “月郡王对小女有意?” 收到江流景对他的邀约后,秦韦约是迅速就命人将回信递回江府,应承去赴约,虽然邀约的地方有些令他出奇,但他岂会怕,带上部分从百越带来的求亲物品前去,现正摆在身旁。 “覃夫人也已经听说了,在下不才,自小以来,唯独对二小姐动了心,故求娶二小姐是在下这一生最为要紧的事情。” “若要你舍弃月郡王的身份呢?” “自是愿意。” 秦韦拾起了他那一副虚伪君子的模样,可是在场的人谁不知他该是如何模样,他这样做给谁看。 江流景对其还抱有歉意,但他不顾他人去谋取自己利益的做法让她对他毫无愧疚,甚至心生厌弃,碍于覃清婉还在此处,她只能闭嘴不言,眼珠向斜后看了一下。 “那你现在是以何身份同我商议此事,又是要以何身份娶令仪,是月郡王还是秦世子?” 覃清婉虽说一心向佛,终日喜爱在佛堂中待着,身上沾染香烛气息,柔和了她的性子,看着甚是慈爱,可她终究是个可以不顾一切与人奔逃,有魄力的女子,在她的压迫下,秦韦突然觉得答应来江府是并不恰当。 这覃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身份有何重要呢,婚事重在双方,重在我之心意,覃夫人亦想将二小姐交于一名能视她比己重,万事不如她的人吧。”秦韦道。 “当然,父母之愿也仅为此。”覃清婉看向他旁边的物品,的确是用了真心准备的。 秦韦看她似认同自己的说法,继续道:“我可做到如我所说,我对二小姐的心意,真情实意,我保她一生不受他人所扰,不因他人而委屈。” “呵。” 一旁的江流景没忍住嗤笑出声,“不因他人而委屈,月郡王这话说得甚是动听,就是做的事情与说的话无一点相符,令仪最大的委屈恰巧来自你。” “从圣前求娶,流言、李氏夫妇逼婚,到现在,月郡王手中仍紧握着东西不妨,以此逼婚,我只能从中看出你的手段,丝毫不见真情,我该如何相信月郡王是要真心待令仪,而不是谋权手段。”覃清婉接着江流景道,顺着她所说的话递进。 秦韦换了一个坐姿,将手放于桌上,轻点,“我总要有一个筹码,确保我能娶到她的筹码。” “我们不妨开诚布公,你将东西还于江府,江府可助你这一行前来恒国所求,百越国势衰微,祈求恒国庇护,我家老爷可助百越与恒国建立盟约。” 百越欲与恒国建交朝中早有商议,百越离恒国甚远,虽然百越之势已经褪去,但若让它与对恒国虎视眈眈的国家建交,对恒国并无好处,不如先行建交。 这也是江董明回府后对她所说,可以以这一点同他交易,百越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秦韦不是百越人,他也不重视这个。 “覃夫人说笑了,这与我何干?” “如此说来,若江府不应这门亲事,手中的证据就会呈上朝堂,江府只能在放弃令仪保住江府,与江府一齐入狱中选择。”覃清婉将念珠收入怀中,念道。 “自是,选择后一条现下也能进去陪同江公子。”秦韦半步不退让,这让江流景头皮发麻,如此手段,让人心生怯。 “来人,拿下。” 覃清婉拉着江流景后撤,一声令下,周边涌出数人将秦韦等人围住。 覃清婉先前并未同江流景说会布这么一个局,她手中常握的念珠已经不再,祥和慈爱的样子也已经不再。 围住秦韦的人数足以将他淹没在此,秦韦带来的人不过四五人,根本无法抵挡,不多时便被拿下。 “月郡王可想清楚了?你该如何选择。” 秦韦被压着半跪在地上,覃清婉将他曾说的选择,还于他。 秦韦忽地低头小声笑,又抬头大笑,看着那双与江令仪相似的眼睛,“江令仪。” 覃清婉先是转头吩咐青鸾,“带小姐下去”,见江流景被拉走,淡淡道:“杀了。” 江流景猛地一惊,身体停在原地,想回头看,又不敢看到他被杀的场面,但心中觉得自己不该如此离去,迈不开腿。 原来覃清婉没有让他活着离开的想法,哪怕他答应交出东西,江流景想他还是会被覃清婉所杀,她让她无论如何将人约至江府,为的就是此。 虽然她经历了多次危险,见过不同的人死于她的面前,可那都是自卫,就算如此她仍是心中记得每个人死去的样子,她无法适应这里随意取掉别人性命的事情。 她咬着后牙,向后转身,想拦着覃清婉动作。 “不要,母亲。” 江令仪从后面冲出,拦下要劈下的刀,面向覃清婉。 “你要知道,我同意你出来,是因为你说你已经想清楚,多次保证,赶快让开。” 江令仪听完仍是拦在秦韦面前,覃清婉吩咐她左右的侍从上前将她拉开,“母亲,你不能在江府杀他,百越查起该如何?” “我自会去自首,说他多番骚扰你,为了你,我派人将人杀掉,将二小姐拉开。” 听到覃清婉再次叮嘱,侍从也不顾是否会弄伤江令仪,要用蛮力将她拉开,她猛地将人甩开,眼角落下一滴泪,“母亲你不可以杀他!” “孩子,我不能让你走我的那条路,他不是良人。”覃清婉拂去她的泪珠,心疼但不得不这样做,自己将人拉走甩到岚兰那边。 他不能让另一个白辞野出现,害了她一生。 “覃夫人,”江流景适时出来,拦住覃清婉欲亲自了结秦韦的手,“不妥,他不能死在江府,您不能用一命换一命,以后令仪该怎么办?” 江令仪背对着她们,她能看出她的伤心,算了,覃清婉退去,带着江令仪离开。 江流景让侍从让开,将秦韦放开,他们也听从她的吩咐,纷纷站于一旁警戒。 秦韦站起身,看着面前救了他的人,拍拍衣裙,准备离去。 “月郡王。”江流景喊道。 “怎么,江小姐也想动手杀我了?”秦韦不善地看着她。 “请听我一言……” 她不想看着江令仪如此痛苦下去了。 第111章 江府风波 秦韦从江府离去,没有再说他会怎样做,但等待着的江流景却发现他毫无动作,就像平息了下去。 或许真被她劝动,换一种方式,也可能是在等待时机,给他们致命一击。 无论怎样,她们算是获得一个喘息的机会,只去思虑江行舟一事。 若可以,江流景希望不是得以喘息,而是得到解决,江行舟和江令仪的事情都得以解决。 沥川中的使臣团与外邦来商渐渐离去,现在还在川中的不过当时一半。 “驾。” 李谨安带着人在集市中疾行,向着好不容易再次查得的所在地奔去,若此次找不到他可能就要离城而去。 可是哪怕如此,还是出了变故…… 人还在屋内,只是已经丧命,余一具冰冷的尸体与到来的李谨安四目相对,他已死去多日。 “臣有事要报,”朝堂上将要事都商议完毕,秦思衡询问起江行舟一事,刑部尚书钱明正上前道,“仵作对热力巴的尸体再验时发现异样,发现其中了一种罕见的药物导致周身无力,此可证明为何热力巴身有武功却没有反抗痕迹,而此药臣等在对江少卿身上搜出,与热力巴所中为一种。” 今日的朝堂原是应为李谨安摆出人证,为江行舟摆脱嫌疑,将突厥的计谋摆出来的,却没想反遭进一步陷害,如此江行舟当真是辩无可辩。 李谨安不服,却又无法,他们被摆了一道。 在钱明正话音刚落,御史台的扶御史也上前,“臣收到匿名举报,江相与前朝白太傅一案有牵连,并窝藏白辞野之妻覃清婉。” “江相夫人怎会与那人有所牵连,怎会平白成为白辞野之妻,未曾听过。”服药光一话可谓惊起翻浪,底下官员皆惊呼起来,江董明受着众人目光挺站着,不反驳不自证,任由他们议论。 “人证物证何在?”秦思衡不怒自威,声音比平日沉厚了些,听不出怒意,但朝臣皆已经听出秦思衡已经动怒,躬下身子不敢道一言,而扶摇光是朝中出了名的正直,正直到不顾情理。 “尚未查证。” “未经查实之事岂可在朝堂上禀于圣听,扶御史你老糊涂了,敢糊弄圣上?”站于江董明一边的官员出来顶着秦思衡的目光道。 “非也,既然江相有私藏罪犯之迹,臣不得不去怀疑江相会用同样的手段将江少卿从该案中脱离而出,”扶摇光跪下,重磕,“臣请圣上将江相禁于宫中,同时江府众人不得离府,待查明真相后再行定夺。” 经扶苏一事,江董明与秦思衡的关系可谓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扶摇光此番不光得罪了江董明,且得罪了圣上,若是最后查出确有此事还好,但若为假,扶摇光就是自寻苦路,这江少卿没救出来更是会因此与江府结恨,但他不介意再推一把。 “臣附议。”凌正明没随着扶摇光跪下,只是站出来躬身,随着他出声,台下更多的官员随声附和。 这一群见势的鬣狗,李谨安鄙夷地扫视他们,他们从不关心事实如何,如何使自己从中获得的利益和让上面的人看到自己的用处更为重要。 这一出控制江相,不让江府能有为江行舟一事助力,除了突厥,其中必有旁人相助。 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迫于朝臣的压力,秦思衡不得不将江董明禁于宫中,但不对江府下禁令,只下令严加看管覃清婉,未查明真相实不得离府,一经发现即刻关入大狱。 下朝后,李谨安看到在前慢步行走的扶摇光,走至他身边,“不知扶御史可知自己的刚正不阿做了他人之利剑,这样的正直不就是他们的庇护吗?” “我所做皆为分内之事。”扶摇光直视他,并不觉得他如此做有何错,他收到消息后,权衡当下,如此做是正确的,何来他人庇护一说,无稽之谈。 “李少卿,请随奴才来。”时令突然出现拦在二人中间,恭敬地朝扶摇光行礼后同李谨安道,扶摇光听完径直离去,不受李谨安前面那一番话所扰。 他刚靠近宫门,便被皇后的侍女喊了去。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江府,你们怎能随意闯入,。” 御林军从江府大门闯入,直向覃清婉所在的院子走去,侍女在旁边制止他们,但他们充耳不闻,只顾着向前走,将覃清婉的院子围起来,上前与他们争斗的侍卫都被武力镇压。 听到动静的江流景和江令仪赶来时,覃清婉的院子已经不允人进出,高大的士兵矗立在院门口。 “母亲。”江令仪唤了一声在与领头将士交涉的覃清婉,赶忙跑上前。 江流景见此状,询问道:“为何要将我江府主母关禁起来?” “末将们得罪了,我们只是依令行事,,圣上口谕,覃夫人与前朝白家有关联,在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前皆不能出院子。”领头人道。 白家! 他还是将事情揭发出去了。 江令仪想要冲进去,士兵亦是拦着不让进去,是她的错,她不该拦住母亲的。 江流景看到此景,心觉不得硬来,圣上分明是知晓此事,现在如此,怕是有变故,但外边未曾听晓秦韦将事情揭露出去,而御林军大肆进江府,不管外人是否得知此事,都皆知江府出事了,甚至可能猜想哥哥的事情为真,甚是不妙。 她收拾了一下神情,对领头的人道:“你是?” “末将康斯巍,是李将军的副将,御林军的右统领,见过江小姐。”康斯巍对江流景的态度可谓是恭敬,与对江令仪的明显不同,能在朝堂上所说的事情,在他这可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连带着对江令仪的态度也不好。 这江小姐与三皇子、太子关系甚好,江府出事,她指不定还是能成为三皇子妃或是太子妃,不可轻易得罪。 江令仪还待在院门前,覃清婉安抚着她,她既然将人同意放走,就预想着会有这一天,现在只是将她幽禁起来,那便是说明令仪的身份没有被揭露,也算是全了一份心愿。 第112章 幽禁 江流景发现康斯巍对她的态度不同,试探着问道:“不知康统领可告知我发生何事吗?小女在府中,对外边事不甚了解,是有何误会吗?” 康斯巍当然不会拒绝,他还想讨好她呢,回道:“江小姐不知,今日朝堂上,扶御史圣前弹劾江相,指出覃夫人与白辞野为夫妻,江相为救其性命才将她纳为侧室,这是欺君之罪,江相也被扣押在宫中。” 怎么会,连父亲都被关起来了,难道真的…… 江流景甚是惊慌,但她不能表示出来,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做出气愤状,“绝无此事,何人在乱道是非。” 康斯巍顺着她的话,尽量在江流景这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过小人谗言,不过几日江相的清白便能被证,江小姐无需因此而气,委屈覃夫人在院里待几日。” “多谢康统领告知,但可否让我们进去和覃夫人谈谈,一炷香时间,不会让康统领难做的。”江令仪待在那边看向江流景这边,脸上满是自责,她怕是又将事情揽于己身。 康斯巍犹豫思索一会,样子为难,“江小姐你知道如此是不合规矩的,但仅一炷香,一炷香时间到请二位小姐及时出来,否则我不能二位放进去。” “我们保证,多谢康统领。”江流景得到他的准许,向江令仪走去,要带着她朝院子里走去。 康斯巍示意将士放她们进去,但他拦住要跟随进去的青鸾,“只能二位小姐进去。” 江流景听见动静,看到青鸾被拦于门外,看她要跟人争论,急忙出声,“青鸾,你在此处等我便好。” 青鸾得到江流景吩咐,瞪了康斯巍一眼,待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候着江流景出来。 覃清婉将她们带入屋内,避开他们,轻轻地摸了江令仪脑袋,“什么表情呢,我不是没事着吗?诶哟。” 江令仪扑至她怀中,“怪我,我害了父亲母亲。” “行了,打起精神,做出的决定不要后悔,你想清楚了?” 听到此话,江令仪不敢与覃清婉对视,那日她激动冲出不仅是担忧覃清婉,还有其它情绪支配着她,回去冷静下来也想清楚为何了,可正是这份清醒,让她难以面对。 俗话说,母子连心,在她未想明白时她已经知道她为何会反常,也是为何她费尽心思也要将秦韦除去,秦韦不是值得托付之人。 她以为除了自己无人得知,事实就是除了覃清婉还有江流景,江流景虽不敏感男女之情,但她的起伏过大的情绪,让她觉察出不对劲。 “我不会答应的。”覃清婉突然道。 江令仪身体一僵,也是,她在期待些什么,他的做法也大失所望。 “看此情况,不像是已经实证在握,若是已经确定,不该只是将院子围住,应是还在查证,秦韦手中握着的证据应当没交出,只是向御史台告发了。”江流景打断她们,时间也不允许她们继续僵和下去。 “嗯,也许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景儿,你进宫去寻皇后娘娘,她会有办法的。” 江流景和江令仪压在一柱香的节点出来,在康斯巍唤她们之前出来,与在外的青鸾春荷汇合。 青鸾附在江流景耳边说了些话,她双眼微睁大,向康斯巍行礼,“有劳康统领,若覃夫人有需还请康统领照顾些。” “那是必定的。”康斯巍拱手回礼,握住腰间刀剑,站回院门口。 江流景带着江令仪速速离开,看到在她院中等候的秦聿文,江令仪瞧及她,眉间不禁紧皱,又倏地放开。 看现在的情况,反而皇子对她们帮助颇多,她岂能对他们诸多防备呢,何况三皇子对她们,当真是真情实意。 江流景看到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的脸色虽没有恢复如初,但也有了些许红润,才放心的坐到石椅上,“伤未好全就乱跑。” “此伤已经无碍,上回江小姐对我的作用很大。”秦聿文意味不明的向她看去,江流景已经见怪不怪,她又不是没见过。 反而江令仪警惕地看向他,“何作用?你对姐姐做什么了?” “别听他胡说,三皇子突然来此不是纯粹来道谢的吧。”江流景给江令仪倒完,点点茶壶,秦聿文那边离得太远,她让他自己倒,也是在气他胡言乱语,否则按她对茶的追寻,不会做出如此无礼仪的事情。 江令仪看他们的互动,总觉得不对劲,他们何时变得这么熟,三皇子也迁就姐姐的脾气,还笑着自己倒茶。 江流景看着他的脸色不善,秦聿文才收敛起来,“我知晓江相也陷入困境,刑部找到的药物将江少卿罪名加深,现下也怕是轻易脱身不得,失去江相的助力,李少卿怕也是吃力。” “你说什么?”江流景手一抖,茶水均洒在桌面上,若前些她还有些把握,可江行舟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接受不得。 谨安哥分明说已寻到证人,不日哥哥就会被释放出来,怎么会,罪名加深。 “你不晓得?”秦聿文原以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没想见到她们吃惊状,“李少卿所寻证人被杀,刑部寻到突厥人中过药,江少卿身上又有相同的药,杀人的基本锁定为江少卿。” “那行舟哥现在如何了?”江令仪问道。 “若是江少卿一直不承认罪行,依现在证据,恐怕是会动刑。”秦聿文轻瞟江流景一眼,随着他的话语,脸色越发的不好,急忙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吩咐刑部的人了,不允动刑,但狱中生活就没有先前易过了。” “我可否去看看哥哥?”江流景虽是看着秦聿文,但他却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 “可以,我带你去。” 江令仪随着他们起身,要跟同他们一起去,江流景止住她,“你别去了,在府中等消息好吗,府中不能无人看顾。” “好。” 江流景走在前边,脚步虚浮,秦聿文走在她后边,怕她突然摔倒。 第113章 秦韦的解释 “二小姐,门房来禀,月郡王在偏门候着,”侍卫在院里喊道,“属下们同他说了江府现在不见外客,但他仍在门前等候,江叔让属下来询问二小姐意见,属下是否派人将人赶走。” “赶走,江府不欢迎他。”侍卫听到她的声音,但没看见她的身影,屋中除此声音再无动静。 江令仪手中的绣针刺在手指,她看着渗出血珠,春荷替她拭去,担忧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怕惊扰到她,仿若不存在。 她算什么呢,江令仪想着,帮凶,主谋现在上门奖赏她吗? “二小姐,月郡王不走,道‘您不见他,他便一直站在偏门’。”侍卫的声音再次在外响起,扯动她思绪。 “他喜欢待着就待着……” 春荷及时阻拦她怒上心头的话语,“二小姐,如此不当,若被他人看去,对江府只怕火上浇油。” 不能让江府陷入更大的风波中,现在府中只有她一个人能做主,她必须冷静下来。 “带去我院子里候着,避开御林军。” “是。” 侍卫离去,江令仪也从江流景院中离开,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步伐沉重,原本希望自己小院离姐姐更近些的,现在只想她的小院离此处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走不到。 但终究是脑中所想,半盏茶不到,她已经坐在自己的院中,拎起浇水壶给有些萎靡的植物鲜花添些生机。 看着因喷洒水分,在暖阳下熠熠生辉的鲜花,心中毫无波动。 哒 哒 哒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仍是专注于浇花,来人也没催促,只是静等着,等她开口,能回身看他一眼。 时间流逝,院里始终无人说话,只有浠沥沥的水打在叶子花瓣的声音,牵动两人的心神。 外边传来脚步声,他侧身往门边躲,他知道御林军在江府,且离江令仪院子不远。 江令仪有些好笑的看着这副场面,停下浇花的动作,扯出一个自嘲的笑,“多一个私通外族的罪名江府也无谓了,你不必担心被御林军看到,哦,不对,你是月郡王,你不能因此丢掉这个身份,倒是我多想了。” 秦韦面对着她的淡漠自嘲,看着他时眼睛里再无波澜,仿佛只是见一个无关要紧的人,他想,他真的做错了。 “我此行是要来同你说明,江府一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他是得知江董明被幽禁宫中后才觉事情不对劲,哈尔在茶楼见劝服不了他同她合作,反而盯上了百越人,而他手底下的人不会将事情透露出去,唯有百越那边,询问至陈铭处,他爽快地承认是他同哈尔达成合作,要将江府拉下,故将他们所知的消息告知了哈尔。 “江府没有了,她便只能依赖于你,此举不是手到擒来,失去江董明,恒国也不会放弃与百越建交,这是一举两得。” 幸好证据都握在他手中,江令仪是白辞野血脉的猜测也仅对卫清一人说过,当下他听陈铭一番话时,非但没让他理解他的意图,还让他只想将人杀了。 他不该打乱他的脚步,自作主张。 “月郡王来此就是要说这个事情啊,那江府已经知晓,月郡王可以回去了。”江令仪对他淡淡一笑,转身又去顾着她的花了。 当真是已经不再在意了。 “你能不能,不要对我这样?”他怕了,但凡她是对他生气,打也好,骂也好,他都能应付,可她不在意的模样,让他束手无策,他真的怕了。 就好像,她真的已经对他失望至底,要将他整个人从她的往后剥除。 他不允。 但不能再用胁迫手段,江流景想必说的皆是对的,那日在江府,她望着他的眼中皆是真情,无半分虚假,他甚至能在其中看到对他的怨恨夹杂着无奈,只是有一件事情必然为真,她会因江令仪而真心为他们着想。 他难得生了一丝悔意。 “秦世子,我且将你唤作秦世子,无论你是否承认,动心之后不该是用对付敌人的方法将人逼入绝境后再伸出援手,究极必反,这是我曾看到的,无一不是这样,最后皆无好结局,怨恨终生,既是两情相悦,现在转变还来得及……” 江令仪听到他的话,身形一僵,在被他察觉前,恢复那副平淡样子,“月郡王多思了,只是你我身份,实属不宜多待,请月郡王快些离去。” 她笑着,心情却相反。 他不过在演戏。 秦韦将他备好带过来的纸张,拿出火折子,“你看好。” 他将纸横拉展示在她眼前,让她能看清上面的文字内容,以及显目的两团红。 这是! “你……” 秦韦看她认出来,动作迅速的用火折子将其点燃,火苗迅速吞噬纸张,在即将触及他的手时,江令仪将手放于他的手腕下往上一挑,灰烬在他们中间飞扬,神奇地挡住了对面人的面样。 两眼相对无言,江令仪率先移开视线,“你还有何计划?直说吧,府中经不起折腾了,我也不想同你再有纠缠,早些结束为好。” 再移回的眼睛充满对他的不信任,质疑着他每一步又设了何陷阱。 “我若说没有呢,你可相信?” “我信,请月郡王直说还要什么?” 她嘴上说着信,但是每一个字都在说着她的不信,秦韦不欲继续这个话题,“陈铭同哈尔合作,将消息投给了突厥那边,但证据皆在我这边,证词已毁,玉佩在此,”他将她的手张开,放了两块玉佩在她手中,“我知你忧心江行舟的事情,我会帮你去查证,至于江相,没有实证,不过几日就能出来。” 听到突厥只是知晓消息,但并无证据,她自听到就瞬停的心脏才缓慢跳动。 “所以此次消息是突厥放出……”那哈尔的目的就是让行舟哥无法从狱中出来,她看向秦韦,掌心收紧,握住两块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你可知她后续计划,是否还有人证物证握于她手中,足以证明行舟哥的清白?” “不知,但我会去查……你,是否可以给我一次机会?” 江令仪猛地从他的视线中转头,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始终说不出一个字,直至秦韦离去,眼泪决堤。 第114章 狱中相见 “哥哥。” “你怎么来了,怎不在府中待着,来到此处不怕吗?你不该来这的,脏了自己。” 江流景握住前面两根木杆,着急地要将自己挤入其中,秦聿文拦住她靠近木杆,盯着离她近处的污迹,“站好,别靠近这些木头,有刺。”江行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江流景按他所说做,还是着急唤着江行舟上前,特别是在瞧见他手上的伤痕,像指戒一般套在每个手指上,红痕已经变得黑褐,不是刚受的,他们在骗她,哥哥受刑了,她的手是要执笔的,怎么可以受伤。 “我就说你是爱哭包,这不过是让旁人信才弄上去的,实际上并不痛,只是看着严重了些。”江行舟将手指摊在她眼前,自如地动作,甚至更大、夸张地扭转起来,让她看到他的话并不假。 江流景拿着他的手腕翻转着看,看完一只再转看另一只,再三确认,才抬头打量站至眼前在烛火照耀下的江行舟。 “委屈了。”看着江行舟萎靡的神情,江流景心中甚是难受,眉眼压低,眼眶发红,让江行舟一时不知她是在说谁。 “你不会就是来让我担心的吧。”他低头随着她头转动,看她神情。 “哥哥怎么还有闲情来逗乐我,覃夫人一事被告发,父亲被禁于宫中,你命案搜出的证据皆是对你不利的,能证明你清白的证据现在皆未找到……”江流景道。 江行舟回道:“这不是还有李谨安在外吗,他虽然看着不靠谱了些,但查案能力在川中没有几个人能及他的。” 可是江流景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如他话语中无所谓,随着父亲被关,刑部的人对他怕是越来越过分,不再有先前的敬重。 怕是开始落井下石。 这是下层人看到上层人堕落后,会将自己受到的欺辱转至他们身上,从而对深陷囹圄的人了深下狠手。 若非多人提点,未受江府牵连,江行舟的处境未必比现在好。 “他应该下了朝堂就去江府,将事情告知与你们,也不会将你一人放出来。”江行舟看向她身侧的秦聿文。 秦聿文道:“李少卿下朝后被父皇喊去,而我受太子所托前去江府保二位小姐安全,同时他还让我给覃夫人带一句话,先前倒是忘了。” “何话?”江行舟问,江流景也看向他。 看着他们的目光,秦聿文抽动嘴角,“你们别这样看着我,不是故意的,咳咳,皇后娘娘道‘她知道覃夫人会让江小姐去寻她帮忙,她已经派人去查,圣上亦不信,让你们放心,无需进宫再寻她’。” “这是不帮忙的意思吗?”江流景没懂,这些话一般都是用来应付人,但实际并不会去做,父亲与圣上和皇后娘娘关系不一般,现在连见一面都不行。 甚至太子也让三皇子来传话。 “正相反,父皇母后他们要摆清关系,才不会让人诟病,不然查出案情百姓却容易被带着认为是皇家庇护。”秦聿文为她解释道。 是吗?是吧,是与不是她也只能如此说服自己,江流景想到。 “来,小景,你听着,你若要查,我不拦你,但不能冒险,父亲与我均不在朝中,谨安应也被圣上派去查父亲一案,对这边兼顾不得,故务必注意。”江行舟看了一眼秦聿文,他自觉走远了些,江行舟目光放回江流景身上,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在我的书房……” 秦聿文避在一边,看他们轻声耳语,不适地动了动右手,心里莫名想到,秦夭夭也差不多到边境了,再过月余就到了齐越。 “三皇子殿下。” 陷入沉思的秦聿文被唤,江流景和江行舟不知何时停止了交谈,一同看向他,江行舟喊他,他散去先前情绪,从容地走向前。 江行舟慎重思虑后,仍是将话说出口,“不知三皇子伤势恢复如何?” “甚好。”秦聿文摆动了自己的肩臂,看他将江流景放于靠近他的后侧,虽然在隔着栏杆,这是一个保护的姿态,但他现在好似要求他一事。 “小景之安危,不知三皇子可帮照看一番?” 若有更好的人选,他也不会选择秦聿文,将小景交于不相识之人,他更放心不下,相比之下,秦聿文是较好的人选,起码他会在意她的安危。 江行舟的笑里装满了算计,秦聿文装作没看见,“当然,无需江少卿请求,我自会如此。” 刑狱里的环境终是不适宜江流景待着,没多久她脸色就变得不对劲了,秦聿文要带着江流景从狱中离去,临走前江流景将从乡下回府中的林尤处拿来了上好的伤药给江行舟,嘱咐他要好好上药。 走出去因在狱中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茫然地盯着前方,“其实,哥哥他在骗我,他后背还有伤,诸多证据,再怎么保,都会动刑的,他所说的不过让我安心。” “既然知道,为何当时不说?” “他有他的担忧,我自有我的顾虑,他不说与我不言是同一种意图。 江流景将手缩于袖中,没有注意到一直关注着她的秦聿文,微风吹起她鬓边的头发,扬在他眼前。 他有时候觉得江流景蠢得可伶,却有时候她又会散出让他惊讶的精明,她好似什么都清楚,却仍然愿意被蒙蔽,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一个人。 江流景忽地一笑,呼出一口气,好似把浊气都突出,用着不合时宜地开朗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如何缜密的计划总有疏漏,红楼向来人员复杂,来往人员如流水,肯定还有人看到但不敢出来的。” 江流景眼中亮过烛火,是勃勃生机,是他所没有的,也被她引得勾唇一笑,“是的,总有破局之法。” 江流景双眼忽然睁大,看向他的身后头顶,“下雪了,这是初雪吧。” 这场雪来得突然,甚是微小,不认真看的话一时看不清,只待飘落到发间才发现雪点。 第115章 新的人证 得到江行舟的许可后,江流景开始不断的在江府进出,在红楼附近询问查寻,当然,她自是做了伪装,大梅的技术虽无白鸾精湛,但让与她见过几面的人认不出她足以。 而为了知晓李谨安和刑部那边对江行舟案件的进展,以及细节,江流景特地询问一直借助于江府的李谨安,李谨安得知江行舟同意,只诧异了一瞬,便将事情如实告知她,并点出她的查寻方向。 同时,从哥哥房中搜寻出的药物她问过哥哥,他未曾有过,且他从不会将此等东西放于自己屋内,那便是上回刑部带人来寻时动的手脚,为此她还让秦聿文将她带进刑部,以秦聿文为主,从旁打听,但并无异常。 到处查证,但毫无对江行舟有益的消息,反而江流景开始质疑,是不是她太盲目,各种的各种都在说明,他,江行舟就是杀害热力巴的凶手。 但还好只有一瞬,接后她就清醒过来,不过是接受了太多于她而言的负面消息从而引致的错觉。 “该怎么办呢。”毫无进展,一筹莫展。 江流景仰头坐在院中,看着星辰发呆,浩瀚星河,可有一颗化成流星,满足她所愿。 江令仪将她垂在椅子旁的手放回毛裘下,坐在旁边趴伏在她的手边。 “怎的还没睡?”江流景顺手抚摸了一下她已除去发髻的脑袋,黑发垂落在脸侧,江令仪任她动作。 “睡不着,姐姐不也是,才跑到这院中数星辰,落了雪,姐姐也不怕着凉。” “心中事情多了,在床上辗转不如出来看看,现下的我也没先前那么脆弱了,些许冷风,不妨事。” “那也不能这样糟蹋身子,夜寒入骨,秦韦也多日无消息,那日说去查清哥哥一事,还江府安宁后,不知去了何处,我也不明他究竟是何意了。” 江流景几日往返,皆以府中无人来将她扣在府中,不让她随同,闲来无事便去覃清婉院外与康斯巍斗嘴,再帮忙管理府中事务。 但心中也总是乱糟糟的,时常关注外边变动,每日也是期盼着江流景回府。 “他既如此说了,总归是不会再给江府这把火里添柴,就怕他当真是去为江府求一个公正,那你该如何?” “想不清楚,也不想去想了。” 看她神情恹恹,拍拍拦在腰间的手臂,从椅中起身,将她送回房内,道:“春晖那边可能是出了些问题,明日映水约我去春晖中商谈,是时候该歇息了,再稍微晚些明日就算能起床脑子也是混沌的。” 江流景特地提前约定时间的半个时辰到春晖,却发现夏映水比她还早候在这里,她从暗门上到三楼,却发现还有一名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花青青?” 花青青包裹严实,与她在红楼的穿衣打扮完全不相同,几乎无裸露出来的皮肤。在江流景到了,房门紧闭后她才褪去遮掩面貌的纱巾,让江流景得以看清。 “你为何……” 江流景疑虑着,夏映水起身将愣在原地的她按在桌边,“你先坐下,让她同你说,听完你肯定开心。” 说完又将铺在桌上的账本挪走,清出一片空地,目光相触。 “现下能让我心情愉悦不过哥哥一事有进展,但……”查寻多日,看不到希望。 “正是你所需,是她让我去约你,她知晓江少卿的一事的真相。”夏映水道。 “当真?”江流景迅速撇头看花青青,她们不是在逗弄她。 不,不会,映水不会用此事骗她,她不会这样做的。 花青青此时才犹豫着开口,她不该趟入此事,于她而言并无异处,可是瞧及她眼下淡淡地乌青。 罢了,难得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那夜,我在屋内,那里本是老鸨住处,因来客甚多,她不愿失去这盈利的机会,便从那搬出,搬得匆急,她藏得极好的东西不会轻易转移,我那夜就是潜入去找我的卖身契的。” “只是没想到,老鸨将突厥人带入屋内,我一时无法脱身,也将屋内发生之事尽看在眼中。” 江流景惊了,欣喜自脸上而出,情绪激动,“所以不是哥哥对吧,哥哥并未动手杀人,是那突厥人自杀陷害。” “是,我亲眼所见,那突厥之人抢去江少卿的佩剑插入胸膛,且在此之前,他曾往自己杯中下药。”花青青答道。 “你可有证据?”江流景虽激动,仍保留着一丝理智,花青青与她相识,为避免说他们做假证,她需有证据。 “有。” 花青青将一个药包放于桌上,江流景打开看是黄褐色的粉末状物,“这是他下的药?” “是,李将军并未对屋内搜寻,此物便由我所得。” “好。”江流景不知道自己脸上都是神情何样,但总归是不好看的。 夏映水像是被她传染了,情绪如她一般,欣喜若狂,情绪起伏不似她自己了。 “但是,”花青青看她们的欢悦,突兀的声音打断了,“我不愿去做人证……” 江流景一顿,“为何?” “我不信他们,刑部的人他们向来只顾自己破案,无论你是受害者还是人证,若不满,他们皆会动手,我不愿与他们接触。”花青青道。 江流景看她的神色,冷静平和下藏匿着惊慌,他在害怕。 “我们不能没有人证,以此一包药物,无法证明哥哥的清白,”江流景请求地看向她,“若此事离于刑部,交于大理寺李少卿,你可愿一证,我保你平安无事。” “……”花青青思虑中,一时沉默弥散屋内,江流景和夏映水皆紧张的看着她。 其实,若非江流景抢先一步道,依夏映水,她会强硬地让花青青去做人证,由不得她愿与不愿。 花青青因着以前的经历,红楼多年的看客,对朝堂中人无一丝信任,只是…… 李谨安是她身边之人。 一柱香后,一声“好”在屋中响起,江流景才算是落下心里的石头,拿着东西向着宫中去。 第116章 哈尔的阴谋 明日,江府会归于平静。 秦韦托人捎给江令仪的信件上如是写着。 哈尔站在分配给突厥使臣的宫殿中,听着来此转告秦思衡旨意的时令。 “你是说,我突厥士兵被杀一事已有结果,圣上要还因此受害之人一个公道,邀我前去旁观。” “是的,圣上已在御书房,正待公主前去。”时令回道。 怪也怪江行舟多次不松口,谈及江府一事他永不退让半步,李谨安和江流景还想为他寻证人证明清白,可惜皆被她拦截下来,甚是可惜,如此俊美的男子带回去豢养起来本是不错的事情。 “请小公公带路。” 哈尔仅带上了随身侍女前去,前方带路弓腰的时令,她是越看越称心,嘴角不禁翘起。 只是,到达御书房,打开那道门时,看着众布的恒国朝臣,江董明也在,她心中突如其来的慌张,看到江行舟被狱卒将士押着,慌乱随即消逝。 江行舟毕竟是江董明的儿子,但诸多证据,他还能如何逃脱? “圣上。”哈尔红唇微张,轻吐出声,眉眼中懊恼、气愤 “钱尚书,将你所得尽数说出。”秦思衡道。 钱明正手拿一份纸张,说出刑部多日来对江行舟一事的查探结果。 “江少卿在红楼对突厥使臣热力巴下药谋害,被李将军当场抓捕,江少卿的佩剑正中热力巴胸膛,屋内无其他人,此事,李将军我所说是否属实?” “是。” 钱明正转向李杜麟,收到他确认的回答颔首,继续道:“后由刑部人员在搜寻江少卿屋中发现与热力巴体内一致的药物,具有使人瘫软无力之效,且在多日后才可查出,人证物证齐全,由此可观,这是一场蓄意谋杀。” 钱明正将案件剥开悉数说出,秦思衡随着他话语神色变得深沉,不怒自威,“江少卿你可认?” “我不信。”哈尔泪眼婆娑地指向江行舟,“江公子怎会如此待我,我待你皆是真情,为何要如此做?” 众人神色各异,但仍是没能从他们脸上看出对此番话语是信或是不信。 “臣不认,臣是被人冤枉所致,药物亦是遭人陷害,臣去红楼乃因热力巴以知晓白狼一事是谁所为,也有人证可证明热力巴非臣所害,乃是自杀身亡因此栽赃陷害臣,请皇上明察。”狱卒放开江行舟,他顺势上前两步,跪于地上。 哈尔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声音颤抖,“你在胡说什么?我突厥狼子不做栽赃下流之事,你勿脏污他,若江公子对我无意也不必如此脏污我突厥。” 李谨安在心中暗地嘲讽,同江行舟跪于一处,大声道:“臣曾发现一名人证,他看到江少卿与热力巴在屋内发生何事,在臣找到他前却先一步被灭口,此举可证明这一案有隐情。” 钱明正怒喝出声,“李谨安你可是在质疑刑部的查案能力,此案已经交由刑部,你身为大理寺少卿不应掺和进来!” 李谨安没理他,只对着秦思衡道,“皇上明察”,期间对一脸尽在掌握中的哈尔抛去挑衅的眼神。 哈尔震惊他还如此有底气,哪怕他再次找到人证又如何,现在不也无言相对,幸得她早有防备。 “光凭你一言猜测,朕不能相信。”秦思衡道。 “臣还有人证!” “宣。” 不可能,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找到第三个人,除非……不会,他们说已经处理好了。 花青青在内侍带领下缓步走进,“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那天发生了何事,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你人头落地,可明白?” “草民明白……” 当真有这么一个人走进来开口要将当日真相道出时,哈尔脸上佯装的神色已经撑不住。在花青青将自己的所见,以及前因后果说完后,李谨安将药物呈上去后,她开口道:“有谁能证明你所言非虚,李少卿与江公子素来交好,为他做假证并非不可能。” 秦思衡双目盯着她,显然动了怒气,“哈尔公主这是怀疑我国公正与朝臣的正直?” 从钱明正控告开始就没开口的江董明,此时也说了一句,“哈尔公主不是倾心于舟儿,先前多次不信,为何这般激动?” 她说错话了!让他们有话柄回击。 她站的方位不对,让她有了被人掌控在手的感觉,告知自己稳住心神,“此事有关我突厥,不容突厥名声被污,难免激动了些,请圣上见谅。” 钱明正此时叶问,“既然江少卿说热力巴约你是因白狼一事,那你现在可是白狼是何人所为。” 江行舟看着哈尔不放,众人目光也放至她身后江行舟才缓慢开口道:“是突厥自己为之。” 热力巴不可能告知他任何有关白狼的事情,他想诈我出去承认。 哈尔咬唇,身体颤抖,指责着江行舟,“江公子,你不必因迫切想脱身而让突厥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说,那银针是来此前特地赶制,白狼身形巨大,普通银针难以控制它,并需要特殊制成更长的银针,而刑部与大理寺皆可证明控制白狼的银针较其它控制野兽的长上约一寸。”江行舟波澜不惊道,衬得哈尔是如此地慌乱,甚至不稳地后退一步。 “你胡说,三根长银针只要得知突厥所献之物是白狼,不用两日就能铸得……” 李谨安打断她的话语,“三根?哈尔公主从何得知银针实际有三根?” “那日……”不对,她看向李谨安等人,以及从始至终仍然不怎么着急的江董明,甚至在他被关禁后,也无动作,她好像算漏了什么,雷击酥麻感自脊骨向上传导,此次就是一个局,她被骗了。 “那日三皇子从白狼头上取出的银针仅有两根,众人得知的也是只有两根银针,这第三根银针无人知晓,哈尔公主缘何得知银针会有三根?”李谨安地话语咄咄逼人,让她无处可逃。 第117章 真相大白 “……” 哈尔已经无话可说,或者说在想该如何回复,将自己从中择出,可李谨安并未给她机会。 “哈尔公主想必对花青青出现在此也甚是疑惑,分明与你共谋之人同你说明,人已经处理,可为何她能安然无恙地出现……李将军,你也在疑惑吧,最信任的手下怎会骗你呢?” 对场上形势观望,哪怕李谨安道出他也安然站着,反而不明所以地看他,“我不知李少卿在说什么?” 哈尔脸色已经无前面淡然,而陪同哈尔脸色瞬变的还有钱明正。 原以为可以依此升官,仕途更进一步,现下好似要因此被贬。 “哈尔公主从月郡王中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证人自始至终都在江府,而非狱中,狱中的不过是用来顶替的死囚,将军心腹向将军回禀时大理寺也紧跟着,从您府中出来后他现在一直在狱中,看来您也还未知晓。”李谨安道。 “胡说?我从未做过此事!”李杜麟声音洪亮,面色凝重,不屈地看向秦思衡。 他这副姿态,倒是让人心中生疑。 “臣已查明,李将军借用职务之便,秋猎将猎场布防泄露给突厥,与突厥谋划刺杀一事,通敌叛国。”江董明道。 “凌太尉?”那时秦思衡将事情交由凌正明去查,那事情究竟如何,仍需他说明。 凌正明站出,神色不似很好,“江相所说,皆属实,臣均已查得实证。” “哈,哈哈,什么时候发现的?”他自认自己藏得挺好,不曾在何处露出马脚,为了将自己藏住甚至放弃了绝佳致他们于死地的机会。 “你那日带了大半的兵马离营,我已觉不对劲,后细查发现你带队行进缓慢,若非太子殿下比预计的快,在你前去的半途遇上,怕是回营后均要被突厥俘虏。”江董明道。 “不愧是江相啊,也是,能在扶苏待两年之长骗过秦实甫,被他收入麾下的江董明,怎么会看不清呢,呵呵。”李杜麟兀自发笑,越听越瘆人,“那为何堂堂江相看不清这朝堂的腐败,贪官横行,骄奢糜乱,边境的将士们却食草根,你们可知我听闻在荒漠中还未回来的弟兄们一个个因饥饿逝去的痛楚吗?身为将士,不亡于战场,而因无法饱腹逝去,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凌正明只觉得他荒唐,边境守关的将士向来厚待,连同家人亲属,未曾有一丝亏待,“李杜麟,你怕不是受人挑拨,听信谗言。” 李杜麟眼神空洞,不做无谓的辩解,“真假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缴纳的税银多少入了国库,又有多少进了贪官嘴中,恒国总是要换个人坐上皇位。” “大胆!”严诉吼道。 此时站在江行舟处的士兵分为两队,一队往李杜麟去,将他双手反压在后,他毫无反抗地跪下,另一队则是往哈尔那边去,站在她两边,虽未上手,但她若逃跑也能第一时间控住。 “李杜麟通敌叛国,诛九族,择日用刑,带下去。” 秦思衡令下,李杜麟被带下去,转向已经呆立许久的哈尔,“哈尔公主,你们突厥陷害我朝重臣,谋害皇子,此事朕必向突厥讨回,恒国与突厥总归只有一国存在,请哈尔公主回去告知突厥王,那时请哈尔公主届时在营中等候恒国将士的拜访。” 哈尔作为使臣来此,她的所作所为代表了突厥,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是哈尔所为,但证明是突厥人所作已经足以。 “将哈尔公主带回驿站,明日启程回突厥。”士兵不碰触哈尔,但挟着她离去,经由李谨安身边时,他用气声对她道。 “想必哈尔公主还不知突厥战况,听闻哈那尔什已经阵亡。” 她停下瞪着他,余光看到衣物甚至是干净身上无明显伤痕的江行舟,刚想开口,被身后士兵推着往前走。 她以为是她做的局,将他们引入其中,但,恰好相反。 “钱明正,玩忽职守,贬至东仁,凌正明,御下不力,将手下事务分出,先歇息一阵,何时复职再议。”待哈尔离场后,秦思衡迅速将二人在此事中的不力点出,并卸除职位。 在钱明正将秦思衡他们安排的事情说出时,他这个刑部尚书的职位就不保了,恒国壮大了,却也多了如同钱明正此类德不配位之人。 而凌正明虽未被贬,胜似被贬,职权被卸,复职后他手中也无实权了,这也满足秦思衡先前所想。 “对于江府的谣言,扶爱卿可查清了?”秦思衡将话题转向扶摇光,众臣根据他前些话语,以为扶摇光就是下一个承受秦思衡怒火之人,说不定也要受到何种罪罚。 “回皇上,臣已查清,皆为突厥人阴谋,得知覃夫人是江相未未抬进府中时有孕后,在此做文章,而臣也查得,白辞野逃窜几年,覃夫人正陪着江夫人待在江府。”扶摇光道。 “那对江相与其夫人的禁令收回,江少卿官复原职,众爱卿可有异议?” 无人反对,秦思衡轻抚额角,“那便散了。” 如此轻易就将他们赶出,对扶摇光一事轻描淡写地抹去,甚至连责骂都没有,依着前些的怒火,众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扶摇光不是一向最让圣上厌烦,难道同江相一样只是表象?但他还有国舅身份,罚也不会被罚得很重。 御书房空荡后,秦思衡脸上的神情不如前些时候轻松,待着隐忍,严诉为他递上药茶,询问道:“老奴去唤太医!” “不必了,朕歇会。” 这边走出御书房的众人,江董明与扶摇光远离众人,看到此景的众人。 “江相这是找人算账去了?” “那可不,自己儿子的命差点搭里面了,可不动气嘛,走走走,别惹上身。” 凌正明也远远观之,片刻后神色不明的离去。 而江董明与扶摇光之间并非他们想象的剑拔弩张。 江董明对扶摇光道:“此番多谢扶御史。” “不必谢,我不过为了恒国。”扶摇光驳了江董明的礼,而后干脆离去。 那日扶兰寻他去宫中,将江府的事情据实告知,他知晓里边实情后,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戏耍了,他很是生气,不过是气己未查明所有就因其它事情打乱步骤将事情呈报,今日之事,就算是他的弥补,不代表他能与江董明好生相处。 圣上过于信任江董明,那他始终就是一大隐患,他必须时刻关注着他。 “哥哥。” “我同你说,还不信,非得出来等。” 江令仪收到秦韦的来信后就同江流景说了,秦聿文今日也早早来此,带着圣上手谕将覃夫人放出,告知她们事情确实已经解决,不过因还在将局做完,所有江行舟没有那么早回来,但她们仍是将信将疑,秦聿文只好陪同着她们在江府门口等候。 见到江行舟下马车的那一刻,两个人皆是飞奔出去,江流景甚至没听到他后半句话,双手张开,猛地撞入江行舟怀中紧紧抱住,江令仪则是从侧边抱住他俩,江行舟浅笑着回抱她们,轻声温柔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而秦聿文在后边静静看着他们。 恰好停了几日的雪此时又开始下了起来,江流景回头望了秦聿文一眼,带着光亮地笑了起来。 第118章 失踪 “别生气,小景,”江流景避开江行舟的手,他又看向江令仪,“令仪”,结果是两人并肩离去,不理他。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原先二人对他回来是激动不已,突然就变得冷漠生气,一走了之。 其实很简单,只是江行舟同她们说了内情,让她们深感欺瞒,白白为他担惊受怕,他和父亲是分毫不漏啊,甚至后面李谨安也加入计划中,就她们傻傻地被骗。 但她们心中也清楚,计划本就是越少人知道越保险,且他们为此东奔西走的模样,倒是能让外人足以相信,江府的确突遭横祸,自身难保,逼得两位千金都得亲自求人去。 可是了解也会生气。 故江流景与江令仪听完脸上欢喜的神情直接消去,带着刚命人拿来的茶离开。 江行舟无奈,将在宫门所遇之人的请求说出,“月郡王,若是明了了,就去同他说清,五日后百越使臣会离去。” 江令仪身形微顿,时间很短,难被旁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江流景随同她的步伐。 回到院中,江流景侧目问她,“百越如愿与恒国签订契约,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虽然我仍然不认可他,但我不希望看到你为他伤心的样子。” “他有太多的不好,他伤害过的人如此之多,包括你、母亲,我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江令仪不敢看着江流景,她心中有愧。 江流景将她头抬起,让她无需用这么一副样子对她,她不曾亏欠自己什么,“我可以看出他对你是真情,你对他亦有情,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皆支持你,但我要求你想清,并能为此承担后果。” “就去同他说清,但要提前告知我,你的决定是什么。”覃清婉出现在她们眼前。 “母亲。”江令仪唤道。 覃清婉瞧出她之意,“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不是吗?决定了就去。” “可母亲不是一直反对我与他在一起,您不怕我的决定是跟他走,可能就此与您相见机会甚茫。”江令仪不明,秦韦不过帮了父亲一把,此事甚至可以说是,换了一个人皆可做,不至于让覃清婉改变对他的看法。 覃清婉只是摇头,“去吧”,对着她露出让她安心的笑容后离开。 “所以你要……”江流景心中也不确定,浅声询问。 江令仪明白了覃清婉的意思,拉着江流景往里边走,“不答应,他怎么会比你们都重要。” 是啊,她对他的情意还比不上她对江府人的情意,不过停留在“有情”阶段,她会因他而伤心,但不会因他抛弃家人,母亲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不忧心。 前面要将秦韦留在府中,是因他的不放弃,而现在他放弃了,母亲就不会决意要取他性命。 想清楚后,江令仪语气都轻快了起来,“我们何时原谅行舟哥。” “都没生他气,怎么原谅他。” 一阵笑声自屋内传出。 第二日,江流景莫名收到了哈尔传给她的信件,因她现在受人看管,不得随意动作,但她曾对江行舟下过毒,若想知道是何毒,便在她出城的路上等她,届时她会告诉她。 江流景第一时间是质疑,哥哥警戒心甚强,不可能轻易让人下毒,因此她去寻江行舟一问,并让林尤为他诊治。 “如何?”林尤不断在江行舟手腕上挪动的手指,仿佛在她心上弹跳。 林尤回道:“并无异样,公子身体康健,没有中毒的迹象。” “林叔,你再看看,会不会有漏。”江流景将林尤的手放回江行舟手腕处,催促着他再细致地把一遍。 江行舟拂去了她的动作,让她安定些坐下来,“林叔的医术你还不信吗?” “但……” “她或许在骗你,要将你诓出去,又谋划了什么事情,哈尔此人诡计多端,不可轻易相信。” “我不放心。” 最后,江流景仍是不放心地赴约,早早地带上江行舟和大梅,以及替秦思衡送奖赏过去的秦聿文在人流多的一处候着,如此,人多之处,众目睽睽,她也没法陷害她什么。 “来了。” 一队悠长的队伍出现在她们眼前,比突厥来到沥川时都要多上许多,而多出来的部分正是秦思衡为护哈尔公主安全精挑细选的“护卫”,保证他们安全无虞离开恒国。 突厥人被比他们身形弱小的将士们围在中间,满脸怒容却不敢道一句,在得知真相的百姓向他们投掷烂菜烂叶子时,自动避让开,隔靴挠痒似的警告两句,百姓也精准地砸向他们想要砸的人。 突厥士兵要发飙,砍刀已经出鞘半个,被哈尔拦住,他不忿道:“公主。” 瞧及哈尔脸上阴沉的神色,他将怨言塞回腹中,刀回鞘,为她拦住不断续地菜叶子。 行至江流景所在处,秦聿文让队伍停了下来,他们想一齐上前,但哈尔朝江流景比了一只手指,意思是,她只和江流景一人谈。 “不可。”江行舟拉住她,不让江流景遂哈尔的意。 江流景看了看马车距他们现在所处的距离,不远,若出事凭大梅完全能将她救回,“没事,我不会很靠近她的。” 江行舟眉间微皱,沉思片刻,还是将手放开,“若有不对马上跑回。” “嗯。” 江流景从将士让开的道路走到哈尔旁边,此时百姓也停下了动作。 江流景问道:“说吧,什么毒?” “不着急啊江小姐,我是真心可惜,你成为我的王嫂有多好,偏偏要跟我对着干。”哈尔在上边趴下,盯着江流景的脸看着,“我也是真心喜欢江公子的呢。” “啊啊啊。” 队伍末端好似发生了事情,混乱尖叫嚷起,将士前去查看后,无法处理,将江行舟喊了去,他走之前再三叮嘱大梅盯着哈尔动作,若有不对劲及时将江流景带回。 “别看了,不过是小小的一起混乱,江小姐不是想知道我想干嘛吗?毒呢,我是没有下,但是啊……” 江流景从喧闹处转回目光,猝不及防与哈尔毒蛇般的目光对上,让她后背直生凉意。 哈尔继续道:“怎么会这么巧呢,刚好发生混乱,看看都影响到这了,江公子想必只忧心于江小姐的安全了吧,将人都留下保护江小姐,那他自己呢?” 听完,江流景快速转身,跑向大梅。 这一场不是针对她的阴谋,是哥哥,她要对哥哥动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尔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她甚至有闲情哼歌让人继续前进。 人群朝她冲撞过来,她不知后边发生了何事,能让恐惧如浪涛往前传递地如此之快,穿过人群她的步履已经不稳,幸好秦聿文将她接住,“怎么了?” “哥哥,他身边可有护卫?”她急切地看向大梅,没等她回答,就做了一个手势,潜藏在她身边的暗卫现身。 “公子离去并未带侍从,但有护卫。”大梅看着跪地地暗卫,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秦聿文。 “几名?” “两名。” “不够,哈尔绝不会仅派少数人去刺杀哥哥的,不行,你们都去,务必护哥哥安全。” “不行,小姐,我们是公子留下保护您的。”暗卫率先出声。 江流景朝他们拿出一物,放在大梅手中,“这样可行,你们快些前去,耽搁片刻哥哥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大梅手中的是,江行舟告知她书房里能号令暗卫的瓷牌。 “是。”大梅带着暗卫离去,他心想着,小姐有三皇子在身旁,应无大碍。 秦聿文和她离开混乱之地,江流景仍是不放心,担忧地看向江行舟所在之处,秦聿文宽慰她,“江少卿不会有事的。” “肯定不会有事的。”江流景嘴上回应,却不似听见他的声音,更像是在祈祷。 秦聿文此时也顾不得她的情绪,人群越来越往他们这边走,无论他们避让到何处,就像是有意往他们这边来的。 “江小姐,我们得先离开此处,江小姐?”他光顾着看前边,不知何时江流景已经湮没在人群中,此刻早已不见人影,问跟随着的侍从,皆说不知。 “江流景!”他大声喊道,并无回应,把身边人均散了出去找,“去找。” 匆忙赶向江行舟的大梅却在半途遇上返回的他,大梅和江行舟均知,中计了。 “散出找小姐。”大梅道。 而江行舟往前方还未离开视线的突厥使臣队伍奔去。 搜寻一番的结果是,江流景仿佛从沥川消失,沥川找不到她的踪影。 第119章 踪迹无处寻 “找到了吗?” 约了秦韦在外,将事情说开,两人也算是难得平心静气地不再执着于自己的目的,秦韦倘然接受她的决定,虽然他早有准备,但难免为此伤心。 江令仪不免也为此遗憾可惜,但心里边却是舒畅许多,怎料回府后听到江流景失踪的消息。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能像往常一样生活,又横遭变故。 江行舟踏入府门,从他面上神情也已经看出结果。 “哈尔呢,她说什么了,是她把姐姐带走的吧,她把姐姐带到何处了?”江令仪问,众人都拥上前,急切的想知道江流景是否被哈尔带走,。 他将人散去找江流景,而自己孤身向哈尔前去,总能在她那得知与江流景相关的消息。 “是她干的,但是小景现在在何处已经无人知晓。” 可他无法得到江流景确切的消息,他从哈尔口中的确得知江流景是她命人带走的,但是…… “她现在应该在哪呢?沥川吧,也可能离开沥川了,我也不太清楚,据我所知,那人是买卖的惯手,估计也是藏匿的好手呢。”哈尔眼珠到处转动,对他无辜地笑道。 “买卖的惯手”,她将她送去给了人贩子。 江行舟此回彻底动怒,不多时他们所在的屋内传来惨叫,士兵赶过去时,江行舟抖着袖子出来,还叮嘱士兵“务必好生看顾哈尔公主,不得有外人靠近”,一路出去面带微笑,清风霁月。 只是屋内惨叫不绝于耳,与他离去的身影甚是矛盾,哈尔将人骂出,她浑身疼痛,突厥随行大夫看不出她为何会如此,想让人在外喊大夫,士兵谨从江行舟吩咐。 直到回到突厥,用药压制,她仍是每隔三日夜里就会复发,查不明治不好。因这个无迹无痕,她也无法对江行舟做什么,只能将此憋在心里。 “没事,三皇子、太子皆在派人找了,现在才过去两个时辰,肯定能找到的,说不定姐姐自己就回来了。”江令仪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颤抖地依偎在覃清婉怀里。 覃清婉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试图缓解她的焦虑。 是啊,沥川那么大,派人逐户查也要多日之久,两个时辰,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两日后,仍是没有江流景的消息,城门也戒严了,画像也下发了,江流景就是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江府也狠下心,不顾及女子不宜在外抛头露面一时了,把她的画像贴到各处,江令仪也把她时常会佩戴的锦囊画出让人们看看是否看到此物。 同时以防万一,派去盯着哈尔的人员也没看到江流景的身影,哈尔没将江流景带走,她的话让人更可信,也让他们更害怕。 人贩子,那都是些什么人! 秦韦离开前,又命人给江令仪送去一封信,他说他会帮她找江流景,一路回百越的路上也会打听,让她珍重自己。 秦思衡给江行舟休沐多日,让他专心去寻江流景,而江董明身上责任轻易无法推辞,只得江行舟和江令仪在外寻找,跟着将士逐户找着,不敢错漏一点。 也在寻找途中分别遇上了夏映水和凌轻白,她们也在为找到江流景而努力,江令仪顺便谢过凌轻白先前的帮助。 “那日多谢凌小姐帮忙。” 凌轻白回忆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想起她说的是什么事情,轻抬嘴角,“那不过是小事,不必挂怀,我还要往东边去看看,那边我未曾去过,说不定有线索。” “好。”江令仪没说的是,她先去找的,正是东边那块。 江流景那时费尽心思护她安全,不惜去麻烦凌轻白请她调些御林军在那边密些巡逻,怎么换成她出事了,却她却无法护她周全了。 一时,江府陷在了阴沉中,昔日欢声笑语的江府,茶香飘满的小院变得萧条,就算是江董明和江行舟出事时,江府也比现在有生气。 沥川也陷在终日遭到官兵查巡的日子,有时候一日院门会被敲响三遍,拿着画像一遍又一遍反复问,但随着时日逝去,沥川中的搜寻也终是停了。 “三皇子,有消息,有人在前往扶水的路上发现了江小姐的香囊。”书棋对着寝殿拉扯着灯绳的秦聿文道。 “人在哪?”秦聿文急忙放手,灯绳摇晃,光影在地上晃,晃入他的心神。 “扶水。”书棋回道。 得到确定地点,脚下不停往外边走去,撞上了来他宫里的长公主。 “三皇子这是有急事?”秦淮衣上下打量了他,侧身从他身旁过去,坐在里边。 秦聿文不得不停下,只是转了半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怎么了,为江小姐一事着急吗?依我之见,三皇子还是勿急,此时离川给明智之举,秦焱回来,你如何应付,先前经营的也会功亏一篑,”秦淮衣拿手帕擦了擦手指,用手背测了一下茶壶,是温热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么多人在找也不差你一人,倒不如趁此时江相分心,巩固自己的势力,我瞧那江府也不似会将江流景嫁于你,但……”秦淮衣意味不明地掩住嘴角笑了。 秦聿文转向他,“李杜麟私通突厥,你可知?” 秦淮衣皱起眉,似是嫌晦气的把帕子丢给了昙梦,“他是驸马爷的旧友,若是早知他有这心,本宫早就容不得他了。” 秦聿文没说话,不知道是认同还是不认同,但行动的确停下来了,坐在秦淮衣身旁,轻声吩咐了书棋,便与秦淮衣商谈起来。 青鸾将人撤了出去,自己在江流景的院子里打扫着,看到熟悉的身影走近,声音忍不住颤抖。 “白鸾,你去哪了?” 白鸾一回府便察觉异样,她一路上未曾注意其他,只想着往回赶,她手里的信息甚是重要。 “公子出事?” 青鸾带着哭腔想说什么,张嘴却是哭泣声,平复了一下才勉强正常说话,“小姐被人带走了,至今未寻到踪迹,我怕,害怕小姐不知被带往何处,甚至……不知在哪已经受害了,公子、二小姐、凌小姐、太子均在找小姐,就是找不到,你去哪了,你不走小姐就不会出事。” 青鸾将情绪压了太久,现在一股脑发在白鸾身上,而白鸾也只能接着,哪怕她也被这消息惊到一时无言,她不过离去十余日,怎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 或许她该只循江流景吩咐查清江流景一事,但刚好被她发现暗杀江流景那伙人的信息,错过不知何时能找到,她就跟上了,若不跟上,兴许真如青鸾所言。 “公子在哪?”她抹去青鸾的眼泪,将她扶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蹲着自下而上的看她。 “有人来报,看到于小姐相似之人,离开去寻了,此刻已经出城。”青鸾啜泣着道。 “你听着,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先前在驿站暗杀的是一个组织,由宫中某位皇子所控,且那次暗杀的就是小姐,我已查明不是太子和二皇子,而此物是他们辨认身份的重要物品。”白鸾将一物交于她手中,转身要离去,青鸾急忙喊道。 “你又要去哪?” “我去找小姐,我去带她回来。” “那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 说完,白鸾很快又消失在青鸾眼中,她心中不安,好像有什么要离去。 第120章 人贩子 “怎么办,我们要将她还回去吗?” “不行,现在再将她还回去,我们的命能保住吗,阵仗这么大,只怕刚回沥川我们就被抓住,还以为能大赚一笔,结果接过了烫手山芋。” “唔。” 两人的话语停息,看到地上转醒的人。 我这是在哪?我在街上,和三皇子一起,不对,是和哈尔,哥哥有危险。 挣扎着要睁开眼睛的江流景突然瞪着双眼坐起,脸上惊色还未敛去,发觉手脚有异。 “唔唔?” 嘴也被堵上了。 她现在将目光放到周边。 她独处在一个角落,另一边有三五个女子蜷缩着,不敢靠近她,面前有两名男子,眉眼下垂,看到她醒了眼亮精光。 我这是在哪? “江小姐?”一人蹲下打量着她,人还没醒时就能看出她的姿色一绝,现下如此看着他,真想让人怜惜,他意味不明的同另一个人交换眼神。 另一人随即也蹲下,那群女子离江流景更远了些,“江小姐,我们帮你解开嘴上的布条,不要喊叫,不然不担保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迷惑之下,江流景选择配合,他们看着就不像好人。 布条被取下,她慌忙询问,“你们是何人?” “我们道上挺有名的,但江小姐肯定不知晓,恕我们冒犯了。”他们学书生们的用语,可惜也掩盖不住身上那股肮脏的气息。 他们在她身上翻找,江流景不断避让,退到角落,退无可退,朝另一边女子求救看去,她们只作看不见。 可幸地是,他们只是在她身上找东西。 袖针、银匕首都被他们除去,而头上的发簪不知何时被除去了。 确认她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后,才站起。 “你们做何?” 若她没想错的话,关在此处的仅有女子,身上有伤,却均是轻伤,且不伤及脸上,他们是人贩子,且专门做的是女子生意。 她怎么会来到这,她最后的记忆是在街上,她和秦聿文走散了,是趁混乱时将她迷晕带到这的? “我们会好好地将江小姐送去一个有趣的地方。”一人笑着回应,却觉得他笑里藏刀。 另一个人将东西收走注意力不在她这,向着那群女子走去,“哭哭哭,一天到晚的,烦不烦,再哭我就把你们带到我房里。” 在他的威胁下,啜泣声不见了,连呼吸的声音也不闻。 在她面前的这人面相比另一个人“你可以告知我,我昏迷了几天吗?” “四……” “大熊。” 又一人从外走进,用他完好裸露的眼睛扫了一眼江流景他们,被唤作大熊的停止话语,走近他身边,“老大。” “我让你注意点分寸,她是江相之女,不可小觑,把你的小命提在裤腰带上,免得一时忘形掉了脑袋。”大熊脑袋低垂,不敢回话,独眼冷冰冰道:“准备出发。” 独眼只在刚来的时候扫大熊顺带扫了江流景一眼,后面说话提到她也不曾再看她一眼,独眼率先走去,在那群女子那边的人最后走出,边走边吹口哨。 房门被关上,一阵烟雾弥漫至全屋。 江流景将狂跳的心脏竭力控制并屏气凝神,青鸾曾同她说过,迷烟最好的应付方法就是减少吸入,放缓呼吸。 他们好像忘记了给她封住嘴,也许是不需要,既然敢解开,那说明他们根本不怕她喊,更有可能她喊了得不到援救反而得到他们的教训。 她要冷静,她现在还不知道目的。 手脚还被绑着,她想唤对面抱作一团的女子帮她解绑,但这迷烟让她只能看到她们的影子,且一个个倾倒,她也开始有些迷糊,随着她们的动作而倒下,假装晕倒。 所幸没多久他们就进来了,迷烟散去,她能保持着一些理智,听到了一些话语。 “老大,我们真的要把她卖了,若是被江相得知……我们不如把她放了,这两件东西也挺值钱的。” “就这点胆子做什么买卖,怕什么,这手一倒,我们就离开恒国,何况人到了那地方,有谁还想认在那的是自己的女儿,这些达官贵人,只怕会随意找个人顶替。” 江流景藏在身下的手一抖,刚才那人说,四,应该距离她消失了已经四天了,她现在应该已经不在沥川,但是她不知道在何地,这伙人能逃过哥哥的眼线带她逃了那么多天,本事肯定不小,她要想做些什么,必须慎重。 他们一个个地将她们运出去,江流景忍着侵袭而来的睡意,同时忍受着将她送出并在身上揩油的手。 身下抖动起来,江流景仔细地将四周动静都听了一遍,确认没有他们身上的气味,才敢缓缓睁开眼,眼皮不敢动,只是微睁,确认无人后也只是用眼珠看着四周是否有逃离的方法。 但四面黝黑,唯有一丝光亮在前面左下角透出。 轻微地把手往前挪,拨开那处光亮,有一个小洞,她无法通过这里逃出,慌乱下碰触到腰间的香囊,那是唯一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了。 她将香囊从洞中推出后,困意再也忍受不了,直接昏睡过去。 在这之前,心里想着,希望这个香囊能给哥哥一点线索。 只是,她低估了这伙人的能耐。 在到达另一个地点时,大熊将她转移,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香囊不见了。 “老大,她腰间的香囊不见了。” 听到此言,另一人在马车上查找,发现有个破洞被掀开,独眼自然也看到了,确认江流景现在的确是昏睡状态,“她醒过。” “此地不宜久待,把货送过去,我们马上离开。” “我这就去。” 他们把江流景放回马车,从中挑出两名女子迅速的送往目的地,启程离开此处。 在他们离开后,一名白衣女子骑马到达他们曾经停留地方,并去到了他们送人的地方。 “将人都放了,不然我杀了你。” 老鸨跪在她刀下,哆哆嗦嗦地说着“女侠饶命”,也惜命地命人将被迫其中的人放走,也有人不愿离去,她也不勉强,逼问着那伙人的去向,但无果,将人敲晕离去。 第121章 去往何处 江流景被迫随着他们辗转多地,有女子被他们带走又有女子被他们带回,有如同她一般平静,有狂哭求饶,有悄悄逃跑却被抓回,遭到暴打后不知被带到哪里了,她再也没见过。 跟江行舟相处得久了,她无意中学得了他的行事方式,在无担保时不贸然行动,所以她一直在观察,但由于离不开马车和他们关禁的屋子,亦不知后面要往哪里去,她也无法做些什么,只得在屋里用尖锐的东西留下消息,或许有人能发现,从他们走过的路发现他们最后要将她们带往哪去。 她比所有人都镇定,也配合他们,现在她还未发现他们要有对她下手的动作,可能还没到地方,但也要尽快逃离。 在某个地方停留时,恰好她来月事,同他们请求,或是看在她多日以来的顺从,出乎意料地让她自己去买布条以及调节的物品,因有些女子同她一样,但腹痛得紧。 同行的还有独眼,并以其他女子的生命要挟她,不能有其他动作。 原以为出来一趟,她能有机会去传递消息,可是独眼紧盯她的动作,有一丝不对皆会制止她,她只能动作迅速地同掌柜的说要什么,待拿齐全随他离去。 也是因此,没注意到不远处听到她声音身形一顿的人,片刻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东西置办好后,他们又从此离开,而她难得的清醒着坐在马车上。 大熊对她嘱咐道:“考虑到江小姐身体原因,迷烟就免去了,但江小姐还是安分些,毕竟我们也不想对你动手。” 伤了,价钱就不一样了。 这个路程久了些,途中没有经过城池,均是山路或水路,对于他们好似见怪不怪,在一处专门让人休整的客栈里停下,将她们都关到一间房里,一人照看,虽然现在仅剩三人。 “你,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一名自她清醒就在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挪动她身边,眼睛盯着大熊,声音微弱,生怕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别过头了。 江流景侧身让她能往她这边靠,也算是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的姿色不差于她,也许她们要被送向同一个地方。 “那你说,我如果哭喊能给我带来什么?”江流景一句把她问懵了,的确,哭喊更有可能带来毒打,他们很有手段,能打得让她们很疼看着却不重,不会留疤。 江流景紧接着说:“那我们为何不冷静些,淡然接受……然后分析逃跑地最好时机。” 女子摇摇头,“不可能的,我曾听家父说过,他们在道上赫赫有名,你也看到了,一路上他们根本没有给我们机会,逃不出去的。”伴随着话语,身体微颤。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总得去试试。” 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有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已经尽量的避让她们,不让她们的情绪干扰到自己,要逃离就必须有清醒的头脑,也正因为头脑清醒,所以她明白成功逃跑的可能性不超过一成,也不能永远期待于别人的搭救,她总要靠自己。 但她也只能摆出一副泰然接受的样子,因为如此也能让他们放低戒心。 她轻看靠在她身边发抖地女子,还有后来被抓的,想靠又不敢靠近的女子,心底涌上一股无力感,她应当不会变成和她们一样。 “老板,住店,上房一间。” 独眼将花生米抛入嘴中,听及此往那人瞟去一眼,一名蓝色锦袍的男子,看着像是做生意路过此的,对周边环境丝毫不关心,随着小二上楼。 独眼根据他的衣着和动作大概判断了一下身份,很快转回同另一名铁头说着下一步往何处去。 “楼下的那两人看着面目不和善。”蓝色锦袍男子和小二突然聊了起来,小二不以为意,讨好地笑道,“客官看得不错,他们常路过这边,均会在这住上两天,做得不是好生意,以前有客人靠近他们住处,皆会被驱赶,客官无事还是不要靠近吧。” “方便告诉一下他们住在哪边,我好避让着些。” “当然。”他抬手指向楼下角落里相邻的三个房间,是离大堂最远,最不易让人靠近的地方。 锦袍男子瞧了一眼,同小二道了声谢,走入房间关门。 小二下楼时还愉悦着道:“第一次有客官这么温和待我。”老板在下面催促着他去给别的客人换水才快速下去。 “饭在你房里了,无异样吧?”铁头看了一眼依偎在一块的江流景她们,坐到大熊让开的地方。 大熊别扭地动了动脖子,能听到响声,“没有,直接把她们迷晕算了,就这样看着怪无聊的,还只能看不能吃。” 两人相视,猥琐一笑,铁头用脚踹得大熊踉跄,他道:“这些到手多少?能够你去几趟了,那都是上好的啊。” “她也不赖。”大熊头朝江流景摆动,嘴角勾起。 江流景背后是墙,但仍是往后缩了几分。 铁头警告他,“别想了,老大可是下令不能动她的,她出手后,就能离开这里逍遥一段时间了。” “嘿嘿,吃不到还不允我想想吗?想想也挺销魂的。”铁头将他赶出去,望着江流景口水都要流出了。 江流景听着他们的话心里生怕,先前有多嫌弃这副容貌招惹人,现在就有多感谢,若非她有价值,得知她身份时,可能她已经遭遇不幸。 她需要快些逃离。 她心里想着,这次客栈是最好的时机,来时看到离这不远有密林,易于躲藏,今夜或许可以尝试跑。 只是靠着她的女子扯着她的袖子。 她看到了江流景在悄悄藏着食物,她知道她要跑,悄声问,“能带我吗?”看出她难为情的神情,有些哽咽的,扯着袖子的力气更大了,“求求你,我想回家。” 想回家…… 江流景还是没忍住,她一个人逃跑已经很困难,再带上一个人…… “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且很有可能会失败,你若不怕你就跟着我。” “我不怕。”她望向江流景的眼里有害怕,有坚毅,还有几分像她从前的迷茫。 江流景轻抚了一下她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令雪。” 第122章 逃离 笃笃笃 “客官,您要的宵夜来了。” 门外响起小二的声音,铁头起身开门,小二脑袋低垂将盆子端得比自己都高,铁头拿过后直接将门关上。 “这肘子还怪想的。”铁头上手撕扯,香气飘满屋内,她们却不敢说什么。 每日给她们提供的食物仅够让她们不挨饿,是白面馒头和粥饮,此刻闻着香味,看着还有剩的酱汁,江流景选择闭目。 半个时辰后,铁头撑着半边脸似是睡着了。 “我们跑吧。”司徒令雪不安地问道。 不确定他是否已陷入沉睡,若只是微眯,“再等等”,江流景道。 吱呀 窗户传来响动,一只手从缝隙探入,摸索了一会,将窗户打开,司徒令雪颤抖着,“谁?” 他上前查看铁头的情况,蹲到江流景她们面前,江流景很是惊讶。 怎么会在这看到他? “嘘,”看她们担忧地看向摇摇欲坠地铁头,担心着下一刻他便醒了,他解释道:“他吃了迷药没那么快醒的,我带你们逃出去,但务必小心,这个店与这些人有交易,不会轻易放你们走,所以出去后注意不要发出声音,我们不能被发现。” 他身上穿着小二的衣服,刚才送饭的是他,“你怎么会在这……”但突然想起,他并不认识自己,止住话语。 江流景扶着司徒令雪起身,他似是没注意到她的怪异,走向另一边的女子,想带着她一起离去,可她往后瑟缩,连连摆头,不愿靠近,他放缓语气,“你不走吗?” 她摇头,他再次确认,“留下来是什么后果,你可知?” 女子将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间,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也不再强求,顺从她的想法,扶着窗户,“窗户下有草堆,放心跳下,但不要发出声音,切记。” 江流景自己先行跳下去,确认周边无事,接住跳下来的司徒令雪,随后锦袍男子也跳了下来。 “往门那边去,左侧我准备了马,可都会骑马?” 司徒令雪抱紧江流景的胳膊,“我不会骑马,你们不要丢下我。” “你能带她吧。” “嗯。”他翻身上马,江流景扶着司徒令雪,他用力一拉,将人拉至他身后,江流景也赶紧上马,他道:“跟紧我。” 随即扬鞭而去,江流景紧随。 只是这里的路,他们之间都不太认得,在林子里绕了许久,江流景无意转向客栈方向。 “他们发现了!” 白榆回望,客栈此刻灯火通明,在黑暗中极为显眼,他们才离开没多久,现下被发现可不是一件妙事。 “我们不能骑马了。” 不巧的是,刚下过雨,土地湿润,他们骑马一路都留下了马蹄印,他们很轻易就能跟着马蹄印找到她们。 “现在我们要往哪走?”先前她们过来时,坐着马车都走了一日,她们光靠两条腿,离不开这里,就意味着容易被抓住,江流景心中不安,“最近的城池,步行过去也要两日。” “嗯。”锦袍男子把马拍走,只留下一匹,他看到有火光往这边走,“你们往前走些,那边草丛茂密,先在那藏着,我骑马往前走些,待会回来找你们。” 说完,他骑马朝另一匹马的不同方向骑去。 江流景拉着惊魂不定的司徒令雪蹲下藏好,不过刚藏起来,铁头就带人从她们眼前路过,江流景死死地捂住司徒令雪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她能感觉到她的害怕,甚至好像通过她们接触的肢体传到她身上,让她也无法冷静下来。 江流景心如擂鼓,铁头追到她们制造的分岔口处,她看着他在那徘徊了一会,直往锦袍男子离去的方向追去。 白榆他会没事的吧。 她们在草丛里静等着,却没想到独眼带着人从后往这边搜寻,眼见要找到她们这边了,司徒令雪显然对此不知该如何应付,只是无助地抱着她,靠她给那一丝少到可怜的安全感。 “你往深处藏一些,待我将人引走后,你自己往东边走,可以走出这里,是对的路。” 司徒令雪拉住要走的人,“你要去哪?” “我去将人引开,你藏好。”江流景帮她把草弄得自然些才离开,走到离她稍远的地方,刻意留下脚印,像是猛地跳进来的脚印,带出些声响,然后朝前疯跑。 且仿佛天助,她选择跑走的路,不适宜骑马,只能步行,她奋力向前跑,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也不忘看着周边,可以躲藏的地方。 独眼果然被她的动作吸引过去了,人群都向她追去,司徒令雪听从她的话,往东边跑。 而江流景那边,跑了没多久,体力已经支撑不了,乏力疲软侵袭而来,且她挑了一条死路。 悬崖瀑布,恰似一线天,若在阳光照耀下流水飞溅,那也是金光烁烁。如果不是这个时候遇见就好了,让她无路可逃。 她闻到独眼身上的味道了,离她很近,迅速扫视能容她藏身的地方。 突然有人拉她往下跳,瞳孔放大,手却紧紧捂住嘴巴,不发出一丝声音。 落下的速度很快,脚踩到地面的速度也很快,原来这地下还有一块小地方,头顶岩石可以挡住身影,腰间的手一松,听到身旁传来咳嗽声,转头看,是诱人离开的白榆。 所以江流景没看到任何人靠近她,却突然有人从身后带她下来,想必是先前就已躲到这,发现她跑到这才将她带下去。 江流景双眼紧张看着他,“你还好吧?” “嗯。”白榆从容地回了一句,并示意她噤声,他们头上有人。 待到没动静了,白榆兴许也没什么气力,他们就在这里待了下来。 “跟你一起离开的那名女子呢?” “有人搜到那里,我将人引走,让她跑了,希望能逃掉。” 白榆嘴角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是咽了回去。 江流景试探地把脚踏出,很高,风能将她的脚吹歪,“我们要在这待一整夜吗?” “现在出去不安全,往里靠些能坐下来。”他给江流景让出些空位,江流景看他半身要出去,将他拉回,“就这样挺好的。” 冬夜,全力奔跑后热意被吹散,剧烈起伏引起的身体燥热不惧寒风也消去,江流景穿得本就单薄,这一会,就全身冰凉了。 白榆察觉她的不对,手背碰触到她,被冻得一瑟缩,将自己外袍脱下给她披着,再让她站到里边,自己为她挡风。 江流景艰难地才让脸上动起来,嘴角拉起一个弧度,“你是特意来救我的?” “……” 白榆不说话,但她心知,“怎么认出我的?” “声音,我不会忘的。” “可是每次我都有捏着嗓子说话呀,这你都能听出来?” “我拿刀指着你的那回,你忘了,你还特地嘱咐了大夫,给我加苦药。” 江流景在脑中回忆,想起来了,“怎么独身在这,望舒呢?身体可好些了?” “林东家让我去沥川管新开的商铺,我正北上,便恰巧在药铺里发现了你,一路跟着过来,寻着时机救你出去。”他停了一下,只是隐瞒了许多,他不断地在林素影口中打听,她对他半分不透露,直到这次她将他派往沥川,他便明了,那个人是江流景。 可在路上时,他收到江流景失踪的消息,加快行程,快马才赶到碰见她的地方,又不顾下边人的阻拦,甩掉他们自己跟来。 他接着道:“望舒她很好,林东家将她照顾得很好。”话语中不知为何有些咬牙切齿之意。 江流景对外感知已经变得很弱,嘴里仍是回道:“那很好。” “我现在可是少东家了,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变成少东家的吗?”江流景双眼快要合上,为了让她清醒些,白榆不断地和她说话。 江流景笑着,声音轻微,“想,你同我说说吧。” “……” 白榆持续和她说话,说着他同林素影这段时日的事情,他学了多少东西,江流景也回应着他,虽然很简短声音很微弱,但还是在应着他。 突然她说了句,“才学了几分本领,胆子就变得如此大了”,就无了声息,惊得白榆去试她的鼻息。 幸好,只是冻晕了过去。 但这样待着也不是办法。 白榆最后还是带着她上去,找一处暖和的地方。 只是等江流景再次醒来,面前是独眼放大的脸,他面目狰狞,“醒了啊?” 第123章 再度被抓 白榆浑身是血的倒在远处,无法得知他的生死。 没能逃走啊,还连累了他。 林素影还说给她送小郎君,这是让他来送命了。 独眼看到她错乱的神情,见她死死盯着白榆方向,他走过去往白榆身上踢上两脚,没有反应,听见独眼的嘲弄,“这小子昨晚可狠了,不给他打个半死还要挣扎着拼命,老子还没卖过小倌呢,不知道值多少钱,这品相也是好的。” 江流景侧着头看他捏着白榆的脸转动,眼尾落下一滴泪,“你将我们放了,我保证不让父亲哥哥抓你们,不仅将你们放了,还给你们钱,你将我们放了吧。”话语后面,带上了哭腔。 “江小姐真有胆色,可惜不行。” 见他不动,江流景忙道:“我不骗你们,我可以立字据,父亲和哥哥很尊重我的意愿的。” “倒是有所听闻……可惜,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江小姐心思巧妙,看来我们要抓紧了。”独眼不知拿出了什么,猛然向下一刺。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刺入她的耳中,白榆在昏迷中被疼痛唤醒,抱着手蜷缩起来,整个屋子里都是他痛苦的呻吟声。 “白榆!”江流景从榻上翻身下来,怎料身上无力,直接摔在地上,抬头看到独眼扯出白榆另一只手,向下一刺,江流景嘶吼出声,“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白榆直接痛到昏厥了过去。 独眼拿着带血的刀来到她眼前,还是她的那把银匕首,用她的衣袖擦去血迹,江流景避开视线,被他强行拧回,“看着,我不动你,是因为能让你有更好的价钱,但是他,你很在意吧,江小姐想必也不懂那些地方的玩法,越是伤那些人越爱,所以江小姐犯的错,我会尽数加在他身上。” “……”江流景流着泪,不发一声。 独眼将她甩至一边,丢下一瓶药物,“这个能帮他减缓痛苦,让他没那么容易死,我奉劝江小姐安分些。” 独眼说完就走了出去,大熊把门关上,江流景隐约听到他们的交谈,两人语气恶狠,“没找到人,铁头还在找。” “找不到就继续找,明日我们先出发,让他找到人再追上前。” 起码司徒令雪逃出去了,她们也不算白费,希望她顺利逃出。江流景稍微恢复了些力气,扶着柱子起来快步踏至白榆身边坐下,扶起白榆,他双手,血流不止,流落在地沾到她的裙角,在往上蔓延。 她确认过独眼给的的确是能止血治疗的伤药,只是远不如以往她用的,细细给白榆被独眼伤到的地方上药。 看到他身下的“血洼”能猜想到他的严重性,但不如她想要替他上药,手背掌心都有伤口,只是长度不同,涌动的血让她无法为他上药,只能按压着。 可能是痛楚将白榆唤醒,“别哭”,他想抬起手,苦于被她按压着,嘴唇发白,却还在让她放心。 “你的手可怎么办?”江流景半垂眼皮,肩背为了给他止血耸起,却莫名能看到她低垂的肩膀。 白榆肩膀一动又停住,艰难地挪动起身,双手在她手下按着,为了让她安心笑了起来,尽管很难看,“没事,我以后要当掌柜、东家,手废了也无所谓,你没事就好。” “你昨晚能逃的,不该带着我的。” 独眼他们不知道是他带她们逃跑的,他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脱身,只要把她放弃了。 “我不能将恩人抛下。”何况他还有事情需要她帮忙,父亲一生清廉不能如此挂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不是,你不该随我被抓回来,你该去报官,如此我们还有一条生路,现下他们只怕会更加严密地看着,不让我们有逃出去的机会,而且你这身伤,谈何逃跑?”江流景嘴上说着责怪他的话,脸上却尽是愧色。 “我算过了,我跟林东家学了那么久,抓了我们去追另一人的人就会少,她可以去报官,而且我在来这之前就已经报过官,也让人传信给江府了,但总得有人陪着小姐,好让你没那么害怕。” 反正他早已习惯,他总觉得这样的人不该和他一样面对那些东西,她那么善良,现在的她也让他庆幸做了这个决定。 但她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弱,在她怀中发现干硬的馒头时他就有所感了,也如现在。 “你年岁比我小,理应也是我照顾你,你这是属于越权了。”血止住了,她低垂着头帮他上药,控制着力气轻洒,但粉末掉下,轻点重点并无所谓。 除了手上的,还有身上的,纵横交错,可见昨晚她昏去后,他面对多人围困不屈服才留下如此之多的伤痕。 独眼留下的伤药根本不够,且依他的伤势,势必会加重,甚至危及生命。 江流景替他上完药,背过身,顺便观测着门外,他们对她的确看管严了,现在门外都有人守着了,门外人听着她们里边的动静。 她先前所做的努力,可算是白费了。 先前慌张,没来得及看屋子里的情况,现趁着白榆穿衣间隙,她得以打量这间屋子,屋里布满灰尘,不似用来待客的客房,窗户用木板钉住,也就是说,她们能逃离的地方只有前面的门口。 她将声音放到最低,“我们还是需要寻法子离开,不能坐以待毙,此去免不得奔波,你可撑得住?” 白榆轻点头,这时,门被打开,江流景脸色刹那变白,原来是小二给她们送吃的。 这是第一次让小二亲自送进来吃食,是在告诫她们,这间客栈,无人会帮他们,哪怕见到了,也只会视若无睹。 江流景看着只有一人食量的粥和馒头,他们这是要让她们饿着,没有力气可以逃跑。 “放好就快滚出来,磨磨蹭蹭什么呢?”大熊催促着,用脚将小二踹出,小二踉跄地逃离这里,大熊用让她们安分些,不然有苦头吃的眼神瞪着她们。 门再度被关上。 江流景将托盘拖至面前,有东西从盘底露出,她拾起展开,是一张字条…… 晚上,小二再次来送吃食,江流景同他说了声:“谢谢。”白榆脸上苍白地闭目坐着。 第二日,独眼要将他们带着上路时,屋里俨然只剩她一人,这回独眼当真是动怒了,一而再,他的容忍度也不是那么的高。 “人呢?”他既是在问大熊,也是在问江流景。 大熊不敢说话,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整夜都不敢睡,掐着自己硬生生忍着睡意,就是怕她们逃跑,可是他明明将门口守好了,他怎么会会不翼而飞呢。 而江流景闭口不言,不瘆他,与他仅剩的那只眼对视。 她不怕,她可是有两只眼睛,他只有一只。 独眼高高立着,从她头顶看着她,“说不说?” 江流景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啪 独眼下了狠劲,她半张脸迅速涨红肿起,嘴角流下一丝血迹,她抬起手擦去,仍是不开口。 看她的倔强样子,独眼拿出一个瓶子,强迫她张开嘴,喂了下去,江流景抠着嗓子想吐出来,被他制止,陷入昏睡前听到他道。 “既然你不安分,那就别怪我了。” 第124章 川中风云 江流景失踪已经将近两个月,大理寺的事务本就繁多,江行舟并不能脱身多久,故在忙完大理寺事务后,马不停蹄地转去调查江流景的踪迹。 他从未如此挫败。 一时疏忽导致江流景的杳无声息。 “行舟哥,你该休息了。” 江令仪放轻脚步走进江行舟院子,两个秋千均已经开始积灰,常是彻夜通明的房间,面前人已经消瘦许多,眼下乌青一日比一日重,她不知,他这段时日休息了多久,亦或是完全没有休息过,如此下去怎能熬得住。 现在还在看着四方送来的书信,看各处查得的线索,忽地他把信件均烧了,脸上无喜色,仍是凝重。 她知,没有消息,或者是,去晚了。 对于她的话,江行舟仿未听闻。 她信他对于自己的身体有把控,只是他一直在突破自己的极限,而这样极其损耗身体。 暗卫不断在他书房进出,她不是没有劝说过,甚至父亲也曾来过,但他执意如此,她想再劝劝。 “江行舟。”李谨安气势冲冲地冲进来,拉着江行舟就往卧榻走,把他丢在上面,语气中满是怒意。 江令仪见有人做了她想做的事情,就顶上了江行舟的活,带着人去院子里,听着下面来报。 “你别……”江行舟要掰开他要扣入肩膀的手,对上那双眼又不敢动了。 “你这是在哪折腾谁?是能让小景立即回来,还是让看着此景的人心里舒服,你让我们看到这样的你怎么想?先前你还能将我挡开,现在呢?轻而易举就被我带走。” 江行舟嘴唇微动,未说出什么,李谨安又道:“你想说,你有度,你没事,你现在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膳食不好好吃,歇息的时间每日有一时辰吗?” 江行舟停住要反抗的心,他不得不承认,他这样做的也是在麻木自己,“很奇怪,他们再厉害,也不会将人藏得如此紧,白鸾追查也无果。” 李谨安看他平躺下来,也松开手躺在他旁边,“原来脑子还没迷糊,既然清楚,那就更应好好照顾自己,应对变故。” “可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江行舟声音很平缓,却能在语气中捕捉到他的焦虑、担忧,还有对自己的怨。 李谨安撑起半身,侧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我知,但不是只有你一人在努力,现下估计全天下都知道江相之女不见了,画像几乎贴去邻国,我们的担忧不比你少。” 其实害怕什么,算是周知的怕她接受不了,往后无望,活着比不得死去,哪怕她来自一个开明的世界。 “你先歇息,待用膳时我再唤你。” 李谨安强行让他闭上双眼,不一会人就睡去,他不小心撞响桌角都没将他唤醒。 江行舟是必须恢复以前,江府众人,或者说与江流景关系密切之人均将心思放在寻找江流景之上,川中局势悄然转变。 三皇子收纳了二皇子先前部下,六皇子重返沥川,与朝臣关联不弱于三皇子,支持太子殿下的朝臣明面上看仍占多数,但瞧局势,未必不是已经三足鼎立。 凌太尉被削去手中权力,只余江相和扶御史两位重臣能牵制他们,而两位皆是中立不占任何一方,因圣上缘故会偏太子,毕竟是正统。 可江相银小景一事分心,让其他皇子从中分庭,对太子,对朝堂均不是好事。 他不得不担忧,这川中,怕是要变天了。 皇宫中,三皇子殿中,秦聿文思虑过后,闭目吩咐着,“按我所说去做”,放在身旁的手却蓦然收紧。 “六皇子殿下。”书棋得令走出,撞上来此的秦焱。 他带着一堆人,宫女内侍,洋洋洒洒地站满二十阶台阶。 “三哥这是有急事啊,是哪个臣子又不安分了?” 秦焱回川后不断干扰着他,与他争抢,他不欲现下与他起争夺,一直忍让,但秦焱却不放过他,收入麾下的人,他也在不断动作,让他应接不暇。 “六弟如此雅致,不如先去想想如何将璃妃接回沥川,我这还有父皇吩咐的事情,就不接待了,来人,送六皇子殿下回宫。”秦聿文眸中平静汹涌,起身离开,留秦焱一人在原地。 秦焱被他一番话挑起了心中的刺,可他隐忍多年,怎会轻易表露出来,“既然如初,那就不打扰三哥了,我改日再来呸三哥说说话,毕竟意中人不见了,还是会有些伤心的。” 秦聿文脚步微顿,但动作极快,无人看出。 “六皇子。”转入暗中角落,一名身着秦聿文宫中服饰的侍卫走近秦焱道。 “都妥当了?” “小的都办妥当了,您瞧,您同小的说好的……”侍卫的话语戛然而止,头颅落地,又很快被秦焱身旁侍女收拾起来,干净地仿佛只是落叶清扫。 秦焱轻快离去。 自哈尔一事后,花青青便赎身出来,在春晖帮着管理,而夏映水便得空不时借着进货为名头,跑去找江流景踪迹,在得了拐走江流景的人南下的消息,夏少林恰好得了那里的任务,便带着她前去。 没想当真在那找到线索,是江流景在屋子里刻下的字,将绑走她的人简单描述了,对将会去往何处却不知,但起码是有消息了,让人将江流景描述的样子画出,全力搜查此三人。 他不能倒,他要将消息带出。 白榆骑马快速在官道上骑着,手上的伤口已经再度磨出血。 那小二将他带出,却无法再帮他什么,白榆不强求,如此救他一命,他已经冒了大风险。 到了城中想报官却发现官匪一窝,司徒令雪被县衙交给铁头,他不得不偷马离开这,去离这最近的万物生商铺报信,但最近的万物生也要两天路程。 他已经是高热,他急于救江流景,并未去处理伤口。 他终是体力不支,伏在马上,远远看到有一对人马,服饰似是官服,不是普通县衙,队伍井然有序,像是从川中来的,他只能赌。 他守着最后一丝清明,将独眼他们在哪将往哪走一一道出:“江小姐在……” 最后说完昏过去,他都未能将走近眼前的人看清,也不知他们是否听清,只是紧抓着那人,昏过去后还在囔道:“快去救江小姐。” 第125章 逃出希望 白榆逃走后不久,司徒令雪就被铁头抓回,她药效正巧上来,只来得及看到她浑身伤的被丢在她身旁,双眼紧闭。 在后半程,江流景几乎都是昏迷着,她能感觉到马车的摇晃,进食时也是有人粗鲁地喂进她的嘴里,她想从这个状态挣出,但接连不断的药物和身体状况,让她只能待在这种半清醒半昏迷状态。 她对外界有感知时,司徒令雪有时在马车里,有时不在马车里,但不知他们给她用的什么药,她无法说话,只能听着她的啜泣和害怕,到最后她只是安静地待在一旁,不言不语。 “七百两。”江流景从昏睡中转醒,略带苍老的女声一口定下,“连同这个,八百两。” 但她没醒多久,很快又陷入沉睡中。 “我们这一路的苦头可没少吃,满街的告示,都无法在这待下去了,这个品相,八百两?林妈妈真会说笑。”独眼掰过司徒令雪的脸,将她的脸完全展露出来,“虽身子已破,但一百两,这不值当吧,何况她比地上那个更懂得如何讨好,林妈妈调教调教可比你楼里的姑娘都好。” 林妈妈打量着,上手摆弄着司徒令雪,这欺辱性的动作她也没避开,任她动作。 最后银钱提高了二百两,独眼带着其余人离开,她们也被挪动。 过了许久,江流景感觉手臂有人碰触,轻点又抬起,如此反复,来人不知交代了些什么,在那之后有人往她嘴里灌药。 没几日,她便从先前状态逃出,打量着周围环境。 轻纱飞舞坠地,影影绰绰,让人心生遐想。 “醒了?”司徒令雪端着药款步走来,她面上无悲无哀,与那个害怕会躲在她身旁的司徒令雪相去甚远。 “你……” 司徒令雪放下碗扶她坐起,后将碗端起,勺子在碗边轻敲出响声,她缓缓开口,“你得快些好,那些人已经不耐烦了,若是病中将你带去怕是会受伤。” 她的声音很是沙哑,垂眸时还能看见眼底的红痕。 江流景想起她听到有人在商讨银钱,联系到屋里的陈设和司徒令雪怪异的表现,伸手紧握她的手腕,双眸紧盯着她,试图在她眼里看出否定。 不可以,不能这样,怎么可以。 司徒令雪轻轻扭动手腕,挣脱出来,护着药,又舀起一勺喂至她嘴边,“那些都无关紧要,先喝药,我无法在这待太久。” 她强硬地将药喂进去,不让江流景有说话的时机,碗里见底,她站起身出去,不曾回头看她一眼。 她不需要怜悯,没有逃出去是命,她已经无法挽回了。 临出门,她停住突然道:“以后叫我絮儿。” 可是她心里涌出一股庆幸,她还在,还有人陪着她在这,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随着房门关闭,纱帘吹动,拨弄江流景的心绪。 她没逃走,还被独眼他们……我害了她。 往后里,司徒令雪在她要服药的时候才会出现,两人也不说话,有时脖颈会带着伤痕,江流景未经人事,也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 这里的老鸨也会前来,看到她日渐精神,脸上的笑容都要堆砌不下,粗砺的嗓音总刮在她的心头。 如此下去,总会轮到她,她总得要逃出去,并且带上令雪。 司徒令雪能读出她的心思,约莫是被驯服了,垂下手,劝道:“姐姐就陪着我在这吧,这里逃也逃不远的。” 江流景没有在司徒令雪眼里看到一丝逃离反抗之意,眸中是黑沉灰暗,眼角、嘴角带上了媚笑。 她闭目不去看。 但司徒令雪的话有一点说得无错。 这个花楼,因这楼里女子大多都是被拐来,无时无刻不想着逃出去,故楼里戒备森严,不是轻易能逃离。且现在她们所在可以说是恒国最北,打开窗户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据司徒令雪所说,这里是望北,与突厥逸国相邻,虽属恒国,却鲜少会管,几乎这里是约定俗成的三不管,因这原属于逸国却押至恒国,导致来往人员更是杂乱。 司徒令雪被官出卖过,此回也不会在信任官兵会助她,而听到她所说,也让江流景心生担忧,对此不敢信任。 只是有一天又被抓进一人,与江流景安置在一起,江流景只看到白色背影,待人散去,伏在地上的人抬起上身,往后瞧了她一眼。 她身体一震,以她看不清的动作迅速冲到她面前,江流景抄起枕头朝她砸去。 “我找到你了。” 听到熟悉哽咽的声音,细瞧是被她派去查案后至现在都还未看到的白鸾。 看到她的那一刻,江流景鼻头一酸,她戒备多日,遇见白榆后一度逃出她都不曾放低警戒,一直绷紧心神,被抓回后也不曾崩溃,想尽办法想着逃离,也只为白榆受重伤哭过一回。 可看到白鸾后,她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害怕、委屈各种情绪交杂涌出,眼睛里好像有泉眼,眼泪决堤而出,将自己伸入白鸾怀中。 “没事了。” 白鸾清冷的声音在此刻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同样紧抱住她,这是她在大雪天里连着奔波多天唯一的慰藉。 屋外冬雪覆盖天地,见不到一丝生机,屋内炭火不足,却是能消融屋外雪白,提供生机。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白鸾神色一变,“我们出去。” 江流景收拾着将自己支起,却停住了动作,“你还能带一个人吗?我不能抛下她。” 司徒令雪按时来屋里来喂药,发现了白鸾,江流景与她说了她们的计划。 她看到江流景脸上的喜色与放松,眸中一暗,脸上却是欢愉,“今日怕是不妥,姐姐身子还需休息,明日楼里有贵客,对这边的人手也会缩减,那时更易逃跑,我瞧这位……小姐身上也负伤不少。” 喝了几天的药,身子仍是疲软,脸上的血色也恢复不了,江流景知晓自己的身子此刻绝对是一个拖累,“也可以,白鸾你认为?” “嗯。” 白鸾同意后,司徒令雪放下汤药去给她们偷拿了一些饭菜,确认她明日在平常为江流景端来汤药的时刻来此一起逃出,而白鸾与江流景在此屋一齐待着。 第126章 白鸾身亡 “你遇见他们了?” 江流景看着手中失而复得的银匕首,虚握着,不可避免地想起它扎进白榆手里的场景,按理来说应当在独眼手上。 白鸾点头,陪着她坐在榻上,“从他们手里夺来的。” 在白鸾无意抬手露出手臂上的伤痕时,江流景便猜测着,她来寻她的这一路,必是发生不少事情,低着头询问,“你杀了他们。” “嗯。” 白鸾不回答,江流景也能想到,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生硬地别开目光,“白榆他现在如何了?” “未曾遇见他。”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江流景匕首掉下,她想着白鸾能找到她,肯定是白榆将消息带了回去,但白鸾说她未曾遇见,若是来往的路线,白鸾时刻跟随在江家小姐身旁,依他的头脑肯定认识她,怎么会错过。 “我循着踪迹遇见商会的人,他们请求我帮忙去寻白榆,因着顺路便按他们所指前去,一路骑行只见一家被官府查封的客栈,没想在客栈里找到小姐留下的痕迹,但因事情闹大,带走小姐之人必不会按先前路线走,便推测他们会走相反的方向,一路北上正巧遇上了他们,从他们口中得知小姐被卖来此处。” 那时独眼一行人均因逮捕画像易容,若非他们将银匕首拿出来摆弄,那匕首花纹本就独特,还坠着一枚玉佩,让白鸾一下就注意到他们,在城外某处将他们埋伏,得知清楚江流景所处的地方后,一个不留。 白鸾还是有些后怕,带着歉意捡起匕首放回她手里,“袖针被典当出去了,我还没找到。” 还好来得及,幸好没受伤。 看到当时与她刚见那会,剧烈的恐惧不安被她强压在心底装出一副镇定,强绷着精神,不得不从容冷静面对这一切,甚至以让心安的角色护着别人,只有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才松垮下来。 她的小姐,本该在府里受着万千宠爱,欢声笑语的,为一壶茶、一条鱼而欢欣鼓舞。 “袖针没了你和青鸾会送我更好的,福祸相依嘛,”江流景耍赖摇晃着她的手,将她逗笑后又心忧起白榆,“白榆他身受重伤,不知如何了?” “小姐不必担忧,来此之前,我已经将信息传回,他若是逃出必能遇上江府派来的人马。” “嗯,我想念哥哥令仪,还有父亲覃夫人了。”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但她心中一直不安稳,身体每一处都在跳动,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担忧白榆的安全。 第二日,一切按计划进行,白鸾将守卫打晕,为她们清出一条路,带着她们奔逃到一道门前,白鸾正要将门打开,拉开一半的门栓她又放回了。白鸾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往后退,怎料后边厢房里涌出一堆人。 江流景看着林妈妈从中走出,心脏骤跳,不由得出声,“怎会……” 白鸾唤着呆愣在原地的江流景,“小姐,来我身后。” 江流景反应过来,拉着司徒令雪要往白鸾那边去,手下用力,却拉不动,她不明地看着司徒令雪,语气着急,“令雪!” “絮儿。”这时林妈妈也唤司徒令雪,她甩掉江流景的手,在她错愕的眼神中走到林妈妈身旁。 “对不起。” “为什么?”江流景轻眨眼,维持着被她甩开的动作。 司徒令雪侧头避开江流景的目光。 门口也被从外边撞开,涌入院中,白鸾将江流景拉至自己身旁,林妈妈也这刻开口,“我懂你们,刚进来的小姑娘都是这样的,总是需要些教训才能安分些,现在乖乖回到我身边吧,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的,好吃好喝,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到了年纪我也不强求你们,交了赎身费想走就走,这不就那个叫什么来着,诶,逍遥快活。” “为什么?”江流景仍是重复着那句话。 不知是什么刺激到了司徒令雪,她突然大吼回道:“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迎着她的目光,双手紧握藏于袖中,脖颈僵直,“若不是你带我逃跑,若不是你抛下我,我怎会被他们那样对待,一路上成为他们的盘缠,接待了无数无数的人,我只有在路上的时候才有片刻的喘息,你知道在你安睡的期间,我都在受着什么折磨吗,毫无尊严,万人观赏。” 那些日以继夜的折磨,让她心神崩溃的瞬间,将她狠狠地抛入泥潭中,她苦苦挣扎,却还是窒息于其中。 如果不是她答应带她逃跑,她可以不用被那样对待,对,都是她的错,凭什么,凭什么要她承受后果,她却能安然无事地逃出去,这不公平,不公平! “我……”江流景被她吼得一时无法反应,……我做错了? “小姐。” 江流景转头看到白鸾严阵以待的模样,清冷嗓音将她激醒,此时的形势她不该分心。 司徒令雪脸上尽是对她的不满,清秀的五官狰狞了起来,“还有,叫我絮儿。” 林妈妈见她们不听她的话,也没了耐心,她的时间可是金银做的,轻飘飘的一句,“抓住她们。” 白鸾护着江流景与人交手,如同在驿站那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次没有支援,但江流景能用匕首护住自己几分,而不是手忙脚乱。 此次攻上前的人不似驿站刺客身手了得,却令白鸾很快受伤,白鸾支着抢来的剑维持身形,江流景心生怪异,“是不是伤势过重,你先离开吧,你得知我在此,待江府人来你再带他们过来也是一样的,不过几日,我没事的。” 伸手扶住她,触及到微颤,白鸾的白衣上并未有多少血,旧伤没裂开,新增的不可能让她达到这个地步,“你怎么了?” 白鸾不善地盯着司徒令雪,杀气自身上喷涌而出,江流景被她吓了一跳,白鸾道:“你下药了。”她现下身子疲软,内力也用不上,更妄论带江流景出去。 “别逞强了,认输吧。”林妈妈看白鸾不对劲,也知其中有异,笑着劝道,在江流景的耳中却甚是刺耳。 “你不该这样做的。” 不理解,失望,司徒令雪就是没有在她眼中看到怨恨,看着她们互相扶持,紧握着互不放弃的样子,她就像个卑劣的小人。 自以为是,她才不是那种下流低贱的人,这是为了活着,她没错,她出去了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活着不择手段而已,换成她来,她也一样会这样做。 白鸾立起身,用着只有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道:“小姐,你听我说,身后那边有石堆可以翻墙出去,翻出去后有一条街道,你尽量混进去,我尽量拖延着他们。” “那你呢?” “只要小姐逃出,我自会安全。”白鸾轻笑,又语气一紧,缓了一口,“现在,跑。” 林妈妈看到江流景跑的方向,她想从那里跑,尖锐的声音大叫起来,“别让她跑了,那可是七百两”,护卫蜂拥而上,白鸾一己之力挡住了他们。 司徒令雪见势不妙,避开白鸾朝着江流景跑去。 她不能走! 江流景本就体力不支,司徒令雪很快就追上她 ,在她往上攀爬时,司徒令雪拾起石头要往她身上砸去,白鸾转头恰好看到此景,大喊道:“小心,嗯。” 因这一声江流景闪开了司徒令雪的攻击,也因这一声白鸾被一剑穿胸,江流景也顾不得逃跑,跑回白鸾身边,抱着倾倒的白鸾。 “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江流景按着她伤口,可是血为什么止不住,抬头泪痕已经满面,“我不逃了,我求求你们,救救她,救救她。” “废物,让你们点到为止,怎么把人伤成这样。”林妈妈正站在她们旁边训着人,听到江流景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这都快近心脏了,救不活了。” “可以的,她身体很好的,没那么容易死的,只要现在去请大夫。”血的温热感包裹住了她整只手。 “那你答应我乖乖的。” “我保证乖乖的,你说做什么我都做,我都答应,快救救她。” “行吧。”林妈妈挥袖让人去请大夫,一脸麻烦样,这人街上捡回来的,医药费就当买她的银钱了,现在不少老爷喜欢这种孤傲的美人。 “不要!” 江流景嘶吼声,林妈妈脸上的惊恐色,插在胸膛的剑,缓缓倒下的白鸾。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27章 黑夜微光 黑夜侵袭,来人将屋内烛火点燃,床上人因突然点燃的光亮闭目一瞬,右手被栓在床边,左手抚住脸颊,如被静止般一动不动。 “……对不起,我知道这不能挽回什么,可是那真的不是我的意愿,我只是,只是……”来人紧张地望着她,想伸手握住她的手,被闪开了。 江流景嘴唇微动,声音微弱,“滚。” 来人颤抖着,往她躲去方向伸着,不放弃地想握住她的手,眼珠不安地转动,“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没想害了她,我就是想你能陪着我。” “絮儿啊。”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在唤自己很亲近的人,语气中却满是疏离,把手从脸侧拿开,“……你是要我原谅你,去谅解你吗?” 她轻笑着,却让司徒令雪心里一空,徒然增大音量,“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不是的话你离开啊,你能将她还给我吗,她可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她是第一个护我宠我爱我的人,是我信赖、依赖、不可缺失的,可是你害了她,你害了她,滚啊。” “我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着想,为什么独眼他们会那么快发现我们逃了,都是屋里的那贱人告的密,要不是……” 司徒令雪低头念叨,语气委屈,试图为自己辩解,可惜江流景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尖锐有力地点出,“所以你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付我?我做了何事让你如此怨恨我?” 司徒令雪后撤一大步,江流景情绪激动,眼泪顺着她的动作滑出,飞滴在床褥,若非被绑在榻上,若是手中有利器,司徒令雪的胸口可能在与白鸾相同的位置插入致命之物。 “我没有一刻想把你抛下,你是如何对我的,背叛告密,下药,拾起石头砸向我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是一不做二不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逃出去了就是功亏一篑了,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我,对吧。” 她忘不了,白鸾最后倒下在她怀里闭上眼,再无生气的样子,拼命想要握住的手,不断往下坠,心里万般祈求,祈求上天,这是玩笑,白鸾那么厉害,怎么会被这些仅能握稳刀剑的人一剑穿心。 但是她也在自责,若她没有这么无用,早些逃出去,也不必让白鸾为了她,受了重伤还拼死一搏,想要将林妈妈杀死,反被她身旁护卫杀害,若非她决心要将司徒令雪一同带出,若非她忘了,白鸾不过也是比她大了两岁的姑娘,是不是白鸾现在就会好好活着。 但凡她有一点点武功,不用白鸾一个人面对,早些逃了出去,这些都不会发生。 司徒令雪也流着泪,粗鲁拭去,把饭菜端到她面前,“姐姐还是吃些东西,你已经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不进食你会死的。” “我为什么会相信你?” 哗啦啦 江流景抬手掀翻,她的眼泪已经成泪痕,眼周红遍,却无法再流出眼泪,带着祈求,“你若真为我好,你帮我找找,找找她现在在哪,我要带她回家。”白鸾的尸身被她们强硬带走,用于要挟她,她怕她被丢到荒郊野岭,落于他乡。 江流景无法听到她的回答,听到里边东西散落的声音,外边立即冲进几名打扫的丫鬟,一人手端着饭菜,其余人将她压住,把食物往她口中塞入,不顾她的反抗,把食物都清空后干脆走出,没有丝毫停留。 江流景伏在榻边止不住的反胃呕吐,声音之剧烈仿佛要将胃吐出,司徒令雪默默地照顾着她,清扫秽物。 之后每到用膳时间,皆如此,她们毫无顾忌地只要将食物喂进去,受到刺激的江流景反复呕吐,最后是司徒令雪为她协调,由她喂食,江流景不想再见她,妥协自己用膳。 也是自那日起,她再也没见过司徒令雪。 待江流景身体稍微有了起色,进食后不易吐,林妈妈捂着左胸前的伤口走进她屋里,告知她明日起,她就该正式接客。 而江流景紧盯着她的伤处,白鸾的最后一剑,没有带走她,却带走了自己。 好似在跟她开玩笑。 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林妈妈见到,不过留下一句,“不如省着明天用。” 江流景任由林妈妈安排人为她梳妆打扮,如同牵线娃娃,最后登上高台,也算是全了司徒令雪的心愿。 侧面镂空的屋檐,寒风吹动四周的幔纱,艳红的衣裙外搭雪白狐毛披帛,如雪落梅花枝头,黑发垂落披散其后,眉间点花,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江流景看着台下来者众多,为她疯狂,对她的贪恋,一价更比一价高,不难看出林妈妈为了她的出场可谓是费尽心思。她身坐其间,心有恍惚,令人如同猎狗争食的,令人趋之若鹜的,不过一副皮相,当真是荒唐至极。 想当初,她刚来此,埋怨着自己如傀儡般的人生,如今是甘之如饴。 也当真是可笑。 她今夜的贵客会是谁,她不知,她只知今夜这贵客未必不是“鬼客”。 楼中最好的房,在最高层,床榻上能望到整座城池的景色,银盘乍现,丝缕云雾围绕。 江流景坐于榻上,望着远处,眼中黯淡无光,紧握银簪,屋门一响,缓慢地转头看向来人,只见林妈妈将一脸上肥油要滴落到与肚脐平齐的人带进,恭维着让她好好服侍,说完退出,没了她身上的脂粉味,“贵客”的肥腻味直冲而来。 让她无法呼吸。 她虚空的目光与他对视,吞咽声在这安静的地方格外明显,默默将手中银簪握紧,盯着他的动作,他每上前一步,那恶心的味道更深一分,在他扑往她时,转身往别处躲。可这一身华冠丽服让她动作缓慢,披帛掉落在地,罗兰紫轻纱在他自以为的嬉戏中扯落,半炷香不到,她便被他压在榻上。 忍住恶心呕吐感,在他起身脱去衣服,对她的衣服动作,缓缓抬起手,靠近他的脖颈。 嘭 房门被人踹开,“滚出去。” 林妈妈紧随其后,把人从房中赶出。 就差一点,她就扎进去了。 江流景心中不知何感,匆忙收起的手微抖,垂眸坐起来,他们还在争论,大致的内容是,新来的这个比前一个给的钱更多,林妈妈反悔了,要将前一个人赶出去,给她换一个人。 来人轻扫江流景一眼,“瘦瘦巴巴的,不合我口味,先养个几天。” “那银钱……”林妈妈贪恋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银钱互相敲击声音,林妈妈手上多了一袋子,只见她双眼发亮,“好说好说,保证爷再来肯定是丰神绰约的人儿。” “我不要别人碰过的,你可懂?” “懂,肯定懂,但这银子就……” 来人又甩了一张银票,这下林妈妈是眉开眼笑,他说什么都答应。 江流景掀起眼皮,没看到他的正脸,他偏侧着脸眼珠往她所在看,没停留离开了,林妈妈嘴角咧至眼角,让她在这住下,就不回先前那里了。 人都离去后,江流景没忍住躬身剧烈吐了起来,右手仍在微颤,差一点,就差一点…… 那人她没看清样子,但她记住他的味道了,这人她能看到他衣物下的肌肉,不似混迹酒肉的好对付,这几日她要想办法拿些武器药物。味道散去,恶心感减弱,看到了窗外飞远的白鸽,眼中流出向往。 屋里动静小了,下人进屋清扫,一切恢复如常,精心照顾着她,这是把她也当贵客来对待了,看来包下她的人来头不小。 第128章 再见梅归帆 一连多日,那人再没来过,林妈妈也仿佛忘了她,她这屋子前有栏杆状的窗户,每日都会被人打开,有形形色色的人从她门前路过,有意无意地朝里看,她就像被囚禁在此处鸟雀,精美无望。 没有了日历,只靠她自己对时间的感知,从初冬到春意盎然,再到临夏,她离开家,已经五六个月了吧。 这日坐在躺椅上,侧头看着街上车马穿行,屋外传来吵闹声,又来了。 “诶哟这位爷,花溪不接客呢,素儿陪着去房里喝酒,再唤上楼里最美的姑娘。” “你们那日那么大阵仗,这天仙花溪姑娘越灶那人回去就大肆宣扬,将人说得仅有天上有,这城中多少人想见上一面都被你们妈妈挡回,这我朋友难得来一回,怎能不带他来见一回,你开价,多少我都给了。” “爷真大方,但这花溪不是千两万两能待客的,那位贵客指定要她养着,过个几日人就要来了,现下是真的不行,您瞧这位公子气宇非凡,想必也不会为难素儿,楼里的姐妹都任挑。” “我今日还非见不可了。” 房门被人用力推开,看到坐在飞檐下的江流景,深吸一口气,感叹出声,“当真是美人啊。” 江流景侧目扫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远处,只是有人急忙上前,“诶,爷。” 难以置信道,“江小姐?” “江小姐?归帆你认识她?” 素儿见状不妙,让人去喊护卫和林妈妈。 江流景听到这个称呼,放在侧边的手指一抖,停顿片刻才回头,来人看清她的面容,才彻底确定下来。 “江相江少卿他们找你许久,各处设卡,每个城池均翻了个遍,没想到江小姐竟在此,”梅归帆犹豫片刻,此话有些不好开口,但,“江小姐无事吧?” 说完想打自己一巴掌,犹豫了就不该讲出来。 江流景眼皮抬起,打量他一下,没回答他所问,忽略他的尴尬,只是轻缓道:“你认得我啊。” “当然,你的画像都贴满各处了……”说了一半他停住,转而说,“江小姐莫不是忘了,我们在扶苏见过啊,怎会认不得。” “前些时日不见的江小姐?她怎么会在这?” “这处可是望北最大的花楼,她在这岂不是……” “你们没听到吗,有贵客候着呢,瞧这神色,怕是已经……” “闭嘴。”身后的公子群窃窃私语传入他耳中,他才想起除了他还有旁人,对他们沉下声音警告,不要胡言乱语,给身着单薄的江流景披上他未来得及取下的披风。 低头对江流景道:“我带你离开。” “你做不到的。”江流景拂去他的好意,淡声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妈妈也带人走入,也听到他们所说,但,“各位爷见过花溪了,花溪不待客,来来来,莫浪费光阴在这,我这带来了几个美人给爷去逍遥呢,还不上前伺候着。” 她身后的姑娘一拥而上,簇拥着这几位哥们,梅归帆更是有三名围着,其中还有司徒令雪。 梅归帆将人甩开,闪至一旁,“你可知她是谁?” 林妈妈挥着手帕,笑道:“还能是谁,我们花溪啊,花溪胆子小,我带各位爷去别处。”除了梅归帆,其他公子哥都沉溺于这美人乡,想着一起劝他,但看到他的神色不敢出声,甚至不靠近那些姑娘。 “她可是江相之女,你将她扣押在这,你不怕江相怪罪下来。” “诶哟,公子开玩笑了,这里哪有什么江相之女,这里只有谋生,没有你所说江相女,这种地方怎会有大家闺秀在此呢,这里只有我们花溪,您如此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梅归帆瞧她正气凛然,口口声声都是要报官,就仿佛所说为真,江流景望着炊烟升起,续着她说道:“如你所说,告示贴满,满街都是我的画像,我的身份她怎能不知晓,但她既然敢收敢将我放于大众视野,那她自有底气。”一行白鹭变换着行列,从眼前飞过。 “多少银子?”林妈妈狐疑看他,梅归帆再次道:“我帮她赎身,要多少银子?” “您说笑了。”林妈妈嘴上说着,手上却比出一个手势。 “你这是虎口大开,林妈妈还是见好就收,江小姐在此的消息一旦传出,江相江少卿只会直奔而来。”跟随梅归帆前来的人惊道,那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拿出的数字,哪怕是梅家,这一笔钱尚需筹集。 “不会传出去的,花溪也不会承认的,但梅公子要将人赎出去,只能按我所说的价格,不然没得谈,为了给梅公子这个面子,我可是要得罪贵客呢。”林妈妈再次比划价钱,一步不退,手帕从梅归帆前扬过。 梅归帆避让开,思忖一阵子,“我答应你。” “没必要,你不用这么做。”江流景劝着他,让他勿做蠢事。 “空口无凭,我们签个文书。” 林妈妈把怀中的纸张铺在桌面,在上面写着什么,刚写了两行,江流景不知何时到了这边,将纸张拿去,“此事我不答应,你走吧。” 林妈妈眼珠转动,护卫上前控制住江流景动作,梅归帆急忙将她护至身后,喝道:“做何?” “我没事,”江流景从他身后走至前方,与林妈妈对看一眼,转身望着梅归帆,“我不会跟你走的,你给了银钱也无用,我会待在这,她在骗你,别上当了。” “为何不走?” 江流景没回,看了周围一圈人,停在林妈妈身上,“可否让我们单独说些话。” 林妈妈打量着她,忽的一笑,“可以”,只要她的尸身在她手里,她就不敢做什么! 梅归帆随行的人在他的示意下,也从房中离去,逐渐屋里只剩他们两人。 “梅公子还是尽快离去,别在这耽误了行程。”江流景低头端详,看了一会把文书撕掉,对于林妈妈来说,都是稳赚不亏的条款。 梅归帆拾起掉落在地的碎片,从只言片语中猜得原本纸张上写的话,随同她一起放在烛火上烧掉,“我是个商人。” “所以你要谨慎,身为商人,不能因情感而丢失商人的嗅觉,此事于你无半分益处。” 他想说的是,他是个商人,又怎能看不清其中蹊跷,但也没挑清,只是询问她坚持留下来的缘由。 “为何不愿跟我离开,她们是拿什么东西要挟你,不让你离开,若是如此,我可以帮你,你在此的消息我也会传回三……江府。” 江流景没注意他怪异的转折,捏着左手手指,沉思着他是否可信,还是决定再试一回,“白鸾,我的贴身女侍,为救我被杀害在此,他们带走了她的尸身,我要带她回去。” “我帮你找,但我还是要将你带出去,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梅归帆说完,拉开房门,林妈妈早在门前等候多时,看到他出来,热切地贴上来,“爷思考得如何了。” “我签,两日内我会带着银钱过来将她带走,还请林妈妈好好照顾她。” “当然。”林妈妈喜笑颜开地拿着还留有梅归帆余温的纸张,鲜红的指印刺到江流景眼中。 “你不必……”我们之间,相见不过一面,又怎值梅公子如此做呢。 房门掩上前,梅归帆甚至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匆忙离去,她却在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着,他这是以退为进,以谋她的倾心相待,毕竟梅家只在商,官场上无权,他需借助江府的势力维持偌大的梅家,让它繁荣。 第129章 城破大乱 她啊,这一辈子可能是注定来遭难的。 没等梅归帆银钱筹完,突厥兵临望北,城中大乱,突厥在城墙外扎营,望北官员却均已逃走,徒留城中百姓面对,幸得有一将领带着留下的将士扞卫着望北,但也不过半日之景,突厥就将城破了,封锁望北,由突厥人所控。 江流景虽整日待在楼中,却也知此事,来她房门前吵闹的人少了不少,若非无法离去,林妈妈应当已经带着她们逃离了此处。 突厥人控制了望北,街上更是无人出来,冷清得很,她从楼上往下看,到了用膳时间,无一家的烟囱升起炊烟。楼中女子倒是比其余女子显得有几分从容,对于她们来说,情况也不算差到哪里。 但因着突厥进城,楼中护卫疏散逃跑,江流景摸出从林妈妈那要回的银匕首,温玉在手,坚定了几分。 “怎会来得如此之快,先前情报所说,他们到望北至少还需三日,怎会今日就将城攻破。”梅归帆在一处不起眼的农家里来回踱步,步伐不自觉加快。 “按他们先前行进方向的确如此,但因司徒将军追得紧,谁知他们竟分散,将主力直接往望北前来,这属实是意外。”身着黑衣的人回禀。 “朝廷的援兵还有多久?” “应当是这两日。” 梅归帆停下动作,谋算着,他现在手中银两也足,将人救出更为稳妥,“我们先去将江小姐救出”,说完带着人避开街上的突厥人赶往花楼。 “人呢?你们这群饭桶,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赶到时,正见林妈妈数落着一群护卫,而江流景所住之处房门大开,他没看见江流景身影在其中。 “我如约带来银钱了,事急未筹得足够的银钱,珠宝为抵,请林妈妈将江小姐的卖身契给我,我将她带走。”梅归帆拿出一叠银票与一匣子黄金珠宝,件件均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林妈妈看到东西两眼发直,想伸手去拿,盒子被猛地合上,差点将她手指夹住,“诶哟。” 梅归帆往前走了一步,逼得她只能抬头看他,“人呢?” “这……”林妈妈眼珠转动,不敢对上他的眼神,“不是我不想给你人,这不是,如爷所见,人不见了,让小厮去找,也不知这丫头跑哪去,但约定还是作数的,这钱我先收下,待找到人马上给您送过去……诶。” 林妈妈看着东西消失在眼前,梅归帆径直往江流景的房间走去,跟随着他的侍卫查看一番后摇摇头,从房中退出,离开此处。 此时她不见了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作孽啊。”林妈妈只能自认倒霉,让人把大门关上,自己往楼上走去,但关门的护卫反被门推飞至她脚下,突厥人簇拥着一名身形高大的人进来,林妈妈被他吓了一跳,但不得不压下口中的惊呼,忙迎上去,按着他们的要求,将一些姑娘带过去。 “当真是作孽啊,送走一波又来一波。”从突厥人那里脱身的林妈妈果断回自己房中,她才不管那些女子会如何,她们对她而言,不过货品,总是能换一批。 胸腔里那口气还未呼出,有冰冷的东西抵住她的脖子,“英雄,好汉,你这看上什么尽可拿去。” 说话声音不小,脖子刺入半分,“别动。” “您看,这突厥人进城,望北已经不安全了,好汉就放过奴家一条性命,拿上中意的便快些离开这望北,奴家保证不报官。”林妈妈夹着嗓子说话,不觉得多动听,只是尖锐刺耳。 “白鸾在哪?”江流景声音冰冷,从她脖颈划向耳旁。 “花溪啊,我们好好说话,放下匕首,何必要这样呢。”林妈妈也认出了她的声音,笑着想转身。 “别动!”江流景喝住,左手环过脖颈,用上全身的力气往上一勒,让她呼吸一窒后放开,匕首深入一分,血珠流出,“我不同你多话,你只要告诉我,白鸾在哪?” 林妈妈感觉到脖上冰冷,血腥味飘进她鼻中,这下才慌了,哆哆嗦嗦道:“我让人丢到城外荒野了。” “哈哈,城外,荒野。”江流景的气息吐在她身后,笑着,一股危机感从林妈妈心中油然而起,趁着江流景松懈时,拿住江流景的右手,江流景随即右手用力。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越来越烈,江流景心知不能再待下去,从窗户翻了出去,“呃”,她重重地摔在了底下停放的货车上,上面的货物缓解了她掉下来的冲劲,但却恰好摔在她伤过的肩胛骨处,剧烈地疼痛让她昏厥了一瞬,抬头往上看,双眼猛地睁大。 她看到一张可怖的脸,那张脸,肉红色与黑灰交织,脸上沟壑不平,却又犹如被拉扯的面皮,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睛如锁定猎物般,他嘴唇张合几下,江流景仓皇逃跑。 在她躲在一处门檐即将被人抓住时,门突然被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扯入,死死捂住她的嘴,待追查的人离开,她才被放开。 江流景瞬间转身,将匕首搭在他脖子上,“你是谁?” “姑娘,别慌,我只是看你被突厥人追着,又身受重伤,才将你拉进来,免得被他们所害,这些突厥人进城后到处搜刮钱财和女子,还……。”将她救进来的是名妇人,身着朴素。 “多谢。”江流景知道他们没恶意,没等她说完,要开门出去,妇人忙拦住,道:“姑娘你此时出去逃不了的,你看你身受重伤,先在这待着吧,他们刚来过这里收取银子,短时间不会来的。” “不必了。”江流景坚持要离开,可是话音未落,人已经倒下,昏去前还听到妇人压抑却大声的喊声。 “沈郎,快来帮我带她进去。” 她再次醒来时,肩胛骨被包裹住,衣物也被更换,到处摸索,在枕头旁找到匕首,打量着四周。 吱呀 妇人端着水盆走进,见她醒了,看了看她的伤势才道,“姑娘终于醒了,这都两日了。” 江流景仍是警惕着看着她,握着银柄不松手,妇人似是没觉察她的动作,放下水盆拧干巾帕,伸向她,被躲去,她也不恼,声音温和,“我不动,你自己擦擦,但是伤处要换药揉搓,不然以后可是要时常犯的。” “你有什么目的?” “你这姑娘,我们不图你什么,养好伤就快快滚,现在还是别动,我替你换药。”妇人轻柔地拆掉她肩上的布条,用力按揉,江流景闷哼出声,好一会后才将她放开,捂上药物后看她手上巾帕,囫囵两下替她擦脸,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江流景在屋中听到她与人交谈,身体瞬间紧绷,只听见她道:“那姑娘是真倔啊,跟我们姑娘似的,家里还有些吃食,我去热热给她。” “娘,我们也要。” “都有都有,不能闹爹爹,也不能去闹大姐姐。” 院子传来的是一家子的热闹气氛,显得她心思卑劣,低头苦笑。 第130章 等待时机 “姑娘你去哪,你现在不宜乱动。”江流景从房中走出,径直往外走去,被唤沈郎的人焦急喊住她,“惠娘正在准备吃食,你两日未进食,不如用些再走。” “姐姐,你好美。” “姐姐,来陪我们玩。” 两个小孩童没听他们娘亲的话,上前抱住江流景的腿,胡乱拉着她往沈郎所在处走,江流景也不好推开他们,怕伤到他们。 “别胡闹,”看他们拉扯着江流景,沈郎假意责怪他们一句,但分明是他让这小孩去拦她的。 走近她才看清,这沈郎的一条腿只有半截,小腿用树枝代替,察觉到她的目光放在他的腿上,他拉起衣摆挡住,不好意思道:“吓到你了。” “他的腿是上山采药被豺狼啃咬去了的,当时劝他不要深夜上去,非得说他可等病人不能拖,尽是折腾我了。”惠娘出来没好气地把他话顶了回去,话语中却并无怨愤之意,就好似这件事对她而言不过是让丈夫出门买盐却买成糖,小气一番,却不真的计较。 说完,惠娘招呼着她,“城乱,家中就剩些菜干咸鱼,配些白粥,也适合你吃,你们俩,洗手去,又玩煤炭了吧,还往姐姐裙子上抹,两个的屁股蛋子是不想要了。” 江流景低头看,果不其然,裙子上有四个小手印,还挺对称。 她在一旁看着这一家子,忽地端起为她备好的粥饮了起来,喝得急了,呛到喉咙,“咳咳咳”。 “锅里还有呢,慢些喝。”惠娘帮她坐直,轻拍顺气,沈郎也递了一杯茶,她端起便饮,茶杯里还有茶末,喝惯了好茶,这一入口仿佛茶在她口里划了几道,但却莫名的,很好喝。 “你瞧,是不是很合适。” “是的,娘子眼光最好,目如尺。” “你这人就是这张嘴,把人哄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沈郎和惠娘轻声说着,也轻飘入江流景的耳中,此时她已经饱腹,正准备向他们道谢离去。 一小孩从碗中抬头,“姐姐要走吗?” 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也抬起头,“姐姐不要走。” 沈郎和惠娘的目光均放在她身上,惠娘开口问道:“我看姑娘不是普通人,但姑娘无武功,内里虚空,肩上又有伤,若是遇上突厥兵,只怕挡不了一剑,还是再避些日子再走吧。” “我还有人要去找,不得耽搁,多谢你们的好意,来日我必会相报。”她现在只知白鸾被丢去了城外,却不知在哪,她必须冒险回去,问清楚在哪一处。 “那姑娘请收下这个,里面是镇痛的药物,可以让你两个时辰内察觉不到痛楚,对你应当有用。”沈郎掏出一罐棕红瓶子递向她,江流景收下了,“多谢”。 抬步离开,身后却响起小孩的哭闹,“不要,我要姐姐,姐姐不要走。” 惠娘和沈郎一人拉着一个,有些艰难地才拉住他们,“没事,小孩顽劣,快趁外边无人离去,晚些突厥兵又该巡至此了。” 江流景这才转身离去,步伐不大,话语声还是传入她耳中。 “她不是晨儿,你们再胡闹要挨打了,来,一,二……” “孩子还小,她穿着晨儿的衣服,年岁与晨儿相仿,晨儿离开也一年了,好不容易见到和晨儿相似的人,也是把她当成晨儿了吧。” “好了,屋里还有糖,不许再闹了,姐姐……” 再多的她也听不到了,摆摆头将无关的想法清掉,专注着前面的从房屋中露出屋檐的花楼,靠着听觉和嗅觉,避过一波又一波的突厥兵,快要抵达花楼时,将沈郎给的药吃了下去。 等她见到花楼正面时,花楼却已经大变样,那天在窗户上的人坐在楼中,应当挂着灯笼的地方挂着林妈妈的尸体,看起来已经死去多时,表面有东西在涌动。 一路上遇见的尸体与现下的场景交织,江流景没忍住,弯腰呕吐,把先前吃进去的白粥均吐了个干净。 她离得过近,呕吐声不大却足以引起附近人的注意。 在搜寻至此前,江流景被人拉着离开此处,停下来她从她手中挣脱,警惕着周边,眼睛查看着周围,不放过一个角落。 “这里没有人,姐……你可以放心。” 江流景没信她的话,自己上前确认一处,银匕首放在身前,只要有人冲出她可以立即防守。将会藏人的地方都查了个遍,确定无人在,江流景才将目光放到她身上,“你又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会肯定会回去的,但那楼里已经都是突厥人,他们从林妈妈口中得知你会回去,在那等着你回去自投罗网。” “那多谢。” 江流景并不想在这多待,和她在一处,她总是能想起白鸾死去的模样。 见她要离去,司徒令雪着急喊道,伸手在她面前挡住,“不能回去,我知道她在哪,不在城外。” “在哪?”江流景匕首对着她的脖颈。 司徒令雪盯着匕首,看到她满脸防备,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笑声悲凉,却还是回了她,“在楼里地下的隔间,我去看过,隔壁是冰块存放的地方,保存完好,你可以放心。” 见她还是要离去,又道:“你现在不能去,我不知为何那突厥首领与你有何仇恨,但他在楼里布满了人手就等着抓你,你去了就出不来了,你信我,林妈妈没来得及告诉他白鸾的事情就被杀了,大军也到了,已经在城外准备攻城,只是碍于百姓不能冒然进攻,不过两日突厥人肯定会弃城逃跑,那时再去也不迟。” 她拦着不放,匕首抵入皮肤她也不管,恳求着她,不要去。 江流景堪堪在划破她时将匕首移开,坐到一旁的柴木堆旁,闭目休憩。 司徒令雪不知从哪拿到的食物,放在江流景面前后,往后退一大步才小心翼翼地唤她,“你吃些东西,我不靠近你。” 江流景看到在地上摆放整齐地食物,底下垫着纸张。 江流景看了好一会,司徒令雪想着若她再不拿就再劝劝,没等她开口,江流景伸手拿了一块饼放入嘴中,没吃多少又闭上眼靠在木柴上。 吃了也好,起码她还能吃她的东西,我以前为什么要那样做。 司徒令雪拿过她剩下的,往嘴里塞着,也不嚼,她有说不尽的后悔,不将嘴塞满怕会去惊扰了闭目的人。 江流景虽闭着眼睛,但闭着眼睛反而听觉更灵敏了,司徒令雪的动作,和压抑着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装作没听见,也将此摒弃于脑海。 没过多久,江流景陷入轻眠,也从轻眠中惊醒,浑身冷汗。 梦里,那个人烧伤的样子重复着在窗边说的话,声音阴狠冰冷如毒蛇,“找到你了”,一句又一句,生生将她吓醒。 他是谁? 第131章 屠城 惊醒后,江流景也无法入睡,兴许是在躲避时又碰到了哪里,肩上伤处疼痛感加剧,吃了一颗沈郎他们给的药才消去,靠着柴堆才坐稳。 药就剩一颗了,这伤不固定只会越来越严重。 汗从额头往下滴落,司徒令雪蜷缩在不远处,江流景抬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刚见天光时,城中也乱了起来,喊叫声不断,在她们所处往东西南北四向看去,均有火光升起,司徒令雪也被吵醒。 “发生什么事了?” 江流景将门打开一条缝,看着外面,见她过来,赶紧关上了。 “怎么了?”司徒令雪站在江流景三尺外,从她脸色判断出外面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我们得离开这里。” 江流景左手握紧匕首,递给司徒令雪一根她削成尖的木棒,让她能护好自己。 再次将门打开,确认人离她们稍远,带着司徒令雪离开。 司徒令雪走出,终是看到被江流景阻挡的景象,距离她们不远处火光升天,房屋连串燃起,尸体横放,突厥兵的马后拖着哭泣的年轻貌美女子,往着她们所在走着,“他们要屠城吗?” “……” 江流景没回答,她们惊险路过的每一地,会听到里面的人在喊叫,但是她们不得不离开,她们自身难保,根本无法伸出援手。 烧杀抢掠,带不走的就毁掉,这句话,具象化在江流景眼前。 哪怕清晰知道自己的境地,江流景每次路过看见听见,只能装作无意,心中却是越收越紧,呼吸越来越急速。 “是不是难受?” 听到她的不对,司徒令雪伸出手靠近,探头看她的伤处,看不出异样。 江流景掏出药,将最后两颗吞咽下去,“没事,走得急了些”,幸好药还有镇定作用。 她们离开了那里,在街上躲避着疯狂掠夺的突厥人,但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走向城门,城门紧闭,无人把守,但单凭她们两人根本不可能打开,所以她们就近躲着,一人拿着一把捡来的剑。 突然听到哭叫,是小孩童的声音,江流景没忍住望了去,突厥兵像玩乐一样赶着前方小孩,控制着距离,看清小孩模样时,江流景瞳孔一缩,握紧手中的剑要出去。 怎么会…… “不行。”司徒令雪拉住她摇摇头。 不行,人太多了,她对付不了的,不必为了两个不相识的小孩挺身而出,伤了自己。 “没事,你在此等着。”江流景拉开她的手,看准时机,在小孩哭喊着靠近,突厥兵抬剑要劈下,她跳出用剑阻挡,小孩看到她反而扑向她。 “姐姐。” “没事,站在姐姐身后。” 江流景将他们护在身后,右手臂被震得发麻,将剑换至左手,指向他们。 只是在一人身形可以容纳两个江流景的前提,她要面对五六人,如同蝼蚁与大象争斗。 “怎么办,怎么办。”司徒令雪将剑抱在怀中,浑身不受控地抖着,她不敢出去,她害怕,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流景一个面对那么多人。 “你,有些眼熟……”突厥兵用不熟练的话同江流景说着,同时不停地打量着,试图在她身上看出什么。 这时,他身边的人似乎看出了什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才笑着道:“你是哈那要的人,我们见过”,他一手在头上挥舞,江流景皱眉,想不起来他在说些什么,护着小孩缓缓后退。 “草原,火,还有箭。”他一个一个词抛出,江流景也从他的话语中想起,他是那日她抢马离开时,欲用锤子甩她下马的那个人。 “所以呢?” 看似善意一笑,瞬间脸色冷下,“按哈那吩咐,活捉,只要活的”,话音刚落,他们便簇拥上来,将江流景他们围成圈。 他当然不会看不出她想要逃离的动作,江流景和小孩后退的动作在他眼里十分明显。 他们顾忌着江流景的性命,但不会顾忌她身边小孩,他们为了尽快将她抓住,武器砍向小孩,江流景应接不暇,为了不让他们伤到,除去用剑,更是用身体去阻拦,不过一会,身上添了不少伤痕,如此她找出几分空暇道:“捂住眼睛不要看。” 小孩听从她的话,抓紧她的裙摆,跟随她的动作。 一开始他们还在逗弄着他们,可城门传来的动静让他们认真起来,攻势一改先前模样。 若先前江流景还能抵挡,而现下她的剑堪堪在握。 忽然一人的剑直往其中一个小孩刺去,她来不及用剑去挡,只能倾身护着。 “嗯。” 司徒令雪不知何时跑了出来,为她挡住了这一剑,江流景反手往那人刺去,划到颈侧,血液喷溅而出,脸上一阵温热。 “令雪,”司徒令雪砸倒在她怀里,她将人放倒在地,脸色苍白,“撑住,我会带你走,你先等等,不要放弃好吗?” 又将两个小孩推在司徒令雪身边,站直用右手持剑,面对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却让他们心生怯意。 司徒令雪想拉住她,可惜裙摆从手中滑走,有些话说了很多次,但此刻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了,她伤得很重,撑不了多久,“对不起,我原本不是这样的人,我卑劣地将你的善意扭曲成恶意,但是现在我很开心,终于为你做了一件事情……”,声音微弱,只有靠近才能听清。 随着司徒令雪的变故,突厥兵的进攻也停下,带头的那人不耐烦地吼道:“在磨蹭什么,还不快些将人捉住。” 他们也觉得荒唐,怎会被小小一女子唬住,他们一拳就能将她撂倒,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流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也算是同白鸾练过,对他们攻击的方向敏锐躲开,在他们有顾忌下,她竟又杀了两人,也伤了几人。 见她连续杀了两人,突厥兵怒气被激起,将先前吩咐抛之脑后,均想要她的性命的攻来。 恰好,此时城门破开,大军涌入,他们不得不放弃上马逃离。 江流景转头与骑在前方的人目光相接,她一身血污,手中剑不断往下滴血,看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跪坐下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干了什么…… 又翻身去看司徒令雪,但她不知何时咽气了,两个小孩害怕得不敢靠近,她擦了擦脸,手往裙摆擦去,用手臂将他们环抱过来,“没事了。” 一时不知,她在安慰谁? 第132章 熄灭 少顷,骑马领头与江流景对视的那人已经到她身边,迫不及待将江流景环抱住,紧紧抱住,似心有余悸。 “对不起,我来晚了。” 江流景怀中还有两个小孩,被他这么用力抱住,小孩子难免不舒服,江流景将他推开,仔细查看他们的状况,看他们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想伸手摸摸他们的头,却停在半空。 身旁的人帮她做了这一动作,并道:“可以把手拿开,睁眼了。” 小孩没听,江流景接着他道:“我们睁眼,但是不能到处看,只能看哥哥姐姐这边。”小孩这才听话地放开双手,睁开眼睛看她,只是一瞬,开始瘪嘴,哭声嘹亮。 “爹娘没了,都被他们杀了。” “我们想爹爹娘亲,姐姐你带我们去找他们好不好?他们流了好多血,姐姐我们去找爹爹娘亲。” 他们让江流景想到那日看着白鸾死去的她,静等着她的生命在她怀中流逝,无可挽回。 江流景拥住他们,待哭声渐弱,睡了过去,她的手臂也发酸了,轻声询问:“三皇子,可以请你派人照顾他们吗?” “当然。” 两名士兵一人抱着一个,带着他们往城外扎营之地离去。 江流景才得空看向那个为她挡伤逝去的人,缓缓抬手为她拭去泪痕,不可避免地看到旁边倒下的人,猛地将手收回,恐惧争先恐后从心底散出,一时无动作,引得秦聿文上前扶她右肩试图将她带离这里。 “嘶。” “怎么了?”秦聿文将手收回,不敢碰她。 江流景脸色愈发苍白,盯着尸体不放,“碰到伤处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忽地将目光放在自己手上,用着衣袖擦拭着手上的鲜血,嘴里不停念着什么,情绪起伏越来越大,见秦聿文靠近,慌乱地用衣袖遮住双手。 “没事了,你别怕,不想了好吗?”秦聿文随她跪下,非常轻缓地将她拥入怀中,慢慢用力,一分一分地,不让她受到惊吓将她整个人包住。 “擦不掉,擦不掉了,怎么办?”江流景仰着头靠在他肩上,情绪崩溃,放声痛哭。 “可以洗掉它。” “不,洗不掉了。” 她怎么擦都擦不掉,血液好像是自她手中长出,鲜红一片,让她牢记—— 她杀人了,她是个杀人犯。 鲜血飞溅在脸,不是温热的,是烫的,仿佛要将她的脸烫穿,每个被她杀的人,死前都是惊恐模样,她以为她没看见,但每一张脸,仿佛烙印在她脑海,无时无刻不提醒她,她杀了人,她杀的人死前是何种模样。 本已经压制住的,驿站、猎场的血流成河、火光冲天、尸体遍布的恐怖景象,现在对她一拥而上,要将她拉入深渊。 “江流景,看着我。”秦聿文避开她的右肩,侧身抱着她,让她抬头看向他。 江流景双眸涣散,看了许久都不能看清楚秦聿文的轮廓,“我看不清”,她想抬手去找找他,可是手动不,药效过了,剧烈地疼痛让她不得不蜷缩起来。 江流景痛得翻倒在地,双目紧闭,秦聿文将她抱起,唤道。 “思宁。” “属下明白。”思宁明白他的意思,拱手回禀。 秦聿文将江流景轻放在马背,继而自己翻身上马,正欲夹马腹,胸腹衣衫被拉扯,江流景不知何时睁开眼看着他。 “白鸾在离这最近花楼地下隔间,还有那孩子的父母,离这不远,院中晾有药材,男的左腿小腿缺失,妇人特征不多,会用布条绑发,以及倒在我身边的那名女子……”江流景粗喘气,语句断断续续的,明明伤在肩头,却有些呼吸不上来,无法顺畅说话。 她没说完,秦聿文却迅速明白他想说些什么,将话原样传至思宁,并命他将人带回营,随即立马挥鞭离去。 若江流景此时能睁眼看看他,她会发现,秦聿文专心于前路,气势凌人,却满目心疼。 他进城看见她的那一刻,心骤然攥紧,她执剑在手,鲜血浸染,身后火舌窜起,似要将她吞没,两眼相望,尽是空洞。 将她抱入怀中,发丝扬起扫在脸侧,他才稍微安定些,她还在。 “请三皇子将人控制住了,勿让她乱动。”言太医嘱咐道,手下一重,江流景痛哼出声,不自觉咬唇。 秦聿文将她嘴唇从齿间拿出,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言太医弟子递到一半的咬棍放回药箱。 江流景最后仍是被痛晕了过去,秦聿文仔细着将她放下,盖好被子。 言太医低垂着头,不去看他们,“她身子亏损过重,肩上多次受伤,日后用手难免不利,臣所备之药物不足以治疗,还需快些寻得所需药物。” “你将所需告知杜将军,他会派人去寻。” 言太医回禀后退出,余光看到秦聿文俯身,他只做没看见。 他被调去三皇子宫里多时,对于他的性情也算有所了解,此刻的三皇子,情绪亦处于不稳定。 “找到人了。” 秦聿文站在营外,听着思宁回禀。 “找到了,在后营。” “都在后营?”秦聿文眉头一动,他记得江流景曾说过还有她的侍女。 “是,江小姐的女侍白鸾死了,可要告诉江小姐。”思宁回道。 秦聿文知道,白鸾对于江流景而言有多重要,他正犹豫着是否该告诉她,没想听到了江流景的声音。 “我知道她不在了。” 她身穿单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将他们所说都听了去。 “你怎能下来?”秦聿文赶忙走到她身边,心里是言太医说的话。 言太医说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会昏迷些时日,没想他不过离开一会,人就清醒了。 “我没事,那两个孩子怎样了?”江流景任他扶着,避开他谴责的眼神。 “你能不能先顾着自己,你的伤有多重你不知吗?” 江流景语气放柔,“我知,但我不亲眼确定我心不安。” “罢了。”秦聿文微抬头示意思宁说清情况,自己则是扶着她坐回榻上,思宁随后进来将帘门紧闭。 思宁道:“言太医开了些药让他们睡了去,身上皆是浅伤,不伤及内里,小姐放心,而您吩咐的人也均带回,只待您吩咐。” “我得去看看他们。”江流景祈求地看向秦聿文,他无法只得答应,但条件是他也得陪同。 刚进帐里,小孩正睁着眼互相抱着缩在角落里,看到她向她奔来,被秦聿文拦住。 “她有伤,小心点。” 江流景将他拨开,蹲下看着他们,“没事,我带你们去找父亲母亲,但是你们要明白,他们已经去世了,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娘亲曾说过,去世以后他们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们看不到但是他们会一直陪伴着。” “乖,那我们去见他们最后一面好嘛。”江流景揉了揉他们的头,站起拉着他们往思宁所说之地走。 第133章 名字 空地上摆放着四具尸体,不远处堆起三处高耸的草堆。 江流景让人简单为他们收拾了遗容,让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不是慌乱不整,最大程度地消去不幸,哪怕小如灰尘。 江流景握着白鸾手腕,想起诸多与她的往事,她不爱笑,性子冷淡,待她又总能温柔至极,让她有所依仗,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是她在这世上最为仰仗之人,终是要离她而去。 江流景割下自己与白鸾的发丝,绑成两捆,一捆放入她手中五指收紧,眼珠转动,停留在白鸾毫无生气的脸上。 听说将头发绑在一起放在已死之人手中,会让她们下一辈子相遇,但是你不要着急,等等我,下辈子我来当姐姐好不好。 江流景为她拨好散乱的头发,起身走向伏在沈郎和惠娘旁的孩子们,温声道:“跟爹爹娘亲说再见吧。” “不要!” “来,听姐姐说,爹爹娘亲不会离开你们的,他们会在天上守护着你们,想他们的时候就抬头看看星星。” “可是姐姐,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和娘亲了。” “嗯,见不到了,但是爹爹娘亲可以看到你们,所以你们要好好长大,爹爹娘亲看到才会开心,不要让他们失望。”江流景将他们带离惠娘他们身边,路过司徒令雪的尸体时脚步一顿,垂头看了她一眼后离去。 见她离开,秦聿文命人将尸体放去草堆上,沈郎和惠娘放置在最大的那个草堆上,白鸾和司徒令雪分别放在两旁的草堆上,都摆放好后,江流景接过火把,一个个地点了过去,到白鸾那时,不可避免地颤抖。 秦聿文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手,一起点燃了草堆。 尸体焚烧的味道总归是不好闻,江流景便带着他们回帐篷里。 “你们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沈皓文。”稍微沉稳地小孩说道。 “我叫沈皓空。”从江流景救他就没停下哭泣,甚至现在还在抽搭着小孩说道。 他们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性格很明显的不同,但皆很机灵,要不然也不会配合他们父亲将她拦下。 江流景怜惜地看着他们,他们才四五岁,就要承受失去双亲的滋味。 “以后这位哥哥就是你们的亲人,他看着凶,但是人很好,要乖乖听他的话。” 本因这两个小孩不知分寸,不懂避让江流景伤处,直往她伤处冲去而对待他们没有好脸色的秦聿文,听到此处脸上更是冷下几分。 他们互相看着,没有一人敢上前,秦聿文令他们害怕。 江流景扯着秦聿文,他顺着她的力道,站到他们面前,被迫伸出一只手,“别怕,来,握住,哥哥不会吃人的。” 在她温和劝说和示范下,沈皓文和沈皓空才瑟缩着慢慢摸上秦聿文的手,最后还是秦聿文反握住他们,并问江流景,“为何不让他们跟着你?” “我现在不便照顾他们。” “以后呢?” “……”江流景没回答。 秦聿文走到帐门,将沈氏兄弟交给将士带走,蹲下查看着她,“你把他们扔给我,然后自己想逃走吗?” “不是的,只是你比我更合适照顾他们。”江流景将他轻推开,自己则是站起身躺到榻上,“我有些不舒服,三皇子可以在好了之后唤我一声吗?” “好。” 江流景已经不欲与他交流,躺下闭目,秦聿文心中的担忧不减反增,她太反常了,他以为将白鸾带回,她就能恢复。 可是,整体下来,她冷静得吓人,自在城门哭过后,再没哭过,很淡然理智的将事情安排好,可如此恰恰最是不妥。 秦聿文待在原地好一会才离去,在他离开一瞬,江流景睁眼侧缩,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殿下,司徒将军和梅公子到了。”秦聿文刚出来,思宁便道。 “带路,”秦聿文向帐篷里深深望了一眼,才转身离去,并问道:“城中如何了?” 思宁回道:“未逃离的突厥人皆已捕获,百姓幸存只有少数,城中火势得以控制,不时将被扑灭。” “哈那尔么呢?” “逃了。” 待秦聿文再次返回,江流景还是以他离去时姿势躺着,在他未靠近时猛地睁眼,看到是他才缓和地笑了一下。 “走吧。” 这次江流景没有让沈氏兄弟过来,尸体焚烧后,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味道,但她并未像那时在猎场那样不适,她看着士兵将骨灰扫起再递至她手中。 方形的盒子,由棕褐色的树木制成,拿在手里很轻又很重。 秦聿文指着盒子前边,“这里,可以刻上她的名字,工具我让人备在你帐里了。” “好,多谢。”江流景抱着白鸾的盒子,看向余下的两个,“沈氏夫妇的麻烦三皇子替皓文和皓空保存,司徒令雪的送回她父母手中,还得麻烦三皇子查询一番。” “分内之事,思宁,按江小姐所说去做。” “属下遵命。” 秦聿文吩咐完,回头再找江流景,她抱着白鸾的盒子离去,已经去到帐门前。 或许刻名字一事可以让她慢慢地从中脱离。 一连两日,江流景并未有什么突兀的表现,就只是闷在营中,在旁人帮助下用左手低垂着头刻名字,偶尔秦聿文也会前来,陪伴着她。 一日傍晚,秦聿文在与司徒谟商谈时听到来禀,江流景已经将名字刻好,抱着盒子呆坐了许久,现在用了膳食已经歇下。 听着如常的禀报,秦聿文并未在意,在洗漱后准备歇息时突然心惊,穿着寝衣匆忙赶向江流景帐里,正巧遇见她将手朝竖起的刀尖劈下。 幸得他来得及将手握住,“你在做什么?” 他将她拉至眼前,再次看到了他在城门时所见,她没有一点好转,深陷其中,无法挣脱。 “你就为了那些杀人放火,害了望北整城百姓的人去伤害自己吗?你是不是还想一命还一命!” “我只是想去掉脏污。” 她每次低头看到双手,粘稠感挥之不去,想着用自己的鲜血刷一层,总能替代了吧。 “所以你要废了自己双手,江流景你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你别怕,你不过是在保护自己,不要多想。” “我没有。”江流景矢口否认,把手从他手中扯出,去拿丢远了的匕首。 “那你看着我,能将我看清吗?” 江流景错愕,他怎么知道她双眼看不清东西。 秦聿文将她右手固定,再次郑重地对她道:“不必自责,不必愧疚,皆非你之过,天命所为,哪怕不丧于你手也由大军踏平,更不必因此恐惧。” “秦聿文,那可是人命,三条人命,就在我手中没了,我怎能不后怕,怎能心安理得的劝说自己,他们作恶多端,所以命不是命,杀了便杀了,那不可能,不可能……” 秦聿文先前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只是感觉到了她的恐惧,而此时倒是窥得一丝她如此痛苦的原因。 她尊重每一个生命,不分轻重贵贱。 看着秦聿文眼睛更加涣散,手中拿到匕首,要往自己胸口刺去,秦聿文瞳孔一缩,也顾不得她的伤处,将匕首打飞。 “你清醒点。” 江流景彻底陷入恐惧中,对外界无法感知。 秦聿文也悔了,只要来早一柱香,她就不必面对,亦或是在沥川,他没将她弄丢。 他忽地低头,江流景惊讶回神。 他在做什么? 第134章 突厥王帐 “来人,将江小姐的东西搬至我营帐中。” 思宁进去时,秦聿文和江流景各居榻上一边,秦聿文神色小心,看着将江流景,将士谨从他的吩咐,江流景东西本就不多,不过少顷,东西已经搬完。 秦聿文让侍女扶她离去,自己则是呆坐一会才起身,思宁趁此刻无人,走近他身边道:“殿下此举不合礼法,若传回朝中,对您对江小姐皆不利。” “他们所说的无非是男女有别,我娶她不就好了。” “殿下!江小姐她……” 思宁想说,江流景已经不适再当皇子妃,但被他的眼神震慑,不敢再言,秦聿文面无表情,“她在被拐途中遭人所救,那对小孩就是证明,又在突厥屠城被我所救,再无其他,可明白?” “属下明白!” 思宁震撼于秦聿文对江流景的情感,他在她的事情上,不思及后果,只为了她着想,若如此下去,江流景必是他们的一大阻碍。 看着脚步快速回自己营帐的秦聿文,思宁心中冒出要除去江流景的想法,但书棋曾说过,三皇子的癔症是得她才有所改善的。 罢了,先如此吧。 “我失踪后,江府如何了,哥哥与父亲尚好吧。” “你放心,他们皆无碍,此时他们应也收到消息,也算是心安了,只要你好好养伤,回川就能与他们相见,勿再做傻事。” “不会了。” “可以同我说说你所遇吗?” “……好。” 秦聿文让出他的床榻,在侧边小憩用的榻上休憩,江流景同他说着自己这一路的经历,痛苦的事情一笔带过,说得细致大多是所见景象,自己所感却缄口不言,渐渐的她没了声音,秦聿文侧头看她,却已经深深睡去。 在秦聿文想要闭眼休憩一会起身练兵时,突然听到她的嚎叫,思宁也闯了进来,以为是进了刺客,只见秦聿文抱着江流景不让她乱动,眼睛紧闭,只怕是在梦中再次经历了痛苦,他沉默着退出,却被秦聿文喊住,“喊太医。” 江流景高烧昏迷,经过整夜的治疗也仅是维持在低烧状态,人一直昏迷着,偶尔睁眼也是在梦中,分不清现实与梦中。 但每一次她偶尔睁眼,秦聿文都陪在她身边。 按他们原定计划,本是与司徒谟汇合后一同出发,但思及突厥王帐所在地势险峻,也不知明确地点,便决定让司徒谟带人先行出发,确定路线后大军再行。 “你这是动了真情?我还以为你在做戏,那你怎舍得让她呆在那里,你也够狠心的。” “不过权宜之计,当时我无法脱身。”秦聿文眼神闪烁。 梅归帆倒是笑了,“有理有理,江府搞定了?” “尚未。” “那三皇子这路难走啊,江小姐本人可愿?她可知你的心思?”梅归帆自顾自地坐下,为自己斟一杯茶。 她愿吗? 应是不愿的,虽是为了让她清醒,也藏了几分私心,不管不顾的如此亲了下去,她猛然地反抗让他惊醒。 她虽未说些什么,但眼中情绪将他出卖了,她震惊,不解,她对他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但她愿与不愿,均只能是他的。 秦聿文避开此言,转而谈及梅归帆自己,“梅家在望北的生意还需你梅大少来打理了。” “这不是去逸国恰巧路过,也碰巧遇到江小姐,我看此时逸国的生意都不比现在你这里有趣,我要跟着你了。” “你莫忘了,你与我此前并无交情。” 梅归帆摇晃着茶杯,左腿搭在右腿膝盖前,“承蒙三皇子于望北相救,一见如故。” 秦聿文点着布防图,头也不抬,“随你。” 梅归帆见他随意糊弄自己,起身拍袖,径直离去,秦聿文余光瞟见,道:“军中不允随意走动。” “我去看看江小姐。” “不允。” “好歹我也为了救她奔走过,得去关心一下……”梅归帆轻笑着,猝不及防与秦聿文对视,他突然玩味地走回他面前,“莫非三皇子这是怕我会把江小姐的芳心夺走,诶哟,罕见,当真是罕见。” “思宁,将梅公子送回他自己的营帐,无他事勿随意走动。” “秦聿文,你这有点过分了啊,你信不信我把你的事情都告知江小姐,秦聿文!” 思宁把梅归帆拉走时,他还对着秦聿文大喊,身影不见声还在。 被丢在自己营帐,负气想再去找秦聿文理论,没想还没踏出便被门口将士拦住,原是思宁走前让人候着。 梅归帆咬牙切齿地,狠甩帐帘,“好你个秦聿文,我不整点事情,我就不姓梅,你可别忘了梅归帆可是救了江流景多次的。” “三皇子殿下,司徒将军找到王帐所在了。”杜令走近秦聿文的营帐道。 秦聿文道:“整军出发。” “末将遵令。” 杜令得令后迅速走出,无半分犹豫。 杜令本为御林军左统领,是李杜麟左膀,在护送秦夭夭回川后本该被问罪,是秦聿文力保,让他得以以将军一职随他出征,也是因此投入秦聿文麾下。 大军原就处于待命中,一炷香时间便已经整装待发,而此时秦聿文心有纠结。 大军不得耽搁,行军必为快速艰苦,此对一直处于危险境地的江流景非但无益更有可能加重伤势,但将江流景放于给予她诸多痛苦的望北养病,他也不放心,他要自己确认她的安全。 在询问言太医后,他还是将江流景带上,只是会落于后面,但不离远。 两日后,秦聿文与司徒谟汇合,他们驻营在一处山谷,远处是平原,一面丘陵挡住突厥王帐对这边的探知,登上丘陵,能看到突厥人的旗帜高挂其中。 “哈那尔么可在?”秦聿文问道。 司徒谟点点头,“在,探子探得他与突厥王正商量着迁移王帐,但不欢而散,突厥王执意不离开。” 杜令附和,对突厥王的做法也不觉得怪异,“王帐于他们而言就是家,是他们一生所重视,突厥王更是看重,故他们不会抛弃,只会固守。” “没错,我们要利用这点,而两日后正值多雾,突厥尚未发现大军,或可趁此突袭。”秦聿文道。 司徒谟眉头勾起,颇为认同,“我也做此想。” 第135章 突厥攻下 “哈那,王不会答应的,将历代的王帐之地抛弃在突厥是不可能之事,只能共存亡。” 在哈那尔么欲再次进王帐,趁着臣子汇聚尝试劝导他们从此处离去,哈尔出现将他拦住。 秦聿文与司徒谟必会循着他的踪迹,恒国之意就是要将突厥歼灭,拓宽疆土,但多次同王说,皆被反驳,他也不愿放弃,故想再争取一下。 哈那尔么将哈尔推开,径直走进,哈尔在后方喊着他,“哈那!” “你若还想说那些大逆之言,直接滚出去。”哈那尔么突然闯入,将帐里的谈论声打断,突厥王面色不善,在他开口前说道。 “王,恒国已非往日,我们节节败退,王帐之地已经暴露,若坚持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突厥狼子,从不离巢,战死也无畏。” “撤离不过权宜之计,突厥决不能倒在此,突厥若败,便是王之过。”哈那尔么本就可怖的脸在激动之下更加狰狞,无人敢与他对视。 “若非你执意与恒国人合作,刺杀恒国皇帝,也不会遭受到反扑,你有何颜面在此指点,突厥横遭大祸亦因你而起,王帐所在暴露也是因你,你该好好反思。” “就如此让尔什白白送命,败了就是世上的笑话。” “哈那尔么,你现在当真是肆意妄为,何为笑话,是不战而退的怯弱小人,非我突厥勇猛狼兵,你不配为狼首。” “王!” 突厥王命人将他赶出,遇上还在帐前等着哈尔,只见她着急道:“哈那,起雾了。” 此时起雾可不是好事情,他表情凝重,去找当日巡防的人员,“可见异样?” “回哈那,今日巡卫还未回来。” 雾气渐浓,王帐周边景象已经不清晰,他心中不对劲愈发大了起来,凝重严肃地命令他所询问的人员,“将狼兵都集合警戒,不得有误,快去!哈尔你去告知王,王帐有异。” 似在印证他所说的话,一支箭直冲他们而来,一时王帐里乱了起来。 “该出发了。” 秦聿文一身戎衣铁甲坐在江流景榻边,司徒谟拍了拍他的肩膀,秦聿文将她的银匕首放入自己怀中,和司徒谟并肩走出去。 在他转身那一瞬,江流景眼珠轻微转动。 “我带人从西北潜入,你正面突进。” 秦聿文与司徒谟带兵在丘陵分别,司徒谟分去三分之一人马,剩余由秦聿文带着从突厥王帐正面潜入,趁雾色浓厚,他们动作不得有一丝停留。 从山丘直下,虽陡峭,但王帐处于一片平地,西北边沼洼突厥防备稀松更易潜入攻进,秦聿文在前直攻为司徒谟吸引大部分兵马,让司徒谟得以长驱而入。 秦聿文在前进时,顺势将突厥派出巡防的人马拿下,逐步靠近王帐,在看见哈那尔么出现时果断下令进攻。 “杀!” 大军沸腾,喊叫声直冲天上,举着枪矛向王帐进攻,秦聿文则首当其冲。 虽然一开始他们打了突厥一个猝不及防,但突厥好歹是盘踞大片草原的狼王,很快就反应调整,作出应付之策,让秦聿文一时在前营无法往前攻。 “好久不见,三皇子。”哈那尔么挥锤向他袭来,也不忘同他寒暄,“那时没能取你性命真是可惜,今日你便将命留下。” 秦聿文勒马仰面躺下躲过,迅速旋身甩出一剑,“本皇子也很可惜,哈那尔什的命不是我取的,但你的命是我的。” 剑与锤在空中划出火星,突厥本就天生力大,哈尔那么用的还是锤,秦聿文的一身铁甲用处并不多,连着受了几锤鲜血不受控的从嘴角流出。 哈那尔么也没能好到哪里,身上剑伤纵横交错,更是有一道劈入肩膀三分。 秦聿文粗鲁地擦去嘴角鲜血,不羁道:“世人所称血狼也不过如此。” “此刻所说为时甚早。”哈那尔么双腿夹紧马腹,蓄力朝秦聿文攻去,此击没给秦聿文造成重伤,反而让自己陷入困境。 秦聿文借他的力,一转一绕,将哈那尔么挑下马,他既下马,那么这一局胜负已分。 草原人善马战,在草原上他的身法不及秦聿文,不过三两下就被拿下,秦聿文用剑压着他的肩膀迫使他跪下,“先前本皇子不敌你,不是你很强,只是我有所顾忌。” 司徒谟也从王帐内部攻出与秦聿文汇合,突厥王帐所处是极佳的隐蔽之处,同时也是致命之处,一旦被找到,无处可逃,就如同现在,在秦聿文和司徒谟的夹攻下,一人不落,全被俘虏。 “三皇子,突厥王战亡,其余人皆已被俘。”杜令向秦聿文禀告着,入目泱泱的俘虏,男女老少皆有之。 “你留下清理,其余人跟我回营。” “是。” 司徒谟自然也跟着回营,还送了秦聿文一个礼,“她想逃,被我捉住了,她曾害过你的性命,想必你也想让她还回来。” “不要。”哈尔被捆着着双手坠在马后跟着马跑,此刻被司徒谟命人将她拉至眼前,听闻他们的话语,把手抬高,挡住自己的脸。 “当初本将听闻哈尔公主在川中可不是如此模样,可谓是横着走,无人敢逆你之言,无论看谁都是高傲抬着头的,怎么,现在低垂着头作甚。”司徒谟有趣地把双手交叠在马腹,向前倾身,面上带笑,话语中却带着些许怒意。 哈尔疯狂摇着头,秦聿文不欲看她此番作为,低垂眼皮,斜眼看着她,手中拉紧缰绳,“你慢慢玩吧,我回营去了。” “诶,这人,见色忘义。”司徒谟喊都喊不住,话没说完,人带着兵马就甩开了一截,他只好把目光放回哈尔身上,没有温度道:“先前将你放走,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将你带回,任我处置,凭你离川最后做的一手,本将可以保证,你此生 只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驾!” 说完司徒谟不再理会她,哈尔被骤然奔出的马匹拉得向前踉跄倒下,就如此被拖拽了一路。 第136章 心意 “人呢?” 秦聿文赶回营中,却在榻上没看见江流景的身影。 思宁在听到大军回来的消息立即回主帐,恰好听到秦聿文的质问。 “殿下,江小姐在士兵帐里。” “她何时清醒的,为何会去到士兵营帐里。” “殿下带军出发没多久江小姐便醒来了,但转醒后情绪不佳,梅公子便带着她在营中走,现在是在士兵营帐中休憩。” 听到此言,本就行走快速的秦聿文更是加快脚步,片刻便到了江流景所处的营帐前,伸手拨开帐帘一角,听到江流景的话,忽地停下动作。 “面对成堆的尸体,你们不会怕吗” 她这话问的不是将士们,是她自己。 将士们吵闹了一会,有人回道:“怕,刚进军营的时候怕得几乎要尿裤子了,但是后来见过了残酷还有在我们保护下安生生活,脸上洋溢的是欢喜,不是惶恐度日的百姓们,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们拿饷银做保家卫国之事,习惯了,也不怕了。” “战场上总是无情的,也会担忧着自己的性命,等不到归家的那一天,所以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木盒,自己亲手刻上名字,哪天没回营了,将军也能让人去寻,寻到尸体烧成灰烬装进去,待凯旋了兄弟们就会将我们送回家,找不到尸体了也会放上衣物,但将军还是会派人找,找到了就替换,找不到就继续找,总是会回家了,如此也不怕了。” 江流景能从他们脸上看到,怕但有更重要的东西掩盖住了,也许是名为家国的。 她所坐之地,抬头一看,他们睡的床榻上,靠墙边的处都放着一个木盒,木盒上的刻字各不相同,清秀、深刻、轻浅、凌乱、歪七扭八……各有其形,江流景却能从中看到每一个人。 “这是鹰军特有,是定远侯定下的,一直沿用至今。”梅归帆轻看一眼江流景身后,笑眯着往她靠近,又道:“江小姐不知定远侯是何人吧。” 将士倒是激动了起来,争先恐后地说道。 “定远侯可是惠帝在位时最勇猛地大将军,凭他一骥轻骑直取贼寇之首。” “那时定远侯一人取下三城,但凡他所在之战,从无败绩。” “的确,定远侯……”梅归帆越靠越近,一手在旁边轻移,江流景没发现,但一道声音在后边响起。 “定远侯是司徒谟的祖父,他父亲承袭爵位远去边疆,但不慎命丧边疆,而因朝臣之意,司徒谟未承袭爵位,留于川中。” 秦聿文从江流景身后走进,营帐中人纷纷起立,将士离江流景皆有距离,唯独梅归帆,见他也只是坐着。 “三皇子殿下。” 秦聿文伸向江流景的手被她避让,后退多步,看着此景的梅归帆不得不偷笑。 秦聿文瞟了他一眼,轻声对江流景道:“你不宜出来,若伤势加重又是苦了你自己,肩上伤可疼?” “伤无事。” “小姐,该喝药了。”被秦聿文安排在江流景身边照顾着她的侍女出现唤了一声,江流景与营中将士告辞,秦聿文也随着走了。 虽是并肩走着,江流景却有意与他拉开距离,不与他过近。 “梅公子,我奉劝您,还是莫要过火。”思宁好心提醒,但梅归帆不以为意,摆摆手,投入和将士们相聊中,在他们还没来时,他们还聊得甚欢,思宁见他不听劝,非要自讨苦吃也休怪他没提醒了。 这边江流景因伤走得缓慢,秦聿文也随她,平日一步变成四五步,不远不近地在她左后侧走着。 营帐忽然变得喧闹,想必大军也归营了。 前方士兵骤多,秦聿文握紧她手,江流景挣了几下挣不开便随了他。 突然一队列中有俘虏朝他们这边吼叫,竟也被他往前冲了几尺。 江流景一时不防,被他惊得崴脚,定睛看向再次受制的人。 是那个在花楼里的人…… “江流景,终于再次相见了。”他咧开嘴,将沾有血污的上牙与下牙都露出,目中唯江流景一人。 秦聿文半扶着江流景,面无表情与之恶意的眼神对视,喝道:“带下去。” 将士架着胳膊将他拖离,至远去他仍盯着他们看,秦聿文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江流景靠着秦聿文才能站稳,心有疑问,也顾不得伤处了,“他是谁?” “哈尔那么,可还记得,要将你带回突厥的那人。” “啊。” 秦聿文突然把她横抱起,她惊呼一声,说着话带她往前走,路过的将士自觉回避,她已经要习惯与他肢体接触了。 江流景眼皮抬起看到上方人的下颌,又放下,淡声道:“记得,他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话语一顿,秦聿文轻笑,“这才是想起来了。” 江流景无意扫过他的脸,少了几分少年稚气,多了几分战场上得来的凌厉,嘴角上勾,又将此弱化,意气风发。 江流景后知后觉,她该断了他妄想。 “物是人非。”她突然说道,秦聿文疑惑低头,见她将脸藏起,不欲追问。回营将她放在榻上,又命人将太医唤来,细致看了一番帐里才安静下来。 “我不过离去几日,刚醒就瞎跟人跑,身子本就虚弱,伤重了可如何,不过被吓一跳,脚又伤了,这几日没我允许不许下床。” 秦聿文听从太医,替她冷敷脚踝,幸得不严重,冷敷上药无需多久便无事。 对江流景先前那一句“物是人非”,他不是不问,他是心知她在说些什么。 哈那尔么那时的猖狂现在徒留一身狰狞可怖地烧伤,突厥被恒国所收,如同她从赤忱无邪变得满心疮痍,再也回不去那个以善为先博施济众的江流景。 “三皇子。” 江流景忽然不轻不重地唤了他一声,其中并无任何过重的字和语气,而秦聿文莫名觉得接下来的话他不会愿去听。 “你我之间,你为君我为臣,为君者不应与臣子过于亲密,现在已然僭越,男女之间更不应如此,劳请三皇子派人将我送回沥川江府。”如他所料,江流景开口便是要将他们之间生出一座大山。 江流景将他推开,言之凿凿,让他无可反驳,可那又如何,君臣有别,男女有别,不过都是借口,“江小姐何必还要自欺欺人,我之心意,你如此聪颖,不可能看不出来。” “三皇子此番恩情待我见到哥哥父亲后,会着重告知。”江流景避重就轻,刻意地将他所说转为是对朝中权力的所为。 只是秦聿文并不许,“江流景!”看到她眼底的避退慌乱,又不忍对她发脾气,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收回,“既然你听不懂我话中意,我就挑明了说,我秦聿文心悦于你,看到你受伤会心如刀绞,恨不得将伤害你的人千刀万剐,你欢喜我也欢喜,你悲伤我也悲伤,我要时时刻刻皆有你,一时不见心心念念皆是你,这下你可明白。” 江流景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应也好,不应也好,你这辈子我只能照顾你,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告知我你的想法,你先将伤养好,从心中走出,能想清楚了再回复我也无妨。” 江流景捏紧手指,在指尖留下掐印,在秦聿文离开前开口问道:“为何是我?” 秦聿文凑近她,为她拂去脸庞的落发,眼中盛满对她的欢喜,“可能是因为觉得世上还有如此弱不禁风的人,就觉得我该去保护她。” 江流景一愣,她们就如此对视着,秦聿文倾身看她,江流景微仰头,两人距离不过一拳,光影穿帘过,飘落帐中,帐外的兵马踏蹄、武器交戈、将士欢笑,无一能惊扰两人。 第137章 偶遇故人 “你就这样将人带走,江行舟能放过你?你可别说你不知江府对她的重视,前段时间但凡有与江流景相似的人都被找了一遍,得于此,不少被拐卖的女子因此被解救,这也导致百姓对她颇多关注,她现在不仅有江府,夸张些还有百姓,你可不要做蠢事。” 司徒谟与秦聿文从突厥王帐中巡视出来,并骑回去,看着苍绿的草原,司徒谟心中欢畅,询问起秦聿文欲提前带江流景离开,前去别地一事。 “她在军中治不好,她向来喜茶,正巧小夏举行茶马古道集市,我也能顺带她去看看,不过你放心,在大军回到沥川前,我会前去汇合。” “你如此仍是私自离军,被得知免不了要被弹劾。” “故我在命人捎信给江相时,也禀报了父皇。” “早有所谋,不愧是你。”司徒谟只觉自己此番担心真是多余,他从不让自己落于下风,这么浅显的事情他怎会想不通,驾马往前跑去,有一句随风吹到秦聿文耳边,“不过我有一事还需你帮忙……” “不行!” 江流景紧抱着白鸾的木盒,警惕地看着伫立在她面前的两人,生怕他们下一秒就要上来抢走,虽然毫无道理,但是她就是有此怀疑。 秦聿文和司徒谟从外回来,同她说完要带她先行离营后,提出将白鸾交于司徒谟保管,她自是不愿。 “我们此次乃是轻装出行,随行人马不过寥寥,你行动也不便,若有不慎,你会更自责的。”秦聿文说着,司徒谟在旁边狂点头,表示认同。 江流景用手背抚着盒子表面,淡声反驳,“那便不去,随军回川。” “不行,你肩上的伤言太医无法根治,不进行妥善的医治你的右手就废了,那边有一妙手大夫可以医治,你必须去。” “这点伤不要紧……” “你是真的有诸多办法让我生气。” “还给我,你别闹。” “等你治好伤,回到川中就还你。” 木盒被秦聿文夺去安放在司徒谟手中,司徒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但还是将东西稳稳拿在怀里,盯着看了好一会。 江流景看到他的模样,似是想通什么,答应了他们让司徒谟代为保管一阵。 “仅此段时间。” 她浓重不舍地看了一眼,才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她又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留下秦聿文与她相伴,司徒谟带着木盒径直往自己帐中走,边走边吩咐,“将哈尔带到我帐中。” 当夜,秦聿文命人将行装收拾妥当,打算于第二日悄然离营而去,但仍是有些变故。 “当真是挺热闹的。”梅归帆大半个身子从马车上探出,江流景待在角落中,秦聿文真想把他一脚踹出去。 他已经做好准备在天还未明时避开他悄悄离去,没想到还是被他追上,死皮赖脸地跟着,不知为何引得江流景也答应了,他也无法。 也是,他可是她多次的“救命恩人”。 秦聿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特别在看到江流景会因他的话而浅笑,多日以来,江流景除了被他亲和他要拿走白鸾一事上对他表情稍有不同,此外皆是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波动。 但梅归帆却总能将她的情绪调动起来,因此他越看梅归帆越不顺眼,但梅归帆就总爱在他面前晃荡。 “嗯。”江流景附和着回了他一句,秦聿文忍不住将只剩半边在车内的人踢了出去。 马车外传来梅归帆的骂声,“幸好马车停了,如果我受伤了必得上告圣上,告你一个虐待良民。” 秦聿文忽视他,侧头同江流景道:“我扶你下去?” “不用。”江流景侧身闪开,径自下了马车,秦聿文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抓握了一下才收回,跟着下去。 江流景由侍女搀扶着,梅归帆挤在她身边,看他也下来了,两人向里走去,他们步伐不大,两下秦聿文就追及他们。 先不说在这次集市里是否让江流景情绪有所改善,但的确让她遇到了一个故人,她在她的摊位前买了一副手套,她没认出她,只是有所疑问她为何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她。 也是,当时她的样子与此刻完全不同,性别也不同,她们的处境却好像换了过来,当时的江流景是如同她这般欢乐幸福。 “你认识适才的女子?”梅归帆捧着一堆手套,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秦聿文面前也一堆,只是不像梅归帆,放在腿上静看着她。 江流景有些无奈,她不过买了一副,两人见她难得有意相互争着买,差点将摊位上买空,把周边人都惊住了。 堂堂三皇子和堂堂梅家大公子,跟没长成的小孩似的,幼稚,也让她有了实在的感觉,好像活过来了一点点。 “不算认识,见过,只是在此遇见觉得出奇。” 梅归帆把手套往前蹭蹭,在江流景眼前晃荡,“原是如此,那这些手衣,江小姐不收吗?” “咳。”秦聿文突然咳了一声,让江流景的手伸出去也不是,不伸也不是,梅归帆很会利用自己的脸,微低头,将双眼睁得大又圆,让人不忍拒绝他。 江流景思忖过后,左手放到右肩,欲拆下布条,一起将手套接过来,秦聿文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动作,将梅归帆手上的夺了去和自己的一起放到她腿上,转头瞪了梅归帆一眼,梅归帆耸肩。 “公子,到了。”思宁在外面唤他们,梅归帆避开,让他们下去,秦聿文路过他时手肘狠狠地给了他胸腔一下,梅归帆闷哼一声。 而秦聿文带着江流景头也不回的进了医馆,马车上独留他一人。 他也不跟下去,倚在马车车厢里合眼小憩,待他们再度回到马车上时才睁眼,问道:“如何?这伤无大碍吧。” “一边去。” 本就在马车上赶路,去了市集一趟后江流景体力已经不支,从医馆出来更是精神不佳,上马车刚坐下就睡去了,秦聿文将她放躺,在脑后垫了一个棉花枕垫,告诫梅归帆后不让他出声。 梅归帆才不管,张口便要说话,被思宁捂住嘴强行带出马车,他一离开,马车立即驾走,他这才发现旁边有两匹马。 好你个秦聿文。 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你。 晚膳后,秦聿文趁着梅归帆不在,带着江流景出去,茶马交易在夜间各国商人或杂伎表演展示,堪比沥川集会。 此刻无外人,也无人识他们是谁,只有秦聿文和江流景,思宁携着一件披风跟在他们身后走着。 这里有比喷火更让人震撼的打铁花,让观看的人不得不为它的气势磅礴、金光煜煜而感叹,铁如花、火如雨,绽如星辰。 观赏的人群,皆是惊艳,随着火光绽放而惊呼,而开怀,独有江流景为火花的转瞬而逝悲伤,心生悲凉。 所有人都是抬头看,无人在意燃烧一瞬后掉落地上的铁屑。 “走吧。” 江流景从中脱离,秦聿文将她带到一处河边栈道坐着,将思宁手上的披风披至她身上,让思宁留在原地,他则是离开一会。 “我没看错,当真是你啊,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接了我的绣球的那个粗鲁莽夫,后面想找你也找不到,原来是一位这么好看的小娘子,对了,那日一人抵百的白面书生样的人呢,不会就是他吧……”白日江流景买手套那个摊位的女子突然出现坐在了江流景对面,笑眯着道。 当她说到白鸾时,江流景的脸色变得难看,她才得知自己说错话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她死了。” 这话出口,连江流景自己都惊讶,她以为她说不出口…… 女子做了一个类似祈福的姿势,“这是我们那里为故去的人做的祈福动作,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江流景避开她想握住自己手的双手,推过一杯茶给她,“不要紧。” “德吉玛,这是我的名字,你接了我的绣球也是缘分,希望你不要忘掉我的名字。”德吉玛没注意她的动作,见她送来一杯茶,自然端起喝了一口,又看向她,“你很伤心,她对你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但我不想再提起此事了,见谅。” “无事,你不想知道我如何认出你的吗?” “我的声音。” 德吉玛双手一合,惊讶地看着她,“你真聪明,但还有,我们先前在灯谜那里见过,我记得你,只是现在才将你和那个莽夫对上。” “你很厉害。”江流景记得她一人对上哥哥等人,险些赢了,下台后不忿地被人带走,“也很不服气。” “那时的我怨恨所有有才华的男子,怎会服气!” “为何?” “因我的意中人就是把诗书挂在嘴边的人,他因家中变故不愿遵守承诺娶我,心灰意冷下便托阿父随意在恒国找个男子与我成婚,也就有了绣球一事。” 难怪那时的她,身穿鲜红嫁衣,倒不似嫁人,更像是去刀人的,“所以那个绣球你是故意抛给我的。” “我就说我眼光独到,一猜就对。当时台下那些人目的我一眼就看透了,难得来了一个看着不咋地,对我没有心思的,虽说丑是丑了些,但想到多丹,气上头就抛了出去。” “看样子你现在是心想事成了。”江流景浅笑着,把德吉玛看羞了。 “是的,他听闻我要成婚一事在我回逸国后就向阿父求娶,现下也终是在一起了,我也是从中晓得一个道理,就是不要沉溺于眼前之事,星辰在乌云之后,我不知道这对你是否有益,但我希望你能想明白,逝去之人亦是不愿看到你如此的。” “德吉玛。”一男子在远处唤她,想必是那名叫多丹的,德吉玛的意中人。 德吉玛浅浅抱住她又放开,“有缘相见,不要忘了我叫德吉玛。” “不会,还有多谢。” 德吉玛走远了还向她挥手,后才走到多丹身边,从她的视线中离开。 德吉玛的突然出现,让江流景看清自己所处之境地,她想,是不是白鸾得知了她的情况,特地安排了德吉玛的到来,让她能打起精神。 她也许该释怀,她也必须忘记。 低头看了一眼垂在身边的手,低声唤道:“三皇子。” 秦聿文早就回来了,只是不想去打扰她与德吉玛,遂站在一旁,听到她喊他,秦聿文掀起衣摆坐下,思宁也将东西放下。 “我们谈谈。” 回避从来不是一个好手段。 第138章 回家 这次班师凯旋比上回江董明清叛回川更大阵仗,还没进城就已经看到涌在城门口等候的百姓。 同时在城门口等待的还有江府众人。 “殿下,江小姐离开了。”思宁骑到与司徒谟并肩的秦聿文身边说道,秦聿文轻微点头后,他又退下到队伍中。 秦聿文回头看向被江家人拥在中间的江流景,江行舟、江令仪、覃清婉还有一众江府侍从皆在,城门一隅皆是江家人,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怕也是哭了。 骑入城门那一刻,他将目光收回,敛去神色,同百姓们摆手招呼,司徒谟与他一样回应着百姓们的高呼,将士们亦是神清气爽。 司徒谟动作之余,悄声问他,“悔吗?” 他余光看了秦聿文一眼,没有发现异样,“别同我一般,失去了才晓得她的珍贵,那时千般万般后悔也无用,现在将东西收回还来得及。” “不急。” “她与旁人不同,你也看见了,如今朝中形势早已不同,此回我也会承爵位,你已经无需像先前那般做,若不是真心,放过她吧。” 秦聿文和梅归帆是一样的人,当初定下计划时,他本就不赞同,到如今尚有挽回的境地,可是让他们放弃怎会那么轻易,他也只能陪着,只是……只怕会后悔。 “让你受苦了,怎么憔悴成这样了,我的孩子,痛不痛啊。”覃清婉颤着手想摸摸江流景的脸,却迟迟无法伸出去。 “不痛,都过去了,覃夫人才是,怎么也变得如此憔悴。”江流景怀里抱着向司徒谟要回的木盒,浅笑着看向他们,而这笑更刺痛他们。 除去最为显眼的肩伤,身上多处地方依稀有纱布露出,穿了几层衣衫还披了一件披风也挡不住瘦弱的身子,走路姿势怪异,脸上笑着,眼中笑意不多,是历尽沧桑后的深沉,不似以往简单纯粹的笑容。 江行舟迟迟不说话,看着江流景不言不语,温润的气息尽散,还是江流景注意到他,上前抱了他一下,“对不起,让哥哥担心了。” “先回府。”江行舟轻轻地回抱,伸手帮她拿怀中木盒,江流景转身恰好避开。 江令仪含着泪骤然与江流景对视,更控制不住的划下,江流景侧目看了一眼陪在她身边的秦韦,“走吧。” 江府出行向来低调,所用的马车一般仅容两三人坐下,而此回马车将众人接下还有空余,每个人都想陪在她身旁。 回到江府后,覃清婉和江令仪扶着她回院子,青鸾带着她熟悉的婢女候着她回去,看到她的那一瞬,皆先红了眼眶。 江流景将木盒递给赶上前的青鸾,拦在她们之间,“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白鸾。” 青鸾骤然抬头,不敢置信,“怎么会?她先前还传信回来,怎么会出事了。”她颤着手,不敢接下,含着泪看着,江流景心头一痛,“都怪我。” 青鸾抬手抹去眼泪,强迫自己笑着将木盒接下,“不,白鸾应是欢喜的,小姐平安无事。” 很伤心,也真的为白鸾开心,她这一生经历的苦难远比她多,自小便是,她陪着小姐玩乐,白鸾在生死随天的训练中,这一路走来她干干净净,而白鸾的每一步都是鲜血。如此也好,解脱了,她可以代替她照顾小姐。 青鸾吸了一下鼻子,左手拿着木盒,右手将江流景扶了过来,往房中走去,“我先为小姐看看伤处,看完后小姐就在屋中小憩。” 江令仪看江流景离去,覃清婉将她留下,“让景儿自己静静,青鸾陪着她,你先别去闹她。” “可是……”江令仪着急地连连望向远离她的人,覃清婉拉住她的手臂,她只能看着她离开,“母亲为何拦住我,我要去陪着姐姐。” 覃清婉轻缓为她拭去眼泪,“好了,冷静些,你没看出你姐姐甚是疲惫,白鸾的逝去对她打击很大,你让她缓缓。” 见此,江行舟转身离开,江令仪见人都离去,自己也不坚持,只是担忧着看着里边,但也不放心就此离去,和覃清婉在江流景院中坐着。 待青鸾从屋里出来,询问江流景的情况,青鸾将自己看得的回道。 “双手均有多处伤痕,背上受刀剑伤了三处,肩上本有旧伤现在是又加重了,幸得处理得当,否则右手怕是废了,同时耗损过多,身子比往日更差了。” 覃清婉和江令仪听完沉默了下来,青鸾说完一刻也不敢耽搁前去药房处。 “青鸾姐,这是三皇子送来的,送来之人说这是小姐治肩伤的药物,一日两顿,膳后服用,外用的药要每晚更换。” “知道了,下去吧。” 青鸾将药包翻开,低头嗅了嗅,的确是专治肩伤的药,其中不少珍贵的药材,十分适宜江流景的身子服用,一般的药物江流景服用会导致体虚,而这服药恰好中和了。青鸾沉思了一会,抬脚离开。 江令仪和覃清婉在江流景的院中待了许久,见江流景的确不会再出来才离去。 而屋内的江流景靠在窗边坐着,突然感觉到脸上有冰凉感,抬头看,伸出手接了一片。 “下雪了。” 秦聿文从殿中走出立在殿前,雪已经将天地薄薄覆盖了一层,又要新岁了。 “殿下,江少卿在您宫中等您。”思宁按秦聿文吩咐去送药给江流景,遇见从江府出来的江行舟,道明目的同他一起进宫直奔秦聿文宫中,思宁则是来告知秦聿文。 “走,去喝一杯。”司徒谟搭上秦聿文的肩膀,带着欣喜道。 他刚被秦思衡封赏,心中欢喜,虽然圣旨未下,但圣上金口玉言,他总算把爵位拿回来了。 “改日吧。” “怎么,三皇子现在是看不上我一个小小侯爷了?” “江行舟在我宫中。” “哦,这是来兴师问罪了,这梅归帆进川后也不知去哪了,该拷打拷打他了,走了,祝你顺利。”司徒谟背手放于脑后,吹着口哨走了。 秦聿文回到宫中,江行舟在他养植的花丛前站着,秦聿文屏退众人,包括书棋和思宁,只有江行舟和秦聿文两人。 江行舟脸色不善,刚谈一会还算和气,不知秦聿文说了些什么,竟惹得江行舟对他动手,幸得侍从将他拦下,继而甩袖离去。 “殿下?”书棋见他呆立着,缓而慢地唤道。 秦聿文转身向外走去,边吩咐道:“思宁,随我出宫。” 而在一处老旧的茅草屋里,昏迷多月的人转醒,抬起手遮挡刺眼的光线,细长的疤痕正好横在眉间。 第139章 意外的反对 “我的流景美人儿,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告诉我是谁,我让他们变成穷光蛋,一辈子只能乞讨为生。”林素影一如往昔地抱着她,除了避开她的伤处,与往常无差。 林素影在江流景还未失踪时,就已经约定会来沥川,在听闻江流景失踪的消息后,匆忙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后赶来。 “你此回失踪近一年,瞧此伤,你这一程是艰险万分,又怎会碰上突厥人破城……”江流景身着寝衣,伤处无处可藏,从前包容温和的气质,变得凌厉,夏映水光是看到已经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何种事情,不过一年,怎么能变化如此之大。 昨日得知江流景已经回川的消息,本想当日就冲去江府,但被夏映水劝住,让江流景与她的亲人好好相处,江家人对她的牵挂不比她们少。林素影这才忍住,但也只有一天,这不第二日就忍不住和夏映水拜访江府,她们到来时,江流景还未睡醒。 昨夜江董明回府也直奔她院中,她将发生的事情与他说完已经接近天明,江董明带来的东西尚未来得及处理堆放在屋内院中,其中不乏圣上皇后与太子赠与的东西。 恰好夏映水她们来得过早,东西仍摆在原地。 “福祸相依,你看,我这里的好东西搬都搬不完。”江流景手往后一挥,带动她们的视线。 “这……” “别碰我!”江流景突然怒吼出声。 夏映水僵在原地,双手维持着伸出的模样,江流景目光闪烁,把因为洗漱脱下的手套戴上,回握夏映水,“对不起,我有些不适应,你还好吧。” 林素影笑意收起,“你失踪期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夏映水也担忧地看向她。 江流景的反应不得不让她们多想。 江流景只是轻微摇摇头,“是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小姐,定北侯与三皇子来了。” 青鸾打断了夏映水和林素影想要追问的心,江流景也不想再说,每说一次便要回想一次,能逃则逃,她询问道:“我要去送白鸾,你们要一起去吗?” 她们当然答应下来,在江流景梳洗完毕,抱着暖炉去与秦聿文他们汇合,途中遇见江令仪,也一并前去了。 江流景挑了一处秀水明山之地,位于高处,从此望去能看见江府。 “我们会再相见的。” 江流景和青鸾亲手将木盒放下去,在看到木盒刻字一面时顿住片刻,随后吩咐人将它埋住。 木盒上在她刻的名字旁,有一个很小的刻纹,与司徒谟腰间玉佩的图案一样。 直到结束,秦聿文为江流景拉紧披风,把暖炉还于她,轻声与她说话。 “昨夜歇息得如何?可还惊醒?” “没有……” 江流景避开视线,整个人不自在,秦聿文看出她没说实话,“我去提亲。”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 江流景不得不承认,先前每次惊醒秦聿文皆在她身边,她已然习惯,一时半夜惊醒身边无人,心中恐慌根本无法入睡。 她抬头观测着他的神情,委屈不已,她差点就动摇了,坚决地再次说道:“不行。” 林素影看到他们动作亲密,一直耳语,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夏映水,“流景和三皇子是什么情况,情投意合?” “没……”夏映水这句“没有”说不出口,她犹记得那时江流景专门为三皇子采购物件置他宫中摆放,那时的关心也不似普通好友,但她问过她,她否认了,大方直白地将她对三皇子的情感说了出来。 只待他是无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她也曾说过,一辈子留在江府,不出嫁。 只是江流景现在与秦聿文的相处就如相恋多时的情人。 “姐姐。”江令仪突然唤了一声江流景,说着府中还有事,她身子也不宜在外多待,将她带离了此处。 林素影和夏映水也相继离去,秦聿文拍拍司徒谟的肩膀也离开了,司徒谟坐到木牌旁边,陪同着眺望远方。 “小姐,这是凌小姐送来的补品,她道凌太尉管得严,不让她出府,望小姐您快些恢复。” 江流景刚回府便收到凌轻白送来的东西,让青鸾收下,道:“你让人去我屋中拿些饰品捎给轻白,告知她我已无大碍,勿担忧。” 青鸾离去,江令仪陪着江流景回房,江董明带来的东西侍女们也安放妥当,屋中恢复干净整齐的样子。 江令仪边走边嘀咕着,“姐姐不知,你不在的这段时日,凌太尉兵权被释后,原本在他麾下的人均离他而去,圣上也有意不再重用他,现下就是徒有太尉虚名,心中诸多不忿,导致凌太尉对凌小姐更是严厉,凌府看着她的侍从增了四成,若凌太尉准许,她皆无法出府。” “那她可还好?” “嗯嗯,凌太尉除了将她禁足,其余样样不缺。” “没事就好。” 江流景嘴上说着,心思却不在此处,盯着一处出神,青鸾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白鸾的骨灰被她带回来放置的地方。 青鸾帮她除下披风道:“在小姐不在的时候,我也没落下小姐教我的,我现在可是钓鱼的好手,今晚的膳食就吃鱼了,让小姐看看我的进步。” 江流景弯了眼睛,道:“好,但是不要全做你爱吃的辣的,做点红烧的,白鸾她爱吃……” 说完倒是让屋内三人都愣了,江流景反应过来,“倒是忘了,适才该带去的。” 江令仪拉着她的手摇晃,瘪着嘴道:“我要清炖的!” “想吃什么的都有,青鸾,辛苦了。”江流景这才浅笑着让青鸾去,无奈地让江令仪放开。 “小事,小姐只管等着吃。” 江流景不宜吹风,故江令仪陪着她在屋中等候,坐在门口偏右处,不吹风但能看到青鸾动作,不多会青鸾便钓上几条肥大的鱼,她在府中时还是瘦小的幼鱼。 “你有一事是不是该和我坦白了,秦韦怎会在沥川,他不是随百越的使团离开了吗?”江流景随口一问,倒是江令仪紧张起来了。 “他又回来了,作为百越与恒国交好的筹码回来了。” “当真就是他了?”江流景没给江令仪回话的机会,接着道:“覃夫人,父亲以及哥哥同意了?” 那日他能同江家人出现在城门口接她,哪怕是还未答应,那也是改观了。 “嗯,他陪着我撑过了这段时日,想赌一把,赢或输我皆认了。” “我不赞成。” “为何?” 姐姐分明是会尊重她的意愿,并不会像如今强烈反对。 “他现在非恒国世子而是百越郡王,他的身份终究是隐患,且身为百越郡王,更不会长久待在恒国,届时你嫁为他妇便只能随他离去,与我们相隔千里,若有性命攸关之大事,待我们知晓,怕是木已成舟,只余遗憾。” 江流景所说,也是江家其他人所忧,江令仪对于其他人或能拍着胸脯大话一说就算了,可面对江流景,她说不出来,因为她也在赌,她心中也没有把握。 “……你不说,就是自己对于今后也只有大致,如烟如雾,令仪,秦韦或不是你的良配。”她失去了一位亲人了,她不敢赌,赌局上是劣迹斑斑的秦韦,筹码却是江令仪,这一输,她再也承受不起。 “江小姐多虑了,此生只要有我,保她安全无虞,”秦韦突然出现在院中,听到了江流景所说的话,心中不爽,并接着道:“而江小姐所担心的我身份一事,你可以放心,两国皆已经得知,百越需我筹谋,恒国用我牵制,是邦交之底,哪怕败露也无事,我尚且也想不出有谁比我更配江二小姐。” 秦韦走近江令仪身边,却被她推开,有些委屈,“江令仪。” 江令仪忙着查看江流景的神色,没空管他,“你闭嘴,姐姐。” “我偏说,”秦韦绕开她,同江流景对视,“管你江小姐答应与否,过不了几日,她就要跟我回百越。” “秦韦,秦世子,月郡王,当初我劝导你是因我不忍看令仪伤心,而现今你此番更是让我推翻我前边的想法,你说你的身份是两国公认,可有文书,如何担保恒国或百越不会因此生事,但凡出现问题,你自身难保,如何护她?” 江流景不停,继续将他前面所做说出,“任你在万国来朝时可以不顾令仪所珍惜而一昧采取令她所忧的行为,我便能怀疑你是否真心实意属意于她,只是将她当成战利品,现下的执拗是因还未得到。秦世子很有谋略,可这于感情中最是无用,咳咳咳。” 江令仪鲜少看到江流景咄咄逼人的模样,亦或是可以说,她不是不会,只是她会给别人留几分情面,试图从旁理解,去包容,温和地调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字字诛心。 “姐姐,别说了。” 但江流景显然是动了气,声音拔高,询问她,“你当真要跟他去百越?你如何想的?你说要赌,这赌的是什么,是你的命啊。” 江令仪在她眼底看到如同深海般的悲伤,深不见底,她说不出话。 江流景是她最爱的人之一,她不能让她如此痛苦,但是…… 江令仪抬头看秦韦,他也沉默多时,脸上也是郑重的神色,他看到江令仪动摇的神情,忽地开口道:“我无法保证,我从前所做江小姐有所担忧自是正常,我爱她如命,若江小姐不信,这是令牌,我手底下的人皆听命于此,包括卫清,我如今也明白江小姐对我所说是何意,爱我所爱之爱。”他扯下腰间令牌放于桌上。 江令仪跟在秦韦后道:“姐姐,他帮父亲行舟哥解决了不少麻烦事,在你失踪时也派出不少人手去查寻,帮助江府许多。” “出去。” “姐姐。”秦韦拉着江令仪,她回头看微敛眼皮,不再看他们的江流景,把秦韦的手往下扯,“你别拉我。” “你让她想想。” “为什么你们都让我让姐姐自己冷静,她本就伤心,自己一个人待着难道不是更伤心吗?” “她没有从白鸾中走出来,对待你我时都是不理智的,只有她能将此想明白。” “为什么啊?”江令仪眼里含着泪花,说出她心中一直想着却没说出来的话,“为什么姐姐一直承担着不属于她的痛苦,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些?” “二小姐?”青鸾从伙房回来看到秦韦和江令仪站在院中,二小姐似是哭过。 江令仪镇静一番,吩咐她,“照顾好姐姐。” 随后和秦韦离开,虽然她竭力在保持冷静,但逃离一般的身影还是将她暴露了。 第140章 白家冤情 “小姐,你的烧还没退,不宜出门。”收到林素影的来信邀约,江流景打算出门赴约,但被青鸾拦住。 “不要紧的。” 她那日将白鸾骨灰埋下回来后,又开始发热,在榻上昏迷了几日,稍微好转就收到林素影的来信,看了信上的内容,江流景无论如何都要出门。 青鸾劝不了她,只好将各种保暖物品,以及马车上的暖炉早早点燃,避免她再次受寒。 “姐姐。” 江流景正要上马车,见江令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怯懦地喊着她,本想不置理的,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江流景平淡地对她道:“想跟就跟着。” “好。”江令仪朝身后摆摆手,欢快地跟在江流景身后上马车。 秦韦在门后躲着,我这是在做什么,他心想着,朝门框狠踹去,骤然弯腰,“嘶,破东西。” 江令仪在马车上,一会换一个动作,不时瞟江流景一眼。 江流景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道:“想说什么就说,蹭来蹭去作甚。” 江令仪抿着嘴,悄悄往江流景那边一点点移过去,“姐姐这是要去哪里?” “去一趟春晖。” “怎么突然想去春晖,若是有想要的东西可以差人拿回来,不必亲自前去的。” “不买东西,去见人。” “小姐,到了。”马夫唤道,江流景睁开眼,看到江令仪已经蹭到她眼前,也懒得去管,起身要下马车。 江令仪抢了青鸾的活,抢先一步将江流景扶下马车,看着她动作道:“姐姐脚伤好了不少。” 江流景鼻音回道:“嗯。” 江流景和她所说的话不超过四句,但江令仪还是很开心,她认为是因为她和秦韦的事情才让江流景发热了几天,心中愧疚又害怕,害怕江流景因此不再理她,因此江流景能和她说话,已经超出她所望。 从楼梯走上三楼,林素影和夏映水、夏少林均坐其中,同时还有一名男子。 “你手上的伤可好了,怎么会现在才回来,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江流景翻看着那名男子的双手,两只手四条疤痕,刺痛着她的眼,伸手想扒开他的衣服看他身上的伤时才想起男女大防,缩回手。 白榆往后躲了躲,脸上不太自然,“没撑住在路上昏迷了过去,幸得一家人家相救,只是醒来后已经得知小姐得救,所幸小姐无事……” “我怎会有事呢,倒是你被我连累了,手能可有影响?” 林素影好笑地看着他们推拉,“我倒是不介意继续听你们歉来歉去的,你愧疚我也愧疚,但是白榆你不是有事相求流景才让我请她过来 ?天色可是不早了,待江少卿下钥后她可没法在这待着了。” “不妨直说。”江流景放开手,坐到为她安排的椅子上。 白榆向她们跪下,“请江小姐为我白家平冤,我白家一百六十三口人遭人陷害流放,更是惨遭毒手,死于流放途中,唯我与妹妹白望舒从中逃离,望诸位大人能还我白家清白。” 夏映水原本带着浅笑的脸上忽地沉重,“白家?因贪污被流放白太傅一家?” “白太傅一案动摇国本,判得很重,在流放途中遭受意外无人生还,你是白家后人?”江令仪问道。 林素影面色凝重,这件事情太大了,她没想到白榆一直拼命要找到江流景是因为这个。 “白辞山是我祖父,我本名白钰,祖父清廉一生,两袖清风,从未收受贿赂,白家蒙受冤屈多年,只求江小姐能还白家一个公道。”白钰双手平放地上,头重重磕下,发出震响。 江令仪回道:“白家一案,证据确凿,白太傅的供词仍在大理寺存放着,单凭你一人之词就妄想让我们相信你所说,那我们如何得知,这非你的怨恨而编造出来的。” “我有证据。”白钰将从先前他交托给掌事的行李中拿出信件与令牌,放置在桌上,“这是幕后主使曾寄于祖父的威胁信件,其中写明让祖父将证据交出且不要再插手此事,而此枚令牌是杀我白家人所落。” 江令仪将令牌拿起看了一眼,迅速将它盖下,在一旁的夏映水恰好看到令牌雕刻的图案,“这是……” 江令仪将信件皆收走,严肃道:“我不管你是白榆还是白钰,是否为真相,这一步踏出,只要有一丝不对,无法证实你所说,是要处于凌迟之刑的,替你上书之人也要受你所累。” “我所说皆为真,若有一字为假,我这一生不得好死,受流脓溃烂之苦,无处安身,死后亦入无间地狱。” “姐姐,这不能应。”江流景现下还在沉思,江令仪拉着她的衣袖,皱眉摇头,示意这事不能应下。 这件事情太大了,甚至会引起朝局动荡,明身自保为宜。 父亲因不支持任何一方,已经被针对许久,若接下这件事情,江府恐也难保。 “流景。”夏映水也对她摇摇头,白钰看此景,心生悲凉。 难道他真的无处伸冤了吗? 白家一百多口人就如此背负污名葬送了性命,他何甘。 林素影也看出了气氛紧张,从中得知此事非同寻常,不置理是最明智的,她开口道:“白榆,呃,现在是白钰,也算是为你出生入死过,我信他不会骗我们,若是可以,我将我在万物生的五成让于江府用于为他平冤之礼。” 但那也算是她看着成长的小屁孩,平日就是不听话了些,还是挺讨喜的,何况他还有一个妹妹在她手里,罢了,帮他一回又何妨。 “林小姐!”江令仪拍桌,怒看林素影,两人用眼神交流。 你这是将姐姐往火坑里推。江令仪道。 怎么能如此说,若查明真相那就是大礼,为前朝重臣平冤那可是大功一件。林素影道。 怎能相提并论,其中险峻为何不提,姐姐身子连出门都易受风寒,你让她操心这些,不是要她的命吗?江令仪道。 夏映水看着她们两个瞪来瞪去,也看不明她们在说些什么,转头问江流景,“你如何想?” 江流景看仍趴伏在地上的白钰,张口缓慢出声,“我可以帮你。” “不行。” “太好了。” 江令仪与林素影一同回头,一同出声。 “谢江小姐。”白钰声线抖着,对着江流景猛磕头。 “行了,别磕了,跟我回江府。”江流景抬步离开,江令仪在后拉着她,让她再想清楚,不要冲动下决定。 临出门时听见夏映水道:“若有需我相助的地方,尽可提出。” “你还不跟上,还跪着呢。”林素影翘起一只脚,踹了一下跪着不动的白钰,“我大量,等你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再回来干活,但雇佣下人的钱从你那扣,快走吧,巴巴望着作甚。” “谢东家。”白钰对着林素影也磕了一个后才跟着走了出去。 “矫情。”林素影缓缓端起一杯茶,嘴里数落,脸上却是开心。 夏映水道:“你对他很好。” “夏小姐对流景也很好。”林素影将茶杯举得似酒杯一样,向夏映水轻抬摇晃一下,夏映水轻握茶杯微举回敬。 第141章 犯病 白钰被江令仪另找一辆马车装着,跟在江府马车后面,且不允跟得太近。 江令仪倒将早上她那对江流景唯唯诺诺的模样,在马车里对江流景分析着为何不能应下这个事情,可以换个方法还恩,语气焦急,责怪着她。 “姐姐可知这令牌是谁的……”江令仪把她收走的令牌拿出,让江流景看清上面的图案与字。 令牌周边篆刻着百鸟花纹,中间是用行书写的“誉”字。 江流景拨下她的手,“无谓是谁,公道不因人而异,也不该因它凶险而任由黑暗侵蚀却不管不顾。” 在江令仪开口前,江流景捂住她的嘴,“你先别说话,听我说,那日我忧伤过度,对你和秦韦的话语过重了,人之一生总是要去追求的,你的人生该由你自己做主,我不该再对你有诸多要求,这世间女子本就艰难,你跟着他未尝不见是一件好事。” 江流景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因我信你的能力、意志,故我会同意,只是若遭任何不公,均要第一时间告知,不要顾及路程。” “姐姐,你能赞成我很是开心,但这与现在不同,我还是不答应你参与进此事。”江令仪摇着头,不被江流景的话语所蛊惑。 江流景也想过不帮他,先前一言不发就是在思考此事,若是以前的她,毫不犹豫便应下了,可是经过司徒令雪一事,她怕了,怕被倒打一耙,这次牵连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江府,一旦若被白钰背叛,江府就是万丈深渊。 又想起白钰毫不犹豫地相护,白鸾拼死的一剑,司徒令雪最后彻悟为她挡伤而死,人都是矛盾的,她不能一朝被蛇咬,往后连草绳都见不得。 理智告诉她规避是最佳,但终是战胜不了心。 “你先前可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的,怎么现在你也不帮我了。” “不一样……”江令仪低垂着头,绞着手指,往日与现在怎可同论。 “没有不一样,是你们过于敏感了,哥哥与父亲也是,总要让人来陪着我,哥哥忙着就让谨安哥过来,你们是把我当成少看一天就会丢的宝物吗?这倒让我感到不自在,我应下这件事情,对我并不会造成比往更大的伤害,若直接告知父亲,父亲也不会推辞,你是因我才如此之大的反应,我担忧你的婚事,如同你担忧我,现下你是否可以想明白?” “……” 不会有更大的伤害…… 江令仪看着江流景坚定的双眼。 是啊,又怎会有先前凶险,那么多都经历了,也不差这一点了,但正是因为已经经历了许多,才不忍心让她继续犯险。 她向来都是明亮的,不甘受于束缚,又心甘情愿被他人所累。 笃笃笃 “何人?”马车外传来敲打的声音,青鸾侧身发问。 “小姐,是我。”车外传来大梅的声音,“公子派属下询问,小姐因何会在此?” “林小姐有事邀约,小姐前去赴约。”青鸾回道。 大梅听完快速道:“那请小姐快些回府,不要在路上耽搁。” “为何……”江流景掀帘与远处望着这边的江行舟恰好对上眼神,他身边坐着秦聿文,上方是江董明以及圣上,下方台上跪着一列人,与一旁的刽子手形成纵横,围观的百姓怒吼,她剩下的话无法说出口。 江行舟挥挥手,让她把帘子放下,秦聿文也没想到会在此时骤然看到她,瞳孔微动。 几乎同一刻,车帘被丢下,江令仪吩咐道:“立即回府,越快越好。” 她握住江流景发抖的手,手衣让江令仪无法感知江流景手是否变得冰凉。 她怎会忘了,今日是突厥人的斩首之日,也怪她过于沉浸于与姐姐的谈话中,也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可别让姐姐想起不好的事情。 “等等,把东西交给哥哥。” 江令仪将东西交给大梅,马车立即驾离,很快消失在转角。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的。” “时辰到,斩!” 刽子手手起刀落,哈那尔么的头随着他的话掉落在地,一旁的百姓仍在唾弃。 被斩首后,众人散去,无人想为他们收尸,就如此零散地堆落在台上。 望北的惨状传至全国,途经的城池也无一避免,均惨遭毒手,断垣枯树,灰雾漫天,横尸遍布,哪怕把他们千刀万剐也消不去百姓对他们的恨意。 “公子,小姐交托属下给您的。” 江行舟粗略翻看了两眼便放入怀中。 “江少卿。”秦聿文从旁走来,似没看见江行舟手中的东西,笑得颇有讨好样,“咳咳,不知江府可方便待客,本皇子想去江府讨一杯茶喝。” 他当他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吗? “因小景刚回府不久,府中有待整饬,三皇子不宜前去,怕唐突了三皇子。”江行舟向后退一步,说完即转身离开,不让秦聿文有机会纠缠。 江流景回来近一个月,手脚再慢也都打理好了,无非是不让他前去,软硬不吃,啧。 秦聿文抬手,思宁隐去,而他带着书棋沿着江流景离去方向骑去。 江行舟似有所感,转身看到秦聿文骑马的背影,“去,吩咐小姐院中侍女不让旁人靠近。” 大梅听令离去。 江流景一回府就被送回自己院子中,林尤用银针为她稳定心神,她似是昏睡了过去,整个人都在挣扎,江令仪扶着她,不让她乱动以免伤到自己。 “怎么会如此?” 近月以来,江流景从未有如此表现,她虽哀伤,却从未有如此惊恐的时候。 据她从行舟哥那所知,不该会有此反应,她一直在撕扯着自己的手。 “三皇子,此为小姐们的住所,还请随奴去前厅。”秦聿文被一众侍卫拦在江流景门口,江德在一旁相劝着。 “江小姐是由本皇子所救,现在来关心她恢复得如何也在理,倒不怕外面会传出不好的声音。”秦聿文向前,仍被拦住。 “看院中无人,小姐们应是歇下,三皇子可改日再来。”江德笑着,人畜无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是很开心。 秦聿文低头浅笑着,正欲与他继续辩下去,突闻院里一声惊叫,秦聿文脸色沉下,径直闯了进去。 江流景正缩在床榻角落里,谨慎盯着围靠在她榻边的人,眼珠不安地在她们身上周巡,不让她们靠近半步。 “小姐,是我啊。” “姐姐。” “别过来,都别过来。” 秦聿文进来正好看到这副情景,她以银针抵脖,惶恐不安,她还未从梦中清醒过来,随即快步走过去。 “别……” “我来了,别怕。” 秦聿文从江令仪身边经过时,她没拦住,有一瞬间表情无法控制,银针离她的脖子不过微寸间,秦聿文如此过去,只会把她惊到。 出乎意料的,秦聿文靠近时江流景没有动作,认真地看了他好一会,不断扫视他的脸,像是终于确认了来人,她放下手中的针,戒备尽数卸去。 她只认秦聿文。 江令仪心底突然冒出了这句话,让她背后发麻。 “你们先出去。”秦聿文站在江流景榻边,背对着她们,侧目吩咐道。 “三皇子……” “我们先出去。” 江令仪拉着青鸾带着一众人离开屋子,留下两人,但并未关闭屋门。 她一脸严肃,眼神锐利,“今日之事不许外传。” “是。” 侍从齐声回道,江令仪才回头看向屋内,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双手握紧,青鸾也焦急地看向屋内,又不敢踏进去。 幸亦或是不幸,怎么偏偏是他? “听说随同回川的还有梅公子。”江令仪问道。 春荷回道:“是,梅公子在定北侯府中暂住。” “去邀他来江府一叙。” 第142章 江梅联姻 “林尤怎么说?”忙完突厥一事回府的江董明得知江流景犯病的消息,唤江行来询问。 “林大夫说小姐这是心病,是一些大的打击以及小姐无法接受的事情发生后留下的后遗症,如同往常得靠小姐自己。” “那梅公子到了?” “与三皇子、公子、二小姐、覃夫人一道在前厅。” 江行舟回府便听闻秦聿文在江流景房内,赶到江流景房中只见秦聿文坐于一旁,并无其他举动,而江流景已安然入睡。 秦聿文对他的出现也不出奇,默契地沉默出去,并去前厅。 “世间女子千万,三皇子想要什么类型岂不容易,何必在我江府固执。”江行舟道。 “我也同江少卿说明,我只钟情于江小姐一人,非她不可。” “三皇子于她而言,非良人。” “江少卿此话言重了,未曾尝试,从何得知。” “从三皇子不顾及她的声誉,将她硬扣于你营中,趁虚而入,让小景习惯于你的陪伴,后又两人脱离军营孤身出行,若被传出,当真是无愧于三皇子的好谋略。” “还有此事?”江令仪只知江流景得秦聿文所救,却不知其中细节,如今一番,细思极恐。 这事一旦传出,姐姐声誉尽毁,唯有与三皇子成婚一法才能保全。 “江少卿未免把我想得太坏了,你可有从川中听闻与此半点相关的传言,我已命上下再三缄口,万不可能外传。”秦聿文转着桌上茶杯,留下一圈茶水印,声音冷冽,“……但有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一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声誉毁了又如何,我江府儿郎均是好儿郎,自有天命良配,若无也无畏,肆意潇洒一生有何不可?” 覃清婉缓步踏进,右手执佛珠与左手交放在腰前,佛珠随着步伐摇晃,她没去看秦聿文一眼,坐到堂中主位。 “覃夫人。” “娘亲。” 覃清婉让江行舟与江令仪坐下,自己则是端起岚兰奉上的茶,一下一下地撇去浮沫,道:“三皇子殿下,您尊为皇室子,生来比人高贵,臣等皆不如您一人,但于为人父母眼中,您与平常百姓并无不同,甚至于您昔时所为,可道一句,登徒子。” 喝了一口茶放下,眉头微皱让人撤走,这才看向秦聿文,“你同舟儿说过多次,想要求娶景儿,江府并非一无所知,您这里边情意几分,利用几分,您当真算清楚了吗?江府不会将景儿交托给一个有意利用她的人。” “从前的我或是因她的价值而有所图谋,但现今不同,不知从何时起,她便在我心中扎了根,在望北见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知,只要她好好的,我的性命都可给她。单独离营与安排她于我营中皆是不得而为之,其中缘由我相信江府不会知晓。” 秦聿文没了面对江行舟他们时的不羁,反而郑重地同覃清婉说着,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不过是错觉,是不自觉对弱小的事物产生的怜悯,那不是爱意,只要三皇子冷静了便能想通,您对小景,那不过是怜悯。”江行舟道。 秦聿文面上不做色,心中沉了下去。 “哟,这么热闹呢,我还以为江府只请了我一个,原来三皇子也在呢。” 梅归帆在侍从的带领下走进厅中,见厅中三堂会审的样子,发出一阵惊呼,左眉挑起,手中扇子不停。 “是我派人相邀,向梅公子多次搭救姐姐的恩情道谢。”江令仪朝他一拱手,与对待秦聿文的语气相对比,简直不能再温和。 “不知梅公子可有意中人?”覃清婉对待梅归帆也是面色和善,倒把梅归帆搞糊涂了。 这又是做何? “没有忙于家中生意,尚未有意中人,夫人这是想让江府与梅家联姻了?这二小姐与月郡王订了亲,剩下的可是只有江大小姐了,该不会……” 覃清婉将佛珠放在桌上,道:“正是景儿,她早已到了适婚年纪,不知梅公子可有意?” “这个……”梅归帆瞧着秦聿文的神色,声音拉长,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拒绝时,他粲然一笑,“当然,与有荣焉。” 并且不着声色地挑衅看了一眼秦聿文。 哟嚯,你的娘子是我的娘子。 把我丢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带着人跑了,幸得我机智,提前在马车上做手脚,不然还真被你摆了一道,跟不上大军回朝,此仇不报他就不是梅归帆。 “覃夫人,何至于此呢。”秦聿文盯着梅归帆回道。 梅归帆耸肩,这是自己找来的福分,又不是他强抢来的,看他也无用。 “较于嫁入皇室受监禁之苦,不如嫁于商贾世家。”江行舟道。 这是他们共同商议的结果,小景与秦聿文不可能,不如将梅归帆拉进局中。 江行舟话音一转,“亦或是,放弃夺嫡,这门婚事江府或可答应。” “呵。”秦聿文冷笑。 原来啊,江府不是不知他的野心,也是,他的动作那么大,只差在丞相眼皮底下动作,怎会毫无察觉,相反才是出奇。 这是,好戏开场了! 江府,名为中立,实则在为太子开路啊。 梅归帆勾唇笑着,静等好戏开场,其实他也不介意被利用。 “这是做何呢?”江董明和江流景一起踏进前厅。 在看见江董明身后的江流景时,厅中凝滞的空气总算是重新流动起来。 “怎么出来了?”江令仪迎上去,忽视掉江董明,直奔江流景。 “我没事,你们在说什么呢,表情都如此严肃。”江流景一一打量着过去,如她所说,并不像说些轻松事情。 “不是全部,我就没有。”梅归帆摆摆手,将自己摘出来。 江流景突然瞥到秦聿文盯着她身后看,她随着他看,发现他砍得正是白钰。 她清醒后便去找了白钰,听到哥哥与覃夫人都在前厅就将他往前厅带,在路上遇到同要去前厅的江董明,就一路同行。 而白钰安静跟在她身后,这会站在她身后,与她贴近。 她侧身为白钰挡住秦聿文带有不善的目光,让他转移到她身上,只是心情貌似更不好了。 “景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议着,与梅家联姻。”覃清婉道。 “联姻?可令仪不是要与秦韦成婚吗?”江流景疑惑,这是反悔了? 江行舟回道:“当然不是,是你与梅公子。” 覃清婉也道:“没错,恰你与梅公子有缘,便简单商议了一下,但具体事宜还需两家详谈。” 梅归帆朝江流景招了招手,江流景不明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难怪秦聿文脸色如此难看,只是怎会就这样轻易将我的婚事定下。 而这时她无意间看到江行舟的眼色,她选择了沉默。 “这事……”江董明倒是出声,覃清婉及时打断,“老爷。” “覃夫人做主即可,皆听覃夫人的。” 第143章 扶家回川 江流景对此的避让,江董明的默认,最后秦聿文负气离去,而梅归帆留在江府用完膳后才离开,江府也没再提与梅家联姻一事。 “去查一查跟在江流景身后的那人是什么身份。”梅归帆刚走出江府脸色一转,吩咐人去查,瞧江家对他的态度,怕是不简单呢。 江令仪需去准备去百越的行李物什,与覃清婉提前从江董明书房中离去,江流景与江行舟则是过后才从房中出来,将房门关紧,走在回小院的廊中。 “不问为何我们让你与梅公子成婚?”江行舟突然问道。 江流景微微笑着,将肩上厚披风拉紧,“你们又没想真让我嫁于他。” 她与梅归帆交集不多,他们不会不顾及她的意愿而随意为她定亲,假定万分之一的可能,江家当真如此做了,秦聿文又怎会同意。 梅归帆与秦聿文关系匪浅,对于她这个收获了秦聿文心意的女子十分好奇,在路上就喜爱当着秦聿文的面刻意与她近距离相处,此刻答应也是一样的想法,为了看秦聿文的反应。 江行舟看到她无需人提点便能自己将事情看透看彻,心底涌上密密麻麻的刺痛,面上不显,转而言之,“梅公子不是在扶苏救过你多回,若有意也不妨促成此事,人风流,却是梅家一把手,品相不差,兴许是位好郎君。” 虽在秦聿文面前提出与梅家联姻是他们的计谋,但江行舟在期间忽然想到,只要小景点头,好似将小景嫁去梅家也并无不可,梅家不安分便扼住他们的命脉,至于梅归帆,将人变成无二心的傀儡还是挺容易的。 将腿打断,用药物控制,能陪着小景即可,这也算是一个法子。 “哥哥又不是不知,我与梅公子是在望北才相识,先前救我护我的均是三皇子。” “你何时得知,怎么都不来问我缘由,从哪处看出来的?” 江流景轻微动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哥哥莫忘了,我鼻子灵着呢,在三皇子宫殿闻到与初见梅归帆时相似的味道,那味道很独特,我只在三皇子宫中闻到过,闻出后对他加以试探,结合当时梅公子离开三皇子出现,我就猜出来了,我也没我想象中那么愚笨。” “哈,你可不愚钝,府中可是无人比你机灵,不过你对三皇子可是有意?” “……那时对他是感恩,深交后发现他也不如世人所道那般,有不为人知的孤苦,就将他当弟弟般对待。” “那现在呢?” 滴,答,滴,答 下雨了,也飘着雪。 “不晓得,但我不想与他成婚。”江流景抬头看丝点的雨雪,伸手接住飞落的雪花,体温透过手套将雪花融化,只留一片水痕。 “好,小景想如何哥哥皆支持你。” “何其有幸……” “在嘀咕什么呢?” “嗯嗯。”江流景摇头,双眼弯起,拉着江行舟向前走,不再停留。 “那你心疾该如何解决,神志不清时我们无法接近你。” “不打紧的,我已经恢复许多,适才让我自己待会便能清醒,若不是忽然受了刺激也不会犯病,我真的没事,但以防万一,下次我不清醒时不要靠近我免得伤了你们。” “那你答应我,若不适必须说出来,不能藏着掖着。” “我发誓!” “你啊,快些回屋吧,免得着凉。” 红楼中,司徒谟坐在秦聿文对面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像是不知醉一般,在他去拿第三壶酒时,秦聿文伸手拦住,“够了,误了明日启程时辰那些人可不会放过你,又给你参上一本。” “他们想参任由他们参,反正我不在川中,又伤不了我几分。” “撤下去。”秦聿文微向思宁所在方向动了动,思宁就将桌上的酒换成茶,司徒谟只是皱着眉看他动作。 “你们说,江府打的什么主意,提出让江流景与我订婚,要不我找人提亲去?”梅归帆在他们后边的榻上盘腿坐着,左手点着下巴,灵机一动。 “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心思,又不是非她不可,这不是仍按计划中发展。”司徒谟走到窗边,看下方声势浩大的车队,前方偌大的“扶”字旗。 梅归帆倚到另一侧,“扶家被召进川,沥川朝局又要变了啊,你可得盯紧秦焱的动作。” “他与我目的一致,我倒是更怕他不动作。”秦聿文道。 他站到他们之间,马车已经从视线中离去,驶离的方向正好是被树木遮挡的小巷,幽深。 梅归帆转身,若有其事道说道:“但相比我娶,不如你去娶,对你也更有益些,只不过瞧江府态度,不太可能,还是我去吧,将江府拉入局中。” 梅归帆说着,司徒谟观察着秦聿文的神色,看不出变化,突然插入道:“我去一趟你殿中。”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去。 “他这又是怎么了,这次见面总是阴晴不定的,我又是哪里惹他了?”梅归帆在门口和秦聿文之间来回看,一脸不明,“算了,反正他与我自小就合不来,我这就传信回梅家,让他们派人过来商量提亲事宜。” “江府这边你不用管了。” “你要如何摆平江府?”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梅归帆轻笑,过后不久,两人纷纷离去。 御书房中,扶青正身着一朴素不失身份的纱衣,叩见秦思衡。 “皇后的生辰在即,辛苦国丈跋涉千里进川,可都安顿好了?”秦思衡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扶他起身。 “谢皇上关怀,皇后有皇上此般关怀,臣倍感荣幸,怎会有辛苦一说。”扶青正已临天命之年,眼中精亮不似告官多年的畅意引起,反倒是…… “来,赐座。” 内侍将椅子搬上来,扶青正刚坐稳,就听见秦思衡哀叹,“若是国丈还在朝中助朕一力就好,前些时日前朝的白家一案又被重提,惹得百姓对此又是议论纷纷。” “还有此事?因何提起的?”扶青正满脸惊讶,神色真切,还有一丝气愤,像是想起那时,对白家贪污导致的苦痛而气愤。 “突厥的手段,罢了,不提也罢。”秦思衡掀过这个话题,重拾扶兰千秋节的宴席话题,商议了好一会,“今日就到此,国丈先回府休息,明日再进宫看皇后。” “臣告退。” 扶青正从御书房出来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一脸凝重,心事重重。 第144章 祈福 “姐,这些事情当真是家中所做,你告诉我,这均是假的,不过是构陷。” “对不起,瞒你许久。” “哈哈,哈哈。” 自小教导他要做为民谋福的父亲,怎么会是…… 此刻他的心中信仰冰消瓦解,一点点崩塌,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到最后只能无力笑着,笑着从殿中跌撞离去,无论身后的人如何呼喊。 “可怎么办。”殿中人跌坐在地,呢喃着。 覃清婉那日受了江流景突然犯病的惊吓,便一直在准备着去普陀寺为她祈福,也恰好为江令仪求得平安福。 “当真决定不在川中举行简单的仪式吗?”江流景询问着。 江令仪和秦韦不打算在沥川举行婚礼,三媒六聘一事皆省去了,她说不在意这些,临别前简要两人拜礼谢父母即可,且秦韦在百越备了偌大的婚礼,在沥川就免去,得到亲人的祝福她就很满足。 “姐姐希望我们举行吗?” “也不是,就是……”就是觉得没有婚礼就好像她还不应走到下一步,那个承诺也没有那么重要,可转念一想。 成婚本是两个人的事情,其他的皆为虚。 “很喜欢你。”江流景突然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倒让江令仪羞红了脸。 “姐姐在胡说什么呢。” “哈哈,哥哥此回不能陪同倒是可惜了,他时常外出,也得为他求一平安福。” “这个姐姐可以放心,每次母亲都会为每一个人求平安福,府中侍从也会有,就是少了行舟哥怪不习惯的,阿大,公子去何处了。”江令仪拨开一角,问坐在外檐查勘周边的大梅。 因白鸾不在了,江行舟担忧江流景安危,就让大梅代替了白鸾,做为了她的护卫。 “公子和李少卿去了白府。” 白钰手中的证据尚不足,仅能证实还有人参与贪污中,但不能证实白家的清白无辜,还需更多的证据,白钰曾与他们说过白辞山会有一地藏重要的物件,想来哥哥是去查此事了。 “秦韦呢?” “他要离开,需向圣上与各处禀告,来时容易,离开可没那么简单。”江令仪道。 “小姐,到了。” 马车停下,江令仪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纵身跳出,雪停了。 “母亲,我们要在这待多久?”江令仪走到与僧人交谈的覃清婉身边,见她们交谈结束才问道。 “三日后回府。”覃清婉回道,见江流景走近,挽着她的胳膊往寺里走,将江令仪留在原地,“景儿瞧着精神好了不少,待会进寺里跟着我做便可。” “好。” “她们莫不是忘了还有我这个人?”江令仪瞪圆双眼,指着远去的两人,嘴唇微张,不敢置信地望着春荷。 “二小姐,我们先进去吧。”春荷默默将她手放下,带着她进去。 虽说夫人接受了月郡王,但那也是看在二小姐面子下,难免心有不满,没将二小姐赶出家门就知足吧。 “太子殿下。” 江流景二人在门前香炉遇见往外走的秦归仁,目视前方疾走,听见她们喊才停下。 “覃夫人与流景也来祈福,流景伤可都好了?” “谢殿下关心,已经无大碍。” “那便好,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恭送殿下。” 江令仪刚赶到就随着江流景她们一齐送别秦归仁,看他走远,才侧头看去,他的脚步沉重。 “走吧,进去。”覃清婉道。 江令仪还弯着腰立在原地,听到覃清婉的声音,突然炸起,但又不敢说重话,最终只是委屈巴巴地喊了一句,拎起裙角小跑。 “我生气了。” 无人搭理,江流景与覃清婉已经闭目跪拜了,她不得已把蒲团挪了挪,挪到江流景身边,随着跪拜。 江流景以为自己会坐不住,甚至是坐立不安,闭上眼就开始想起来,出乎意料的,萦绕鼻尖的焚香洗净了心中的烦扰,缓缓敲击的木鱼声如涧泉流淌飞坠,江流景沉浸其中。 心中祷念着:佑江府所有人一生平安,佑我所有在意之人平安喜乐、无忧无痛。 “姐姐,来来来,寺院后边有一个池塘,里边的鱼是清透的,就是不知这雪连下了几日,冻死了没有。” 覃清婉去禅房找住持,江令仪和江流景被留下,她们从佛前离开,绕着寺庙走,忽然看到一处,江令仪像是想起什么,要带她往那走。 江流景以前没去过寺庙,也没见过被雪覆盖的寺庙,这是很神奇的一种感官,孤坐其中却不感寥寂。 她随着江令仪走,不久就看到她所说的地方。 那其实不算是一个池塘,是一个很深的小水坑,但里边有着几尾鱼,体白尾巴流光,在水下受光的反射,不仅是白,而是多彩的。 “很美,未曾见过,不过挺适合在这的。”江流景说道。 青鸾探出头也看了一眼,道:“没有小姐院中的鱼肥,看着就不好吃。” “……”江令仪沉默。 “哈哈,你啊,这些鱼用来观赏陶冶情操的,不是上饭桌的。”江流景把她推回去,不让她丢脸。 江令仪一拍脑袋,边说边撸起袖子,“不过,偷偷捞一条回去试试味也行,让姐姐尝尝。” “等等,这样不妥吧。”江流景想拦着,但是拦不住。 江令仪说道:“没事。” “小姐,你站远些,免得溅到。”青鸾见此眼睛亮起微光,将江流景安置到不易被水溅到的地方后,去帮着江令仪去捞鱼。 “那你们快些,别被发现了。” 江令仪和青鸾、春荷三人围成一圈,将那个水坑围得密不透风,声音很小,动作不断,颇有街边流浪汉见钱分赃,小心翼翼不敢吸引别人注意,但动作就是十分可疑,让人一眼能看出。 江流景稍微站得远些,在道路的岔口为她们关注着来人。 “这些怎么这么能跑,春荷你挡住啊。” “不行,二小姐,它们往下潜走啊。” “二小姐,你手旁边,快捉住,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