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平妻吞嫁妆?主母转身高嫁九千岁》 第1章 第1章 “......永宁侯秦少泽,于西北凯旋归来,以战功求娶丹心神医柳氏为平妻,朕特此为两人赐婚,钦此!” 沈灵隽一身的缟素,愕然转头,看向旁边同样跪地接旨的丈夫,秦少泽。 秦少泽在西北战场上立下大功,不久前刚回到京都,宫里的封赏现在下来了。 但沈灵隽万万没想到,秦少泽竟然是以自己的军功,向皇帝求赐婚! 上月,西北传来战报,沈灵隽的父亲和兄长,战败并且双双阵亡于战场,尸体至今未能寻回。 威震四方的武将世家沈家,如同大厦一夜倾颓。 父兄尸骨未寒,沈灵隽本以为丈夫秦少泽大胜归来,能慰藉她一二。 结果他竟是再朝她心上捅了一刀,在这时求娶另一个女人做他的平妻! 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知会自己一声! 原本沈灵隽还疑惑为什么封赏迟迟不到。 恐怕是皇帝都在为难,赐这个婚,对沈家来说太过残忍! 而秦少泽听完圣旨,满脸喜色,转头看向另一个和他们一起接旨的年轻女子。 女子双十年华,一身葱绿衣裳,容貌娇俏明丽。 这时她也与秦少泽对视,双方的目光像是胶合在一起,充满了炙热的情意。 沈灵隽内心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波波涌上来,冲刷得她摇摇欲坠。 那女子名为柳曼曼,跟秦少泽一起从战场上回来,据说医术超群,治好了军中一场疫病,拯救了数万将士的性命,因此北易军队才得以大获全胜。 柳曼曼也居功至伟,被朝廷封了“丹心神医”的称号,并在太医院任院判官职,成为太医院的第一个女医官。 秦少泽跟她,原来早就情投意合! 一个在前方浴血厮杀,一个在后方治病救人,两人珠联璧合,立下大功,果然是好一段佳话! 传旨太监宣旨完毕,秦少泽和柳曼曼喜不自禁,连忙齐齐叩头,三呼万岁。 “微臣接旨!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灵隽再怎么心如刀割,也不得不跟着他们一起,叩首谢恩。 她脸色煞白,全身都在发抖。 她穿着一身孝衣,在这里与丈夫和他求娶的平妻,一起跪在地上叩谢天恩...... 每一个头叩下去,都犹如椎心泣血一般! 传旨太监离开后,秦少泽和柳曼曼起身,相视而笑,恨不得当场就相拥在一起。 仿佛一对情比金坚的爱侣,受尽了世俗的磨砺考验,现在终于苦尽甘来,能够光明正大地并肩而立。 倒是沈灵隽这个永宁侯夫人,孤零零站在一边,就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秦少泽和柳曼曼眉眼传情了半天,像是终于记起了沈灵隽的存在,朝她转过身来。 “夫人。”秦少泽的神色有些讪讪。 沈灵隽竭尽全力站直了身子,挺直腰背,冷冷地望着他。 秦少泽解释道:“我与曼曼在军中相识,倾心于她,我们一起经历过诸多风雨,我与她才是真心相爱......” 沈灵隽打断了他:“你当年求娶我的时候,曾向我父母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和秦少泽成婚已经三年。 当年的永宁侯府并不风光,老侯爷早逝,侯府只有秦少泽一人撑着门面,他才十八岁,还并未有什么作为。 而沈家正是如日中天之时,沈父已是二品辅国大将军,掌北易三分之一的兵权。 沈灵隽嫁给秦少泽,是下嫁。 沈母文氏当年是看永宁侯府人口简单,秦少泽也算是个青年才俊,再加上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被他打动,这才最后选择了他。 可当年他郑重立下的誓言,现在却被他轻飘飘地一掷了之。 秦少泽面露尴尬:“当年我还太年轻,不知何为真爱......一时荒唐之言,算不得准。” 他说着,又开始信誓旦旦:“虽然我要娶曼曼为平妻,但我保证,以后你仍然是侯府的正室夫人,曼曼她最不喜欢后宅争斗,也不在乎虚名,不会动摇你的身份地位。” 柳曼曼上前一步,神态矜骄高傲,看沈灵隽的目光里,满是不屑。 “沈氏,你放心,我跟你不是一类人,我志不在后宅,不会与你雌竞争宠。” 柳曼曼是来自千年后的人,最看不起这些古代后宅女子,固守在一方狭小天地之中,作为男人的附庸,只知道相夫教子,争风吃醋。 这个沈氏,不过是古代封建制度的牺牲品罢了,在她眼里,沈氏跟秦少泽的包办婚姻,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婚姻。 只是,这些古代女人没了夫家就活不了,她体谅沈氏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还是愿意给沈氏留着这个侯府夫人的位置。 沈灵隽看着这夫唱妇随的一对男女,只剩下了想冷笑的感觉。 只是这里是侯府大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切回去再说。 她没再理会秦少泽和柳曼曼,转身就走。 刚一转头,就看见永宁侯府门外街道上,一人一骑经过,高头黑马上那人,身着司礼监的华丽红衣,身后还跟着一群劲装佩剑的太监。 他并没有一般太监的奴颜媚骨和圆滑狡狯,倒是满身的冷煞之气,光天化日之下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容貌阴柔妖艳,雌雄莫辨,一双狭长上挑的凤眼,犹如深不可测的幽冷寒潭。 墨重瑰,年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人称九千岁。 皇帝最宠信的第一宦官,大权在握,满手血腥,以残忍阴险而出名,朝野上下无人不是闻之色变,据说只要提起他的名号,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 这时候,墨重瑰勒马停了下来,目光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沈灵隽。 第2章 第2章 沈灵隽这时正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哪怕是最恐怖的妖魔鬼怪站在她面前,她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向墨重瑰行了个礼,便继续转身回府。 秦少泽倒是心头一凛,带着柳曼曼,端端正正地向墨重瑰行礼问候,不敢表现出半点不恭敬的样子,生怕无端就得罪了这位煞神。 墨重瑰没理秦少泽和柳曼曼,他的目光只是一直落在沈灵隽的背影上。 秦少泽也注意到了墨重瑰看沈灵隽的异样目光。 ......他为什么这样看沈灵隽? 难道他对沈灵隽有兴趣? 秦少泽心下存疑,但自然是不敢问。 墨重瑰什么也没说,带着东厂众人,策马离开了。 秦少泽也只能暂且搁下,很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跟柳曼曼依依不舍地甜蜜了半天,这才和她分开回府。 ...... 沈灵隽一回到府中,就换上了素衣。 她是出嫁女,父兄去世,还是要守孝三个月。 秦少泽随后也回来了,沈灵隽径直去找他。 她一身白衣,粉黛不施,端端正正地站在秦少泽的面前,逼面而来的清凌冷冽之气。 “侯爷,我不需要你为我留着这个侯府夫人的身份,既然你要娶柳姑娘,那我们便和离。” 她和秦少泽虽然已成婚三年,但其实并无多少交集。 新婚第二天,他就前往西北边境征战,三年期间只回过京都一次,也是急匆匆来了就走。 圆房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她。 想来就是因为,他早就已经跟柳曼曼情投意合了吧。 既然如此,她成全他和柳曼曼。 秦少泽一听到和离这两个字,顿时就变了脸色,一口拒绝。 “不行!我绝不会跟你和离!你父兄刚刚亡故,正是悲苦无依的时候,我若现在抛弃你,成什么人了?” 沈灵隽直想冷笑。 原来他也知道她父兄刚刚亡故,正是悲苦无依的时候? 而他偏偏就挑着这种时候,要娶他的真爱平妻进侯府! 只怕是因为她现在娘家衰弱,无人可以为她撑腰做主,所以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这么肆无忌惮! 不愿意和离,也不过是不想被人骂无情无义。发妻刚刚家道中落,就另娶新欢,这传出去,外面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喷死。 正在这时,秦少泽的母亲,秦老太太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她已经在外面听到了沈灵隽说要和离的话,一脸的着急。 “灵隽啊,可别说这种傻话!” 秦老太太上前,拉住沈灵隽的手,语重心长。 “睿哥儿才刚满三岁,你要和离,睿哥儿可怎么办?” 沈灵隽骤然一僵。 是了......还有睿哥儿。 她的儿子,秦轩睿。 她和秦少泽新婚那一夜之后,就怀上了睿哥儿。 睿哥儿是她在这守寡般的婚姻中,最大的慰藉。 她对秦少泽,说不上有太多感情,被他辜负背叛,痛归痛,仍然可以下决心和离。 但对睿哥儿,却是舍不得。 她和离,秦家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带走睿哥儿的。 秦老太太见沈灵隽陷入为难之中,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沉重地拍了拍她。 “灵隽,千万别再说这种气话了。睿哥儿需要你,你不能和离。那位柳姑娘,我跟少泽都保证,不会让她动摇你的位置的。” 沈灵隽没有说话。 她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秦少泽背信弃义,落井下石,她就不会委屈自己再留在侯府。 但睿哥儿的确是个让她纠结的难题。 她咬着牙,心里焦灼混乱,煎熬无比。 秦老太太觉得自己掐住了沈灵隽的命门,已经胜券在握。沈灵隽对睿哥儿一向疼爱,她一定不会抛下孩子坚持要和离的。 秦老太太跟秦少泽走了出去。 沈灵隽脑子里一片混乱,跌坐在椅上,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现在要怎么办? 要怎么才能把睿哥儿从侯府带走? 沈灵隽心烦得不行,回到自己的蔚霞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好的办法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沈灵隽注意到秦轩睿不在,问丫鬟豆娘:“睿哥儿呢?” 豆娘回道:“被老太太叫到寿安院去玩了。” 沈灵隽便起身,带着豆娘,前往寿安院。 她心情不好,便走了湖边的小路,这里没什么人,通往的也是寿安院的后院小门。 走进寿安院,沈灵隽就听到前面的花园中,传来秦轩睿甜甜的声音:“娘亲!” 沈灵隽情绪再差,这时候脸上也绽放出笑意来,还以为是自己被秦轩睿看到了,停下脚步,等着她的儿子,像往常一样,颠颠儿地朝她跑过来。 然而,她的确是在前面花丛后看见了秦轩睿的小身影,他却并不是朝她跑过来的,而是径直飞奔向柳曼曼,投进了柳曼曼的怀抱! “娘亲!” 秦轩睿紧紧地抱着柳曼曼,用自己的小脸蛋贴着柳曼曼的脸,亲昵无比。柳曼曼则是又惊又喜,热泪盈眶,一连亲了他好几口。 活脱脱是一副孩子和亲娘久别重逢的画面,温馨又感人。 沈灵隽整个人如坠冰窟,就像是被一根巨大的冰桩劈头钉下来一般,僵立在原地! 她的睿哥儿......竟然叫柳曼曼娘亲? 那边,柳曼曼抱起秦轩睿,转了好几个圈儿,逗得秦轩睿咯咯直笑。 柳曼曼把他放下来,仔细端详着他,百感交集。 “睿儿......你在侯府过得好吗?沈氏对你怎么样?” 秦轩睿立刻一脸委屈:“她对我一点都不好!不让我玩,不让我吃糖,还天天要我学规矩!她坏死了!娘亲,我只想要你!” 柳曼曼看了旁边秦轩睿的奶娘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对她摇摇头,示意她放心。 柳曼曼其实也知道,沈灵隽一直以为秦轩睿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可能对秦轩睿不好。只是并不溺爱,因此管教严格了些。 而王嬷嬷就趁机在秦轩睿的耳边一直吹风,说沈灵隽不是他的亲娘,所以这么苛待他,让他千万保守这个秘密,他的亲娘在外面苦苦等着他团聚,亲娘才是真正疼爱他的。 秦轩睿只是个三岁的孩子,哪里能明辨是非黑白,王嬷嬷天天说沈灵隽的坏话,说得他就对沈灵隽一肚子的怨气,一心盼着自己的亲娘,只是在沈灵隽面前不敢表现出来。 柳曼曼当然清楚,这样对沈灵隽不公平,但这也是迫不得己。 她和秦少泽三年前在一起没多久,就怀上了秦轩睿。 只是那时候沈家还是鼎盛时期,秦少泽慑于岳家势力,根本不敢把柳曼曼带回侯府,秦轩睿生下来也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柳曼曼不甘心啊,秦少泽也心疼,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当时沈灵隽也即将临盆,秦少泽就带着身怀六甲的柳曼曼,回了京都,两个女子几乎是差不多时间分娩,秦少泽用柳曼曼的孩子,偷换掉了沈灵隽的孩子。 这样,秦轩睿就可以以嫡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养在侯府,还被封为了世子。 但秦轩睿以后还是要跟柳曼曼相认的,所以柳曼曼又派了奶娘王嬷嬷到秦轩睿身边,从小耳提面命,她才是真的亲妈,免得他真的把沈灵隽当成母亲。 柳曼曼也觉得沈灵隽挺冤种的,但谁让她占着这个侯夫人的位置呢? 只能让她帮自己养几年孩子了。 这就是这些古代女人的命。 柳曼曼温柔地对秦轩睿道:“好,睿儿别急,娘亲很快就要进侯府了,到时候你就可以经常见到娘亲了,但你和娘亲的关系,仍然是秘密,你在外面千万不能说出来,还是要叫沈氏为母亲,知道吗?” 秦轩睿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睿儿真乖!”柳曼曼牵起秦轩睿的手,“娘亲带你去玩!” 母子俩欢笑着跑远了。 秦老太太和秦少泽在边上看着,满眼的笑意。 柳曼曼和秦轩睿跑得看不见了,秦少泽这才对秦老太太说:“看来睿哥儿跟曼曼的母子情分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就是他们今后要怎么相认......” 秦老太太觉得根本不是事。 “这还不容易,沈家不是都倒了吗?你现在为了名声,先不跟沈氏和离,等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想个办法让她消失,也不会有人来管的。到时候把曼曼扶为正室,轩睿还是嫡子,他们顺理成章就是母子俩,不就行了?” 秦少泽听到“想个办法让她消失”这句话时,沉默了。 秦老太太叹口气:“少泽,你要弄清楚形势。曼曼可是皇上亲封的丹心神医,还是北易第一位女医官,她对你建功立业大有裨益。而沈灵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沈家以前对你的确多有照顾提拔,可现在呢?沈巍和沈旌阳都死了,还是战败身亡,沈家已经完了。沈灵隽要怪就只怪她自己命不好,她没用了,就不该占着这个侯府主母的位置。” 秦少泽皱着眉:“那等过段时间,我再跟她和离......” 秦老太太瞪他一眼:“和什么离?你忘记侯府全靠她的嫁妆撑着了?她和离的话,有权带走所有的嫁妆,那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去?......只有她死,她的嫁妆才能留在侯府!” 秦少泽再次沉默了,没有反驳,显然是默认了秦老太太的说法。 远处,沈灵隽煞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 秦老太太和秦少泽的对话,一字字地落在她的耳中,就像是一把巨锤,狠狠地一下下砸进她的脑海,砸得她头晕目眩,摇摇欲坠。 ......睿儿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秦少泽三年前就已经跟柳曼曼勾搭到一起,连孩子都生了。 这还不算,他们竟然把她蒙在鼓里,让她帮柳曼曼养这个孩子! 第3章 第3章 在侯府的这三年,沈灵隽本来还觉得日子过得不算差。 有儿子傍身,婆婆对她不错,侯府人口简单,没有难缠的亲族关系。除了丈夫连年在外征战见不到人,她并没有多少烦心事。 所以侯府清贫拮据,她也愿意拿出自己的嫁妆补贴,这三年来,侯府几乎就是靠她的嫁妆养着的。 可这一切,原来全都是假象! 沈家一倒,“她没用了”,侯府立刻就撕破那层和睦的外皮,露出了无比残酷丑恶的真面目! 秦老太太为了柳曼曼,为了吞她的嫁妆,竟然想要她的命! 秦少泽竟然也默认了秦老太太的打算! 好!好得很! 沈灵隽的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鲜血渗了出来,她却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豆娘跟着沈灵隽,也看到听到了一切,这时候只气得浑身发颤,眼泪都冒了出来。 但她这时候不敢发出声音,要是被秦老太太等人发现,他们可是已经对夫人起了杀心的,说不定当场就会把她们灭口! 豆娘强忍着,扶着沈灵隽,主仆俩好不容易回到蔚霞院,关上了门,豆娘这才又气又恨地哭了起来,咬牙切齿。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夫人这三年那么孝顺老太太!给侯府花了那么多的嫁妆!沈家提携帮扶了侯爷那么多次!......他们吃夫人的,用夫人的,却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夫人,现在竟然还想让夫人消失!” 豆娘以及沈灵隽的其他几个大丫鬟,燕蛾、红蜻、粉蝶,都是从沈家带过来的,对沈灵隽有绝对的忠诚,毫无疑问地站在主子这边。 沈灵隽没有说话,坐在那里,双眼通红得像是要滴血,却没有一滴泪。 这之后,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出蔚霞院。 她大病了一场。 秦老太太和秦少泽只以为她是因为柳曼曼的事,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并没有怀疑。 秦少泽来看过她一次。 沈灵隽靠在榻上,病容憔悴。 她的容貌本来是清凌冷冽的类型。半透明的冷白肤色,眉眼线条锋利,鼻梁高挺,嘴唇偏薄,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美貌。 但这一病,倒显出几分脆弱来。 秦少泽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想到母亲给她安排好的下场,心里有一分愧疚。 但也就是一分而已。 母亲说得没错,他们也是无奈,要怪只能怪她命不好。 沈灵隽直起身子,郑重而认真地看向秦少泽。 “侯爷,最后问您一次,确定不愿与我和离吗?” 秦少泽只犹豫了一秒钟,还是坚定地道:“灵隽,我说过不会抛弃你的。我不能给你像对曼曼那样的感情,但你仍然是侯府主母,身份地位无可撼动。以前你在侯府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呵呵。 以前她在侯府帮外室养孩子,拿着自己的嫁妆给这一家子挥霍,以后还要她继续被蒙骗,被吸血,直到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被榨干,就把她抹杀掉? 做梦吧! 沈灵隽遮掩住眼中的冷笑,垂下了目光,点点头。 “好,侯爷既然如此保证,那我就不再提和离的事了。” 秦少泽见她终于想通了,松了一口气。 “那就太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有些不敢再面对沈灵隽,急匆匆地离开了。 豆娘在旁边,看沈灵隽态度缓和下来,还以为她真的被秦少泽给哄过去了,急得不行。 秦少泽一走,豆娘就心焦地对沈灵隽说:“夫人!您怎么能再相信侯爷说的话呢!您忘了之前听到的吗?再留在侯府,您可就要没命了啊!” 沈灵隽缓缓地说:“我知道,但秦少泽既然坚决不肯和离,那就不和离好了。” 她和沈家,都为永宁侯府付出了太多。 当初她嫁到侯府,带了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四抬嫁妆,十万两银子,外加贵重器物无数,还有大批的庄园铺子。其丰厚程度,轰动了整个京都。 侯府清贫窘迫,大到修缮房屋花园,小到置办一碗一筷,婆婆和小姑子的吃穿用度,逢年过节的人情往来......都是沈灵隽拿嫁妆贴补进去的。 沈家和秦家是世交。沈灵隽的父亲沈巍,对秦少泽这个女婿,也是各种照顾和提携,战场上多次给他立功的机会。 就连永宁侯府的爵位,都是沈灵隽的祖父帮秦家保住的。 侯府如今的繁荣昌盛,几乎都是沈家带来的。 可换来的却只有狼心狗肺。 沈灵隽就算有办法和离,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带走她现在手头的所有嫁妆。 还要落得一个残花败柳的弃妇名声。 而秦老太太和秦少泽他们,还是可以享受着她以前精心布置的侯府环境,享受着沈家带给侯府的荣华富贵。 秦少泽和柳曼曼的那个孩子秦轩睿,费了她三年的心力去养育,背地里却把她骂得像个毒妇。明面上是嫡出,占着侯府世子的位置,以后还可以继承永宁侯的爵位。 凭什么? 凭什么就这样便宜了侯府? 沈灵隽眸光转冷,满是森然的寒意。 “我已经给过秦少泽机会了,他不愿意用最和平的方式解决,行,这是他自己选的路。” 沈灵隽冷笑一声,眼中陡然迸发出了凛冽的杀气。 “不和离,那就丧夫!” ...... 沈灵隽病愈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着手寻找她自己的亲生孩子。 她很清楚,她当年分娩,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 双胎生产格外艰难,那时候她九死一生,疲惫到极点,神智都不太清醒了,只隐约听到产婆说,女婴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男婴倒是健康无恙。 她实在是太累了,只看了一眼那个男婴,就昏了过去,根本没看见死去的女婴。 等她醒来,秦老太太说怕她看了伤心,女婴已经被安葬了。 她当时也没有怀疑。毕竟女子生双胎,比寻常的生育更加凶险百倍,能活下来一个孩子,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现在想来,很可能产婆就是秦少泽安排的。她生了龙凤胎,而柳曼曼只生了一个男孩,那就得把她的女孩说成是死婴,男孩则是换成柳曼曼生的孩子。 那么,她生的那对龙凤胎,现在在哪里? 第4章 第4章 沈灵隽觉得她的龙凤胎应该都还活着。 秦家好歹也算是贵族世家,重视子嗣血脉,沈灵隽生下来的孩子也是秦家的种,秦少泽没道理会不要这一对孩子。 大概率是先养在别的地方,等着将来有机会,还是要回侯府认祖归宗的。 沈灵隽叫来了她的另一个丫鬟,红蜻。 红蜻是沈家特地培养出来的丫鬟兼护卫,会武,身手还不错,称得上是来无影去无踪。 沈灵隽自己身为侯府主母,不可能天天往外跑。红蜻最适合这种查找的任务。 沈灵隽把事情告诉红蜻,红蜻满脸的不可思议,随后也是怒火中烧,半天才缓过神来。 “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查到小公子和小小姐的下落!” 沈灵隽点点头,让红蜻退下去了。 她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心头满是强烈的紧张和惦念。 骨肉分离三年,她非常想知道亲生孩子们的情况。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 过得好不好? ...... 红蜻离开后,没过多久,沈灵隽的小姑子,也就是秦少泽唯一的妹妹秦霜雅来了,邀沈灵隽一起出去逛街。 “嫂子,我哥哥快要娶平妻了,我这个当小姑子的,肯定得置办一身新的头面首饰,婚礼当天穿戴。你跟我一起出去逛一逛吧?” 以前秦霜雅就经常美其名曰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但最后基本上都是沈灵隽付的钱。 那会儿她也不在意,出手很是大方。 但以前秦霜雅还会讨好她,会装出一副姑嫂情深,亲亲热热的样子。 而现在,应该是觉得她已经失势,也懒得装了,上来就是一副命令的语气。 沈灵隽扫了秦霜雅一眼。 秦霜雅头上还戴着她送的珠宝,身上还穿着她出钱做的衣服,就开始对她颐指气使了? 端起碗吃饭,这碗还没放下呢,就开始骂娘了! 好!真好! 她以前可真是没白疼这个小姑子啊! 沈灵隽面无表情地道:“我的夫君要娶平妻,你让我这个正妻陪你去置办婚礼穿戴的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秦霜雅不耐烦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身为正妻,不是就该宽容大度吗?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 沈灵隽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好,我陪你去。” 两人各带着一个丫鬟,乘坐马车出了侯府,秦霜雅直奔京都最大的银楼,珠玑阁。 这珠玑阁有最新款最精美的珠宝首饰,引领京都饰品风潮,名气最盛,是高门世家夫人小姐的首选。 当然,里面的东西价格也很高贵。 秦霜雅一进珠玑阁,直接就上了二楼,二楼的珠宝更贵重更有档次。 她说是让沈灵隽来陪她,实则却是把沈灵隽撇在一边,根本没理会,自己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挑中了一整套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 做工精致,宝石鲜艳,看上去华美而贵气。 秦霜雅非常满意,问珠玑阁伙计:“这套头面多少钱?” “回秦小姐,整套是三千六百五十两银子,给您抹个零,就算三千六百两。” 秦霜雅连还价都不还,就爽快地吩咐:“行,包起来吧!” 伙计立刻欢天喜地地去包装了。 秦霜雅这才回头看向了沈灵隽。 “嫂子,我很喜欢这套头面,你买下来送给我吧。” 秦霜雅以前让沈灵隽买东西,还会撒撒娇,说说好话什么的。现在都懒得浪费口水,开口就这一句话,而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觉得,柳曼曼要嫁进侯府了,沈灵隽被冷落,那还不得赶紧讨好巴结她这个小姑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沈灵隽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秦霜雅脸色骤变。 “你自己买吧,母亲让我办理侯爷与柳姑娘的婚事,现在府里没有这么多闲钱给你买这些。” 秦霜雅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沈灵隽神态自若,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一点也没有压着自己的声音。 “我说,我不能买给你,你喜欢的话,大可以自己买,不要用府上的钱。” 珠玑阁二楼还有不少正在挑选首饰的夫人小姐们,闻声,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秦霜雅震惊到无以复加,看沈灵隽的目光,就好像沈灵隽被鬼上身了一样!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怎么会拒绝! 秦霜雅下意识地就想发作起来,但注意到周围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她还是强压下了腾起的怒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嫂子,你不是有嫁妆吗?” “是有啊,但我的嫁妆跟你有关系吗?” 秦霜雅表情一僵,但随即又挽住了沈灵隽的手臂,娇嗔地说:“嫂子,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你就帮我先付一下嘛~” 然而,沈灵隽只是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没带够钱,可以让宝珠回侯府去取啊,来回也就两刻钟。我在这里等你,让伙计帮你留着这套头面就是了。你没钱,可以向母亲要。” 说着,她还转头问旁边的伙计。 “不好意思,秦小姐很喜欢这套头面,但是没带够钱,可以等两刻钟吗?” 伙计殷勤笑道:“当然可以,莫说两刻钟,两个时辰也是等得的。” 沈灵隽看向秦霜雅的丫鬟宝珠:“宝珠,你还不快去?” “......” 秦霜雅脸都绿了! 她怎么可能自己出钱买这么贵的首饰! 就算她愿意买,也买不起,她的小金库里总共才三千多两银子! 这沈灵隽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了? 不但毫不客气拒绝她,还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她怎么敢这么大的胆子! 就不怕得罪了她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霜雅骑虎难下,僵在那里,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至极的凝滞。 珠玑阁的伙计也是一脸尴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强笑着开口问秦霜雅: “那个......秦小姐,这套头面,您还要吗?” 秦霜雅看沈灵隽还是没有任何要为她解围的样子,心里满是怨恨。 只能咬牙道:“算了......不要了!” 伙计都已经把头面包装好了,听秦霜雅说不要,那脸色一下子就下来了。 转过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也都面露鄙夷之色,以扇遮面,窃窃私语: “这是永宁侯府的小姐吧?” “原来是自己没钱,就等着别人给她买啊!” “三千多两呢,这脸皮可真厚!......” 轻蔑不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秦霜雅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恨不得在地面上找个缝钻进去! 她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么大的脸! 都怪沈灵隽!竟然不给她出这个钱! 秦霜雅在这里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急匆匆地转身就走。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了冷嘲的声音,在二楼响了起来。 “东西都包起来了,不付钱就想走?” 秦霜雅一抬头,看见前面挡在她去路上的那一道身影,顿时吓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来人一身华丽的司礼监红袍,阴白的肤色,艳红的嘴唇,一双丹凤眼狭长上挑,满身雌雄莫辨的阴柔诡谲之气。 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笔带着剧毒的浓墨重彩,妖艳而又危险。 东厂督主墨重瑰! 第5章 第5章 墨重瑰怎么会来这里? 九千岁的名声实在太过恐怖,他一出现,整个二楼就像是结了冰一样,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下意识地连连倒退,站到角落里,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秦霜雅在惊恐万分之下,舌头像是打结了一样,磕磕巴巴的。 “我......小女......没有不想付钱的意思......” 墨重瑰:“那还不让你的丫鬟回去拿钱?” 秦霜雅咬着牙,只能对宝珠喝道:“还不快去!” 她攒了这么多年的小金库啊! 就这一套头面,一下子就空了! 墨重瑰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来管这个闲事!珠玑阁的东家也不是他啊! 但秦霜雅不敢违逆,墨重瑰根本不是她能得罪的人! 宝珠连忙跑了出去。墨重瑰也没离开,珠玑阁的伙计赶紧非常有眼力地给他搬上椅子小几,端茶送水,他就悠然地坐在那里等着。 周围众人没一个敢擅自离开的,只能站在原地陪着他等,现场的气氛无比的诡异僵硬。 不到两刻钟,宝珠就一路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地把三千六百两的银票交给了秦霜雅。 秦霜雅不得不把钱付给珠玑阁的伙计。 她心里简直都在滴血! 然而,还没等秦霜雅从伙计那里接过那套头面,墨重瑰就先一步伸手把头面拿了过来。 他打开盒子看了看,又扫了秦霜雅一眼。 “这套头面成色和做工俱是上乘,至于你......配不上它。” 随着这轻飘飘这一句话,墨重瑰随手就把首饰盒子收了起来。 “本座替你收着了。” 秦霜雅的脸色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赤裸裸地羞辱过! 她被逼着花了三千六百两买这套头面,东西竟然还被墨重瑰明目张胆地抢走了,而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沈灵隽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里也很奇怪。 墨重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整治秦霜雅? 秦霜雅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墨重瑰只深深地望了沈灵隽一眼,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人,转身离开了二楼。 他走后,过了半天时间,二楼的众人才惊魂未定地缓过神来。 这时候,珠玑阁的另一个伙计上楼来了,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支白玉簪。 对沈灵隽道:“沈夫人,您之前在珠玑阁消费累计超过一万两,我们今天正好有赠品送您,就是这根白玉簪。” 他的样子有些奇怪,看上去似乎战战兢兢的。 沈灵隽看那根白玉簪,是上好的和田玉,通体纯白莹润,双层镂空透雕,巧夺天工,无论是品相还是工艺,都是绝世珍品。 这一根簪子,价值只怕就不在秦霜雅刚才的那套头面之下。 沈灵隽有点疑惑,从来没听说过珠玑阁消费满一万两有送赠品的,而且,这年头送赠品都送这么贵的吗? 沈灵隽突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往窗外看去,正看见下面街道上,墨重瑰正遥遥地望着她。 两人目光对上,似乎有某种无形的东西在流动。 墨重瑰转过身,离开了。 沈灵隽一头雾水,把目光收了回来。 既然是珠玑阁的赠品,她也没理由不要,便收了那根白玉簪。 秦霜雅没注意到这边。她今天丢尽了脸面,眼里含着泪,低着头,带着宝珠,急匆匆地逃离了珠玑阁。 秦霜雅不敢记恨墨重瑰,只把全部怨气都聚集到了沈灵隽身上。 这个场子,她一定会向沈灵隽找回来! 等新嫂子嫁进来,沈灵隽就要彻底失宠了,看她到时候怎么收拾这个贱人! ...... 寿安院。 这时候,秦老太太正在让柳曼曼给她看病。 秦老太太身患溺毒之症,已经很多年了,病情重的时候,头痛而晕,视力朦胧,耳鸣耳聋,恶心呕吐,呼吸带有溺臭,总之很不好受。 之前是沈灵隽帮她请了一位名医张大夫,一直给她开药调理着,病情还算稳定,但就是断不了根。 所以现在请了柳曼曼来看看。柳曼曼可是皇帝亲封的丹心神医,医术超绝,据说比那宫里的御医还厉害呢。 秦老太太对着柳曼曼拿出来的那些精致的小药片,还有细腻雪白的药粉,满脸惊叹: “曼曼,你这些药怎么这么特别?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 柳曼曼傲然:“我有秘密师承,这些药都是以秘方炮制而成,世上只有我一人有这些药。” 柳曼曼是个医学生,但大学还没毕业,穿越来古代三年,那些枯燥繁杂的医学知识,更是已经忘了大半。 她之所以能在西北边境治好数千将士的疫病,是因为她穿越时,带有一个随身空间,是她实习的那家医院的药房,里面储存着大量的现代药物。 军中流行的疫病是霍乱,霍乱在古代可怕,但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难治。 药房里有很多相关的抗菌、止泻和补液药物,同时再切断传染源,注意卫生,一场疫病很快就被她消灭了。 不过,秦老太太的病没这么简单。 柳曼曼判断出来,秦老太太的症状,应该是慢性肾衰竭。 这个病在古代,只能用内科保守治疗。 柳曼曼搜肠刮肚地回忆半天,给秦老太太开了一些降压药物、利尿剂、酮酸制剂和钙剂。 她拿出来的那些药,都是从原包装里面拆出来,装到小瓷瓶里面的,免得惹人怀疑。 但在古代人看来,还是前所未见。 秦老太太更觉得秦少泽能遇见柳曼曼,真是天下最大的幸事,这果然是个奇女子! 她按照柳曼曼的吩咐,吃了几天的药,果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爽快多了。 药到病除啊! 神医!果然是神医! 秦老太太非常高兴,在侯府的家宴上,把柳曼曼好一顿夸赞。 “曼曼被皇上封为丹心神医,果然是名不虚传!这不,我才吃了她几天的药,就好多了!少泽,你可是找了个好媳妇啊!” 秦老太太眉开眼笑,夸得柳曼曼天上有地下无的,浑然不顾这是正当着另一个儿媳妇的面。 秦少泽与有荣焉,很是骄傲:“曼曼她不但医术高,而且胸襟广阔,心怀大志,她跟一般的闺阁女子都不一样。” 秦霜雅也在旁边附和:“是呀!曼曼姐可厉害了!哥,咱们侯府的夫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秦霜雅今年十五岁,正在青春期,人长得很漂亮,就是脸上偶尔会长一两颗痘。柳曼曼给了她几种药膏,她用了一段时间,脸就好了,所以现在对柳曼曼也是非常信服。 秦霜雅说着,还不屑地瞟了沈灵隽一眼。 “沈氏,你之前还说你给母亲找的那个张大夫医术多高呢,这一比,立刻就分出高下来了。我看你真是哪儿都比不上曼曼姐!” 秦霜雅对沈灵隽是一肚子的怨气,所以现在说话格外尖刻。 沈灵隽瞥了秦霜雅一眼,没搭理她。 秦老太太见沈灵隽似乎并不生气的样子,以为她真的对柳曼曼没什么芥蒂,斟酌一下,还是把心里盘算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灵隽啊,少泽和曼曼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是这个月内。他们这可是皇上赐婚,不能办得太寒酸,否则显得我们藐视皇恩。而且曼曼身份不一般,侯府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这聘礼还是要给足了......” 说着,眼里露出精明的光芒。 “灵隽,你是侯府主母,而且一向办事妥帖,所以这婚事,我想着还是应该交给你来办,你说呢?” 沈灵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看向秦老太太。 让她来办这桩婚事? 意思就是,让她这个正室夫人,拿她自己的嫁妆,给丈夫风风光光娶平妻进门? 第6章 第6章 沈灵隽竭力压下想要把满桌饭菜泼在秦老太太脸上的冲动。 侯府这些人的不要脸程度,一次次地刷新了她认知的下限。 她直想冷笑:“侯爷娶平妻,让我这个正室夫人来办婚事出聘礼?全京都哪户人家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秦老太太赶紧劝:“咱们自家人,哪还分什么你啊我啊的。你表现得贤惠大度,曼曼也会感念你的好处,到时候进了府,你们亲如姐妹,一家人和睦美满,多好?” 反正侯府是绝对不会出钱来办这场婚事的,没那么多钱,就算有钱,秦老太太也不想出一个子儿。 沈灵隽那么丰厚的嫁妆,当然要让她来出。 她嫁进侯府,就是侯府的人,她的钱也是侯府的钱,为侯府付出,不是天经地义? 秦少泽也知道秦老太太的意思,附和着,好话劝了一箩筐。 沈灵隽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先请示一下老太太和侯爷,这聘礼该出多少合适?” 秦少泽想了想:“皇上赐婚,不能太简薄了。曼曼她孑然一人,又没有娘家依靠,侯府更应该表现出诚意......至少也需要三万两吧,其他的器物用品之类,另外再算。” 他知道沈灵隽当年的嫁妆里,光是现银就有十万两,就算现在花掉一部分了,肯定也还是出得起这个钱。 “......”沈灵隽再一次被惊到了。 他娶外室,一张口就要她出三万两? 好大的脸啊! 沈灵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侯爷,当年永宁侯府娶我进门的时候,聘礼只有三千两!” 沈家知道侯府清贫,也没有计较,甚至把那三千两并在她的嫁妆里面,一并带过来了。 结果呢,现在被秦少泽拿来表现他的诚意,风光隆重地娶他的真爱! 秦少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当年侯府清贫,自然聘礼不多,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有条件的时候,难道不该给丰厚一点的聘礼吗?” 沈灵隽:“......” 现在的今非昔比,都是她带来的! 罢罢罢。 跟这种厚颜无耻到极点的人争辩,原是她自己在浪费口舌。 秦老太太已经不耐烦了:“灵隽,你身为侯府主母,应该大气点,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沈灵隽微眯了下眼睛,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她知道,不逼她答应下来,秦老太太和秦少泽是不会罢休的。 但她自有办法! 沈灵隽低下头,低眉顺眼,像是怕秦老太太生气。 “儿媳自然不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 秦老太太很满意。 看来这个儿媳妇还是跟以前一样恭敬柔顺,好拿捏。 秦老太太心情好,家宴上多吃了几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回去后夜里就开始不舒服。 腹胀恶心,呕吐了好几次,头也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直响。 秦少泽连忙又把柳曼曼请了过来,给秦老太太看病。 “曼曼,你帮忙给母亲看看,她的病情恶化了,是怎么回事?” 柳曼曼给秦老太太看了看,很头疼。 她不知道秦老太太这是怎么回事! 这古代连个血压都测不了,光看秦老太太的临床症状,她没法判断病情。 之前她开的药,应该都是对症的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曼曼并不知道,她开的那些药的确没错,一开始也起到了良好的疗效,但秦老太太的病情在变化,本来应该随之调整药物种类和用量的。 而她本来就是个半瓶水的大学生,离开了现代医学检测手段,更是两眼一抓瞎,现在不知所措。 还不敢表现出来。 她可是皇帝亲封的神医,医术高明,怎么能说自己看不了病? 柳曼曼很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又给秦老太太开了些药。 现在只能碰运气了。 ...... 然而,秦老太太吃了药,第二天,病情反而更加严重了。 头晕目眩,心悸气短,口唇发紫,呼吸都困难,简直像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 秦老太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吓得魂飞魄散,秦少泽也是恐慌着急,连忙又把柳曼曼请过来。 “曼曼!母亲这怎么越来越严重了?你快看看,现在要怎么办?” 柳曼曼看见秦老太太的样子,头都大了! 她哪里敢承认是因为她乱开药,才把老太太吃成这样,只能强装疑惑,眉头紧皱,好像她也完全没料到。 一本正经地胡扯:“可能老太太是特殊的个例,我开的药,在她身上的效果跟寻常人不一样,有些人的药物副作用就是特别的大......” 她满口的医学专业名词,秦少泽和秦霜雅不明觉厉,但这时候也没那个工夫去了解。 只焦急地问:“那现在要怎么办?母亲现在这么难受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柳曼曼被催得又是心慌又是着急。 她哪有什么办法! 她现在实在是不敢再给秦老太太开药了,要是再开错了,吃出更大的问题,这老太太说不定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柳曼曼只能用一个“拖”字诀。 一脸严肃凝重:“我回去查一下医案,看看有没有应对措施,你们保持关注老太太的情况。” 她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专业姿态,让秦少泽和秦霜雅都不敢质疑她,让她回去了。 等了一整天,也没等到柳曼曼的“应对措施”来。 秦老太太已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状态了,秦少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再去找柳曼曼,结果柳曼曼闭门不见,只让下人出来说她正在专心查医案,不要打扰。 秦少泽实在是等不下去,这时再也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柳曼曼身上,只能转头又去外面寻医问药。 沈灵隽在蔚霞院听到这个消息,勾了勾嘴角。 来得正好。 这些天她借口说自己忙于婚事的准备,没有空闲去照顾病重的秦老太太,但一直在关注寿安院的情况。 她正准备解决她嫁妆的问题,让侯府以后再也没法逼着她出一分钱。 本来她都打算,暗中给秦老太太做点手脚,但秦老太太正好就在这时病入膏肓,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沈灵隽吩咐豆娘:“帮我去外面买套衣服回来,还有帷帽和面纱。我去给老太太看这个病。” 第7章 第7章 寿安院。 秦老太太躺在榻上,脸色灰暗,嘴唇干裂,气息微弱艰难,已经像是在撒手人寰的边缘了。 秦少泽和秦霜雅守在旁边,急得团团直转。 这两天,秦少泽去京都各家医馆问了一圈,请来了不少大夫,甚至从宫里请了一位御医出来。但一看秦老太太的情况,都纷纷摇头,说这病治不了。 这时候,只有之前一直给秦老太太开药的那位张大夫在这里。 张大夫看着病重的秦老太太,暗地里叹息。 他给秦老太太开的药,其实一直都是沈夫人给他的。 张大夫不知道沈夫人为什么要拿他当幌子,但沈夫人的医术之高,简直就是难以想象。 那些药非常精妙,根据秦老太太的病情,一直在做细微的调整变化,用药种类和分量,都把握得分毫不差。 秦老太太要是老老实实一直吃下去的话,安稳再活个十几二十年,肯定是不成问题。 偏生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秦少泽满心的绝望,不甘心地催张大夫:“张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再试试看吧!不管用多贵的药都没问题!就算有风险我们也能接受!” 张大夫无奈地摇头叹气:“不是老朽不想办法,实在是老朽的医术有限,不敢乱来啊!倒是贵府夫人......” 他说到这里,又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沈夫人于他有大恩,之前叮嘱过他,不能泄露这个秘密。 秦少泽没听清张大夫的最后四个字,见他确实是无能为力,秦老太太怕是真的是没救了。 秦少泽紧紧咬着牙关,目光彻底黯淡下去。 旁边,秦霜雅已经低声啜泣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进来禀报。 “侯爷,小姐,外面有一位女医,自称鬼夫人,说是能治老太太的病,要不要请她进来?” 秦少泽没听过鬼夫人的名号,但这时处于如此绝望的境地,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当即激动地道:“当然要!快请进来!” 那位鬼夫人进来,看上去十分神秘,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身形显得有些臃肿,头上戴着帷帽,脸上还带着面纱,总之是一点容貌都没露出来。 秦少泽警惕地打量着鬼夫人。 “阁下行医治病,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样遮遮掩掩,岂不是让人难以放心?” 鬼夫人看他一眼,只是掀起了面纱的一角,作为回答。 只见她露出来的那一边下颌,皮肤上满是疤痕,似乎是被烧伤过,十分丑陋可怖。 很显然,她是因为被毁容了,所以才遮着脸。 秦少泽一下子就没话了,讪讪道:“抱歉,是我有所不知,无意冒犯。” 鬼夫人也不在意,看向榻上的秦老夫人,开口问道:“这位就是病人?” 她可能是声带也有受损,声音嘶哑粗粝,听不出本来的音色来。 鬼夫人问了一些秦老夫人的情况,给秦老夫人诊了脉,随后就直接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配了一副药出来。 “先去煎药,分作三天服用。” 秦少泽实在是不放心:“张大夫,麻烦您帮我看看这药到底如何?” 张大夫把那副药细细看了一遍,惊叹不已:“这药不仅对症,而且应该能起到奇效!侯爷放心,老太太有救了!” 秦少泽便半信半疑地让下人把药拿下去煎。 随即,鬼夫人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套银针,开始给秦老太太针灸。 那行云流水的手法,便是秦少泽这个外行人,也看得出绝对不简单。 张大夫更是两眼放光,激动万分,只恨不得把脸贴到鬼夫人手底下去看。 针灸了一个时辰下来,秦老太太的脸色明显好了起来,呼吸顺畅有力了许多。 鬼夫人收起银针时,秦老太太竟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长长地喘出几口气。 “哎哟......” 秦少泽和秦霜雅连忙上前,关切询问:“母亲,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秦老太太只觉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畅快过:“好!好多了!舒服多了啊!” 她还以为是柳曼曼救的她,激动地看向周围:“......是曼曼终于想出办法了吧?果然不愧神医的称号啊!我这条老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秦少泽一脸的尴尬。 “母亲,不是曼曼......是这位,鬼夫人。” 看见秦老太太恢复过来,秦少泽对鬼夫人的最后一丝疑虑,这时候也被打消了。 秦老太太的表情一僵。 “那......曼曼呢?” 秦少泽只能给柳曼曼说好话:“她为您的病情殚精竭虑了好几天,这会儿正在家里查医案。” 秦老太太有些失望,心里有种感觉,柳曼曼的医术,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高。 不过这时候,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情况。 秦老太太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看向鬼夫人:“这位......您就是鬼夫人吧?我的病现在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鬼夫人淡淡说:“溺毒之症无法根治,但可以控制病情。你先吃三天的药,三天后我再来。”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连诊费都没收,来也飘然去也飘然,还真是颇有高人的风范。 秦老太太吃了三天鬼夫人留下的药,头也不晕了,气也不闷了,也不再恶心呕吐了,吃得香睡得好,整个人又活泛过来,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三天后鬼夫人再上门,秦老太太看她完全就像是看救命恩人一样,秦少泽也对她的医术彻底信服,十分热情。 “鬼夫人妙手回春,药到病除,侯府对您的大恩感激不尽。上次您开的三天药,现在已经吃完了,不知您是否可以继续为母亲开药?我们定有重酬!” 鬼夫人语气还是很淡:“我只是途径京都而已,接下来还要云游四方,不可能一直为你们配药。” 秦少泽小心翼翼地问:“那您能否把药方开给我们,药我们可以自己配......” 鬼夫人:“药方是我独门所有,为不传之秘,你们如果想要,也可以,十万两银子买断。” 第8章 第8章 “十万两?!你疯了吧?” 一旁的秦霜雅顿时就炸了,跳起身,大声嚷嚷起来。 “十万两银子一张药方,你怎么不去抢!还以为你医者仁心,没想到这么狮子大开口!我看你就是来敲诈的吧!” “霜雅!”秦少泽连忙喝止秦霜雅。 又为难地对鬼夫人道:“这......一张药方十万两,的确是太贵了些,这价格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鬼夫人轻嗤一声:“十万两就是十万两,一分也不能少。我也不强买强卖,只看你们觉得老太太的命值不值这个钱罢了。顺便提醒你们,如果不继续吃药的话,老太太最多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秦老太太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过来,实在是怕了! 那面临死亡的极度痛苦恐惧的滋味,她绝对不要再尝第二次! 况且她才四十来岁,这福还没享够呢,怎么甘心就这么病死? 鬼夫人起身作势要走,秦老太太慌得连忙拉住她。 “您留步!十万两就十万两,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尽量筹钱,您千万要给我这个药方!” 鬼夫人扫她一眼,答应了,说再过三天后再上门。 鬼夫人一走,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秦霜雅愤愤不平:“这鬼夫人就是个骗子吧!哪个大夫看病敢开出这样的天价?” 秦少泽也为难:“我觉得她医术高明应该是真的,但十万两银子一个药方,实在是太贵了,咱们哪有这么多钱?” 但秦老太太自己最顾惜自己的命,她的身体天底下第一重要,花钱能买她的健康,就算是再贵也得买! 秦老太太不满道:“你们什么意思?我这个老婆子的命不值十万两银子?舍不得出这么多钱给我看病是吧?” 秦少泽连忙道:“母亲,我们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侯府的家底您也是知道的,这十万两银子,实在是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了......” 秦老太太不想听。有活命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等死! “没办法也要想办法!必须凑出这十万两银子来!没听那鬼夫人说我不吃药只能活两个月了吗?难道你们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秦老太太怒了,脸色涨红,又开始喘不上气来,秦少泽和秦霜雅吓得只能赶紧劝慰。 正在乱成一团的时候,沈灵隽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一脸坚决的神色,直接就取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放到秦老太太的面前。 “母亲,您需要十万两银子买药方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里是我嫁妆里面的全部现钱,一共五万两。这几天我还可以变卖嫁妆里的一些田庄铺子和金银器物,但卖得急,价格恐怕会偏低,应该只能凑个两万两出来。” 话音落下,现场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秦老太太三人都惊呆了。 秦少泽愕然地看着沈灵隽。 “你......你愿意拿你的嫁妆给母亲买药方?”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让沈灵隽想办法凑这笔钱,毕竟侯府只有她手头最富裕。 只是这个口实在是难开,毕竟他们才刚刚让沈灵隽出钱娶柳曼曼进门,现在又要出这十万两,这是要掏空她的全部身家。 但没想到,沈灵隽竟然竭尽所有,主动送钱过来! 沈灵隽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倒好像秦少泽这个问题问得有多奇怪一样。 “母亲病重危急,现在既然有良方,自然是无论多少钱也要买的,母亲的生命健康难道不是第一位的吗?......我身为儿媳妇,这时候当然应该尽全力,为母亲排忧解难。” 这一番话出来,秦少泽真的是被触动了,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愧疚之意。 他这位夫人,竟然如此的深明大义,良善诚挚,全心全意为母亲着想...... 秦老太太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 她觉得沈灵隽说得一点没错。 作为儿媳妇,不就是应该全心全意孝顺婆婆?为婆婆治病,倾其所有付出一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沈灵隽为难道:“只是我现在手头一点钱也没了,侯爷和柳姑娘的婚事......就怕是要委屈柳姑娘了。不过我想着,还是母亲的身体最重要,是不是?” 秦老太太现在才不管委不委屈柳曼曼呢,连连附和:“当然!还是你孝顺懂事,娘以前真是没白疼了你!......” 沈灵隽这里既然已经出了一大半,秦老太太无论如何都是要凑够这十万两的。 这些年来,她自己的私房钱,其实也攒了快两万,再加上一些可以变卖的金银珠宝和古董器物,又能凑出一笔钱。 沈灵隽拿出了全部的嫁妆,秦老太太也掏空了老底,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秦少泽和秦霜雅的。 秦老太太逼着秦少泽和秦霜雅,让他们把手里所有的现钱和能卖钱的东西都交了出来。 最后终于堪堪凑齐十万两。 秦少泽和秦霜雅这会儿,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两袖清风,比被土匪搜刮过还干净。 秦霜雅这三年来,本来从沈灵隽那里连吃带拿地弄了不少好东西,现在全吐了出来,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了。 她心下满是怨念。 母亲只顾着自己的病,为了一张药方,就把整个侯府掏空得一干二净。 她都十五岁了,已经是可以说亲事的年纪了,现在侯府穷成这样,还怎么说?以后她的嫁妆要怎么办? 但只能是敢怨不敢言。 第三天,鬼夫人如约再次上门,秦老太太交了十万两银票出来。 虽然她也是心痛得快要滴血,但是没办法啊,命更重要! 鬼夫人收了钱,开了一叠的药方出来。 “老太太的溺毒之症,用药并非一成不变,我这些药方是有调整变化的,参照上面的症状描述,按顺序吃。” 秦老太太看那洋洋洒洒的好几张药方,上面写得非常详尽,显然并不是在糊弄他们,这才心里好受点儿,觉得这钱花得值得。 送走鬼夫人后,立刻就让人按药方去抓药。 另一边,鬼夫人出了永宁侯府,在外面转个圈儿,脱去身上的外衣、帷帽和面纱,撕掉脸上的假伤疤,又从角门回到了永宁侯府。 赫然就是沈灵隽本人。 她“深明大义”地奉献出去的七万两嫁妆,在秦老太太那里过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手上。 还顺带挖空了秦老太太,秦少泽和秦霜雅所有的家当。 她这些年来花在侯府上面的钱,差不多就是三万两左右,现在全部都收回来了。 而且,她现在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掏空所有嫁妆给婆婆看病的儿媳妇,手头一分钱也没有。 以后,侯府自然不能再让她出任何钱。 第9章 第9章 豆娘帮沈灵隽收拾着衣服,高兴地道:“夫人真聪明,这下他们再也不能打您嫁妆的主意了!” 沈灵隽笑笑:“这只是个开始。” 沈灵隽师从江湖第一神医,杏橘老人。 她父亲沈巍跟杏橘老人有很深的交情,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父亲送她去杏橘老人那里治病,她年仅七岁,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医学天赋。 杏橘老人收她为关门弟子,教了她八年,将一身医术倾囊相授。 沈灵隽出师时,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后来她几乎没有显露过自己的医术。 杏橘老人名满江湖,因为医术极高,救死扶伤无数,恩泽遍及天下,但同时也结下了很多死仇。 他就是死于仇家前来寻仇,仇家还扬言要灭他满门。 因此杏橘老人临终前,再三嘱咐沈灵隽不要暴露医术,要是被人认出来她是他的弟子,仇家肯定也会找上她。 虽然他的医术失传了很可惜,但他还是更在乎自己最疼爱的小弟子的性命安危。 沈灵隽谨遵师父的遗嘱,一直把自己的医术隐藏得很好,之前给秦老太太开药,她都是假借张大夫的名义。 只是现在,她必须要动用医术了。 沈灵隽以前给秦老太太开的,都是非常温和的药物,虽然疗效没那么强大,但能够最大限度地维护秦老太太的身体。 而现在,她再也不会为秦老太太着想了,开的全是虎狼之药,表面上立竿见影,但一直吃下去的话,秦老太太的身体底子只会越来越差,至少得短命个十年。 还有秦少泽。 她要丧的这个夫。 沈灵隽提笔,又写了一张单子出来。 吩咐豆娘:“你去多跑几家药店,分别把这上面的药买齐。” 她要炼制化混散。 化混散是一种慢性药物,能削弱人的体质,尤其是习武者,武功会渐渐变得不稳定。练外家功夫的,身体会僵硬乏力;练内家功夫的,容易走火入魔。 秦少泽身为侯爵武将,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是沈灵隽一下子想解决就能解决的。 而且她并不想亲自杀人,她的一双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能为了秦少泽那种东西而染上鲜血。 最好是兵不血刃,她自己都不用沾人命。 沈灵隽面露冷色。 这三年的本,她已经收回来了,接下来就是利息了。 ...... 沈灵隽带上五万两银票,去了沈府。 沈家人口也简单,沈巍和夫人文氏生有一子两女,沈旌阳、沈灵霞和沈灵隽。 姐姐沈灵霞也已经出嫁,不在京都,沈巍和沈旌阳死于西北边境沙场。 沈旌阳已经定下亲事,原本是今年就要回京都成亲,但这桩婚事现下自然已经成空了。 现在的沈府,就只剩下文氏一个人。 沈灵隽带着豆娘,走进沈府。 整个沈府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寂静,虽然里面还有下人在洒扫,还是维持着整洁和秩序,但却没有那股人气儿,从骨子里透出凄凉和衰败之意来。 文氏正在后院花园里,坐在摇椅上,身上盖了一条毯子,怔怔地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 她比之前似乎又消瘦了一些,形容枯槁,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都已经开始斑白了。 她的双眼犹如一潭死水,枯寂无波,神情黯淡而麻木,身上仿佛没有一丁点的生机。 丈夫和儿子的去世,对她造成了太大的打击。 孤身一人,守着这座空荡荡的沈府,她的心境可想而知。 沈灵隽看得心下狠狠一痛。 只恨她已经是出嫁女,无法一直守在母亲身边,陪母亲度过这最悲痛的时候。 沈灵隽走上前去,文氏见她来了,眼中那种灰暗的死气,终于褪了下去。 她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隽儿,怎么样了?” 沈灵隽已经把永宁侯府的真面目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文氏,也说了自己的打算。 毕竟她单枪匹马对付侯府,总归没那么容易。 而且文氏也需要一股信念来支撑着她活下去,不然沈灵隽很担心她心如死灰,不知道哪天甚至就会寻短见。 女儿在侯府受委屈,有危险,她放心不下,自然就不会干傻事了。 沈灵隽拿出了那五万两银票:“嫁妆已经全部收回来,折成现银了,这五万两银票放在您这儿。” 文氏想拒绝,沈灵隽说:“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万一被侯府发现我有这么多钱,知道我骗了他们,那就完了。” 文氏这才收下银票。 沈灵隽嫁妆里的那些田庄铺子,都是收入丰厚的肥田旺铺,她当然没有真的贱价卖掉,而是也都偷偷转到了文氏这边。 父兄战败而死,皇帝没降罪于沈府就算不错了。沈府只剩下文氏一个人,名存实亡,以后只怕存续下去都困难。 多点现钱和收入来源,总能让沈府支撑得更久一些。 文氏知道沈灵隽的意思,咬了咬牙,也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当年是她给小女儿选的永宁侯府,没想到,却是一个吃人的火坑。 现在女儿身陷狼窝,要跟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周旋,她也不能再一味消沉下去了。 必须打起精神,把沈府经营下去,才能成为女儿的后盾和支撑! ...... 沈灵隽回到永宁侯府。 她回娘家,并没有人说她什么,更没有人起疑。 一来她娘家只剩下一个寡母,她作为女儿,去看望母亲尽一尽孝道,理所应当; 二来她刚刚掏空了所有的嫁妆,在秦老太太等人看来,最后的价值都没了,就更不把她当回事了。 这会儿,永宁侯府的寿安院里,气氛颇有几分微妙。 柳曼曼这几天来,一直缩在自己家闭门不出,直到打听到秦老太太得遇神医,病情已经好转了,她这才来到侯府。 “什么?老太太已经转好了?” 柳曼曼一脸逼真的惊讶:“怎么好的?” 秦老太太看见她,态度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 “是一位神秘的游医,自称鬼夫人,上门来给我开了药。” 她没敢提买药方花了十万两银子的事情。 柳曼曼惋惜地“哎呀”了一声。 “我才刚刚研究出合适的治疗方案,药也做出来了,正想来给您用呢!没想到您已经好转了!......不过,只要您身体无恙,那就是好事!” 说着,柳曼曼装模作样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几种药物。 当然,这些药物都是她随便乱拿的,就是做个样子,反正秦老太太已经有药了,现在又不会真的吃。 她就是想证明,她的医术其实不差,只是不凑巧晚了一步而已! 秦老太太对柳曼曼的信心本来有些动摇,但被她这么一说,那点怀疑就消失了。 至于秦少泽,更是根本就没怀疑过柳曼曼。 对于她那前所未见的医术和神乎其神的药物,他可是见过太多次了,不可能有假的。 秦少泽这时候最头疼的,是眼下侯府一点钱都拿不出来了,要怎么办婚事,怎么娶柳曼曼? 他当然不敢让柳曼曼知道侯府的拮据境地,生怕柳曼曼会不高兴。 双方都暗中心虚,柳曼曼在侯府没待多久,就告辞回去了。 柳曼曼走后,沈灵隽走了进来。 她看见秦老太太和秦少泽都是一脸纠结的表情,知道他们在头疼什么,于是也露出为难的神色。 “母亲,侯爷,柳姑娘的婚事......你们也知道,侯府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但是侯爷之前说千万不能简薄,不能亏待了柳姑娘,那我想着,只能去借三万两的印子钱来办这桩婚事了?” 第10章 第10章 秦老太太一听,顿时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三万两的印子钱?!你疯了吗?” 不说印子钱利息奇高,光是借这三万两,侯府一百年都还不完! 有沈灵隽这个冤大头出钱时,那婚事当然是能多盛大就多盛大,但现在侯府彻底没钱了,秦老太太恨不得一根毛都不拔! 沈灵隽为难道:“那依母亲看,该如何是好?” 秦少泽心疼柳曼曼,就算没钱,也不愿意太委屈了心上人,这时候插话道: “你先办着,我去向同僚好友们借一笔钱来,总比印子钱要好些。” 沈灵隽点头:“侯爷放心,我保证会好好办这场婚事,不会慢待了柳姑娘的。” 秦老太太只听得眉心直跳,哪里还敢让沈灵隽来办这桩婚事。 连忙干笑道:“灵隽啊,现在侯府拮据,今后掌管中馈想必不会容易,已经十分辛苦你了。这桩婚事我看就由我来办,也好让你轻松一些,如何?” 她自己亲自来办,能少花钱就少花钱! 沈灵隽就是这个目的。 她就是要把自己身上的责任一点点都推出去,她的时间精力也很宝贵,不想再为侯府付出。 而且,她也很想看看,这自私自利到极点的秦老太太,在缺钱的情况下,会把这桩婚事办成什么样。 到时候想必十分精彩! 沈灵隽答应:“好,那就多谢母亲为我分忧了。” 侯府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沈灵隽掌管中馈,也没法管,她就转头又去找秦少泽要钱。 她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嫁妆全都给秦老太太买药方了,她手头一分钱都没有,秦少泽这个一家之主,这时候难道不该是他来想办法吗? 秦少泽也知道沈灵隽无奈,没法说她什么,只好去外面找朋友同僚们借了一圈,借到一万两银子。 只拿了一千两给沈灵隽作为家用,九千两都给秦老太太办婚事。 他觉得已经非常对不起柳曼曼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秦老太太一拿到这九千两,第一件事就是私吞了六千两,收进自己空荡荡的小金库里面。 娶个平妻而已,哪用得着花这么多钱!三千两足够了! 当初娶沈灵隽这个正妻,也就花了不到五千! 她现在连棺材本都没了,当然得为自己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三千两办一场婚事,比当年娶沈灵隽进门,还要简陋。 秦老太太把精打细算的本事发挥到了极致,婚事的一应开销,都是能省则省。 聘礼礼金只出了一千五,剩下的东西,都是挑着不值钱的来置办,连华而不实都没做到,一看就是敷衍的。 秦少泽对这些并不清楚,他现在就是满心期待着娶柳曼曼进门。 九月初,永宁侯府收到了理国公府的帖子,邀请秦少泽和沈灵隽夫妻去参加理国公老夫人六十大寿的寿宴。 这是自秦少泽回京都后,第二次跟沈灵隽以夫妻身份出席公众场合,上一次是进宫受封赏。 柳曼曼得知后,跟秦少泽闹着也要去。 她表面上说不在意沈灵隽这个有名无实的侯府夫人,但沈灵隽作为秦少泽的妻子,跟他联袂赴宴,还是让她很吃味。 她也要在场! 秦少泽经不住柳曼曼的软磨硬泡,只好去找沈灵隽。 “灵隽,你能不能向理国公府再求一张寿宴的帖子?曼曼说她也想去给理国公老夫人贺寿。” 理国公府跟沈家是世交,主要是看在沈灵隽的关系上,才会给永宁侯府发帖子的。 沈灵隽微微挑眉,扫了秦少泽一眼。 未过门的平妻,想跟男人黏在一起,竟然来向她这个正妻讨邀请帖? 不过,沈灵隽已经见多了秦少泽厚比城墙的脸皮,现在都不觉得匪夷所思了。 “侯爷,柳姑娘跟理国公府非亲非故,甚至是素不相识,这不合适吧?” 秦少泽也有点尴尬,硬着头皮:“曼曼跟我已经定下亲事,很快就会嫁入侯府,并非毫无关系。她是皇上刚封的丹心神医,去给理国公老夫人贺寿,身份上也不会有失体面的。” 被他这一说,沈灵隽这时才想起来,柳曼曼即将嫁入侯府,她这个正室夫人,按理来说是应该要准备一份见面礼给新人的。 沈灵隽微微一笑。 柳曼曼把自己的儿子塞到她这里,让她养了三年,她怎么能没有一点表示呢? 那她就借着这个机会,送柳曼曼一份大礼吧! 沈灵隽答应下来:“好,我帮侯爷再要一张帖子便是。” 理国公老夫人寿宴这天,秦少泽和沈灵隽一早便动身前往理国公府。 永宁侯府门口,秦少泽本来等在马车前面,等着沈灵隽出来跟他一起同乘一辆车。 没想到,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柳曼曼带着她的丫鬟白芷,一身盛装,款款而来。 柳曼曼今天打扮得格外不一样,身上的衣裙用的都是上好的锦缎面料,但款式前所未见,上面绣的图案,也全都是秦少泽从来没见过的,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标新立异。 柳曼曼显然很得意,提着裙子,在秦少泽面前飘飘然地转了个圈,笑着问他:“这是我自己设计的新中式风格,自己画的q版图案,好不好看?” 秦少泽感觉,去理国公老夫人寿宴这种比较隆重的场合,最好还是穿得端庄得体一些。但看柳曼曼一脸期待地望着他,他实在不忍心扫她的兴,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当然好看,非常特别。” 罢了,他的曼曼本来就是如此古灵精怪,与众不同。 柳曼曼高高兴兴,理所当然地就要上秦少泽的那辆马车:“我们走吧。” 她觉得她是秦少泽的未婚妻,当然就是要跟秦少泽一起去赴宴的。 秦少泽这次实在没忍住开口:“曼曼,我们只定了亲事,还未成婚,婚前本来连见面都不该见面的,同乘一辆马车,有失体统......” 正在这时,柳曼曼看见了从永宁侯府内出来的沈灵隽。 沈灵隽还在孝期,她平时穿的都是一身素白,今天去寿宴,自然不好再这样穿,因此身上是一袭雪青色丁香花暗纹曲裾,头戴点翠镶珠蝴蝶发簪,耳上一对和衣裙相配的淡紫色丁香花坠子。 清淡素雅而又得体的穿戴,清冷如水般的容颜和气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能一下子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秦少泽看着沈灵隽,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沈灵隽本是极美的容貌,但太冷了些,若说美人也分个四季类型的话,她就是典型的冬季美人。 美是绝美,未必所有男人都欣赏得来,秦少泽以前就不喜欢这种类型的,他喜欢的是柳曼曼那样,活泼明快的姑娘。 但现在看见沈灵隽,却觉得眼前一亮,就像是热辣的肉食和甜腻的点心吃多了,看见一碗冰镇的茶饮,让人霍然心神清爽,遍体生凉。 柳曼曼见沈灵隽来了,这才反应过来,秦少泽在这里,原来是在等着沈灵隽一起去理国公府! 再看见秦少泽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灵隽,柳曼曼的醋劲儿一下子就炸了! 第11章 第11章 “秦少泽!你发什么愣呢!我又不是那些普通的闺阁千金,哪有那么多古板的讲究,我跟你马上都要结婚了,有什么不能同乘一辆马车的?” 说着,柳曼曼就径直先上了永宁侯府的马车。 气势汹汹地对秦少泽道:“你上不上来?” 要是秦少泽不跟她一起的话,她一定要他好看! 秦少泽还在犹豫,却见沈灵隽带着豆娘,径直越过他和柳曼曼,走向了永宁侯府门口不远处的另一辆马车。 很显然,沈灵隽一开始就根本没有跟他同乘的打算。 沈灵隽扫了秦少泽和柳曼曼一眼,眼中暗含讥讽。 “侯爷,您不用为难,我就先行一步,去理国公府了,您和柳姑娘请自便。” 说着,她就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豆娘把门帘一放,马车径直驶离了永宁侯府。 “......” 秦少泽站在原地,一时间下不来台,一脸尴尬。 柳曼曼当然希望沈灵隽不来打扰他们俩,但是看见沈灵隽的态度如此淡漠,她又觉得不爽。 沈灵隽凭什么这么淡漠?她一个古代后宅女人,不是应该以夫为天,仰仗着秦少泽和未来侯府真正女主人的鼻息而活吗? 柳曼曼在沈灵隽面前没有享受到优越感,对秦少泽也很生气。秦少泽更是心里不痛快,脸色难看地上了马车,第一次没有去哄不高兴的柳曼曼。 两人虽然同乘一辆马车,但彼此间气氛僵着,一路上都无话。 到理国公府的时候,秦少泽到底还是顾着影响,不敢跟柳曼曼一同进入理国公府。 如今柳曼曼还没过门,如此明目张胆不守礼法,而且还不敬正妻,对他的议论肯定得满天飞。 他让柳曼曼先行进府,然后才落后一步进去。 理国公老夫人六十大寿,办得十分盛大。理国公府里面宾客济济,几乎半个京都的世家权贵,都有人来道贺。 沈灵隽早就到了,这时正跟母亲文氏一起,和几位夫人寒暄。 这时,她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位身穿湖绿色衣裙的千金。 是姚素绢。 因为沈灵隽从七岁到十五岁之间,都在杏橘老人那里学习医术,所以她跟京都的千金贵女们大多数都不熟。姚素绢是她在京都仅有的几个朋友之一。 沈灵隽是在和秦少泽定下亲事之后,结识姚素绢的。 姚素绢出身于一个五品官家,而且还是个庶女,身份在京都的千金圈子里算是很低。加上性格又怯懦柔弱,因此经常遭到众人的欺负、排挤和冷落,即便是在宴席聚会等场合也不例外。 沈灵隽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一场诗会上,她正在被她的嫡姐又打又骂,沈灵隽上去帮了她,两人从此便成了朋友。 姚素绢虽然人很内向,但对沈灵隽却十分用心。沈灵隽出嫁,她来添妆,送了一整套她亲自绣的被褥枕套,虽然不是贵重的金银珠宝,但绣得极为精致,少说也得是花了几个月时间绣出来的。 后来沈灵隽嫁入侯府,秦少泽出征,已为人妇的沈灵隽要操持家务侍奉婆母,没那么多时间了,但姚素绢还是经常会来永宁侯府坐坐。 看见姚素绢,沈灵隽才想起来,自从她父兄战败而死的噩耗传来京都后,她就一直没见过姚素绢。 沈灵隽走上前去,跟姚素绢打了个招呼。 “素绢,今天还是跟你姐姐们一起来的吗?” 姚素绢看见她,表情有点古怪,尴尬而生硬,完全没有了以前的亲昵热情。 “嗯,是......” 沈灵隽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姚素绢勉强笑笑,避着沈灵隽的目光:“没什么......” 她像是不太想跟沈灵隽说话,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 就在这时,柳曼曼来了。 姚素绢一看见柳曼曼,眼睛顿时就亮了,主动迎了上去。 柔柔地行了一个礼:“这位姐姐就是皇上亲封的丹心神医,柳小姐吧?京都到处都在称颂柳姑娘的高明医术和菩萨心肠呢,没想到柳姑娘竟然这么漂亮,秀外慧中,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柳曼曼被夸得心花怒放,笑道:“哪里哪里,夸赞了。不知这位小姐是......” 姚素绢:“小女叫姚素绢,在姚家排行第三。” 柳曼曼对这第一个向她表示热情的京都贵女颇有好感:“原来是姚三小姐......” 两人便亲亲热热地聊了起来。 沈灵隽在不远处看着,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渐渐弥漫到全身。 让她手脚发冷,指尖僵硬麻木。 她想冷笑,就像是面对秦家人的狼心狗肺一样,但却笑不出来。 姚素绢肯定知道柳曼曼即将成为秦少泽的平妻,她却撇下了自己这个朋友,转头去向柳曼曼表示热情友好。 不,姚素绢已经根本不把她当朋友了,以前应该也没真正把她当朋友过。 沈家成了一个没落的空壳,沈灵隽现在娘家无依无靠,丈夫又要娶平妻,显然她根本不受宠爱。就算短期内仍然是侯府夫人,也没有什么地位可言。 而柳曼曼刚刚在边境战场立下大功,又是皇帝刚封的丹心神医,声名大噪,光芒四射,犹如一颗在京都冉冉升起的新星,要更有前途得多。 姚素绢不再搭理沈灵隽,而是去向柳曼曼示好,又有什么奇怪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沈灵隽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两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是个知趣的人,不会去拦着姚素绢和柳曼曼培养姐妹深情。 柳曼曼如今在京都也算是颇有名气,因此,虽然她出身微末,但众人对她还是有几分客气的。除了姚素绢以外,也有一些身份不太高的女眷,主动上来跟她打招呼。 柳曼曼踌躇满志。今天她来这场寿宴,可不仅是为了粘着秦少泽,她是要在京都的上层权贵圈子里好好地露一露脸! 她很快就要成为永宁侯夫人了,社交应酬方面,她当然要提前抓起来! 但柳曼曼很快就注意到,众人看她的目光似乎有几分异样。 因为她这一身打扮,前所未见,怪模怪样的,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奇装异服。 众人第一眼就觉得,此女似乎不太懂礼数。 女人喜欢新奇的衣服,无可厚非,但你想穿个新鲜,也该在那些不太重要的非正式场合穿吧? 理国公老夫人六十大寿,这种老人家的寿宴,穿成这样来贺寿,合适吗? 柳曼曼本来还以为,她穿着这一身新颖的衣裙亮相,一定会在这些古代土著女当中大放光芒,惊艳所有人。 大家都会惊叹羡慕,上来问她这一身衣服是从何而来,她会成为全场的焦点,还可以借此结交到她在京都的第一波人脉。 但现实是,众人都用一种不以为然的目光看着她,好像她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异类。 几个女眷上来打过招呼后,柳曼曼很快就被冷落在那里,满脸的尴尬。 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姚素绢。 姚素绢疑惑地道:“柳小姐,她们看你这身衣裙的眼神好像不太对,但我觉得你穿得很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衣裙!是不是她们都不懂得欣赏?” 柳曼曼觉得姚素绢简直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肯定是这些土著女没有眼光,太过保守,不能理解她这么前卫潮流的设计! 时代不一样,她就不能指望她们能跟上她的审美! 柳曼曼傲然地道:“没事,不用管她们,你喜欢的话,改天我帮你设计一套。” 姚素绢满脸感激:“谢谢柳小姐!” 这时候,内院里,众位夫人小姐们,正在给理国公老夫人送上寿礼。 柳曼曼进去时,正好看见沈灵隽送上一架百寿屏风,上面有一百个寿字,都是以黑色丝绒和金线银线绣成,每个寿字都不一样,有的是字体不同,有的是绣法各异,不但精美绝伦,而且奇巧有意趣,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沈灵隽恭敬道:“老夫人,这架屏风是妾身亲手所绣,祝老寿星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福寿绵延,岁岁今朝!” 她的嫁妆都“贡献”出去了,明面上没什么钱,不能送太贵重的东西。但这幅百寿屏风是她花了时间精力亲自绣出来的,心意到了,东西也拿得出手,也算是不失体面的贺寿礼物。 理国公府和沈家是世交,理国公老夫人对沈灵隽这个小辈一向喜爱,笑道:“灵隽有心了,这屏风绣得真好。” 说着,便直接吩咐下人把屏风搬摆到她院子里去摆起来。 柳曼曼看着,只不屑地在心里哼了一声。 这些古代女人,也就会绣花这种没有新意的无聊玩意儿。 她存着压沈灵隽一头的心思,紧跟在沈灵隽之后,献上了自己的贺礼。 第12章 第12章 “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我送给您的寿礼。” 柳曼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镶珠嵌宝紫檀木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玉瓶,看这包装倒是挺贵重的。 众人见她这么神神秘秘的,都来了兴趣。 柳曼曼骄傲地说:“这是一种药,名为头孢,能治疗肺炎、肠胃炎、呼吸道感染、伤口感染等,具有任何中药都无法比拟的奇效。” 她觉得这消炎药在古代就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她的药房空间里存货是有限的,要不是理国公老夫人大寿,她都不舍得拿出这些头孢来。 “......” 现场众人一片寂静。 这药听上去倒是很厉害,但问题是......寿礼送这个? 柳曼曼见还是没有收获意料之中众人惊叹的目光,这次她是真的不理解了。 这些古代人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吗? 消炎药对医疗水平低下的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命都能多好几条! 她拿出消炎药来,众人难道不该把她捧到天上吗? 沈灵隽见柳曼曼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哪里不合适,在一旁笑了笑,丝毫不给柳曼曼留面子,直接把话点明。 “柳姑娘,我们知道您是一片好意,这药也是好药,但作为寿礼不太合适,若不是理国公老夫人通情达理,恐怕会误解您这是在诅咒她生病受伤。” 寿礼通常是送一些具有吉祥喜庆寓意的东西,送药材,也该送些人参鹿茸,灵芝首乌之类延年益寿的补品。 人家都是祝贺老寿星身体健康,无灾无病,你送一盒子治病的药,还带着那一大串听上去就很可怕的病名,几个意思? 就算是好意,也难免让人觉得晦气。 柳曼曼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了,脸色不由自主地涨成了通红。 被沈灵隽这么一说,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送药确实是不太合适。 但她还是在心里不服气地嘀咕,这些古代人就是规矩忒多,她一个自由的现代灵魂,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理国公老夫人不是个刻薄的,这种喜庆的场合,也不会跟一个小辈去计较,只是笑笑,收了柳曼曼的礼。 “柳姑娘不愧是丹心神医,竟有这么神奇的药,老身在此谢过柳姑娘了。” 总算没让柳曼曼下不来台。 柳曼曼接连两次没出成风头,反倒是出了洋相,脸上讪讪的,站到了一边,不敢再吸引人注意了。 众人寿礼送得差不多,那边寿宴宴席也开始了。 宴席是安排夫妻同座的,沈灵隽和秦少泽坐在一起。 柳曼曼被安排和未嫁的闺阁小姐们一桌,距离沈灵隽和秦少泽那边不远,可以看到两人坐在一起,她心里更不舒服。 秦少泽也感觉到柳曼曼不悦的目光,有点头疼。 等下柳曼曼大概又要跟他闹了,但这是公众场合,他怎么也不可能丢下沈灵隽这个正妻去跟柳曼曼坐在一起。 沈灵隽趁着秦少泽转头去看柳曼曼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往他的酒杯里投了一颗小小的白色药丸。 药丸遇酒即化,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沈灵隽拿起酒壶,给秦少泽的酒杯里添满了酒:“侯爷,理国公府这菊花酒不错,醇厚绵长,就是这种酒可能后劲儿会有点大。” 自从秦少泽说要娶柳曼曼为平妻后,沈灵隽对秦少泽一直都是态度淡淡的,不过现在可能是因为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再冷淡夫君,所以还是表现出了夫妻该有的样子。 秦少泽很满意,他也希望在外人看来,他和沈灵隽仍然夫妻和睦,免得落一个另娶新欢就冷落发妻的名声。 于是他对沈灵隽给他斟的酒来者不拒,着实多喝了几杯,这酒也的确是好酒,很醇。 柳曼曼在后面看着,都快要气炸了!吃什么都是酸溜溜的! 宴席结束后,众宾客们也没有马上离开。理国公老夫人爱热闹,理国公府还在花园里安排了赏花会和诗会。 到了花园里,众人都散开了,也可以自由些,柳曼曼立刻就趁着秦少泽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追到了他的身边。 “少泽!” 她不管不顾地,伸手就去拉秦少泽。 今天来这场寿宴,她感觉她受尽了委屈,现在急需要秦少泽的安慰。 秦少泽从宴席上出来后,就感觉似乎有些酒劲上头,浑身燥热,脑袋也有点迷蒙。 看来理国公府这酒后劲儿果然大,他刚才不应该喝那么多的。 沈灵隽刚才和她母亲文氏还有几位相熟的夫人一起,走到前面去了。秦少泽想找沈灵隽打个招呼,说自己先回永宁侯府,没想到,就被柳曼曼给拉住了。 柳曼曼的那双手碰到他时,就像是点燃了火焰一样,他突然感觉一阵原始的冲动。 他一把就抱住了柳曼曼。 柳曼曼见他如此激情,心下一喜,不但紧紧反抱回去,还仰头去亲他。 这一下更不得了,天雷勾动地火,秦少泽彻底被欲望驱使,什么理智都没了。 旁边就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个山洞,秦少泽径直抱起柳曼曼,就钻进了山洞里面。 柳曼曼感觉在这里不太合适,但她现在也冲动了起来,并没有拒绝秦少泽。 她可是现代人,不像那些古代女子那么迂腐古板,在这假山里面又算得了什么! ...... 沈灵隽和文氏还有几位夫人一起走在前头,她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假装出一副这才发现秦少泽不在的模样。 她故意问豆娘:“侯爷怎么不见了?刚才他还是走在我们后面的,你有看见侯爷吗?” 豆娘配合着,故作为难地说:“夫人,奴婢刚才看见,柳姑娘往侯爷那边去了,然后他们两个就一起不见了......” 沈灵隽脸色一变。 旁边的一位蔡家二太太,平日里是最喜欢看热闹的,这时候眼睛一亮。 连忙咋咋呼呼地怂恿道:“柳姑娘不是跟永宁侯爷订下了亲事吗?还没成亲呢!这可得赶紧去找找,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说着,就招呼下人:“永宁侯爷不见了,快去找一找!” 声音老大不小,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沈灵隽知道秦少泽和柳曼曼大概在什么地方,她装出一副心急担忧的模样,走在前面,文氏陪在她身边,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走到假山外面时,沈灵隽停了下来。 她脸色发白:“我好像听见了侯爷的声音......” 众人都侧耳凝神听去。 假山山洞里,秦少泽刚刚跟柳曼曼翻云覆雨完一场。 他泄了火,人也冷静多了,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怎么就这么冲动!这里可不是他能跟柳曼曼幽会的地方! 秦少泽懊悔不已,生怕被人发现,赶紧起身穿衣想走。 “快穿衣服,要是被人看见了就麻烦大了!” 柳曼曼却是还意犹未尽,拉着他不让他走,一脸的慵懒娇媚,还在怀念过往。 “急什么呀,这里不会有人来的......这京都也太束缚人了,这不行那不行的。我还是喜欢三年前我们在西北的时候,我们就在荒无人烟的草原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抬头满天都是星星,多美啊......” 柳曼曼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好啊!原来柳姑娘和侯爷三年前就已经无媒苟合了!” 第13章 第13章 “......!” 柳曼曼一转头,看见假山山洞外的一大群人时,只觉得一瞬间三魂飞了七魄,险些一头晕过去! 沈灵隽站在人群最前面,一脸的痛心疾首,怒极反笑。 “侯爷,你说你在战场上和柳姑娘互相倾心,原来就是这么个倾心法!西北烽火连天,你们倒有心思在战场上幕天席地!可真是有情调啊!” 文氏早就知道沈灵隽的计划,也跟着一唱一和,怒声骂道:“秦少泽,当初你求娶灵隽,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其实却早就和这个柳氏无媒苟合!你这就是骗婚!只恨我当年瞎了眼睛,没看出你是这种满口谎言,虚伪狡诈的无耻小人!” 沈灵隽身后,众人望着眼前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吃到了超级大瓜的表情。 天哪!他们都看到了什么! 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永宁侯和刚封的丹心神医,都已经定了亲,眼看就要成婚了,连这几天时间都等不得,婚前私通,在人家理国公老夫人的寿宴上乱搞! 还有更炸裂的,他们三年前就已经搞在一起了! 还在大草原上呢!满天都是星星呢! 真浪漫啊!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不行,她们都是正经人家的夫人小姐,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在场的未婚千金们,都一脸臊得慌,不好意思在这里再待下去,转身跑了,但又都把自己的丫鬟留下来看热闹,回去好向她们转述。 已婚夫人们就坦荡多了,一个个都用匪夷所思的目光望着秦少泽和柳曼曼。 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女! 他们还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 秦少泽看见这么多人撞个正着,早就已经犹如五雷轰顶,眼前直发黑! 他简直要崩溃,手忙脚乱地试图用衣物挡住柳曼曼和自己,但越急反而越挡不住,两人都狼狈不堪。 柳曼曼坐在地上,全身发抖,脸色煞白,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就算她是现代人,自诩前卫开放,但也很清楚,在古代婚前苟合被抓住,是什么程度的严重性! 虽然她和秦少泽已经定亲,但古代也是万万接受不了婚前性行为的。 更糟糕的是,她刚才多嘴说的那一番话,都被人听了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和秦少泽三年前就已经私通! 沈灵隽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心下无比的畅快。 她送的这份新婚大礼,不知道秦少泽和柳曼曼可还喜欢? 本来她只是想让他们被抓到婚前苟合,没想到柳曼曼话这么多,自曝三年前就已经跟秦少泽有了首尾,倒是意外收获! 这下,刚立军功的秦少泽要声名狼藉,刚被封的丹心神医,也要被无数人骂淫荡下贱,寡廉鲜耻! 沈灵隽一副没眼再看秦少泽和柳曼曼的模样,转向众人,满含愤怒、悲痛、绝望、不敢置信......等各种复杂情绪,叹了一口气。 对众人道:“妾身在这里拜托大家,都散了吧,就当什么也没看见过。理国公老夫人六十大寿,妾身实在是不希望因为这么......不堪的事情,搅了这么喜庆重要的场合。” 众人都表示理解,还觉得沈灵隽体贴懂事识大体。 因为要是闹起来的话,这么大的一个丑闻,理国公老夫人好好的寿宴可就要被毁了。 众人便纷纷散去。 但她们是绝对不可能真当做什么也没看见的! 这么劲爆的一个大瓜,怎么可能只憋在自己心里! 沈灵隽扫了秦少泽和柳曼曼一眼,像是不想再看见他们,也拉着文氏转身走了。 秦少泽和柳曼曼穿好了衣服,一时间都没有勇气出去,两人都是面如死灰。 柳曼曼眼中含泪:“少泽,这下我们怎么办......” 秦少泽只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懊悔过。 他也不知道他喝多了酒,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他是酒后乱性,柳曼曼可是清醒的啊!她怎么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做什么?就不会拒绝他吗! 秦少泽咬着牙道:“没办法,太多人看到了,只能尽量让外面传得不那么难听......” 柳曼曼满心耻辱和懊恼,哭了起来。 她的脸丢光了,她本来想营造的光芒万丈的形象,还没立起来就被毁了! 秦少泽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心情安慰她。 两人都没脸再碰见这里的任何人,一声不吭,灰溜溜地赶紧离开了理国公府。 理国公老夫人的寿宴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在这之后的数日之内,永宁侯秦少泽和丹心神医柳曼曼的通奸丑闻,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就连柳曼曼说的那番幕天席地画面感十足的感慨,都被传了出去。 街头巷尾,甚至是大户人家里面,都对此津津乐道。 百姓或者下人们,茶余饭后聚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会拿出来调侃个几句荤话。感叹这些王侯将相原来也这么会玩,大草原上的星空下,真特么刺激! 还衍生出了多个传言版本,把他们在草原上如何如何的细节都给描述了出来,还有其他场地作为背景的,比如什么树林里、城楼上......一个比一个香艳,一个比一个新奇。 一时间,京都写话本子的文人们,如鱼得水,题材源源不断,小黄文的质量直线上升。 打野战的数量也增加不少。京都虽然没有草原,但星空还是有的嘛!谁不想试试呢! 至于权贵圈子,自然没有这么奔放,众人提到秦少泽和柳曼曼,都是心照不宣摇头,极尽鄙夷。 柳曼曼丹心神医的形象,在一夜间坍塌,她现在在众人口中,就是一个无媒苟合,放荡下贱的女人,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秦少泽也好不到哪去。当年他向沈府求娶沈灵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一时间被传为佳话。但现在大家才知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居然已经在外头有了相好。 拈花惹草的男人多得是,但撒谎骗婚的,就很让人鄙视了。 秦少泽和柳曼曼双双社死,连门都不敢出。 秦老太太把秦少泽痛骂了一顿。 “你怎么敢在理国公府的寿宴上跟那个柳氏做这种事情!她马上就要嫁进来了,你难道连几天时间都等不得吗?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勾着爷们钻假山,是有多缺男人?淫荡下贱,一点都不知道羞耻!” 秦老太太原本对柳曼曼还算满意,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嫌弃。 秦少泽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火辣辣的。 秦老太太骂柳曼曼骂得很难听,但他现在都无力反驳回去。 他觉得他自己是酒后失德,情有可原,但柳曼曼又没有喝多,那就主要是她的问题了。 柳曼曼跟他这三年来在西北,没少在野外玩各种花样,很放得开。之前他都是觉得新奇浪漫,觉得他的曼曼不愧是个奇女子,与众不同,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但现在,惊喜变成了惊吓,他们的浪漫变成了全京都人嘴里的荤段子,过往的一切美好,现在就全变成耻辱了。 秦老太太一阵头疼:“你们的婚事,本来应该在十月的,往前尽量提一提吧。柳氏尽快嫁进来,你们成了夫妻,外面也就没那么多闲话了。” 而且她正好有借口,婚事办得简陋,到时候就可以说是因为时间太仓促。 秦少泽不敢有意见,垂头丧气地退下了。 经过蔚霞院的时候,他遇到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沈灵隽。 沈灵隽只冷冷地扫了秦少泽一眼,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转身就走。 虽然她现在其实心情大好,但丈夫和其他女人被捉奸,她这个正妻总不能表现得很高兴。 秦少泽想起当时,是沈灵隽第一个在假山外面发现了他和柳曼曼,他这时候一肚子闷气的,对沈灵隽便也心生不满。 “等等!”秦少泽也冷下脸来,质问沈灵隽,“在理国公府,你当时看见我和曼曼,怎么能嚷嚷得那么大声?我是你的夫君!就算你对曼曼有意见,你也该顾及我和侯府的脸面名声!” 第14章 第14章 沈灵隽停下了脚步,看向秦少泽。 他居然也知道什么叫做脸面? 秦家这一家子加起来都凑不出一张脸来! 沈灵隽这会儿不用再装模作样了,冷笑了一声。 “侯爷,当时我发现您走在后面不见了,我怕您出什么事情,就回头去找您,大家也担心,帮着一起找,这应该很正常吧?” 她一点都不客气:“您和柳姑娘在假山里头声音那么大,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而且听到的还不是一句两句。就算我当时想要为您遮掩,您说我该怎么遮掩?照大家脑袋上一人来一下,把他们都打晕过去,打到失忆为止吗?” “......” 秦少泽的脸色黑得快要滴下水来。 他被噎了好一会儿,才强撑着道:“那你也不该出言嘲讽!你是我的夫人,出这种事的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跟我站在一边吗?身为正室,理应宽容大度,而不是落井下石!” 沈灵隽真是恶心得刚刚吃的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侯爷,我沈家家风清正,从来没有女子婚前苟合,男子婚后私通,恕我还真是没法跟你站在一边。” 她一脸鄙夷:“你要娶平妻,我何尝没有宽容大度,难道有跟你说过半个不字?你若是正正经经地娶了柳氏进门,自然无可厚非。但你在理国公府的寿宴上,在光天化日之下与柳氏苟且,令全天下人鄙夷不齿,你去问问这京都的正室们,有谁认为应该包容这种丢尽脸面的丑事!” “你!......” 秦少泽被沈灵隽说得脸都涨成了紫色,实在是无可辩驳,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最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沈灵隽在后面冷笑地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就觉得丢人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来日方长,将来他们的耻辱还多得是! ...... 永宁侯府加快了操办婚事的进度,各个流程都是草草带过,九月中旬,婚礼流程就走到了纳征这个环节。 也就是男家将聘礼送往女家。 柳曼曼是个孤儿,没有娘家,现在住的是在京都租的一处宅子,聘礼就直接送往她现在住的宅子。 最近这段时间,柳曼曼一步都没敢踏出门。 外面议论满天飞,秦少泽大概也是为了避风头,跟她没有任何联系,更不用说上门来看她了。 柳曼曼现在只一心盼着,赶紧结婚,结了婚她和秦少泽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名声就没这么难听了。 但看到永宁侯府送来的那些聘礼时,柳曼曼的脸当场就黑了。 她来了古代这么长时间,对古代的聘礼也算是有了一定了解。 永宁侯府这样的门第,她本来以为,会给出一笔十分丰厚的聘礼。 倒不是她贪图这个,主要是男方聘礼给得越多,就越能说明对这桩婚姻的重视,和对女方的尊重。 可这聘礼都是些什么东西? 别说贵重的珠宝玉石了,连金器都没几件,大都是银镀金的; 布料虽然不少,但都是廉价的料子,一看就是充数的; 现银只有一千五百两,比她以前见过的小门小户的聘礼还要少; 就连装聘礼的漆盒,都是粗制滥造的,不知道从哪买来的便宜货...... 柳曼曼只看得心里一股火气直冒上来! 她听说永宁侯府是主母沈氏办的这桩婚事,沈氏肯定是狭隘善妒,不爽她作为平妻进门,再加上发生了理郡王府那档子事,所以沈氏故意这么慢待她! 只是,距离迎亲日期没几天了,这种时候,她怎么也不可能找上永宁侯府去闹。 算了,等她先嫁进去了,再找秦少泽去说。 ...... 月底,到了婚礼当天。 虽然最近诸事不顺,柳曼曼心里不快,但还是一直满心憧憬着这一天。 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秦少泽的妻子了,虽然是平妻,那也是妻,而且在她的心里,只有两情相悦的婚姻才是真正的婚姻。 她没有娘家人,便自己找了喜娘,来为她盛装打扮。 让她没想到的是,姚素绢竟然上门来了。 姚素绢让丫鬟送上一套鸳鸯戏水图案的迎枕软垫,笑盈盈地道:“听说曼姐姐要出嫁了,我厚着脸皮来添个妆,这是我自己绣的,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希望曼姐姐不要嫌弃。” 柳曼曼见那绣花十分精致用心,虽不贵重,但让她很高兴。 因为她婚前苟合的事爆出去,全京都的女人都不怎么看得起她,在这种时候还有人向她表示善意,最是难得。 柳曼曼真诚道:“怎么会嫌弃,太感谢姚三小姐了。” 姚素绢笑道:“曼姐姐别叫我姚三小姐了,我小姐姐几岁,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妹妹吧。” 说着,就陪着柳曼曼梳妆打扮,准备出嫁。 北易习俗,嫁衣由女家准备。凤冠霞帔都是柳曼曼自己去定制的,大红的绣金锦缎,珠光宝气,十分华美艳丽。 然而,从花轿来接她开始,柳曼曼就又开始不爽了。 那花轿是什么玩意儿?这也能叫做花轿吗? 又小又简陋!乡下地主家娶新娘子的花轿都比这华丽! 等到了永宁侯府,看见侯府的布置时,柳曼曼的一颗心就更是哇凉哇凉的。 娶平妻也是娶妻,又是皇帝赐婚,这么大的喜事,侯府本来应该是张灯结彩,盛大隆重,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 但她看见了什么? 侯府里就是草草地四处挂了一些红绸和灯笼,而且还是很劣质的东西,里里外外都写着“寒碜”两个大字。 活像是她前世看过的一些小成本网剧,剧组没钱,场景就能省则省,粗制滥造随便弄弄,一股令人尴尬的廉价味儿。 距离柳曼曼幻想中风风光光的盛世大婚,差了十万八千里! 柳曼曼坐在花轿里,脸都绿了! 她现在只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 外面众人这时候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笑她的待遇这么差,说明根本不被永宁侯府重视! 那沈氏竟然连侯府都布置得这么敷衍吗? 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秦少泽肯定也都是能看到的,他竟然都不管? 柳曼曼揣着一肚子的火气,被送进侯府,跟秦少泽拜了堂。 秦少泽这时候是非常的尴尬。 他是从秦老太太开始准备婚事开始,渐渐感觉到的不对劲。 他给了秦老太太九千两银子,是不算多,但怎么也不该是办成这个样子吧? 他去问,秦老太太就是跟他倒苦水,说现在物价多么多么贵,办这桩婚事多么多么不容易。 秦少泽不太懂这些,也不好质疑他母亲,只是越发觉得亏待了柳曼曼。 不过,曼曼是个奇女子,跟那些虚荣浅薄的女人都不一样,想必不会太在意这些表面上的东西。 这场婚礼,不但场面简陋,来的宾客也不多。 摆了数十桌的酒席,还没坐满一半。 本来秦少泽和柳曼曼这对璧人,刚得了皇帝封赏,在京都也算是新贵人物,大部分人都是愿意给面子前来赴宴的。 但他们偏偏闹出了婚前私通的丑事,传得沸沸扬扬,很多高门显贵心里鄙夷,就不愿意来。 不过,倒是有一位没发请帖的,不请自来了。 秦少泽送柳曼曼回洞房后,出来给宾客们敬酒,一眼就看到,酒席上有一桌只坐了一个人,周围座位都是空空的,像是没人敢同坐,十分显眼。 赫然是司礼监之首,九千岁墨重瑰! 第15章 第15章 秦少泽吓了一大跳! 他根本没给墨重瑰发过请帖。 一来他一个从四品将军,没这资格;二来谁结婚会请一个宦官来吃席?人家指不定觉得你在羞辱嘲笑他。 万万没想到,墨重瑰竟然会自己来! 但既然来了,自然是得好好招待。 秦少泽上前,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第一个先给墨重瑰敬酒。 “没想到墨督主竟然会来末将的婚宴,蓬荜生辉,末将敬墨督主一杯!” 墨重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应付地草草喝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了,也没有与秦少泽攀谈的意思。 秦少泽心里迷惑,不明白墨重瑰为什么会来,但也不敢问,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不敢再多留下去,去了其他桌继续敬酒。 来的宾客本来就不多,冷冷清清的,现场气氛也十分尴尬。 因为永宁侯府这婚宴席面,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酒水菜色,都很寒酸,根本不符合堂堂侯府该有的规格。 众人心下犯嘀咕,也难免小声议论几句,声音飘到秦少泽的耳朵里,让他脸上更加火辣辣的。 他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秦少泽敬完一圈酒,转过身来,发现墨重瑰刚才坐的那一桌,已经彻底空了。 不知道墨重瑰去了什么地方。 ...... 蔚霞院。 秦少泽娶平妻,作为他的正妻,沈灵隽在今天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妾室进门还要给主母敬茶,但平妻跟正妻平起平坐,不需要得到正妻的认可,正妻连面都不需要露。 沈灵隽这时正在吃她自己的晚饭。 金秋九月,晚上的天气十分凉爽,沈灵隽让人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摆了桌椅,放上一壶桂花酿,自斟自饮。 一个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前面。 沈灵隽抬头一看,吓得一口酒水差点呛在嗓子眼里。 竟然是那位司礼监的九千岁大人墨重瑰! 这......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灵隽连忙站起身来,竭力压下喉头的咳嗽,向墨重瑰行了一礼,尽量做出恭敬小心的姿态。 “咳......妾身见过墨督主,这里是妾身的院子,宴席在前院,需要妾身带您过去吗?” 她觉得墨重瑰不像是会走错路的人,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蔚霞院,只好干脆装傻。 墨重瑰没回答她的话,只对一旁惊呆了的豆娘随口吩咐道:“再给我搬一把椅子上来。” 沈灵隽:“......” 豆娘一脸呆愣愣地又搬了一把椅子上来,墨重瑰径直在沈灵隽对面坐了下来,非常自然地拿起桌上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闻是桂花酒,当即连杯子带酒扔一边去了。 “换一壶酒上来,本座最讨厌桂花。” 豆娘赶紧把桌上的桂花酒撤下去了,另换了一壶酒上来。 沈灵隽呆了足有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犹豫着,试探地再次坐了下来。 这位东厂督主出了名的性情阴鹜,心思难测,她真的不知道墨重瑰这是几个意思, 他就是一时兴起想在这坐一坐,喝杯酒吗? 那她最保险的就是闭上嘴啥也不说,老老实实当背景板就是了。 墨重瑰倒是望着她,先开了口。 “永宁侯娶了平妻,沈夫人打算就这么在侯府里待下去?” “......” 他第一句话,就把沈灵隽给整不会了。 墨重瑰怎么会问她这个? 沈灵隽的脑子疯狂地飞快转动着。 她跟墨重瑰,顶多就是在宫里偶然碰到过几次,她行个礼的交集而已。他是第一宦官,她是侯爵夫人,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哪怕他今天兴致特别好,想跟人随口聊上几句吧,那也不该是问人这种问题啊! 沈灵隽只能尽可能谨慎地回答:“侯爷跟柳姑娘是皇上赐婚,妾身作为正室夫人,理当宽容大度。不容平妻,那便是善妒了。” 说着,低眉敛目,一副柔顺的贤妻良母模样。 她不知道墨重瑰到底想听什么,这时候紧张到了极点,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当场就把她砍了,也没人管得了他。 要知道,这可是位杀人如麻的主儿,出奇的残忍嗜血。 曾经有一位小官,碰到他的时候,含沙射影地内涵了一句他作为太监的残缺之身,下一秒,命根子就被整个削了下来,再下一秒,双手双脚没了,在原地哀嚎了半天才死去。 浸透皇宫地砖的鲜血,洗了好几天才彻底洗掉。 事后,墨重瑰什么罪责也没有,皇帝甚至安抚了他一番。 因此,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墨重瑰望着沈灵隽,那目光锐利无比,像是带有穿透力一样,仿佛能把她整个人看个对穿。 沈灵隽顶着他的目光,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压迫感,心跳如擂鼓,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感觉像是过了数十年那么久,终于听到墨重瑰冷笑了一声。 这显然不是什么愉悦的笑声,而是带着明显的嘲讽和怒意。 沈灵隽浑身猛地一颤,感觉好像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但墨重瑰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端起酒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便飘然离开。 去时和来时一样莫名且突然。 沈灵隽的心脏还在狂跳,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了,紧绷着的神经这才渐渐松弛下来,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不愧是恶名天下皆知,朝野上下无人不忌惮的九千岁,实在是太吓人了! 沈灵隽一连给自己灌了好几杯酒,才把那股恐惧感给压下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蔚霞院的小门外面,秦少泽正站在那里,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秦少泽结束了前院的敬酒,正准备回去洞房。柳曼曼被安排住在彩霓院,从前院过去,正好要经过蔚霞院。 秦少泽直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墨重瑰对沈灵隽的异样了。 这次墨重瑰甚至进了沈灵隽的院子,喝了沈灵隽的酒。说不定这次来永宁侯府吃席,其实根本就是冲着沈灵隽来的。 很显然,他对沈灵隽的确是有特别的兴趣。 秦少泽觉得身上一阵发毛。 传言,墨重瑰此人残暴变态,在外面一旦有看上的美男美女,不管身份如何,都会被他强行抢掠进府,再也没出来过,下场毫无疑问是被折磨玩弄致死。 第16章 第16章 一个宦官疑似觊觎自己的妻子,秦少泽本来是该感觉羞辱愤怒的,但墨重瑰的恐怖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他连怒都不敢怒。 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继续往彩霓院走去。 今天是他的新婚之日,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眼下洞房花烛夜最要紧。 秦少泽来到彩霓院,进了新房。 柳曼曼虽然很不爽,但也觉得今天毕竟是新婚之夜,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所以没有即时向秦少泽发作。 两人一个心虚忐忑,一个把不高兴暂时揣在肚子里,就这么还算和睦地过了这个新婚之夜。 第二天早上,柳曼曼随秦少泽去给婆母秦老太太敬茶,顺便正式拜见沈灵隽这个正室夫人。 柳曼曼看沈灵隽态度温和,不像是那种泼辣厉害的主母,忌惮之心更淡了几分,敬完茶以后,就开始对沈灵隽发难了。 她问秦少泽:“少泽,我们的婚事是皇上赐婚,怎么说也应该要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不然难免会让人觉得对皇上不敬。但昨天的婚礼,未免也太办得寒酸了,现在外头大概都在嘲笑我们呢。” 说着,瞟了沈灵隽一眼。 “听说这婚事是沈夫人办的,敢问怎么会办成这样?是对皇上这桩赐婚心怀不满吗?” “......” 一家子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 沈灵隽欲言又止,目光看向秦老太太和秦少泽。 两人都一脸尴尬地避着她的目光,不敢直视。 秦老太太尤其心虚。 她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这婚事其实是她办的! 她现在虽然不喜欢柳曼曼这个新媳妇,但也不想对方刚进门就结怨! 也不能实话实说是因为侯府没钱,因为她还打着别的主意呢,暂时还不能让柳曼曼知道这个真相。 秦老太太索性厚着脸皮,真的推到了沈灵隽的身上。 一脸严肃地训斥沈灵隽:“灵隽,这次的婚礼,你的确是办得不像话,让曼曼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沈灵隽:“......” 她看向秦少泽,秦少泽表情僵硬,躲闪着她的目光,但并没有反驳秦老太太的话。 沈灵隽心下冷笑。 不愧是一脉相承,一模一样的无耻。 但她也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而是低眉顺眼,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任由秦老太太斥责。 那意思就是,她替秦老太太认下了。 秦老太太把黑锅推到沈灵隽的头上,当然也不能真的骂得太狠,只是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又转头去安慰柳曼曼。 “曼曼,灵隽她虽然掌家,但没有办婚事的经验,而且这次时间实在是仓促,所以办得不好,并不是故意慢待你。” 说着,趁着这个机会,把她早就想好的打算说了出来。 对沈灵隽脸一板,说:“灵隽,无论如何,这次婚事是你的重大失责,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太委屈了曼曼。” 一副为柳曼曼做主的公平样子:“这样吧,你从今天起把掌府之权交出来,给曼曼,曼曼作为平妻进府,跟你不分上下,她也是有这个资格掌管中馈的。” 秦老太太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就是绝妙! 侯府现在公中没钱了,沈灵隽也没有嫁妆了,最近这段时间,侯府上上下下都过得十分拮据。 这种节衣缩食的日子,秦老太太是受不了一点,早就盼着柳曼曼嫁进来了。 柳曼曼有钱啊! 别看柳曼曼是个孤女,其实颇有身家,她自从穿越过来后,靠着那个药房空间,光是给人看病和卖药,就赚过很多笔可观的收入。 她嫁进侯府时,秦老太太特地留意过,那嫁妆有八十四抬,里面有金有银,贵重物品无数,虽然不如当年的沈灵隽,但也是十分丰厚的。 那不如把掌府之权交给柳曼曼,柳曼曼肯定是不想输给沈灵隽的,为了侯府能够维持下去,肯定也只能拿出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 另一边,沈灵隽也不会不同意。因为现在的侯府就是个烂摊子,大窟窿,谁负责谁头秃,沈灵隽肯定早就焦头烂额,巴不得把这份差事交出去。 秦老太太肚子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一举三得!她真是聪明绝顶啊! 果然,沈灵隽低着头道:“母亲处置公平,妾身认罚,今天回头就会把对牌、账簿和库房钥匙等送去给柳夫人,跟柳夫人交接掌府事宜。” 柳曼曼看沈灵隽被剥夺了掌府之权,一肚子气总算是平了。 她知道这掌管中馈的权力,对这些古代主母来说有多重要,秦老太太从沈灵隽那里夺过来,给了她,那就意味着,以后她才是永宁侯府的正经女主人了。 柳曼曼一进侯府,就获得了这么大一个胜利。 饶是她一向觉得自己是志在天下,与众不同的传奇女子,不屑于后宅争斗,但这时还是非常得意。 她一个现代人,管理一个人口这么简单的侯府,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要让这些古代人好好见识一下她的现代管理方式,让他们大开眼界,对她更加信服和崇拜! 柳曼曼立刻就答应了:“好,母亲委以重任,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当天下午,沈灵隽就收拾出所有和侯府中馈相关的东西,来和柳曼曼交接。 她只说了一些掌府的注意事项,关于侯府目前的经济状况,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柳曼曼倒是看了账簿,结果很尴尬地发现——她看不太懂。 古代的记账方式很繁杂,她穿越以来一直靠的都是她那个药房空间,没有看账本的经验。 这时候,秦少泽正好进来了。 问柳曼曼:“曼曼,交接得怎么样?” 柳曼曼没看出他眼底的心虚,只想着,她绝对不能在秦少泽和沈灵隽面前承认她看不懂账本,那太没面子了。 她打算先把账本拿回去,自己慢慢研究,以她作为现代人的智慧,还怕看不明白区区几本账簿吗? 柳曼曼笑道:“没什么问题,放心好了。” 秦少泽松了一口气。 他和秦老太太都瞒着侯府的真实情况,就等着柳曼曼接手过去。 虽然这样有点不太地道,但柳曼曼一直宣称她不是那种只靠男人养的金丝雀,那她为侯府出一份力,应该没有问题吧? 沈灵隽交接完以后,就要离开。 柳曼曼却还没有罢休,她乘胜追击,趁着秦少泽在场,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少泽,我现在掌管侯府中馈,但是住的彩霓院太偏了,有很多不便。而且也太小,将来我要炮制药物,地方不够大。能不能让我搬到蔚霞院去住?” 第17章 第17章 柳曼曼对她现在住的彩霓院很不满意。 不但小,而且位处偏僻,在侯府的边角上。 而沈灵隽的蔚霞院在侯府的中轴线上,宽敞大气,那才是标准的正妻居所。 柳曼曼觉得自己才是秦少泽真正的妻子,更何况现在是她掌管中馈,她才应该住在蔚霞院。 倒不是她想跟沈氏这后宅女人争,但该是她的就该是她的,她为什么要让? 秦少泽看向沈灵隽。 他对柳曼曼一向是有求必应,但他这会儿面对沈灵隽,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沈灵隽接受了柳曼曼这个平妻,主动掏空了自己的嫁妆为秦老太太治病,替秦老太太背下了办事不力的黑锅,还被夺了掌府之权,交给柳曼曼...... 自从这个赐婚下来,桩桩件件,沈灵隽已经受了很多的委屈了。 秦少泽新婚第二天就上战场,跟沈灵隽几乎没有相处过,并不知道,沈灵隽原来是个如此良善宽容,温和柔顺的女子。 虽然不像柳曼曼那般光芒四射,但更令人心疼。 柳曼曼看秦少泽犹豫,顿时就不高兴了,柳眉倒竖,警告地重重哼了一声。 秦少泽立刻投降,不得不硬着头皮对沈灵隽开口。 “灵隽,曼曼说的有道理,她跟一般的后宅女子不同,精通医药,经常需要自己炮制药物,地方太小确实是不行。你把蔚霞院让给她,方便她制作出更多的灵丹妙药,治病救人,也算是你的一份功德......” 沈灵隽不带任何笑意地笑了一声。 “这才刚进门,就要我给她腾位置了。” 她其实巴不得从蔚霞院搬出去,住得偏远点,不但清静,还方便她行事。 但演戏总得演,不然她高高兴兴地搬出去,那也太可疑了。 柳曼曼不爱听这话:“什么叫给我腾位置?我跟少泽才是真心相爱,你跟他的婚姻只是包办婚姻,根本就不算数,你的位置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她看沈灵隽也是个封建制度的牺牲品,心存怜悯,才给沈灵隽留着侯府夫人的位置,但她得让沈灵隽知道,谁才是永宁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沈灵隽点点头:“好,那我搬去雨霏院。” 永宁侯府现在空着的,就只有这个位处最偏远的院子。 她又补上一句:“睿哥儿也跟我一起搬过去。” 这下柳曼曼的脸色变了。 她倒是忘了这一茬! 她本来想着,嫁进侯府后,就能有更多的机会陪秦轩睿了。 雨霏院那么偏远,秦轩睿跟着沈灵隽一起搬过去,岂不是各种不方便? 但明面上,沈灵隽是秦轩睿的生母,之前秦轩睿也是一直跟沈灵隽住在一起的,现在沈灵隽这个当娘要带着“亲生儿子”一起搬过去,谁也不能说什么。 柳曼曼脸色难看,想阻拦,但是又没法开口。 沈灵隽不理会她,径直离开了。 沈灵隽就是故意提起秦轩睿的。 自从她知道秦轩睿不是她亲生孩子,而且对她没一点母子之情之后,她就再也不想浪费一丁点时间精力在秦轩睿身上了。 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 但这个事,不能由她开口赶人,只能由柳曼曼来抢人。 柳曼曼可是秦轩睿的亲娘,沈灵隽就不信,柳曼曼这么沉得住气! 果然,沈灵隽一走,柳曼曼就焦急地转向了秦少泽。 “少泽,我不想让轩睿再待在她那里了,之前你答应过我的,等我们成婚,就会让睿儿转到我的名下,我什么时候才能跟睿儿以母子相称?” 虽然秦轩睿心里只有她这个亲娘,但她还是不想秦轩睿叫其他女人母亲,假的也不行! 秦少泽被柳曼曼这一问给问住了。 秦老太太本来是打算,等柳曼曼进门后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就让沈灵隽“病故”在侯府,这样不但能留下沈灵隽的嫁妆,秦轩睿也可以顺理成章转到柳曼曼的名下,喊柳曼曼嫡母。 秦少泽也赞成这个计划。 但现在,沈灵隽掏空了全部嫁妆给秦老太太看病,侯府已经没必要要她的命了。 秦少泽对沈灵隽有些不忍,也并不想要她的命,侯府多养一位夫人还是养得起的。 但这样一来,秦轩睿和柳曼曼就没法母子团聚了。 柳曼曼看秦少泽犹豫着没说话,生气了。 “秦少泽,你几个意思?你该不会是想出尔反尔,之前答应过的不打算做到吧?” 秦少泽连忙道:“当然不是,但这事不能急于一时。现在沈氏还是以为秦轩睿是她亲生儿子,怎么可能会让给你?” 柳曼曼瞪眼:“那你说要怎么办?” 秦少泽想了想:“现在咱们刚刚成婚,不能对沈氏做什么,等过段时间,找个理由把沈氏送去庄子上或者佛堂里吧,这样睿哥儿就可以认你为母了。” 他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需要让沈灵隽没命,又能把秦轩睿从沈灵隽那里要过来。 柳曼曼还是不满意:“这到底要等多久?我现在就想让睿儿跟我住在一起!他跟沈氏搬去那么远的雨霏院,我想见他的面都麻烦!” 秦少泽被柳曼曼闹得没法,最后只能答应,帮她想办法,去找沈灵隽谈谈。 ...... 第二天,沈灵隽就从蔚霞院,搬去了侯府最角落的雨霏院。 雨霏院偏僻得几乎快要脱离侯府,因为距离正门和两个角门实在太远,所以还开有一个小门,方便出入侯府。 这正是沈灵隽想要的。 住在这里,她能拥有最大程度的自由。 秦轩睿搬到这么偏远荒僻的地方,很不高兴,一直在嘟嘟嚷嚷地抱怨。 沈灵隽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安顿下来。 没过多久,秦少泽就来了。 秦轩睿一见到秦少泽,立刻不满地上去诉苦:“爹!我不想住这里!这院子这么小,房子这么旧,一点都不好住!而且还这么远,以后我去见您还有祖母,都要走半天!” 秦少泽也心疼,他抱着秦轩睿,转向了沈灵隽。 “灵隽,关于轩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这雨霏院确实太偏远了,大人还没什么,对孩子来说不合适。轩睿才三岁,住得这么远,以后跟我这个父亲还有他祖母都要生疏了。” 沈灵隽眼中暗含嘲讽:“那侯爷是想怎么样?” 秦少泽说:“我想让轩睿搬到我的甘霖院去,当然,你还是他的母亲,他只是住在那边而已。” 他不能说让秦轩睿去跟柳曼曼住在一起,那太可疑了,搬去跟他这个父亲一起住还是合理的。反正甘霖院和蔚霞院是挨着的,也没什么两样。 沈灵隽当即一口拒绝,态度还十分激烈。 “不行!睿哥儿搬去甘霖院,他跟我这个娘亲难道就不生疏了吗?” 她声泪俱下:“侯爷,我除了这个永宁侯夫人的虚名以外,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嫁妆,没有掌府之权,没有丈夫的宠爱,连原先的住处都被抢走了......我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睿哥儿是我唯一的依靠了!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他!” 呵,她可是帮他们养了三年的儿子呢,想把秦轩睿从她这里要过去,不出点血怎么行! 第18章 第18章 秦少泽早就想到,沈灵隽不会轻易放弃秦轩睿。正如她所说,她现在一无所有,就只有这么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紧紧抓住? 必须得给她点什么,才能让她松这个口。 秦少泽来之前也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一脸歉疚:“灵隽,侯府的确是亏欠了你,但我也绝对没有要把睿哥儿从你这里夺走的想法,只是希望给他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说着,咬了咬牙。 “这样,侯府名下的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都归你。当初你为母亲献出了全部的嫁妆,这也算是对你的补偿了。作为侯府夫人,自己没点家产傍身肯定是不行的。” 之前秦老太太凑钱买药方的时候,留了这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没有卖,这都是实打实有收入的产业,要是都卖了,那侯府就彻底没进项了。 不过现在秦少泽给沈灵隽,也不心疼。 一来沈灵隽是侯府夫人,她的东西还是侯府的,只是从左边口袋装到右边口袋而已;二来柳曼曼已经嫁进来了,侯府以后肯定不会缺钱花。 沈灵隽心里都快要笑出来了,面上还是犹豫着:“这......” 秦少泽继续劝:“都说男孩子跟着父亲更有好处,睿哥儿养在我身边,你大可以放心。你好好打理那些产业,将来睿哥儿长大了,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你自己手里总得有点底子,对不对?总不能到时候你这个当娘的两手空空,什么也拿不出来给他吧?” 他觉得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果然,沈灵隽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勉强同意了。 “好,那这些产业的进项,我必须攒下来,以后全都留给睿儿。” 秦少泽当然没有不同意的,反正睿儿是他和柳曼曼的孩子! 秦少泽立刻就拿来那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的地契房契,包括里面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交给了沈灵隽。 然后就让秦轩睿搬去他的甘霖院了。 双方都很高兴。 沈灵隽立刻就让豆娘把那些契书藏了起来。 又是一份不小的收获! 现在她终于把自己身上的责任都推了出去,无事一身轻,再也不用为永宁侯府的庶务和别人的孩子耗费时间精力。 让柳曼曼去管这个家吧,她很想看看,柳曼曼要怎么应付侯府那群不要脸的吸血虫! ...... 另一边。 柳曼曼见秦少泽成功把秦轩睿接了过来,十分满意。 为此而送给沈灵隽作为交换的那些庄子铺子,她也不放在心上,毕竟还是她的孩子更重要! 柳曼曼自觉大获全胜,高高兴兴地搬去了蔚霞院。 站在二楼,可以看到整个永宁侯府,柳曼曼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真正成了这座侯府的女主人。 她可不是那些只会相夫教子,依附男人的平庸古代女人,她会跟秦少泽并肩而立,一定会让永宁侯府走向更加辉煌! 然后柳曼曼才去继续看沈灵隽送过来的账簿。 费了大半天时间,这次是看懂了,但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等看到最后几页时,她彻底被震惊了! 偌大的永宁侯府,现在竟然就是一个空壳! 公中账面上只有几百两银子,下个月的月钱和日常开销用度都不够! 而且侯府的进项不多,除了秦少泽的那点俸禄之外,名下只有几个庄子铺子,而她刚刚把它们全都送给了沈灵隽! 现在的侯府都已经不能用入不敷出来形容,而是只有出,没有入! 关键,侯府竟然还欠着一万两银子的外债! 难怪她的婚事办得那么寒酸!原来连办婚事的钱都是借来的! 怎么会是这样?! 掌管中馈,这要她怎么管? 柳曼曼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似乎是被坑了! 秦老太太把掌府之权交给她,表面上是安抚补偿,实际上就是把老大一个烫手山芋塞给了她! 柳曼曼忍不下这口气,第二天早上,径直去找秦老太太质问。 秦少泽这会儿正好在秦老太太那里请安,柳曼曼也没什么不敢当秦少泽面说的,直接就开了口。 “母亲,您之前说是因为我受了委屈,所以让沈氏把掌府之权交给我,但我并不知道侯府原来是这个境况!亏空得这么厉害,都说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这要我如何掌府?” 秦老太太早就做好了柳曼曼找上门来质问的准备。 她脸皮厚得惊人,没有半点心虚,当即更加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 故作诧异道:“灵隽当初嫁进来的时候,侯府也十分清贫,但她掌府三年,一直把侯府管理得井井有条,经营得风生水起。她能做到,你为何不行?难道你的能力还不如她么?” 一句话就精准命中了柳曼曼的死穴。 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比不上沈灵隽! 柳曼曼气急败坏:“但据我所知,侯府现在已经是繁荣昌盛,早就并不清贫了!为什么到我接手的时候,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难道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秦老太太这时候可以实话实说了:“那是因为我之前吃了你开的药以后,病情突然恶化,命悬一线,幸亏有一位江湖神医上门来看诊,给我治好了,但是侯府花了十万两银子去买她的药方!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个局面!” 说着,秦老太太不无遗憾地道:“你说你要是早几天想出办法来,侯府就不用花这么多钱了!” 一口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了柳曼曼的身上! 本来就是,她病情恶化都是因为吃柳曼曼的药吃出来的,柳曼曼又迟迟想不出办法,所以才害得侯府掏空了全部家底去买药方! 现在让柳曼曼来接这个烂摊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 柳曼曼一口老血闷在喉咙口,被堵得哑口无言。 秦老太太的病情恶化,的确是她的责任。 至于这花十万两银子买药方...... 柳曼曼看向秦少泽,秦少泽神情歉疚,但并没有反驳秦老太太的话。 显然,秦老太太说的都是真的。 柳曼曼自知理亏,没法再闹,只能对秦老太太道了歉,悻悻地回去。 现在这掌府之权,她是不可能推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再难也要想办法。 关键是还有一个沈灵隽珠玉在前,沈灵隽掌府三年,上至秦老太太,下至奴仆下人,无不对她交口称赞。 柳曼曼暗暗咬牙。 她绝对要比沈灵隽做得更好! 回去后,她就对侯府的管理制度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第19章 第19章 柳曼曼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得不忍着心痛,从自己的私库也就是嫁妆里面,拿出一万两银子,平了侯府的欠债。 没办法,这债不先还了,她根本就没法掌家。 然后柳曼曼就开始分析目前侯府管理上的弊端。 侯府目前有四十多个下人,柳曼曼觉得,人员安排上有很大的冗余,下人们的工作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大,但一大半人都是全天候在值,没什么事情干,也得守在那里。 柳曼曼在现代特别痛恨那种加班制度,觉得只会降低工作效率,不但不能增加产出,而且还浪费个人时间,带坏整个工作环境风气。 于是她就改了侯府下人们的工作模式,改成八小时工作制度加轮班制。每个下人只需要当值四个时辰,晚上需要值守的,比如侍卫门房之类,就三班倒轮流值守,反正人手足够。 需要加班的,也有加班费可以领,月初跟月银一起发放。 柳曼曼觉得,这样下人们在八个小时内就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完,剩下的就都是私人时间。下人也是人,也要有自己的私人生活。 这种最合理的工作制度,一定能提升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增加对侯府的归宿感,会更加忠心! 八小时工作制宣布出来,侯府的所有下人都又惊又喜,对柳曼曼赞不绝口。 “柳夫人真是锐意革新!这种制度太好了!” “这下我就有时间陪我媳妇和儿子了!” “侯府有柳夫人这样聪慧又慈悲的当家主母,真是我们十八辈子修来的运气啊!” 柳曼曼听着众人的夸赞和感激,非常得意。 秦少泽这时候也在旁边。 他不觉得原先的管理制度有什么毛病,但柳曼曼说得头头是道,很令人信服的样子,他就也由着柳曼曼了,毕竟这是她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力。 柳曼曼骄傲地对秦少泽说:“等着看吧,我们侯府的下人,一定会是全京都最得力而且最忠心的下人!” 秦少泽最喜欢的就是她这种神采飞扬,自信耀眼的模样,当即就把人给抱了起来,不顾柳曼曼的娇嗔,往屋里走去。 八小时工作制度推行下去几天时间,就到了月末,侯府发放月银的时候。 最近这段时间,柳曼曼自己做了新的账册,用的是阿拉伯数字。 原先那密密麻麻的汉字,看得她实在是脑壳疼,算数也不好算。 阿拉伯数字多么简单明了,计算起来又方便,她身为穿越女,怎么能不做这个改革! 新的账册的确是简洁许多,原先厚厚的几大本,现在变成薄薄的一本,柳曼曼看着顺眼多了, 然而,当她开始算上个月的账目时,这些数字就不那么顺眼了。 账目出现了五十两银子的缺口! 五十两银子对柳曼曼来说是不多,但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总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柳曼曼去库房里,把现银清点一遍,跟账面上的数目对了一下,确实就是少了五十两银子。 她第一个就怀疑到了看守库房的老徐头身上。 老徐头是沈灵隽从沈家那边带来侯府的老人。之前侯府的那个库房看守,怠懒好酒,沈灵隽嫁进来后不久,就卸了他的差事,换上了老徐头。 老徐头兢兢业业,上任三年,库房也没出过什么事情。 但柳曼曼觉得,老徐头既然是沈灵隽的人,那一定是对她这个平妻掌府心怀不满,监守自盗,给她搞事情! 柳曼曼当即下令:“来人!老徐头私吞了库房五十两银子,把他抓起来!” 老徐头吓得不轻,大喊冤枉:“我没有啊!柳夫人!我连一文钱都没有拿过!您说我拿了银子,也得有个证据吧!” 双方争执不下,柳曼曼要把老徐头送官。有跟老徐头关系好的下人,连忙跑去雨霏院,把沈灵隽给请了过来。 沈灵隽到场,诧异地看向众人:“怎么回事?” 柳曼曼气势汹汹地道:“侯府的库房里少了五十两银子,我认为是这个老徐头监守自盗,但他死活不承认,我准备送官处理。怎么,沈夫人是想包庇你的人吗?” 沈灵隽说:“我连事情都没弄清楚,谈何包庇?柳夫人说老徐头盗窃,有人证物证吗?还是只凭自己的猜测?” 柳曼曼拿出她的账册:“你自己看!库房里比账目上,少了五十两银子!老徐头说库房一直好好的,没有遭人盗窃的可能,那除了他自己有嫌疑,还能有谁?” 这边闹的动静有点大,秦少泽这时候正好在家,被引了过来。 柳曼曼立刻向秦少泽告状:“少泽!这个库房看守偷盗了五十两银子,他是沈夫人的人,我要送官,沈夫人拦着我!” 秦少泽安慰道:“你不用管她,她已经把掌府之权交给你了,以后这侯府里就没有什么她的人,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着,又疾言厉色地教训沈灵隽:“你从沈府带过来的人,被曼曼发现手脚不干净,你竟然还要包庇?” 沈灵隽没有理会秦少泽,她刚才在看柳曼曼做的那本新账册,上面的符号,她完全看不懂。 她问柳曼曼:“柳夫人,这些是什么意思?” 柳曼曼很骄傲,觉得这是显示她过人能力的时候,因此很耐心地给沈灵隽解释: “这叫做阿拉伯数字,是我独有的一套数字体系,简单明了又方便。你看这个1就是一,2就是二......” 她优越感满满,给沈灵隽说了一遍,沈灵隽认真听着。 听完,她就让人拿来纸笔,照着柳曼曼的那本账册,当场开始核算。 柳曼曼看得愕然:沈灵隽是个古代人,从来没见过阿拉伯数字,这才跟她讲了一遍,一般人记都记不住吧?她竟然都能开始计算了? 沈灵隽很快便在柳曼曼的账册上圈了一个地方出来:“柳夫人,这里你应该是算错了。月银这一项上面,多了五十两银子的支出,但你没计算到总数里面去,导致账面和实际的库存钱款对不上。” “什么!” 柳曼曼大惊,一把抢过账册:“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算错!” 沈灵隽淡淡说:“你自己算一下就知道了,数字实打实摆在这里,没什么可作假的。” 柳曼曼自己对着账册重新算了一遍,顿时脸色铁青。 竟然真的是她算错了! 第20章 第20章 柳曼曼僵在那里,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周围众人都在望着她,柳曼曼脸上火辣辣的,感觉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质疑、嘲笑、鄙视......甚至能隐约地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自己算错了,还冤枉别人盗窃,闹得这么大!” “连账都算不清楚,掌什么中馈?” “笑死,从来没见过会算错账的当家主母!” 柳曼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紫一阵的,色彩纷呈。她现在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少泽也非常尴尬。 亏他刚才还想都不想就帮着柳曼曼,结果她居然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搞得他也下不来台! 柳曼曼终于反应过来,为了缓解窘迫,赶紧转移了话题。 “这五十两银子是哪来的支出?怎么会多花这么多的钱?” 柳曼曼把侯府里的管事们都叫了过来,一问,才得知,竟然是下人们的加班费! 管事战战兢兢地道:“柳夫人,您说大家在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外加班,就有加班费,您的新制度推行下去第一天开始,每天至少四十几个人提加班,这五十两银子就是这么来的......” 柳曼曼一听,又惊又气:“怎么会四十几个人提加班!哪有那么多的活需要干?他们提加班,你们难道就全部都同意吗?” 管事为难道:“可您也没说什么情况能同意,什么情况不能同意啊......” 柳曼曼被气得脑袋发昏,这才意识到她制度上的漏洞。 这些狗奴才们根本不珍惜她给的自由时间,一个个只想着摸鱼加班,混加班费,薅她的羊毛! 沈灵隽对柳曼曼这八小时工作制也早有耳闻。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柳夫人,侯府的下人们都是死契的奴才,他们的全部生活就在侯府里面,没有那么多的私人自由,趁机多弄点钱才是正经。这个所谓的加班,要提也应该是由你来提,而不是下人们。” 柳曼曼被说得又羞又臊,气急败坏。 沈灵隽这嘲讽中带着怜悯的语气,就好像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白痴一样! “关你什么事!现在掌府的人是我,轮得到你来说吗?你就是在这里幸灾乐祸吧!” 沈灵隽微微挑眉,心里回一句对啊,可不就是幸灾乐祸吗? 柳曼曼一向高傲,自我感觉极好,但实际上的能力远远撑不起她的迷之自信。 沈灵隽最爱欣赏这种人出丑丢脸的样子了。 她耸了一下肩:“既然没什么盗窃案件的话,我就回去了。柳夫人掌府,以后还是多动一动脑子,事情弄清楚了再闹,不要随便给别人扣帽子,添麻烦。” “你!......” 柳曼曼气得肺都快要炸了,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怼回去,一转身朝向秦少泽: “少泽!你看她!” “......”秦少泽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主要柳曼曼这表现......实在是一言难尽,就连他都没法理直气壮地给他撑腰! 他今天就不该来,跟柳曼曼站在一起,他也觉得面上无光! 柳曼曼今天在侯府下人们面前丢尽了脸,憋着一肚子的气。 但她还是很不服。她一个现代人,来到古代,第一次管理这种古代的高门大宅,一时间不适应,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迟早总能证明自己的! 正在这时,一个门房来报:“沈夫人,姚三小姐来了。” 门房并不知道姚素绢的转变,还是以为姚素绢跟以前一样,是来找沈灵隽的,所以是向沈灵隽通报。 沈灵隽笑笑:“她应该是来找柳夫人的吧?以后姚三小姐上门,直接通报柳夫人就是了。” 门房莫名其妙地看看沈灵隽又看看柳曼曼,没明白怎么回事:“可是姚三小姐不是沈夫人的手帕交吗?......” 柳曼曼刚才的恼怒难堪一扫而空,得意地道:“现在可不是了,她是我的朋友。” 柳曼曼已经从姚素绢那里知道,姚素绢原本跟沈灵隽关系很好,现在却“弃暗投明”,这让她对姚素绢的印象更好了。 她在沈灵隽面前难得地体会到了优越感,好像能把沈灵隽的朋友抢走,就是她的一种胜利。 柳曼曼瞥着沈灵隽:“不过,沈夫人跟素绢妹妹以前也算是有交情,不如也留下来,一起坐一坐吧?” 她就是想在沈灵隽面前炫耀她的胜利! 这时候,姚素绢已经从门口被引进来了。 柳曼曼背对着没有看见,但沈灵隽却一眼注意到,姚素绢看见秦少泽的时候,那神情和目光,一整个的全变了。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子变白,很快又飘上了两片红晕,一瞬不瞬地望着秦少泽,全身微微颤抖,仿佛是在竭力压抑着剧烈的情感波动。 沈灵隽微微挑起了眉毛。 哟。 这姚素绢对秦少泽,似乎不太对劲啊! 一点也不像是见到朋友丈夫的寻常样子。分明是有情的,而且这情还深得很! 沈灵隽脑海中突然掠过一道光芒。 难怪姚素绢以前会跟她交朋友,而在秦少泽要娶柳曼曼为平妻后,立马就对她不理不睬,而转去讨好柳曼曼了。 如果姚素绢暗恋秦少泽的话,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姚素绢的五品官家庶女身份,她想进永宁侯府的话,只能当妾。 姚素绢今年十六岁,已经是可以出嫁的年纪了。她这是在跟秦少泽的正妻拉近关系,给自己铺路! 现在秦少泽有一位正妻一位平妻,但相比起来,显然柳曼曼更占优势,所以姚素绢果断选择了柳曼曼。 如果换做是三年前,沈灵隽知道她的好朋友接近她,只是因为觊觎她的夫君,她肯定会愤怒、失望和心寒。 但现在,她兴致勃勃! 姚素绢、柳曼曼和秦少泽,这三人同台,可是一场值得期待的精彩好戏啊! 沈灵隽悠悠地道:“好啊,那我也陪你们坐会儿。” 柳曼曼这时转头,也看见了姚素绢。 “素绢妹妹来了,请来里面坐吧。” 姚素绢已经飞快地把脸上的异样神情都收起来了,对柳曼曼柔柔一笑:“曼姐姐,没有打扰你们吧?” 她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秦少泽了,实在是太想念他,刚才乍然见到,一时间没控制住,有些失态。 但她很快就掩饰住了,现在绝对不能显露出来。 柳曼曼爽朗道:“当然没有,随时欢迎你来!” 秦少泽笑着说:“你们姐妹几个好好聊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就不在这凑热闹了。” 说着便向姚素绢点了点头致意,然后离开。 姚素绢的目光跟随着秦少泽远去的背影,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似的,她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艰难地把目光撕下来,收回到眼前。 沈灵隽把姚素绢缠绵缱绻的模样尽收眼底,在心里啧啧摇头。 年纪轻轻的,怎么眼睛就瞎成这样了呢? 不过,昔日好友这么饱受相思之苦,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当然是要成全她了! 等柳曼曼发现,全京都唯一一个对她热情友善的好朋友,来了她丈夫的身边做妾,不知会是个什么感想? 沈灵隽自顾自地思索着,在旁边听姚素绢和柳曼曼聊了半天。 说是聊天,其实确切来说,就是柳曼曼显摆炫耀,姚素绢配合吹捧,反正两个人气氛融洽,姐妹情深。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姚素绢告辞,沈灵隽便也回自己的雨霏院。 她刚到雨霏院,在外奔波了多日的红蜻就回来了。 一回来,直奔沈灵隽的房中。 沈灵隽看见红蜻的模样,顿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一颗心霎时间悬到了喉咙口。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哑着声音,紧张地开口问道: “找到两个孩子的下落了?” 第21章 第21章 红蜻点点头:“奴婢已经查到了,夫人当初生下的那一对小公子小小姐,的确都安然无恙,养在一个很偏远的庄子上!” 红蜻先去找的是永宁侯府的那几个庄子,里面什么也没有。想来侯府也不会把孩子养在自己名下的庄子上,那太容易被发现了。 三年前的事情,红蜻找不到什么线索,就只能用笨办法,把京都周围的庄子一个个地查了一遍,所以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最后在一个距离京都五十里的庄子上找到了,这个庄子不在永宁侯府名下,但主人是秦老太太的娘家人。 沈灵隽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的那一对亲生儿女...... 果然都还在! 无数种情绪犹如潮水一般翻涌上来,冲击着沈灵隽的心头,让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睛。 她的声音更加嘶哑了,急切地追问道:“他们......怎么样?” 红蜻连忙安慰:“夫人放心,小公子和小小姐并没有受到苛待。不过,小公子似乎是天生有心疾,比较体弱......” 沈灵隽听着红蜻的描述,一颗心这才渐渐地落了一半下来。 跟她预料的一样,她的这一对孩子,毕竟也是秦家的血脉,秦少泽和秦老太太的确是没有抛弃或者虐待他们的理由,只是送了出去,养在外面而已。 而她的儿子有心疾,这也能解释秦老太太为什么没有反对秦少泽调换孩子。 秦轩睿没有任何先天性疾病,秦老太太肯定希望,侯府的嫡长子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但心疾对于沈灵隽来说不在话下。她的儿子既然能长到三岁,只是比较体弱,说明心疾也没到非常严重的地步。 只要接回来,她肯定能够治好! 沈灵隽鼻尖泛酸,只恨不得立刻就见到她的一对儿女。 但这时候已过亥时,城门早就关了,要去也只能是明天再去。 沈灵隽一晚上没睡着,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全是接下来的每一步该怎么走。 第二天,沈灵隽假装成又去沈府看望文氏,一大早就出了侯府。 到外面,红蜻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没有永宁侯府的标记。 还有一套朴素的衣衫和帷帽。沈灵隽在马车里面换了衣服,精心乔装打扮一番,这才出城。 她想把她的一对儿女接回永宁侯府,不是易事,必须从长计议,今天只是先去看看情况而已。 所以不能被人发现她,免得打草惊蛇。 马车出城,行驶半日,便到了红蜻说的那个庄子。 沈灵隽假装成一位女游医,经过庄子,上门讨杯水喝,顺便问庄子上有没有人生病,她可以免费看诊。 庄子上有几十口人,农家人长年辛苦劳作,身上难免有些头疼脑热腰酸背痛的症状,听说有位不收钱的游医来了,不看白不看,都一窝蜂地跑来,找沈灵隽看诊。 沈灵隽一一给他们开了药方。这对她来说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最后,一个中年妇人犹豫着走过来。她穿得比庄子上其他的下人体面许多,显然地位要高一些,至少是个管事的。 沈灵隽听过红蜻的描述,知道这中年妇人就是负责抚养她那对龙凤胎的李妈。 当年李妈带着一对龙凤胎偷偷离开侯府,来到庄子上,还带了两个小丫鬟,龙凤胎就是她一手养大的。秦老太太时不时地会派人过来探望一下,偶尔还亲自来过几次。 李妈面色愁苦绝望,为难地问沈灵隽:“大夫,我这边有一个孩子,得了......重病,您能给他看看吗?” 沈灵隽心脏狠狠一跳。 得了重病的孩子...... 说的难道是她的儿子? 他的心疾发作了? 沈灵隽立刻一口答应:“当然可以。” 她跟着李妈来到后面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男孩,沈灵隽一看,这才知道李妈说的并不是她的儿子,因为这个孩子至少已经六七岁了。 他骨瘦如柴,在床上艰难地喘息着,强忍着咳嗽,看上去十分痛苦。 沈灵隽一眼就看出来:“他这是......肺痨?” 李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是......他是我的独生儿子......我给他找了很多大夫看病,都没用......有些大夫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给他看,说是他已经......已经好不了了......” 说着,李妈悲痛欲绝,再也忍不住,冲到外面院子里,蹲下身去,嚎啕痛哭起来。 沈灵隽跟了出来。 肺痨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是不治之症,而且还会传染,也难怪有些大夫不愿意看这个病。 但她不是一般的大夫。 沈灵隽平静地对李妈说:“你儿子的病,我可以治。” 李妈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沈灵隽,瞪大了眼睛。 “大夫......你......你说的是真的?” 沈灵隽也不多话,给李妈儿子诊了脉,听了肺音,然后拿来纸笔,唰唰地写了一张药方出来。 “上面有很多药,你恐怕买不到,回头我直接让人给你送过来。先吃上半个月,半个月后我再来看看。” 又嘱咐道:“跟你儿子接触的时候,双方都必须以布巾蒙住口鼻,这样能减小传染的可能性。” 李妈呆愣了好几秒种,就像是见到观世音菩萨显灵一样,扑通一声给沈灵隽跪了下去,疯狂地磕头。 “谢谢,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当牛做马都报答不了......” 沈灵隽开完药方后,便准备离开。 没收钱。不收钱才显得更加可信。 她走出院门的时候,迎面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都是三岁上下的年纪。 两个孩子容貌酷似,长得都跟沈灵隽很像。 女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扎了两条小辫子,漂亮得像是从年画中走出来的娃娃一样;男孩要稍微瘦弱一些,脸色略带病态的苍白,嘴唇和眼下都有点泛青,是有心疾的表现。 两人穿着都不算差,收拾得也挺干净,只是莫名地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就好像......他们不像是三岁的孩子。 沈灵隽心头剧震! 这两个孩子,肯定就是她那一对龙凤胎! 她心中犹如洪水海啸一样,巨浪滔天,眼泪一下子差点夺眶而出,面上却是竭力忍着,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沈灵隽的手在衣袖下面死死攥紧,硬生生地逼着自己移开目光,径直走了过去,没有停留。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她走过去后,那个男孩子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她,一直目送她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那双幽黑的瞳眸,微微颤抖着,隐约泛起一层泪花,里面闪烁着根本不属于孩童的复杂光芒。 “娘......” ...... 沈灵隽失魂落魄地回城。 脑子里全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一对孩子。 匆匆一面,但她好像把他们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清晰得纤毫毕现。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离开庄子时,天空中就已经是乌云密布,周围狂风大作。 马车走了半个时辰,大雨就犹如瓢泼般落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疾风裹挟着暴雨,在天地间交织成一片白茫茫的帘幕。 官道上很快就变得非常泥泞,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马车前进得越来越艰难。 突然,马车狠狠一歪,停在那里不动了。 马车夫在外面惊叫:“夫人!车轮陷到泥坑里面了!卡住了!” 红蜻连忙下车帮忙去推。 沈灵隽也只好下车。虽然外面狂风暴雨,但这时候她总不能还坐在车上,不然马车就更推不出来了,她还急着回城。 马车上有带着一把伞,只是在这样猛烈的大风大雨之下,这把伞也聊胜于无。 沈灵隽刚从马车里下来,才片刻时间,全身就被淋透了。伞被风吹得歪歪倒倒,根本拿不稳,雨水被风刮过来,全都浇在她的身上。 官道周围是空旷的原野,没有能避雨的地方,沈灵隽就只好站在原地,尽量把伞撑低,看着马车夫和红蜻艰难地试图把车轮从泥坑里抬出来。 结果车轮虽然抬出来了,但陷入泥坑时已经坏了,无法再正常行驶。 马车夫早就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顶着大雨,在那里焦头烂额束手无策:“夫人,这......这怎么办?这荒郊野外,我们自己是修不好车的......” 沈灵隽现在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很头疼:“只能等着了,雨停了再说吧。” 就在这时,她一转头,看见茫茫雨幕之中,两人两骑正一前一后而来。 两人都是箬笠蓑衣,在这样的狂风暴雨天气,比撑伞倒是要好得多。 前面一人策马走到近处,伸手抬起箬笠,露出下面那张阴柔艳丽雌雄莫辨的脸来。 墨重瑰似笑非笑地俯视着沈灵隽。 “沈夫人好像很狼狈啊?” 第22章 第22章 沈灵隽全身湿透,顶着风雨,不得不给墨重瑰行礼。 “......见过墨督主。” 她折身下去的时候,一阵狂风刮过来,手里本就不堪重负的油纸伞,被彻底撕破了,上面的伞骨都折断了大半。一蓬雨水兜头盖脸地全浇在沈灵隽的身上。 沈灵隽:“......” 她真不想让墨重瑰看到她这么倒霉的样子。 墨重瑰看着落汤鸡一样的沈灵隽,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渐幽暗森然,竟隐隐地透出一股杀意来。 沈灵隽敏锐地觉察到了,墨重瑰的这股杀意,的确是冲她而来! 他为什么想要杀她? 沈灵隽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墨重瑰策马逼近过来,扬起手中的马鞭,挑起了她的下巴。 “站着。” 他的声音冰冷,沈灵隽顿时不敢再动了。 那冰凉湿透的马鞭,抵在她肌肤上的触感,就像是一条嘶嘶地吐着信子游上来的毒蛇,随时会卷上她的咽喉,要她的命。 沈灵隽强压下颤栗的感觉,鼓起勇气,对视上墨重瑰的目光。 她在他眼中,竟然看到了恨意。 沈灵隽通体生寒。 为什么? 她做了什么,让墨重瑰这么恨她? 墨重瑰冰冷地望着她,就像是透过多年的遥远时光,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幕。 但那目光里,除了仇恨以外,还有太多复杂难测的东西。 犹如一片渐渐漫开的黑暗,看不清辩不明。 突然,他放下马鞭,笑了一声。 只是那种笑,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恶意的笑。 他在马背上俯身下来,靠近了沈灵隽,像是在更清楚地欣赏她现在的模样,神色里满是戏谑。 语气更是不加掩饰的邪佞。 “沈夫人现在这副样子,本座真是爱看得紧。” 沈灵隽:“......?” 她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但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位东厂督主,全身上下一个大写的“恶”字,阴晴不定,喜怒难测,而且又视人命如蝼蚁。 在他的面前,就四个字:生死难料。 墨重瑰欣赏够了,似是心情终于愉悦了起来,那股杀意也渐渐淡去了。 他直起身子,随即便调转马头,策马扬长而去。 后面那个随从年轻太监,也紧接着跟上。 沈灵隽像是被定身符定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她这才双腿一软,几乎要坐到地上去。 红蜻连忙上来扶她:“夫人!” 沈灵隽全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明明刚才一动都没动,却疲惫不堪。 她挥挥手:“......到马车里面去,等雨停。” 沈灵隽和红蜻躲在马车里,马车夫缩在车门口,外面的雨势一点没有减小,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去。 ...... 大雨中。 墨重瑰在马背上,也不拉缰绳,也不看方向,任由马匹自己行走,在官道上越走越远。 后面随从的年轻太监叶怀迟,策马跟上来,小心翼翼道:“督主,我们要去的不是这个方向......” 墨重瑰没有反应。 他望着白茫茫的雨幕深处,目光遥远而又幽沉,不知道在看什么。 叶怀迟只好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跟着。 这时,远处的官道上驶来了另一辆马车。 就是普通人家的马车,去往京都方向的,在大雨里走得很慢。 墨重瑰这时终于回过神来了,纵马迎了过去。 到马车前面,他二话不说,马鞭一卷,径直就将马车里的人拉了出来,摔在地上。 马车里的是个中年男人,本来莫名其妙,又惊又怒地开口正要骂,被墨重瑰一鞭子过去,将他头上的银冠变成了无数碎片,满头黑发齐刷刷落地。 他看清墨重瑰的脸,顿时就什么声音都不敢出了,只有惊恐万分地连连后退。 “墨......墨督主饶命......” 墨重瑰没理他,马鞭指着瑟瑟发抖的马车夫:“你,驾车往前走,前面有一辆马车坏了,你把马车卖给他们,五十两银子。” 马车夫哪敢不从,屁滚尿流地驾车而去。 叶怀迟:“......” 墨重瑰又吩咐道:“你去查一下,她乔装打扮,特地跑到郊外来干什么。” 叶怀迟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是,督主。” 他家督主,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 ...... 那个马车夫驾着一辆空车,往前疾驰,果然片刻后就见到前面有一辆坏掉的马车,歪在官道中间。 沈灵隽在马车里,听到了外面雨中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知道又有一辆车来了,她便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想着能不能向对方求助什么的。 结果就看见,那辆马车行驶到他们前面,上面的马车夫跳下来,喊了一嗓子: “我这辆马车卖给你们!” 对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来卖东西的,听上去倒是有几分恐慌的感觉。 红蜻征询地看了沈灵隽一眼,沈灵隽感觉有点怪怪的。 怎么这么巧合,他们的马车坏了,困在半路上,正好就有人愿意把马车卖给他们? 不过她还是随口对那个马车夫问了一句:“多少钱?” 马车夫照着墨重瑰给的价格报:“五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比一般的普通马车贵一些,沈灵隽本来有疑惑,这时也打消了几分。 可能就是对方缺钱,看见他们被困在雨中,就想着趁这个机会,从他们身上赚一把。 沈灵隽朝红蜻点点头,红蜻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那个马车夫。 马车夫接了银票,立刻转身就走,也不顾顶着暴雨,那慌慌张张的样子,就好像有鬼在后面追他一样。 沈灵隽莫名其妙,让红蜻去对面马车上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异样,就是一辆非常普通的马车。 不像是有什么问题,沈灵隽便也上了那辆空马车,让她的马车夫驾车回城。 ...... 两天后,司礼监。 墨重瑰正在看折子,叶怀迟进来了。 禀报道:“督主,您上次让属下查的,沈夫人出城所为何事,属下已经查到了。” 墨重瑰抬起目光:“说。” “沈夫人的那个儿子,原来并非她所亲生,而是那个丹心神医柳曼曼和永宁侯在三年前所生的奸生子。他们早就已经私通,三年前用自己的孩子偷换了沈夫人所生的一对龙凤胎,把龙凤胎藏在了外面的庄子上。此事已经被沈夫人发现,她出城就是去看这一对亲生孩子的。” 墨重瑰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精彩......她替别人养了三年孩子,还说要宽容大度,不舍得离开永宁侯府?” 想起上次去沈灵隽院子里时,看见她的那副贤妻良母的柔顺模样,他就极其不爽。 叶怀迟斟酌着说:“现在沈夫人知道了这个事,应该是会跟他们决裂了。毕竟当年永宁侯新婚第二天就离京出征,他们几乎没有相处过,没什么感情。” 墨重瑰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变了脸色。 “......永宁侯新婚第二天就离京出征?” 叶怀迟被他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是的,当时不是西北边境战事爆发了嘛,永宁侯是最早离京的一批将领。督主......有什么问题吗?” 墨重瑰猛地站起身来。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这时候竟失了平时的沉着冷静。 “你继续去查!从秦少泽的新婚之夜开始,到他离京,这天时间里他都做了什么,一一查清楚!” 第23章 第23章 回到永宁侯府,沈灵隽等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过得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晚上辗转反侧,梦里全都是她的那一对儿女。 但这段时间非等不可。 肺痨的症状,至少要治疗半个月后,才会开始消退。 把龙凤胎认回永宁侯府的关键,毫无疑问就在那个李妈的身上。 她必须表现出真正能救李妈儿子性命的能力,才能让李妈为她所用。 这段时间里,她终于炼制好了化混散,只是现在还不是给秦少泽用的时候。 她至少得先把她的亲生孩子认回来,否则秦少泽要是现在死了,永宁侯爵位就落到世子秦轩睿身上了。 半个月后,沈灵隽再次来到庄子上。 李妈一见她来,简直是恨不得三叩九拜,热情至极地把她迎进门去。 沈灵隽问:“你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妈喜气洋洋,整个人精气神都焕然一新。 “好多了!不喘了,也没那么咳了!......您真是神医!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沈灵隽再去给李妈的儿子看了看,说:“确实是有好转,接下来需要换新的药方,再连服一个月,就能基本控制住病情,今后注意调养即可,只是会比一般人体虚一些。” 李妈热泪盈眶。只要她这个唯一的儿子能够活下来,不至于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就已经感激涕零了。 “神医,求您再为我儿开新的药方......我已经在自家祠堂把您供起来了,每日三柱香,祈愿您一生平安,顺遂多福......” 沈灵隽开了药方,李妈恭恭敬敬地想要上来接,但沈灵隽却一把收了回来,没有给她。 李妈脸色一僵,随即会意地取出一张银票和几个银锭子:“神医,我这里有一百二十两银子,是我的全部身家了,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去凑......” 沈灵隽没有接她的钱,悠悠地道:“我不需要钱,但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 李妈立刻一口答应:“只要我儿子的病能好,我为您当牛做马都愿意!” 沈灵隽取下了脸上的面纱。 “我是永宁侯府的夫人,沈灵隽。” 李妈脸色骤变! 她吓得目瞪口呆,慌得手足无措,扑通一声,就给沈灵隽跪下了。 “我......奴婢......奴婢不知道您竟是沈夫人......您怎么会......” “你是想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灵隽接过话头去,“因为这庄子上的那一对龙凤胎,是我的亲生儿女。” 李妈犹如被雷劈了一样,一屁股跌坐在地。 她魂飞魄散,拼命地给沈灵隽磕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您要处置便处置我,只求您还是救救我的儿子!” 这李妈并不是个蠢人,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沈灵隽既然能找到庄子上来,并且还知道那一对龙凤胎是她的亲生儿女,那必然就是知道了当年调换孩子的事情! 她把夫人的亲生骨肉带走,在庄子上藏了三年,夫人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沈灵隽平静地望着李妈。 “我知道你是听命于侯爷行事,处置你也没什么意思。但刚才我说了,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沈灵隽一字一顿地道:“把当年侯府调换嫡子女和外室之子的事情,捅出去。” 她不打算关起门来解决这件事情。 闹得越大,越能让秦少泽和柳曼曼声名扫地。 李妈被吓得脸色煞白:“可是......夫人,奴婢不敢啊!侯爷一定会杀了奴婢的!” 这捅出去可是天大的一个窟窿! 整个永宁侯府都会鸡飞狗跳! 沈灵隽淡淡道:“如果你愿意按照我说的做,我不但会帮你治好你儿子的痨病,而且会给你一千两银子,安排你们一家人去南方,远走高飞。”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语气转冷。 “但你不愿意的话......你大概也能猜得到是什么下场。这件事我还是会照样捅出去,到时候你被问罪,你的儿子,也就只能活活病死。” 沈灵隽似笑非笑地望着抖如筛糠的李妈。 “我给你半天时间考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 京都,城门上。 墨重瑰立于城头,遥望着城门前方笔直的官道,向远方迢迢延伸出去,直至消失在天地尽头。 那正是上次沈灵隽走的那条路。 叶怀迟上来了。 “督主,属下已经再三确认过了,永宁侯府里下人们的说法一致,永宁侯新婚之夜醉酒厉害,第二天到时辰很晚了才醒,刚起身出来,就接到了战报,西北边境需要一批将领去增援。他马上就收拾东西,当天就离京了,此外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墨重瑰语气发沉:“他没有再跟沈灵隽待在一起了?” 叶怀迟很肯定地说:“没有,下人们说,永宁侯当时应该是很不喜欢沈夫人,不然怎么会新婚第二天就急着走?” 墨重瑰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叶怀迟一头雾水,犹豫了半天,大着胆子问:“督主,您让我去查这些,到底是......” 墨重瑰没有回答他,半晌后,才道:“沈灵隽的那两个孩子,在哪个庄子上?带本座过去。” 两人骑马出城,半个时辰就到了那个庄子上。 叶怀迟带着墨重瑰,躲在屋顶上,他指着下面院子里的两个孩子,道:“督主,就是他们。” 墨重瑰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对龙凤胎,眼中无数幽暗复杂的情绪,汹涌激荡着,犹如黑夜里翻滚起来的巨浪。 他们长得都酷似沈灵隽,就眼睛跟她不像。 沈灵隽的眼睛是柳叶眼,线条长而锋利,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媚含情,而是犹如冰凌一般,自带一股冷锐之气。 而这两个孩子,都长了一双又大又漂亮的丹凤眼,窄窄的双眼皮,眼尾上挑,睫毛长得跟鸦羽一样。 跟墨重瑰的那双丹凤眼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叶怀迟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倒抽一口冷气。 “督主,他们该不会......是您的孩子?” 第24章 第24章 墨重瑰没有说话。 在看到这两个孩子的第一眼,他就彻底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沈灵隽的这两个孩子,是他的。 他虽然是太监,但其实并没有净身。 沈灵隽的新婚之夜,他潜入她的洞房,取代了秦少泽这个新郎。 秦少泽当晚喝了不少酒,墨重瑰一把迷香下去,就把他给放倒了,扔到外面碧纱橱里过了一夜。 沈灵隽也因为迷香而失去知觉,并不知道,跟她洞房的并不是秦少泽。 墨重瑰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离开,当时秦少泽还没有醒,又被他拎回来扒光了衣服扔到床上,显得好像的确是他们夫妻俩一起过了这个洞房花烛夜。 事后,他一半得偿所愿一半后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去理智,做出这么冲动疯狂的事情来,就是因为沈灵隽嫁给了秦少泽。 他也是第一次意识到,沈灵隽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 他必须从此远离她。 后来秦少泽去出征,沈灵隽一个人在侯府过着平静的生活,怀孕生子,他也就不再接近她。 直到沈灵隽父兄双丧,秦少泽凯旋归来,娶平妻,他心里这才又起了波澜。 而现在,叶怀迟说,秦少泽在新婚之夜后,马上就出征了,没再碰过沈灵隽。 那也就意味着,沈灵隽只跟他一个人发生过关系! 她的这一对孩子,根本不是秦少泽的,而是他的! 叶怀迟瞠目结舌,用一种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瞪着墨重瑰,好像他的三观都炸裂了一样。 他真的是无法想象,他们的九千岁大人,竟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怀迟磕磕巴巴地道:“督......督主,那......这两个是您的孩子,您打算怎么办?” 墨重瑰沉默许久,从两个孩子身上,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他转过身。 “回去。” ...... 永宁侯府,蔚霞院。 柳曼曼正在桌前焦头烂额地算账。 掌府这半个多月来,她感觉自己掉的头发比前面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嫁进侯府,她根本没过上幻想中一家三口美满团聚,和乐融融的生活。她想要靠医术名扬天下,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宏伟志向,就更不知道被搁到哪儿去了。 每天的时间精力,都花在管理侯府这一亩三分地上面。 她早就不得不灰溜溜地取消了她的一切制度改革,一切都按照以前的规矩来,但她还是感觉管不过来。 第25章 第25章 以前柳曼曼看不起那些古代主母,觉得掌管区区一个后宅能有多难,等自己真正上手了,才知道里面的门道有多深。 柳曼曼算账正算得心烦意乱,秦霜雅进来了。 秦老太太掏空家底买药方后,秦霜雅也一穷二白,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 但柳曼曼嫁进来大半个月,秦霜雅又恢复了之前侯府千金的排场和体面。 一身杏黄色十样锦妆花褙子,下着翠蓝金枝绿叶百花曳地裙,头上金海棠珠花步摇,耳上一对赤金垂珠耳坠。通身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秦霜雅亲亲热热地上来,见柳曼曼正在算账,故作心疼地道:“嫂子,你这一天天也太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吧,可不能累坏了自己!” 柳曼曼一看见秦霜雅这个样子,就觉得脑袋疼。 这段时间,秦霜雅这个小姑子,对她热情是热情,几乎是天天邀请她出去一起逛街。 柳曼曼不好拒绝,陪她出去几次,结果秦霜雅根本就是把她当取款机! 在各家银楼绣坊疯狂血拼,全部让柳曼曼付钱,还一口一个说,以前沈灵隽对她都怎么怎么好,给她买过多少多少贵重的东西。 柳曼曼无法容忍自己比不上沈灵隽,只能也给秦霜雅买。 现在秦霜雅这一身,花的全都是柳曼曼的钱! 秦霜雅跟柳曼曼东拉西扯地闲聊了几句,但目光一直落在柳曼曼头上那根冰种阳绿翡翠簪子上面。 最后终于表明意图:“嫂子,你这根翡翠簪子可真是好看,我最近特别喜欢翡翠,但外头都难得见到这么好的种色......” 她挽着柳曼曼的胳膊,撒娇道:“好嫂子,你这根簪子能送给我吗?” 还不等柳曼曼开口,就紧接着祭出杀手锏:“以前沈氏也送过我好多漂亮的簪子,但是都被卖了凑钱买祖母的药方了。你可是我真心认可的嫂子,应该不会还没沈氏疼我吧?” “......” 柳曼曼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没上来。 她咬着牙,只能拔下头上的翡翠簪子,递给秦霜雅。 干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道:“一根簪子而已,你喜欢就送你了。” 秦霜雅眉开眼笑,拿着簪子就走了,走时还拿着簪子在头上比比划划,显然是已经在幻想她戴上去的模样。 柳曼曼一股闷气憋在心里没地方发泄,只恨得一把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秦少泽的这个妹妹和老娘,简直都是跟吸血的蚂蟥一样! 她掌府没多久,秦老太太就露出了真面目,开始问她要这要那,要给寿安院添置各种摆设器物,要点最好的瑞麟香,烧最贵的乌金炭,还每天都要吃燕窝。 秦霜雅不但把她当肥羊一样宰,还没完没了地向她索要东西。 她稍微有点不虞,就拿她跟沈灵隽相比,夸沈灵隽为了给婆母看病,甚至都掏空了自己的嫁妆...... 逼得柳曼曼面子上过不去,只能满足她们。 柳曼曼嫁妆里的钱就像流水一样飞快地花出去,这样下去,就算是她家财万贯,只怕都不够挥霍的。 柳曼曼正在气恼的时候,她的丫鬟白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夫人!庄子上的那个李妈,来侯府找您了!说是她儿子得了痨病,求您诊治!” 第26章 第26章 柳曼曼吃了一惊。 李妈是何许人也,她当然知道,就是带着沈灵隽的那一对龙凤胎,住在庄子上的那个管事妈妈。 柳曼曼便去了侯府角门,见到了上门来的李妈,还带着她那个得痨病的儿子。 李妈哭得肝肠寸断:“柳夫人,听说您被封为丹心神医,医术举世无双,以前治好过很多肺痨病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孩子......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还这么小,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啊......” 柳曼曼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下李妈儿子的情况。 就是肺结核,这病对她来说不算难治,她的药房空间里有相应的药。 之前她就已经救治过不少肺结核患者。肺结核在古代是绝症,而她竟然能够治愈,这为她赚来了不少医术神乎其神的名声。 但问题就是,她剩下的药不多了。 她的金手指还是不够大,药房空间没有那种传说中的自动补充功能。药用掉一份就少一份。 古代肺结核患者还不少,柳曼曼是想着,这剩下的药,一定要用在最重要的时候,要拿来治疗那些身份显赫的人,这样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救一个下人的七岁儿子......她觉得太浪费了。 柳曼曼硬下心肠,撒谎拒绝了:“抱歉,我这里用来治肺痨的药都用完了,我给你点钱吧,回去加强病人营养,注意调理,也是能够缓解病情的。” 说着,让人取了几个银锭子给李妈。 李妈却没有接,哭道:“我就算给我儿子吃得再好,也不过是晚死几天而已,但我希望他能活下来啊!......柳夫人,求求您,您还能再炮制新的药出来吗?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李妈哭求个不停,柳曼曼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心说她的药那可是价值千金,你一个下人买得起吗! 她又不欠李妈的,愿意给这么些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在这闹个没完没了! 柳曼曼没理李妈,转身就走,两个门房便把李妈给强行拖了出去。 李妈绝望的哭嚎声,走出老远开外,这才渐渐听不到了。 柳曼曼没太把李妈一个下人放在心上,她要烦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就悔青了肠子! 第二天上午,白芷惊慌失措地冲进柳曼曼的房间,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夫人!大事不好了!那个李妈带着庄子上的那一对龙凤胎,去百花桥上嚷嚷起来了!说您当年用自己的儿子偷换了沈夫人的孩子!” “什么?!” 柳曼曼大惊失色。 这李妈是疯了吗? 连这都敢嚷嚷出去? 她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当即带了几个下人,直奔百花桥。 百花桥是京都中心城区的交通要道之一,今天天气好,现在又是上午,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第27章 第27章 这会儿,百花桥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正水泄不通地围满了人,路都被堵了。 桥顶,李妈正牵着那一对龙凤胎,一副鱼死网破的决绝模样,对着周围的人群大声控诉。 “大家都来看啊!我是永宁侯府的下人,这一对孩子是永宁侯府沈夫人的亲生儿女!永宁侯早在娶沈夫人进门之前,就已经跟那位所谓的丹心神医柳氏暗通款曲!柳氏跟沈夫人同时生下孩子,竟然用自己的儿子偷偷调换了沈夫人的孩子!” 李妈指着那对龙凤胎:“这才是永宁侯府真正的嫡子嫡女!却被侯府放在乡下庄子上养了三年!沈夫人养了三年的那个孩子,其实是柳氏所出的私生子!” 李妈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家快来看看吧,这就是丹心神医的真面目!勾引有妇之夫,未婚生子!永宁侯也跟她沆瀣一气,他们联合起来瞒骗了正室三年,还让正室帮他们养私生子!” 围观百姓群情激昂。 世家望族这么大的瓜,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的! 之前永宁侯和丹心神医婚前私通,在大草原上幕天席地,就已经传得全京都沸沸扬扬。 没想到他们三年前孩子都生了!还用这私生子去调换正室的嫡出子女! 李妈表达得很清楚,再加上一遍遍地重复,再怎么不明就里的人都能听懂了。众人议论纷纷,人声鼎沸。 柳曼曼到近处,一看这个场面,险些晕死过去! 她死死拽着白芷,才没有瘫坐到地上,嘶哑着声音吼道: “快!快上去把她拉下来!让她闭嘴!让她别再说了!......” 她带来的几个丫鬟小厮,有人飞奔去城外的演武场通知秦少泽,有人则冲上前去,试图把李妈给拖下来。 “闭嘴!你好大的胆子,在这里败坏永宁侯府的名声!找死是吧!” 李妈带着龙凤胎,一边往后退,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状若癫狂。 “来啊!谁怕你们!我就是找死!反正我儿子快要病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们侯府不愿意救他的命,那我就拖上你们,大家一起死!......” 百花桥上围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柳曼曼带来的那两个小厮,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进去,却被人给拦住了。 沈灵隽也带着她的人赶到了。 沈灵隽指着李妈和龙凤胎,厉声下令:“护住他们!” 红蜻是会武的,上前轻而易举地就挡开了柳曼曼的那两个小厮,雨霏院的几个下人,立刻把李妈和龙凤胎团团围住,护得滴水不漏。 沈灵隽看着那对龙凤胎,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们......你们真的是我的亲生孩子......” 李妈一唱一和地大声道:“是的,沈夫人,他们才是您的亲骨肉!您看他们跟您长得多像!......现在在侯府里的轩睿少爷,是柳氏的孩子!当年侯爷安排产婆,在您生产的时候,把孩子给偷换了!为的就是他们的私生子能够以嫡子的身份待在侯府,继承永宁侯的世子之位!” 围观人群简直要沸腾了。 好一出大戏啊! 众人看看沈灵隽,再看看龙凤胎,双方的容貌的确是足有六七分的相似! 要说这对龙凤胎是沈灵隽的亲生孩子,那的确是没毛病! 第28章 第28章 柳曼曼只急得抓狂跳脚。 “不是!”她也声嘶力竭地大吼,“根本就不是这样!她就是在胡说八道!她这是报复!是在给我泼脏水,给永宁侯府泼脏水!” 沈灵隽猛地一转身,对上柳曼曼,神情冷厉。 “那这一对孩子是怎么回事?” 柳曼曼一阵心虚,但还是强撑着嘴硬道:“兴许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对跟你长相相似的双胞胎,就用这来瞎编乱造!污蔑我和侯爷的清名!” 就在这时,秦老太太领着永宁侯府的十来个府兵,浩浩荡荡地来了。 府兵们一到,立刻就分开人群闯进来,镇压住了乱糟糟的场面。 秦老太太已经知道这里闹出来的事情,又惊又急又气,一路赶过来,这时候气喘吁吁。 指着李妈,厉声喝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抓起来!立刻杖毙!胆敢污我侯府名声,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府兵们包围上来,沈灵隽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步,挡在了李妈前面。 “我看谁敢动!” 她毫不示弱地对上秦老太太:“老太太,就算李妈是污蔑,也必须查清后才能处置!急着当街就要把人打死,难免让人怀疑,您这是不是灭口!” 秦老太太气急败坏:“放肆!这就是你跟婆母说话的态度吗?......什么灭口?这种胆大包天的刁奴,还留着干什么!” 沈灵隽一指那对龙凤胎:“我当年生产,生下的的确是一对龙凤胎!是老太太您跟我说女婴是个死胎,我连看都没看到一眼,女儿就被安葬了,只剩下一个儿子!李妈说的,跟当年都对得上!” 她神情激动,也透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之色。 “事关我的骨肉至亲,我养了三年的儿子,竟然有可能是外室的孩子,而我的亲生儿女,却被扔在乡下待了三年!这么天大的事情,您难道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去吗?” 沈灵隽眼中像是燃烧着烈烈火焰,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李妈所说的事情,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查个一清二楚,查个水落石出!谁想现在就杀人灭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基本上都是向着沈灵隽的,表示同情和理解。 人家一个当妈的,突然发现自己孩子可能不是亲生,而是帮外室养了三年的孩子,这简直就是天都塌了啊! 搁谁都得崩溃发疯! 秦老太太只气得浑身乱战,眼前直发黑。 贱妇! 一个是反了天的刁奴,一个是该死的贱妇! 这是永宁侯府内部的事情,她有必要在闹市之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依不饶地一直嚷嚷吗? 这就是要彻底了毁秦少泽和永宁侯府的名声啊! 秦老太太满心暴怒,简直是恨毒了李妈和沈灵隽,直恨不得让这两人都暴死当场。 但她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她什么也不能做,否则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 这时候,秦老太太只想赶紧回侯府去。 一切关起门来解决,可操作的余地还大得很! 第29章 第29章 秦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压下心头的怒火,勉强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试图安抚沈灵隽。 “灵隽,你冷静一点,母亲知道你现在的心情,这件事你想查当然可以查,但也不可能在这大街上查吧?我们先回府,带上李妈和这对孩子,回去再说!” 说着,就对那十来个府兵扫了一眼,示意他们把人带走。 然而,这时候,又有一行人过来了。 是辅国大将军的遗孀文氏,也带着十几个府兵。 沈府的府兵,都是以前真正上过战场的,满身金戈铁马的杀伐血腥之气,一站出来,气势跟永宁侯府的府兵就完全不一样。 沈灵隽早就已经跟文氏背地里通过气了,这时候文氏是来给她撑场子,顺便跟她搭戏的。 文氏满面寒霜,沉声质问道:“亲家母,我听说永宁侯府有下人爆出来,轩睿那孩子其实不是隽儿亲生的,而是秦少泽和柳氏在婚前的私生子?你们永宁侯府这是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秦老太太的脑袋突突地疼。 文氏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寡妇,但她出现给沈灵隽撑腰,势必还是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秦老太太干笑道:“这只是那个刁奴的一面之词,她就是在污蔑我永宁侯府的名声......你看,灵隽说要查,我也同意她去查了,这不,正要回侯府呢。” 文氏淡淡地说:“此事当然是要查个清楚的。这是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和外孙女,我没有不闻不问的道理,也会帮着隽儿一起查。” 说到这里,她略微提高了声音。 “当初您病重,为了给您买药方,隽儿主动掏空她的嫁妆,给您出了七万两银子。她对您的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您应该也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辈,要是查清楚了,调换孩子确有其事的话,相信您一定会给隽儿一个公道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永宁侯夫人,为了给婆母看病,竟然掏空嫁妆出了七万两银子! 感动北易好媳妇啊! 嫁妆是出嫁女的私产,也是女子在夫家的底气和倚仗,为了婆母自愿拿出全部的嫁妆,这何止是孝顺,简直就是掏心掏肺! “......” 秦老太太的面皮疯狂地抖动,抽得几乎要掉下来。 这个老贱妇! 儿媳妇出钱给她看病,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这一说,沈灵隽的贤良孝顺之名,肯定很快就会传遍京都,人人称赞。 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她要是还苛待的话,被议论和指责的就会是她! 秦老太太挤出来的笑容比鬼还要难看:“一定,一定会的......我们回侯府去说话吧?一直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文氏便挥手示意沈府府兵们护送沈灵隽和李妈等人,去永宁侯府。 柳曼曼跟在后面,又慌又怕,满身冷汗湿透了衣服,整个人都是瘫软的,几乎走不动路。 到永宁侯府,秦老太太等人先进去了,柳曼曼落后一步,正要进去,秦少泽这时候也急匆匆地从城外赶回来了。 柳曼曼一看见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少泽,怎么办......我们的名声要完了!” 第30章 第30章 秦少泽已经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又急又气之下,忍不住对柳曼曼发火,压低声音怒斥: “你明知道那李妈带着龙凤胎,她是保守我们秘密的重要人物,为什么还把她给逼成这样!......她又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求你救她的儿子,你以前不是治好过很多肺痨病人吗?为什么不给她的儿子治?” 柳曼曼一阵委屈,但同时也是心虚的。 因为她能治肺痨,靠的全都是病房空间里的药!而药已经不多了! 然而她怎么也没法把实情告诉秦少泽,只能下意识地逃避这个问题,不甘示弱地朝秦少泽吼回去。 “你凶什么?我才刚嫁给你多久,你对我的态度就变成这样了?现在我们遇到了危机,你不想办法,就知道责怪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 秦少泽一阵火气冲上来,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以前柳曼曼一生气,他都是慌得不行,赶紧低声下气甜言蜜语,哄到她开心为止。 但现在看见她这种无理取闹的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避重就轻,只会跟个骄纵任性的小丫头一样,拿态度说事,他就觉得心烦! 这里毕竟是侯府大门口,秦少泽不想在这里跟柳曼曼争吵,烦躁地一转身,径直走进了侯府。 柳曼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凶了她,竟然都没有哄她!也没有向她道歉!甚至还丢下她自己走了! 极度的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甚至都盖过了她刚才的紧张恐慌。 柳曼曼怒气冲天也跟了进去。 等着!事后她再跟他算账! ...... 侯府内院,正厅里。 李妈正跪在正厅中央,龙凤胎站在她旁边,沈灵隽、文氏和秦老太太等人都在周围。文氏带来的两个府兵,仍然一左一右地守着李妈。 两个孩子此时还是表现出了一些应有的惊恐模样,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众人,全程都没有说话。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眼里其实并没有恐惧。 尤其是那个女孩子,演技更是敷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倒像是对眼前的一切颇有兴趣。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的身上。 沈灵隽朝着秦老太太冷声开口:“老太太,你说这李妈是在污蔑,那意思就是,轩睿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确是我的亲生儿子,而这一对龙凤胎,是李妈为了撒这个弥天大谎,而从外面找来的?” 秦老太太脑门上汗都冒了出来。 她本来是想,先把人弄回府,然后赶紧想办法杀了李妈灭口,这对龙凤胎也不能留了,虽然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但也得狠下心来解决掉,不然永宁侯府的名声就全完了。 人死了,那就一切都好办了,还不是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第31章 第31章 但文氏那个老贱妇带着沈府的府兵来了,现在这个局面,悄无声息地灭口已经是不可能了。 秦老太太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知道李妈是从哪弄来的这对双胞胎,但她肯定是在胡乱攀咬,给少泽和曼曼泼脏水......” 正在这时,龙凤胎里的男孩突然开了口。 “我跟妹妹不是李妈从外面找来的,我们从小就一直在庄子上长大,老太太还来看过我们好几次呢,侯爷也来看过。” “......” 秦老太太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真不愧是那个贱妇生的种,一脉相承,都是该死的东西! 亏她之前还觉得,毕竟也是秦家子女,是秦少泽的亲骨肉,以后还是要认回侯府的,放在乡下养,总归不太放心,所以偶尔会去看一看。 早知道她就该把这对双胞胎扔得越远越好,让他们自生自灭! 文氏神色肃然:“既然这样,这个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其实也不难查证。我们现在就派人去把那个庄子上的人全部接过来,一个个询问对质,就知道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老太太背后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庄子上有几十口人,虽然对龙凤胎的来历并不清楚,但都知道三年前李妈就抱着一对婴儿来了,而且很多人都见过秦老太太和秦少泽来庄子上。 眼下这个情况,她不可能串通几十个人统一口径! 这时,秦少泽走了进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决绝凛然的神情,面向众人,沉声道: “各位不需要再争执了,我跟曼曼,的确是在三年多以前就已经相识,灵隽和曼曼的孩子被调换,也确有其事。”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寂静。 秦老太太勃然变色:“少泽,你......” 他怎么能就这么承认了! 秦少泽给了秦老太太一个眼神,摇了摇头。 他已经看清现在的形势。这件事,他们想要咬死不认,或者企图蒙混过关,是不可能的。 李妈当众大闹,捅破这个秘密,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他们猝不及防,根本就捂不住。 与其越闹越尴尬难堪,那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承认。 秦少泽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深深的无奈。 “我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灵隽的长子先天就患有心疾,恐怕......不是个有寿的,不适合成为世子,将来承袭爵位,对永宁侯府的发展不利。而曼曼的孩子轩睿非常健康。所以我们也是经过权衡考虑之后,为大局考虑,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文氏就算早就已经知道事情真相,这时也被秦少泽的无耻给气疯了。 怒极反笑:“那你们可真是深谋远虑!为大局考虑,就可以把我的女儿当草一样地作践!灵隽才是永宁侯府的主母,她的长子继承爵位是天经地义,你们凭什么调换?让她跟自己的骨肉生生分离,被蒙在鼓里,帮你们养了三年的私生子,全京都都找不到你们这么不要脸的人家!” 第32章 第32章 秦少泽被骂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硬着头皮承认,也是做好了会被骂的准备,但这文氏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他求娶沈灵隽,只是名门望族间的联姻而已,他对沈灵隽没有感情,柳曼曼才是他的真爱。 当时柳曼曼愿意没名没分地就跟他在一起,他本来也没想过纳柳曼曼进侯府,侯府里就只有沈灵隽一个主母,那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京都有哪个权贵,能够做到府里没有妾室没有通房,这还不够? 后来柳曼曼在边境立下了大功,为战事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她能够获得皇上赐婚,进入侯府成为平妻,这也是她应得的。 调换孩子,于私,他希望自己心上人的孩子能够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于公,他希望侯府的继承人健康长寿,有利于将来侯府的稳定。有错吗? 秦老太太听不得自己儿子被骂成这样,勃然大怒,也大骂回去。 “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谁家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你女儿生了个带着心疾的病秧子,我们凭什么要让他当世子承爵位!......换了就换了,你想怎么样?皇上赐的婚,曼曼现在是平妻,她的儿子也是嫡子!” 秦老太太有恃无恐。 反正他们又没犯法,沈家已经倒了,就剩下文氏这一个寡妇,能把他们怎么样? 柳曼曼现在已经成了平妻,就算双方各自把亲生的孩子认回去,秦轩睿还是嫡子,世子之位还是不用变! 文氏被气得浑身颤抖,秦少泽连忙上来劝秦老太太。 “好了,母亲,别说了,这件事情是我们对不起灵隽,但事已至此,再争吵对骂也没有意义。” 他现在头疼欲裂。 虽然沈府的确是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但他和柳曼曼已经声名扫地,他不想再让事态升级了,只想赶紧息事宁人。 秦少泽对沈灵隽道:“灵隽,虽然我是迫不得已,但我在这里还是要跟你道歉,是我们欺瞒了你。只是......曼曼现在已经进府成了平妻,皇上赐下的婚事也是不可能更改的,你看这......” 沈灵隽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迫不得已”。 “我要求认回我亲生的一对龙凤胎,他们理应恢复侯府嫡子嫡女的身份。秦轩睿回到柳氏名下。这应该没问题吧?” 事情都已经闹开了,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秦少泽点点头:“当然,我也会开宗祠,让我们的两个孩子上族谱的。” 沈灵隽听见他说“我们的两个孩子”时,一阵抵触反胃。 在她眼里,这两个孩子就是她一个人的,他根本就不配当爹! 沈灵隽转向秦老太太。 “老太太,多亏了李妈才让我和我的亲生孩子团聚,李妈对我们有恩情。请您把李妈的卖身契给我,我知道你们现在恨不得把李妈剥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愤,但我绝不会让她沦落到如此下场。” 秦老太太面皮一阵抽动。 李妈把好好的永宁侯府搅成这样,她的确是想活活打死这个狗奴才。 但被沈灵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总不可能就这么承认。 秦少泽已经心累得不想再纠结于一个李妈的事情,直接做主让人拿来了李妈的卖身契,给沈灵隽。 沈灵隽转交给文氏,文氏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李妈,离开了永宁侯府。 今天这出大戏,李妈演技精湛,表现得十分卖力而且精彩,功不可没。 沈灵隽早就已经跟文氏说好,依照之前承诺的,把肺痨药方给李妈,再给她一千两银子,派人护送她一家人去南方,去永宁侯府找不到的地方。 秦少泽疲惫不堪,对柳曼曼简单地道:“安排两个孩子住进侯府,依照睿哥儿的份额发放月例。通知族老们,准备明天开宗祠,上族谱。” 第33章 第33章 柳曼曼这时候还在生秦少泽的气,板着脸,把头一扭,没有理他。 秦少泽都没力气发火了,只剩下一种烦躁和无力的感觉。 沈灵隽也不指望柳曼曼安顿她的孩子,径直带着龙凤胎,去了她的雨霏院住下来。 龙凤胎身上穿的还是在庄子上的衣服,沈灵隽为免别人发现起疑,没有提前准备他们的衣物用品,这时候才让下人出去置办。 她对两个孩子柔声说:“我是你们的亲生母亲,以后你们就跟我一起,住在侯府里面,好不好?” 两个孩子都乖巧地点了点头。 按理说,三岁的孩子,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突然遭遇这么天翻地覆的变故,应该会紧张不安,无所适从。 但他们全程下来,表现得都不像普通孩子。 沈灵隽又隐约有那种异样的感觉,但这是她亲生的孩子,她对他们只怀着满腔母爱,并没有想太多。 她给男孩子看了看他的心疾问题。 不严重,她能治好。 女孩子还算健康,但毕竟不是精心养大的闺阁千金,在庄子上大概就是半放养状态,晒得有点黑,身上还能看到不少磕磕碰碰出来的伤痕。 沈灵隽紧紧地抱住两个孩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她终于把她的亲生骨肉们认回来了。 这三年来亏欠他们的,她都会一一补偿回去。 沈灵隽安顿两个孩子睡下,直接就让他们睡自己的房间里。 这时候,离开他们一分一秒,她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第二天,秦少泽让秦家族老开了宗祠,给两个孩子上了族谱。 又引来不少人围观。 永宁侯和丹心神医拿他们的私生子调换正室嫡子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外面议论得沸沸扬扬。 秦少泽和柳曼曼之前的名声就已经狼藉不堪了,现在更是糊穿地心。 宠妾灭妻的人家不少,但偷偷调换正妻嫡子,让正妻蒙在鼓里养了三年私生子,做出这么无耻之事的,还真是没有几个。 亏沈家之前对永宁侯府多有帮扶,却是提携出了一个德行败坏,薄情寡义的白眼狼。 沈家女儿那么贤惠孝顺,嫁进永宁侯府,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 因为秦少泽目前是秦家地位最高的子弟,族老们当面不敢说秦少泽什么,但一个个都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秦少泽,暗暗摇头叹气。 这秦少泽名声坏的,连带着他们所有秦家人,都面上无光。 秦少泽脸上火辣辣的,又是尴尬又是难堪,只能硬着头皮当做没看见,走完了流程。 沈灵隽的龙凤胎,之前并没有起大名,本来是准备以后认祖归宗回到秦家时再正式起名字的,因此只是先起了两个小名,在庄子上称呼方便。 沈灵隽没征求秦少泽的意见,自己给龙凤胎起了大名,男孩子叫秦初曜,女孩子叫秦见曦。 秦少泽也不敢有意见,直接就用这两个名字上了族谱。 秦老太太全程一脸阴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这时候,厉声对沈灵隽出言道:“虽然你的两个孩子回了秦家,但睿哥儿也是嫡子,永宁侯府的世子之位已经封给了他,他比秦初曜更适合继承爵位。话先跟你说在前面,你可别想着让侯府上书请求改封世子!” 第34章 第34章 秦老太太反正跟沈灵隽已经撕破了脸,那双方也不必再演什么你慈我孝了。 秦老太太这时候除了最怨恨李妈以外,对沈灵隽也是心怀不满。 就算她孩子被调换了,那也不能这么不识大体,不顾侯府和丈夫的名声,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吵大闹,不依不饶。 后面还咄咄逼人,对婆母和丈夫敬意全无,一点也没有了当媳妇的样子。 沈灵隽没说话。 她知道,秦老太太和秦少泽不可能会把永宁侯世子之位还给秦初曜,但是,她一定会帮曜哥儿夺回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永宁侯府的爵位,本来是世袭三代,三代后每一代降一级,到秦少泽这里,本来只能继承伯爵之位。但沈灵隽的祖父当年将一场大功劳让给永宁老侯爷,皇帝特许永宁侯爵位可以再多传三代,秦少泽现在才能继续当这个侯爷。 这个爵位,是沈家帮秦家保住的,要传下来,也只能传给沈灵隽的血脉! 只是,改封世子,是需要侯府上书给朝廷批准的,这事比认回龙凤胎要难得多。 只能再想办法,找机会。 沈灵隽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雨霏院。 她非常庆幸自己之前决策明智,早就把嫁妆全部收回来,把掌府之权交了出去。 现在即便是闹得这么僵,她也可以回去把门一关,过自己的日子。 ...... 另一边。 柳曼曼虽然把秦轩睿认回到了自己名下,可以名正言顺跟他以母子相称,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 现在她连侯府的门都不敢出,外面骂她的多难听都有。 就算她觉得这些古代人封建古板,不理解真正的爱情,跟她作为现代人的观念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也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非议。 最重要的是,秦少泽竟然还在跟她冷战!还是没有来哄她! 柳曼曼又生气又伤心,另一边府里的事务还是照样得要她处理,只是现在又更令人头疼了许多。 秦老太太对她没有好脸色,因为觉得要不是当年她勾引了秦少泽,现在永宁侯府就不会有这么丢脸的事情; 秦霜雅更是对她一肚子怨气,因为秦霜雅十四岁了,已经到了该说亲事的年纪,永宁侯府声名扫地,连带着她走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她的亲事肯定会受到影响。谁愿意娶这种人家出来的贵女? 连侯府里的下人们都看不起柳曼曼。秦少泽冷落她,秦老太太不待见她,那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没什么可值得他们忌惮的,因此越发的不服她管。 所有烦心事一齐堆上来,柳曼曼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嫁给秦少泽,不是为了来受气的! 这种糟心日子,她过不了一点! 柳曼曼一气之下,跟下人说自己要去京郊的山里采药,径直就收拾东西,离开了侯府。 她又不是那些只能困在后宅的可悲古代女人,她可是丹心神医,志在天下,自由独立,凭什么要在侯府后院里蹉跎自己的大好年华! ——不过,她还是跟下人交代得很清楚,去了京郊的哪片山,哪座崖。 好方便秦少泽后悔低头来找她。 秦少泽本来最近就已经焦头烂额。 永宁侯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御史们弹劾他的折子早就跟雪片一样飞向了御前,斥责他在娶正妻之前就跟外室私通生子,败坏礼法纲常,而且还隐瞒事实骗婚沈家,人品低劣,德行败坏。 第35章 第35章 皇帝对他雷霆大怒,私底下把他叫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明面上没有处置他和柳曼曼。 毕竟他们并未犯法,只是私德有亏,说到底是永宁侯府自己的家事。 而皇帝不久前才亲封了他的官职和柳曼曼的神医称号,还给他们俩当堂赐婚,大加赞赏。要是转头就贬了他们,岂不是自个儿啪啪打脸。 皇帝要面子,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再加上近年来北易战事频发,正是需要武将的时候,沈家父子战败而死,将才更加稀缺,秦少泽作为刚刚立下军功的新贵,朝廷还用得着他。 虽然没被贬职,但秦少泽有种他的仕途就到此为止的恐慌。 皇帝厌恶他,满朝文武鄙夷他,连外面百姓都看不起他。他将来还有什么往上走的机会? 在这么糟心的时候,秦少泽又得知了柳曼曼竟然离府出走。 他简直要裂开! 什么毛病? 还嫌侯府不够乱,他们名声不够差是吗? 他的前途都要完了!她的名声也已经毁了! 她是有多拎不清轻重,别的什么都不管,就只揪着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不放! 不就是上次在侯府门口责问了她几句,就跟他置气到现在,堂堂侯府夫人,竟然还闹什么离家出走? 秦少泽被气得头都大了一圈,真想就这么把柳曼曼扔在外面,爱咋咋地,有本事出走就永远别回来! 但冷静下来,他最终还是忍着气,去京郊找柳曼曼回来。 毕竟跟柳曼曼有多年感情,她是他的平妻,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就是不说这些,他也不能让侯府夫人一个人在外面瞎晃荡,像什么话? 柳曼曼在京郊山里风餐露宿了一天,又是怨念又是委屈,在心里把秦少泽这个负心汉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幸好,这时秦少泽来了。 柳曼曼看见他,鼻头一酸,恨不得马上就扑到他的怀里。 但又记着自己要矜持,要端架子,不能轻易就原谅了他,于是故作冷若冰霜地头一扭嘴一撇,哼了一声。 “你来干什么?” 秦少泽:“......” 他以前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柳曼曼鲜活真实,一颦一笑尽皆动人,嗔怪赌气都是可爱? 根本就是骄纵任性,浅薄幼稚! 秦少泽心里更加厌烦疲惫,没有兴致跟柳曼曼吵,只干巴巴地说:“我来接你回去。” 柳曼曼觉得他这不是低头求和的态度,还是不依不饶,跟只斗鸡似地: “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你上次在侯府门口对我那样的态度,至今你都没给我道过一句歉!我又不是那些挥之即去召之即来的后宅女人,只能依靠男人,没了你就不能活!” 秦少泽实在是忍无可忍。 “你不是那些后宅女人,对!那些后宅女人比你强多了!至少没人会像你这么不懂事,侯府遭遇这么大的危机,你还只会跟我闹,还玩什么离家出走!......柳曼曼,你搞清楚,你的身份是侯府夫人,不是江湖草莽!是三岁孩子的妈,不是三岁的孩子!” 第36章 第36章 劈头盖脸地朝柳曼曼砸下一番话,秦少泽转身就走。 柳曼曼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秦少泽......竟然这么跟她说话? 秦少泽走出几步,终究还是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还不走?” 柳曼曼第一次看见秦少泽这么动怒,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她一向恃宠而骄,但这时也第一次有点慌了。 她嘴上说着没秦少泽也能活,但其实哪里离得开他? 秦少泽终归是给了她台阶,她这次不敢再不下,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随秦少泽回了侯府。 两人的这次冷战,看似就这么结束了,又重归于好。 但核心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他们中间像是出现了某种隔阂和裂痕,秦少泽无形之中对柳曼曼冷淡了不少。 ...... 雨霏院。 豆娘绘声绘色地跟沈灵隽讲述着秦少泽和柳曼曼的这次矛盾,幸灾乐祸。 看见这对狗男女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 “......夫人,我看侯爷虽然把柳夫人接了回来,但样子非常不满,他们以后肯定得生嫌隙!” 沈灵隽一边吃着早膳,一边听着,淡淡一笑。 的确,秦少泽对柳曼曼,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情比金坚。 以前在外面,哪怕是在艰苦的战场上,他们所在的环境是相对自由的。而如今礼教森严,处处都需要顾忌的京都,完全是另一回事。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沈灵隽对柳曼曼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的确是标新立异,跟寻常女子有所不同,但根本不适合当侯门夫人。 也许她在医术上是有某些造诣,但她在很多方面,无论是心性和能力都远远不行,还十分的自高自大,目空一切。 秦少泽没娶到柳曼曼的时候,觉得他们才是真爱,无视世俗礼教跟她厮守在一起,自然是满怀激情,觉得柳曼曼是天下最有魅力的女子。 把人娶进了门,柳曼曼的光环迅速褪去,朱砂痣成了蚊子血,她的鲜活独特恣意飞扬,也全都成了不成熟不懂事。 且看着吧,以后他们的这种矛盾,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 沈灵隽没太把这两人的坎坷情路放在心上,她现在准备带龙凤胎去一趟文家。 龙凤胎被认回来,沈灵隽已经带他们正式回娘家见过外祖母文氏,那外祖家也是要去拜见的。 文家是朝中清流,门第不高,沈灵隽的外祖父文征寅是五品国子博士,舅舅文明微是六品中书省主书,都是没有多少实权的文官。 到文家,沈灵隽带着两个孩子,给外祖家的长辈们磕了头。 长辈们都给两个孩子准备了见面礼,文家并不富裕,送的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笔墨纸砚书籍孤本,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 文征寅看着母子三人,眼眶微红。 “认回来了就好,认回来了就好啊......永宁侯府那一家子都不是东西,沈府又遭了大难,只剩下你娘一个人,隽儿,苦了你了......” 永宁侯府的劣迹,传得沸沸扬扬,文家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一介低品清流文臣,不足以把永宁侯府怎么样,无法为沈灵隽出这口气。 文明微恨恨地道:“只恨我官小人微,无权无势,不能帮你们直接踏平了永宁侯府那腌臜地儿!” 沈灵隽笑了笑。 “外祖父和舅舅放心,隽儿在永宁侯府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她可不打算踏平永宁侯府。 第37章 第37章 她和沈家为永宁侯府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这地儿是她的! 该滚的只有那群不要脸的人渣! 沈灵隽陪着外祖父和舅舅说了一会儿的话,便起身告辞。 她又带两个孩子在京都逛了一圈,连吃带玩,天色将晚时,才回到永宁侯府。 吃过晚膳后,沈灵隽照例让秦初曜和秦见曦都到她房间里。 秦初曜的心疾她一直有在用针灸和药物治疗。秦见曦的身体好些,但毕竟是在庄子上糙养出来的,还是有落下一些磕磕碰碰的小疤痕。 沈灵隽却很重视,想趁她年纪小的时候,早早就给调养好了。 高门世家的嫡女,自然比一般女儿要金贵,身上最好是什么疤痕都不能留的。 她的女儿,一定要健康,快乐,漂亮地长大! 万万没想到,沈灵隽像往常一样带着两个孩子,走进房间时,赫然看见,房间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人! 看清那人时,沈灵隽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是墨重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来永宁侯府,进了她的院子,这次竟然直接进了她的房间! 他这是来干什么的? 沈灵隽顾不上多想,连忙拉着两个孩子向墨重瑰行礼:“妾身携儿女,见过墨督主!” 墨重瑰一身玄色衣袍,懒洋洋地坐在她平时常坐的那张花梨木椅子上面,手里正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沈灵隽大着胆子看清楚了,眉心顿时狠狠一跳。 那是她的一个赤金西番莲璎珞圈! 她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面的。 女子带在颈项间的首饰,被墨重瑰慢悠悠地摩挲着,把玩出一种暧昧而邪恶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就好像在想着要怎么把那个项圈,套到她的脖颈上。 沈灵隽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已经被勒住了,呼吸困难,头皮直发麻。 “墨督主光临敝处,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指教吗?” 墨重瑰悠然地望着她:“沈夫人最近闹的动静不小啊。” 沈灵隽在脑海中飞快地想了一下墨重瑰和永宁侯府的关系,她跟秦少泽对着干,应该没有得罪墨重瑰吧? 沈灵隽低头道:“妾身只是做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女罢了。” 墨重瑰问:“你想不想离开永宁侯府?” 沈灵隽猛地抬头看向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上次墨重瑰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当时她采用了最保守谨慎的回答,但这次应该是不行了。 她已经跟永宁侯府闹成了这样,再说自己是个老实温顺的贤妻良母,那简直就是在把墨重瑰当傻子。 沈灵隽实话实说:“不想离开,因为妾身想为儿子拿回永宁侯世子之位,那本来就是该属于他的。” 墨重瑰嘴角微勾,轻嗤了一声。 他的目光落到秦初曜和秦见曦身上,似笑非笑。 “永宁侯世子之位有什么稀罕的?不如让你这对儿女认本座为义父,将来更有前途。” 沈灵隽:“......” 第38章 第38章 沈灵隽还没来得及回答,一直在旁边很老实没说过话的秦初曜,竟然上前一步,对着墨重瑰就叫了一声: “义父!” 沈灵隽:“......!” 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把将秦初曜拉了回来! 对着墨重瑰跪下:“墨督主,妾身孩子还小,不懂事,一时当了真,求墨督主不要跟他计较!” 说着又低声对秦初曜急斥道:“墨督主只是玩笑之言,你怎么能真的这么叫他?” 沈灵隽根本没把墨重瑰说的话当真。 他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地收一对义子义女? 当真的话,要是惹怒了他,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初曜却是一点都不害怕墨重瑰的样子,抬起头来,看着墨重瑰。 墨重瑰也是根本没想到,秦初曜竟然会真的叫他义父。 胆子这么大的小孩儿,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愧是他亲生的。 他勾起嘴角,摸了摸秦初曜的脑袋。 “真乖。” 墨重瑰从刚才起就注意到了,这孩子是极少数敢直视他的人之一,一般人哪怕不认识他,对他都会都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 而秦初曜看他的目光里,并没有害怕,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像是见到了一位久未相逢的长辈故人。 好像......还有感激? 墨重瑰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一个三岁的孩子,之前从来没见过面,对他哪来的感激? 这孩子,应该有古怪。 还有那个女孩子,也跟普通的三岁孩子明显不一样。 他的这对儿女,看来不简单啊。 沈灵隽看着墨重瑰打量秦初曜和秦见曦的目光,一颗心都悬到了喉咙口。 这位九千岁大人,是对她的孩子感兴趣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墨重瑰感兴趣的人,下场通常都一言难尽。 再加上上次在京都外面,墨重瑰莫名其妙对她流露出来的那股杀气和恨意...... 沈灵隽战战兢兢地盯着墨重瑰落在秦初曜头顶上的那只手,生怕他手一动,就会把秦初曜的小脑袋给拧下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沈灵隽突然发现,墨重瑰的一双眼睛,竟然跟秦初曜和秦见曦长得一模一样。 都是漂亮的丹凤眼,窄窄的双眼皮,极长的睫毛。 只不过两个孩子年纪太小,眼睛更加黑白分明清澈灵动,没有墨重瑰的那股妖气邪气。 沈灵隽看得有点出神。以前她很少敢盯着墨重瑰的脸看,所以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怎么会这么像? 墨重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沈夫人这般看着本座是何意?” 沈灵隽心神一震,连忙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 “墨督主恕罪,妾身没有不敬之意。” 她没往深了想,觉得可能就是个巧合,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墨重瑰从衣服里面随手掏出了两个东西,丢给秦初曜和秦见曦。 “送你们玩。” 两个孩子接了,发现居然是两条小蛇,都是鲜艳的红色,尖尖的蛇头,一看就是剧毒蛇。 沈灵隽:“......!!!” 墨重瑰站起身来,跟上次一样,飘然而去。 沈灵隽都顾不得确认他彻底走远,立刻扑上去,一把将那两条小蛇从秦初曜和秦见曦手里抢过来! 第39章 第39章 她以前研究医药,也有跟蛇打过不少交道。轻轻捏开那两条蛇的嘴巴一看,毒牙都没拔! 送他们玩......这是想要玩死他们吧! 沈灵隽在心里对墨重瑰咬牙切齿,但又不敢骂,赶紧在房间里找了一个纸糊的盒子,把两条小蛇关进去。 墨重瑰送的东西,她不敢直接丢掉或者弄死,想了想,又在盒子上面戳了几个小洞。 只能先养着了。 沈灵隽头疼地捂额,把盒子放到柜子顶上去,这才转身看向秦初曜。 “你不要命了?刚才你怎么敢真的上去认义父!你都不害怕他吗?” 刚才那一声义父,差点没把她给吓死! 秦初曜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不害怕啊,我很喜欢墨督主,觉得他很亲切。” 沈灵隽:“......?!” 墨重瑰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得到一个三岁孩子这样的评价。 “亲切”这个词,跟东厂督主九千岁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说好的可以止小儿夜啼呢?为什么在秦初曜这里就失灵了? 沈灵隽内心是崩溃的:“你......反正你就记住,那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督主墨重瑰大人!他很危险,很可怕,你在他面前一定要老老实实,恭恭敬敬的,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秦初曜也没跟她顶,乖乖地点头答应。 沈灵隽只觉得心累。 可能自家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所以不害怕吧,无知者无畏。 只希望墨重瑰再也别像这样莫名其妙地来了。 给孩子的见面礼送两条毒蛇,这种亲切,她消受不起。 ...... 寿安堂。 秦老太太的丫鬟瑞珠正在禀报:“老太太,这是寿安院下个月的月例,一百两。还有下个月寿安院要用的木炭,奴婢也一并领过来了,照您的要求,加到了五袋。请您过目。” 秦老太太扫了一眼那三袋木炭,皱起眉:“怎么不是乌金炭,变成银丝炭了?” 瑞珠小心翼翼地回道:“柳夫人说入冬后,乌金炭价格暴涨,您又要增加用量,侯府没那么宽裕,就只能换成银丝炭。” 秦老太太不悦:“把柳氏叫过来!” 她这阵子过得非常奢侈滋润,用惯了最贵最好的乌金炭。其实银丝炭也是上好的木炭,并没有差很多,但她就是不想降低这个档次。 柳曼曼过了好一会儿才来。 她知道秦老太太找她是想要说什么,一进来就先声夺人。 “老太太,您找我也没用,侯爷跟我的院子用的都是银丝炭,您的寿安院分了整整五袋,已经是最多了。侯府现在除了侯爷的俸禄以外,没有任何进项,哪买得起那么贵的乌金炭。您总不能脸皮那么厚,一直要用我这个媳妇的嫁妆,来给您特殊享受吧?” 现在柳曼曼被坑多了,已经不像当初刚进门时那么好哄骗了。 再不捂紧点的话,她的嫁妆都要见底了! 秦老太太被说得脸皮抽了抽,又开始用她以前屡试不爽的招数:“以前沈氏掌府的时候......” 柳曼曼直接打断了她:“您别跟我提这茬,以为我不知道呢,以前沈氏掌府的时候,您用的就是银丝炭,凭什么到我这儿就要更贵的?我就那么像个软柿子冤大头吗?” 秦老太太被揭穿了,面上挂不住,只能换一个重点发作起来: “你什么态度?这是你跟婆母说话的语气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对了!你现在给雨霏院的月例,是多少银子?” 柳曼曼莫名其妙道:“按照惯例,沈氏是八十两,她那两个孩子,跟睿儿一样,每人都是四十两。” 秦老太太一拍大腿:“你给他们那么多月例干什么!沈氏把你们和侯府的名声毁成了什么样?一个不恭不顺大逆不道的贱妇,两个不孝不悌早就该死的孽障,他们配用那么多钱吗?” 秦老太太盘算了一下:“沈氏的月例减到二十两,秦初曜和秦见曦的月例减到每人十两,雨霏院所有下人的月例都减半!另外,从现在起,送去雨霏院的吃食,按照府里丫鬟们的规格来就行了!” 第40章 第40章 秦老太太现在对沈灵隽和她那一双儿女满心厌恨,恨不得一粒米都不给她们! 柳曼曼没有吭声,算是默认答应了。 她也很怨恨沈灵隽和那对龙凤胎,把她和秦少泽害成了这样。但她作为一个现代女性,不想表现得跟个古代怨妇一样,不好明目张胆地去苛待他们。 既然秦老太太提了出来,那正好,她就听从婆母的吩咐吧。 秦老太太觉得目的达到了:“这样的话,雨霏院的花费每个月至少能省下一百三十两,足够买一个冬天的乌金炭了,我那个燕窝也可以换成血燕......”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曼曼嗤笑一声打断了。 “老太太,您搞清楚,现在发放的月例全是我拿嫁妆在补贴的,少发点钱也不过是少花一点我的嫁妆罢了。您想用什么乌金炭吃什么血燕,自个儿拿您儿子的俸禄去买吧!” 说完,也不管秦老太太的反应,径直扬长而去。 秦老太太出了点子,却一分钱也没有捞到,气得火冒三丈,在后面破口大骂。 “放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婆母!你孝顺我是天经地义!......” 柳曼曼头也不回,根本就不理会。 她现在也算是看透了,这老太婆贪得无厌,就是一条脑满肠肥的吸血虫,一心只想着从她身上吸血! 反正嫁妆是属于她的,她有绝对的支配权,以后她绝对不会再在秦老太太和秦霜雅身上多花一分钱! ...... 月末,到了发放次月月银的日子。 雨霏院里,沈灵隽调好了一碗祛疤痕的药草糊,正要找秦见曦来给她敷。 找了一圈,发现秦见曦正在房间里面,面前是那个关着两条小红蛇的盒子,盒盖已经打开了。 秦见曦正捏着两只活的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往盒子里面放。 沈灵隽:“......!!!” 她一瞬间魂飞魄散,冲了上去:“曦儿!别动!” 秦见曦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手上那两只粉秃秃的小老鼠还在不停地扭动,吱吱乱叫。 “怎么了?小蛇不能吃老鼠吗?” 沈灵隽看着那两只老鼠幼崽,眼皮一个劲儿地狂跳:“......这小老鼠哪来的?” 秦见曦:“我自己在墙角老鼠洞里挖出来的。” 沈灵隽看向不远处脸色煞白快要晕过去的粉蝶,又看向秦见曦:“......” 女儿,你是个女孩子啊!不是壮士! 秦见曦试着把两只老鼠幼崽放进盒子里面。幸好,现在天气冷了,两条小红蛇似乎没什么活力,懒洋洋的,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两只老鼠幼崽眼睛都没睁开,在盒子里唧唧乱叫,被两条小红蛇一条一只吞了。然后它们就盘起身体,缩到盒子角落去,似乎是入睡了。 沈灵隽直看得心惊肉跳,赶紧把盒子盖上,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教训秦见曦:“曦儿,这两条小蛇是有毒的,你不能靠近它们,知道吗?” 秦见曦:“可是上次那位墨督主说送给我们养。哥哥不喜欢蛇,他的那条就也送给我了,我能养两条吗?一条叫小白,一条叫小青。” 沈灵隽:“......” 连名字都起出来了。 她疑惑问:“为什么叫小白和小青?这不是青色也不是白色啊。” 秦见曦笑眯眯的:“我就喜欢这两个名字。” 沈灵隽头疼:“得,这不是名字叫什么的问题......” 第41章 第41章 她陪着笑脸哄:“这样,蛇是要冬眠的,就是它们要睡上整整一个冬天,你看现在这两条小蛇都吃饱去睡觉了,你就先别打扰它们,等到开春它们醒了再说,好吗?” 秦见曦点了点头。 沈灵隽心累地摆摆手,示意粉蝶把盒子拿到秦见曦够不着的地方去。 等到开春......开春再说吧。这几个月,她要赶紧给秦见曦弄点来小猫小狗之类的来养,转移她的注意力。 小孩子喜欢养宠物不奇怪,但也该养点正常的吧! 谁家侯门千金徒手捏着老鼠幼崽去喂毒蛇的! 沈灵隽拉着秦见曦:“快去洗手,洗完还要给你敷药。” 粉蝶端水进来给秦见曦洗手时,豆娘从雨霏院外面回来了。 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拉着一张脸,拿出几个银锭子和几贯钱,放到桌上。 “夫人,奴婢刚才去领下个月的月银,库房说,按照柳夫人的吩咐,您的月例减到了二十两银子,少爷小姐的月例只有每人十两银子,雨霏院所有下人的月银都减半!” 在旁边的粉蝶听见了,大吃了一惊:“怎么这样?夫人的月例一直都是八十两,现在又来了少爷小姐两个人,凭什么反而突然减了这么多!” 豆娘气愤地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当时奴婢气得不行,立刻就去蔚霞院问了柳夫人,柳夫人说,这是老夫人吩咐下来的,而且侯府里发放的月钱,现在都是来自于她的嫁妆,谁也没资格来质问她,雨霏院有月钱发就不错了,如果不满意的话,自己去找侯爷要他的俸禄!” 沈灵隽嘲讽地笑了一声。 柳曼曼总算也清醒了一点,不愿意再往侯府里贴补自己的嫁妆了。 不过,克扣雨霏院的月例,应该的确不是柳曼曼自己的想法,而是秦老太太给她出的主意。 沈灵隽闹得天翻地覆,搅得侯府名声尽毁,认回自己的一对亲生骨肉,秦老太太肯定对他们母子三人满怀厌恨,这是在故意磋磨他们。 就是拿准了沈灵隽“掏空”了嫁妆,自己手里没有一点钱,只能仰仗侯府的恩赐过活。 能让老太太满意,就赏点残羹剩饭;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在这侯府里就别想过下去。 如果真换成一个孝顺的媳妇,为这种过河拆桥的白眼狼婆母献出了所有嫁妆,现在就只能被人肆意搓圆捏扁,活得像条狗一样,后半辈子只有摇尾乞怜的份儿了。 就在这时,大厨房那边派人送来了沈灵隽和两个孩子今天的午膳。 豆娘打开食盒一看,越发变了脸色。 食盒里面只有三碗凉掉的二米饭,一碗只有老白菜帮子的炒白菜,一碗清水般的萝卜汤,汤上面连个油花儿都没有。 豆娘皱眉:“这是什么饭食?送错地方了吧?” 这就是侯府里二三等下人吃的饭菜,她们这些大丫鬟,平时吃的都比这好得多。 送食盒来的婆子翻了个白眼,说:“没送错,柳夫人说这也是老太太吩咐的,从今天起,雨霏院的饭食,就按照这个标准来。以侯府自己的进项,就只有这个条件,柳夫人可不会拿自己的嫁妆来养不相干的闲人。” 说完就径直走了。 豆娘大怒,正要骂起来,沈灵隽拦住了她。 沈灵隽淡淡一笑:“无所谓,他们爱送什么送什么,咱们又不是没钱。” 豆娘压低了声音:“咱们是有钱,但那个钱不能拿出来用呀。” 沈灵隽手里有五万两银子的嫁妆钱,但这是不能让秦家人知道的。 沈灵隽笑道:“你忘了?我还有别的产业呢。” 豆娘恍然大悟:“您是说侯爷送给您的那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 沈灵隽吩咐:“全卖了吧,加起来,市价至少三万两,咱们卖给沈府,收母亲一万两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几个庄子铺子的收入都还算可观,肥水不流外人田,她现在还没有掌控侯府,那就先把侯府的产业转移到娘家去。 豆娘笑了起来,这下终于开心了:“是!奴婢这就去!” 第42章 第42章 寿安堂,秦老太太还在等着看雨霏院的好戏。 她让柳曼曼克扣了雨霏院的份例,虽然自己没有多捞到钱,但至少也是出了一口恶气。 一个月只有四十两银子,母子三人衣食住行样样要用钱,肯定是根本不够花的。 自古以来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沈氏那个贱妇,闹事的时候不管不顾,现在就让她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没有嫁妆傍身,在这侯府还不低声下气,这次就好好教她做人! 秦老太太心里痛快,得意洋洋,就等着沈灵隽来向她低头服软。 到时候一定要给这个贱妇立一立规矩! 然而,十多天下来,沈灵隽根本就没来过。 秦老太太疑惑,她这该不会是硬着头皮,宁愿在雨霏院吃糠咽菜受穷吧? 秦老太太派了丫鬟瑞珠去雨霏院查探,结果瑞珠回来时,一副被惊到的模样。 “老太太,沈夫人根本没有吃糠咽菜!她自己在雨霏院建了一个小厨房!奴婢看见,他们吃的有鱼有肉,还有新鲜的洞子货菜蔬!雨霏院里用的也是银丝炭,沈夫人还给二少爷和三小姐各做了好几套崭新的冬衣,打了璎珞和长命锁,奴婢瞧着至少值好几百两银子!” 秦老太太也大惊。 “怎么可能!她把嫁妆全拿出来了,现在哪来的这么多钱?” 秦老太太又让人再去问,问到的结果,竟是秦少泽之前为了把秦轩睿接过去,把侯府仅有的三个庄子两个铺子送给了沈灵隽,而沈灵隽把这些庄子铺子统统卖了! 还是以仅仅一万两的超低价,卖给了沈府! 这不就是往娘家转移财产吗! 秦老太太差点气昏过去! “孽障!孽障啊!......把秦少泽先给我叫过来!” 秦少泽来了,秦老太太痛心疾首地对着他一顿骂: “咱们侯府就只有这三个庄子两个铺子了!你怎么能把它们都送给沈氏!靠你那点俸禄,我们以后都去喝西北风吗!” 秦少泽已经知道沈灵隽把庄子铺子卖给沈府的事情,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后悔莫及。 他低着头,心虚地弱弱道:“当时沈氏不是要搬到雨霏院去吗,我和曼曼心疼睿哥儿也要跟着一起搬过去,那会儿沈氏不肯放人,我为了让她答应,就把庄子铺子都送给了她......”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悔青了肠子。 他刚把这些产业送出去,没过多久,龙凤胎的事情就被爆出来,秦轩睿就被认回了柳曼曼的名下。 早知道的话,他还送沈灵隽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现在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指着秦少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半天才猛然转头,对瑞珠怒道: 第43章 第43章 “把沈氏也叫过来!” 片刻后沈灵隽才到。 一进来,秦老太太就厉声对她命令道:“把你卖掉的那三个庄子和两个铺子退回来!那是侯府的家业!你凭什么卖!” 沈灵隽波澜不惊,只淡淡回了一句:“侯爷已经把它们送给我了,我有权处置。” 秦少泽在旁边皱眉道:“那是我看你没有嫁妆,送你傍身的产业!你怎么能卖掉!而且还是低价贱卖给你的娘家!” 沈灵隽看了秦少泽一眼:“既然是给我傍身的,那我过不下去的时候,不是就该卖了换钱花吗?雨霏院一个月的月例加起来才四十两银子,送来的膳食也全是二三等下人的饭菜,我再不弄钱,跟曜儿曦儿三个人要怎么过?” 柳曼曼克扣雨霏院月例和伙食的事情,秦少泽也是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侯府用的,绝大部分还是柳曼曼的嫁妆,柳曼曼愿意给谁开多少钱就开多少钱,那是她的自由,他也不好过问。 至于说拿他自己的俸禄去补贴雨霏院,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点俸禄他自己花都不够,他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能没点钱? 秦少泽还是硬着头皮训斥道:“四十两银子已经不少了,京都多少人家一年的花费都不到四十两银子,你勤俭节约一些,怎么会过不下去......” 沈灵隽冷笑一声:“你和柳曼曼的奸生子在侯府里享尽荣华富贵,花费了我三年的心力去养育,而我的亲生儿女在乡下吃了三年的苦,凭什么他们回到侯府了还要吃苦?这是你们一家子欠我们的,秦轩睿这三年来享受的待遇,我要一分不少,甚至加倍偿还给我的儿女!” 秦轩睿大怒:“你!......” 他气急败坏,却说不出话来。 调换孩子的事情的确是他们理亏,所以他现在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教训沈灵隽。 秦老太太不耐烦了:“少泽,你别跟她扯那么多,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做梦吧!这侯府什么时候变成她当家做主了!必须把那些产业收回来!” 秦少泽发愁道:“但她已经给出去了......” 秦老太太嗤了一声:“给出去了又如何,也可以要回来!” 说着,对沈灵隽喝道:“你给我去你娘家,把那些庄子铺子要回来!否则别怪我动用家法!” 沈灵隽:“行啊,老太太把之前我给您买药方的那七万两银子还给我,我就去沈府把那些产业买回来。照你们这个理儿,庄子铺子是你们侯府的,你们有权收回;那嫁妆是我的,我也有权收回,是不是?” 秦老太太怒道:“是你自己主动献出嫁妆给我买药方的,现在怎么能要回去!” 沈灵隽挑眉:“那侯爷当初给我这些庄子铺子的时候,也是他自己主动给我的啊。给出去了又如何,也可以要回来!” “......” 秦老太太被自己刚才的原话怼得一个倒仰。 “贱妇!”她暴怒地指着沈灵隽,气得浑身直哆嗦,“侯府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贱妇!” 沈灵隽就爱看秦老太太这无能狂怒的样子。 她悠然地道:“老太太,您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建议您还是多在柳夫人那边下点功夫吧,跟她要钱,总比跟我要钱容易点儿。” 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第44章 第44章 秦老太太眼前直发黑,要往下倒,秦少泽连忙扶住了。 秦少泽无奈劝道:“母亲,算了吧,咱们当初拿了她七万两的嫁妆,说来总是她亏得多,咱们怎么都不占理。横竖现在有曼曼,她不会亏待您的。” 秦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柳氏是个什么好的,她对我这个婆母也越来越不恭敬了!咱们侯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娶进来的媳妇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她极其的不甘心。 为什么她感觉自从秦少泽要娶柳曼曼以后,她就过得越来越不顺心? 沈灵隽现在跟他们算是彻底闹翻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和顺的媳妇儿;柳曼曼也不是个好拿捏的,想让柳曼曼吐钱出来,越来越难了。 这以后她还能安享晚年的荣华富贵吗? 秦少泽走后,秦老太太正在发愁担忧,秦霜雅进来了。 一上来就跟秦老太太撒娇:“祖母,你看现在天冷了,我还没有冬天的新衣裳。柳氏发的那点月银根本就不够用的,现在我让她陪我一起出去逛街,她也死活不肯去了,我连一件披风都买不起......” 秦老太太对柳曼曼的不满更加重了几分,不过对秦霜雅也有点不耐烦,最近秦霜雅已经找她要过好几次钱了。 她皱着眉头道:“我连饰物摆件都卖了拿去换药方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跟你们一样,一点钱都没有,哪经得起你三天两头的要?” 说着,她又想起来:“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永宁侯府名声成这样了,应该没多少人给你发帖子吧?怎么感觉你经常不在府里?” 最近永宁侯府诸事不顺,大家都很心烦,没人去多关注秦霜雅。 秦霜雅像是被揭破了什么一样,羞涩慌乱地低下头去,脸一下子红了。 但她随即又抬起头来,半是娇羞半是骄傲地说:“我......我最近跟成郡王走得比较近......” 成郡王年方二十二岁,是皇帝排行最小的堂弟,是个富贵闲散郡王爷。 这位郡王素有风流之名,年轻轻轻,后院已经莺莺燕燕一大群,光妾就有十几个。外面更是遍地留情,红颜无数。 只是未娶正妃。正妃毕竟不是随随便便娶的。 秦霜雅脸更红了,低声道:“成郡王说,他的正妃之位空悬,就是为了等着我的......” 秦老太太一听,又惊又喜:“真的?!我的儿,竟然有这个本事?” 秦霜雅的性格才华另说,但容貌着实是相当不错,娇艳俊俏,在京都绝对算是一等一的美人。身材和同龄的少女相比,更是发育得十分成熟,凹凸有致,是那种男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的类型。 秦老太太自觉养出了一个尤物女儿,奇货可居,秦霜雅十五岁了还没定下亲事,挑拣得厉害,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最好得嫁个地位高贵的皇亲国戚。 没想到,秦霜雅竟然这么厉害,自己就钓上了成郡王这样的乘龙快婿! 秦老太太高兴得合不拢嘴:“还是咱们霜雅争气!你可得好好把成郡王抓住了,当上他的正妃,你可就是正经郡王妃了!” 有一个郡王妃女儿,她还愁没好日子过吗? 第45章 第45章 至于说成郡王的风流之名,完全没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成郡王那么年轻俊美,风流也正常。再说秦霜雅要当的可是正妃,底下莺莺燕燕再多,也根本不是事! 秦霜雅又是娇嗔又是得意:“母亲就等着吧,到时候您就能享泼天的荣华富贵,再也不用受那沈氏和柳氏的气了!” 说着,她话锋一转:“再过几天就是寒英池的赏花会,成郡王到时候也会去的,但我连件像样的新衣裳都没有......” 秦老太太二话不说,立刻拿出了一千两的银票给她:“去置办一身好点的头面衣服!到时候好好打扮一下,一定得让成郡王对你神魂颠倒!” 她虽然也心疼她为数不多的私房钱,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抓住成郡王这般的人物,就不能吝啬下本钱! 秦霜雅接了银票,欢天喜地地去了。 ...... 一转眼,就到了寒英池一年一度的赏花会。 寒英池是京都城南的一片小湖,每到十一月,湖边盛开各色菊花,争奇斗艳,引来京都大批游人观赏。 京都的高门权贵官宦世家,就发展出了每年十一月初一的赏花会,其实就是一个上层圈子的聚会,顺便给年轻男女和父母长辈们提供一个相看的机会。 沈灵隽并不想去赏花会,但最近天气很好,她想带两个孩子去寒英池走走,看看热闹。 十一月初一这天,寒英池的确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花盛放,游人如织,有很多小摊贩在这边做生意,还有算命的、杂耍的、说书的...... 沈灵隽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看了一圈菊花下来,三个人手上都拿满了糖画、冰糖葫芦、菊花酥和桂花糕团。 晚上,沈灵隽带两个孩子去寒英池边的一栋酒楼去坐坐,歇歇脚。 从酒楼二楼,可以看见寒英池湖面上的花灯表演。 秦初曜和秦见曦全程下来都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样兴奋闹腾,不过显然还是很开心的。 准备要回去时,沈灵隽让豆娘粉蝶先陪着他们,自己下楼去结账。 这时候,酒楼里的客人们已经不多了。经过一个雅间时,沈灵隽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喘息声和呻吟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暧昧浪荡,听得人面红耳赤。 大好的秋夜,男女情浓时在雅间里发生点什么,这是常有的事情。本来沈灵隽也没兴趣听人家的壁角,但问题是,她听出那女人的声音好像是秦霜雅。 秦霜雅还待字闺中,这就在外面跟人苟合上了? 沈灵隽摇了摇头。 什么叫家风,这就叫家风啊,跟她哥秦少泽是一脉相承。 沈灵隽正想着看能不能抓到秦霜雅的把柄,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突然,就听见雅间里面传来一声被压住的惊叫。 “啊!......” 第46章 第46章 惊叫声是秦霜雅发出来的,充满了惊恐之意。 然后又听见她小心翼翼地叫:“殿下?......殿下?” 沈灵隽一惊。 殿下,这里面的难道还是哪位皇子或者郡王? 秦霜雅叫了半天,对方没有反应,片刻之后,就听见脚步声朝门口而来。 沈灵隽连忙让到一边,躲到墙角后面。 秦霜雅从雅间里面走了出来,她刚才似乎是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头发衣服都还算整齐,脸色只是稍微有点发白,但眼中的慌乱恐惧还是掩饰不住,全身微微发抖。 她低着头,极其紧张地朝周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秦霜雅走后,沈灵隽出来,见雅间的门虚掩着,便打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吃了一惊。 倒在雅间座上的,是成郡王! 成郡王不省人事,面色青紫,身上衣衫半解,显然是在欢爱时出了事情。雅间里面一地狼藉,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沈灵隽脸色沉了下来。 这应该是马上风! 在醉酒状态下行房事,尤其容易出现马上风。 这下沈灵隽不能坐视不管了。马上风若不及时抢救,很快就会真正死亡。 沈灵隽今天出门是来玩的,什么也没带,正当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准备用来代替银针刺穴时,雅间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是秦霜雅站在门口。 秦霜雅目瞪口呆地望着沈灵隽。 她刚才走到楼下,发现自己的一个香囊不见了,她生怕是落在了雅间里,留下线索被人发现,追查到她的身份,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冒险折返回来,看能不能找到香囊。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沈灵隽! 秦霜雅脑海中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 成郡王出事了,肯定会追查今晚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谁,要是查到她的身上,她就完了! 沈灵隽偏偏在这时出现在现场,岂不是一个天赐良机吗? 今晚她是被成郡王甜言蜜语哄过来,悄悄跟他幽会的,没想到被成郡王诱骗失身了。除了成郡王以外,没人知道她进过这个雅间。 她可以说跟成郡王私通的人是沈灵隽啊! 这样,她不但可以把自己从成郡王的命案中摘清出去,还可以把自己婚前失贞的事情也给遮掩隐瞒下来! 想着,秦霜雅立刻就高声大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出人命了!” 秦霜雅这时还是处于极度紧张恐惧的状态,因此声音里的惊恐一点都不掺假。 酒楼里的众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秦霜雅指着雅间里面的成郡王和沈灵隽,声音尖锐:“是她!她是有夫之妇,在这里跟人私通,竟然还害人性命!” 一边说着,一边还愤然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荡妇!我哥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在外面勾搭上了成郡王爷!” 虽然她知道不该嚷嚷出来影响秦少泽和成郡王的名声,但她就是得骂得闹,才能显得更煞有介事,显得她说的更逼真! 第47章 第47章 众人顿时哗然! 雅间里一片凌乱,成郡王衣衫不整,沈灵隽这时候正跪在成郡王旁边,因为刚刚从头上拔了簪子下来,所以一半头发都散落了。 看眼前这场景,的确很像是秦霜雅说的那样! 这是嫂子跟人通奸,被小姑子抓了一个正着啊! “让一让!让一让!” 成郡王的两个侍卫,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 他们刚才都在酒楼一楼喝酒。主子在楼上风流快活,他们就在附近守着,这早就是常规操作了。 听到楼上的动静,他们这才赶上来。 一见雅间里倒在地上的成郡王,两个侍卫顿时大惊失色,吓得魂飞魄散!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秦霜雅趁势指着沈灵隽,高声尖叫:“是她把郡王爷害死了!快把她抓起来!” 两个侍卫慌了手脚,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雅间里这个情况,沈灵隽确实是最有嫌疑的人! “这......先把她抓起来再说!” 两人朝沈灵隽逼近过来,沈灵隽一脸冰冷地站起身。 这秦霜雅今天的反应还真是难得地快,一下子就想到了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但这样就想诬陷她,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沈灵隽淡淡地道:“你们冷静点,郡王爷还没有死,但你们如果把我抓起来的话,他就真的必死无疑了。” 说完,她就不管那两个侍卫,拿起手上的银簪,朝着成郡王的长强与人中二穴刺了下去。 众人都被她吓了一大跳,秦霜雅更是尖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她对那两个侍卫吼道:“你们怎么还傻站在这!没看见她在干什么吗!那是凶器!她拿着凶器往郡王爷的脸上戳,你们竟然还站在旁边看着!快把她抓起来啊!” 两个侍卫都吓傻了,下意识地上前要拉开沈灵隽,但就在这时,成郡王的身体突然明显抽动了一下! 众人都惊叫起来:“活了活了!” 沈灵隽断然命令一个侍卫:“你,过来,给郡王爷嘴里渡气!你家主子没死,能不能把他彻底救活过来,就看你们了!” 说着,又吩咐另一个侍卫:“你去请个大夫来!要快!”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自带一种无形中令人信服的威严,两个侍卫心头一凛,竟下意识地就听从了她的命令,按她说的行事。 一个飞快地跑去请大夫,另一个上前,给成郡王做人工呼吸。 沈灵隽配合着继续给成郡王扎穴位,酒楼里没有艾条,她就让人找了槐木来,代替艾条进行灸疗。 秦霜雅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慌乱到极点。 她本来以为成郡王已经死了,所以她想怎么诬陷沈灵隽就怎么诬陷。 但现在,要是沈灵隽真的把成郡王救醒过来的话,岂不是就意味着,她婚前失贞的事情要暴露了? 她今天原本就是来赴一场幻想中甜蜜的约会的,根本没想到成郡王哄她只是想得手。 她再头脑发热也知道,婚前苟合,就别想当正室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一顶小轿抬进成郡王府去做妾! 但她可不想做妾!她可是侯门嫡女,一定是要做正室的,哪怕是给成郡王做妾也绝对不行! 第48章 第48章 秦霜雅还试图阻拦沈灵隽救成郡王:“你这个荡妇!郡王爷都是被你害成这样的!你还有脸在这里跟郡王爷不清不楚!” 但没人理她。人命关天,一位郡王的命就更是比天还大,哪怕是在围观众人看来,也知道这时候先救活成郡王才是最要紧的。 秦霜雅气急败坏,直接上手就去扯沈灵隽。 沈灵隽一转身,扬手就劈面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大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秦霜雅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地! 沈灵隽冷冷地俯视着她:“滚一边去!你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再敢妨碍救人,要是成郡王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杀人凶手!” 秦霜雅捂着飞快红肿起来的脸,暴怒地差点跳起来,但终究还是强压了下去。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的确是不好闹。 秦霜雅咬着牙,不得不老老实实在旁边看着沈灵隽等人抢救成郡王,只是眼里充满了恐惧、慌乱和怨毒。 抢救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成郡王的状态终于渐渐平稳下来。这时候,之前那个离开的侍卫,也带着一位御医急匆匆地赶到了。 沈灵隽便把成郡王交给了御医。 御医给成郡王看诊后,略松了一口气。 这马上风最是凶险,十个里面有八个都得没命。但成郡王因为抢救及时而且正确,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情况不错,后面应该能醒来。 秦霜雅听御医说成郡王没有性命之忧了,脸色更加煞白。 她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趁着没有人注意她,她一步步地往外面退去,然后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一口气逃回了永宁侯府。 这边,沈灵隽听完御医的话,总算放了心。 她该做的已经做了,成郡王的命保住了,她的清白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沈灵隽对成郡王的两个侍卫说:“两位大哥,妾身是永宁侯夫人沈氏,路过这个雅间的时候,发现郡王爷在里面昏迷,所以进来查看,与郡王爷并无任何不正当关系,更没有害他。等郡王爷醒来后,真相自然大白。” 说着,她对两人行了一礼:“女子名声最重要,到时候还麻烦二位为妾身做个证,对外说明真相,以保妾身名声清白。” 成郡王救回来了,两个侍卫这时对沈灵隽是感恩戴德。 连连道:“自然自然!夫人放心,我俩一定会不遗余力为夫人证明清白!” 后面就没沈灵隽什么事了,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和豆娘,回了永宁侯府。 第二天,果然听说成郡王已经在郡王府里醒来了。 只是有小道消息传来,成郡王似乎是不举了! 他年纪轻轻就太过风流,纵欲过度,这一次马上风,应该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外面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反正成郡王府是一片鸡飞狗跳。他那一大堆的侧妃妾室通房,都在哭天抢地。 两天后,成郡王府派一位媒人来了永宁侯府。 说成郡王在赏花会那天晚上,和秦霜雅春风一度,如今愿意负责,纳秦霜雅为贵妾。 秦老太太和秦少泽一听,如遭晴天霹雳,都傻眼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事情! 秦老太太尤其目瞪口呆。 不是说成郡王属意让秦霜雅当正妃吗?怎么秦霜雅未婚就已经失了身,现在就只能当妾了? 两人一脸懵逼,先打发媒人回去了,然后马上就来问秦霜雅。 这几天,秦霜雅就像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躲在自己房间里,门都不敢出。 她已经听说成郡王醒了,而且还不举了,早就胆战心惊。 现在还派人上门,要纳她为妾,顿时让她更加魂飞魄散! 第49章 第49章 她死死抓着秦老太太的衣袖:“母亲!我不要去给成郡王府做妾!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成郡王可是不举了啊! 一个男人都不举了,为什么还要纳妾,这不是显然不怀好意吗? 成郡王是跟她欢好的时候,得了马上风,肯定会怪到她的头上! 纳她做妾,多半就是为了报复她! 秦老太太痛心疾首:“你怎么回事?怎么就失身给成郡王了?” 秦霜雅一脸心虚,吞吞吐吐地把成郡王引诱她的事情说了。 秦老太太简直是捶胸顿足,秦少泽也气得不行,大骂秦霜雅。 “你是不是傻!那成郡王一看就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你怎么敢相信他的正妃之位会留给你!他就只是想把你骗到手而已!” 秦霜雅也是后悔莫及啊,但她还是不服气地顶回去:“你凭什么说我,你跟柳氏不也是婚前私通吗?” 秦少泽:“......” 秦老太太的脑袋突突地疼,吼了一声:“够了,都别吵了!” 秦霜雅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母亲,现在怎么办?我要是去成郡王府做妾,肯定会被磋磨死的!” 秦老太太不是不心疼不着急,但束手无策:“现在哪还有什么办法!不给人做妾,你就只能去庙里一辈子青灯古佛了!” 秦霜雅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正在乱成一团的时候,沈灵隽从外面走了进来。 今天,成郡王府送了十分丰厚的谢礼到永宁侯府,是给沈灵隽的,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不过阵仗没有很大,也没有对外声张,毕竟成郡王得马上风这事儿,说起来实在是尴尬不好听。 沈灵隽刚刚把东西规整收库完毕,就来秦霜雅这边看好戏。 她目光悠悠地扫过几人,一脸好整以暇。 “哟,这里好像很热闹啊?” 秦霜雅一看见沈灵隽,就气炸了,尖叫了起来。 “你居然还敢来!都怪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把成郡王救醒了过来,根本就没人知道我跟他的事情!” 她暴怒之下,冲上来就想要抓沈灵隽的脸,被秦少泽给拉住了。 秦少泽皱眉望着沈灵隽:“是你把成郡王救醒的?” 沈灵隽冷冷道:“他得的是马上风,你这个好妹妹把人丢在那里就自己跑了,我要是不救他,他就得真的没命,到时候秦霜雅牵涉的可就是命案!” 秦少泽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但他随即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怎么能把得马上风的人救醒过来?你难道会医术?” 沈灵隽坦然说:“我是因为曜儿患有心疾,最近才开始学医的。在医书上有看到抢救马上风的办法,只是照方施为罢了。” 沈灵隽早就计划好了,如今她要为自己增加实力筹码,不打算再隐藏医术,那她现在就得开始铺垫了。 不过不能说她以前就会医术,不然秦少泽肯定会怀疑她,只能说是最近才刚开始学的。 秦少泽没话了,只秦霜雅还是满腔愤恨。 沈灵隽看向秦霜雅,眼中隐露笑意,话锋一转: “好了,你们也别太心焦,我不是来幸灾乐祸的,是有办法给你们,可以不用让秦霜雅去做妾,就看你们要不要用了。” 她这话一出,三人都是眼睛一亮。 秦老太太立刻追问:“什么办法?” 第50章 第50章 沈灵隽悠悠地说:“我在沈家祖上传下来的古籍里面,看到一个方子,专治不举之症。成郡王目前还一个儿子都没有,他一直不举的话,就得绝后了。如果你们能治好成郡王,肯定足够给秦霜雅换到一个正妃之位。” 三人都是心中一动。 这的确是完全可以的。 但秦老太太随即又狐疑地问:“你怎么敢保证你的方子一定有效?” 沈灵隽道:“这想要验证很容易,我熬药出来,你们可以去找些患有不举之症的病人,一试便知道。” 她的方子,就算不能彻底根治不举之症,短时间的药效绝对是有的,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三人看沈灵隽如此有底气,不由得信了她几分。 秦少泽皱起眉:“你有什么条件?” 以现在沈灵隽和他们的关系,他可不觉得沈灵隽会无偿帮秦霜雅。 沈灵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一字字地道:“你上书请求改封曜儿为世子,我就把这个方子给你们。” 秦少泽和秦老太太都是脸色一变。 秦霜雅倒是立刻就去拉秦少泽:“哥!你快答应她!反正曜哥儿也是你的嫡子,谁来当世子不是一样的吗?” 秦少泽脸色难看。 当然不一样。虽然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但亲疏有别,而且他要是改让秦初曜当世子,柳曼曼绝对能闹得把整个侯府翻过来。 秦老太太也在犹豫。沈灵隽母子三人跟她关系如此之差,让秦初曜继承永宁侯爵位,对她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秦霜雅见母亲和兄长都没有答应的意思,急坏了: “你们什么意思?又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有什么好为难的?我是你们的亲女儿,亲妹妹啊!你们难道就眼看着我被送去做妾,受尽折磨?......你们想想,我要是当上成郡王妃,对永宁侯府不是也有好处吗?” 话是这个理没错,但秦少泽还是很纠结。 他避开秦霜雅的目光:“......我回去考虑一下。” 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他得先跟柳曼曼商量一下。 秦少泽去跟柳曼曼说了这事,柳曼曼一听就炸了。 “不可能!这是她秦霜雅自己不知羞耻,未婚失贞,她就该承担给人做妾的后果!凭什么她犯下的错,要牺牲睿儿的世子之位!” 她完全没注意,这个“不知羞耻”把她自己也给骂了进去。 秦少泽听着有些刺耳,拿出秦霜雅用来怼他的招数,不悦地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未婚失贞。” “......”柳曼曼被噎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又没有给人做妾!也不靠别人来为我牺牲!” 她劝秦少泽:“你想想,要是让秦初曜继承了永宁侯爵位,这个侯府就是沈氏的天下了!她那么恨我们,会善待睿儿吗?会善待老太太吗?她只怕是巴不得把我们从侯府踢出去!” 秦少泽也知道的确是这样。尽管对秦霜雅很不忍心,但他觉得自己还是得顾全大局。 秦老太太那边,也是一样的态度。 第51章 第51章 秦霜雅当上郡王妃,的确是有好处,但抵不上秦初曜继承爵位的坏处啊! 秦老太太首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她想要安享晚年,就绝对不能把永宁侯府交给沈灵隽母子三人! 母亲和兄长全都不吭声,显然是都放弃了秦霜雅,把她给急疯了。 他们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去成郡王府做妾! 她去秦少泽那里一顿哭求:“兄长,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妹妹,难道你连我的命都不管了吗!我去成郡王府,很可能就别想活着出来了!......我保证,只要我当上成郡王妃,一定会全力帮扶娘家,永宁侯府一定会过得更好!” 柳曼曼在一旁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的药房空间里其实也有治疗不举的药物,但她就是不想拿出来给秦霜雅。 这个小姑子贪婪无耻,从她这里拿走了多少好东西,她都烦死秦霜雅了,凭什么以德报怨! 秦霜雅自己干的糊涂事,就该让她自己承担后果,活该! 秦少泽被秦霜雅哭闹得心烦意乱。 他已经暗自下了决心,不答应沈灵隽的条件,但是这样对秦霜雅来说,未免显得太过无情,面上过不去。 秦少泽于是便皱着眉说:“好了,先别急,我去帮你找沈氏谈谈,让她给出药方。” 他不想面对这个矛盾,那就把矛盾转移到别人身上去。 秦少泽前往雨霏院,秦霜雅也跟了过来。 沈灵隽已经得知秦少泽和秦老太太那边的动向,不无失望,她估计他们是不会答应她的条件了。 也是,秦老太太极度自私,秦少泽也是个凉薄之人,怎么会为了一个秦霜雅,让他们的核心利益受到影响? 但沈灵隽没想到的是,秦少泽空着手就来找她了。 他一脸苦口婆心的沉重: “灵隽,你是霜雅的嫂子,以前你那么疼霜雅,现在怎么能看着她去成郡王府做妾?我和曼曼是对不起你,但霜雅并没有亏欠你,你不能对她这么残忍无情。只是一个药方,你拿出来,霜雅当了成郡王妃,一定会记着你这个嫂子的好的。” 沈灵隽都被气笑了。 京都的城墙不用他的脸皮去修真是可惜了! 她点头:“是啊,我以前那么疼霜雅,她可记着我的好了,看见我在救成郡王,她还把脏水往我的身上泼,说是我跟成郡王私通。她是没亏欠过我什么,也就是从我这里拿过四千六百八十两银子,手串两条、手镯五只、耳坠三对、发簪发钗十几只、衣料三十多匹,孔雀氅一件、屏风一套,摆件四个......” “......” 秦霜雅越听脸越绿! 至于吗! 都是一家人,她拿沈灵隽一点东西怎么了? 用得着这样记得一清二楚,斤斤计较! 这小气抠门的贱人! 第52章 第52章 秦少泽也听得哑口无言。 秦霜雅怎么就不跟沈灵隽姑嫂关系处理好一点,搞成这个样子,谁会愿意帮她! 沈灵隽同样苦口婆心地对秦少泽:“侯爷,你是霜雅的亲哥哥,怎么能看着她去成郡王府做妾?你不能对她这么残忍无情,只是改封一个世子,你上书了,我立刻就把药方给霜雅,不然等成郡王府来接人了,可就来不及了。” “......” 秦少泽的脸也绿了。 沈灵隽又转向秦霜雅,语重心长:“霜雅啊,你哥他就是打算让你去做妾,但是又生怕你怨恨他,所以来找我,想让你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这边。但你说,你哥跟我谁亲谁疏?你还是多求求他,他答应的可能性总能比我更大一些。” 秦霜雅脸色难看到极点,秦少泽则是一脸的心虚,避开了她的目光。 “霜雅,我不是......” 沈灵隽打断:“好了,你们有话回去自己慢慢说,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就径直回内院去了,也不管秦少泽和秦霜雅怎么样。 回到房间,看见正在午睡的秦初曜和秦见曦,沈灵隽叹了口气。 看来,拿秦霜雅来威胁秦少泽,还是不够分量。她只能另外再找机会想办法了。 ...... 秦霜雅在侯府里又哭又闹了两天,还是没有打动秦老太太和秦少泽。 本来秦少泽对她还心怀愧疚,现在都被她闹烦了。 也觉得柳曼曼说得没错,秦霜雅失身给成郡王,都是她自己愚蠢糊涂不知羞耻,她自己做错的事情,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两天后,成郡王府又派人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秦霜雅,就被人硬拖上一顶小轿,从侧门被送进了成郡王府。 永宁侯府现在没什么闲钱给秦霜雅置办嫁妆。秦霜雅除了带走自己的东西以外,秦老太太和秦少泽给她凑了点钱,柳曼曼也不情不愿地添了一份妆,面子上勉强过得去,就这样给她带进成郡王府去了。 秦霜雅满心恐惧和绝望,恨上了永宁侯府里的每一个人。 恨沈灵隽明明有药方却不肯无偿拿出来救自己;恨秦少泽和秦老太太明明是她最亲的亲人,却眼看着她被送进地狱;恨柳曼曼怂恿秦少泽不帮她,而且还幸灾乐祸一直看热闹...... 秦霜雅被带走之后,永宁侯府的气氛就一直处于十分低沉的状态。 秦老太太和秦少泽毕竟眼睁睁地看着秦霜雅被送去做妾,心里终归是不好受的,对沈灵隽的怨气也更重了。 沈灵隽没有达到目的,也高兴不起来。 只有柳曼曼的心情最愉快。秦霜雅滚蛋了,少了一只扒着她吸血的蚂蟥,她可开心了。 这天,柳曼曼出门逛街去了,姚素绢又上门来做客。 秦少泽正好在前院,遇见了姚素绢,对她道:“姚三小姐,不好意思,曼曼不在家,但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要不你在这里先坐坐,喝杯茶?” 姚素绢微笑着,从善如流地道:“好,多谢侯爷了。” 第53章 第53章 她在前厅里坐了下来,很自然地便挑起了话头:“曼姐姐真是优秀,不但医术好,人又漂亮,还会那么多新奇独特的东西。也就只有曼姐姐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侯爷这样的夫君。” 她这话表面上是在夸柳曼曼,实际上是连秦少泽也一起夸了,不着痕迹,但听着让人心里暗暗愉悦。 秦少泽也跟柳曼曼一样,自从坏了名声后,就很少看见真心实意对他表示赞许的人了,被夸得有些赧然。 随即姚素绢又开始聊起西北战场上的事情,问秦少泽是怎么领兵获胜的,眼中全是崇拜仰慕的光芒。 在战场上的胜利,是秦少泽最得意的事情,他不由得就洋洋洒洒地说了起来。 姚素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秦少泽跟人家单独待在一起不合适,本来是打算让姚素绢自己在这里等柳曼曼回来的,但跟她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渐渐就忘记了时间,而且还聊得很愉快。 最后还是姚素绢恍然道:“哎呀,都过去这么久了,耽误了侯爷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侯爷您去忙吧,现在也不早了,曼姐姐还没回来,我就先回去吧。” 说着,把一个香囊交给秦少泽,笑道:“曼姐姐很喜欢我的绣花,这是她让我帮她绣的香囊,麻烦侯爷转交给曼姐姐。” 秦少泽接过那个做工极为精致的香囊,上面是双蝶戏花的刺绣图案,散发着一股甜美馥郁的香气,让人闻之沉醉。 他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 柳曼曼完全不会刺绣,连缝个扣子都不会,她从来没有给他送过香囊手帕之类,这种最能代表小女儿心意的东西。 而且她还很看不起这些,觉得无聊又没用,贬得一文不值。 但秦少泽现在却觉得,这明明很美好。 他把香囊收起来,对姚素绢说:“我会转交给曼曼的,我先代曼曼谢过姚三小姐了。” 姚素绢微微一笑:“曼姐姐有侯爷这样的夫君,真是幸福。” 秦少泽又被姚素绢说得有些讪讪。 柳曼曼最近在他面前可一直没表现出幸福的样子,成天都在抱怨,抱怨她往侯府里倒贴了多少多少嫁妆;抱怨秦老太太跟她之间的婆媳关系;抱怨他不像以前那么关心她维护她...... 柳曼曼从来都是标榜自己独立自强,从不仰望和依赖男人。但秦少泽这时候不由得想,要是柳曼曼也能像姚素绢这样,小鸟依人一点,多一些温柔体贴,善解人意,那就好了。 秦少泽神思不属地点了一下头,就先行出去了。 姚素绢落后一步,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今天此行已经有了不小的意外收获,她正准备也离开,但还没走出前厅,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是沈灵隽。 沈灵隽似笑非笑地对姚素绢道:“素绢妹妹,请留步。” 姚素绢见沈灵隽的神情似乎来者不善,心中一跳:“沈夫人有什么事吗?” 沈灵隽啧了一声:“沈夫人?素绢妹妹,以前我们多要好的姐妹,怎么现在生疏成这样了?” 姚素绢更是感觉不安,没有接话。 沈灵隽也不跟她绕弯子了,微微一笑:“素绢妹妹,你是不是心悦侯爷?” 第54章 第54章 这话一出,姚素绢大惊失色,倒退了一步。 “你......” 沈灵隽笑道:“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知道你恋慕侯爷多年,但我并不介意,因为你朝思暮想的男人,我没有任何兴趣。” 姚素绢半信半疑地瞪着沈灵隽,沈灵隽也不在意,直白地道:“我是想帮你进永宁侯府。” 姚素绢怔了一下,随后眉头紧皱:“为什么?” 她之前欺瞒了沈灵隽,在沈灵隽失势后又毫不犹豫地转而去向柳曼曼示好,她可不觉得沈灵隽会对她这么好心。 沈灵隽挑眉:“当然是为了我自己。虽然我并不想争宠,但柳曼曼在侯府里一家独大,我也不好过。你进来,能够跟她分庭抗礼的话,对我岂不是有好处?” 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如今她跟秦家人的矛盾越来越尖锐激烈,而且无法调和,这时候正需要有人来转移注意力,把矛盾的重心吸引过去。 姚素绢是个很有竞争力的角色,她进府,必定会在秦少泽和柳曼曼之间掀起一轮新的风浪。 他们一帮人自己去狗咬狗一嘴毛,自然就不会把矛头对准她。 姚素绢盯着沈灵隽:“原来你是想蚌鹤相争,渔翁得利。” 沈灵隽笑:“我想得的利,跟你又不一样。我对永宁侯早就不抱任何期待了,只希望能够安稳度日,而你想要的是你的心上人。我们并不冲突,不是吗?” 姚素绢咬着嘴唇,半响后道:“你打算怎么做?” 沈灵隽说:“你进侯府,正常来说应该是贵妾,但柳曼曼绝不可能让秦少泽纳妾,这就需要我来帮你了,到时候你配合即可。如今秦少泽对柳曼曼已经心怀不满,我看他对你也颇有好感,这个机会不会需要等太长时间的。” 姚素绢想起刚才秦少泽拿着她香囊时的柔和神情,低下头去,脸微微红了。 她低声道:“好。” 她知道沈灵隽是在利用她,但既然能让她达到目的,那被利用也无所谓。 她爱了秦少泽那么多年,如今也已经十六岁,家里已经在给她说亲事,她再不为自己争取的话,就来不及了。 先进了永宁侯府,有了名分再说。 达成了共识,沈灵隽很满意,笑吟吟地送姚素绢出去了。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永宁侯府就能进新人了。 真是值得期待啊。 ...... 临近年底,到了各家庄子上交年成,各家铺子清算当年总账的时候。 本来死气沉沉的沈府,因为沈灵隽卖了好几家收益不菲的庄子铺子给文氏,把文氏忙得团团直转,都没工夫去感受这快要过年的伤感和凄凉了。 还得让沈灵隽过来帮忙。 这天,沈灵隽带着豆娘从沈府返回,到雨霏院时,听见两个小厮在兴致勃勃地闲聊。 声音压得挺低,但沈灵隽还是听见,他们在说成郡王府。 “听说那个成郡王啊,不举了以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把大小姐给折磨得可惨了......” “成郡王就是跟大小姐风流快活的时候,得了马上风吧?那可不得往死里折磨,断子绝孙之仇啊,哈哈......” 雨霏院的下人们都是忠于沈灵隽的,对于秦霜雅被送去给成郡王做妾,他们都只有幸灾乐祸。 豆娘在不远处的门边听着,哼了一声,小声咕哝道:“活该,她还想把脏水泼到夫人身上呢,现在受这个罪,也是她自找的!” 沈灵隽笑笑。 可以想象秦霜雅在成郡王府,应该的确是很惨,但沈灵隽一点都不同情。 她尽全力把成郡王救活过来,就是为了收拾秦霜雅的。 那两个小厮一副消息很灵通的样子,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成郡王是怎么怎么折磨秦霜雅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 这下豆娘渐渐听不下去了,小脸皱成一团。 “这......这也太可怕了......成郡王这是疯了吗?” 沈灵隽以前学医时,有见过这种病例:“倒也不是疯了,男人身体上有残缺的话,心理上往往也会不正常,会变得越来越扭曲变态......”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豆娘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脸色比墙壁还要煞白,极度惊恐地直勾勾望着她的身后。 沈灵隽霎时间也感觉到,一股让她毛骨悚然的恐怖寒意,从背后蔓延了上来! 她像是凝固了一样,艰难地缓缓转过头去—— 墨重瑰! 是墨重瑰正在她的身后! 沈灵隽全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冻结了。 墨重瑰悠悠地走到了沈灵隽的面前。 “男人身体上有残缺的话,心理上往往也会不正常,会变得越来越扭曲变态......沈夫人在说的是谁?” 沈灵隽眼前直发黑。 她有一种,她的人生要终结在这里的感觉。 “不是......妾身在说的是那个成郡王,跟墨督主您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墨重瑰靠近了沈灵隽,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似笑非笑。 “怎么没有关系?这话用来描述我,不正是十分贴切?” 沈灵隽头皮发麻,背后的冷汗疯狂地往外冒,下意识地只想逃,但却动弹不得。 “不......墨督主您并不是......” “不是?看来沈夫人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墨重瑰倾身下来,打量着沈灵隽。他的阴影,就像是冥间魔魅带来的黑暗,朝着沈灵隽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那是不是该让沈夫人感受一下,我的扭曲变态?” 第55章 第55章 就在这时,秦见曦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兔子走了过来。 “娘,小兔子没有草吃,小厨房有菜可以给它吃吗?” 沈灵隽不想让秦见曦养墨重瑰送的那对剧毒小红蛇,这只兔子就是她买来补偿给秦见曦的宠物。 倒也不是她觉得小姑娘家家就只能养小猫小狗小兔子之类,但兔子至少没毒啊! 秦见曦边走边抬起目光看过来,见沈灵隽和墨重瑰站在那里,顿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他们俩。 “......” 沈灵隽顿时都顾不上墨重瑰了,赶紧飞快地从他身前逃开,若无其事地对秦见曦笑道:“有的有的,你快去小厨房吧,找不到菜就让厨娘帮你买。” 赶紧走! 她可不想让秦见曦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秦见曦没动,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看沈灵隽,又看看墨重瑰。 墨重瑰也走了过来。 沈灵隽心惊肉跳地望着他,想往边上躲又不敢躲。 这个变态该不会想当着孩子的面,对她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幸好,墨重瑰倒是没动她,目光落到了秦见曦怀里的小兔子上面。 “怎么养这个?我上次送你的蛇呢?” 秦见曦说:“冬眠了,娘说蛇都要冬眠的。” 墨重瑰:“我送你的是极北之地的赤虬蛇,不需要冬眠,它们应该只是睡着了。” 秦见曦立刻对沈灵隽说:“娘,能把小白小青拿出来看看吗?” 沈灵隽:“......” 她只好认命地去把那个装着两条小红蛇的盒子拿了出来。 算了,玩蛇总比玩她好。 打开盒子,里面的两条小红蛇果然并没有冬眠。 上次秦见曦喂它们吃的小老鼠,应该都已经消化掉了,它们这时候都醒着,还稍微长大了一些,只是有些懒洋洋的,在盒子里缓缓地游动着。 墨重瑰说:“可以把它们放出来,赤虬蛇不是普通的蛇,有灵性,不会咬主人。” 秦见曦就在沈灵隽眼皮狂跳的目光之下,直接用手拿出了两条小蛇。 其中稍微大一点的那条,似乎是看到了秦见曦怀里的那只小兔子,突然猛地弓起身,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一口就咬住了小兔子! 小兔子只挣扎了几下,蹬了一下腿,很快就没了动静。 小红蛇张开口,就把小兔子往肚子里吞。小兔子比它的身体大个两三倍,但它很轻松地就吞进去了,肚子的位置被撑出圆鼓鼓的一块。 沈灵隽:“......” 秦见曦看得津津有味,见另一条小红蛇没有东西吃,似乎很不高兴地昂着头,嘶嘶吐着信子,就问沈灵隽: “娘,还有小兔子可以喂小青吗?” 沈灵隽:“......”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她还没说话,秦见曦手上的另一条小红蛇,突然也蹿了出去,闪电般地扑向不远处的树丛上! 那速度快得只能看到一道红影,沈灵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那条小红蛇也咬住了一只麻雀,高高兴兴地正在吞。 秦见曦两眼放光:“小青也好厉害!” 墨重瑰微微一笑:“它们已经会捕食了,你以后不用拿现成的猎物来喂它们,让它们自己去抓就行。” 秦见曦兴致勃勃:“好!” 沈灵隽在旁边看着这杀人如麻的九千岁和三岁小姑娘相处,诡异而又莫名和谐的一幕,只觉得这个世界终究是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 这时候,屋里的秦初曜大概是听见外面的动静,也走了出来。 第56章 第56章 看见墨重瑰,很高兴,上来就喊:“义父!” 沈灵隽:“......!” 这倒霉孩子,上次跟他说的,敢情他是一个字没记住? 墨重瑰显得十分满意:“好孩子,还是这么乖。” 说着又看向秦见曦:“你呢?你怎么不叫?” 秦见曦愣了一下,从善如流地也喊了一声:“义父。” 沈灵隽已经只剩下想捂额的感觉了。 她还以为墨重瑰上次只是随口说着玩的,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 真的要当秦见曦和秦初曜的义父? 这......且不说她不知道墨重瑰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算他并没有恶意,她也实在是不想自己的两个孩子,跟墨重瑰扯上这层关系。 沈灵隽干笑道:“墨督主,妾身这两个孩子顽劣,恐怕不堪领受墨督主的厚爱......” 墨重瑰转过头来,充满了危险之意的目光,阴森森地落到她的身上。 “你这是看不上我,不想让他们认我为义父?” 沈灵隽吓得赶紧把话咽回去:“没有没有!只要您不嫌弃,妾身和孩子们自然是不胜荣幸之至......” 她刚刚才引起他的误会,得罪他的事儿估计还没过去,现在还是别招惹他的好。 罢了罢了,墨重瑰如果真想认龙凤胎为义子义女,他们好歹也算是有靠山了——就是这靠山本身就极其不靠谱的样子。 要认义父,通常都要有正经的拜干亲仪式,而墨重瑰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可能他也不是认真的,说不定哪天没兴致了,就不承认这层关系了。 墨重瑰哼了一声:“还说你孩子顽劣,我看他们比你乖多了。” 沈灵隽:“......” 比她乖多了? 意思就是她不乖? 这......这用的什么虎狼之词? 这个令人感觉很羞耻的说法,顿时让沈灵隽脸上烧了起来,好像腾起了两团火焰。 秦见曦和秦初曜都转过头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不乖”的娘亲。 沈灵隽简直要裂开,慌乱地躲开目光。 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 幸好,这时候豆娘端着一盘茶水点心出来了,总算是打断了沈灵隽的尴尬。 豆娘看见墨重瑰在这里,吓了一跳。 不过墨重瑰之前就已经闯进过沈灵隽的院子一次,豆娘还算是有经验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她人都出来了,又不可能退回去,只好战战兢兢地把托盘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夫人,少爷小姐,来喝茶吃点心吧......墨督主,您要是不嫌弃的话,也请用一点?” 豆娘说话磕磕巴巴的,是鼓足了勇气才敢请墨重瑰。 九千岁大人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在这院子里喝茶吃点心,这画面她想象都想象不出来,但是总不可能把他晾在那里不请他吧? 墨重瑰的目光落到了那盘刚刚送来的点心上面。 那是一盘桂花糕团。 沈灵隽从小就特别喜欢各种桂花做的食物。桂花酒、桂花蜜、酒酿桂花圆子、桂花芋艿、桂花糯米藕、桂花板栗糕...... 豆娘有一手好厨艺,经常给她做。 墨重瑰看见那盘桂花糕团,目光陡然一暗,脸色也冷了下来。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让他深恶痛绝的回忆。 第57章 第57章 沈灵隽想起来,墨重瑰之前在秦少泽和柳曼曼成婚那天晚上来她院子里时,说过他最讨厌桂花。 豆娘是个机灵的,也想起了上次墨重瑰说的话,立刻就把桂花糕团撤下去了。 “奴婢换一盘点心上来。” 墨重瑰冷冷地道:“以后别让我看见这东西。” 沈灵隽一声儿不敢出,只有连连点头。 墨重瑰刚才跟两个孩子说说笑笑的,似乎心情还挺愉悦,但这时一下子就黑云压城,茶一口没喝,径直就走了出去。 沈灵隽一后背都是冷汗。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倒是用在墨重瑰身上更合适。 她今天到底还是得罪了墨重瑰。 墨重瑰本来就对她喜怒无常,态度难测,不知道跟她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恩怨。现在好了,又多记上了一笔。 她感觉她的项上人头就像是墨重瑰暂寄在她这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拿走。 豆娘换了一盘透花糍上来,沈灵隽叹口气:“以后雨霏院里别再用桂花做吃食了。” 墨重瑰随时可能会来,既然看见一盘桂花糕团都会让他如此不悦,那干脆就连一朵桂花都别出现了。 豆娘应道:“是。” 沈灵隽跟两个孩子在院子里坐下来,但她这时候都没心情吃点心了,只喝了几口茶。 秦见曦把两条吃饱的小红蛇抱回她房间里去了,小红蛇一左一右地攀在她的肩膀上,懒洋洋的,好像真的跟她很亲昵的样子。 看得沈灵隽眼角直跳。 秦初曜手里拿着一块透花糍,状似随意地对沈灵隽说:“娘,我上次听外婆说,我们还有一个姨婆在宫里当娘娘?” 沈灵隽怔了一下。 文氏的确是有一个嫡亲妹妹在宫里为嫔,她们姐妹年纪相差七岁,不过感情很好,沈灵隽从小也跟这个小姨很亲近。 不过文氏有在秦初曜面前说过静嫔吗?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灵隽想不起来,但也没怀疑什么,只以为最近她事情太多,记不清了。 毕竟秦初曜刚被认回来没多久,要不是文氏提起的话,秦初曜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呢? 沈灵隽笑着说:“是啊,是静嫔娘娘,怎么了?” 秦初曜认真地说:“那娘是不是也该带我们进宫见一见姨婆?” 沈灵隽这才想起来,自从龙凤胎被认回来后,她已经带他们拜见过外祖家那边的亲戚,但的确是把静嫔给疏漏掉了。 毕竟静嫔是宫里的娘娘,而且并不是很受宠,想进宫见面,不是那么容易。在沈灵隽心里,属于那种不是可以随意走动的亲戚。 但真想见的话,也不是见不到。既然秦初曜特地提起来了,那肯定还是得进宫去见见。 沈府在京都的亲戚不多,现在还能保持亲厚关系的更少,自然要多往来。 沈灵隽便趁着还没到年关,赶紧给宫里递了帖子。 一天后便收到了静嫔的回复,次日一早,沈灵隽便早早地带着龙凤胎进了宫。 她事先给龙凤胎讲了进宫要注意的事情,两个孩子都非常乖巧懂事,一路上紧跟着她,一声儿都不出。 第58章 第58章 到了静嫔居住的信华宫,沈灵隽却得知,静嫔临时被皇后有事情叫去了,他们需要在信华宫外面等一会儿。 静嫔是文家嫡女,本来出身就不高,进宫时位份偏低,加上她容貌不出众,性情也恬淡内敛,不争不抢,进宫这么多年,还没个一儿半女,因此至今只熬到了嫔位,在后宫里比透明人强不了多少,日子并不好过。 沈灵隽早就对静嫔的待遇有所了解,也没在意,跟两个孩子就在宫门口附近等着。 信华宫外面就是一大片湖水,这时候已是十一月,吹来的微风有些凉意,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的。 正在这时,一路上都很安静的秦初曜,怯生生地拉了拉沈灵隽的衣袖。 “娘,我们能过去看看那一片花吗?” 他指了指湖边盛开的一大片漂亮的菊花。 沈灵隽有些意外。 秦初曜在家的时候,很少主动对她提出什么要求,现在这是在皇宫里,他反倒是胆子大起来了? 不过沈灵隽想着,他们只是三岁的小孩子,第一次进富丽堂皇的皇宫,自然是觉得新鲜好奇。 横竖是在这里等着,从信华宫门口到湖边,就几步路的距离,走过去看看,也没什么问题。 沈灵隽跟门口守着的宫人说了一声,以前她跟文氏进宫来看过几次静嫔,信华宫的宫人们跟她都很熟了,自然是不会阻拦她。 沈灵隽带着两个孩子,往湖边那一大丛菊花走去。 湖里本来长着连片的荷花,现在深秋时节,荷花凋零,荷叶枯萎,只剩下满湖的残枝败叶。 走到近处,秦初曜突然指着湖里,惊叫了一声。 “娘!你看那边!......” 他手一指,沈灵隽顺着方向看去,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湖里那些残荷枝叶下面,竟赫然漂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皇宫里的小孩子,不是皇子就是公主! 沈灵隽立刻朝远处信华宫门口的宫人们大喊起来:“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宫人们飞奔过来,连忙下水把那个孩子给捞了上来。 众人全都大惊失色。 “是六皇子!” 六皇子今年五岁,是皇帝最宠爱的玉贵妃所出,深得皇帝疼爱。 只见他这时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腹部鼓鼓胀胀的,已经没有了气息。 宫人们全都被吓傻了。 六皇子出事,皇帝必定雷霆大怒,宫里少不得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而且他是在长信宫门外的湖里落水,皇帝没准还会迁怒长信宫,怪他们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 沈灵隽比他们冷静得多,立刻吩咐道:“把六殿下放在平地上!......其他人去叫御医过来!禀报皇上皇后和玉贵妃!” 她自己直接上手,检查了一下六皇子的口鼻处,没有什么泥沙水草等杂物。宫里的湖池水域天天都有人清理,还是挺干净的。 沈灵隽随即开始给六皇子有规律地按压胸口,并给他渡气。 第59章 第59章 沈灵隽紧张的抢救持续了片刻,六皇子喉间突然发出咕噜噜的一阵剧烈的抽气声,然后就是咳嗽了起来。 周围留下的两个宫人欣喜若狂,几乎要相拥而泣:“救过来了!救过来了!......太好了!” 沈灵隽又继续给六皇子按压腹部,帮他把肚子里的湖水给吐出来。 等御医、皇帝和玉贵妃等人火急火燎地赶来的时候,六皇子已经吐了一地的水,除了还很虚弱以外,没什么大碍了。 玉贵妃急得漂亮的脸上满是眼泪,扑上来就去抱六皇子:“琮儿!你这是要吓死你母妃啊!” 皇帝也是心有余悸,后怕万分,连忙吩咐御医:“还不给六皇子看看!” 御医看过后,禀报道:“回皇上,六殿下因为抢救及时,现在已无大碍。就是湖水冰冷,在水里浸泡久了,恐怕会有风寒入体,回去需喝些热姜汤,微臣这边再开几副药备着。” 皇帝这才松了半口气。 玉贵妃招呼着,把六皇子送去最近的长信宫,换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去后殿休息。 这时候,褚皇后也带着一群后宫妃嫔,急匆匆地赶来了,其中就包括静嫔。 褚皇后一脸的焦急关切:“琮儿怎么样了?” “还好被救上来得及时,现在没事了。”皇帝说着,这才想起来救了六皇子的人。 他转向了沈灵隽。 “永宁侯夫人,你来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沈灵隽跪下,禀报道:“回陛下,臣妇带着两个孩子,来看望静嫔娘娘,娘娘正好不在宫中,臣妇便在外等候,正好看见六皇子在湖中......” 皇帝脸色微沉:“只看见了六皇子?周围还有其他人吗?” 沈灵隽回忆了一下:“当时附近没有别人了,臣妇看见六皇子时,他已经是昏迷状态,恐怕落水有一段时间了。” 长信宫门口的宫人们也纷纷为她说的话作证。 皇帝厉声下令:“把照看六皇子的宫女下人全部抓来,严加审问!六皇子怎么落的水,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清楚!” 众人齐齐悚然低头。 皇宫里的所谓落水,十有八九都不是真正的落水,而是有人想要害命! 玉贵妃恩宠如日中天,六皇子也那么受皇帝喜爱,后宫里不乏有人想要对他下手。 皇帝再次看向沈灵隽,语气放缓和了不少。 “永宁侯夫人,这次多亏你救了琮儿。” 皇帝差点痛失爱子,这时候心里还在后怕。沈灵隽作为六皇子的救命恩人,他对她说的这话,颇为真情实感。 沈灵隽低头恭敬道:“这是臣妇应当做的。陛下福泽深厚,六殿下气运不凡,自能遇难成祥。” 皇帝被说得心情甚好,呵呵笑了两声,大手一挥:“你救了琮儿一命,功不可没,必须重赏!说吧,想要点什么?” 沈灵隽这次没有推辞,她早就在等着皇帝这句话了。 这个天赐良机,她绝对不能放过! 沈灵隽重重叩头下去:“求陛下改封臣妇的亲生儿子秦初曜为永宁侯世子!” 第60章 第60章 沈灵隽字字犹如泣血:“永宁侯当年与臣妇成婚之前,就已经在外面与柳氏暗通款曲,柳氏的儿子与臣妇的双胞胎同时出生,其时柳氏还只是个外室,秦轩睿也只是个私生子,并没有被封为世子的资格!” 沈灵隽抛出最后的致命一击:“永宁侯和柳氏用私生子偷换臣妇的儿子,混淆嫡庶,隐瞒真相,上书求朝廷封秦轩睿为世子,严格来说,这是欺君之罪!” 皇帝一直没怎么往深了去想这桩糟心事,被沈灵隽一说,这才想起来,秦少泽的确是有欺君之嫌。 这混账东西,如此胆大妄为! 但皇帝上次既然没有处置,现在也不好大动干戈去追责,不然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帝十分糊涂,被人提醒了才想起来这一茬? 不过,这个公道,他还是会还给沈灵隽母子的。 别的不说,她救了六皇子的命,就这么一个合理的要求,他自然可以给她做这个主。 皇帝咳了一声:“永宁侯的确是过分,世子之位该属于沈夫人的亲生儿子。朕回头就传旨下去,改封永宁侯世子。” 沈灵隽再次深深叩头:“谢皇上!皇恩浩荡,臣妇不胜感激!” 她对皇帝的心理把握得十分精准。 北易当前这位陛下,说不上是个多么英明睿智的皇帝,没有雄才大略,也没有深沉心机,总的来说比较平庸,但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昏君。 她抛出欺君之罪这四个字,皇帝肯定会震怒,但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仍然不会向永宁侯府发难,只会对秦少泽和柳曼曼更加厌恶。 再加上她对六皇子的救命之恩,皇帝肯定会答应她的请求,改封永宁侯世子。 沈灵隽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永宁侯府欠她的,她会一一讨回来! 皇帝等人带着六皇子离开后,沈灵隽这才有机会跟静嫔说话。 静嫔已经听说沈灵隽这个侄女儿认回了一对亲生儿女的事,沈灵隽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进宫来看她,让她很高兴。 静嫔送了秦初曜一枚玉玦,送了秦见曦一个金锁,作为见面礼物。 沈灵隽见静嫔身上穿的似乎还是去年的冬衣,问道:“今年内务府还没有新的冬衣送到吗?” 静嫔摇了摇头,笑道:“还没轮到我这里呢。” 沈灵隽知道静嫔不太受宠,皇帝喜好美色,宫里凡是得意的妃嫔,无一不是拔尖的美人儿,静嫔的首要条件就不过关。 静嫔的五官其实长得很精致,只是肤色偏黑黄,加上年纪也不算小了,更显得气色比较差,容貌就大打折扣。 沈灵隽想了想,给静嫔写了几个方子。 “娘娘,因为曜儿有心疾,我最近在自学医术,在医书上看到了这几个美容养颜的秘方,有的是内服的,有的是外敷的,还有的是用来泡澡的,您可能会用得上。” 她希望静嫔能过得好一些。在这深宫里,不受皇帝宠爱,又没个孩子傍身的妃嫔,晚景是十分凄凉的。 而且,文家和沈府如果在宫里能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也有莫大的好处。 静嫔接了方子,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沈灵隽说了她只是最近才开始自学医术。 但这份心意还是让她很高兴,笑道:“那就谢谢隽儿了,我回头就试试看。” 沈灵隽和静嫔说了一会儿话。进宫探视是有时间限制的,差不多到点了,她就带着龙凤胎,告辞出宫去了。 现在,她就等皇帝改封世子的圣旨下来了。 第61章 第61章 永宁侯府。 秦少泽知道沈灵隽昨天带一双儿女进了宫,但也就以为她是带孩子去看静嫔,他在宫中没有耳目,并不知道那么多的消息。 今天,他好不容易请到的一位周夫子,刚刚来到永宁侯府,负责为秦轩睿开蒙。 世家大族的孩子,一般都是三岁开蒙,秦轩睿,秦初曜和秦见曦都已经到年纪了。 像永宁侯府这样的人家,通常都是请一位夫子上门来教学,但永宁侯府声名狼藉,好一些的夫子们都不愿意来,太差的,又担心误了孩子。 秦少泽花了重金,才请到一位还算过得去的夫子,但柳曼曼死活不肯让周夫子也同时教授秦初曜和秦见曦。 因为请夫子的钱是柳曼曼出的,她自然有这个决定权,秦少泽劝不动她,只能无奈作罢。 秦轩睿第一天上课,因为柳曼曼跟他说,他是永宁侯府世子,府里只有他一个孩子有夫子教学,秦初曜和秦见曦都没这个资格,因此他充满“别人没有就我有”的优越感,学习热情还是很高涨的。 第一天上课时间并不长,放学后,秦轩睿照例带着几个小厮,跑到侯府后花园去玩。 这时候,秦初曜和秦见曦也在后花园里。 沈灵隽没事不爱去侯府的其他地方,但雨霏院对于两个孩子来说,毕竟还是太小了。 她就时不时地带两个孩子去侯府后花园逛一逛,幼儿每天需要足够的户外活动时间,这样对他们的眼睛和身体都有好处。 今天沈灵隽没空,带两个孩子出来的是她的丫鬟粉蝶。 粉蝶跟在后头,看着秦初曜和秦见曦走在前面,总觉得怪怪的。 龙凤胎被认回来后,主要是粉蝶负责带他们,跟他们相处的时间最长。 这兄妹俩真的跟一般的孩子太不一样了。 没有一点孩子的天真单纯劲儿,也不玩耍,也不打闹。 秦初曜整天就是凝神沉思,似乎有满腹的心事,真不懂他一个三岁的孩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秦见曦则是另外一种古怪。她没有秦初曜那么阴沉,偶尔会表现得活泼一点,但总觉得她是在以一种完全不像孩子的眼光,在打量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就好像......她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正在适应当中。 秦初曜和秦见曦就跟完成任务一样,在后花园里逛了几圈,正准备回雨霏院,秦轩睿过来了。 秦轩睿很讨厌这对弟弟妹妹。 他对自己和秦初曜身份调换的事情一知半解,但他祖母,他娘亲,还有他奶娘王嬷嬷,全都天天在他耳边说,都怪沈氏和她那对孩子,把永宁侯府的名声败坏成了这样。 秦轩睿也不太懂名声坏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沈氏,大家都满怀怨恨地骂她和她的孩子,那他就也讨厌他们。 秦轩睿才三岁,正是孩子独占欲强烈的时候,看见秦初曜和秦见曦在自己经常玩耍的后花园里,他就感觉好像他的地盘被人占了,很不满地冲了上去。 “喂!你们不准在这里玩!这里是我的!都给我滚开!” 他不但嚷嚷,还上手去推秦初曜。 秦初曜本来正在出神,猝不及防,被秦轩睿推得一个踉跄,幸亏粉蝶及时扶住了他。 粉蝶大惊:“轩睿少爷!你干什么!” 秦轩睿半点没把粉蝶放在眼里,还要去推秦见曦:“你也滚!滚回你们的雨霏院去!我的后花园不给你们玩!” 第62章 第62章 秦见曦目光一冷,往旁边一让,秦轩睿就扑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扯着嗓子撒泼嚎叫:“你敢打我!我可是永宁侯世子!你们都给我去死!” 秦见曦冷笑:“永宁侯世子就了不起了?” 秦轩睿的认知里,他就是未来的侯府最大:“就是了不起!以后我就是永宁侯,整个侯府都是我的!” 这都是他娘亲柳曼曼和奶娘王嬷嬷经常跟他说的。 秦轩睿随即命令几个小厮:“给我打死他们!” 小厮们当然不敢真的上去动手,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秦轩睿气得跳脚:“我让你们打死他们!再不去,我连你们一起打死!” 正在这时,秦老太太来了。 秦老太太没注意听秦轩睿喊打喊杀的,第一眼只看到了他手上脸上都有擦伤的痕迹,身上也有泥土。 一惊:“睿儿,你摔倒了?” 秦轩睿一指秦见曦:“是她把我推倒的!” 秦见曦厌烦地:“我们在这里好好地走着路,是你先上来动的手!” 秦轩睿还是理直气壮:“我就不让你们待在这里!我是永宁侯世子,这里是我的!我想打你们就打你们!” 秦老太太觉得一点没错。 她对沈灵隽和这对龙凤胎都是满心嫌恶,也是恨不得把他们都赶出永宁侯府去,只是顾忌侯府的名声不能再坏,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秦老太太当即给秦轩睿撑腰,怒斥秦初曜和秦见曦:“放肆!睿哥儿是你们的哥哥!你们怎么敢把他伤成这样!” 说着,命令那几个小厮:“把这两个小孽畜给我抓起来!去祠堂罚跪!” 秦初曜一步上前,把妹妹护在身后。粉蝶也大惊失色,上前阻拦:“老太太!......” 正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沈灵隽也带着红蜻赶过来了。 她扫视了一眼混乱的现场状况,冷冷看向秦老太太。 “我知道老太太现在看我们母子三个不顺眼,但初曜和见曦没有做错事情,也不是说罚就能罚的。” 秦老太太哼了一声:“你看看睿哥儿脸上手上这些伤!小小年纪就动手殴打兄长,这还叫没做错事情?” 沈灵隽扫了一眼秦轩睿,才三岁的年纪,他的眼里就已经满是戾气和恶意了。 粉蝶忍不住气愤地辩解:“老太太,明明是世子先上来惹事的,是他先去推初曜少爷和见曦小姐,自己摔在了地上!” 秦老太太仍然强横:“你也知道睿哥儿是世子?我不管谁先惹事,睿哥儿的身份就是金贵!他受了伤,他们就必须要受罚!” 就在这时,一个侯府门房火急火燎地飞奔了过来。 “老太太!有圣旨到了!各位主子们请赶紧都去大门口接旨!” 第63章 第63章 秦老太太莫名其妙。 好好的,怎么会有圣旨来侯府? 她只能先搁下了秦轩睿的事情,赶往侯府大门口。 沈灵隽也带上秦初曜和秦见曦过去了。 一位传旨太监正在侯府大门外,沈灵隽到的时候,秦少泽、柳曼曼和秦霜雅都已经到了。 众人齐齐跪下接旨。 传旨太监看了侯府的几个孩子一眼,开始宣旨。 “......永宁侯府混淆嫡庶,以外室之子调换嫡子,秦轩睿并无袭爵资格,从即日起褫夺永宁侯世子之位,改封沈氏之子秦初曜为世子!钦此!” 话音落下,秦老太太等人全都如遭雷劈! “怎么可能!” 柳曼曼大惊失色,当场就跳了起来!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怎么会突然改封世子!......” “放肆!” 传旨太监尖锐的厉喝声压过了柳曼曼的大喊大叫:“陛下旨意,你不接旨谢恩,竟然还敢站起身来,大呼小叫,此乃大不敬之罪!” 秦少泽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把柳曼曼拉下来,强压着她低头跪在地上。 侯府可经不起再治罪了! “公公恕罪,贱内只是一时太过激动,绝无不敬之意!......末将接旨!永宁侯府接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少泽连忙膝行上前,恭恭敬敬举起双手,接下了传旨太监手里的圣旨。 传旨太监也看不起永宁侯这一家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领着众人走了。 秦少泽举着圣旨,回到侯府里,把圣旨供奉起来,满身冷汗,失魂落魄。 柳曼曼还是一点都不知道怕,传旨太监一走,她就气急败坏地嚷嚷了起来: “睿儿好好的永宁侯世子,凭什么改封!不是说请封世子需要侯府上书吗?我们什么时候提过?” 她也不是多稀罕这古代的爵位,但这世子之位本来就是属于睿儿的!将来永宁侯的爵位也是他的! 她现在是平妻,睿儿也是嫡子,凭什么不能当世子!凭什么没资格袭爵! 秦少泽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缓缓地看向了沈灵隽。 “是你进宫向陛下提出的?” 沈灵隽也不否认,直视着秦少泽,平静道:“是我。” 反正双方已经撕破脸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了。 “你这个贱妇!” 秦老太太暴怒,挥起巴掌,就朝沈灵隽狠狠打了过来! 沈灵隽往旁边一避,秦老太太打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是秦少泽连忙扶住。 “你竟然还敢躲!” 秦老太太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 “你这个毒妇,明知道你儿子是个短命鬼,还把世子之位抢来给他,你这是存心要坏侯府的气运!你就是看不得侯府好!” 第64章 第64章 秦老太太这时候其实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侯府未来。 她就是憎恶沈灵隽,憎恶她的一对孩子! 就是看不得秦初曜得到世子之位! 永宁侯府是她的,是她儿子秦少泽的,爵位要给也必须给她疼爱的孙子,而不是给这个贱妇生的小贱种! 双方关系闹得这么差,要是这短命鬼真的继承爵位成了永宁侯,那她这个老太太还有好日子过吗? 秦少泽听见秦老太太骂秦初曜“短命鬼”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那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这骂得过分了。 但他并没有开口阻止。 他知道,调换孩子的事情曝出来,对沈灵隽造成了太大的冲击,她会跟他们翻脸,是人之常情,他也不求她能回到以前的孝顺宽和。 但沈灵隽已经闹得侯府声名扫地,他和柳曼曼在外面头都抬不起来,她还想怎么样? 她竟然擅自去求陛下改封世子! 这是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丈夫,他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秦少泽望着沈灵隽,眼中带着怒火。 “沈灵隽,你要皇上改封初曜为世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当年让睿哥儿成为世子,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是为了侯府着想!我才是永宁侯,你只是我的夫人之一,理当以夫为尊,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个主!” 沈灵隽笑出了声。 “侯爷,我的确是没资格做这个主,只是去求了陛下而已。我被你们害得骨肉分离三年,世子之位本就是初曜这个嫡子的,我作为母亲,去为他争取属于他的东西,应该是理所当然吧?” 她目光中带着讽刺,悠悠地道:“有资格做主的人,是陛下呀。你说陛下为什么会答应下旨改封世子呢?难道不是因为陛下觉得我的请求是对的吗?......你们一个个的骂得这么难听,是对陛下的判断意见很大?” “你!......” 秦少泽被堵得哑口无言,就连秦老太太都被这顶当头扣下的大帽子,压得不敢再随便再说一个字。 沈灵隽懒得再看他们,牵起了秦初曜和秦见曦的小手。 丢下一句:“陛下的旨意,劝你们还是放敬重点的好。有本事,就让陛下收回成命;没本事,别在这浪费口舌。” “......” 秦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一头栽倒下去 沈灵隽还没罢休,说着,又轻蔑地扫了呆愣愣的秦轩睿一眼。 “对了,秦轩睿,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是世子了,永宁侯的爵位和这座侯府,以后都不是你的。按照你祖母的说法,世子身份就是金贵,所以以后见到你弟弟,恭敬着点,否则不管什么情况,受罚的都是你。” 她说完,就牵着秦初曜和秦见曦,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轩睿刚才其实没听懂那道圣旨的意思,但现在知道了。 反正就是他不再是世子了,这里将来不是他的了!他没有弟弟尊贵了! 他哇地一下大哭了起来,双脚在地上乱踩乱跺,开始撒泼打滚。 “我要当世子!我要当世子!......” 秦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的场面,气得浑身颤抖。 “反了!反了天了!” 秦老太太暴跳如雷,指着沈灵隽的背影,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她这是要倒反天罡!根本不把婆母当婆母,也不把夫君当夫君!我秦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恶妇进门!” 第65章 第65章 秦少泽也被气得不轻。 要不是他现在更加顾忌永宁侯府的名声,他真想休了沈灵隽! 但是不能休。 七出之条里,沈灵隽唯一能挨上边的就只有不顺父母,可是也就只有他们知道她把婆母气成这样。沈灵隽因为掏空七万两嫁妆给婆母看病,轰动全城,在外面的名声可是好得很,全京都都在夸她是个贤惠孝顺的好媳妇。 永宁侯府已经被人骂欺人太甚,再强行把沈灵隽扫地出门的话,就更是千夫所指,再也别想翻身了。 柳曼曼极度的不甘心,问秦少泽:“少泽,就没有办法把睿儿的世子之位拿回来吗?睿儿是我们的孩子!他才应该继承我们的一切!” 在柳曼曼眼里,她和秦少泽的婚姻才是正统,沈灵隽跟秦少泽的包办婚姻又没有感情,他们的孩子自然也是外人! 秦少泽当然也想把爵位给秦轩睿,但沈灵隽出其不意地将了他们一军,皇上旨意已经下来了,改封世子就已成定局。 除非能去求动皇上撤回旨意,但他拿什么去求?皇上本来就嫌恶他,他现在根本都不敢出现在皇上面前。 秦少泽灰心丧气地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除非......” 他立刻把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除非秦初曜死了,世子之位才会顺延到秦轩睿的身上,毕竟永宁侯府只有这么两个儿子。 但秦少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给强行打消了。 虎毒不食子,他不能这么去想,太可怕了。 柳曼曼没注意到他的未尽之语,但秦老太太却是很清楚他要说的是什么。 的确,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秦老太太的老眼中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 ...... 沈灵隽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回到雨霏院。 她给两个孩子检查了一下:“你们没受伤吧?” 秦初曜摇摇头:“娘,我们没事。” 沈灵隽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以后还是可以照样去后花园散步,我让红蜻陪你们去。有人欺负你们,你们就打回去。” 说着,又对秦初曜道:“初曜,你现在是永宁侯世子了。但你父亲和祖母并不希望你继承永宁侯的爵位,你也不用对他们抱有任何期望,知道吗?” 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这些,似乎为时过早,但沈灵隽觉得该说。 他们就是没有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那也不用粉饰太平。在这个环境下,早点让他们知道现实的残酷,对他们好处大于坏处。 秦初曜点点头,眼中似乎隐隐有泪光闪烁。 他突然扑上来,用他那双小手,紧紧地搂住了沈灵隽的脖颈。 带着不像是一个孩子会有的强烈而又复杂的情感。 沈灵隽也紧紧抱住他,百感交集。 秦见曦站在一边,像是有些无所适从的尴尬。 她不像秦初曜一样,被认回来后,很快就跟沈灵隽亲近起来。 不过沈灵隽也不着急,这是她的亲生女儿,她还是会给她全部的爱。 这时候,豆娘进来了。 第66章 第66章 禀报道:“夫人,樊仲博老先生来了,正在外面等您。” 樊仲博是文家给秦初曜和秦见曦请的夫子。 文家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在清流文臣这个圈子里面,还是有一定名声和人脉的。 比如这次请来的樊仲博,就颇有名气,他本人才名远扬,门下更是教导出过不少才子贤士,很多世家望族都抢着邀请他来当夫子。 但他为人清高,轻易根本请不动,文家也是因为文征寅跟樊仲博有多年交情,这才把他给请来的。 沈灵隽很高兴,领着秦初曜和秦见曦,给樊仲博行拜师礼。 她很重视孩子们的教育,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夫子,就放心多了。 而另一边,柳曼曼花了重金才给秦轩睿请来开蒙的罗夫子,前来请辞。 柳曼曼惊讶:“罗夫子为什么要请辞?是本夫人开出的束脩还不够吗?” 罗夫子摇摇头,无奈道:“柳夫人慷慨大方,但在下思来想去,还是不敢教您的公子......是在下出尔反尔了,束脩我会全部退回,真的十分抱歉。” 永宁侯府声名狼藉,他是被柳曼曼的重金打动,才进来教学,但现在这重金的诱惑力都不够了。 秦轩睿被褫夺了世子之位,可见皇上对这孩子的态度也是不喜。偏偏罗夫子只能教秦轩睿,不能教侯府里的其他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新的永宁侯世子。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种差事,他觉得还是别接的好,免得惹上一身骚。 柳曼曼劝了半天,还是没留住罗夫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而这时,她又听说,雨霏院那边,给秦初曜和秦轩睿请来了有名的樊仲博老先生当夫子。 自然,没有秦轩睿的份。 柳曼曼更是气得七窍生烟。 秦轩睿连教他的夫子都没了,秦初曜和秦轩睿那边却请来了名师? 这群势利眼的小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她儿子没了世子之位,世态炎凉尽显本性! 柳曼曼心里恨得不行。这时候再想请到一个好的夫子,更是难上加难,而她是绝对不可能去求沈灵隽让秦轩睿也过去一起上学的。 她只能去找秦少泽想办法。 秦少泽这时候正非常的心烦。 最近北易边境又起战事,规模不大,只是一些骚扰试探而已。所以朝廷只打算派一小部分兵力过去镇压。 秦少泽想再上战场。 他和柳曼曼如今人人鄙夷,他挽回眼下局面的最好办法,就是再打上几场胜仗,立下几个战功,到时候皇上对他的印象就会改观,百姓会再次把他视为英雄,谁也不会记得他之前的那些非议。 以他的官职和履历,向朝廷主动提出出征,本来皇帝是会准许的。 但他刚刚得知,司礼监掌印太监墨重瑰劝说皇帝,没有让他率军去边境,而是换成了另一位将军。 墨重瑰的理由是,他德行败坏,不堪重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自己家宅都乱成那个样子,如何能担当大任? 秦少泽对此一百万个不服。 满朝文武,谁敢保证自己做的事情永远无可指摘,谁的家里没有一点见不得光的糟心事? 这是要率军去打仗,又不是去当圣人! 秦少泽很清楚,墨重瑰这根本就是借口,他是在故意针对他! 但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墨重瑰? 第67章 第67章 秦少泽绞尽脑汁想着他哪里招惹过墨重瑰的时候,柳曼曼进来了。 一来就跟秦少泽大倒苦水。 “少泽,那个罗夫子才上了一天的课,就请辞了,我给他开出那么高的束脩都没用!他肯定是看不起睿儿现在不是永宁侯世子了!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标榜清高,其实还不就是一群势利眼!......” 秦少泽听着,只觉得烦上加烦。 他已经很头疼了,柳曼曼却连请个夫子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好! “那你就再去找!花钱都不行,那就想别的办法!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柳曼曼很不满:“我要是有办法的话,还用得着来找你吗?......还不是因为沈氏把睿儿的世子之位给抢走了!你这个当侯爷的,自己都不能决定自己的爵位要传给哪个儿子,谁家的一家之主这么窝囊!......” 柳曼曼一肚子的怨气,说个没完没了,怪沈灵隽,怪秦少泽,怪秦老太太,怪李妈,怪沈灵隽的那对龙凤胎......把所有问题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别人身上。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忘了自己是为什么事情来的了,就是尽情地宣泄着她近来的满腔怨愤。 秦少泽只觉得被她念叨得脑袋里嗡嗡作响,烦躁到了极点。 当年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讨人嫌的模样? 他一点也不想去回应柳曼曼的抱怨,连话都懒得说,起身就往外走去。 “秦少泽!......你去哪?我在跟你说话!你什么态度啊?......” 柳曼曼愤怒的声音从后面追出来,秦少泽没有理睬,头也不回,像逃一样离开了这个让他头疼欲裂的地方。 秦轩睿请夫子的事情,现在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了,最重要的是他的前途! 墨重瑰在北易的权势一手遮天,得罪了这位第一宦官的人,别说前途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秦少泽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做过什么,只能打算直接去问墨重瑰。 如果其中有误会,或者事情不严重的话,他还有挽回的余地,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秦少泽往皇宫门口、司礼监和墨府连跑了好几天,终于在一天下午,在墨府外面等到了回来的墨重瑰。 他上前拜见:“末将见过墨督主。” 墨重瑰扫了他一眼:“永宁侯爷这是有什么事吗?” 秦少泽觉得墨重瑰不像是有耐心陪他绕弯子的,鼓足勇气,干脆开门见山地直说: “墨督主,不知末将是否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末将愚钝,实在是不自知,求墨督主直言相告,末将定会尽全力赔罪。” 墨重瑰似笑非笑,并没有否认,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悠悠地道:“是么?那把你的原配夫人送来赔罪,你也愿意?”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当头落下,把秦少泽劈得几乎要晕过去!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脑袋里面仿佛在轰轰作响。 “我的原配夫人......沈灵隽?” 墨重瑰嘲讽道:“不然难道是你那个不知廉耻的所谓平妻?......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眼瞎。” 第68章 第68章 秦少泽一时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他早就已经注意到墨重瑰对沈灵隽的兴趣了。尤其是上次喜宴的时候,墨重瑰去了沈灵隽的院子,甚至还和她对饮。 当时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没想到,墨重瑰现在竟然光明正大地跟他提出来了! 他想要他的妻子! 难怪墨重瑰会这么刁难他,目的就是这个! 一种火辣辣的耻辱感席卷了秦少泽的全身。 他感觉他的尊严好像都被撕了下来,扔在地上,任由墨重瑰狠狠地踩踏。 他的妻子被一个宦官觊觎,而他还被对方所威胁,这绝对是作为一个男人最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但他却不得不忍受。 他不敢向墨重瑰发作,因为他敢肯定下一秒就会死在墨重瑰的刀下,而且死了也是白死。 秦少泽一声不吭,双手在衣袖下死死地攥成拳头,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牙关紧咬在一起,几乎要把一口牙齿咬碎。 墨重瑰看着他隐忍的样子,嗤笑了一声,没再理会他,径直回自己府邸去了。 秦少泽魂不守舍,恍恍惚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永宁侯府的。 他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没睡着,最后终于还是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为了永宁侯府,他只能牺牲沈灵隽。 从理智上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永宁侯府已经有了柳曼曼这位平妻,沈灵隽本来就是他们要舍弃的对象,她现在手里已经没有嫁妆,又如此的忤逆嚣张,不孝不悌。在永宁侯府完全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之前是因为顾忌名声,不敢休了她,但如果是墨重瑰来插这一手的话,那就不用担心永宁侯府的名声了。 墨重瑰恶名昭著,看上什么人都敢往府里抢,现在就连永宁侯夫人都惨遭其毒手,到时候众人只会议论墨重瑰的无法无天,而永宁侯本人,就是一个痛失妻室的受害者。 秦少泽心理上最过不去的,就是这实在太过耻辱。 自己妻子被人看中,他却不得不双手奉上,他的自尊颜面何在?作为男儿的血性何在? 但他不得不说服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卧薪尝胆,忍一时之辱,将来才能成大事! 下定决心,秦少泽便去了雨霏院。 他一脸肃然正色,半真半假地向沈灵隽表明来意。 “灵隽,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为何得罪了九千岁墨督主,现在他明显在针对我们永宁侯府。” 沈灵隽心下微微一惊。 她上次果然还是惹怒了墨重瑰,他都开始针对永宁侯府了? 秦少泽暗地里观察着她的神情,继续道:“我想着,我们夫妻一起上门去墨府向他赔个罪,希望他能大人大量,否则这个结不解开的话,侯府未来只怕堪忧。” 第69章 第69章 沈灵隽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她自己也挺担心的。 她把永宁侯府视为她和她儿女的东西,可不希望侯府跟墨重瑰这种危险人物,一直结着梁子。 墨重瑰会不会宽宏大量,是另一回事,但反正这赔罪她是一定要去的。 “好,我跟侯爷去这一趟。” 沈灵隽准备了一下,第二天上午,就跟秦少泽带着礼物一起去了墨府。 这时她第一次来墨重瑰的府邸。 门房看见他们上门,没有通传就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 这让沈灵隽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好像墨重瑰就等着他们上门。 这座府邸,就像一只张着黑暗巨口的吃人怪兽,正在迎接他们自己走进去。 墨府这个地方,在外面传得像刀山火海的地狱一样恐怖,里面不知道死过多少人,埋过多少骨,每一块地砖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走进去,里面笼罩着一股冷森森的阴气,一切事物的色彩似乎都比外面幽暗几分。上午温暖明亮的阳光,仿佛都被隔绝在这一方空间之外,无法照到府邸里面来。 里面所有的下人,都是低头敛目,神情木然,急匆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一点鲜活的人气儿,就像是被妖术操控的傀儡一样。整个府邸都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沈灵隽和秦少泽被领到了一个小院子里面。 秦少泽走在沈灵隽前面,一进院门,他就猛地往后倒退了一步,差点撞到沈灵隽的身上! 沈灵隽莫名其妙,往里面一看,顿时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院子里面竟然全是蛇! 有的懒洋洋地盘在角落里,像是已经开始冬眠了,有的正从树上缓缓游下来,有的在假山上昂起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几乎全是剧毒蛇,银环蛇、金环蛇、五步蛇、眼镜王蛇、竹叶青...... 还有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足有一丈多长,色彩斑斓艳丽。 最令人恐惧的是,这条蟒蛇正在进食。 它吞的是一个人。 已经吞进去了一大半,现在露在外面的,只剩下肩膀和一个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脑袋。 蟒蛇的身体,被撑得鼓鼓囊囊,还隐约能看出人形的轮廓。 墨重瑰此时就坐在走廊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旁边还放了一盘水果,像是在看一出令人赏心悦目的歌舞表演。 秦少泽在战场上,也没少见过残忍血腥的死亡场面,但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感觉毛骨悚然,胃里翻江倒海。 他强行维持着镇定,对墨重瑰行礼:“墨督主,末将携内子前来拜见......” 墨重瑰看他一眼,眼神里极尽鄙夷。 “永宁侯还真是识时务。” 秦少泽在他这种目光之下,难堪得抬不起头来,脸上犹如火烧一般。 今日之耻,他将来定会百倍奉还! 沈灵隽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墨重瑰和秦少泽。 秦少泽不是说来给墨重瑰赔罪的吗? 怎么这气氛看上去怪怪的? 这时,墨府的下人,领着秦少泽身边的一个小厮进来了。 小厮火急火燎地对秦少泽禀报道:“侯爷,演武场出了急事,需要您过去一趟。” 秦少泽点点头,转向墨重瑰,小心翼翼地道:“墨督主,末将失礼,就先告辞了。” 又对沈灵隽说:“劳烦夫人,替我把带来的赔礼送给墨督主,我改天再正式向墨督主赔罪。” 说完,就急匆匆地带着小厮离开了。 第70章 第70章 这其实是他事先安排好的。 他必须先行离开,把沈灵隽留在墨府给墨重瑰。 至于之后墨重瑰会怎么对待沈灵隽......他不愿意去想。 据说,被抓进墨府的那些美人,都会被墨重瑰折磨玩弄致死,手段之变态残忍,无所不用其极。 秦少泽对沈灵隽也不是没有歉疚愧意。 本来,她掏空了全部嫁妆给秦老太太买药方,他是颇受触动的,还想着,如果她能够一直老实安分地待在府上,他可以真的一直让她当这个永宁侯夫人。 但没想到她这么能闹事,不但认回了她的一对亲生儿女,闹得满城皆知,还擅自去请皇上改封了永宁侯世子之位! 秦少泽感觉,她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再放任她这样下去的话,还不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检点,被墨重瑰看上了,反正他不可能护得住她,那还不如主动把人交出去。 墨重瑰高兴了,他才有出头翻身的机会! 秦少泽离开,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墨重瑰和沈灵隽两人。 这里是墨重瑰的地盘,沈灵隽更加不自在,垂着目光,将她和秦少泽带来的礼物献了上来。 秦少泽准备的只是很普通的礼物,之前她看到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去给墨重瑰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赔罪,就送这点薄礼怎么行? 但她也不能自己去准备更好的赔礼,因为墨重瑰能看上的东西,肯定是价值连城,而她在众人眼里可没有这么多钱。 沈灵隽硬着头皮道:“墨督主,上次妾身无意冒犯了墨督主,求墨督主大人大量,不与妾身计较......这是侯府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墨重瑰没动,也没有让下人上来接。 他只是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沈灵隽,那眼神,就好像在打量着一只长得特别漂亮的猎物,正在想着该用什么残酷的手段来玩弄它。 “沈夫人,永宁侯所说的他带来的赔礼,可不是这些东西......” 他起身,靠近了沈灵隽,与她相距不过咫尺之距。 邪佞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呼吸一般,落在沈灵隽的耳畔。 “......而是你啊。” 沈灵隽猛然睁大眼睛,抬起目光看向他! 秦少泽......是把她送来墨府? 墨重瑰悠悠地道:“永宁侯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说会尽全力赔罪,我随口说了一句把你送来也愿意?......结果他还真的愿意。” 最后不无讥讽地补了一句:“如此忍辱负重,狠心牺牲,是个人中俊杰。” 沈灵隽脸色煞白,眼底凝结着一片冰霜般的寒意。 好! 秦少泽还真是好样的! 又一次突破了她对他的印象下限! 就算他不喜欢她,她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正室妻子。为了讨好墨重瑰,竟然能亲自把自己的妻子送来给一个宦官,他还有没有一点骨气,有没有一点血性? 简直不配为男人! 不,不配为人! 墨重瑰看着沈灵隽的眼中满是厌恶和恨意,犹如燃烧着烈烈的火焰,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伸出手,掐住了沈灵隽的下颌。 那手指冰冷而有力,让人无端地联想起那些毒蛇的触感。 墨重瑰俯视着沈灵隽的眼睛,手指慢慢地收紧,声音中充满了邪恶的戏谑意味。 “沈夫人,你丈夫既然把你送给了我,你说我该怎么玩你比较好?” 第71章 第71章 沈灵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以前听过的那些关于墨重瑰的传言,他残忍嗜血的手段,变态邪恶的癖好......全部都在沈灵隽的脑海中翻腾起来。 她整个人都被极度的恐惧所笼罩,身体僵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 沈灵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开口说话。 “他......没有资格把我送给谁......我相信,墨督主不会动我的......” 墨重瑰微微歪了一下头,这个本来十分天真无邪的动作,被他做来,也显得格外的令人毛骨悚然。 他似乎是觉得很有趣。 “哦?你怎么知道?” 沈灵隽当然不知道。 她只是不得不赌这么一把罢了。 沈灵隽艰难地道:“因为......你不会做这种事......” 墨重瑰想把她怎么样的话,早就动手了,永宁侯夫人的身份,对他来说也根本不在话下,照样想抓就抓,想杀就杀。 何必要等秦少泽把她送上门来? 墨重瑰笑了。 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猜错了。” “我想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就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他手上的力度骤然加大了。 沈灵隽只觉得呼吸一下子被掐断,她喘不上气来,却仍然克制着本能,没有去做徒劳的反抗。 她全身都在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开始发黑...... 就在这时,掐着她下颌的手,又突然松开了。 沈灵隽脱离了这可怕的桎梏,猛然倒退几步,捂着自己的脖颈,剧烈地大口大口喘息着,竭力忍着喉头的咳嗽。 她抬头看向墨重瑰。 墨重瑰正在望着自己的手指,好像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放开沈灵隽。 然后他才把目光转过来,再次落到沈灵隽的身上。 “沈夫人对本座还真是相信。” 沈灵隽没说话,一来因为她这会儿喘得说不出话,二来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墨重瑰放下了手。 “沈夫人想要的永宁侯世子之位,已经拿到手了,现在打算如何?永宁侯能把你送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的性命,只怕留不了多久。” 他似笑非笑道:“这送来送去的也麻烦,我看沈夫人不如就待在我府上,你的两个孩子,我这个义父自会照顾他们。只要能让我玩得开心,我保证会尽量让你活久一点的。” 沈灵隽只能当做没听见他的后半段话。 她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了,站直了身子,声音森冷地开口。 “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把我送出去的。既然拿到了世子之位,那接下来自然就是继承永宁侯这个爵位了。” 墨重瑰顿了一下,似乎是兴致盎然。 “你的意思......就是想丧夫?” 沈灵隽冷冷道:“我嫁人三年,现在腻了,想试试守寡的感觉。” 秦少泽明知道她落到墨重瑰的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仍然把她骗进了墨府,送给墨重瑰。 他这就是亲手把她往死路上面送,而且是最惨最不堪的死法。 这种丈夫,还留着他干什么? 墨重瑰听着她的话,大笑起来。 “好!好个想试试守寡的感觉!” 这一刻的沈灵隽,在他眼中,当真是美丽到极点。 第72章 第72章 十年前见到她,她还是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刚开始学习医术没几年,就能把一个重伤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抢救回来。 她温柔的微笑,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道光。 当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是把这一道纯白柔和的光芒,拉进不见底的泥沼深渊。 拉到他所在的地方。 蹂躏她,摧残她,毁坏她,吞噬她......让她变成和他一样,沾满鲜血,浸透黑暗。 墨重瑰的手再次落到了沈灵隽的脸上。 缓缓地抚摸过她下颌上刚才被他掐出来的红痕,动作温柔暧昧,却令人心惊胆寒。 “行,本座等着看你守寡。” ...... 沈灵隽从墨府出来的时候,全身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像是去真正的地狱里面走了一圈出来。 双腿发软,脚下好像都是虚的。 永宁侯府的马车还等在墨府门口。本来,在秦少泽预想当中,这辆马车应该是再也等不到她出来的。 沈灵隽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要让秦少泽失望了。 沈灵隽上了马车,全身就像是脱力了一样,一动也不想动,就那么瘫在那里,到了永宁侯府。 刚进去,她就碰到了正好也刚回到府里的秦少泽。 秦少泽见到沈灵隽,就跟见到了鬼一样,脸色骤变! 她......她怎么回来了? 而且看过去安然无恙,一点事都没有! 墨重瑰竟然没把她怎么样吗? 沈灵隽看见秦少泽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心下冷笑,朝他走了过去。 “侯爷怎么了?这么惊讶的样子?” 秦少泽连忙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些。 “没什么......夫人回来了,应该没事吧?墨督主可有为难你?” 他不明白,墨重瑰不是看上沈灵隽了吗?为什么会放她离开? 沈灵隽一脸若无其事:“没有,我把侯爷准备的礼物送给他,他收了,没说什么,然后我就回来了。” 秦少泽心里迷惑,难道墨重瑰对沈灵隽又没有兴趣了? 他面上只说:“没事就好,希望墨督主以后能不再针对侯府了。” 不管怎么样,他反正是把人献上去了,是墨重瑰自己不要,但应该能感觉到他的诚意了吧? 沈灵隽看秦少泽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得恶心到极点,不想再跟他多说,回了自己的雨霏院。 当天,沈灵隽就派出红蜻,把她早就炼制好的化混散,偷偷加到了秦少泽房间里点熏香的香炉内。 熏香一点起来,化混散就也会挥发,事后无迹可寻。 秦少泽是习武之人,化混散一入体,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会慢慢地让他的武功出现异样。 他身为一个武将,肯定常有要跟人动手的时候,刀剑无眼,一旦自身的功夫出了岔子,出个什么意外,就很容易丢掉性命。 最重要的是,这样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沈灵隽之前一直没对秦少泽下手,是因为秦轩睿还是世子时,如果秦少泽死了,永宁侯的爵位就会落到秦轩睿身上。 而如今秦初曜已经拿回了世子之位,那她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她都说了要守寡了,怎么能让墨重瑰失望呢? 第73章 第73章 十一月中旬,京都第一场小雪落了下来。 两条小赤虬蛇果然并没有冬眠,它们最喜欢盘在秦见曦的肩膀上,但一个三岁女孩子的身上挂着两条鲜艳的剧毒蛇,这画面未免太美让人不敢看,于是沈灵隽就给秦见曦缝了两个兜兜,出去时可以让两条赤虬蛇窝在里面。 从兜兜里探出两个小小的蛇脑袋往外看,不知道该说可爱还是该说诡异。 它们的食量比一般的蛇要大,秦见曦就带着它们满花园晃悠,让它们去捕猎。 秦初曜本来不喜欢蛇,但得知墨重瑰说这不是一般的蛇后,他对赤虬蛇也感兴趣了,陪着秦见曦一起寻找花园里的小动物。 因为已经入冬,鸟雀之类已经基本上不见踪影,野生的小动物只剩下老鼠,但老鼠白天又不怎么出来。 于是,秦见曦和秦初曜就大晚上的在花园里找老鼠洞。 粉蝶跟在后面瑟瑟发抖。她最怕蛇了,而且还怕黑,但是又不得不跟着两位世子小姐。 一晚上成果斐然,小白和小青都把肚子撑得圆滚滚了,秦见曦这才满意地和秦初曜一起回雨霏院。 夜晚的侯府后花园,黑漆漆的,只有几个灯笼在远处摇曳着微弱黯淡的光芒,假山和草木都变成了跟白天截然不同的模样,影影绰绰,显得格外阴森。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尖锐凄厉,格外瘆人。 粉蝶胆战心惊,紧紧跟着龙凤胎,她总感觉,后花园里好像有人的声音传来,像是哭又像是笑,一声声拉得长长的,令人毛骨悚然。 越往前走,那声音就越明显。粉蝶全身都软了,但偏偏,这就是回雨霏院的方向。 绕过一座假山时,突然,从上方的树上,扑下一个人影来。 那人全身红衣,不知道是男是女,披头散发,煞白的脸上满是鲜血,面目狰狞,状若厉鬼。 红衣鬼正落在秦初曜的面前,血淋淋的双手举起成爪,张开大口,疯狂地怪笑。 “抓到你了哈哈哈哈!” “啊啊啊!——” 粉蝶一声惊恐的尖叫贯穿云霄,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瘫软在那里,抖得犹如筛糠一般,站都站不起来了。 秦初曜和秦见曦站在原地,神情淡定平静,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齐齐望着红衣鬼,眨巴眨巴。 举着双爪的红衣鬼:“......” 这俩小孩该不会是吓傻了,所以没有反应? 红衣鬼张牙舞爪,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恐怖。 “我要吃了你们!” “......” 秦初曜和秦见曦还是没动,但脸上有表情了,是用一种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红衣鬼。 秦见曦:“你智障吗?” 气氛一片尴尬的寂静:“......” 一滴汗从红衣鬼的脑门上流了下来。 特么的,这都是什么小鬼? 红衣鬼往旁边看了一眼,边上就是后花园里的池塘。 只要这个男娃子死了,他就能拿到双倍的钱,也没说非得是被吓死的不可。 红衣鬼猛地伸手,正要把秦初曜往池塘里面推,秦见曦身上突然一道红影蹿了起来,直扑向红衣鬼的面门! 一声惨叫,小白以迅捷无伦的速度,在红衣鬼的脖颈上飞快地咬了一口,然后就落到地上,又游上了秦初曜的肩头。 昂起蛇头,嘶嘶地吐着信子,摆出防御的姿态。 第74章 第74章 小青也从秦见曦的衣兜里探出了脑袋。 红衣鬼捂着脖子,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去,摔在地上,就跟那些被赤虬蛇咬到的小动物一样,痛苦地浑身抽搐着,胡乱踢蹬着腿,片刻之后,就没了动静。 秦初曜走上前,踢开他的手,看了一眼。 “好了,这下真的变成鬼了。” 在后面的粉蝶:“......” 粉蝶这时候已经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了,也意识到,这红衣鬼根本不是什么真的厉鬼,而是人假扮的。 她用同样惊悚的目光看向秦初曜和秦见曦。 世子和小姐都是三岁的孩子啊!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怕! 秦初曜转头,对粉蝶说:“粉蝶姐姐,去雨霏院把娘叫过来吧。” 粉蝶想说她不能把两个孩子丢在这儿,然后转念一想,刚才她完全被吓瘫了,好像还没这两个孩子有用...... 闭上嘴乖乖地去了。 好在这里离雨霏院不远,沈灵隽不一会儿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沈灵隽听粉蝶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被吓得不轻,扑到秦初曜和秦见曦的面前。 “你们没事吧?” 她飞快地把龙凤胎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见他们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一半心来。 秦见曦往旁边一指:“娘,就是那个人,装鬼吓我们。” 沈灵隽看向那个红衣鬼,不,红衣人的尸体。 她的脸色冷了下来。 红衣人的扮相的确是十分恐怖,大晚上的,突然冒出来,换做一般的三岁孩子,早就被吓疯了。 也亏她的龙凤胎不是普通的孩子。 而且,粉蝶说,这红衣人见没吓到两个孩子,就要把秦初曜往池塘里面推,只是刚动手就被赤虬蛇给咬死了。 没有大人会这么无聊,没事来吓唬两个三岁的孩子,红衣人显然是带着取人性命的目的来的! 秦初曜有心疾,比一般的孩子更脆弱,要是突然间受到巨大的惊吓,很可能会心疾发作而死。 沈灵隽的目光中犹如凝结上一层寒霜。 多半是有人对秦初曜下手了。 他被改封永宁侯世子之位,碍了某些人的眼。 世子之位是皇帝下旨亲封,想要改变这个现实,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秦初曜消失,那世子之位就会顺延到侯府另一个儿子秦轩睿的身上。 至于是谁下的这个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下毒者的阴狠程度,令人胆寒。 沈灵隽冷笑。 好啊,她刚刚对秦少泽动的手,那边倒是还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沈灵隽让粉蝶把红衣人的脸擦干净,是个陌生的汉子,不是永宁侯府里面的人。 他身上没有能够表明他身份的东西,人死了,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粉蝶问:“夫人,这下怎么办?” 沈灵隽沉吟了一下,说:“你去叫红蜻过来,把这具尸体挂到京都人流最大的地方去。” 第75章 第75章 京都,东市。 作为京都最繁华的集市,一大清早,东市就渐渐热闹了起来。 东市入口处的空地上有一棵大树,树下有很多固定摊位。 今天,刚来到这里摆摊的第一个百姓,一抬头,就看到了挂在树上的一具尸体,随风晃晃荡荡的。 那个百姓吓得屁滚尿流,大喊了起来:“有死人啊!来人!快来人!......” 民众们很快就把大树周围埋得水泄不通,议论纷纷。 官府也被惊动了,东城兵马司的人过来,把尸体放了下来。 来围观的人太多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有人就认出来,这死者是住在瓦当巷的侯老三。 侯老三平时没个正经营生,就是个街头混混,逮着什么活就干什么。 侯家的人得知了侯老三之死,很快就赶来了。 侯老三的哥哥侯老二哭天抢地:“官爷,我们家老三肯定是被害死的啊!老三昨天跟我说,他被永宁侯府的人叫去做事了,永宁侯府还给他开了个好报酬,没想到他这一去,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啊!......官爷,一定要让永宁侯府给我们侯家一个说法!” 兵马司派人前往永宁侯府,一头雾水的秦少泽被叫到了兵马司衙门。 他根本不认识侯老三,侯家人也是一个都不认识。 看过侯老三的尸体后,秦少泽越发的莫名其妙:“这人很明显是被毒蛇咬伤后中毒而死的,跟永宁侯府有什么关系?” 说着看向侯老二:“你说他是被永宁侯府的人叫去了,但就算确有其事,他今天一大清早就被挂在了东市,并不能证明他是死在永宁侯府的,也不能证明永宁侯府导致了他的死亡,你要我给你什么说法?” 侯老二毕竟只是个平头百姓,第一次跟这样的侯爵权贵对峙,还是害怕的,被秦少泽问得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侯老三,的确是来永宁侯府扮鬼了。” 秦少泽猛然转头,就见沈灵隽带着龙凤胎和粉蝶走进了公堂。 秦少泽眉心狠狠一跳。 她来干什么? 沈灵隽对兵马司指挥使行了一礼:“周大人,妾身是永宁侯府夫人,昨天夜里,妾身的两个孩子,在永宁侯府花园里遭人扮鬼恐吓。永宁侯世子有心疾,受到惊吓,险些心疾发作而病倒。扮鬼之人还试图将永宁侯世子推进花园里的池塘之中。妾身认为,他是意图取人性命!” 跟在她身边的秦初曜,小手捂着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说到这里,非常配合地喘息了几口,好像他十分痛苦的样子。 沈灵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让他不要表现得太活力四射就行了,没想到这三岁孩子,演技居然还怪好的? 孺子可教啊!有前途! 秦少泽和侯家人都是大惊。 秦少泽虽然气沈灵隽,也不喜欢秦初曜和秦见曦这一对儿女,但再怎么说好歹也是亲生的,得知竟然有人想要秦初曜的命,还是反应不小。 第76章 第76章 “怎么可能?他就一个三岁的孩子,没仇没怨的,谁会想要杀他?” 沈灵隽冷笑了一声。 “这就要问侯爷自己了。曜儿的确是跟人没仇没怨,但他占了永宁侯世子这个位置,碍了某些人的眼啊!” 她语气冰冷:“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曦儿、曜儿和粉蝶三人亲眼所见,若是不信,可以尽管询问他们。既然侯家人也说,这个死者正是被永宁侯府收买去做事,那正好就对上了。侯爷,你不但该给侯家人一个说法,还该给我一个说法!” 秦少泽心里一凉,想起之前自己动的那个念头,唯一一个可以把世子之位还给秦轩睿的办法,就是...... 但他确实是什么也没做,难道,永宁侯府里有其他人对秦初曜下手了? 秦霜雅已经嫁出去了,就只剩下秦老太太和柳曼曼...... 秦少泽心底暗惊。这两人,不管是哪一个做的,都绝对不能被发现! 秦少泽只好装傻:“我的确是不知道此事......” 但他话还没说完,沈灵隽就打断了他:“虎毒尚且不食子,相信侯爷是不会连畜生都不如的。” 这意有所指的话,听得秦少泽一噎。 沈灵隽也不管他的反应,就转向了兵马司指挥使。 “周大人,这毕竟是一桩命案,而且确实是跟永宁侯府脱不了关系,您看是不是该带人去永宁侯府查这个案子?” 兵马司指挥使点点头:“那是自然。” 说着,叫上了几个人:“你们,都跟我去永宁侯府!” 秦少泽和沈灵隽等人也随后跟上。 秦少泽胆战心惊,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要是真往下详细查的话,肯定是要被查出线索来的! 兵马司的人到了永宁侯府,一问下人,昨晚侯老三果然进过侯府,是前院一个做杂活的小厮旺发领他进来的,但怎么出去的,出去时是死是活,就没人看见了。 兵马司指挥使正要叫那个小厮旺发来问话,对方就已经自己先来了。 旺发扑通一声跪下,一脸的惊慌:“侯爷!大人!是奴才让那个侯老三来的!奴才看上府里的一个丫鬟,但是被她拒绝了,心里有气,本来就是让侯老三进来扮鬼吓她一下的,没想到这侯老三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吓到了世子爷和三小姐!” 兵马司指挥使皱眉问道:“那侯老三是怎么死的?” 旺发磕磕巴巴地说:“奴才......奴才后半夜去找侯老三,发现他在花园里,已经被毒蛇咬死了,奴才心里害怕,就把他扔到府外去了,奴才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东市......” 秦少泽见旺发上来认罪,知道他多半是被幕后者收买了出来顶罪的,但不管怎么样,有人顶罪就好。 他冷汗淋漓地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对兵马司指挥使说:“周大人,永宁侯府人口不多,花园里可能的确有毒蛇,侯老三是在侯府里被蛇咬死的,侯府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给侯家赔偿。” 说着,转向侯老二:“永宁侯府赔偿你们家一百两银子,如何?” 他就是仗着侯老三死了,死无对证,想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77章 第77章 侯家全家十年也赚不到一百两银子,侯老二一听这赔偿数额,喜得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侯爷真是慷慨!那我们就不追究这件事情了!” 兵马司指挥使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到处都是疑点。但他们这些在京都办案的,都是秉承着民不告官不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受害者是被蛇咬死的,并非明显的谋杀,并且原告都不追究了,那他们还没事找事干什么?没得平白得罪永宁侯。 兵马司指挥使点点头:“行,那就这样结案了,你们自行赔偿。” 说完,就让秦少泽和侯家都签了字,表示此案已经完结无异议,然后带人离开了永宁侯府。 沈灵隽冷冷地望着秦少泽:“侯爷,有人在侯府里意图对我们的儿子下杀手,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秦少泽脸色僵硬尴尬:“这应该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沈灵隽径直吩咐红蜻:“这件事情跟旺发脱不了关系,把旺发抓起来,官府既然不管,那我们就自己审!” 秦少泽顿时心下一慌,色厉内荏道:“都说了只是个意外,你有完没完?我才是永宁侯,这侯府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惊慌失措地急匆匆跑过来:“侯爷!夫人!旺发跳井自尽了!” 众人都是一惊。 刚才他们都没注意到旺发跑哪去了,这才一会儿时间,他竟然就跳井自尽了? 众人赶到井边,旺发已经从井里被捞了上来,水淋淋的,一动不动。 沈灵隽上去试图抢救,发现人已经彻底被淹死,无力回天了。 秦少泽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旺发也真是,他虽然闯了祸,但也是无心之失,最多打他一顿板子,扣他一阵子的月银,何至于就要自尽?” 说着,就让人去把旺发的尸体给搬走。 但背对着沈灵隽,秦少泽又暗地里皱起了眉头。 他本来是想自己把旺发抓起来审问的,问清楚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他? 没想到旺发这么快就死了,而且很显然不可能是真的自尽,而是被人灭口了! 幕后之人竟这么心狠手辣! 沈灵隽望着秦少泽带旺发的尸体离开,粉蝶在旁边咬牙愤愤地道:“夫人,这件事难道就这么算了?要么是老太太,要么是柳夫人,肯定是她们其中一个想要世子的命!把旺发推出来顶罪,然后又杀了他灭口!” 沈灵隽淡淡地说:“我知道,但对方下手够快,我们死无对证,已经很难再追查下去了。” 说着,她又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不过,发生这种事情,秦少泽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就这么风平浪静地结束的,等着看好戏吧。” ...... 秦少泽让人赶紧安葬了旺发的尸体后,就径直前往蔚霞院找柳曼曼。 侯府里统共就这么些人,有动机对秦初曜下手的,只有秦老太太和柳曼曼。 秦少泽觉得,再怎么说,秦初曜也是秦老太太的亲孙子,有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秦老太太就算讨厌沈灵隽母子三人,也不可能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杀手。 那就只可能是柳曼曼了。 虽然秦少泽也很难相信柳曼曼会做这种事情,但柳曼曼跟秦初曜,一个是平妻,一个是原配之子,天生就是敌对关系,这矛盾可比秦老太太要尖锐得多。 再说,秦初曜死了,秦轩睿就能顺延世子之位,柳曼曼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最有动机。 其实还有一个秦少泽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理由,那就是秦老太太是他母亲,压他一头,而柳曼曼是他平妻,夫尊妻卑。他对妻子发难,比对母亲可容易多了。 第78章 第78章 所以他下意识地做出了那个更轻松更有利的选择。 柳曼曼正在屋里整理她空间内的药物,秦少泽突然进来,把她吓了一跳。 她皱眉道:“侯老三的事情处理完了?” 柳曼曼已经听说了侯老三死在侯府里,旺发也畏罪自尽的事情。 但她本来觉得这事跟她无关,也就是听下人说个热闹。顶多就是遗憾一下,秦初曜一点事都没有。 秦少泽冷着脸,沉声道:“是不是你让侯老三去吓唬曜哥儿,想要他的命?旺发也是你推出去顶罪,你还让人杀了他灭口!” 柳曼曼被他一下子问懵了。 “什......你在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少泽冷笑道:“秦初曜死了,睿哥儿就能拿回世子之位,除了你以外,谁还会对他下手?” 柳曼曼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了,也顿时就炸了起来。 “好啊!秦少泽,你是在怀疑我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毒手,事后还杀人灭口?你......你疯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是怎么敢怀疑到我头上来的!” 换做以前,秦少泽也不会觉得柳曼曼会如此心狠手辣。 但现在,他对柳曼曼的印象已经大打折扣。 对柳曼曼的信任,也随着对她的喜爱一并减弱了。 秦少泽冷冷地说:“人都是会变的,以前你是什么样子,不代表你以后一直就还是那个样子。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柳曼曼心头一阵绞痛,眼泪都出来了。 她是真的又愤怒又心寒又失望。 “我......我什么也没做,需要证明什么清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走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我还以为我们的感情比旁人稳固得多,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我在你眼里,原来是个这么狠毒可怕的人!” 秦少泽被她说得僵了一下。 他跟柳曼曼,毕竟的确是比一般盲婚哑嫁的夫妻更有感情基础的,这时他心里也想起跟柳曼曼这几年的过往,不是没有触动。 有一丝念头隐约冒出来,他会不会是冤枉了柳曼曼。 但就在这时,已经崩溃的柳曼曼,歇斯底里地抛出了那句虐文中误会最爱用的女主经典台词: “好!既然你觉得是我干的,那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是我就是我好了!我就是想弄死你跟沈氏的那个好儿子,就是杀人不眨眼,就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说着,还要搭配上经典动作,随手抓起桌上的东西,没头没脸地胡乱砸向秦少泽。 “我这么狠毒,你别跟我待在一起了!你出去!滚!滚啊!” 秦少泽猝不及防,脑门上被一个茶杯狠狠地砸了一下,茶杯四分五裂地落到地上,他满头满身的茶水和茶叶,淋淋漓漓地直往下流,脑门上也有鲜血冒了出来。 秦少泽:“......” 刚刚升起来的那一丝念头,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也勃然大怒:“泼妇!你不但是个毒妇,而且还是个泼妇!疯婆子、母夜叉!我跟你一起这么多年,真是我瞎了眼睛!” 正在气头上,话一句比一句更狠更诛心:“这里是永宁侯府!是我家!该滚的是你!” 柳曼曼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得惊天动地,嗓子几乎都要扯裂。 “你这个王八蛋!负心汉!......走就走!你特么以为谁稀罕你这破地方!......” 第79章 第79章 蔚霞院闹得鸡飞狗跳,惊动了整个永宁侯府。 沈灵隽不方便亲自过去看热闹,但满府下人们疯传得沸沸扬扬,比现场还要精彩几分。 据说是秦少泽和柳曼曼大吵了一架,吵得天翻地覆,秦少泽被柳曼曼砸破了头,要赶柳曼曼出侯府。 粉蝶听得有些疑惑:“夫人,真的是柳氏干的吗?” 沈灵隽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柳氏不是那种人。” 虽然柳曼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沈灵隽感觉,她没有狠辣到这个地步。 秦老太太更有可能性。 她当初那么体贴周到地侍奉了秦老太太三年,而秦老太太为了吞她的嫁妆,能轻描淡写地说出要她消失,就可见这老东西是多么冷血无情,凉薄狠毒。 能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手,也没什么奇怪。 粉蝶啊了一声:“那......夫人您都能看出来,侯爷看不出来吗?” 沈灵隽笑笑:“他可能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挑了个软柿子捏罢了。” 不管怎么样,柳曼曼都够可悲的。 如果秦少泽真认为是她干的,那她所谓真心相爱了三年多的枕边人,对她没有一丝信任,竟然还没有沈灵隽这个敌对关系的女人了解她; 如果秦少泽不认为是她干的,还去找她吵架,那她爱的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不管现实是非黑白,只欺负他能欺负的人。 沈灵隽又对红蜻说:“以后帮我多盯着点寿安院那边的动静,老太太这次逃过一劫,只怕不会死心,不会善罢甘休的。” ...... 寿安院。 秦老太太听着瑞珠报过来的蔚霞院那边的动静,心有余悸。 “老太太,现在柳夫人已经收拾东西,真的离开侯府了,还放话说她不会再回来。” 秦老太太暗地里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秦少泽跟柳曼曼吵成这样,那说明应该就是怀疑到了柳曼曼身上。 这次她真的是被吓得不轻。 她让人去外面找了个混混进来,想着把秦初曜吓出心疾发作,说不定就能让他没命了。 而且没人会怀疑,毕竟小孩子胆小,大晚上的在花园里会被吓到很正常,秦初曜又本身就有心疾,比一般孩子更脆弱。 没想到那侯老三没吓到人,居然还被毒蛇给咬死了。 不过也多亏他死了,死无对证,再加上及时收买了旺发出去顶罪,然后又立刻杀人灭口,这才没有暴露。 总算是有惊无险。 就是可惜了,事情没成,秦初曜一点事情也没有。 秦老太太现在后怕已经过去了,又很纠结。 她希望秦少泽跟柳曼曼吵得越厉害越好,这样秦少泽就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但侯府又还指望着柳曼曼的嫁妆过活,不能真的没有柳曼曼。 秦老太太问瑞珠:“柳氏离开侯府,把她的嫁妆都带走了吗?” 瑞珠说:“柳夫人把所有现钱都带走了,其他值钱的珠宝细软等等,也让人搬走了。” “这样不行......”秦老太太沉吟了一下,“我去少泽那边劝劝。” 甘霖院。 秦少泽头上包扎着纱布,正坐在那里生闷气。 第80章 第80章 他知道柳曼曼搬出了永宁侯府,但没有去拦她,还让下人们都别管她,要滚就滚。 反正这也不是柳曼曼第一次闹离家出走了,第一次他就不耐烦了,第二次还玩这种招数,还以为他会当一回事? 秦老太太来了,看见秦少泽头上受伤,先心疼了一番。 “少泽,头上还疼吗?......唉!这柳氏,本来以为她会治病救人,应该是个心地善良的,不料......想想真是让人心里发毛!一个三岁的孩子,她竟然都下得去毒手!对自己夫君,也下手这么狠!” 秦老太太一来就也把黑锅扣在了柳曼曼的头上。 她是来劝秦少泽的,但可不想为柳曼曼洗刷罪名。 秦少泽脸色阴沉,没有接话。 柳曼曼的做法,的确是让他很生气,很厌恶,本来对她只有三分的怀疑,现在也变成了七分。 如果她真的无辜,不是应该为自己辩解吗? 她只会哭,只会大吵大闹,拿东西砸他,又玩离家出走这一套。 这不是心虚的表现是什么? 秦老太太叹了口气,劝道:“但你也别真的不管她了,她毕竟是顶着侯府夫人的身份,又没个娘家可以回,一个女人流落在外面哪像话?要是闹出什么丑闻来,丢的还是侯府的脸。” 秦少泽没说话,秦老太太又说:“而且,咱们府里现在一大半的开支,用的都是她的嫁妆,这眼看着就到腊月了,她这一走,咱们自己日子也不好过。” 秦少泽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他现在心里有气,实在是不想像上次一样,立刻就妥协,去找柳曼曼回来。 就该把她丢在外面晾一段时间,冷落冷落她,让她知道她没资格在侯府任性撒泼! 秦少泽皱着眉说:“府里也不是一丁点自己的钱都没有,省吃俭用些,总能撑个一段时间的,等快过年了再说。这么早就对她低头服软的话,以后她气焰越发嚣张,要更加无法无天了。” 秦老太太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无奈同意了,只是“省吃俭用”这个词,让她很不喜欢。 少享一天的福,她都觉得像是全世界都欠了她一样。 但现在忍一忍,是为了给柳曼曼一点颜色看看,为了以后这个儿媳妇更好拿捏,那还是值得的。 于是,侯府就任由柳曼曼这个平妻搬出去了,没有一点的反应。 ...... 腊月初一。 沈灵隽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去采购年货,到晚上才大包小包地回到雨霏院。 沈灵隽还在那儿整理东西呢,就听见秦见曦很自然地喊了一声:“义父!” 沈灵隽猛地转头,见墨重瑰正站在她房间门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 墨重瑰夸秦见曦道:“不错,这次知道主动喊人了。” 沈灵隽看见墨重瑰,想起上次她送上门去墨府,还是有种全身发毛的感觉。 “墨督主......您怎么来了?” 墨重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来看你今天守寡了吗?” 沈灵隽:“......” 秦初曜好奇地望着墨重瑰:“义父,您希望我娘守寡吗?” 墨重瑰:“是啊,我就喜欢寡妇。” 沈灵隽:“......” 够了! 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对话! 第81章 第81章 沈灵隽挤出一丝干笑,赶紧转移话题:“墨督主,感谢您之前送给曜儿和曦儿的赤虬蛇,侯府里有人对曜儿下毒手,多亏赤虬蛇把那人给咬死了。” 墨重瑰敛去了眼中的笑意:“这事我听说了。是侯府老太太干的吧?” 沈灵隽说:“人死无对证,但我猜是的。” 墨重瑰轻描淡写说:“要我去解决了那老太婆吗?” 那语气,好像就只是掸掉袖子上的一粒灰。 沈灵隽婉拒了:“多谢墨督主,但妾身自有打算,一定不会让两个孩子出事的。” 她挺意外墨重瑰会主动提出帮忙,要知道,他之前似乎一直都是抱着看好戏一样的态度,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从来没有直接表示过相助之意。 沈灵隽相信以墨重瑰的本事,能让秦老太太死得无声无息没有任何疑点,但她直觉,墨重瑰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欠的。 她自己能做的事情,还是自己做的好。 墨重瑰也不在意,招了一下手,一位身着劲装的年轻女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叫王锦,以后就待在你这里,负责保护我这一对义子义女,同时教他们习武。” 王锦长得清清秀秀的,身形甚至有几分瘦弱,但内行人一看就看得出来,她绝对身手不凡。 王锦对沈灵隽行了一礼:“见过沈夫人。” 这次沈灵隽没有拒绝。 她手底下就红蜻一个会武的,有太多事情要做,分身乏术。 平时都是让粉蝶跟着秦初曜和秦见曦,但粉蝶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顶多只能照顾两个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不如那两条赤虬蛇有用呢。 而且,秦初曜和秦见曦已经有了开蒙的夫子,但想要找师父教他们习武,这可不好找。 沈灵隽是希望两个孩子学武的,总归是多一个本事,不说多厉害,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增加自保的可能性就行。 墨重瑰看着是真的把龙凤胎看做义子义女了,他派来的人,绝对错不了。 沈灵隽客气地道:“王姑娘,以后我这对孩子就要多麻烦你了。” 王锦没有什么表情:“沈夫人,叫我王锦就好了,我不姓王,名字是王锦蛇的王锦。” 沈灵隽:“......” 瞄了一眼墨重瑰。 的确像是他会给属下起出来的名字。 沈灵隽让人去给王锦安排住处,就住在秦初曜和秦见曦的房间旁边。 让两个孩子也陪着王锦一起去了,好让他们跟这位护卫兼师父熟悉熟悉。 墨重瑰悠悠地望着沈灵隽:“我送了人过来,沈夫人都不感谢感谢我吗?” 沈灵隽赶紧朝他行礼:“多谢墨督主为曜儿和曦儿操心,有您这位义父,真是他们的幸事。” 她的态度是很诚恳的,但墨重瑰显然不满意。 “嘴上说说感谢就行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沈灵隽赔笑道:“那我有什么能为墨督主做的吗?” 她很不情愿问这个问题,因为她不用想都知道,墨重瑰让她做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又不得不问。 墨重瑰一字字地说:“帮我做出羽沉毒来,毒性要比现有的更强,没有任何解药的那种。” 沈灵隽心下一惊。 羽沉毒? 第82章 第82章 墨重瑰怎么会让她制这种毒? 医毒不分家,她的确是会解毒也会制毒,羽沉毒恰好就是她比较了解的一种。 她记得她很多年前,好像是才十岁的时候,随师父杏橘老人去南边,就在那里救过一个中了羽沉毒的年轻男人,给他解了毒。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应该不是墨重瑰,因为墨重瑰十年前还是个少年,年龄对不上。 墨重瑰让她制毒,也就是说,墨重瑰知道她会医术,甚至知道她是杏橘老人的传人? 但这也不奇怪,墨重瑰手底下应该有最强大的情报组织,她的秘密,对他来说可能根本就是无所遁形的。 沈灵隽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但面上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 “墨督主,我可以试试,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她没制过羽沉毒,但知道怎么制,要加强毒性无药可解的话,虽然有点挑战性,但也不是做不到。 墨重瑰要这剧毒肯定是为了杀人,但这也轮不到她来管,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墨重瑰说:“我年后来拿。你需要什么不好找的原料,可以告诉王锦,她会帮你弄来。”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沈灵隽觉得墨重瑰在提到羽沉毒之后,态度莫名地变得很冷。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墨重瑰的喜怒无常,反正只要他不对她发难,她就谢天谢地了。 ...... 进入腊月后,京都的天气越来越冷,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座城市。 沈灵隽早就给龙凤胎准备好了冬衣,一大早起来,她亲自给两个孩子添衣。 秦初曜的心疾已经好转许多,现在小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再那么苍白羸弱了。 秦见曦更是早就被养得白嫩嫩水灵灵,脸蛋红扑扑的,穿上雪白兔毛镶边的大红色袄子,可爱得像是从年画里面走出来的娃娃。 沈灵隽满眼爱意地望着他们,细细地帮他们整理衣服。 秦初曜抬头看向窗外飘下来的雪花,很认真地问道:“娘,天这么冷,是不是更容易生病?” 沈灵隽笑道:“当然会,所以你们要多穿点衣服,千万不能冻着了。” 秦初曜一脸犹豫着要不要说的样子。 “娘......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京都好多人都生病了,发烧咳嗽,还死了好多的人......” 沈灵隽笑容一顿。 曜儿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怎么会做这种梦? 他该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吧? 她正想着怎么安慰开解秦初曜,他又说了一句: “之前我还做过一个梦,就是娘带我进宫去看姨婆之前,我梦见,宫门口的那个湖里,有一个小哥哥躺在水里......” 沈灵隽脸色骤变,笑意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曜儿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他当时说什么想要过去看菊花,其实只是个借口,他是想要去看有没有人在那边的湖水里? 而他梦到的内容,竟然成真了? 这只是个巧合吗? 还是说,难道他的梦竟然有预知的能力? 第83章 第83章 沈灵隽觉得不能简单说是巧合,毕竟,三岁小孩子做这些梦,本来就很不正常。 她不由得肃然认真起来。 问秦初曜:“曜儿,你能详细说说你昨晚的那个梦吗?” 秦初曜就磕磕绊绊地说了起来。 他的言辞当然是比较稚嫩的,但沈灵隽还是很清楚地听出来,在他的梦里,京都很快就会有一场瘟疫。 情况还比较严重。 沈灵隽把能问的细节都问完了,打发两个孩子去外面玩,她自己则是在房间里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把曜儿说的梦当真? 京都足有近百万人口,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严重的瘟疫,病患一多,缺医少药是肯定的事情,到时候就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她提前得知,如果能预先做出应对的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京都的百姓,都有不小的好处。 她现在和永宁侯府关系闹得这么僵,娘家又势弱,就更需要增加自己的筹码,来提高自保的能力。 这就是她的一个大好机会。 沈灵隽思索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先做准备。 她让手下丫鬟红蜻和燕蛾负责,去京都附近州县大量采买药材。 燕蛾精算术,擅长待人接物,还有经商的头脑,以前就是沈灵隽的副手,帮着她管理下面的铺子庄子什么的。 她再加上一个会武的红蜻,完成这个大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治疗疫病所需的药材并不贵重,日常风寒感冒也能使用,买来屯着,即便到时候没有瘟疫,也不会亏太多。 ...... 腊月上旬,天气越来越冷。 随之而来的,是京都里生病的百姓骤然增多。 症状就跟风寒差不多,头晕发烧,咳嗽流涕。不过疾病传染性极强,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病人不计其数,城内每一家医馆,每一家药店,都挤满了前来寻医问药的人。 很多无力治病,或者医治效果不佳的百姓,病情很快加重,不出数日就被夺去了性命,死亡人数每天都在攀升。 太医院很快确认,这就是一场严重的瘟疫。 皇帝还是有些爱民之心,按照往年惯例,出现大规模的瘟疫时,朝廷都会开放惠民药局,免费为平民百姓问诊发药。 惠民药局归太医院管辖,在惠民药局里工作的,也都是太医院的医官。 如今瘟疫来势汹汹,前来求医的百姓不计其数,太医院的人手一下子就不够用了。 这时候才有人想起,柳曼曼也是太医院的一位医官。 柳曼曼之前随秦少泽归来时,被皇帝赐了六品院判之职,成为北易的第一位女医官。 但她就只是挂个名,太医院并不需要她实际上去担任什么工作。加上她后来嫁入永宁侯府成为侯门夫人,后来又声名扫地,众人都快忘了太医院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第84章 第84章 现在人手紧缺,医官能多一个是一个,况且柳曼曼之前在战场上曾经平息军中瘟疫,可见医术高明且经验丰富,那肯定是要把她请过来的。 柳曼曼最近这段时间,过得非常煎熬。 她搬出永宁侯府后,在京都租了一个院子,暂住在里面。因为不缺钱,生活上暂时还没什么问题。 她以为秦少泽肯定很快又会像上次一样来接她,但没想到,等了半个月也没人来。 她让人去探查,永宁侯府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是根本不存在少了个平妻这回事一样。 柳曼曼又气又急,不敢相信秦少泽竟然真的就这么把她扔在外面了,越来越焦躁烦乱。 这可是快要过年了!过年是阖家团圆的时候,秦少泽竟然要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过这个年吗? 但她离家出走时放了狠话,这会儿又根本拉不下那个脸来,主动回侯府去。 现在京都闹起瘟疫,太医院上门来请柳曼曼来帮忙,这才转移了柳曼曼的注意力,也缓解了她的焦虑。 她大展身手的时候到了! 之前她就是治好了军中的一场瘟疫,立下大功,才被封为丹心神医的。 现在又有了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这里是京都,天子脚下,如果她能结束这场瘟疫的话,得到的封赏只会多不会少! 到时候看秦少泽还会不会继续跟她僵持冷战! 柳曼曼立刻就兴高采烈地去了太医院上任。 太医院把她指派到了惠民药局,就数这里最缺人。 柳曼曼也没意见,惠民药局是面向百姓,她拯救万民于疫病之中,肯定能深得民心,对她的名声最有好处。 惠民药局就是位于城南的一个大院子,现在的这里比菜市场还要混乱。 前院挤满了前来求医问药的穷苦百姓,后院则是堆满了各种草药,医官和杂役们正在忙着称药包药。院里还架着好几口大锅,正在现场熬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这里的掌事医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医,孙太医。 孙太医脸上蒙着一块布,头发衣服乱糟糟的,身上都是草药碎屑,正在给一位病人看诊,他前面还排着足有几十号人,队伍长得看不见尾巴。 柳曼曼一来,正忙得团团转的孙太医,也没空跟她多说什么话,就安排她去帮忙熬药。 柳曼曼傲然道:“我不用去,我这里有更有效的药。” 她可是丹心神医,来这里不是给人打下手的! 说着,柳曼曼就径直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药箱。 她看出来,这场疫病其实就是流感,只是古代医疗条件差,得个小感冒都能要人命,所以才会显得如此严重。 而她药房空间里的药,治这流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柳曼曼事先把药全部拆出来,再分别一一重新包装,药量估计足够几百个人用,再加上她先进的传染病防控手段,肯定能结束这场瘟疫了。 柳曼曼自信满满地对人群扬声道:“想快点病好的人,都来我这边领药!” 第85章 第85章 排队的众人半信半疑,但还是有一些排在后面,又不愿意苦苦等待的百姓们,前来柳曼曼这里领药。 孙太医看了她一眼,鉴于她之前曾经平息过军中瘟疫,应该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暂时没有去干涉她。 柳曼曼首先发放的,是退烧药、消炎药、止咳药这些对症而且起效快的药物。 退烧药个把小时就能见效,古代人从来没用过抗生素,没有一点抗药性,所以药效也是立竿见影。 比慢吞吞的中药快得多。 柳曼曼在这边只发了两天的药,就已经名气大涨。 数不清的百姓争先恐后地涌到她这边领药,队伍从惠民药局一直排出了半条街,街头巷尾都充满了对柳曼曼的交口夸赞之声。 “不愧是丹心神医啊!我从来没见过哪位大夫开的药效果这么好!” “我吃了她的药,竟然才半个时辰烧就退了!” “我家孩子都开始咳血了,吃了两天的药,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 “柳夫人人美心善,医术高明,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们的!” 俨然是把柳曼曼夸上了天,再也没人提起之前她之前未婚先子,无媒苟合的事情。 对于百姓们来说,能救他们的性命,那就是恩德无量,谁管你生孩子时结没结婚? 柳曼曼非常得意。 这一下,她在京都的名声就可以焕然一新,又成为那个深受万民景仰爱戴的女神医。 她借着自己飞快涨起来的威望,又制定了很多防控疫病的措施,比如所有人都要戴自制口罩,确诊的病人必须严格隔离,病人用过的东西都需要沸水煮烫消毒......等等,让人推广下去。 孙太医并不介意柳曼曼喧宾夺主,在惠民药局发号施令,只要她的政策对控制疫病有帮助,他就愿意大力推行实施。 一时间,柳曼曼风头无两,在京都百姓口中,赫然被传成了菩萨现世,仙子降临。无数病人对她感恩戴德,说书先生都编出了好几个她的传奇故事。 秦少泽自然也听说了柳曼曼的名声。 他本来还想再晾柳曼曼一段时间,等过年前再把她接回来,她熬上这么久,肯定什么心气儿都熬没了。 但现在秦少泽顿时就坐不住了,对柳曼曼的态度一下子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柳曼曼如果能像上次一样,结束京都的这场瘟疫,那绝对是大功一件!封赏只高不低! 她可是永宁侯府的夫妻,他的妻子! 永宁侯府崛起的希望就在她的身上,他怎么可能还把她晾在外面? 秦少泽当即就上门去找柳曼曼了。 他觉得自己要以大局为重,作为男人能屈能伸,因此也没什么放不下脸面的,全程赔着笑,态度十分诚恳,请求柳曼曼跟他回永宁侯府。 柳曼曼终于扬眉吐气,可以说是爽到极点。 她这一次被秦少泽惹恼得狠了,好好地端了一番架子,出够了气,在秦少泽低声下气的三求四请之下,这才趾高气扬,得意洋洋地回到永宁侯府。 自此,两人这次吵架,也算是再次和好了。 之前秦少泽怀疑柳曼曼对秦初曜下杀手的事情,直接就被搁置,两人都默契地谁也没再提。 秦少泽把人哄回来后,就赶紧开始利用柳曼曼这次的势头。 第86章 第86章 他亲自带着一批永宁侯府的下人,甘当打下手的,帮忙给柳曼曼发药——主要是为了借着柳曼曼的光,也提升一下永宁侯府的名声。 柳曼曼自从回到京都,从来没有这么春风得意过。 虽然忙,但也忙得心情愉快,志得意满。 一天晚上,柳曼曼在秦少泽的陪伴下,天色全黑了才返回侯府,在侯府门口碰到了沈灵隽。 沈灵隽刚刚从外面回来。 柳曼曼这时候遇到沈灵隽,前所未有的优越感拉满。 看看,她这个来自数千年之后的优秀独立女性,跟这些古代土著女,毕竟就是不一样! 她可以在外治病救人,平息瘟疫,做一番流芳百世的大事业。沈氏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在府里带孩子? 柳曼曼心里看不起沈灵隽,轻蔑地嘲讽道:“沈夫人这么晚了才回府?现在侯府上下都忙得要命,连少泽都在惠民药局帮忙发药,沈夫人这时候成天在外闲逛,不好吧?” 沈灵隽神情淡然。 “柳夫人,我并没有在外面闲逛。如今瘟疫横行,虽然灾民有药可以领,但劳动能力下降,难以维持生计,吃不饱肚子,身体虚弱,病情也不好痊愈。我采购了一批粮食,也准备尽绵薄之力,在侯府给病人们施粥。” 柳曼曼一听,立刻把伺疾的事情丢到了一边。 沈灵隽这是要干什么? 她在惠民药局发药,沈灵隽就要在侯府施粥? 这意思就是要抢她的风头,跟她打擂台吗? 柳曼曼嗤笑道:“沈夫人这就不必了吧?侯府现在人手已经不够用了,哪有人分派给你去施粥?我的药可是能治人疾病救人性命,比你那几口粥重要多了!” 沈灵隽也不生气:“好,但我粮食已经买了,总不能浪费,我运到别的地方,自己想办法施粥就是了,不会占用你们的人手的。” 她施粥也是为民造福的善举,是为灾情做贡献。 柳曼曼不好再干涉,秦少泽也没有说什么。 柳曼曼不屑地哼一声,进侯府去了。 这之后,京都的瘟疫又持续了三四天。 瘟疫没有加重的趋势,但也没有好转的趋势。 每天来惠民药局寻医问药的人,仍然是人山人海,大排长龙。 柳曼曼渐渐心焦起来。 这种流感,一个病程周期就七天左右,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天,瘟疫还是没有平息的趋势? 她并不知道,在京都防控疫病,跟在军中完全是两回事。 军队管理严格,令行禁止,防控的措施命令下去,就能得到严格的执行。要消毒就消毒,要隔离就隔离,军队做得一丝不苟,所以效果立竿见影。 但京都的百姓怎么可能? 柳曼曼推行的措施,他们也不是不相信,但在缺乏统一管理的情况下,平时连谋生计都要耗尽全力的老百姓们,根本做不到。 几家人有那个闲工夫把全部物品煮沸消毒?几个贫苦百姓生病了会自觉严格隔离?谁来赚钱养活全家?孩子谁来带,家务谁来做? 这些个中深层原因,柳曼曼并不清楚,现在她只知道,她药房空间里的药已经不多了! 第87章 第87章 柳曼曼之前预想,她手头的药用个十之六七,这次流感应该就能平息得差不多了。 但现在看这个趋势,疫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她的药根本就不够发的。 现在她手里还有一小部分的药,她打算留着备用,不想发给那些平民百姓们。 她救一个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可比救一百个平民百姓都有用得多。 药房空间里的药是有限的,她不能不给自己留点底牌。 柳曼曼打定主意,第二天就不去惠民药局了,称病不起,只说她手头的药全部都发完了,这几天她一直连轴转,太过辛苦,累病了,暂时没法再制新药。 这一个“拖”字诀,她一向用得很顺手。 只要拖到瘟疫过去,就没事了。 这几天她确实忙碌,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她都为瘟疫而累倒下了,劳苦功高,应该没人会说她什么吧? 的确没有人说她什么,柳曼曼轻轻松松地在家里歇着,因为她这一番名望大涨,地位跟着直线上升,在侯府里的境遇也好了许多,人人都捧着她。 但她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孙太医上门来了。 孙太医丝毫不倚老卖老,也不端太医院院首的架子,态度十分谦逊。 “柳夫人不在惠民药局这两天,无数百姓询问柳夫人的去向,求药之心迫切。柳夫人的药的确神效,救万民于灾病之中,太医院远远不及。” 柳曼曼当然知道。 但问题是她的药不够了啊! 她装出一副虚弱之极的样子,咳了几声:“孙太医夸赞了......但我这几天可能是太劳累了,现在病重难起,咳咳......我手头也没有现成的药了,只能等到我病好了之后,再去炮制新的一批药。” 反正她又没说需要多长时间。 孙太医点头,表示理解。 “老朽知道柳夫人辛苦,自然不可能要求柳夫人强撑病体起来制药。但现在瘟疫仍然严重,新增病人源源不断,每天都要死亡上百人。太医院的药,药效实在是不够......” 说着,他郑重地朝柳曼曼行了一礼。 “老朽在此,厚着脸皮请求柳夫人,能否把药方卖给太医院?皇上也十分关心这场瘟疫,一定会给柳夫人赐下重赏的。能平息瘟疫,拯救万民性命,也是柳夫人的无量功德。” 孙太医语气非常诚恳。 有了药方,他们就可以自己大量制药,发放给灾民了。 秦少泽这时候也在边上,连忙扶起孙太医。 “孙太医,您德高望重,内子担当不起您行此大礼。内子也是非常希望能够平息这次瘟疫的,黎民百姓的性命为重,皇上赏不赏赐,倒是还在其次。” 说着,秦少泽就看向柳曼曼。 “曼曼,孙太医亲自上门求药方,现在也的确是需要你出力的时候,你既然病重不能制药,那就把药方写出来给孙太医吧。” 秦少泽强压着心里的激动。 柳曼曼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现在再献上药方的话,她就是结束这场瘟疫的第一功臣。 孙太医是太医院的老人,为人正直,断不会抢柳曼曼的功劳。 皇上正非常关注这场瘟疫,柳曼曼立下这个大功,之前的污名就能彻底扫清,连带着永宁侯府也能重新崛起! 秦少泽以为一切都已经尽在囊中的时候,没想到,柳曼曼却是一脸极其为难的样子,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不能给出药方!” “......”秦少泽愣了好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 柳曼曼闭了闭眼睛,咬牙道:“我说我不能给出药方!这药方是不传之秘,我发过誓不过泄露出去!” “什么不传之秘?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还守着这秘方干什么!” 第88章 第88章 秦少泽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以前从来没听柳曼曼说过什么她的药方是不传之秘啊! 柳曼曼只觉得心里都在滴血。 她难道不知道眼前是一个大好机会吗? 她知道啊! 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药方!让她怎么拿出来! 她只能一口咬死,就是不给,而且还说得冠冕堂皇:“人无信而不立,我当年发过誓,不能泄露就是不能泄露!” “你!......” 秦少泽又急又气,一时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服她,只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把药方从她的脑袋里摇出来! 她这是什么毛病! 平时从来没见她这么信守承诺,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候这么固执! 孙太医倒是反应没这么大,只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身为医者,知道有些医术是有独门传承的,那柳曼曼不愿意拿出药方,也不奇怪。 只苦了那些生病的百姓。 孙太医叹道:“柳夫人的药方既然不能外传,老朽也不勉强,这就告辞了。” 说完,便步履沉重地离去。 秦少泽气得头都大了,实在是不理解不甘心,立下大功的机会近在眼前,为什么柳曼曼就是不要! 他又是哄又是劝又是威胁的,说了半天,柳曼曼人都快要哭出来了,但就是不肯松口,献出药方。 最后秦少泽终于发了怒,跟柳曼曼翻脸。 “不可理喻!你就守着那药方,带到棺材里面去吧!” 秦少泽拂袖摔门而去。 柳曼曼一头扑在软椅上,哭得撕心裂肺。 秦少泽怎么能这样对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开了穿越金手指,还是被逼成这个样子! ...... 柳曼曼从惠民药局回去的前两天,沈灵隽就把提前采买来的大批药材还有粮食,都运送到了沈府。 对文氏就说,她预感到京都可能会有疫病流行,所以早早就买了大量药材备着。 文氏知道她医术极高,在疫病的判断上,可能就是比一般人更有前瞻性,所以也没有怀疑。 沈府开始向灾民施粥。 虽然主要灾情是瘟疫,但京都饿肚子的老百姓也很多,因为生病就意味着不但不能赚钱还要花钱,家境稍微贫寒一点的,可能就吃不上饭了。 因此沈府这一善举,赢得了很多百姓的称赞和感激。 沈府发放的粥,不是白粥,而是药粥,里面加了不少药材,叫做祛邪粥。 说是喝了不但能够填饱肚子,还可以祛除风邪,强身健体。 祛邪粥虽是药粥,但味道也不差,百姓们对此接受良好。毕竟惠民药局那边天天都是人山人海,排队很难排上,这边有药,当然要喝。 他们喝这祛邪粥本来主要只是为了裹腹,有药总比没药好,但喝了两天下来,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病情,竟然好转了许多! 这祛邪粥竟然有如此药效? 一点都不比那位柳夫人拿出来的药差啊! 第89章 第89章 祛邪粥的名声在百姓中渐渐传开,来沈府领粥的百姓越来越多。 文氏带着沈府的一众下人们,忙得团团直转,沈灵隽也一直在沈府帮忙。 祛邪粥是沈灵隽开的方子,虽然她不知道柳曼曼的药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她敢肯定她的药效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出几天,沈府的大门口也开始每天人山人海,很快,风声就传到了惠民药局。 孙太医最近正为瘟疫无法遏制而焦头烂额,听说沈府有一种祛邪粥十分有效,当即再次上门请教。 是沈灵隽接待的他。 孙太医好奇问道:“沈夫人,不知道沈府所用的这种祛邪粥,到底是什么药?为何如此神效?” 沈灵隽道:“不敢当,就是妾身自己胡乱开的一个方子。妾身最近浅学了一点医术,正好碰上这次瘟疫,自己试着开方子熬了些药,本来就是想着,加在粥里面能够更加温养身体,没想到对疫病还颇有效果。” 说着,就让豆娘端上一碗祛邪粥,给孙太医过目。 孙太医闻了闻,又喝了几口细细辨认,他脸上的神情先是蹙眉思索,渐渐地就变成了惊讶和佩服。 孙太医对沈灵隽肃然起敬。 “沈夫人太谦虚了!这祛邪粥的配方高深莫测,精妙无比,可不是粗通医术能开得出来的!” 沈灵隽当然还是满口谦逊:“孙太医谬赞,妾身可能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地凑出的这个方子。” 孙太医更加盛赞:“那沈夫人就是天赋卓绝!是学医的奇才!” 沈灵隽只是摇头而笑,没有一味地否认。 她早就做好了打算,要趁着这次瘟疫,把她会医术的名声放出去。 孙太医恳切而又略带紧张地问:“沈夫人的祛邪粥如此奇效,不知道愿不愿意将药方卖给惠民药局,让惠民药局也可以发放更多的祛邪粥给灾民?” 这是他这几天内第二次求购药方了。 之前被柳曼曼拒绝过一次,所以这一次难免紧张。 沈灵隽笑道:“什么卖不卖的,您尽管把药方拿去,能为平息这场瘟疫做点贡献,是妾身身为北易子民应做的事。沈府这边人这么多,大家没日没夜熬粥,可都累坏了,巴不得能把这重担分出去呢。” 孙太医眼眶一红,正色起身,对沈灵隽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沈夫人,老朽在这里替万千灾民,谢过夫人大义。” 幸亏有这位沈夫人啊! 前面的柳曼曼,虽然不愿给出药方也是她的自由,但这么一对比,就更显得沈灵隽深明大义,难能可贵。 沈灵隽连忙去扶孙太医:“孙太医快请起!您这是折煞妾身了!......” 沈灵隽一边听着满满一耳朵孙太医的夸赞溢美之词,一边赶紧写了一张祛邪粥的药方,把孙太医给送走了。 很快,惠民药局就也开始如火如荼地熬制起祛邪粥来,发放给灾民。 不加米熬成粥,只熬成药汤,药效也是一样的,就叫祛邪汤。 孙太医在征得沈灵隽的同意后,还把祛邪汤的药方向全京都公开,所有人只要有条件,都可以自己照方子熬药,减轻惠民药局的压力。 这次,瘟疫终于有了要被压下去的迹象。 沈府和沈灵隽的名头,也传遍了全京都。 第90章 第90章 百姓们之前对柳曼曼的交口称赞,现在全都转移到了沈灵隽的身上。 柳曼曼只是发药,而且发到一半就停了,沈灵隽可是直接给出了惠及千万灾民的药方啊! 这才是真正能够拯救这场瘟疫的! 众人难免拿永宁侯府的这两位夫人来比较,议论纷纷。 对柳曼曼的非议,也越来越多。 “我听说啊,那个柳夫人不是真的没药发了,她是留了一部分药,不想发给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达官显贵去向她求药,她才愿意给!......真事!我有个亲戚在昌国侯府做事,听说昌国侯世子夫人前天去柳夫人那里求药,拿了一大堆的药回来!” “我也听说了!中书令家也去柳夫人那里求到了药!” “我在惠民药局,还听说孙太医曾上门向柳夫人求药方,但柳夫人就是不愿意给!” “是怕药方给出去,她就不能卖人情给那些达官贵人了吧!” “看来柳夫人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啊!唉!” “还是沈夫人大气,直接向全京都公开祛邪汤的药方!话说那祛邪汤的药效,也不比柳夫人的药差啊!柳夫人都能被封一个丹心神医,那沈夫人岂不是该被封华佗再世?” 躲在永宁侯府装病的柳曼曼,听说了外面的事情,不敢置信。 沈灵隽什么时候医术这么厉害了? 那什么祛邪汤,竟然跟她的现代药品效果一样好? 柳曼曼一下子连装病都装不下去了,起来就想往外面跑。 不行,她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到侯府门口时,正看见沈灵隽严装华服,全身诰命夫人的钿钗礼衣,显然是要进宫面圣的阵势。 柳曼曼呆住了:“你......你这是要去干嘛?” 沈灵隽平静地说:“陛下听说了沈府对瘟疫做出的贡献,龙心大悦,表示嘉许,我要跟我母亲一起进宫领赏谢恩。” 柳曼曼瞪大了眼睛,正要嚷嚷起来,秦少泽赶来了。 他也听说了皇帝下旨,宣沈灵隽和沈府夫人文氏进宫接受嘉奖。 问题是没有他的份! 跟永宁侯府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秦少泽怒气冲冲地质问:“沈灵隽,我是你的夫君,我们夫妻一体,为什么只有你进宫领赏?” 沈灵隽一脸奇怪地看着秦少泽。 “侯爷,您问的这就奇怪了。写出祛邪汤方子的人是我,发放祛邪汤的是沈府,我也一直都在沈府帮忙,这全程下来,跟您有什么关系?您做过什么贡献吗?” 说着,她充满讥讽地看了柳曼曼一眼。 “您这会儿说跟我夫妻一体,不考虑一下这位柳夫人的感受吗?她跟您才是真心相爱,你们才是夫妻一体吧?那您是什么意思?我们三个人三位一体?” 沈灵隽问柳曼曼:“柳夫人,你愿意跟我们一体吗?” “......” 第91章 第91章 柳曼曼脸都绿了! 屁的三位一体! 谁要跟沈灵隽一体! 她立刻瞪向秦少泽,也不管这是当着沈灵隽的面,就发作了起来。 “你说什么呢!我跟你才是夫妻!你说过你心里的妻子就只有我一个人!她只不过是占着一个虚的名分罢了!你要跟她夫妻一体,那你当我是什么?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秦少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现在越来越强烈地感觉,柳曼曼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蠢货! “闭嘴!” 秦少泽忍无可忍地朝着柳曼曼怒斥了一声! 柳曼曼被他吓了一大跳,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眼里一下子泛起了泪光。 但秦少泽没有理她。 他只是继续怒声质问沈灵隽:“我知道你对我娶平妻心里有怨,但你还是永宁侯府的夫人!嫁入夫家,就是以夫家为天,你为何不在永宁侯府发药?永宁侯府才是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沈灵隽是在侯府发药的话,侯府就也能跟着得到皇上的嘉奖了! 沈灵隽一脸莫名其妙。 “我之前不是说过想在侯府施粥吗?是柳夫人说你们都在惠民药局忙得团团转,侯府上上下下都去帮忙,没有人手分给我。那我自然就只能去沈府了。当时侯爷不是也在边上,你也没说什么啊?” “......” 秦少泽的脸也绿了! 当时他的确是向着柳曼曼的,他把侯府崛起的希望都寄托在柳曼曼身上,生怕沈灵隽惹了柳曼曼不高兴。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柳曼曼半途而废,死活不肯拿出药方做贡献,而真正立下大功的,最后却是沈灵隽! 秦少泽一阵尴尬窘迫,僵在那里无话可说,暗地里悔青了肠子。 他就不该相信柳曼曼! 秦少泽不知道要怎么训斥沈灵隽,最后只能转移重点,抓了另一个问题出来: “你当时说的是施粥,不是发药!要是我早知道,我怎么会不让你在侯府发药?” 沈灵隽淡定地回答:“我才学医没多久,又不是真正的大夫,当然只能施粥,没想到在粥里加了些药材,效果竟然这么好。” 秦少泽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柳曼曼听着沈灵隽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谦虚”发言,也是心肝肺都堵得慌。 沈灵隽挑眉道:“侯爷,您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要进宫了,皇上嘉奖赏赐,可不能误了时辰。” 她特地把“嘉奖赏赐”这四个字说得特别清晰。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秦少泽被气得差点吐血! 柳曼曼在边上愤愤不平:“她就只是运气好!踩了狗屎运,才凑出来的那个祛邪汤的方子!又不是真的医术高,皇上凭什么嘉奖她!” 秦少泽本来就已经在生柳曼曼的气了,这时候听见她的抱怨嘟哝,更是一股熊熊怒火直往上蹿。 第92章 第92章 怒斥道:“你还有脸在这里说!她不管是不是运气好,那也是立下了大功,你呢?让你拿出药方,你死活不肯!如果你把药方献出来了,现在进宫领赏的就是我们!” 柳曼曼被骂得缩了缩脖子,有心虚和不甘,但更多的还是不服气。 “我难道就没有做出一点贡献吗?我的药前面不是也救了那么多人?只是沈氏后来居上,把我的功劳全都给盖过去了!这不公平!” 秦少泽都懒得再跟她吵。 柳曼曼的确是有做出贡献,也没人否认她的贡献,那些被她的药治好病的百姓,对她还是很感激的。 但问题是,这不够啊! 他想要的是最显赫的名声,是来自朝廷的实实在在的赏赐,是皇上的赞许和夸奖! 现在这些都是沈灵隽和沈府的,他一点都没捞着! 秦少泽现在看柳曼曼只觉得糟心厌烦,不想再搭理她,转身就走。 柳曼曼在后面又愤恨又难受,气得直跺脚。 她满心愤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关了半天,后面实在是憋不住,想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因为不想被人认出来后议论,柳曼曼换了一身普通衣服,脸上带着自制的口罩。 最近京都带口罩的人很多,所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是一点都不显眼。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沈府外面。 现在瘟疫已经快到尾声了,不过沈府门口还是排着长队,百姓们对沈府和沈灵隽的赞美之声,不绝于耳。 柳曼曼在边上听着,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的药救了那么多人,就因为她没交出药方,这些百姓就都把她抛到了脑后,一股脑儿地去感激沈灵隽了! 她的药都快用光了,却没换来多少的名声! 这些白眼狼根本就不值得她去救! 柳曼曼的目光落到了沈府门口摆放的那两口大锅上面。 两口大锅里都熬着满满的祛邪粥,几个下人正在给百姓们分粥。 柳曼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沈府的祛邪粥出了问题......出了医疗事故,那百姓们还会对沈灵隽心怀感激吗? 她可是有空间作弊神器,想做到这点简直太容易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柳曼曼就再也压不住了。 她找一个妇人买了一块头巾,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戴好口罩,就混进了领祛邪粥的队伍中。 排到她的时候,她悄悄从药房空间里取出了一大把的降血糖药粉末。 这些吃不饱的古代人血糖一般都高不到哪去,这降血糖药一下去,肯定能干倒一大片人。 但柳曼曼想了想,降血糖药的效果还是不够。病人因为血糖过低而昏倒,到时候沈灵隽可以说他们是太饿了,就能撇清祛邪粥的责任。 于是柳曼曼又换了一大把的阿托品粉末出来。 阿托品是一种有毒的药物,成年人5到10毫克就能引起中毒,中毒后会导致发热、口干、头痛、瞳孔散大,严重的会出现幻觉、意识模糊,昏迷,甚至是死亡。 第93章 第93章 柳曼曼心想着,这一大锅的祛邪粥,她这一把药粉撒进去,融化开来,肯定是达不到致死量,但会出现中毒症状。 她也不想弄出人命,只要让沈灵隽的名声变臭就行了。 趁着沈府下人打粥的机会,柳曼曼伸出手,就将那一大把药粉撒进了锅里! 但她还没完全撒出去,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 “你在往锅里放什么?” 随着一声厉喝,柳曼曼的手猛地被举了起来,她根本来不及把手上的药粉收回药房空间,那些药粉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她手里飘落到了地面上! 柳曼曼吓得魂飞魄散! 她一转头,看见抓住她的人,正是沈灵隽! 沈灵隽和文氏刚刚从皇宫回来。 皇帝当堂盛赞了母女俩一番,并且赐下了非常丰厚的赏赐。 对于文氏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赏赐的这些金银财物,而是皇帝对沈府的这个态度。 沈府只剩下她一个孤家寡人,本是门第凋零,但如果沈府能在皇帝面前得脸,就能维持更长的时间。 今后,文氏也仍然能在京都的贵妇圈中有一席之地。 沈灵隽送文氏回家,她把皇帝赐下的金银全都留在了沈府,只留下那些不能动的御赐之物,带回永宁侯府。 沈灵隽方才刚从沈府大门里面出来,一眼就看见,门口百姓的队伍中,有一个十分眼熟的身影。 她看了半天,才辨认出来,那竟然是柳曼曼。 柳曼曼混在这队伍里面干什么? 随即沈灵隽就看见,柳曼曼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大把的药粉,就往祛邪粥的锅里撒! 幸亏沈灵隽早有防备,动作够快,冲上去抓了一个正着。 柳曼曼下意识地用力挣扎,想要逃跑,但沈灵隽身后的红蜻立刻上来,抓住了柳曼曼,同时一把扯下了柳曼曼的口罩和头巾,让她的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柳曼曼前段时间名气太大,周围百姓们很多都是认识她的,这时候看见她的脸,都十分诧异。 “这不是永宁侯府的柳夫人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混在我们队伍里面?” 沈灵隽面罩寒霜,声音冰冷:“柳夫人,你往锅里撒的是什么药?” 红蜻是会武的,柳曼曼根本挣脱不得,又惊又急,恐慌不已。 她一时间编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来:“没......没什么......” 沈灵隽沾了一点药粉,放在鼻下闻了闻,又尝了一点,神色越发的冷肃。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能辨认出它的特性。 “这应该是用曼陀罗做的,有毒,能置人于死地!” 她这话一出,周围百姓们都跟炸了锅一样! “......有毒?!” “柳夫人竟然往我们的粥里面撒毒药?” “这是想要给我们下毒吗!” 柳曼曼心里一惊! 阿托品的确是从茄科植物颠茄、曼陀罗或莨菪等提取的一种消旋莨菪碱。 她以为古代人肯定不认识阿托品这种西药,所以不用担心,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 第94章 第94章 没想到沈灵隽竟然能认得出来! 沈灵隽转向柳曼曼:“你这一把毒药投进去,一锅祛邪粥都会变成毒粥,所有喝下这粥的人,都会中毒!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柳曼曼惊慌到了极点,背后冷汗涔涔,说话都是磕磕巴巴的。 “我......我不是想要投毒!我是觉得这祛邪粥还有改良的空间,想要再加点药进去,但是拿错了!拿成了毒药!” 沈灵隽极尽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柳夫人,你听听你这话,你自个儿都不觉得荒唐吗?你想要改良这祛邪粥,直说便是,用得着遮遮掩掩的躲在队伍里面,偷偷往锅里撒药粉?你好歹也有丹心神医之名,竟然会拿错毒药,你觉得这话说出来,谁会相信?” 周围人群更是议论纷纷。 旁边一个妇人冷笑道:“恐怕是见不得沈夫人如此受人感激尊崇,更嫉妒沈夫人今天得了皇上赏赐,所以在粥里下毒,想要陷害沈夫人吧?” 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妇人一上来就精准猜到了真相。 柳曼曼见自己的心思被拆穿,更是惊恐慌乱,汗出如浆,失声尖叫了起来。 “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拿错了药!真的是我弄错了!” 沈灵隽望着她,眸色森寒。 柳曼曼到底还是踩破了这条线。 之前柳曼曼在惠民药局发药,救了很多人,那是她实实在在的功绩。 后来不愿意拿出药方,她有难言之隐,那也是她的自由,并不能苛责她什么。 即便是她故意留着一部分药,不发给百姓,只给达官显贵,这仍然是她的权利。药是她的,她有权决定给谁不给谁,只不过是自私和势利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到这里为止,柳曼曼还说不上是犯了什么错。 但她最终还是被嫉妒和不甘驱使,起了害人的心思。 而且利用的还是无辜的穷苦百姓! 给百姓下毒,以此来坏人名声! 这种行为,就是结结实实踩在了沈灵隽的底线上,她绝对不会容忍! 沈灵隽吩咐豆娘:“去报官,就说有人在沈府施放的祛邪粥里面投毒。也通知太医院,柳夫人是太医院的医官,看看太医院是个什么说法。” 柳曼曼整张脸都变成了惨白。 “沈氏!你不能报官!我是永宁侯府的夫人,你也是!你就一点都不顾虑侯府的名声吗!闹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灵隽淡淡道:“对我是没有好处,但你要是投毒成功,就会有数十上百人因喝粥而中毒。沈府给大家施粥,我就必须要负起这个责任,给大家一个交代!” 百姓们纷纷应和。 “好!沈夫人说得对!” “沈夫人真是深明大义!” “这都给我们下毒了,凭什么不能报官!就是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呸!还以为这柳夫人是个好的呢,之前也发了那么多药,没想到原来是个心术不正的!” “未婚生子,无媒苟合,把自己的孩子塞到人家沈夫人底下冒充嫡子,这种无耻女人,心术能好到哪里去!” 柳曼曼听着周围众人对她充满了鄙夷和厌恶的谩骂,几乎要晕过去! 很快,兵马司的人就赶来了。 随后一步赶到的,还有刚刚得知此事的秦少泽。 第95章 第95章 秦少泽又又又又接到出事的消息,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要裂开! 他最近好像不是在处理乱子,就是在赶来处理乱子的路上! 柳曼曼一点用都没有,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给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秦少泽看见沈灵隽也在现场时,更加的头疼。 他上前,压低声音对沈灵隽喝道:“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回侯府去再说!别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侯府名声被你搞得一塌糊涂,你能得什么好?” 沈灵隽悠悠地说:“侯爷,现在把侯府名声搞坏的不是我,而是给祛邪粥里投毒的柳夫人。再说,这也不是我的事,而是在场所有人的事,你问问大家,愿不愿意让你回去关起门来解决?” 围观百姓们群情激愤。 “就在这里查!查个水落石出!” “对,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投毒这么大的事,我们这么多人都看见了,都是人证,难道还想包庇不成!” 众人纷纷怒斥,声浪一波波围过来,冲得秦少泽眼前直发黑。 怎么会闹成这样? 兵马司副指挥这时查看了柳曼曼撒下的那些药粉,已经确认的确有毒。 有一大半药粉都洒入了锅里,在场多人看到柳曼曼手中的药粉,可以说是证据确凿了。 但是,侯门夫人在给百姓施放的粥里面下毒,这还真是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位柳夫人之前在惠民药局发药,治好了很多百姓的疫病,也有一定的好名声,怎么转头就给百姓投毒了? 兵马司副指挥有些疑虑。 柳曼曼在刚才的时间里,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证明自己的办法。 她对兵马司副指挥大喊:“这位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投毒的!只是拿错了!你看,我要拿的本来是这种药!这是能够治病的!” 说着,她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包白色的粉末,给巡捕营统领看。 刚才她在药房空间里拆了一堆的阿莫西林粉末出来,暗中放在身上。 阿莫西林和阿托品很相似,都是白色结晶型粉末,要说会拿错,那的确是有可能。 阿莫西林是抗生素,给病人们用,是合理的。 兵马司副指挥不敢确定,正好这时候太医院的孙太医来了,便请教孙太医。 孙太医当然不认识阿莫西林,他检查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没有毒,是药,但老朽孤陋寡闻,没见过此药,到底是什么药性,还有待验证。” 柳曼曼大叫道:“这种药叫抗生素,可以治疗感染发炎!药效极佳,你们一试就知道!我本来是想在锅里放这种药的,不小心拿错了,我真的不是要投毒!不然你看我为什么会把这么珍贵的抗生素带在身上!” 她说得非常有底气,兵马司副指挥不由得犹豫了。 “你说你的药药效极佳,那为什么要偷偷加到沈府的祛邪粥里面?” 第96章 第96章 柳曼曼磕巴了一下,勉强编出一个理由。 说:“我手里这种抗生素药物,跟祛邪粥合在一起用,药效是最快最好的。但我是永宁侯的平妻,跟沈夫人不和,不想帮她改良药方,也不想直接把抗生素送给她,所以就偷偷地加。” 这样说,虽然显得她很狭隘小气,但总比故意投毒好。 秦少泽趁机上前道:“贱内的确只是不小心弄错了,绝非故意投毒。她之前在惠民药局给灾民发放了大量药物,也有做出巨大的贡献,若是因为一个过失就被判重刑的话,未免太寒人心。” 兵马司副指挥犹豫了一下。 投毒罪至少得坐个三年的牢,而过失投毒就轻多了。今天这个事儿,说柳曼曼是过失投毒的话,也说得过去,再说她又没投毒成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在不影响的情况下,兵马司也不想跟永宁侯府结下梁子,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这个案子以柳曼曼过失投毒结案。 按照北易律法,至少要判刑期半年。 柳曼曼被兵马司的人带走,转交到了刑部。 一听到这个半年的判决下来时,她两眼一黑,几乎晕过去。 她可是皇上亲封的丹心神医啊!本来应该光芒万丈,名扬天下,受千万人敬仰的! 怎么就到了要去坐牢的境地了! 再不济,她好歹也是永宁侯夫人吧! 在她的观念里,古代的法律就是用来管束平民百姓的,像她这样的侯门夫人,身份这么尊贵,竟然也要去坐牢? 柳曼曼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整个人都崩溃了,当堂就大哭大闹起来,后面又吵着要见秦少泽。 秦少泽已经心烦得不行了。 永宁侯府虽不是什么显赫的门第,但也传承了数十年,如今竟然破天荒地出了一个投毒犯夫人! 侯府本来就已经一塌糊涂的名声,如今越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秦少泽在京都权贵圈子里,彻底是头都抬不起来。 他感觉他百年之后,都没脸去见秦家的列祖列宗! 秦少泽收到了柳曼曼要见他的消息,但是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他知道柳曼曼想见他,无非就是闹着要他想办法把她捞出去。 但她的投毒行为证据确凿,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根本没法包庇。能定成一个过失投毒的罪名,并且只判了最轻的半年刑期,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他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心情差到极点,不想又去听柳曼曼哭闹不休。 之前秦霜雅要被送去成郡王府做妾的时候,柳曼曼是怎么说的来着? 自己做的事,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那她也是一样,她往灾民的粥里投毒,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让她在牢里该待多久待多久吧! 第97章 第97章 京都在瘟疫的尾巴上,迎来了除夕。 瘟疫已经基本上被控制,很快就会彻底结束。大部分的京都百姓,总算至少都能过上一个安稳的年。 但永宁侯府却没有阖家团圆,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柳曼曼去坐牢了,秦少泽郁闷得一夜之间眉心好像就长出了皱纹,秦轩睿听说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娘亲,也是天天哭哭啼啼的,闹得府里不得安宁。 秦老太太有这么一个投毒犯儿媳妇,也觉得丢尽了脸面,连门都不敢出,成天唉声叹气,咒骂个不停。 她唯一的安慰就是,柳曼曼去坐牢后,她立刻就把柳曼曼的嫁妆给全部霸占了过来,收进库房里面,钥匙由她自己保管。 并且理直气壮:“柳氏至少要半年才能出狱,侯府总不能没人掌管中馈,这半年就由我来掌府,她的嫁妆也由我来接管。” 她接管过来,就别想再让她还一个子儿给柳曼曼! 不过这会儿眼看着已经是年关,来不及置办东西了,永宁侯府这个年,过得还是比较寒酸。 而且有一种人丁凋落的寂寥感。 年夜饭,摆在主厅里的宴席上,只有秦老太太、秦少泽和秦轩睿这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往年还有秦霜雅,如今秦霜雅被送去成郡王府做妾了,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消息。 秦老太太一想到秦霜雅,就直叹气。 “唉,也不知道霜雅在成郡王府过得怎么样......”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能怎么样?还不是过得生不如死。 不然,侯门权贵家的女儿,就算嫁出去做妾,那也是体面有身份的,不会迄今连个消息都没给娘家带过。 这只能说明,秦霜雅在成郡王府,肯定是在水深火热之中,多半连自由都没有。 无论是秦老太太还是秦少泽,平时都刻意地不提起秦霜雅。因为,正是他们选择不帮秦霜雅,才让她沦落到了给成郡王做妾的境地。 秦少泽脸色郁郁,闷头一连灌了几杯酒,没有说话。 秦老太太的丫鬟瑞珠,看这年夜饭的气氛实在是不像样子,上来请示道:“老太太,侯爷,要不要请沈夫人和世子爷三小姐过来?人多点儿,至少热闹一些。” 秦少泽立刻眉头一皱,断然道:“叫他们干什么!就让他们在雨霏院自己过去!” 他还是把柳曼曼坐牢的一部分责任怪在沈灵隽的头上。 自从认回两个亲生孩子后,沈灵隽就越来越能闹事,从来不顾及他这个丈夫,也不管永宁侯府的名声和利益。 让他又气又恨,但又无可奈何。 秦初曜夺了秦轩睿的世子之位,也让他对这个儿子看不顺眼。 这除夕佳节本该阖家欢聚,但他一点都不想把沈灵隽母子三人叫过来一起吃年夜饭,一来是不想看见他们,二来他就是要故意冷落着他们! 让他们知道,侯府已经不再把他们视为一家人了! 然而,秦少泽想象中冷落的雨霏院,此时却是一片欢乐热闹的气氛。 第98章 第98章 龙凤胎之前在庄子上,想来条件好不到哪里去,这是他们被认回来后,过的第一个年,所以沈灵隽很是重视,下决心要让他们好好地过这个年。 雨霏院置办了非常丰盛的年货,沈灵隽大手一挥,给所有下人们都做了两套新衣裳,发了丰厚的赏赐,因此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 沈灵隽本来就根本没打算去跟秦少泽他们一起过年,就算他们来请,她也不会去。 雨霏院正厅里,炭盆烧得暖融融的,摆开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热气腾腾。 因为母子三人太少了,沈灵隽就干脆让豆娘、燕蛾、红蜻、粉蝶这四个大丫鬟也一起上桌吃饭,人多显得热闹。 桌上,沈灵隽给龙凤胎发压岁钱,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里面是一千两的银票,还外加一个镶珠嵌宝的黄金长命锁。 四个丫鬟也都各自得了一荷包金银锞子,喜笑颜开。 沈灵隽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来年就四岁了,又长了一岁。这压岁钱你们自己收着,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她早就发现,她这对儿女,心智远超普通的三岁孩子,就算他们自己拿着钱,也用不着担心。 秦初曜和秦见曦都没推脱,很干脆地收了压岁钱:“谢谢娘!” 吃完年夜饭,沈灵隽带着众人一起守岁。 但两个孩子年纪实在太小,根本熬不到午夜,就已经哈欠连天,困得睁不开眼睛。 沈灵隽便让粉蝶带他们先去睡。 她自己坐在外间的窗前,拿小炭炉煮了一壶茶,望着外面偶尔已经有烟花绽放的夜空出神。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午夜,一连串烟花的璀璨光华亮起,照亮了半片天幕。 光芒全部熄灭时,沈灵隽的窗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 是墨重瑰。 沈灵隽被他吓了一跳。 这尊大佛......除夕夜来找她? 还能不能让她好好过个年了? 沈灵隽还以为墨重瑰是来找她取羽沉毒的,连忙说:“抱歉,墨督主,羽沉毒还需要三五天才能制好,最近天天下雪,没有充分的晾晒时间,所以会比较慢些。” 墨重瑰却并没有听她说话,而是一把拉起了她。 “跟我走一趟。” 他这来得太突然,沈灵隽猝不及防,完全没回过神来,越发的惊讶,而且有点慌。 “去......去哪儿?做什么?” 但墨重瑰似乎是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不由分说,径直就从窗口把她拉了出去! 沈灵隽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犹如被巨浪裹挟着,起起落落,眼前光影变换,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寒冷的夜风猛烈地从她的脸上刮过,把她的头发吹得一片凌乱。 墨重瑰带着她这么大的一个人,居然就只像是多带了一朵棉花一样,轻巧如飞燕地,从京都鳞次栉比的屋檐上飞掠而过。 沈灵隽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第99章 第99章 等墨重瑰落下地来,沈灵隽晕头转向,一时间都站不稳身子。 墨重瑰扶住了她,她抬头四望,这才发现,这里是墨府。 墨重瑰带着她,迅速来到了内院深处的一个房间里面。 一进去,更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沈灵隽看见,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不省人事的少年,周围还守着几个下属打扮的人。 墨重瑰哑着声音,简短地说:“救活他。” 沈灵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她从来没见过墨重瑰这个样子。 她印象里的墨重瑰,都是邪恶的,戏谑的,强大到似乎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 床上这个少年是谁,竟然能让他如此紧张? 但沈灵隽也不敢问,只能上前查看那个少年的情况。 少年身上受了好几处危及性命的重伤,加上失血过多,现在已经是奄奄一息,半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 再晚一会儿的话,只怕就连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沈灵隽立刻着手开始救治。 旁边准备了很多银针、刀具、镊子等医疗器物、还有各种常见的急救药物,摆了大半个房间。 旁边守着的几个人,似乎都是墨重瑰手下会医术的下属,沈灵隽让他们打下手帮忙,他们都十分默契地配合,效率很高。 墨重瑰就站在边上,脸色很沉,嘴角绷成一条紧紧的直线,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房间里的气氛十分紧张沉重,除了沈灵隽偶尔的简洁的发号施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声音。 午夜时分,外面的夜空中齐齐绽放起千万朵璀璨的烟花,家家户户都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京都笼罩在一片过年的热闹喜气之中。 但这种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房间里的众人。沈灵隽让人关上了窗户,把声音和烟雾都隔绝在外面。 紧张的抢救一直持续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血水一盆盆地从屋里被端出去。 三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夜空,渐渐从一片浓黑,透出了熹微的光亮,东方的天际,变成了那种清清冷冷的鸭蛋壳青色。 沈灵隽终于缝合好最后一道伤口,放下手里的针线,无声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伤情还挺棘手的,她有好几年没处理过这么重的伤势了,不过幸好没有手生。 墨重瑰过来,沉着声音问道:“他怎么样了?” 沈灵隽拿布巾擦着满是鲜血的双手,说:“他的伤已经都处理好了,什么时候醒来,就说明脱离性命危险了。” 墨重瑰皱眉:“就是说他现在还是有性命危险?” 沈灵隽说:“这么重的伤,总要给他一个缓过来的时间。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他自己有求生意志,加上护理得当的话,早则今天,晚则一两天内,就会醒过来的。” 说着,沈灵隽就跟下属们交代之后要注意的护理事项。 墨重瑰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他没看沈灵隽,目光一直落在那个少年的身上。 半响后,才对沈灵隽道:“你在墨府换身衣服再回去。” 沈灵隽身上穿的是她过年的簇新衣裳,但这会儿已经满是血迹和污渍,完全不成样子了。 她自然没有拒绝,跟着一个丫鬟,来到了内院的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已经给她准备好了一浴桶热水,还有一整套新衣服,银白底云水纹妆花缎披风,藕荷色交领小袄,烟紫色万字曲水连烟锦裙,跟她来时穿的差不多。 沈灵隽也不客气,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而,她正要出去时,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下人拦住了去路。 “沈夫人,您暂时还不能离开。” 第100章 第100章 沈灵隽还以为是墨重瑰想要她留在这里,确保那个少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她才能走。 “那位伤者还没醒吗?我再过去看看。” 下人还是不让她出去。 “不,林公子已经醒了,说是没什么大碍了。但督主吩咐不准您离开。” 沈灵隽愕然。 “没什么大碍了,还不让我走?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下人摇头:“督主没有说。” 沈灵隽莫名其妙:“带我去见你们督主,或者帮我问一声,让我留在这里,总得有一个说法吧?” 下人仍然拒绝:“督主正在陪林公子,现在不见任何人。” 沈灵隽这下来了火气:“他这是要干什么?除夕夜把我叫过来,我熬了一个通宵把人救活,好歹也算是有功劳吧?他就是这么对我的?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让我待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要是被人发现她失踪了,她作为永宁侯夫人的名声就完了! 下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也没有跟她吵,但态度十分坚定,就是不允许她走出这个屋子半步。 沈灵隽知道再跟这些下人们多说也是无用,他们只听命于墨重瑰,她再怎么掰扯质问,都是白费力气。 她气得一转身,回房间里去了。 墨重瑰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永宁侯府那边,虽然秦少泽等人现在都不待见雨霏院,没事不会来找她,但要是有事呢? 雨霏院没了主母,秦初曜和秦见曦可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事情...... 话说墨重瑰凭什么这么恩将仇报!大过年的,她帮他救了人,他从头到尾没一声感谢,也就算了,反而还给她这种待遇! 越想越气! 沈灵隽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坐都坐不下来。 不一会儿,有丫鬟给她送来了早膳,很丰盛,倒不像是要苛待她的意思。 但沈灵隽正心烦着,一点胃口都没有,只随便吃了两口。 昨晚她一夜没睡,这时候虽然精神很差,但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睡觉。 就这样熬了一天,午膳和晚膳都是都有给她送来,但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问门口的下人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沈灵隽气都气饱了,想着,明天墨重瑰要是还不放她出去,她就得使手段了。 虽然在墨重瑰的地盘上使手段,听着很像是找死,但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等着吧? 晚上,沈灵隽还是不想睡,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能有什么办法出去,但因为实在太过疲惫,靠在一张美人榻上,不知不觉地脑袋就歪向一边,阖上了眼睛。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墨重瑰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和衣睡着的沈灵隽。 她斜靠在美人榻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像是黑色的蝶翼一般垂落下来,在脸上投下两片丝丝缕缕的影子。 因为今天一天都憋着一肚子的气,所以没怎么注意自己的仪容,头发散了也不知道,几缕碎发乱糟糟地挑出来,颇有一种炸毛一样的感觉。 倒是冲淡了她平时给人的那种清冷感觉,显得前所未有的鲜活。 烛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上,光影把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有一种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美丽。 墨重瑰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幽暗无比,深不见底。 心里的那个隐隐冒出来的恶念,在这时也变得越发强烈。 如果真的将她一辈子囚禁在这里...... 第101章 第101章 沈灵隽睡得很浅,在睡梦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来了,很快就惊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墨重瑰。 沈灵隽几乎是跳起来的。 她憋了一天的火气,现在直想指着墨重瑰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骂上一通,但终究还是理智占了上风,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那可是杀人如蝼蚁的东厂督主九千岁,她不敢骂。 再怎么气,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沈灵隽深呼吸了好几口,强迫自己保持着还算平稳的语气。他做的这么过分,谴责他总是可以的吧! “墨督主,您在除夕夜把我带到这里来救人,我一宿没睡,给您把人救活过来了,应该没有什么得罪您的地方吧?大年初一,您把我关在这里关了一天,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墨重瑰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她这番话而有所触动,眼中是刺骨的寒凉之意。 “一天?只要我想,关你一辈子又如何?” 沈灵隽脸色骤变。 他想要永远囚禁她? 可是凭什么?! 再怎么喜怒无常也要有个理儿吧,哪有这样莫名其妙的? 沈灵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问墨重瑰,倒是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挑起了眉,笑容越发冷厉,几乎是可以被称作凶狠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说,你帮我救了人,我凭什么这么恩将仇报?” 沈灵隽被他这语气吓到,不敢接他的话。 这时候的他,双眼微红,眼尾染着赤色,目光中仿佛灼灼燃烧着烈焰,并没有什么青面獠牙,却比那些择人而噬的邪魔还要恐怖。 墨重瑰一字一顿,冰冷地说:“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差点送命!” “......???” 沈灵隽傻眼了。 不是......这怎么跟她有关系? 她都不知道那个林公子是谁!见都没见过! 怎么就算在她头上了! 她简直是比窦娥还冤啊! 沈灵隽张口结舌的,艰难地试图同墨重瑰讲理:“墨督主,我真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他受伤。他的伤是最近这两天的新伤,但我年前一直待在永宁侯府里面,我怎么可能去伤人?” 她觉得自己无辜得不能再无辜,但墨重瑰听了,只是冷嗤了一声。 “沈夫人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着,也不管沈灵隽的反应,就站开了一步,让出房门来。 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羽沉毒制成后,交给王锦,她自会送来给我。” 沈灵隽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意思就是那个林公子是间接因为她而受重伤的? 那她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啊,这世间因果关系这么复杂,她哪知道她什么时候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情,间接导致了这个后果? “墨督主,您能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我到底做了什么......” 墨重瑰打断了她,语气猛地沉了下来。 “你还不走?在我改变主意之前,给我从这里消失!” “......” 沈灵隽赶紧麻溜地滚蛋了。 比起知道真相来,还是她的自由更重要。 他现在愿意放她走,她要是不知好歹的话,等下后悔都没地儿哭去。 等墨重瑰什么时候心情好了,有机会再问这个问题吧,反正她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有什么误会就想办法解开,她可不希望墨重瑰这样的人物,对她一直心怀仇恨。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墨府给沈灵隽派了一辆很不起眼的马车,把她送回了永宁侯府。 也亏得雨霏院自己有开一个小门,不会惊动侯府的其他人,不然她这么晚回侯府,要是被人看见了,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回到雨霏院,就见她的几个丫鬟全都没睡,正在愁得不行。 昨晚除夕夜,豆娘进沈灵隽的房间,发现沈灵隽不见了,众人找遍雨霏院都没找到,吓得魂飞魄散。 还是王锦出来,说沈灵隽是被墨重瑰给带走了,众人才稍微松口气,没有闹大起来。但还是不放心,因为王锦也不知道沈灵隽什么时候能回来。 沈灵隽一进屋,几个丫鬟们看见她终于回来,又惊又喜。 豆娘第一个扑上来,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了!这大过年的,真是要吓死人!” 沈灵隽心里苦笑,面上还是安慰道:“没事,墨督主让我去紧急救个人而已。现在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这时候,秦见曦也从隔壁房间出来了,显然是也没有睡:“娘,你回来了?” 沈灵隽抱了抱她:“娘没事,你怎么不睡?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也熬这么晚?” 秦见曦揉了揉眼睛,显然是的确很困了:“你回来了,我就可以放心去睡了。” 沈灵隽又问:“曜儿呢?” 秦见曦:“他睡着呢,睡得还挺香。” 沈灵隽:“......” 这个儿子倒是挺心大。 她这一天多下来也累坏了,简单洗漱洗漱就上床,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 反正现在这永宁侯府里也没人来管她,她也不用去给秦老太太请安什么的,相看两相厌,反倒是能让她享受自由。 下午,沈灵隽去了一趟沈府,第二天又去了一趟文家。她娘家在京都的亲族关系很单薄,这就把过年该走的亲戚都给走完了。 然后她就专心炼制墨重瑰要的羽沉毒,只有最后一点收尾的工序了。 年后,羽沉毒终于制成,沈灵隽让王锦送去了墨府。 王锦回来时,带了两个大箱子。 “沈夫人,这是墨督主给您的。” 第102章 第102章 沈灵隽一看,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珍稀药材和天灵地宝。 人参、灵芝等都是年份极高的顶级绝品,价值千金,更难得的是还有很多平时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药材,来自各处遥远异域的珍贵特产。就连她这个杏橘老人的关门弟子,也弄不来这么多的好东西。 另一箱则是用来炼制各种毒药的原材料,各种剧毒草药、矿物、蛇毒、蛙毒、蝎毒等等。 沈灵隽虽然不是专门玩毒的,但毒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很有用。这些制毒的原料如此稀有难得,送上门来,她当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这两箱子东西的价值之高,难以用金钱来衡量。墨重瑰总算不是个小气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误会了她,但也没让她白辛苦这一场。 说起来,她感觉墨重瑰真的很矛盾。 说他对她不错吧,有时候觉得他是真的满腔恶念,恨不得把她给弄死;说他恨她吧,又不是那么纯粹的仇恨,认了她的两个孩子当义子义女,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没做出什么实质上伤害她的事情。 沈灵隽想不通,索性就先搁在一边了,让人把两箱东西整理入库,慎而重之地存放了起来。 ...... 年后,永宁侯府越发的冷清了起来。 秦少泽因为在京都,一直被人指指点点,他实在是受不了,之前一直是在京郊的演武场练兵,现在他干脆就搬去了演武场,住在那里。 沈灵隽总算是等到了这个机会。 她把姚素绢约了出来。 过了年,有些事情也该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姚素绢早就已经听说柳曼曼去坐牢了,柳曼曼干出投毒这种蠢事,给永宁侯府蒙上了这么大的耻辱,秦少泽对柳曼曼肯定是极其不满。 姚素绢也知道,现在就是她进永宁侯府的最好时机。 “沈夫人,我要怎么做?” 沈灵隽说:“秦少泽现在不在侯府里,去住城外的演武场了,你也得出城,就说要去慈悲寺上香,那条路需要经过演武场附近。我会派人设计,假装让你在城外遇险,同时引秦少泽来救你。接下来能不能成事,就看你自己了。” 姚素绢听得心里一阵激动。 沈灵隽这个计划不错! 之前她就觉察到,秦少泽对她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都有这样的条件了,只要她到时候放机灵点儿,表现好些,这事肯定能成! 没有沈灵隽的帮忙,光靠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的确是难以做到。 因为她跟秦少泽没有多少交集,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他不主动,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爬床,但这样太毁她的名声,进永宁侯府也抬不起头来,不是她想要的。 而如果是在荒无人烟的郊外的话,她遇险,他就不得不来救,坏了她的名节,就理所当然要对她负责。 姚素绢起身,对沈灵隽深深地行了一礼。 “沈夫人,如果我能进永宁侯府的话,今后一定唯您马首是瞻,永远不会与您作对,不会影响到您的身份和地位!” 她现在很后悔之前转去讨好柳曼曼。当时她以为柳曼曼才是永宁侯府得势的女主人,没想到,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从万人敬仰的丹心神医,都沦落成了坐牢的罪犯。 沈灵隽坐着没动,大大方方地受了姚素绢这一礼。 姚素绢的话,她只是听个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 现在姚素绢对她来说,就是个棋子,她不会再有任何友情和信任。 第103章 第103章 永远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份和地位?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灵隽摆摆手:“行了,你进府后,尽好你的本分就是了。回去准备吧,我看明天就是个好天气,你出城之前,派人来跟我说一声。” 姚素绢想到多年的夙愿眼看就可以实现,一颗心砰砰直跳,满口答应着,退了下去。 沈灵隽也叫来了红蜻,给她交代第二天的计划。 姚素绢果然没有辜负沈灵隽的期望。第二天晚上,秦少泽就回到了永宁侯府,脸色十分复杂,身后还跟着一个带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姚素绢。 秦老太太被这边的动静惊动,赶了过来,看见裹着秦少泽斗篷,狼狈不堪的姚素绢,吃了一惊。 “少泽,这......这怎么回事?” 秦少泽叹了口气,神色纠结地道:“姚三小姐今天去慈悲寺上香的路上,马车过河时意外落水,我把她救了上来,但是......”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秦老太太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救人时肯定少不了大幅度的身体接触,这姚三小姐的名节,已经坏在秦少泽手里了。 秦老太太一时间有点愣:“那......你是打算......”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少见,一般就是把人给娶了,就没事了。 永宁侯府已经有正妻平妻两位夫人,而且姚素绢只是个小官家的庶女,那肯定只能进来做个妾。 不过,秦少泽会愿意纳姚素绢为妾吗? 秦少泽这时候还是有些犹豫。 他跟柳曼曼的感情的确是远不如从前,但也不是已经恩断义绝了。 他当初是郑重向柳曼曼发过誓,除了已经娶了的沈灵隽以外,绝对不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他是真的喜欢过柳曼曼,发誓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因此这时候难免纠结。 姚素绢悄眼看他,看出他的犹豫,知道现在是她该发挥的时候了。 她声音哽咽,眼里那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掉。 哭起来的神情、姿态、声音都是她精心设计且练习过无数遍的,万般的楚楚可怜,引人怜惜。 “侯爷,都是我的错......我知道您为难,曼姐姐也是我的好友,我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您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把我送回姚家去吧......感谢您今天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今后在庵堂,一定会日日为您和曼姐姐祈福的......” 说着,她像是伤心欲绝,无法承受一样,埋下了头,连身子都直不起来,双臂紧紧抱着自己,就用这个痛苦的,柔弱的,破碎的......隐忍而又坚强的姿态,转身欲往外面走去。 秦少泽看她这个背影,看得心都要碎了,一股冲动冒上来,上前一步就拦住了她。 “姚三小姐,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坏了你的名节,我一定会负这个责任的。你还是大好的青春年华,怎么能让你从此青灯古佛一辈子?” 姚素绢抬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秦少泽。 她眼里绽放出感动的惊喜光芒,明亮而带着微微颤动的水光,就好像秦少泽是再一次拯救了她的盖世英雄。 姚素绢一下子朝秦少泽跪了下去,泣不成声:“侯爷,谢谢您,我的命是您救的,我的后半辈子也是您救的......我以后一定会全心全意,伺候您和曼姐姐......” 秦少泽连忙扶她起来:“姚三小姐不必行此大礼,如今年也过了,我这就让媒人上姚家去提亲,尽快娶你过门,给你一个贵妾的身份,如何?” 姚素绢哽咽:“多谢侯爷,我不在乎名分,只要能跟在侯爷身边,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104章 第104章 早就已经也来到这边的沈灵隽,全程看了姚素绢这一番表演,在心里暗暗给姚素绢鼓了两下掌。 这姚素绢,果然有两下子啊,不愧是她看中的棋子,没让她失望。 等柳曼曼出狱回来了,又要有精彩的大戏可以看了。 秦少泽说到做到,把姚素绢送回姚家后,果然第二天就请了媒人上姚家提亲。 姚家对这门亲事,还是满意的,姚素绢只是姚家一个不起眼的庶女,本来也就是要么嫁到品级更低的官家当正室,要么去高门望族做妾。 双方把亲事谈妥了,纳妾没有那么多流程,简单准备准备,很快就一顶轿子,把姚素绢从侧门抬进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这边,秦少泽既然愿意纳姚素绢为妾,秦老太太对此也没有意见。 跟天底下很多婆母一样,她早就看不惯儿子对柳曼曼的独宠了,虽然后面他们关系差了很多,但柳曼曼对她还是一点都不恭敬孝顺。 自从沈灵隽翻脸之后,秦老太太都好久没摆过婆婆威风了。 这姚素绢进门来,一个没身份没本事的庶女,总能好拿捏点儿吧? 因此秦老太太也对姚素绢持欢迎态度。 姚素绢顺顺利利地进了永宁侯府,得了一个贵妾的身份,秦少泽也给了她一个院子,就是之前柳曼曼住过的彩霓院。 当天晚上,秦少泽就毫无心理障碍地住在彩霓院,跟姚素绢圆了房。 他对柳曼曼的承诺和誓言,轻易就被打破,纳了一个妾进门,后面的一切就更不在话下了。 还理直气壮得很。 他不能不对姚素绢负责,否则她要么出家要么就是死路一条,怎么忍心。 纳了她进门,也不能不圆房,否则她有名无实的,在这侯府里怎么过得下去? 第二天上午,姚素绢这个新妾,早早地就等着给秦老太太和主母敬茶。 柳曼曼不在,永宁侯府现在就沈灵隽这个正室夫人了,自然是沈灵隽来喝的这杯茶。 她接了姚素绢递上来的茶,说了几句场面话:“姚氏,你现在是侯爷的人了,今后可要好好侍奉老太太,伺候侯爷,为侯府开枝散叶。只要你贤良本分,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姚素绢一夜之间,就已经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终于得偿多年夙愿,眼角眉梢都是甜蜜和喜悦的味道,容光焕发。 她的容貌本来只算中上,小家碧玉的类型,但这会儿看过去也称得上是美丽。 可能这就是爱情的滋养力量。 姚素绢低着头,柔柔地道:“素绢一定谨记夫人的话。” 沈灵隽赏了一只白玉镯子给她,作为见面礼。秦老太太也小里小气地赏了她一对老式样的金钗。 姚素绢从此就作为秦少泽的贵妾,在永宁侯府里安顿了下来。 沈灵隽待在雨霏院,平时从来不管姚素绢,更不用姚素绢来请安伺候。姚素绢除了侍奉秦老太太以外,全部的时间精力都可以花在秦少泽身上,也没人跟她抢秦少泽。 秦少泽跟姚素绢的感情突飞猛进。 姚素绢跟柳曼曼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女子,她温柔体贴,小鸟依人,对秦少泽除了崇拜就是迷恋。让最近诸事不顺的秦少泽,大男子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情舒畅不少。 第105章 第105章 秦少泽对姚素绢的宠爱,很快就越来越明显,简直不亚于当初他对待柳曼曼。 姚素绢只觉得,这是她这辈子过的最幸福的日子。 这是她等了多少年才实现的梦想,谁也别想从她这里把这份宠爱抢走! 永远不能! ...... 刑部大牢门口。 柳曼曼脚步虚浮地从里面走出来,多日以来第一次见到外面的阳光,她被刺得一阵头晕眼花,脚下一个趔趄。 她的丫鬟白芷正在外面等着,见柳曼曼出来,连忙上前搀扶。 白芷鼻子一酸:“夫人!您可算是出来了!” 柳曼曼跨出大牢的门口时,也是全身发抖,眼泪都掉了出来。 她终于从这个鬼地方出来了! 虽然在里面只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对她来说,简直比几个世纪都要漫长! 那大牢里又冷又脏又阴森,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单间里面,一股屎尿腐烂的恶臭味道,不管白天晚上都有硕大的老鼠蹿来蹿去,往人身上爬,甚至还会咬人。 而且她都二十几天没有洗头洗澡了,那一身脏臭的,她都要疯了! 其实柳曼曼身为永宁侯夫人,外头有人打点,犯的又不是大罪,她在牢里的待遇已经比一般人好得多了。有单间,有被褥,每天的饭食也还算是像样的。 但对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柳曼曼来说,还是犹如地狱一般的折磨。 秦少泽那个狗男人,这期间竟然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她,她拼命地让人带消息说想要见他,他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一点回应都没有!也不想办法救她出去! 还是她自己想的办法,让白芷到处打听有没有门路可以走关系,最后去求了昌国侯府。之前昌国侯府在瘟疫横行时,向她求过药,算是欠她一个人情。昌国侯世子是刑部侍郎,这才设法把她提前弄出了大牢,不用真的坐半年牢那么久。 看看,明明有门路可以把她弄出去,但秦少泽竟然根本不去为她奔走,最后还是靠她自己才出来了! 柳曼曼一想到这里,就气得咬牙切齿! 秦少泽这是不想跟她过了吗!这样对待她,到底还打不打算跟她做夫妻! 柳曼曼往外面一看,竟然没有看到秦少泽,更是火冒三丈。 她提前出狱,这么重大的事情,秦少泽竟然没有来接她? 柳曼曼立刻气冲冲地问白芷:“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出狱的日子一确定下来,就去告诉侯爷吗?是不是你传话没传到?” 白芷被吓得一缩脖子,回道:“奴婢昨天去找了侯爷了,但他......他不在侯府,也不在演武场,所以......” 柳曼曼见白芷吞吞吐吐的,好像有话要说又不敢说,感觉到了不对劲,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有事情就直接给我说清楚!” 白芷之前一直是不敢说的,但现在柳曼曼都出狱了,眼看着也瞒不下去了。 她心一横,干脆直接道:“侯爷新纳了那个姚三小姐为贵妾,他这两天陪着姚姨娘去京郊的慈悲寺上香了!” 第106章 第106章 犹如当空一个巨大的霹雳直劈下来,把柳曼曼砸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晕过去。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芷硬着头皮说:“大年初六的时候,侯爷在郊外救了落水的姚三小姐,坏了她的名节,说要对她负责任,就把她给纳进来做妾了......” 柳曼曼整个人天旋地转,摇摇欲坠,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怎么可能! 秦少泽怎么可能纳妾! 而且还是在她坐牢时,把她扔在大牢里面不管,趁着这个时候纳妾! 他的真爱明明是她啊!只有她一个人! 他发过誓不会有其他任何女人的! 他答应过,嫁给他,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怎么能这样对待她! 柳曼曼就像是疯了一样,连马车都不坐,径直就撒开腿,往永宁侯府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她本来还想着,出狱后要先找家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回去,不能以这么脏臭狼狈的样子回侯府,太丢脸了。 但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白芷在后面急得不行,拼命地追:“夫人!夫人您等等!” 柳曼曼跟个疯子一样,居然就这么直接跑过了半个京都,回到了永宁侯府。一路上引得无数人诧异侧目,她都浑然不见。 到了永宁侯府,门房看见她状若癫狂的样子,都吓了一大跳。 不过她也就坐了不到一个月的牢,还没到认不出来的地步,所以还是让她进去了。 “柳夫人回来了!快去通报老夫人!......” 柳曼曼一进门,迎面就撞见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秦少泽和姚素绢! 两人都还是外出的装束,都披着斗篷。姚素绢看过去弱不禁风,小鸟依人地靠着秦少泽,好像娇弱得不行,自己就走不动路的样子。秦少泽则是关切地伸手虚揽着她,让她半靠在自己的身上。 光是两个背影,就让人看出无限的柔情蜜意,郎情妾意来。 柳曼曼只觉得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猛然炸开来一样。 “秦少泽!你这个王八蛋!” 柳曼曼一声怒吼,犹如平底炸雷,把前面两人都吓了一跳,转过身来。 柳曼曼歇斯底里地扑了上去,就去撕打秦少泽:“你这个狗男人!负心汉!你答应过我不会有其他女人的!你为什么要纳妾!为什么要背叛我!” 秦少泽猝不及防,被她挠了一个满脸花,慌乱之下,连连后退,抬手护着自己的脸。 第107章 第107章 “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本来秦少泽乍然看见柳曼曼,除了惊讶以外,还是很心虚的。 他最近对柳曼曼的事情不甚关心,这两天也不在府里,并不知道她竟然这么快就出狱回来了。 瞒着柳曼曼纳妾,违背了他当年对柳曼曼的誓言,秦少泽当然心虚。 但柳曼曼冲上来一顿撒泼,在大门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又抓又打的,丝毫也不顾他身为男人的面子,让他心里不由得也冒出了火气来。 柳曼曼怒极反笑:“我干什么,你居然问我干什么?......我说你怎么一直不管我,原来我在坐牢受苦的时候,你在这边偷偷纳了妾,在享受温柔乡!你当年对我发的誓,你是都拿去喂狗了吗!” 秦少泽脸色僵硬。出尔反尔,这点的确是他理亏。 但他还没开口,姚素绢就先开始了。 她眼眶一红,泫然欲泣:“曼姐姐,对不起,你不要怪侯爷,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小心落水,侯爷救了我,可怜我后半辈子只能青灯古佛,所以才纳我为妾的。侯爷他是一片好心,你有气就冲着我来吧......” 柳曼曼何止是有气,简直是气炸了! 好啊,她可真是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大傻子! 还以为姚素绢是她在京都唯一的好闺蜜,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地讨好她的,趁着她有破绽的时候,从背后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什么不小心落水,当她没看过古言小说吗?那些想要上位的心机女,用的不都是这一招?引男人来救她,坏了她的名节,就不得不娶她了! 柳曼曼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再次冲上去,就要去抽姚素绢的耳光! “我打死你这个贱人!不知廉耻的心机婊!小娼妇!你是都没人要了吗?只会抢别人的男人!既然这么不要脸,我看你这张皮也干脆不要了!” 但柳曼曼还没碰到姚素绢,姚素绢就像是遭到了重击一样,凄惨地叫了一声,柔弱不堪地整个人倒在地上,倒下去的姿势也十分的美丽破碎楚楚可怜,像是一个弱女子受尽了欺凌和委屈。 “曼姐姐......只要你能原谅侯爷,怎么打我出气都可以......” 秦少泽连忙冲上去,挡在姚素绢前面,一脸厉色地面对着柳曼曼。 “你给我住手!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侯府夫人的样子,你简直就是个泼妇!疯子” 这时候的姚素绢和柳曼曼,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而又柔弱可怜,完全是一朵令人心疼的解语花;一个蓬头垢面,又脏又臭,满面狰狞扭曲,多看一眼都觉得倒胃口。 秦少泽心里的天平彻底偏向了姚素绢那边。 “我是跟你发过誓不会有其他女人,但你也得想想,那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你做出投毒这种蠢事来,被判入狱,让整个侯府蒙羞,换了别的人家,这种妻子早就休了!我对你不离不弃,已经是情深意重,你还有什么可闹腾的!” 说着,秦少泽就把姚素绢从地上扶起来,护在怀里,看也不看柳曼曼一眼,就这么离开了大门口。 柳曼曼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整个人瘫软下去,跌坐在地上。 她的脸色一片死灰。脸上的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 嘴里喃喃地重复着:“不会的......不可能的......” 第108章 第108章 沈灵隽在不远处,靠在抄手游廊的门边,全程看了这场大戏。 看得津津有味,只可惜没让人拿一盘瓜子来边看边磕。 果然精彩,不枉费她花了这么多心思,把姚素绢给弄进来。 柳曼曼空洞呆滞的目光,缓缓地转到了沈灵隽的身上。 咬牙切齿地怒道:“你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吧?见我这个样子,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沈灵隽悠悠地直接承认:“那可不。” 当年的秦少泽,向沈府求娶她的时候,也承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结果他宣称和柳曼曼真心相爱,要娶柳曼曼为平妻,轻飘飘的一句“一时荒唐之言,做不得准”,当年的誓言,就这么被他一掷了之。 他既然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那誓言能打破第一次,现在就能打破第二次。 对柳曼曼许下的誓言,他转头也可以翻脸不认。 天道好轮回,又能饶过谁? 柳曼曼突然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火焰一样的光芒,恶狠狠地道:“我跟你才不一样!秦少泽对我是真爱,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岂是姚素绢那个贱人能横插一脚的!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他抢走!” 沈灵隽微微挑眉。 哟。 这是还没对秦少泽死心? 有斗志好啊,有斗志,她就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就让她拭目以待,秦少泽在新欢和旧爱之间,到底草落谁家吧。 ...... 柳曼曼回到她的蔚霞院,先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 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觉得,是因为她投毒获罪入狱,秦少泽对她不满,加上她人又不在永宁侯府,才被姚素绢那个不要脸的贱货钻了空子,趁虚而入。 但她跟秦少泽多年的感情基础,是姚素绢根本不能比的。姚素绢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庶女,是个除了绣花什么也不会的古代女人,在各方面实力上也远远不如她。 谁的婚姻没出过一点状况呢?她觉得自己就是在打一场婚姻保卫战,而她一定能打赢这个抢她老公的小三! 柳曼曼很快就斗志昂扬。 姚素绢就是个只会装可怜的绿茶婊,她跟姚素绢去比茶艺,肯定是没有任何胜算的,她该利用的应该是她作为正室的优势! 柳曼曼这么长时间不在侯府,她猜测,掌府之权应该已经被秦老太太或者沈灵隽给暂时接管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这权力给要回来。 手握大权的当家主母,要整治一个妾,还愁没有办法? 但柳曼曼去一问,这才得知,秦老太太不但拿走了掌府之权,竟然还趁她不在时,强行霸占了她的所有嫁妆! 柳曼曼又惊又怒,去找秦老太太质问,秦老太太半点都不怵她的,理直气壮。 “你还好意思来找我要掌府之权?永宁侯府出了一个投毒犯夫人,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谁还敢把侯府交给你管!要是被你坑了整个侯府怎么办?” 柳曼曼气得不行:“那你把我的嫁妆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据为己有!” 秦老太太的确是没这个名目,但她现在仗着秦少泽已经不再宠爱柳曼曼了,就是底气十足地直接耍无赖。 “你是侯府的人,你的嫁妆当然也是侯府的东西,由我这个婆母来管你的嫁妆,天经地义。你有本事找侯爷去,看侯爷是个什么说法!” 柳曼曼肺都要被气炸。 她当然知道,找秦少泽肯定没用! 以前秦少泽还会帮着她,但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 第109章 第109章 这死老太婆就是抓准了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 柳曼曼跟秦老太太闹了半天,还是没能要回自己的嫁妆,没办法,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蔚霞院。 她只好另辟蹊径,又想着去搞事业。 她在太医院还有职位挂在那里,太医院肯定少不了她能治疗的疑难杂症,要是她能再一次立下功劳,秦少泽肯定又会像之前瘟疫时那样,低声下气地来讨好她。 但柳曼曼到了太医院,这才知道,她在这边的医官职位,已经被撸了! 柳曼曼愤然质问对方:“凭什么撤我的职!我的职位是皇上亲赐的!我是北易的第一位女医官,是你们说撤就撤的吗!” 太医院的人一脸不屑:“你听说过哪个投毒犯还能当太医的?且不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投毒的,你连毒药都能拿错,谁还敢让你看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人给毒死了!撤你的职,也是经过皇上允许的,你有什么意见,跟皇上说去!” 柳曼曼再受一波巨大的打击,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永宁侯府。 秦少泽正好遇到她,这时候他也从之前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柳曼曼现在的境遇,见柳曼曼面色死灰,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还是被触动到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前劝慰她。 “曼曼,你这次的确是犯了大错,是你自己说的,犯了错误就要承担后果。但你现在都提前出了狱,仍然是侯府夫人的身份,该知足了。” 秦少泽觉得,柳曼曼已经够好命了。 “你也别再因为素绢闹脾气了,我就是为了负责才纳她为妾的,又不是因为她就要抛弃你,她不会动摇到你正室的地位,也不会跟你争抢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好朋友?好好相处不行吗?侯府本来就已经诸事不顺,我真的不想再为这些而心烦了。” 秦少泽跟柳曼曼毕竟多年的感情,不至于一朝一夕就磨灭得一干二净,他也还是把柳曼曼当自己妻子的。 柳曼曼望着一脸认真的秦少泽。 他显然是真心实意地在跟她说这些话。 她突然有一种心里发凉的感觉。 他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吗? 想必应该是知道的,但他还是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的心虚和愧疚。 他不爱她了。 至少是没有以前那么爱她了。 但他怎么能不爱她?! 他的人,他的心都只能是她的! 柳曼曼真的没有再闹,而是温顺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跟姚姨娘闹了。” 秦少泽以为真的跟她说通了,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你回蔚霞院休息休息吧,别再到处乱跑了。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天,都瘦了,该好好补补。” 柳曼曼起身,柔柔地挽上秦少泽的手,一副撒娇的姿态。 “好,你送我回去吧。” 秦少泽便陪她一起往蔚霞院走去。 柳曼曼面上乖巧小意,但眼底都是决心满满的光芒。 秦少泽不就是一时新鲜,喜欢姚素绢那种婊里婊气的样子吗? 她也会装! 她就不信,就算她没了权力,没了官职,她会争不过一个姚素绢! 第110章 第110章 这之后,永宁侯府里就展开了如火如荼的宅斗大戏。 曾经柳曼曼傲骨铮铮,清高自持,看不起那些古代后宅女子,觉得她们只会争风吃醋耍手段,宣称她与众不同,志不在后宅。 但现在,她把自己说的话全抛到了脑后,争风吃醋起来比谁都厉害。 今天你给秦少泽做衣服表心意,明天我就在你送的衣服里面动手脚,后天你大半夜时装病把秦少泽给叫走,大后天我摔倒受伤说是你推的...... 那叫一个你来我往,精彩绝伦。 沈灵隽的居家娱乐节目排满,天天看戏,瓜子都磕了好几袋。 目前看来,柳曼曼在茶艺上面,远远不如姚素绢,心机也没有姚素绢那么深,沉不住气,经常动不动就落进姚素绢的圈套。 但她跟秦少泽,比姚素绢有更深的感情基础,加上一个平妻的身份,以及她的医术加持,所以也还能压得住姚素绢。 两人暂时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 反正对沈灵隽来说,不管她们是两败俱伤,还是任意一方落败,都是她乐见其成的。 沈灵隽最近就比较闲了,除了操心两个孩子以外,没其他的要紧事。 年后,雪停了,天气晴好,王锦就开始教秦初曜和秦见曦练武。 两个孩子才刚四岁,王锦现在只是先教他们一些基础的东西,外加强身健体。 秦初曜有心疾,运动量不能太大,就从内家心法开始练起。 练武当然是很艰苦枯燥的,但龙凤胎的配合程度,远远超出了沈灵隽的想象。 谁也没有一句怨言,一点偷懒。 就连王锦都暗地里诧异,她从来没见过如此懂事的四岁小孩。 这两个孩子,的确不是普通的孩子,难怪督主会对他们如此看重。 这天,晚饭后,沈灵隽照例给秦初曜做每天的检查和调养。 秦初曜的心疾已经好了很多,照这样下去,他长到五六岁,就能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然而,这一次,给秦初曜把脉时,沈灵隽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的脉象里有一点轻微的异样。 非常不明显,也就是沈灵隽这种极高的医术水平,才能察觉得到。 沈灵隽给秦初曜把了半天的脉,又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才最终确定,秦初曜是中毒了! 中的这种毒,叫山罂子,挺常见的一种毒,毒性很弱,毒素剂量也很小,正常来说并不能置人于死地,寻常人最多只会有点虚弱不舒服。 但秦初曜不一样,他有心疾,这一点毒素对他来说,是会致命的。 只要他受到某些过大的刺激,就有可能会因毒素而心疾发作死亡。 沈灵隽冷笑。 上次想要让秦初曜受惊吓,没有成功,这次干脆就换了更直接的办法? 沈灵隽立刻给秦初曜开药,把他体内的这点毒素给清掉。 但她没有打草惊蛇,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当晚,她就不声不响地把秦初曜的东西全部检查了一遍,试图找到这种毒素的来源。 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找到。 第二天的午饭,她是和龙凤胎一起吃的,里面有一道粉蒸肉。 沈灵隽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让豆娘把这道菜偷偷拿去后院,倒在地里面埋了。 第111章 第111章 肉里面有微毒。 沈灵隽去查了一下。她在雨霏院建了自己的小厨房,雨霏院后面也有一口小水井,外面想把手伸到这里来下毒,没那么容易。 最后查到,小厨房从外面采买进来的新鲜猪肉,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肉里面被注了毒,即便厨娘在做菜前有清洗,也不可能完全洗干净。 沈灵隽不动声色,仍然让小厨房照样采买,只是肉菜端上桌,他们都不会再吃。 没过两天,寿安院那边就传来了动静,秦老太太主动让沈灵隽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过去给她请安。 沈灵隽很平静地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 母子三人一进来,秦老太太的目光第一个就落到了秦初曜的身上,暗暗观察着秦初曜的状态。 下这个手,她其实也不是没有犹豫。 上次她收买侯老三去恐吓秦初曜,结果事情差点败露,把她吓得老实了好一阵子,不敢再轻易出手。 但她前几天,去参加一个宴会时,刚刚听说了平南侯府的事情。 平南侯不久前病逝,嫡长子承袭爵位,这位嫡长子是平南侯的原配所出,不受平南侯府老太太喜爱,被各种冷落打压。新的平南侯袭爵之后,掌握府中大权,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把老太太整得半死不活,过得比贫民家的老婆子还要凄惨。 秦老太太听得心有戚戚,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要是让秦初曜继续当这个永宁侯世子,将来他继承爵位,以他们母子三人跟自己的关系,到时候会好好孝顺她这个祖母吗? 平南侯老太太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 秦老太太顿时就打定了主意,她不做成这件事的话,以后被磋磨的就是她! 秦老太太精心谋划了一番,买通给雨霏院小厨房送肉的肉贩子,在肉里面下山罂子微毒,健康人吃了没什么大问题,但秦初曜有心疾,却是可以要他的命。 山罂子毒性太弱,几乎觉察不出来,到时候众人也只会以为他心疾发作身亡。 秦老太太心里盘算着,在面上摆出了一副不悦的神情。 “你们自从被认回府以来,都没来寿安院请过一次安,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沈灵隽语带讥讽地接过话道:“我以为老太太对我们母子三人深恶痛绝,不想见到我们,所以还是别出现碍您的眼了。” 秦老太太咳了一声:“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之前虽然是生气,但现在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曜哥儿和曦姐儿都是秦家的骨肉,一笔写不出两个秦字来,一家人,哪有什么解不开的结?” 她就是要表现得跟沈灵隽母子三人关系缓和一点,免得到时候秦初曜出事,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沈灵隽很清楚秦老太太的想法,既然秦老太太要装模作样,她就配合这个表演。 她带着龙凤胎,在寿安院坐了好半天才回去,期间东拉西扯,尬聊了不少闲话。 这之后,母子三人隔三差五就会来寿安院请安,还跟秦老太太一起出门过几趟。 目的自然是做样子给外面的人看,他们婆媳祖孙一家子相亲相爱,有什么仇怨早就已经过去了。 秦少泽看在眼里,很是欣慰。 最近柳曼曼已经没有再大吵大闹,温柔乖巧了许多。沈灵隽母子和秦老太太的关系也能缓和,那就更理想了。 能够家宅和睦,自然是最好不过。他也不用头疼要拿沈灵隽和她的一对儿女怎么办。 然而,这和睦的表象,在数日之后就被打破了。 给雨霏院小厨房送肉的那个肉贩子,在家里给肉中注毒,被上门的红蜻当场抓到。 红蜻当场一顿暴打之下,肉贩子不得不招认,是秦老太太身边的心腹卫嬷嬷买通他这么做的,卫嬷嬷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他送毒药,让他注入肉里。 红蜻在肉贩子家里蹲守,把第二天上门的卫嬷嬷抓了一个正着,连同肉贩子一起,扭送到永宁侯府。 顿时又在永宁侯府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第112章 第112章 秦老太太得知卫嬷嬷被抓时,惊得差点一头晕过去。 怎么就被抓了? 秦老太太火急火燎地赶到前院,这里已经围了一大圈人。 卫嬷嬷和那个肉贩子都被五花大绑,跪在院子中间。沈灵隽母子三人,还有几个丫鬟都在,秦少泽也刚刚赶到。 秦少泽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什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才刚消停几天,怎么又闹成这样? 沈灵隽冷冷地对秦少泽说:“侯爷,我们雨霏院采买的肉食被下了毒,就是这个卫嬷嬷买通肉贩子做的,被我的丫鬟当场抓获。曜儿患有心疾,中毒后,会心疾发作而亡。” 说着,她把注了毒的肉和从卫嬷嬷身上搜出来的山罂子,都展示给秦少泽看。 沈灵隽看向秦老太太,厉色道:“我知道老太太不希望让曜儿当世子,但没想到你竟然会对曜儿下毒手!就算你是他的祖母,也没有随意毒杀儿孙的权力!” 秦老太太大惊失色。 她立刻一口否认:“这跟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知道卫嬷嬷做的事情!曜哥儿是我的亲孙子,我最近也都不再生他们几个的气了,怎么可能会对他下杀手!” 说着,对秦少泽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卫嬷嬷是我身边多年的老人,不可能做出下毒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来!一定是误打误撞,抓错人了!” 她还想着抵赖到底,把事情蒙混过去。 卫嬷嬷跟了她几十年,是她最信任的心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可不想失去卫嬷嬷。 沈灵隽冷笑了一声。 “有没有误会,我们在这里争辩,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把这两个犯人送去刑部,让刑部来查案,公平公开,自然能查个水落石出!” 秦老太太吓了一大跳! 失声尖叫起来:“怎么能送去刑部!这是我们侯府自己的事情,在侯府解决就行了!” 送去刑部,就意味着事情会传出去。 而且眼前人证物证俱在,刑部想要查清这个案子,是很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成为千夫所指的老毒妇! 高门大院里面,处理几个妾室庶女什么的,那倒是不少见,但也是见不得光的阴私之事。 谁家的祖母会如此心狠手辣,竟然会毒杀自己亲生的嫡孙子? 京都众人骂她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死! 秦老太太一把抓住秦少泽:“少泽,绝对不能把人送去刑部!你也是知道的,侯府禁不起再被人议论了!” 秦少泽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沈灵隽不好应付。 他也是真的万万没想到,秦老太太竟然会对自己的亲孙子下杀手! 她就算是不喜欢秦初曜和秦见曦,不想让秦初曜当世子,这手段未免也太过狠毒! 现在想来,上次的侯老三事件,背后应该也是秦老太太策划的,而不是柳曼曼。 然而,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的母亲,他也不能怎么样,最重要的还是先把事态平息下去。 秦少泽万分为难地看向沈灵隽。 “灵隽,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不是好事。你作为永宁侯夫人,跟侯府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应该顾全大局......” 沈灵隽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侯爷,这是一桩命案,而且还是投毒的命案,受害者是我的亲生儿子,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打算怎么办?不送刑部查清楚,就这么不了了之?你自己听听说得过去吗?” 秦少泽头疼欲裂。 “我不是说要不了了之......” 沈灵隽没听他说完,就径直转身,往侯府外走去。 “红蜻,豆娘,把那两个犯人带上,我们去一趟刑部!谁想拦我们,除非是把我们几个的命留在这里!” “不能去!”秦老太太魂飞魄散,惊呼起来,“谁也不准去!” 第113章 第113章 跟沈灵隽对峙过好几次,她现在也知道,这个贱妇闹起来不管不顾的,根本就不在乎侯府的名声! 只要有一口气在,沈灵隽就一定会给秦初曜讨个公道,而偏偏他们现在又不能把她怎么样! 秦老太太急得挣出了一头一脸的汗,一转头,对卫嬷嬷怒喝道: “谁给你的这么大狗胆,竟然敢给侯府的小主子下毒!曜哥儿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想要他的命?” 她一边骂,一边拼命地给卫嬷嬷使眼色。 眼下这局势,想要敷衍过去是不可能了,只能把罪责全推到卫嬷嬷的身上。 为了她的名声,是不得不牺牲卫嬷嬷了。 卫嬷嬷一下子就明白了秦老太太的意思,眼睛顿时红了,涌上了泪光。 她跟了秦老太太大半辈子,当然,秦老太太不是个多好的主子,她对秦老太太的感情有限,但关键是,她全家人的卖身契都在秦老太太手里。 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卫嬷嬷只能自己编了一个理由,哭着求饶起来: “是老奴一时糊涂啊!老奴从小看着大少爷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看他没了世子之位,老奴实在是心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就对二少爷起了杀心!老奴罪该万死!这都是老奴一个人做的,和老太太没有关系!你们要处置就处置老奴吧!” 说着,卫嬷嬷就一个劲儿地磕头哭求。 秦老太太暗中松了一口气,又装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把卫嬷嬷痛骂了一顿。 然后停下来,转向沈灵隽。 “现在卫嬷嬷已经认罪了,这件事情也算是水落石出了吧?也怪我管教下人不严,竟不知道卫嬷嬷如此胆大妄为,这是我的疏忽。” 秦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是暗地里咬牙切齿的。 她身为婆母,主动对儿媳妇低头认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面子都丢光了! 这个贱妇也该知足了,该消停了吧? 沈灵隽没有回应秦老太太,只是淡淡地说:“既然认罪了,你们又不愿意送刑部,那就自己处置吧。” 她一字一字地道:“身为下人,妄图毒杀主子,罪当处死。理应......当场杖毙!” “你!......” 秦老太太差点跳起来。 她本来是想,重罚卫嬷嬷也就是了。卫嬷嬷替她顶锅,她得保下卫嬷嬷,一是不想失去这个左膀右臂,二是如果让卫嬷嬷就这么被处死了,以后下人们岂不是都寒了心,不愿意给她顶罪? 秦老太太争辩道:“卫嬷嬷在我身边伺候多年,有过不少功劳,现在曜哥儿既然没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要把人处死,我看打个五十大板,赶出府去也就行了,免得被人说我们侯府太过狠辣无情。” 打五十大板,只要打板子时做点手脚,不会受重伤。赶出府去,以后还是能为她所用。 沈灵隽嘲讽地看向秦少泽。 “侯爷,我倒是不知道,在这侯府,毒杀主子的下人,竟然只需要这么轻飘飘地处置。如果侯府的一贯规矩就是如此,那可真是值得我到外面广为宣传,大家一定会夸赞侯府宽宏大量,治家有道。” 秦少泽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要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他断然道:“侯府再宽容,也不能宽容下人谋杀主子,卫嬷嬷罪该处死,来人,当场杖毙!” 他也真是服了秦老太太,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可以轻描淡写地保住卫嬷嬷。 想要堵上沈灵隽的嘴,怎么可能不做出一点牺牲! 两个下人立刻上来,把卫嬷嬷拖到一条长凳上,就开始往死里打。 卫嬷嬷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前院。 秦老太太气得半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左膀右臂被斩断,却又阻止不了。 愤怒,怨恨,不甘,无力......各种情绪一齐涌上来,让她的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卫嬷嬷很快就被打得血肉模糊,不成人样,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随着最后一下板子重重落下,她从长凳上摔了下来,半截人都被打烂了,大睁着一双因为充血而鲜红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秦老太太的方向。 秦老太太看着这冲击力巨大的血腥场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第114章 第114章 “母亲!” 秦少泽大惊失色,连忙抢上前去扶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全身僵硬地抽搐着,脸色煞白,口歪眼斜,嘴唇剧烈颤抖着,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啊啊的声音,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少泽吓得不轻,连忙抬头大喊:“曼曼!快过来!快给母亲看看!” 闹得这么大的事情,柳曼曼自然是也在场的,她刚才一直都在看热闹。 她也惊讶于秦老太太竟然会对秦初曜下毒手,她虽然也很不甘心秦轩睿没了世子之位,但都没动过这么狠毒的念头。 不过这么说,上次收买侯老三去恐吓秦初曜的事,肯定也是秦老太太的手笔了。 秦少泽居然还冤枉是她干的! 柳曼曼心里有气,听见秦少泽叫她,很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她对秦老太太早就没有一点好感,要不是看在秦少泽的份上,她才懒得理。 柳曼曼给秦老太太看了看,她的症状看上去应该是中风,这病在现代都不好治,更不用说在什么条件都没有的古代了。 柳曼曼直接摇头说:“老太太这应该是情绪太过激烈,导致的中风,这种病无法治愈,我也只能给她开点药,减缓病情。” 她手里有一些神经保护类药物和改善脑血管循环类药物。 本来她都不想用在秦老太太身上,但她现在在争夺秦少泽的宠爱,那还是得表现好一点。 秦少泽也清楚中风是治不好的,这时候非常的懊丧后悔。 早知道秦老太太如此受不了刺激,他就不该当着秦老太太的面,杖毙卫嬷嬷,至少也要带到其他地方去行刑。 沈灵隽望着眼前一片兵荒马乱的场面,眼中暗藏着冷笑。 其实并不是秦老太太心理特别脆弱,而是她做了手脚。 她之前暗地里准备了一些药粉,没毒,但是跟秦老太太现在吃的溺毒之症的药物,药性相冲。 前段时间,秦老太太为了表现出跟他们母子三人关系缓和,天天把她叫过去,这给了她很多的机会。 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秦老太太的茶杯里面加一点药粉,在秦老太太吃的点心上面撒一点药粉...... 积少成多,秦老太太吃的本来就是虎狼之药,再这么一加料,她的身子自然是越来越坏。 稍微受点大的刺激,就容易中风倒下。 秦老太太敢跟她玩下毒? 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一样的手段,原原本本地用回去。 今后就在床上瘫着吧! 下人们把秦老太太抬回了寿安院,柳曼曼给开了药。 药效毕竟还是有的,秦老太太吃了两天,情况有所好转,说话能力恢复了,但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 右手和右腿都是麻木的,动弹不得,只能哆哆嗦嗦。想起身也不是不行,至少需要两个丫鬟搀扶着,才能勉强挪动。 秦老太太一夕之间变成了一个偏瘫,无法接受,哭天喊地,咒骂个不停。 第115章 第115章 当然骂的最多的就是沈灵隽。 她倒是并没有怀疑自己被暗算了,就是骂沈灵隽忤逆不孝,倒反天罡,都是因为沈灵隽不依不饶地非要处死卫嬷嬷,才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 不但失去了得力的心腹,还半身不遂,后半辈子再也不能靠自己行走了。 但她骂得再难听也不能把沈灵隽怎么样,沈灵隽回自己的雨霏院,门一关,对外面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秦老太太满心的愤怒怨恨,加上偏瘫在床,脾气变得越来越坏。 动不动就摔碗筷砸东西,打骂下人,一屋子的丫鬟嬷嬷伺候她还不够,还要家人给她去侍疾。 这就纯粹是给自己找心理安慰。她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只有小辈们围绕在她身边殷勤地伺候她,才能让她感觉好受一点。 秦少泽这个当儿子的首先去伺疾,结果不出三天,就受不了了。 秦老太太实在是太难伺候了,这事那事一大堆,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就算是自己亲娘,也受不了啊! 秦少泽不能说不是个孝子,但他的孝心基本上是外包出去的。 之前他新婚后就远赴西北边境,这三年里,都是沈灵隽尽心尽力地侍奉着秦老太太。 现在沈灵隽和秦老太太闹僵了,但这不是还有一个柳曼曼和一个姚素绢吗? 他是男人,应该去外面建功立业,怎么可能天天守在母亲的床头? 秦少泽就去找柳曼曼。 “曼曼,我在演武场那边的事情不能落下,从明天起你去给母亲伺疾吧?” 柳曼曼一听就不愿意:“为什么要我去?不是还有姚姨娘吗?她作为妾室,进府来不就是要伺候老太太的?” 秦少泽说:“姚姨娘那天看见那么血腥的景象,也被吓病了,晚上一直噩梦不断,身体和精神都不好,没办法伺疾。” 柳曼曼心里嘀咕,姚素绢那个绿茶婊怎么可能这么不禁吓,肯定是在装病。 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猜到秦老太太中风后会作妖,就装病逃避伺疾。 但姚素绢既然已经用了装病这一招,她就没法再用了。 秦少泽知道柳曼曼不情愿,哄道:“曼曼,你现在本就非议缠身,北易最讲究一个孝道,你身为儿媳妇,如果不孝顺婆母的话,名声只会更差。也不是一直要你伺疾,母亲只是现在心情不好,等她过一阵子适应了,说不定就不需要去伺疾了。” 说着,语气放得越发柔和:“上一次侯老三的事情,是我冤枉了你,以为是你干的,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秦少泽这段时间以来,一直享受着两个女人争相对他献殷勤,这还是第一次对柳曼曼姿态摆得这么低。 柳曼曼脑袋一昏,当即就答应了:“好吧,我去伺疾,但我伺疾这段时间,你晚上都得待在我的蔚霞院!” 秦少泽满口答应。 从此,柳曼曼就开始了牛马般的日子。 秦老太太对她,比对秦少泽更不客气,一天到晚要这要那,把她使唤得团团转,没有一点空闲。 吃饭要她喂,走路要她扶,衣服要她换,身体要她擦,夜里要起来无数次端茶送水......吐痰都要她捧着痰盂端到面前来。 明明一屋子的丫鬟,就是要把她当下人来使唤。 只要稍微有一点不顺心,秦老太太就破口大骂,摔碗砸盆,或者又哭又闹,寻死觅活。 第116章 第116章 柳曼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开始时还能为了秦少泽的宠爱而强忍着,后面时间长了,实在是受不了,就爆发了。 秦老太太一大清早让她端茶过来,还嫌茶水太烫的时候,她忍无可忍,一把将茶碗狠狠砸在了地上。 “不喝拉倒!老娘不伺候了!这辈子就没见过屁事这么多的!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谁爱伺候谁伺候去吧!” 秦老太太没想到柳曼曼还这么横,顿时勃然大怒,要不是她现在偏瘫在床,早就暴跳如雷了! “好啊!不想伺候是吧?你一个投毒犯,让你待在侯府就算不错了,还不给我夹着尾巴做人,我这就让秦少泽休了你!把你扫地出门!我还要在外面说你是个心如蛇蝎的泼妇,看你顶着这名声,以后怎么办!” 柳曼曼也大怒:“秦少泽才不会为了你这个老妖婆不要我!你现在能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是因为我开的药,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再叽叽歪歪,信不信我停了你的药,让你闭嘴消停!” 两个女人都是战斗力十足,一吵起来,惊天动地,连屋顶都差点被掀翻。 秦老太太毕竟在身体上处于劣势,很快就落了下风,被柳曼曼气得全身发抖,手脚痉挛,大有又要再一次中风的节奏。 秦少泽闻声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秦老太太哆哆嗦嗦地用那只能动的手指着柳曼曼,额头上和手上青筋涨起,眼歪嘴斜,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好像下一秒就能被活活气死过去。 秦少泽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去:“母亲!” 秦老太太这时正好一口气喘上来,终于能开口说话,嗷地一下哭了出来。 “儿啊!你这个媳妇是要逼死我啊!她不但不愿意给我伺疾,还对我口出恶言,又是辱骂又是威胁!......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秦家怎么娶的都是这种毒妇恶妇!” 说着,越发的捶胸顿足,哭天喊地。 “我现在反正也是个老废物了,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当我是个烦人的累赘,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死算了!” 一边哭,一边颤颤巍巍地撑起身来,就要往床头上撞。 秦少泽赶紧扶住她:“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嫌弃您!您可千万不能有做傻事的念头!” 一转头,又对柳曼曼怒声呵斥:“让你来伺疾,你怎么照顾母亲的,把人气成了这样!她是你的婆母,你如此忤逆不孝,不敬尊长,还配当这个侯府夫人吗?” 这时候在秦少泽眼里,秦老太太是弱势的一边,他对柳曼曼的宠爱又不复从前,所以他想都没想就偏向了秦老太太。 柳曼曼顿时就红了眼眶。 委屈到极点,也针锋相对地嚷嚷起来:“你知道她是怎么刁难我磋磨我的吗!你那么心疼你妈,自己去伺候啊!你还不是伺候了三天就跑了!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就推给我,骂我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你是怎么好意思的!” 柳曼曼这时候心里是真的愤懑不平,最近竭尽全力装出来的温柔小意,统统都被她抛脑后去了! “......” 秦少泽被她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的确是不想伺候秦老太太,才把这个任务推给柳曼曼的,但柳曼曼怎么能当着秦老太太的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第117章 第117章 让他颜面何在! 秦少泽急赤白脸地道:“我让你来伺疾是因为我在演武场有职务!我是男人,这整个永宁侯府是由我撑着的,你让我丢下前途不管,天天守在家里,而你一个无所事事的后宅女人,反倒是闲着什么都不用做?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在这时,姚素绢来了。 这种大好时机,她自然是要来火上浇油的。 姚素绢一副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的样子,由一个丫鬟搀扶着,艰难地走了进来。 “侯爷,曼姐姐,你们别吵了,我来给老太太伺疾吧......咳咳......” 说着,她就虚弱地咳嗽起来。 秦少泽连忙上去扶她:“我知道你懂事,但你自己都是个病人,还怎么给别人伺疾,这里不用你担心,你快回去休息吧。” 柳曼曼冷笑:“也就你看不出来,她就是装病!不想给老太太伺疾,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的!” 姚素绢一听这话,顿时委屈得泪水涟涟:“侯爷,我不是......” 秦少泽对柳曼曼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自己不孝顺婆母,别把旁人都想得跟你一样!” 秦老太太望着这乌烟瘴气吵来吵去的三个人,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一阵阵的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她瘫痪不起,儿子、儿媳、妾室,都在互相推诿,没有一个人愿意伺候她! 这时候,她突然分外地想念以前的沈灵隽。 沈灵隽嫁进来后的那三年,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她有一点不舒服,沈灵隽都是衣不解带,侍奉床前,端茶送水,没有丝毫怨言,连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过。 可现在,沈灵隽是连看都不会来看她一眼了。 秦老太太现在是万般的后悔当初让柳曼曼进门。 要是没有柳曼曼,沈灵隽就不会跟他们闹得这么厉害,还是以前那个温柔贤惠的媳妇,把她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的,多好! 换做一般的老太太,这种时候心灰意冷,多半也就算了,不要晚辈伺疾了,就下人伺候也挺好的,总比闹成这样强。 然而,秦老太太就是与众不同。 她后悔归后悔,还是没有放弃伺疾这件事。 她以前享受的待遇,现在凭什么不能继续享受! 她才不会就此罢休,放过柳曼曼。 就不信,她治不了柳曼曼这个已经不受宠的儿媳妇! 第118章 第118章 整个永宁侯府闹得鸡飞狗跳,直吵了好几天下来,最后吵出来的结果,还是柳曼曼妥协了。 她想要秦少泽的宠爱,就不得不低这个头。 秦少泽为了让柳曼曼乖乖伺疾,当好这个冤大头,也没有一直端着,软化了态度,苦口婆心地跟柳曼曼谈了许久。 “曼曼,我知道母亲不太好伺候,她卧病在床,脾气难免坏了点,但你是当儿媳妇的,还是要多忍让她一些......我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很不容易,也是该到了我们这些小辈回报她的时候了......你孝顺她,不但是为我分忧,也是为你自己的名声着想......” “......” 柳曼曼听得嘴里直发苦。 但不想跟秦少泽把关系闹崩,还是忍着没有再发作。 秦少泽打完棒子再给甜枣,随后又甜言蜜语地哄了她一番,总算哄得柳曼曼开心了一点。 最后,她还是不得不继续去给秦老太太伺疾了。 ...... 寿安院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了出来,由豆娘这个半专业说书人,绘声绘色地转述给沈灵隽。 沈灵隽听得津津有味。 好啊,她最爱看他们这一家子狗咬狗一嘴毛了。 秦老太太的难缠,之前三年她可是没少领教。 当时秦少泽在新婚后,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他妈不容易,让她多孝顺。 现在她总算是解脱了。让他们自个儿好好尽孝去吧。 冤有头,债有主,谁妈不易谁弥补。 沈灵隽估计柳曼曼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她对秦少泽是真爱,还想着要争宠,所以愿意去讨好秦少泽。 那就爱吧!看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爱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渣滓玩意儿! 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沈灵隽吩咐红蜻:“寿安院那边,他们自己就能闹得不可开交,应该是不用太担心了。你从现在起,去多盯着秦少泽一些。” 三个月了,她给秦少泽下的慢性毒药化混散,现在也该渐渐开始发挥效力了。 红蜻当即会意,领命而去。 这之后,文氏那边传来消息,说宫里的静嫔刚刚怀孕了,想和沈灵隽一起进宫看看静嫔。 这是好消息,沈灵隽自然是欣然答应。 两天后,沈灵隽和文氏一起进宫。 静嫔因为怀孕,得了皇帝赏赐,现在整个长信宫都归她居住。 她怀孕才一个月,并不见什么孕态,但整个人看过去却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静嫔气色很差,肤色偏黑黄,皮肤也不好,脸上长了不少斑,化妆都难以遮盖住。即便五官再精致,容貌也大打折扣。 但现在的她,肤色提亮了好几个度,那些斑斑点点都没了,肌肤光洁细腻,虽算不得上白,但已经也是一个美人该有的肌肤配置。气色更是好了许多,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面容鲜妍如朝花春晓,说是桃李年华也有人信。 静嫔的底子其实是很不错的,这一提升,如今的容色,即便是在粉黛三千的皇宫里,也能排在前列了。 沈灵隽夸赞道:“静嫔娘娘好生年轻漂亮!” 第119章 第119章 静嫔握着沈灵隽的手,感慨万千:“灵隽,都是多亏了你留下来的那些方子,我才有这样的脱胎换骨,才能怀上这个身孕。” 上一次沈灵隽进宫看静嫔,给她留下了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 静嫔起初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在洗澡的时候,随口让下人照方子抓了些药,用来泡澡。 泡过几次之后,她就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肌肤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这才连忙开始用其他的方子,内服加上外敷,用了一段时间,果然也是奇效。 静嫔聪明而细心,恬淡内敛,不争不抢,皇帝对她的性格其实还是有好感的,之所以没怎么宠爱她,一是因为她出身不高,二就是因为皇帝喜好美色,而她之前不够漂亮。 如今容色大增,再加上她开始着意展现自己,皇帝这么多年来把她当个透明人似的,现在却对她一下子来了兴趣,接连宠幸了她好几次。 静嫔运气也不错,在二十八岁的高龄,终于怀上了身孕。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个能在后宫熬出头的机会了。否则,没有孩子傍身的大龄妃嫔,结局通常都是十分凄凉的。 文氏笑道:“这是娘娘自己的本事,怎么能全归功到灵隽的身上。有了这个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娘娘后半辈子在宫里,也算是有个依靠了。” 静嫔垂下目光,低声道:“能不能......还不一定呢。” 沈灵隽知道,静嫔想说的是,能不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还不一定。 她对静嫔道:“娘娘,我给您看看脉象?” 静嫔伸出手腕来,沈灵隽给她诊了脉,脉象正常,她身体也很健康,这一胎没什么问题。 但在皇宫里怀孕,最大的危险根本就不是来自于自身。 皇帝时年已经三十七岁,膝下却只有三个公主,三个皇子,除了五岁的六皇子没毛病以外,二皇子腿脚残废,五皇子心智不全。 这座深宫,本来就到处都充满了杀机,怀上龙胎,更会成为不知道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灵隽沉吟了一下,说:“我再给娘娘开两个药方吧,一个是平时就可以天天喝的,固本培元,稳定胎气。另一个......紧急情况时,用来保胎。” 如果静嫔遭人暗算,这样至少能把她保住胎儿的几率提到最高。 静嫔如今已经十分相信沈灵隽的医术,收下药方,谢了又谢。 再坐了一会儿,进宫的时限到了,沈灵隽便和文氏一起出宫。 文氏感叹道:“静嫔娘娘这一胎来得实在不易,一定得顺顺利利生下来养大,否则她后半辈子在宫里,就难熬了。” 沈灵隽应和道:“我以后再多进宫去看她。” 静嫔能在宫里有一席之地,对她、对沈府,对文家,都有好处。 回到永宁侯府,沈灵隽一进雨霏院,就看见王锦又在教两个孩子练武。 沈灵隽没有打扰专心致志的秦见曦和秦初曜,从旁边的回廊上进屋。 一进门,她迎面就看到了墨重瑰,跟个主人似的坐在主位上,正在喝茶,显然是在等她。 沈灵隽都快习惯了墨重瑰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在雨霏院,但想起上一次他除夕夜把她带走的经历,她还是觉得头大。 沈灵隽硬着头皮道:“督主,您是又有什么事情吗?” 墨重瑰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你先坐下再说。” 沈灵隽莫名地感觉到这次可能又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悬着一颗心,在他下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墨重瑰神色凝重地开口:“你的父兄可能没有死。” 第120章 第120章 沈灵隽脸色骤变! 她猛地站起身来,连椅子都被她给带翻了。 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墨重瑰望着她脸上一瞬间血色尽褪的模样,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我的人今天从西北边境传来消息,有人在乌兰山那一带见过沈将军父子,但只是有线索而已,还不是太确切。” 沈灵隽心潮汹涌澎湃,脑海中像是有一波波巨浪翻涌上来,冲击得她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她的父兄可能没有死! 沈巍和沈旌阳就是在乌兰山附近战败失踪的,虽然被认定为死亡,但两人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的确是有可能侥幸存活下来了! 沈灵隽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转头就要往门外跑去! 被墨重瑰一把拉住:“你去哪?” 沈灵隽试图挣脱他的手:“去边境!去找我父兄!” 她的父亲,她的哥哥,都还活着啊!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她怎么还能在这里待得下去! 墨重瑰的手就像一只铁箍一样扣着她的手腕,纹丝不动:“你打算怎么去边境?把你的一对儿女也带上一起去?还是把他们留在永宁侯府?” 一句话就让沈灵隽顿时冷静了下来。 这里去西北边境,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时间,来回一趟可能都好几个月了。 她不可能把龙凤胎留在永宁侯府。秦初曜占着永宁侯世子的身份,还是侯府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在,两个孩子可能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起带去也不行。永宁侯府本就排挤他们母子三人,这一去几个月,等回来,侯府根本都没有他们的位置了。 不管怎么样,她亲自跑这一趟,都是不现实的。 沈灵隽暗暗咬牙,一转身,就在墨重瑰的面前跪了下来。 “墨督主,求您帮我找到我父兄,把他们带回来!今后您想让我制什么药就制什么药,想让我救谁就救谁,我永远随叫随到!” 墨重瑰俯视着沈灵隽,微微挑眉,勾起了嘴角。 “是么?......但之前我让你制药,你不是照样制药,让你救人,你不是照样救人。既然这样,那我为什么还要帮你?” 沈灵隽:“......”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就算墨重瑰不帮她,他命令她做什么事情,只要对她没太大坏处,她一般也是不敢违抗的。 墨重瑰俯身下来,伸手抬起了沈灵隽的下巴。 “想让我帮你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得表现出更大的诚意吗?” 沈灵隽咬了咬牙。 认识墨重瑰有一段时间了,她自觉对他也算是有了点了解,知道这个变态想要听的是什么。 沈灵隽忍着羞耻,眼一闭,心一横。 “我......我以后就是督主您的人......您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知道,她要付出的代价,可能会比她想象中的更难以接受。 但是,只要她的父亲和兄长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她愿意做这个牺牲。 她的自尊,她的骨气,她的清白......这些统统都没有她的家人重要。 从她求墨重瑰的这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 墨重瑰眼中笑意更深,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沈灵隽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游走打量,就好像在看着一只任他摆布的猎物,他正在思考着要如何玩弄和宰割。 “我的人,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沈灵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低着头,不敢去直视墨重瑰,心脏在砰砰狂跳,整个人微微颤抖。 ......他该不会,在这里就要对她做什么吧? 两个孩子和下人们就在外面,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进来啊! 墨重瑰的手碰到了沈灵隽的身体,纵然她之前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设,这时候也是整个人猛地一激灵,全身都条件反射地绷了起来,一颗心几乎要蹦出腔子。 ——然而,墨重瑰顿了一下,只是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沈夫人,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真是令人期待。” 沈灵隽呆呆地站起身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追问:“那......墨督主的意思,是答应帮我了?” 墨重瑰扫她一眼:“你既然愿意献身给我,我从来不亏待能付得出筹码的人。” 沈灵隽:“......”她什么时候说要献身给他了。 墨重瑰望着她,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我先走了,哪天有了兴致,再来找沈夫人做点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转身往外走去,沈灵隽突然想起来之前想要问他的问题,追在后面问道:“墨督主,您上次说是我害得那位林公子重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重瑰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她。 “沈夫人,不想在我手里落得个太惨的下场,你最好别主动提起这事。”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沈灵隽站在原地,不敢再出声了。 墨重瑰的确是对她心怀着不小的恨意。 只是他可能也在压着这种恨意,所以才至今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 但他为什么要对她如此容忍?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有用吗? 沈灵隽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先把这个问题搁到了一边。 她现在更关心的,还是她的父兄。 墨重瑰既然特地上门来告诉她这个消息,想来不会是闲着没事耍弄她,既然答应了她会帮她去找人,那应该是会照做的。 只是边境和京都太过遥远,要有确切的消息,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沈灵隽不自觉地攥紧了双手,心头绷得紧紧的。 她的父亲和兄长,一定要没事! 第121章 第121章 二月底,春意悄然而至,京都的天气渐渐转暖。 雪融冰消,湖面上的波纹变得越来越柔软,湖边的柳树和花丛,也泛出了点点的新绿。 昌国公府,湖边水榭里,柳曼曼正陪着昌国公夫人一起品茶。 昌国公夫人让丫鬟给柳曼曼倒茶:“柳夫人,尝尝这六安茶,是用去年冬天收的梅花上的雪水泡成的。” 柳曼曼面对昌国公夫人,以前的那种高傲和优越,这时候一点都不敢显露出来,陪着笑,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杯。 “果然是好茶,国公夫人真是好品味。” 当前京都的高门贵族,昌国公府褚家若是排第二,就没有哪个家族敢排第一。 昌国公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褚皇后的亲生父亲。褚家百年来出了三位皇后,昌国公这个爵位,更是得先皇恩典,可以代代世袭,永不降爵。 柳曼曼又殷勤地问道:“您最近哮喘如何了?药还够用吗?” 昌国公夫人笑道:“药还多着呢,最近好多了,一开始喘,喷两下马上就缓和了,真是多亏了柳夫人!” 柳曼曼是不久前结识昌国公夫人的。 她有一次出门买东西,在店里遇到昌国公夫人。昌国公夫人有哮喘病,正好在这时发作,柳曼曼就拿出药房空间里的哮喘喷雾剂,给昌国公夫人喷了几下,很快就缓解了不少。 在古代,哮喘可以通过穴位针灸、中药外敷等方法进行治疗,但疗效通常并不是很好。 昌国公夫人受这哮喘病的折磨已经有不少年头,到处寻医问药,都没有多大起色,每次发作都像是去了一趟鬼门关。如今柳曼曼居然拿药喷一喷就好了,昌国公夫人非常惊喜和感激。 至此,柳曼曼就算是攀上了昌国公府这根高枝儿,常被邀请过来做客。 柳曼曼这阵子给秦老太太伺疾,伺候得都快要崩溃了,现在有这个大好的理由,她当然是天天往外跑,终于可以摆脱那个死老太婆了。 昌国公府这么高贵显赫的门第,即便是永宁侯府,也不是平日能随随便便结交上的。秦少泽当然也不会拦着柳曼曼,任由她去。 昌国公夫人之前对柳曼曼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柳曼曼药到病除,的确是有点本事在的,让她的态度不得不改观。 昌国公夫人问柳曼曼:“柳夫人能治头疼吗?皇后娘娘的头疼病已经有好些时候了,最近越发疼得厉害。” 柳曼曼当然不敢一口打包票说她能治,给了一个比较谨慎的回答:“我需要先看过皇后娘娘的病情后才能判断。” “这个好办。” 昌国公夫人便带柳曼曼进了一趟皇宫,见到了褚皇后。 柳曼曼看不出来褚皇后头疼的原因是什么,试着给褚皇后开了颗阿司匹林,药效立竿见影。褚皇后终于睡上了几个月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于是,柳曼曼在褚皇后这里也算是刷上了脸,时不时地会被褚皇后请进宫。 得到昌国公夫人和皇后娘娘的青睐,柳曼曼在永宁侯府的日子立刻就好过了很多。 给秦老太太伺疾肯定是用不着她去了,这差事就落到了姚素绢的头上。 第122章 第122章 秦少泽也明显更偏向她。十天里八天都宿在蔚霞院,她和姚素绢再撕起来,秦少泽都是帮着她。 柳曼曼因此在永宁侯府又抖了起来,得意洋洋。 看看,果然还是她比较厉害,这场战斗终究还是她赢了! ...... 沈灵隽最近没那么关注柳曼曼那边,自从得知她父兄可能没有死之后,她一颗心就全惦念在这事上面了。 天天望穿秋水,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盼着墨重瑰能给她带来新的消息。 沈灵隽没有告诉文氏,打算等到有了确切消息时再说。不然,给了文氏这么大的希望,万一最后落空的话,文氏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种紧张的日子实在是难熬,不久后沈灵隽就又进了一趟皇宫看静嫔,也算是转移一下注意力。 静嫔已经开始害喜了,孕吐十分严重,看见什么都恶心,吃啥吐啥。 前阵子调理出来的好气色,现在又没了,整个人清减不少。也亏得她现在是怀着身孕,目前宫里就只有她一个怀孕的妃嫔,所以皇帝对她还是十分重视的。 沈灵隽又给静嫔开了缓解孕吐的药方,还写了两个炮制蜜饯的小方子,让宫女照方做出来,犯恶心时拿一个蜜饯含一含,总比喝药要好受些。 沈灵隽写方子时,静嫔就在边上一边揉着胸口一边喝茶:“灵隽,真是还好有你,我都不知道这怀孕原来这么遭罪......” 沈灵隽笑道:“娘娘这个年纪,怀孕比一般女子又会更辛苦些,过了头三四个月就不会害喜这么严重了。” 她放下笔,看了静嫔一眼:“娘娘喝的这是什么茶?” 静嫔把茶杯递过来给她看:“这是果茶,有点缓解恶心的效果,请太医看过了的。” 茶杯里面泡的就是一些红枣干、枸杞干、山楂干等常见的果干,泡出来是酸酸甜甜的味道,的确是比茶叶泡的茶要开胃些。 沈灵隽闻了闻,又把里面的果干挑出来,细细辨认了一遍,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静嫔见她的神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一颗心顿时沉下去:“灵隽,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灵隽挑了一片看上去和切成薄片的山楂干很像的果干出来,给静嫔看。 “这是耶罗果,来自南疆,没有毒,对母体和胎儿都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唯一的作用是,孕期吃多了,会导致生出来的孩子肤色特别黝黑......是黑得跟煤炭一样的程度。” 沈灵隽说完,静嫔的脸色已经完全白了。 如果她生出来一个黑得像怪物一样的孩子,在北易,这就意味着不祥,意味着厄运,是灾祸的征兆,她和孩子甚至整个文家,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前朝,据说有一位妃嫔生出来一个严重畸形的孩子,引起了整个皇宫的恐慌,当时这孩子被视为妖邪降世,那妃嫔就是妖邪之母,连母带子被绑上火台活活烧死,就连那妃嫔的母家,都被秘密地灭了满门,彻底抹去! 这种情况,不同于一般的宫斗暗害事件,还有查明清白水落石出的机会。 人们对灾星邪祟的恐惧是压倒一切的,她到时候百口莫辩,只怕是连喊一声冤枉的机会都没有,只会被立刻处理掉! 好狠毒的暗算! 第123章 第123章 静嫔背后顿时就冷汗涔涔。 要不是沈灵隽发现了,她就完了! 静嫔恐惧地一把抓住沈灵隽的手:“灵隽,这个孩子我现在还能留吗?” 如果已经无可挽回的话,她宁愿不要这个孩子,至少还不至于丢掉性命,祸害母家! 沈灵隽问道:“娘娘喝这果茶多久了?” 静嫔说:“就这两三天前刚开始喝的。” 沈灵隽松了口气:“那应该问题不大,这耶罗果要长期吃才有效果,您只要现在起停掉,孩子的肤色不会受到影响的。” 她又问:“这果茶是哪来的?” 静嫔说:“就是内务府送来的,很多妃嫔怀孕时都会用这些果茶代替茶叶。” 沈灵隽沉吟了一下。内务府准备的果茶本身肯定是不会有问题,但送出来到长信宫这个过程中,被人偷偷加料,并不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娘娘,您觉得这宫里谁最有可能对您下手?” 静嫔毫不迟疑地沉声道:“要么是褚皇后,要么是玉贵妃。” 沈灵隽对褚皇后和玉贵妃这两人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褚皇后跟静嫔年岁相仿,只生了一个三公主,此后不知为何,就一直没有再怀上身孕。 褚皇后如果一直没有嫡出皇子,那皇位肯定就得旁落到其他皇子身上。这也就意味着,褚家的辉煌尊荣,可能就无法延续下去。 玉贵妃则是已经生了一个六皇子,深得皇帝疼爱,如果没有其他皇子再降世的话,那六皇子就是唯一可以继承大统的人选。 所以,褚皇后和玉贵妃不但两人互相之间斗得如火如荼,还是整个后宫里最不想见到其他妃嫔怀孕生子的人。 后宫妃嫔怀孕后流产的,至今已经有好几例,还夭折过一个皇子,目前仅有的三个皇子,一个腿脚残废,一个心智不全,六皇子之前也差点淹死在湖里,还是多亏沈灵隽救了上来。 皇室这人丁凋残的现状,极有可能就是褚皇后和玉贵妃两人的手笔。 沈灵隽说:“娘娘,您先别声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这内务府送来的果茶,您假装照样喝,让他们继续送,把东西保留下来作为物证,等到您的孩子安全生出来了,到时候有机会再算账。” 静嫔点了点头,明白沈灵隽的意思。 褚家在北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褚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也稳如泰山。而玉贵妃则是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嫔。 这些年来,皇家子嗣被残害成这样,背后的主谋者却从来没有被挖出来,就足见对方的厉害。 之前六皇子落水,十有八九是褚皇后所为,但查到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几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太监顶罪。 如果现在就闹起来的话,大概率是不了了之,不会有什么结果。 那倒不如让对方觉得已经得手,不用再担心静嫔,至少能够比较安稳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沈灵隽又把静嫔的长信宫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被人动其他的手脚。 她准备出宫回去时,皇帝来看静嫔了。 第124章 第124章 沈灵隽连忙和静嫔一起向皇帝行礼。 皇帝示意两人起身:“都平身吧。沈夫人也在,是来看静嫔的?” 沈灵隽回道:“是,静嫔娘娘有身孕了,妾身进宫来陪陪她。” 皇帝自从沈灵隽救了他最心爱的儿子六皇子之后,对她的态度就一直还不错。 点点头道:“嗯,以后多进宫看看,静嫔也多个说话的人。” 静嫔这时候注意到了皇帝衣襟上挂着的一个水晶制品,是从来没见过的式样,两片打磨得薄薄的圆形透明水晶片,连接在一起,两边还装着两根细细长长的柄儿,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静嫔好奇地问道:“皇上,这是什么?” 皇帝笑道:“是永宁侯府的柳夫人给朕做的,说这东西叫眼镜。朕不是眼睛不太好,远的地方就看不清吗,戴上这个,就能看得清楚多了。” 这是前两天褚皇后献给皇帝的,说是柳曼曼得知皇帝眼睛近视,特地制了这种叫做眼镜的东西,献给皇帝。 戴上这眼镜以后,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恢复到正常的视力,但视野已经清晰了很多。 皇帝以前因为这眼神不好,饱受其苦。 平时有诸多不便也就罢了,上朝都看不清下面的文武百官哪个是哪个,闹出过不少尴尬;宴席上也看不清宾客,之前有一次宴请异国使臣,还惹出过笑话,丢了北易不小的脸。 皇帝本来因为柳曼曼的名声,对她十分鄙夷嫌恶,但柳曼曼献上的这眼镜,解决了皇帝的大问题,因此皇帝对她的印象有些改观。 觉得这柳曼曼虽然品行不端,还犯过失误投毒这种愚蠢的错误,但的确是有几分常人没有的奇才。 这世上的人才,也并不是个个都是完美无缺的。有些奇人异士,虽然可能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只要某方面能力突出,就还是可以为朝廷和皇室所用。 皇帝正说着柳曼曼,正好柳曼曼本人就跟着褚皇后一起来了。 褚皇后带着柳曼曼对皇帝行了礼,起身后,春风满面地笑道:“臣妾和柳夫人一起来看静嫔,没想到皇上也在这儿,可真是巧了。” 柳曼曼在这里见到沈灵隽,心里暗暗得意。 沈灵隽这个娘家亲戚,只不过是个嫔而已,而她攀上的可是皇后。 在这皇宫里面,她就能碾压沈灵隽一头。 皇帝、褚皇后和静嫔坐在那里,聊些闲话。沈灵隽和柳曼曼因为身份,都在旁边陪着。 柳曼曼看着沈灵隽得了皇帝的赐座,还是坐在她前面,时不时会跟沈灵隽聊上几句,问沈府和文家的事情,总之对待沈灵隽,比对待她要和蔼得多。 想起之前她进大牢蹲了一个多月,都是沈灵隽害的,柳曼曼就暗暗怨恨。 要不是沈灵隽,她的名声也不会如此之差。 为皇后献上止痛药,为皇帝献上眼镜,要是换做一般人,做出这么大贡献,早就获得丰厚的赏赐和重用了。 可现在,她也就是挽回了一些她在众人心目中的糟糕形象而已。 她一个来自现代的穿越女,怎么能混得比一个土著女还要惨! 柳曼曼的目光悄悄落在沈灵隽身上,又落到皇帝身上,心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念头来。 第125章 第125章 柳曼曼的药房空间,是可以当做一般的空间来使用的,里面并不是只有现代药物,她把一些见不得光或者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也都放在里面。 里面有一种药粉,叫春景香,对女性毫无作用,但对男性有催人意乱情迷的效果。 这并非现代药物,是她几年前刚穿越来时偶然得到的,就随手丢在空间里。但她一直用不着这东西,压在箱底都快忘了。 如果把这春景散偷偷地撒在沈灵隽身上......她有空间神器,操作起来非常方便,应该是能做到的。 同处一室,皇帝肯定很快就会发现。 这整个皇宫,就只有皇帝一个男人,那沈灵隽把这春景香撒在自己身上,目的还能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勾引皇帝,爬皇帝的床! 沈灵隽在永宁侯府不得丈夫宠爱,不甘寂寞,另攀高枝儿,这动机也是说得过去的。 身为有夫之妇,竟然把主意打到皇帝的身上,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到时候即便皇帝不暴怒,褚皇后肯定也会出手处理沈灵隽! 沈灵隽不但会身败名裂,这等于还是背叛了她的小姨静嫔,她的娘家估计也会跟她产生嫌隙! 柳曼曼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她就坐在沈灵隽的侧后方,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空间里拿出一小把春景香,悄悄撒在了沈灵隽的腰带缝隙里。 这春景香,对女子来说是完全没有味道的,她就不信这次还能被沈灵隽觉察到! 果然,沈灵隽没有任何反应。 倒是坐在上首的皇帝,片刻后就发现了异样。 皇帝像是闻到什么气味,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味儿?” 他的脸色很快就变了,显然是春景香已经开始发挥功效。 皇帝涨红了脸,一半是因为药效一半是因为暴怒,一拍桌子:“狗胆包天!谁竟然在这里用这种淫秽的东西!” 褚皇后、静嫔和沈灵隽都闻不到味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此都被皇帝吓了一大跳,连忙纷纷起身跪下,一头雾水。 褚皇后小心翼翼地问皇帝:“皇上,怎么了?” 皇帝见几个女子都没有一点反应,也猜到这药大概是只对男子有用。 他没回答褚皇后的话,直接让人叫了个太医过来。 太医是男人,一进来,也闻到了端倪。 “皇上,这是春景香!气味只对男人有效果,能够勾起欲望,吸入太多则心性迷乱。请皇上赶快移步到室外!” 太医赶紧请众人到外面空旷通风的地方去,以免皇帝吸入更多的春景香气味,药效更重。同时给皇帝开了副清心去火的药,让人去煎。 第126章 第126章 皇帝阴沉着脸,命令太医:“这药是下在哪里的?给朕找出来!查清楚!” 虽然这里是长信宫,但他倒是没有第一个怀疑到静嫔头上,因为静嫔高龄怀孕,还未满三个月,她是疯了才会用这种药去勾引皇帝。 太医在长信宫里转了一圈,又在几位女子这边查了一遍,很快就有了结果。 犹犹豫豫地道:“回皇上,是这位沈夫人的身上,撒有春景香的粉末......” 沈灵隽顿时变了脸色。 太医指着她的腰带,她一看腰带缝隙里,果然有一些十分细微的淡黄色粉末,不特意指明,根本看不出来。 柳曼曼觉得她开口火上浇油的时候到了,一脸又惊又怒地指着沈灵隽: “沈夫人,你竟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就算侯爷不宠爱你,你独守空房受不了寂寞,那你也万万不该去勾引皇上啊!你可是有夫之妇,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毁了皇上的一世英名吗?你怎么敢做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你怎么对得起静嫔娘娘?” 柳曼曼打了半天的腹稿,就等着这个时候,因此这一段话甩出来,义愤填膺,声色俱厉,十分的有冲击力。 皇帝看向沈灵隽,脸色十分阴沉,带着怒意。 “沈夫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潜意识里觉得沈灵隽不像是会勾引他的样子,她要是有这个心思的话,上次救了六皇子时,向他讨赏,那才是最好的机会,可她当时就只是为自己的儿子讨回了世子之位。 但现在证据确凿,明晃晃地就摆在面前,又由不得皇帝仅凭自己的直觉来臆断。 沈灵隽背后有一层薄薄的冷汗渗出来,但她仍然极力保持着冷静,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 “如果妾身想要勾引皇上的话,也得挑妾身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时候,这么多人在,妾身怎么可能得逞?这春景香的粉末,妾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身上来。洒在腰带缝隙里,这位置未免太奇怪,怕是其他人洒在妾身身上,想要陷害妾身的。” 她话音刚落,褚皇后就冷笑了一声。 “沈夫人,你跟皇上哪有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进皇宫,能碰巧见到皇上一次,都是运气好了,你自然得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你说的这些,都不能证明你的清白,皇宫里只看证据,不是仅凭你一张嘴狡辩就能脱罪的!” 沈灵隽暗暗看了褚皇后一眼,见褚皇后看她的眼神里,显然是带着报复的意味。 果然,上次六皇子落水的事,就是褚皇后干的。 她救了六皇子,褚皇后对她怀恨在心,这时候自然是落井下石。 静嫔这时候慌得不行,她当然知道沈灵隽怎么可能会去爬皇帝的床,但眼下这个情况,恐怕是很难自证清白。 静嫔都顾不得自己有身孕了,也在皇帝面前跪了下来:“臣妾的侄女不可能会做这种下作的事情,求皇上明察,不要轻易定灵隽的罪!” 沈灵隽的目光落到了柳曼曼的身上。 在场的统共只有这么些人,刚才,坐在她身后的是柳曼曼。 沈灵隽一字一句地道:“柳夫人刚才就坐在妾身旁边,她完全可以把春景香撒到妾身的身上,她跟妾身素有结怨,有陷害的动机,求皇上严查柳夫人!” 第127章 第127章 柳曼曼轻嗤了一声,丝毫也不慌张。 “好啊。”她坦坦荡荡地道,“我行得正坐得端,要搜身也好,干什么也好,尽管来查!” 她有空间,东西都在里面,就算把她全身上下脱得干干净净地来搜,她都半点不带怕的! 皇帝皱着眉,派了两个嬷嬷,真的把柳曼曼带到内室去搜身。 半晌后,两个嬷嬷出来,对皇帝摇了摇头,示意什么也没有搜到。 柳曼曼身上没有任何春景香粉末的痕迹,也没有能够装药的容器。 长信宫刚才已经被搜了个底朝天,她不可能把容器偷偷扔在长信宫,身上也没有,那她就没法随身携带春景香,总不可能全程在手里捏着一撮粉末进来吧? 柳曼曼也整理好衣服出来了,比刚才更加底气十足。 “沈夫人,看到了吗?我是清清白白的,什么时候陷害过你?” 柳曼曼说着,转向皇帝。 “皇上,沈夫人自己做出这样的龌蹉事,暴露了,就甩到别人头上,还污蔑别人陷害她,罪加一等,您一定要从重处置她!” 静嫔被吓坏了。 在宫里多年,她很清楚,皇宫不是刑部大理寺,皇帝没有那么时间精力去彻查每一桩冤假错案。 事情查到这个份上,通常就已经是到头了,除非她们能拿出确切的证据自证清白,否则就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了! 臣妇勾引皇帝,那可是死罪! 为了维护皇帝的名声,基本都是一条白绫或者一碗毒药下去,对外就说是暴毙。 静嫔拼命地对着皇帝磕头:“皇上!灵隽一定是被冤枉的!求皇上开恩!”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褚皇后还在边上添油加醋:“皇上,臣妾知道您可能是对沈家女儿于心不忍,但这件事情一定要秉公处理,否则若是人人都来对皇上用这等肮脏手段,那得成什么样子?” 皇帝叹了口气。 他知道褚皇后说得没错。 沈灵隽刚才也已经把沾了春景香粉末的外衣换掉了,暂时先披了件宫袍,跪在那里。 这时她脸色发白,抬头看向皇帝,脑海中还在飞快地想着破解这个局面的对策。 柳曼曼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春景香带进皇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来撒在她身上,而不被人搜出任何问题的? 上次的祛邪粥投毒事件,柳曼曼也有点奇怪,她后面为自己辩解的时候,直接就从身上抓了一大把说叫阿莫西林的药粉出来。 沈灵隽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柳曼曼身上也是没有任何容器的,连个纸包也没有,好像就是直接从怀里掏出来的那一大把药粉。 但这是不合理的,谁也不可能把药粉直接揣怀里。 柳曼曼一定有一种特别的手段...... 沈灵隽觉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脑子在飞快运转的声音。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皇帝张开口,正要宣布对沈灵隽的处置,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第128章 第128章 是墨重瑰。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在后宫到处来去自如,就跟在自己家一样,甚至皇帝在这里,都不需要提前通报。 墨重瑰看了一眼气氛紧张的众人,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沈灵隽,又转向皇帝,似是随口问道: “皇上,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见说,有人对皇上用肮脏手段?” 皇帝有些尴尬,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永宁侯府的沈夫人,在自己身上撒了春景香......” 皇帝对墨重瑰极为宠信,对他向来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墨重瑰听到这里就微一挑眉,插话了:“春景香?” 皇帝见他神色有异,问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墨重瑰笑道:“没有,这倒也不是什么肮脏手段,只是个误会罢了。沈夫人身上的春景香,应该是我的人不小心撒到她身上的。” 他指了指跟他而来的叶怀迟:“司礼监在宫里搜到一包前朝留下来的春景香,叶公公准备带出宫外去,路上遇到沈夫人,装那春景香的旧纸袋破了,粉末不小心撒了出来,想必是沾到沈夫人身上了。她是女子,所以没感觉到异样。” 皇帝恍然:“朕就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皇帝对墨重瑰向来是说什么就信什么,再说,他自己本来也不太相信沈灵隽会干这种事,太违和了。 墨重瑰给他个台阶,他当然马上就下。 皇帝对沈灵隽道:“既然只是一个误会,那你就起来吧,以后多注意着些。” 柳曼曼在旁边,看着沈灵隽眼看就要被处置,临了却竟然化险为夷,逃过一劫,她的脸都要气歪了。 这是怎么回事!墨重瑰为什么会帮沈灵隽撒谎脱罪! 柳曼曼实在是不甘心,一个没忍住,插话道:“皇上,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墨重瑰冷冰冰地打断了。 “你这是在质疑本座说的话?” 柳曼曼整个人顿时一激灵,这才悚然想起来,墨重瑰是她得罪不起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皇帝就怒声开口了: “重瑰已经解释了事情的缘由,你这意思是他在胡说八道吗?你好大的胆子!” 说着,皇帝就断然下令:“自己掌嘴!” 柳曼曼脸色顿时煞白,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 墨重瑰还没说话,皇帝竟然就先罚她了! 这个宠信宦官的无道昏君! 皇帝见柳曼曼竟然还站在那里没动,更怒了:“怎么,你这是要抗旨不成?” 天子震怒,柳曼曼就算是心里再怎么咒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也知道厉害,不得不咬着牙,忍着巨大的耻辱,跪了下来,开始自己掌嘴。 自己打自己,也不敢敷衍,生怕皇帝和墨重瑰会更加动怒,一下下都是用了大力气的,重重地打得啪啪作响。 柳曼曼感觉耻辱到了极点,她这是在当着沈灵隽的面,受这么丢脸的惩罚! 本来被处置的应该是沈灵隽的!却变成了她! 第129章 第129章 褚皇后心里也很不快,这柳曼曼是她请进宫来的,被皇帝给罚了,她也没面子。 便开口表面训斥,实则息事宁人道:“行了,你这动静听着就烦,还不退下,在旁边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 柳曼曼两边脸颊被抽打得一片通红,高高肿起,脸上火辣辣的,简直像是快要滴出血来。 当然,更多的是因为羞耻和愤恨而涨红的脸色。 她低着头,连忙膝行到一边,连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再出了。 心里怨恨到极点,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皇帝让柳曼曼自己掌嘴,就是为了给墨重瑰出个气,并没有非要把柳曼曼怎么样,见她老实了,便没有再追究。 墨重瑰笑了笑,也没有再理会柳曼曼,对皇帝说:“陛下,微臣来是请您下道圣旨,增派三千车粮草去西北边境,最近西齐不安分,恐怕要做好开春即开战的准备。” 墨重瑰虽然是个宦官,但因为深得皇帝宠信,自从沈家父子战败身亡后,就无形中接管了一部分西北的军事。 虽然他并没有兵权,也不直接带兵,但很多军机要务都是由他参与,甚至直接由他决策的,皇帝不过是听上一听,照墨重瑰说的下个圣旨罢了。 褚皇后在旁边看着皇帝在圣旨上盖章,心里暗暗恼恨。 皇帝自己的才干有限,对墨重瑰就十分依赖,交给他的权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现在连军事这一块,都快要成了墨重瑰的一言堂了。 他们褚家说是在京都一手遮天,可其实遮的这天,只有半片,另外半片则是墨重瑰的,甚至墨重瑰在暗处的隐藏势力,要比褚家深广得多。 只要有墨重瑰在,褚家就别想真正大权在握。 墨重瑰得了圣旨,转过目光来看了沈灵隽一眼,便告退离开了。 沈灵隽很想上去问他,她父兄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但这个场合实在是不行,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皇帝在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也准备走,正要站起身,却感觉到右下腹部一阵疼痛,一下子都没站稳,又坐了回去。 褚皇后连忙起身去扶皇帝:“皇上,怎么了?不舒服吗?” 皇帝手捂着小腹右边,眉头紧皱,神情痛苦:“老毛病了,肠痈。” 他的右下腹经常会疼痛,太医诊断是肠痈之症,也一直有治疗,但没多大效果,还是会时不时地复发。 褚皇后扬声吩咐:“快请太医过来!” 两个宫人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沈灵隽这时候开口道:“皇上,柳夫人医术奇妙,最擅长看这类疑难杂症,听说不但治好了昌国公夫人的哮喘,还有皇后娘娘的头疼病,这些都是难以根治的长期病症,和皇上您的肠痈之症有类似之处。既然柳夫人正好在这里,不如就让柳夫人给您看看,要是看好了,也算是抵了刚才的口舌之罪。” 柳曼曼陷害她,她怎么能不回一份礼过去? 她也得给柳曼曼找点麻烦! 沈灵隽此话一出,柳曼曼脸色微变,但皇帝倒是觉得有道理。 第130章 第130章 柳曼曼也就是还有点奇才,在某些方面还是能派得上一些用处,不然他早就把人赶出去了。 皇帝便皱着眉对柳曼曼道:“沈夫人说得不错,那你便来给朕看看,朕这肠痈之症该如何治疗?” 柳曼曼心里暗暗发紧。 她知道肠痈之症就是阑尾炎,从皇帝这症状来看,应该是慢性阑尾炎。 阑尾炎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但在这古代根本做不了。 慢性阑尾炎在急性发作时,可以用抗生素治疗,临时应付一下。她的空间里也有抗生素,可她现在拿不出来啊! 她今天进宫,本来没有打算给谁看病,因此也没带什么药箱之类,是空着手来的,现在总不能让她凭空变出药来吧? 柳曼曼便说:“皇上,您这肠痈之症,妾身有药可以治疗,但药在永宁侯府,妾身需要回去一趟取药。” 沈灵隽插话了:“柳夫人,你没看见皇上已经疼痛难忍了吗?从皇宫到永宁侯府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大半个时辰,你就让皇上熬这么长时间?太医院什么药没有,你需要哪些药,开个方子直接让太医院去准备,岂不是要快得多?” 她早就有个隐隐的怀疑。 柳曼曼号称神医,但她从来没见过柳曼曼诊脉、针灸、开药等任何行医手法。 迄今为止,柳曼曼好像就只做过一件事,就是直接拿药出来。 这让她不由得不想,柳曼曼的所谓医术,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柳曼曼硬着头皮,争辩说:“你知道什么?那药是我之前费了千辛万苦才制成,需要很长的时间,不是这一时半会儿就能备好的。有现成的药,当然是用现成的药了。” 沈灵隽:“那也没有必要你亲自回去取,皇上派个御前侍卫代你走一趟,比你的速度可快多了。你只要交代一下药放在哪里就行了,你难道是信不过皇上?” 柳曼曼这时候已经听出来,沈灵隽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忍着怒气,说:“当然不是信不过皇上,但是......” 沈灵隽又头头是道地安排道:“这期间柳夫人正好可以帮皇上先缓解一下腹痛,柳夫人号称神医,总不可能就只会一个拿药吧?” 柳曼曼被她说中了最心虚的地方,心里慌乱,但还是不得不嘴硬到底:“皇上的病,除了服药以外,其他手段都没有效果,用了也是徒劳......” “此言差矣!” 随着这道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被宫人请来的孙太医,从外面走了进来。 孙太医先是叩见了皇帝,随即皱眉看向柳曼曼: “柳夫人,你这话说得不对,肠痈之症虽然难治,但想要暂时缓解疼痛,除了服药以外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你既然有神医之名,怎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孙太医对柳曼曼没有什么好印象。 从之前跟柳曼曼打过的几次交道来看,柳曼曼显然全无医者仁心,现在看来,这医术到底如何,恐怕也值得商榷。 这一次轮到沈灵隽添油加醋了:“柳夫人,我看你一直百般找借口推脱,说来说去,就是不肯给皇上缓解病痛,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故意要看着皇上受罪,还是你除了拿药以外,其他什么都不会?” 第131章 第131章 柳曼曼现在是被沈灵隽架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位置上。 她又是慌乱又是心虚:“我......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只是......谁也不可能全知全能,我有一些方面的确不太擅长,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皇帝在这个时候也看出了柳曼曼的不对劲。 柳曼曼丹心神医这个封号可是他亲封的,如果柳曼曼根本名不符实的话,岂不就是在啪啪打他的脸? 皇帝皱眉沉声道:“那你说说,你到底擅长哪些,不擅长哪些?” 柳曼曼结结巴巴地道:“我擅长制药,不擅长诊脉和针灸......” 这种时候,她不得不承认一部分实情,否则要是皇帝当场让她来一个针灸看看,她岂不是就完了? 但皇帝越看她这样子,越觉得她仍然没有说实话。 继续追问:“你既然说你擅长制药,那你说说,就比如你准备给朕用的肠痈之药,是怎么制成的?” 柳曼曼已经背后汗流浃背,心慌得不行,但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撑下去,情急之下,就拿她唯一能记得清楚的青霉素的制法来说。 “这是我的独门秘方,先在干净的器皿里培植霉菌,然后从霉菌里面提取抗生素......” 她说的倒也头头是道,但众人则是听得一脸懵逼。 这什么制药方法,怎么闻所未闻,听上去这么荒谬? 皇帝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发霉的东西怎么可能用来制药!” 孙太医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对于各种各样的医术倒是有更多的包容。 他劝道:“皇上息怒,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这的确是柳夫人的独门秘法,不为外人所知。如果皇上怀疑柳夫人的医术,不如让她现场制药,就能知道柳夫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孙太医为人清正,在医术上抱着非常严谨端正的态度,对于那些没有真才实学,却浪得虚名的所谓神医,他一向是十分厌恶的。 因此他这时候也想看看,柳曼曼的医术是个什么水平。 皇帝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候,他下腹部的隐隐作痛都暂时被他抛脑后去了。 他今天非得搞清楚,他亲封的这个丹心神医,到底是不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孙太医便转向柳曼曼。 “柳夫人,您说的抗生素,制药需要哪些原材料?需要什么样的环境?具体需要多长时间?太医院可以为您准备。” 柳曼曼脸色发白,背后冷汗如浆,早就打湿了衣服。 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她现在要怎么办? 别说她并不清楚青霉素的具体制造过程,古代的这个条件,也根本提取不出青霉素来! 柳曼曼正要开口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先躲过了眼前的危机再想办法。 然而皇帝显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说:“你别想着可以拖延时间,你一天做不出药来,一天就不准离开太医院!做出来的药,如果没有效果,也等同于欺君之罪。你给朕想清楚了,朕不是你满口谎言就能糊弄过去的,再不据实交代的话,罪加一等!” 第132章 第132章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曼曼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撑不住了。 她的所谓医术,基本上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全靠着她那个金手指药房空间,她自己几乎是什么也不会,甚至连这些现成的药如何使用,都是一知半解。 她也没想过她会有被揭露的这一天,没有提前做过任何准备。 现在她被逼到了死路上,面对着皇帝一连串的逼问,已经没法再不懂装懂,搪塞糊弄了! 这个谎她根本就圆不了! 再胡编乱造下去的话,事情的性质只会越来越严重。 欺君之罪,那可是死罪! 柳曼曼心理一崩溃,随即便是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皇上,妾身其实不会制药,医术也有限,只是手里有很多药物,妾身知道怎么使用它们......当初军中的瘟疫,妾身正是拿了大量的药物出来,救治病人,以此平息了瘟疫,所以被认为是医术高明。妾身也不是故意想要欺世盗名,也没有坑蒙拐骗啊!” 她实在是狡辩不下去,那还不如干脆实话实说,承认她就是这个水平! 再怎么说,她毕竟也实实在在地拿出了那些药物,平息瘟疫,救了北易千万将士的命,这的确是她的功劳! 皇帝看在这个份上,应该也不会治她的罪的! 沈灵隽在旁边,终于听到柳曼曼承认真相,心里一阵畅快。 她一直就觉得柳曼曼不像是个真正医术精湛的,果然。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没有真本领,终究还是会被拆穿的。 沈灵隽淡淡地说:“柳夫人应当知道,只是会用药,可远远称不上是神医。但皇上封你为丹心神医,世人称赞你医术高明,你却从未推辞否认过。你默认了众人加在你身上的荣耀和赞美,但你其实根本配不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欺骗吗?” 柳曼曼牙都快咬碎了,怨毒地盯着沈灵隽。 这个贱人! 她在这里火上浇油什么!轮得到她说话吗! 但柳曼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沈灵隽说的,她根本没法反驳。 皇帝也觉得,沈灵隽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严格来说,柳曼曼倒也算不上欺君之罪。因为她平息了瘟疫,所以众人以为她医术高明,这是一个常规上的认知。她并没有在皇帝这里自吹自擂,招摇撞骗。 但她的医术明明名不符实,却厚着脸皮,大摇大摆地接受了丹心神医的封号,这就令人非常不齿了。 皇帝冷冷地说:“你没有跟朕吹嘘过你医术高明,朕加给你一个欺君之罪,谅你心里也不服。但沽名钓誉,厚颜无耻,这八个字你是绝对称得上的。” 沽名钓誉,厚颜无耻。 这八个字落下来,砸得柳曼曼眼前一黑,全身一片冰凉。 她一直以来的优越感,她引以为傲的荣誉和光环,在这一瞬间,全都被击成了粉碎! 第133章 第133章 皇帝继续说:“看在你的确平息过瘟疫,立过功劳的份上,朕不追究你这欺世盗名的罪责,之前给你的赏赐,也不会追回。但丹心神医这个封号,你从今以后就不配叫了。” 柳曼曼面如死灰。 没了。 她在太医院的官职已经被撤了,现在连仅有的丹心神医这个封号,也没了。 但她只能咬着牙谢恩:“谢皇上宽宏大量......” 皇帝继续问道:“你那些药物不是你制造出来的,但你却知道使用方法,那到底是哪来的?” 柳曼曼打死也不敢说她是一个带着药房空间的穿越者,只好撒谎编造:“是......妾身的师父留下来的,师父是一位无名奇人,去世得早,妾身没有学到他的全部医术,只从他那里继承了这些药......” 皇帝:“这些药现在都在哪?” 柳曼曼硬着头皮说:“在......在侯府的库房里面......” 她心都揪成了一团。 皇帝问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没收她的药吧? 果然,皇帝说:“你既然医术不精,这些奇药就别留在你手里了,全部交给太医院,交代清楚各种药的用法,以后太医院来替你用药,比你更能造福天下。” 既然柳曼曼只是这些药的持有者而并非制造者,那皇帝自然不会把这么奇效的药再留在柳曼曼手里。 趁着这个机会,把药全都收过来为自己所用,不用被别人牵制,反而能牵制别人,何乐而不为? 柳曼曼越发的眼前天旋地转,几乎要晕过去。 这些药,是她穿越以来最大的底牌! 只要从空间里拿出药来,就能治人疾病,救人性命,轻轻松松地为她赢得光环,人脉和利益。 而现在皇帝居然要没收她的药! 固然她的空间是秘密,她可以不真正拿出全部的药,只拿一部分应付一下皇帝就行了。 但关键是,今天皇帝已经撤了她丹心神医的封号,没收了她全部的药,这就意味着,她以后不能再公开拿药出来给人治病了! 否则的话,一旦传到皇帝耳中,那就真的要被治罪了。皇帝让你交出全部的药,你竟然还私留着,岂不就是违抗圣意? 皇帝看柳曼曼僵在那里没动,一副抗拒的样子,怒道:“怎么,朕的旨意,你不愿意遵从?” 柳曼曼吓得连忙应道:“皇上息怒,妾身绝无此意!妾身愿意交出所有的药物,皇上可以派人随妾身前往永宁侯府取药!” 皇帝便派了一批御林军侍卫和几位太医院的医官,随柳曼曼回永宁侯府搬药。 沈灵隽也跟着出宫,回到了永宁侯府。 看热闹。 这么令人愉快的场面,她怎么能错过? 第134章 第134章 柳曼曼进宫一趟,回来时,后面竟然跟了这么多御林军侍卫和太医院医官,一副阵势不小的样子,侯府里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莫名其妙。 秦少泽这时候正好在府里,听到动静,赶过来一看,愕然地问柳曼曼:“曼曼,这是怎么了?” 柳曼曼脸色极其难看,满嘴发苦。 在这里不好跟秦少泽解释,而且她也实在是没有脸跟他解释。 她要怎么开口跟他说,她的医术其实不怎么样,只是存着一批药而已,现在她丹心神医的称号没了,药也要被皇帝全部没收了! 柳曼曼没有回答秦少泽,带御林军侍卫等人去了侯府库房。 库房里面有很多空箱子,柳曼曼先进去,一一打开那些箱子,在打开的瞬间,把她药房空间里的药给放进箱子里面去。 她只拿出了一部分的药,也有消炎药感冒药止痛药抗过敏药等常用药,但大部分都是古代用不上的药物,像注射针剂、输液药剂、造影剂等杂七杂八的药,她放在那里反正也没用,正好这次拿出来凑数。 这些药在古代都是极其宝贵的不可再生资源,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全交出去,就算她不能再在北易行医了,也得留着备用,说不定以后还是能用得上,至少也能给自己治病啊! 柳曼曼装了几个大箱子出来,分成两部分。 对太医院医官说:“这一箱药物是我知道怎么使用的,对应病症和使用方法我回头可以写给你们。这几种药我已经用了很多,所以就只剩下这一箱了。这五箱都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用的,作用和危害不明,你们最好不要滥用,否则出了人命,可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太医院医官见有用的药只有这么一箱,有些怀疑。 御林军侍卫把库房和柳曼曼所住的蔚霞院又搜了一遍,没找到大批量的药物,也就算了,他们只是来没收药物的,没有必要查抄个底朝天。 御林军侍卫和太医院医官,便带着那几箱药物,离开了永宁侯府。 侯府的下人们都在暗地里围观,议论纷纷。 秦少泽全程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侯府库房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箱药! 柳曼曼拿出来的那些神奇的药物,原来都是从这里来的吗? 眼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少泽一把拉住柳曼曼:“曼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把你的药都搬走了!” 柳曼曼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死死地咬着嘴唇,没有理会秦少泽,一转身回了自己的蔚霞院。 秦少泽哪里能就此罢休,还在追问个不停:“你说话呀!你今天不是进宫了吗?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柳曼曼满心的委屈、恼恨、惶恐、绝望......一下子全部爆发,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少泽......我......我现在全完了!” 柳曼曼哭得声泪俱下,断断续续地,把她今天在皇宫里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都是那个沈氏!就是因为她故意针对我,还煽动皇上一直逼问我,才把我害成了这样!现在我不能再治病救人了,封号也没了,我的名声彻底坏了,以后再也不能给侯府带来功绩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好,也见不得侯府好!她怎么能这么恶毒!” 第135章 第135章 秦少泽一脸愕然呆怔地望着柳曼曼。 他一直以为柳曼曼医术奇绝,比其他女子更优秀,更特别,这也是他最为她感到骄傲的地方。 可如今他却得知,柳曼曼的医术竟然根本就不怎么样? 她只是正好手里有这批现成的药,拿前人的智慧结晶出来使用,这才造就了她所谓丹心神医的传奇! 秦少泽觉得他一直以来的整个印象全都坍塌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竟然连我都骗?你在我面前,可从来都是说你的医术独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柳曼曼脸上火辣辣的,低着头不敢直视秦少泽,又是尴尬又是心虚。 她在皇帝那里是没有自吹自擂,但在秦少泽面前,她想要展示自己的独特和出色,自然免不了更飘一些,没少吹嘘自己的医术。 柳曼曼很不服气:“我又不是完全不懂医术,也不是没做出任何贡献,那些药难道不是我拿出来救了那么多人吗?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抓着我的一点问题不放,我立下的功劳却统统被你们抛到脑后了?” 秦少泽:“......” 他虽然没听到皇帝对柳曼曼的评语,但他现在也只想狠狠甩给柳曼曼八个字: 沽名钓誉,厚颜无耻! 她到底是怎么还能如此的理直气壮! 这是她有没有做出贡献的问题吗!这是她本质上就是虚伪的,就是人品不端! 谁也没否认她立下的功劳,要不是皇帝看在她功劳的份上,她以为她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发牢骚? 她显然是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因为被拆穿出她不学无术,所以心怀不满,一肚子的怨恨。 秦少泽从心底冒出一种对柳曼曼的嫌恶来。 跟柳曼曼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如今才发现,他原来并不认识她真正的样子。 真正的她,远远不如他印象中的那么美好。 秦少泽懒得再驳斥柳曼曼,反正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他只是冷冷地警告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私留一部分药,但皇上既然没收了你的药,你以后就别再把药拿出来了,否则要是被皇上听说的话,你就是抗旨不遵,可是死罪。” 他一想到这点就觉得心里烦闷。 柳曼曼医术不精,就只会用药,那么她一旦不能再用药了,也就意味着,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不能再给侯府立下功劳,做出贡献。 而他本来还指望着,通过柳曼曼能结交京都的高门显贵,扩大永宁侯府的人脉的。 柳曼曼睁大眼睛看着一脸冷漠的秦少泽。 她受了这么大的挫折,秦少泽竟然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只是把她说教警告了一通? 他怎么能这样? 柳曼曼正要发作起来,但秦少泽早有预料,一转身就丢下她走了,直接就没给她开口大吵大闹的机会。 柳曼曼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只得愤愤地回到蔚霞院。 她满怀的不甘心。 第136章 第136章 她如今不能再行医了,失去了她在这古代最大的优势,但她还有空间金手指,更重要的是,她身为穿越者,还有那些远远凌驾于古代人之上的现代知识,她仍然有最大的底牌! 她还是可以有一番作为出来,向秦少泽证明她的出色! 柳曼曼以前看穿越小说,女主穿越到古代,十个里面有八个都要做肥皂去卖,她觉得老掉牙没创意,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最容易操作的。 她看过很多自制手工肥皂的短视频,还记得一个大概。 就先从肥皂开始吧! ...... 三月,春意悄然而至,京都连日细雨霏霏,给城市和郊野都染上了一片新绿。 清明之前,嫁去成郡王府为妾的秦霜雅,时隔几个月,终于第一次回到了永宁侯府。 以前丰满娇俏的秦霜雅,现在看过去瘦了一大圈,穿着尚且厚实的春装,都显得空荡荡的。 她化了很浓的妆,但还是盖不住那灰暗蜡黄的脸色。头发都稀疏了许多,还能隐隐看到头上一片用发髻遮挡着的伤疤,已经秃了一块,没有头发长出来了。 整个人精气神都没了,畏畏缩缩的,眼里总是带着惶然惊恐的神色,好像随时会有人冒出来凌虐她一样。 跟着她来的,还有两个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婆子。 秦少泽和秦老太太看见秦霜雅这副判若两人的模样,自然是心疼的。 不过,多少也有些尴尬。 秦老太太还是偏瘫的状态,无法自己行走,但前阵子柳曼曼为了争宠,特地费尽心思给秦老太太做了一个轮椅出来,现在秦老太太就可以被推着到处走,方便了很多。 秦老太太讪讪地开口道:“霜雅,嫁去成郡王府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娘家来看看,在那边过得如何?” 她这当然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说罢了。 秦霜雅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那两个婆子一眼。 最近成郡王不在府里,她好不容易才花重金买通了成郡王府的下人,放她回永宁侯府一趟。 只是这两个婆子仍然跟着她,其实就是监视她的。 秦霜雅脸上僵硬地挤出一个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过得挺好的......挺好的......” 好个屁! 她在成郡王府那过的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不举之后的成郡王,完全就是一个变态,恶魔,疯子! 她这几个月,没被折磨死在侯府,已经算她命硬了! 秦霜雅对永宁侯府满腔的浓浓怨恨,这时候全翻涌了上来。 母亲和兄长明知道她要面对的恐怖下场,仍然冷酷无情地把她送去成郡王府做妾,这几个月都对她不闻不问,显然是直接就当她死在了成郡王府。 他们可是最亲近的血亲啊! 怎么能对她冷漠到这种地步! 秦霜雅恨得两眼直发红,但这时,还是不得不强压着恨意。 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是来找娘家大吵大闹的,她现在还不能跟永宁侯府闹翻。 第137章 第137章 秦霜雅低声下气地赔笑道:“我在成郡王府的开销太大,之前带的嫁妆又不多,现在手头非常拮据,母亲和兄长能不能先给我一点钱应急?” 她能在成郡王府活到现在,可以说全是靠钱砸出来的。 成郡王只是折磨她出气,她毕竟是永宁侯府的嫡小姐,不会真的要她性命。但她在成郡王府的待遇连下人都不如,空有一个妾的身份,却不给她饭吃,不给她衣服穿,被打伤了都不给她请大夫买药。 她什么开销都要自己出,还得拿自己的钱塞给下人,处处都需要打点,才能让下人们帮她做点事情,她才能在成郡王府生存下去。 之前她带过去的嫁妆本就不多,哪里禁得起这样花,才几个月就快花光了。 这次她想办法回永宁侯府,就是回来要钱的。 秦少泽和秦老太太面面相觑了一眼。 现在柳曼曼的嫁妆还是在秦老太太这里,柳曼曼为了表现好点,没跟秦老太太继续闹着把嫁妆要回去,秦老太太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该发的月例都是足额发给柳曼曼的。 为了让侯府有进项,秦老太太前阵子花了嫁妆里的大部分现银,又去购置了京都的两家铺子,不过还没开始盈利。 所以,侯府的钱,真的不多。 秦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动她自己的小金库的。 秦老太太为难道:“霜雅,侯府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咱们家以前的产业都被沈氏那个贱人给转移到她娘家去了,柳氏的嫁妆用来置办了新的铺子,现在确实是没什么钱......要不,我先给你五百两?” 秦霜雅心里恨得几乎破口大骂起来。 五百两? 打发叫花子呢! 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但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悲戚可怜地垂泪:“母亲,您是不知道,我在成郡王府多需要钱......之前带去的嫁妆,折算下来也有五千两银子吧,这才三个月就用完了,这后面的日子,没有钱的话,女儿都不知道怎么过......” 当着那两个监视她的婆子的面,她不敢直接告状,但这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吧? 秦老太太还是不情愿。 这不就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吗? 多少钱贴补给秦霜雅,都不够她用的,难道一直这么贴补下去? 最后拉拉扯扯半天,秦老太太给了秦霜雅一千两,秦少泽给了五百两,就这么一千五百两,就把秦霜雅给打发了。 秦霜雅见实在是要不到更多的钱,只得作罢,也懒得再跟秦老太太和秦少泽多说,离开了永宁侯府。 她现在是看透了她母亲和兄长,简直就是灭绝人性,别说是能把她从地狱里救出去了,就连给她点钱,让她过得好些,他们都不舍得多掏一两银子! 秦霜雅在回成郡王府的马车上,神情越来越阴冷,目光也越来越怨毒。 她的亲人既然如此绝情,你不仁我不义,他们做初一,那就别怪她做十五! 回到成郡王府,因为成郡王近日不在,所以府里的气氛没有那么压抑窒息,秦霜雅的行动也自由了些。 第138章 第138章 她一回来,就去找府里的一个管事,吴大。 秦霜雅这几个月前前后后给了吴大好几百两银子,经常差遣吴大为她做事,吴大把她当摇钱树一样,对她还算客气。 笑道:“秦姨娘从娘家回来了?现在手头想必宽裕了许多吧?” 秦霜雅咬牙道:“别提了,娘家根本不肯给我钱。” 吴大慢悠悠地说:“那可就麻烦了,没有钱,在下以后很难给秦姨娘做事啊。” 秦霜雅盯着他:“我之前听你吃酒时说过,你有个兄弟,是做人拐子的?” 吴大被她吓了一跳,赶紧看周围有没有人,靠近秦霜雅,压低声音道:“姑奶奶,说话注意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秦霜雅一脸的阴狠决绝:“你去找一下你那兄弟,跟他说一声,我给你们指一条财路,永宁侯府不是有三个孩子,都才四岁,我帮你们把人拐了,向永宁侯府要钱,少说也能要到个五万两银子!” 秦老太太其实是有钱的,柳曼曼那么多嫁妆在她手里攥着呢。沈灵隽就更不用说了,之前吞了侯府那么多的产业,沈家肯定也有钱。 秦霜雅就不信,秦老太太和秦少泽不管她,就连他们的儿孙都不管! 还有沈灵隽,为了她那对龙凤胎,肯定也是多少钱都愿意出的。 秦霜雅觉得,她现在的惨况,永宁侯府这些人就是罪魁祸首,所以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就是要报复他们! 吴大啧啧了一声:“秦姨娘,你这可就玩太大了,那可是永宁侯府,侯门家的孩子,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绑架的?” 秦霜雅塞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帮我跟你兄弟搭个线就行,要到了钱,你也可以分一份。成郡王已经是半个废人了,这成郡王府将来只会越来越没落,你在这里当差,又有什么前途?不如早做打算,冒点风险大赚一笔,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这吴大也是个有几分蛮性的狠人,平时就没少做些混账事,这时被柳曼曼说得意动了,还真来了兴致。 “行,那我帮你联络一下我兄弟,咱们回头再说。” ...... 京都一连下了好几天的细雨,到清明这天,反倒是放晴了。 永宁侯府的众人,照例要去郊外给已故的老侯爷扫墓。 老侯爷葬在秦家祖坟,而这秦家祖坟,因为家族的某些历史原因,坐落在郊外一个十分偏僻的山坳里面。 沈灵隽也带着一对儿女,一起去扫墓了。 秦家老侯爷跟沈家老将军,也就是沈灵隽已故的祖父,生前关系不错。老侯爷虽然娶妻不贤,教子无方,但他本人毕竟没有害过沈灵隽,沈灵隽看在祖父和孩子们的份上,还是愿意去给他扫扫墓。 当然,她虽然和秦少泽柳曼曼等人同行,但双方之间的气氛冷淡生硬至极,就好像谁也不认识谁一样。 秦老太太行动不便,没去;姚素绢只是个妾,没有资格去。就只有秦少泽和柳曼曼,同乘一辆马车,秦轩睿和奶娘王嬷嬷一辆车。 沈灵隽这边也是两辆马车,跟他们隔着老远。她和豆娘坐一辆,秦初曜和秦见曦两人同乘另一辆跟在后面,王锦也跟两个孩子坐在一起。 一行四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出城,前往秦家祖坟。 第139章 第139章 从京都到秦家祖坟,大概有一个半时辰的车程,走的不全是官道。 快到秦家祖坟所在的山坳时,一行人经过一片十分茂密的树林。巨木森然,遮天蔽日。 到这里,沈灵隽莫名地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可能是周围太阴暗也太安静了,总觉得有几分瘆人。 后面,龙凤胎所乘的那辆马车追了上来。 王锦掀开车窗帘,对沈灵隽说:“沈夫人,我感觉不太对劲,咱们提高警惕,加快速度离开这里。” 王锦这样的高手也感觉到了,沈灵隽越发紧张起来:“好,车夫把车赶快些......”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小路两边的树林里,有六七个持刀的蒙面大汉跳了出来! 蒙面大汉们一上来,先是一窝蜂地攻向了沈灵隽的马车。 王锦神色骤然一凛,从马车里飞身而出,拔剑便砍向那些蒙面大汉! 她武功很高,跟对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数招之下,大汉们已经被她砍翻了四五个人。 然而就在这时,沈灵隽看见,又有四个汉子从树林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围向了秦初曜和秦见曦坐的马车! 声东击西! 沈灵隽惊叫起来:“王锦!曜儿和曦儿!” 王锦猛然回头,朝马车冲过去,但晚了一步,那四个大汉已经把秦见曦和秦初曜从马车里面拖了出来! 两个孩子毕竟才四岁,再怎么聪明,这年龄和身板摆在那里,在一群成年男人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今天是去扫墓的,所以秦见曦也没有随身带她的赤虬蛇小白和小青。 王锦想要追上去,但沈灵隽这边,还有两个大汉,正朝她的马车上爬。马车夫要反抗,被他们一刀砍下车来,血流满地。 沈灵隽竭尽全力地喊:“别管我!去把孩子追回来!” 但王锦不可能真的把她丢在这里面对两个匪徒,还是先折回来,杀了那两个大汉,这才往秦初曜和秦见曦被掳走的方向追去。 就这么一耽搁,已经晚了,那一伙人已经逃得不见踪影。王锦追出二三里地,起先还能根据丛林中的脚印痕迹等判断他们的去向,但经过一条河流后,痕迹也没了,就彻底跟丢了。 王锦担心沈灵隽和豆娘两个弱女子在树林里,只好先回来。 沈灵隽脸色煞白:“没追上?” 王锦低着头:“是我无能......我先护送沈夫人到安全的地方,再去救少爷小姐!” 督主让她来永宁侯府,说是保护秦初曜和秦见曦,但沈夫人其实也在这个范围内,只是督主在沈夫人面前没说罢了。 那些匪徒把龙凤胎抓走,显然目的不是马上要他们的命,不差这一点时间。 沈灵隽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正要说她和豆娘可以自己驾车回城,让王锦尽管去救人,前面不远处,秦少泽和柳曼曼的马车掉头回来了。 第140章 第140章 到近处,秦少泽一脸焦急慌乱,问沈灵隽:“你们也遭遇匪徒了?” 沈灵隽看对面只有秦少泽、柳曼曼、王嬷嬷还有两个马车夫,却不见秦轩睿。 “曜儿和曦儿都被抓走了,你们的睿哥儿也是?” 秦轩睿拧着眉,咬牙道:“看来他们都是一伙的,就是冲着我们的孩子来的......” 他都不知道,京都郊外,天子脚下,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么无法无天的匪徒! 柳曼曼在边上哭:“少泽,怎么办,睿哥儿他才四岁,那些人抢走他该不会是要把他卖掉......要是卖去了很远的地方,那就再难找回来了......” 沈灵隽沉吟了一下,说:“我觉得不是。卖一个孩子才多少钱,他们这一趟劫走三个孩子,自己都折了这么多个人,还要把孩子运送到外地去,成本太高,而且风险还巨大。但凡脑子正常的人拐子,要拐孩子也是偷偷拐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可能在路上强抢侯门少爷小姐。他们把孩子绑走,为的应该是向我们索要赎金。” 这样一想的话,确实是不用急于一时,因为这些匪徒不但不会跑远,而且还是会来找他们的。 秦少泽怒道:“这些狂徒好大的胆子!我这就回去带人过来,端了他们,把孩子救回来!” 除了永宁侯府的府兵以外,他手下还有一小队跟着他的亲兵可以调动,解决几个匪徒,肯定不在话下! 柳曼曼一把扯住秦少泽:“你小心点,对方都是亡命之徒,一定要先稳住他们,万一他们撕票就完了!......” 秦少泽有些不耐烦地挣开手:“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今天这墓是扫不了了,你们直接回城,我去演武场调兵!” 沈灵隽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全部交给秦少泽,她还是坚持让王锦去追查那些匪徒的去向。他们既然是绑架,那肯定不会远走高飞,还是会驻扎在京郊这一带的。 她自己则是跟豆娘和柳曼曼他们先回了京都。 一到京都,沈灵隽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到,径直就去墨府求见墨重瑰。 她本就为了父兄的事情有求于墨重瑰,现在又要欠他人情,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债多了不愁。 她可不信任秦少泽。只有墨重瑰出手,以他的本事,才最有可能把秦初曜和秦见曦安然无恙地救回来。 他都把龙凤胎认为义子义女了,现在两个孩子出事,他应该不至于袖手不理吧? 墨府的门房都认得沈灵隽,客气地道:“沈夫人,墨督主进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回来,要不您先在这休息等候?” 沈灵隽答应了,门房便安排她在一个侧厅里面等候,还送上了茶水点心。 沈灵隽心里焦急,强迫自己沉住气,坐在那里等了快两个时辰,眼看天都要黑了,墨重瑰还没回来,她都快要坐不住了。 这时,侧厅外面一个少年经过,朝沈灵隽这边无意地瞥了一眼,停了下来。 少年上前,对沈灵隽深深地行了个礼:“您是沈夫人吧?” 沈灵隽疑惑地望着他:“你是......” 少年道:“在下姓林,当初身受重伤,听墨督主说,是多亏了沈夫人妙手回春,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在下感激不尽,沈夫人救命之恩,来日有机会,定当相报。” 第141章 第141章 沈灵隽恍然:“原来是林公子。” 当时那少年满脸是血,她没太看清长相。而眼前这位小郎君面如冠玉,清秀俊美,乍一眼还真没认出来。 沈灵隽问:“林公子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林公子道:“多谢沈夫人,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可行动自如,和往日无异。” 沈灵隽给他搭了个脉,恢复得的确不错,没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你也不用谢我,是墨督主请我来给你治伤的。”沈灵隽半开玩笑地道,“我不得不从。” 林公子也笑了:“虽然如此,但沈夫人还是于我有大恩,在下不敢忘记。” 沈灵隽看他对她只有谢意,一点也不像是跟她有什么仇怨的样子,而墨重瑰当初说,是因为她,才间接导致林公子身受重伤的。 沈灵隽想着从林公子这里能不能问出缘由来,试探着问道:“林公子,你当时那么重的伤,是怎么来的?” 林公子犹豫了一下。 “是我的一个仇家......具体是谁,请恕在下不能告诉沈夫人。” 沈灵隽有点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你的这个仇家,跟我有没有什么关系?” 林公子莫名其妙:“这......应该没有吧?我从未听说过他跟你有关系。” 沈灵隽更加疑惑了。 那墨重瑰到底是为什么会怪到她头上来呢? 林公子被她问得似乎有点慌,又对沈灵隽行了一礼,说:“沈夫人可是在这里等墨督主回来?在下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沈灵隽知道从他这里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能罢了。 她望着林公子离开的背影,他是往内院去的,很显然,这段时间,他一直就是住在墨府。 而且他在这里显然不是一个下人的身份,也是主子的级别。 沈灵隽又不由得想,林公子跟墨重瑰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在墨重瑰的府上一住住好几个月的。 沈灵隽正在出神的时候,后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夫人看人家俊美少年郎,都看呆了?” 沈灵隽猛然转身,墨重瑰在侧厅另一边,微微挑眉望着她,带着一种阴森森的冷笑。 沈灵隽顿时也顾不上墨重瑰戏谑的语气,急匆匆地上前:“墨督主,曜儿和曦儿被人绑架了!” 墨重瑰脸色一变,刚才那嘲弄的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时候的事情?在哪里被绑架的?” “就在今天上午,我们今天去秦家祖坟给老侯爷扫墓,半路上经过一片树林,一群匪徒冲出来,把曜儿曦儿还有秦轩睿三个孩子一起抓走了。王锦已经去追查匪徒的去向,但我担心她一个人可能寡不敌众,所以还是来求督主......” 墨重瑰果断道:“你回永宁侯府去等消息,我会带人去救两个孩子。” 有了他这句话,沈灵隽就放心了一半。 第142章 第142章 墨重瑰虽然恶劣,但不会敷衍糊弄她。 说完,墨重瑰对墨府里面吩咐了几句,让人去东厂传信,叫叶怀迟再带一批东厂高手过来,自己则是先带上墨府里的三五个人,急匆匆地出府去了。 沈灵隽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下稍微安定一分。 这时候天都黑了,她再留在墨府不合适,便回了永宁侯府。 刚进永宁侯府大门,还没到内院,沈灵隽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杂乱的人声。 “侯爷回来了!” “快去禀报柳夫人和老太太!” 沈灵隽神色一变,转身朝门口跑去。 秦少泽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到了门口,沈灵隽正看见秦少泽从马背上把秦轩睿抱下来。 秦轩睿看上去没什么事,不过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正在哇哇大哭。 柳曼曼这时候也刚刚赶到,秦老太太也坐着轮椅被丫鬟推过来了。 柳曼曼一见秦轩睿,泪如雨下,扑上去紧紧地抱住秦轩睿。 “睿儿!睿儿!还好你回来了!吓死娘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灵隽往秦少泽后面看去,跟着他回来的,只有他的一队亲兵,却没有看到秦初曜和秦见曦。 她沉下脸色来,问秦少泽:“曜儿和曦儿呢?” 秦少泽支支吾吾地道:“我只先救回了睿儿,先送他回来。曜儿和曦儿......暂时还没找到他们。” 那些匪徒把三个孩子抓走后,果然派人到演武场,传话给他索要巨额赎金。 他带人前去跟匪徒周旋,只抢回来一个秦轩睿,杀了几个匪徒,剩下的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逃跑了,他一时间追赶不上,便带着秦轩睿先回城。 秦少泽话虽然说得简单,但沈灵隽听他这话,猜也能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她怒道:“你跟匪徒交手过了,只抢回来一个睿哥儿,就没想过这样会激怒匪徒,导致他们撕票,杀了曜儿和曦儿?这是他们最危险的时候,你就这么丢下他们回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根本就不想救他们?” 秦少泽心底其实是有这个潜意识的。毕竟,秦轩睿和秦初曜对他来说,亲疏有别,秦初曜如果死了,秦轩睿就又能拿回世子之位,这是秦少泽跟秦老太太都乐见其成的。 只是他面上怎么都不能承认。毕竟秦初曜和秦见曦也是他的儿女,他不想自己在别人心目中,是一个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父亲。 被沈灵隽说中了内心想法,秦少泽有一瞬间的慌乱,但还是嘴硬道:“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想救他们?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总不可能带着睿儿在郊外继续奔波吧?总得先送他回来......” 沈灵隽冷笑道:“你叫两个士兵送他回来不就行了?你也带着所有人一起回城,这一来一回,再去找那些匪徒,怕是人都逃到天边去了!” 秦少泽被说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答不出话来。 秦老太太却看不得自己儿子如此窘迫,在她看来,秦少泽这做的简直是太对了,就该把那一对小孽畜丢在外面,被匪徒杀了最好! 秦老太太厉声道:“少泽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回来休息一晚怎么了?他难道就是个铁打的人,都不知道累的吗?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说着,又对秦少泽道:“少泽,你今天累着了,今晚上就在家里好好睡一晚,有什么明天再说!迟一个晚上又不会怎么样!谁不满意,让她有本事自己去救人!” 第143章 第143章 秦老太太反正早就跟沈灵隽撕破了脸,现在也不怕被沈灵隽知道,她就是巴不得让秦初曜和秦见曦去死,所以她这时候毫无顾忌。 沈灵隽怒极反笑:“好!我自己自然会去救人!” 反正她本来也没指望秦少泽! 但是,如果曜儿和曦儿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她也不管什么会不会弄脏手,绝对一包穿肠毒药下去,直接送秦少泽和秦老太太归西! 说完,她便转身回了雨霏院。 今天晚上她就在这里等着墨重瑰。 虽然墨重瑰跟两个孩子只是干亲关系,而且还不知道他是不是认真的,但他至少比秦少泽这个亲生父亲要负责得多! 沈灵隽一晚上没合眼,直等到第二天天亮,终于听见雨霏院的角门那里传来了动静。 她冲出去,就看见墨重瑰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进来了,后面还跟着王锦。 沈灵隽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冲上去,一把抱住两个孩子:“曜儿!曦儿!” 两个孩子都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看过去有些狼狈,身上脏兮兮的,而且呵欠连天,显然是困得不行了。 这时候就越发明显地看出龙凤胎跟一般孩子的区别来。同样是被绑架走,秦轩睿受了巨大的惊吓,哭哭啼啼了一个晚上,而秦初曜和秦见曦却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秦初曜还跟沈灵隽夸:“娘,义父可厉害了,三下两下就把那几个匪徒给干掉了!” 沈灵隽看向墨重瑰,他连一点狼狈的样子都没有,衣摆上不沾纤尘,看上去好像只是去郊外踏了个青回来。 沈灵隽让豆娘粉蝶赶紧带两个孩子去睡觉,自己则是对墨重瑰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墨督主救回曜儿和曦儿。” 墨重瑰不闪不避地受了她这个礼,说:“我活捉了一个匪徒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去审审,是谁在背后指使,抓走了永宁侯府的三个孩子?” 沈灵隽连忙说:“当然要!” 她也很奇怪,若说是秦老太太又对秦初曜下手,没道理会连着秦轩睿一起绑走。但真是外面的匪徒,又怎么会偏盯上永宁侯府的孩子? 要知道,永宁侯府在京都,可不算是有钱的人家,匪徒绑架也该挑一户肥羊下手才对。 墨重瑰像上次除夕夜那样,带沈灵隽去了墨府。 被抓到的那个匪徒,正是吴大。 吴大被秦霜雅煽动,干脆也跟那些匪徒一伙,参与了这次绑架。 沈灵隽一看吴大,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成郡王府的管事吗?” 之前成郡王府派人给沈灵隽送过一次谢礼,感谢她对成郡王的救命之恩,派来的人里面就有吴大,所以沈灵隽认得他。 吴大被墨重瑰抓住,早就吓破了胆,只是拼命磕头:“督主饶命!沈夫人饶命!......” 沈灵隽看到他,已经猜出了一个大概。成郡王府里,跟永宁侯府有关系的,就只有一个秦霜雅。 第144章 第144章 “是秦霜雅让你去绑架三个孩子的?” 吴大哪里还敢隐瞒:“就是秦姨娘!她说你们永宁侯府的人害了她,就怂恿我帮她报仇,我有个兄弟是人拐子,跟京郊的一群草莽之徒也有些交情,就合伙起来打算绑了你们的孩子,向你们索要赎金......秦姨娘自己还要了一成的赎金呢!” 沈灵隽冷笑:“倒是没看出来,她居然这么有本事。” 她对墨重瑰说:“督主,这人借我,我去兵马司走一趟,可以吗?” 墨重瑰说:“你要拿他当人证,去报官?” 沈灵隽:“既然知道了秦霜雅是背后主谋者,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她吧?” 墨重瑰:“她这罪名,被抓了顶多也就坐个几年的牢,坐牢怕是比在成郡王府还好过一些,这算什么惩罚?” 沈灵隽:“那督主的意思是......” 墨重瑰也冷冷一笑:“我自会处理她。她胆敢让人绑架我的义子义女,我若是不能让她悔断肠子,还做什么东厂督主?” 沈灵隽知道墨重瑰的手段毒辣恐怖,秦霜雅惹了他,必定是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倒是轮不到她再去操心了。 墨重瑰又道:“这个吴大你也不用带走,那一伙匪徒,隶属于京郊新结起来的一个寨子,专门做这种绑架勒索的勾当。我回头会向朝廷禀明,派人去剿匪,到时候还用得着这个吴大。” 沈灵隽听到这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督主,这次剿匪,能派秦少泽去吗?” 墨重瑰略微惊讶:“派他去?这剿匪不是难事,还能立个不大不小的功劳,为什么送他这么个美差?” 沈灵隽悠悠地道:“督主相信我,这对他来说可不会是什么美差。” 去剿匪,秦少泽少不了要自己亲自上阵动手,她给秦少泽下的化混散,也该是时候发挥作用了。 墨重瑰当即会意,笑了:“行,那我就向皇上建议,派他去剿匪。” “多谢墨督主。”沈灵隽说着想起来,“对了,王锦姑娘呢?她去追查匪徒的去向了,你们没有碰上吗?” 墨重瑰淡淡说:“她有失职守,保护不力,让两个孩子在她眼前被人抓走,没资格再待在你们那里了。” 沈灵隽连忙劝道:“王锦姑娘是为了保护我,才有所疏忽的,她就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也怪我没有把红蜻一起带去。督主想让曜儿曦儿学武,王锦姑娘就教得很好,孩子们也跟她处得来,现在换个人,反而不合适。” 墨重瑰看了她一眼,随后招招手,让人把王锦带了出来。 王锦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惩罚,看上去表面上没有受伤,但整个人像是没了半条命一样,脸色煞白虚弱,走出来都是摇摇晃晃的。 她吃力地对沈灵隽跪下:“多谢沈夫人为我求情......” 她知道,以她的过失,墨重瑰是不可能无端放过她的,既然沈灵隽在这里,那肯定就是沈灵隽为她说话了。 墨重瑰冷冷说:“饶你一次,再有疏忽的话,谁给你求情都没用。” “是,督主!” 王锦再次谢过沈灵隽,然后便和沈灵隽一起,离开了墨府。 第145章 第145章 成郡王府。 秦霜雅在自己的房间里,焦虑地一直转来转去。 吴大去跟那些草寇一起绑架永宁侯府的三个孩子了,现在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他还是没回来,也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秦霜雅按捺不住,一大早就派人去永宁侯府暗中打听了,但人还没回来。 她自己又没法去永宁侯府,因为成郡王今天已经回府来了,是肯定不会让她跑出去的。 她正在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就见成郡王府的两个下人直接闯进来了。 硬邦邦地命令道:“秦姨娘,墨督主派人来找你了,跟我们去一趟吧。” 秦霜雅在成郡王府没什么地位,人人都知道她只是成郡王的一个出气筒,除非是那些经常收她钱的,其他下人对她都毫不客气。 秦霜雅吓得一个寒噤。 墨重瑰怎么会来找她? 她跟墨重瑰只打过一次交道,就是在珠玑阁的那次,墨重瑰对她可是恶意满满,逼她掏了三千多两银子不说,还当众羞辱了她。 秦霜雅胆战心惊地跟下人出去,在前院见到了墨重瑰身边的东厂太监叶怀迟。 成郡王这时候在府里,听说墨重瑰派人来找秦霜雅,也很是诧异,赶了过来。 对叶怀迟问道:“叶大人,请问督主是有什么事情,找本王这姨娘?” 叶怀迟淡淡道:“郡王这姨娘胆大包天,得罪了墨督主,还请郡王割爱,把人交给督主处置,督主必定念着郡王之大义。” 成郡王看向秦霜雅。 他折磨秦霜雅还没折磨够,本是不想把人交出去,但墨重瑰的要求拒绝不得,能像这样派下属上门,客客气气地跟他要人,就算不错了,他最好还是别不识相。 再说,秦霜雅既然得罪了墨重瑰,落到墨重瑰的手里,必定也不比在他手里好过。 想到这里,成郡王便答应了:“好说,一个小小的姨娘而已,叶大人尽管把人带走就是。” 秦霜雅听说自己得罪了墨重瑰,现在又被成郡王交了出去,简直三魂七魄都被吓飞了! 她的确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成郡王府这个地狱,离开成郡王这个魔鬼,但这是要去往另一个更大的地狱,落到另一个更可怕的魔鬼手中啊! 她到底是哪里惹着墨重瑰了! 让人去绑架永宁侯府的孩子,那跟墨重瑰好像也没有关系啊! 秦霜雅吓得拼命地求饶:“叶大人,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并没有得罪过墨督主啊!求您明察......” 叶怀迟根本就不听她的,让人把她绑起来,堵上嘴带走了。 带到京都城外,这里有一批车队,是运送粮草前往西北边境的,车上都装满了物资。 只有最后的十几辆马车上面,装的都是穿囚服的女人。 这些是送往边境战场的军妓。 自从北易和西齐连年交战以来,边关有很多士兵驻守多年,日子过得实在难熬,因此近年来北易被判死罪的女囚犯,都没被浪费,统统送往边关充为军妓。 秦霜雅被扔上了其中一辆马车。 当她看到车上那些双目无神,绝望呆滞的女人时,终于明白了过来她要面临的是什么。 第146章 第146章 被送去当军妓,那是比死亡,比在成郡王府还要凄惨百倍的下场! 在成郡王府,她至少只要面对成郡王一个人,至少还有喘息的机会,至少还能算是体面地偶尔溜出来。 而西北边境,有成千上万的士兵,被送去那里的军妓,本来就全是死囚,待遇比畜生还不如,没有人能活过一个月,死得一个比一个惨。 秦霜雅疯狂地挣扎起来,被堵上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但全然是徒劳。 旁边的女囚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目光一片空白,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车队缓缓地朝西边启程了。 ...... 永宁侯府这边,也收到了墨重瑰派人把秦霜雅带走的消息。 秦霜雅毕竟是永宁侯府嫡出小姐,成郡王觉得有必要给永宁侯府交代一声,免得回头以为是成郡王府把人给弄没了。 秦少泽起先还大惊,毕竟秦霜雅在成郡王府也就是过得不好,性命是无碍的,但落到墨重瑰手里,那就彻底完了。 他去求见墨重瑰询问,没见到,只见到了叶怀迟。 叶怀迟也没隐瞒,直接告诉了他,绑架永宁侯府三个孩子的背后主使者是秦霜雅,人证物证俱在,秦霜雅已经被抓走了。 秦少泽如遭雷击,在原地呆愣了半天。 他连秦霜雅的下场都没问,就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回到永宁侯府后,转告给秦老太太,秦老太太倒是直接骂开了。 “这个逆女!她肯定是恨上咱们了!觉得都怪我们把她给送进了成郡王府!睿哥儿可是侯府的独苗苗,她竟敢绑架睿哥儿向我们要巨额赎金,这是疯了不成!做妾不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吗?她还有脸干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 说着,对秦少泽道:“别管她了,反正墨督主把她给带走的,咱们也管不了!就当我从来没生过这个孽女!” 秦少泽沉默着没回答。 他本来也没有打算去管。 只是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不想表现得这么冷血无情。 正在这时,外面有下人进来禀报:“侯爷,有圣旨到了。” 秦少泽连忙出去接旨。 原来竟是一道委任状,派他去京郊剿匪! 绑架永宁侯府三个孩子的匪徒,就是那个寨子出来的,他们窝在天子脚下,不敢明目张胆地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主要就是偷鸡摸狗,绑架京都里面富户的孩子,以此索要巨额赎金。 秦少泽跟那些匪徒打过交道,已经上报朝廷,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让他去剿匪! 这可是个好差事! 这种匪寇通常就是一群杂鱼,凶悍不到哪里去。像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将领,带一队精兵过去,妥妥可以一锅端了,能立个不大不小的功劳,轻松稳妥,而且在京都的名声能好很多。 秦少泽很高兴,顿时就把秦霜雅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第二天就带兵前去剿匪。 正如秦少泽所预料的,这些匪徒不过一百多号人,占据一个山头,也没有多坚固的防御。 寨子被攻破时,里面的匪首出来迎战,秦少泽一马当先地第一个冲过去,想斩落匪首,立下最重要的首功。 然而,就在他提起长枪,正与对方交战的那一瞬间,突然感觉全身一阵僵硬无力,五脏六腑隐隐作痛,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从马背上摔落了下去! 第147章 第147章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众人都惊呆了! 从来没见过剿匪的将领,出战时一上阵就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对面那匪首呆了一瞬间,他也是个机灵的,当即就把秦少泽从地上抓了起来,拔刀横在他脖颈间,作为人质来威胁对面的众士兵。 “都别动!不然我割了你们将军的喉咙!” 那些士兵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 他们都是秦少泽的亲兵,从西北战场上就跟着秦少泽,都跟了好几年了,奉秦少泽为马首是瞻。因此,这时候秦少泽被抓,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那匪首大声喝令道:“把你们的武器统统丢过来!留下马匹!然后滚回城去!” 匪首也有打算。朝廷既然已经派兵出来剿匪,他们在这里肯定就躲不下去了,挟持了秦少泽,他们便有机会逃跑,逃到南方偏远的山里,朝廷军队手再长也难伸过来。 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顾忌秦少泽的性命,一个个丢了武器,下了战马,从山上退下去了。 这些武器和战马,自然都被匪徒们笑纳了去。 匪徒们带着战利品,还外加活捉了一个秦少泽,回到寨子里面,逃跑都显得不那么狼狈了。 这些匪徒们最多也就打杀几个有钱人家的下人,抓抓女眷和小朋友。万万没想到,他们遭到围剿时,居然能一上来就喜获大胜,活捉到一个有头有脸的将军! 匪徒大都是愤世嫉俗之辈,或者穷凶极恶之徒,不然也不会干这行。 这会儿一群人都得意得不行,把困成粽子的秦少泽扔在地上,疯狂地羞辱嘲笑。 “朝廷的将军原来就是这副脓包德行!” “废物,我都替朝廷觉得丢人!” “这些大老爷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吧,哪里会打仗!连长枪都拿不动,马都不会骑!” “咱们以前当良民时,交那么多税,就养出了这种一无是处的蛀虫!” 秦少泽被众人围在中间,时不时地被人上来吐一口口水,踹上一脚。听着那些极尽羞辱的话,他脸上火辣辣的,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是废物! 他的武功明明十分高强,在正常状态下,这些乌合之众就是十个八个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会出现这样的异常。 现在他还是感觉自己的身体酸麻发软,提不上力气,而且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堵上了,只能任由众人折辱。 有匪徒还嫌不够过瘾,甚至上来,解开裤子就对着秦少泽撒尿。 这可是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以前他们这些草民都只能卑微仰望的存在! 如今竟然能在这样一位尊贵的老爷头上撒尿,谁能拒绝呢! 匪徒们嘻嘻哈哈地,纷纷效仿,围成一圈,把中间的秦少泽当成了茅坑。 一道道热腾腾臭烘烘的尿液当头淋下,浇在秦少泽的脸上身上,他几乎要疯了! 他这辈子二十三年来,还没受过这么大的耻辱! 那些匪徒难得有这样的一个大好机会,争着抢着各种戏弄折辱秦少泽,直到他濒临崩溃时,匪首才过来呵斥道: “你们还不去收拾东西!光顾着在这里玩,不要命了?别以为抓了个草包将领就能高枕无忧了,朝廷肯定还会派人来剿灭我们,再不逃,晚了就来不及了!” 第148章 第148章 匪徒们这才纷纷散开,赶紧去收拾细软,准备逃跑了。 秦少泽满身是伤,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尿骚味,趴在一滩龌龊的泥泞中间,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 两个匪徒留下来,捏着鼻子,嫌弃地拎起秦少泽,扔到了一辆马车上。 准备把他也一起带走,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大用,但好歹算个人质。 就在这时,寨子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又有人进攻!” “不就是刚才那些兵吗!没了战马和武器,他们居然还敢来?” “不是!这次来的是个杀神,是个怪物啊!” “抄家伙!都抄家伙过来!” “挡住!快把大门堵上!” 匪徒们一片兵荒马乱,众人都纷纷朝大门那边跑去,抵御外面的进攻。秦少泽这边的那两个匪徒,也把他丢在那里,加入了远处的一片混战之中。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匪徒们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尸横满地。 杀进来的,为首只有一人一骑。 墨重瑰一身红衣,骑一匹纯黑色骏马,手中长刀染满鲜血,仍然不掩寒光濯濯,杀气逼人。 他身后跟着那些秦少泽手下的亲兵们,样子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 他们离开寨子后,因为没了将领统率,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想着先回城把这事禀报上去再说,没想到就在山下碰到了东厂督主墨重瑰。 墨重瑰带着他们这一群没有马匹也没有武器的士兵,又攻上山来了。 他们都是赤手空拳,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不过是壮个聊胜于无的声势罢了。 这一路杀进来,几乎全是墨重瑰一人披荆斩棘浴血而行,数十个匪徒在他手底下,就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难怪那些匪徒会叫他杀神,叫他怪物! 这根本就不是人啊! 那匪首领着最后一群匪徒,将秦少泽一把从马车上揪下来,对墨重瑰吼道: “你们的将领在我手上!不想他死的话,就放我们离开!” 秦少泽埋着头,羞愤欲死,根本都不敢跟对面众人的目光对上。 他现在这般最耻辱最狼狈的样子,统统都被人看到了! 而且还是他手底下的亲兵! 这以后要让他如何再有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怎么再带兵! 墨重瑰极其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抖了一下手里的长刀,刀上血珠滑落,雪亮如新。 “他身为将领,报效朝廷,为了剿匪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本座怎么能为了他一个人,放跑你们这些为非作歹的土匪?” 说着,他便全然无视秦少泽,缰绳一甩,径直纵马上去,在马上一刀劈向那个匪首! 第149章 第149章 匪首大惊,也顾不上秦少泽了,一把将秦少泽推开,竭尽全力才挡了墨重瑰这一刀! 锵地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匪首只挡得一刀,墨重瑰手中刀影倏然变化,速度快如电光石火,下一刀接踵而至,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一整颗脑袋就被砍了下来! 鲜血喷出,人头骨碌碌落地。 墨重瑰看也不看一眼,提着再次染上一道血痕的长刀,目光转向剩下的那十几个匪徒。 “降了,有望不死;负隅顽抗,本座多杀你们几个,也不过像是多碾死几只蚂蚁罢了。” 话说得张狂,但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敢不相信。 那些匪徒们只吓得两股战战,其中一人立刻便抛下手里的武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愿意投降!饶我一命!” 有一人带头,其他人顿时也纷纷效仿,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墨重瑰转头看向后面那些士兵:“剩下是你们的事了。还不抓起来?”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那些匪徒一一绑起来。 还有一个小队长上去解开了秦少泽。 见秦少泽鼻青脸肿,全身湿透,一股尿骚臭味扑鼻而来,那小队长没忍住皱了皱鼻子,大概也知道秦少泽被匪徒抓去后遭遇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没有开口多问。 其他士兵也都刻意地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不去看秦少泽。 秦少泽则是脸色紫涨,咬着牙,一声儿也不出,只觉得他所有的脸面,在今天都丢了个精光,现在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是墨重瑰救了他,按理来说他本应该上去向墨重瑰道谢的,但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跟墨重瑰说。 墨重瑰之前就拿沈灵隽羞辱过他,今天他偏偏又是在墨重瑰面前如此丢脸...... 好在,墨重瑰也根本不在乎他是否感谢。解决了匪徒之后,就径直自己纵马离开了。 秦少泽怨恨至极地看向那些已经投降被绑起来的匪徒,其中有几个,就在刚才羞辱过他,这时候则是满脸惊惧,见他看过来,连连往后退缩而去。 他怒从心头起,一时间没忍住,上去就狠狠踢了其中一人一脚。 虽然这时候再去殴打已经投降的匪徒,略显掉价,但他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他只恨不得把这些狗东西千刀万剐,统统杀光! 士兵们连忙上来拦:“侯爷,您冷静一点,他们已经投降了,还要交给朝廷处置。” 秦少泽突然停了下来,呆愣愣地低头望着自己的脚。 倒不是因为被士兵们劝住了,而是因为,他惊恐万分地发现,他用不出一点力气了! 刚才那一脚,看似踢得重,但其实轻飘飘软绵绵的,一点劲道都没有! 秦少泽也是有些内家功夫的,试着运气,却发现体内也是空空荡荡的,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团败絮填充在里面。 秦少泽霎时间脸色煞白。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对士兵们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我到外面去一趟”,就往寨子外面赶去。 士兵们以为他刚刚被抓受辱,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待着,便没有拦着他,只道:“侯爷您小心些。” 第150章 第150章 秦少泽急匆匆地离开寨子,在附近找了一片偏僻无人的小树林,开始检查他的情况。 他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不死心地试了无数遍,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武功几乎是废了! 现在的他,比一个从来没练过武的书生还要弱上几分,动作迟钝感知麻木,跑上几步便全身发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连一根木棍一块石头都拿不动,就更不用说刀剑等武器了。 秦少泽不敢置信。 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刚才攻寨子的时候,就是因为突然全身麻木无力,才导致摔下马来。 难道是突发了什么隐疾? 想到这里,秦少泽当下也顾不得那些士兵和匪徒们了,他只想赶紧回城,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给他看看身体情况! ...... 永宁侯府。 秦少泽带兵前去剿匪,这是永宁侯府这么长时间来的第一件好事。柳曼曼和姚素绢都破天荒第一次齐心合力,在家里设了庆功宴等秦少泽回来。只是两人暗地里仍然在较劲儿罢了。 沈灵隽难得地也在。 她也是挺期待的。 秦少泽今天能不能回来,是竖着回来还是横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柳曼曼等人本来以为秦少泽剿个匪能用多长时间,当天肯定就能回来了,没想到,一直等到天色已晚,才见秦少泽回府。 柳曼曼第一个就笑脸盈盈地迎了上去:“少泽,你终于回来了!今天剿匪应该还顺利吧?我设了宴席,专门等你回来庆祝!” 秦少泽回来之前,已经洗过澡换过衣服,他在郊外的溪流里泡了半天,才泡掉那一身令人恶心的尿骚味。 但这时候的他,仍然和意气风发凯旋回来的模样,完全沾不上边,相反的,倒是满脸的晦气。 柳曼曼殷勤的笑脸,落在他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尤其是她说剿匪顺利,设宴为他庆祝,在他听来,简直就更是和赤裸裸的嘲讽无异。 秦少泽现在本就情绪差到极点,就像是被戳到了最敏感的伤口一样,瞬间就怒上心头,沉下脸来。 暴躁地吼了一声:“多大点事情,有什么好庆祝的!都给我散了!” 柳曼曼被他凶得吓了一大跳,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秦少泽,委屈得差点哭出来。 好端端的,她对他笑脸相迎,他干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凶她! 姚素绢比柳曼曼有眼力见得多,一眼看出了秦少泽的不对劲。 他剿匪胜利归来的话,应该是喜气洋洋,风风光光的,绝不会是这样一个人悄没声息地回府,灰头土脸的,而且好像还一副躲着别人的样子。 姚素绢上前,乖巧地道:“侯爷可是累坏了?就别用宴席了,妾身送您回内院休息吧,晚膳待会儿给您送到房间去。” 姚素绢的表现比起柳曼曼的,要让秦少泽顺心一些,但他仍然是阴沉着个脸。 吩咐道:“我有些不舒服,给我把城东妙生堂的蒋老大夫请过来。” 第151章 第151章 姚素绢已经知道柳曼曼被拆穿医术不精而遭皇帝贬斥的事情,不过她为了气柳曼曼,还是故意问了一句: “侯爷,柳夫人就有丹心神医之名,让她给您看看岂不是更好,怎么还要去外面请大夫?” 秦少泽冷笑了一声:“她算什么丹心神医,她的医术其实根本就不行,让她看只会误事!” 他自己受了羞辱,这时候就也只想尽情地羞辱伤害别人,好像这样就能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反正柳曼曼是他的平妻,而且还在挤破头地争夺他的宠爱,他拿柳曼曼来当出气筒,又不会有什么后果。 柳曼曼在一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秦少泽。 他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揭她最大的伤疤? 姚素绢看见柳曼曼的反应,心里暗暗幸灾乐祸,还不罢休,继续故作惊讶地追问道:“曼姐姐的医术不是最厉害了吗?怎么会不行?” 秦少泽直截了当地说:“那都是她吹嘘出来的,皇上慧眼,拆穿了她其实就是不学无术,她丹心神医的称号都已经被皇上撤了!” 柳曼曼眼里蓄满了泪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终于实在是受不了,呜咽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跑走了。 秦少泽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些微的快意。 谁让她这么没眼力见,在他这么倒霉的时候,还办什么宴席要给他庆祝! 平白惹人厌烦,活该! 沈灵隽全程在旁边看热闹。 可惜了,秦少泽活着回来了,看上去没受什么重伤,也没缺胳膊少腿。 不过,身体上没受伤,心理上貌似出问题了。 啧啧,昔日号称对柳曼曼情比金坚,现在却把人当草芥一样地践踏伤害。 看来这秦少泽受到的打击不小啊! 姚素绢赶走了柳曼曼,自己派人去请蒋大夫,很快就请来了。 秦少泽让其他所有人都退下,蒋大夫给秦少泽一边诊脉,一边眉头紧皱。 秦少泽一颗心悬在喉咙口,紧张地问道:“蒋老先生,我的身体是出了什么问题?” 蒋大夫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半天,实在是看不出来,最后不得不惭愧道: “老朽医术不精,只知道侯爷目前脉象紊乱,全无章法,老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脉象,无法判断侯爷是得了什么怪病。现在侯爷身体虚弱,使不得力,还是以静养为上,养一段时间,再看是否有好转。” 秦少泽急道:“这到底需要养多长时间?那我还能动武吗?” 蒋大夫摇头:“老朽也说不好,但侯爷这个状况,是千万不能再动武了,就像那已有裂痕的薄胎瓷器一样,再一动,怕是就会四分五裂,再无挽回的可能。或者侯爷也可以请医术更精湛的高人再来看看,说不定还有转机。” 秦少泽全身一片冰凉,眼前直发黑。 蒋大夫这话,几乎就等于是给他判了死刑。 第152章 第152章 他的武功废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作为一个将领,不能再上战场打仗! 那些在战场上受伤残疾的将士,尚且还能得到朝廷的抚恤和百姓的爱戴,毕竟他们是为了保家护国而做出了牺牲。 可他现在没有立下任何功劳! 去剿匪这么容易的任务,不但一个匪徒没杀,还一上阵就被抓了去,受尽羞辱,丢了朝廷的颜面。 这时候如果再被外界得知,他武功废了,皇帝肯定会干脆卸了他的将军之位。 一个比书生还文弱无力的将军,如何领兵上阵打仗? 他也不能再请别的大夫来看了,知道的人越多,传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 京都能比大名鼎鼎的蒋老大夫医术更高的,基本都在太医院内,他哪里敢请太医来看?岂不是就等于是让皇帝知道了? 秦少泽全身发软,无力地对蒋大夫说:“多谢蒋老先生,请您务必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对外说起我的情况。” 说着,给了蒋大夫双倍的诊费。 蒋大夫道:“侯爷放心,老朽在京都给达官贵人们看病几十年了,知道规矩,不会往外说一个字的。” 送走了蒋大夫后,姚素绢进来,温柔地问秦少泽:“侯爷,蒋大夫怎么说?” 秦少泽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勉强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就是早年间上战场留下的旧伤复发了,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没事。” 姚素绢信以为真,恭维并安慰了他一番,就伺候他睡下休息了。 秦少泽一夜没睡,第二天起来,发现他剿匪出师不利还被抓受辱的事情,已经满京都传遍了! 这本来倒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有好多个匪徒都被活捉了,抓回去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这对朝廷来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会传开得这么快! 秦少泽被皇帝宣进宫,路上到处听见别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永宁侯带了一队精兵去剿匪,居然刚一上阵,就摔下马来,被匪徒给抓过去当人质了!” “差点害得那帮匪徒逃跑了!还好墨督主路过,去挑了人家一整个寨子!” “我还听说永宁侯被那些匪徒好生折辱了一番呢!对着他撒尿哈哈哈!” “这永宁侯如此脓包,之前在西北战场上是怎么立下战功的?该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 秦少泽听得又是耻辱,又是恼怒,恨不得冲下去跟他们理论。 他当初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进宫后,皇帝也对秦少泽一番问责。 “永宁侯,你怎么回事?听说你在战场上也算是骁勇善战,怎么剿个匪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一上阵竟然就被抓了?要不是重瑰正巧路过,那些匪徒就这么跑了!天子脚下,让这些小小山匪如此猖狂,我北易王朝天威何在!” 第153章 第153章 秦少泽低着头,惭愧道:“是微臣无能。微臣当年在西北战场上受了内伤,不知道身体一直存着隐患。那天剿匪时,旧伤突然发作,所以摔下马来......微臣有辱朝廷颜面,辜负皇上期望,求皇上降罪!” 他这个理由找得还是不错的,皇帝一听是早年战场上受的旧伤发作,顿时也不好问罪秦少泽了。 在战场上伤残的将士,都是为国奉献。现在反正匪也剿了,也没造成什么重大的后果,再因此而重罚秦少泽的话,难免让那些将士们寒心。 皇帝咳了一声,道:“既如此,朕治你一个失察之罪,罚你半年俸禄便罢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怎么都搞不清状况?可需要让太医给你看看?” 秦少泽一听要罚半年俸禄,嘴里有些发苦。 这罚俸半年对一般的官员来说,已经是最小的惩罚了,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但对并不宽裕的侯府来说,这钱也十分重要。他自己平时的零花钱,可全是指着俸禄呢。 这时又听到皇帝说给他请太医,他吓了一跳:“谢皇上,微臣已经请大夫看过,养好旧伤便没什么大碍,就不用劳动太医了。” 皇帝也随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秦少泽心有余悸地回去,越发暗地里坚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藏住武功已废的秘密,否则就真的完了! ...... 永宁侯府。 沈灵隽一边给秦见曦挑选夏装的样子,一边听着豆娘转述今天外界对秦少泽沸沸扬扬的议论。 “......他们都说呀,侯爷昨天被匪徒抓去,好一番折辱呢!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荤话奴婢就不说了,不过听说那些匪徒对他撒尿......哈哈,奴婢觉得这个应该是真的!” 沈灵隽听得直笑。 正如她所计划的一样,秦少泽在剿匪时,刚刚上阵动手,就因为化混散药性发作而摔下马来,被匪徒活捉过去当了人质。 可惜他并没有受伤什么的,不过遭到了匪徒们的凌辱,所以昨晚回府时才那么大的火气。 秦少泽昨晚请蒋大夫来侯府,看的肯定就是他的身体情况,不过蒋大夫显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化混散是沈灵隽的师父杏橘老人自己研制出来,不是一般的大夫能认识的。 秦少泽现在已经是一个武功全失的半废人,他还对外竭力隐瞒着这个事实,还想着能够巴住这个将军之位不放,上战场立功。 虽然这次没被皇帝降罪,但以后真上战场的话,他拖着这副身体上去,肯定会更值得期待。 距离她丧夫的大好日子,想必也不会太远了。 沈灵隽挑了几个样子,给豆娘,说:“就先这些,让铺子去做出来吧。” 秦见曦和秦初曜是去年深秋才认回永宁侯府,没有夏天的衣服,沈灵隽现在正给他们提前采办今年的夏装。 秦初曜男孩子还罢了,秦见曦四岁小姑娘,也该是到了爱美的年纪,得特别上心些。 豆娘正要出去,一转身迎面碰上了走进来的墨重瑰。 连忙行礼:“见过墨督主!” 沈灵隽闻声转头,一看见墨重瑰的神情,心脏就是猛然一停,仿佛被一只大手一下子揪紧了一般。 上次他来,跟她说她父兄可能没死的时候,也是这种不带丝毫戏谑的凝重神情。 沈灵隽强压着心里的紧张,沙哑着声音问道:“可是我父兄有消息了?” 墨重瑰点点头:“他们的确是未死,我的人找到了他们,已经接他们回京都了,但他们行程比较慢,还需要一个多个月时间才能到。” 沈灵隽眼前一阵眩晕,巨大的情绪仿佛滔天浪潮般迎面涌来,几乎将她整个人冲倒。 第154章 第154章 她的父兄真的没有死! 他们要回来了! 她根本没注意自己在干什么,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墨重瑰的手。 “督主,我父兄他们怎么样了?” 墨重瑰低头看了一眼。 沈灵隽两只纤细雪白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就像是刚刚从冰水中伸出来的一样,冰冷僵硬,带着明显的颤抖。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 但这么僭越的举动,沈灵隽竟然都没注意到,她现在脑子里除了父兄以外什么也没有,只是紧紧地盯着墨重瑰,等待着他的回答。 墨重瑰说:“沈巍将军受了重伤,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好几个月。沈旌阳将军也双腿残疾,没有知觉,无法站立......但以你的医术,说不定是有希望治好他们的。” 他说到后面,看见沈灵隽越来越白的脸色,还是赶紧补了一句。 沈灵隽缓缓地呼吸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她拼命地安慰自己,只要人还活着,就已经是意外之喜;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但这一瞬间,她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最爱的父亲和兄长...... 他们就要回来了。 不管他们伤势有多重,情况有多糟糕,她一定会竭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他们! 直到这时候,沈灵隽一低头,这才发现,她竟然还一直抓着墨重瑰的手没有放开。 墨重瑰似笑非笑地道:“沈夫人还要拉着我的手多长时间?” 沈灵隽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都被吓得收回去了,就像是被火烫到一样,赶紧松开了墨重瑰的手。 她真是疯了! 也不看看自己在做什么,居然敢这样冒犯这尊杀神! 她的这两只手可别直接被他一刀给剁了! 沈灵隽惊恐万分,直接就要朝墨重瑰跪下去:“督主恕罪!是我刚才实在太激动了,才一时无状,对您绝无亵渎之意......” 她还没跪到地上,就被墨重瑰一把拉住了。 拉的还是她的手。 墨重瑰笑道:“沈夫人何必吓成这样,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 沈灵隽:“......”这还用说吗! 墨重瑰没有放开她,却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像是起了什么颇有兴致的念头。 “我相信沈夫人对我绝无亵渎之意......但我对你倒是挺有亵渎之意的。” 沈灵隽:“......” 墨重瑰:“怎么,有什么意见?你之前不是说过,你已经是我的人,想让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沈灵隽:“......” 第155章 第155章 沈灵隽哑口无言,只能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全然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摊在案板上的死鱼。 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这就是求他帮忙的代价。 为了父兄能够平安归来,她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反正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额,根本没做好。 但都一样! 她可以忍! 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墨重瑰的任何下一步动作。 墨重瑰笑出声来:“沈夫人这模样,如此悲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慷慨就义。” 沈灵隽睁开眼睛:“......” 知道他并没有真的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只是耍弄她罢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暗暗有点着恼。 耍她就这么好玩吗? 她特别怕的就是墨重瑰这种喜怒无常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心情好只是跟你开玩笑,什么时候对你起了恨意杀心,一个不慎,可能就要了你的小命。 墨重瑰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沈灵隽。 “你兄长写给你和你母亲的。” 沈灵隽连忙接过来拆开看。 一见到那熟悉的清隽有力的字迹,她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的哥哥,这就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她突然感觉到墨重瑰的一只手朝她伸了过来。 她对墨重瑰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对他的一切触碰都觉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就躲了一下。 没有躲开,但墨重瑰也没有对她做什么,那只手只是轻轻拂去了她脸上的一滴泪珠。 这个动作,让沈灵隽呆了一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时,她看向墨重瑰,顿时冒上来一股惊悚的感觉。 这个权势滔天,杀人如麻的煞星......居然在帮她擦眼泪? 天上要下红雨了! 沈灵隽等了几秒钟,总感觉他帮她擦掉眼泪后,这只手应该接着就再往下移,掐断她的脖子什么的......这才符合他的风格。 ——并没有。 沈灵隽偷眼看墨重瑰,见他的样子非常自然,好像他刚才的举动再正常不过。 搞得沈灵隽也不敢大惊小怪,生怕惹怒了他。 她的脑袋在她的脖子上面待得好好的,还一点都不想搬家。 沈灵隽只能一声儿也不出,强压下心里的惊悚和诧异,逃避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继续看沈旌阳的信。 信不长,可能是怕沈灵隽和文氏担心,上面只报喜不报忧,简单说了一下他和沈巍的情况,其他的一切等到了京都,见了面再说。 但这对沈灵隽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她看着那封信,就像是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样,又是笑又是带着泪。 之前她都不敢告诉母亲,生怕给了文氏希望,最后又落得一场空,文氏会受不了这个打击。 但现在可以说了,兄长的信都实实在在地寄来了。 不敢想象,文氏到时候会有多高兴? 第156章 第156章 沈灵隽把那封信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对墨重瑰说:“墨督主,我去一趟沈府,把这个喜讯告诉我母亲。” 墨重瑰:“沈夫人可真没良心,得到了你想要的消息,就把我往外赶了?” 沈灵隽赔笑:“不敢不敢,不然督主您跟我一起去沈府?母亲也好当面感谢您。” 她本来是打算后面再告诉文氏的,不然文氏要是知道女儿跟墨重瑰有这么密切的来往,这惊喜里头肯定得被惊吓占一大半。 墨重瑰哼了一声:“我没这么空闲,你自己跟你母亲说便是。” 说完,他就离开了。 ...... 蔚霞院。 柳曼曼看着凝固出来的整整齐齐一排手工皂,高兴极了! 她试验了好多次,调整了好几轮配方,终于做出来了! 柳曼曼试了试,手工皂的清洁力度挺强。一般的油腻和污渍,很容易就能洗掉。 目前北易用的清洁用品主要就是澡豆,这里不产皂荚,至于比较接近肥皂的加入油脂的那种胰子,现在还没有出现。 澡豆价格有高有低,平民百姓倒也不是用不上,但那种价格低廉的,就跟豆粉团子没多大区别,清洁能力很差。贵的要好一些,那就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 所以,这性价比极高的手工皂,应该能够吊打当前的清洁用品了。 柳曼曼踌躇满志。她一定能凭这手工皂,轰动全城,大赚特赚,甚至成为富甲一方的女富豪! 那些穿越小说上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柳曼曼立刻就让下人分割和包装手工皂,准备拿去售卖,同时更大规模地继续做下一批出来。 永宁侯府最近刚买的两家铺子里面,其中就有一家,是卖各种胭脂水粉面手脂膏的,澡豆也包括在店铺的售卖范围内。 柳曼曼直接让人把手工皂拿到了这家铺子,作为新品推出,还专门自己制定了一系列新颖的推销策略。 她要让秦少泽知道,她可不只是懂医术有奇药,就算不能行医了,她会的东西,还是比这些古人多得多!她的思想和能力还是远远超前于这个时代! 如果她能源源不断地给侯府赚到巨额进项,证明她才是更优秀的女主人,秦少泽就一定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那个姚素绢除了茶艺以外,还会什么?还有什么用? 迟早会被秦少泽厌弃! 柳曼曼信心满满地亲自参与,推了几天手工皂,这价格不贵还好用的新品,果然一下子就卖爆了。 那家铺子刚刚转到永宁侯府的手里,本来是属于生意不温不火的,现在一炮而红,人流熙熙攘攘,账面上收入暴涨。 柳曼曼制造的第一批手工皂,没几天就卖光了,她又紧锣密鼓地让人赶制下一批,还开发出了各种颜色各种香型的,换更讲究的包装,打开高端市场。 因为她暂时还没来得及在外面租场地,只好先在永宁侯府里制作,那股熬制油脂的气味,一直飘到了雨霏院来。 沈灵隽问豆娘:“这几天蔚霞院那边在干什么?” 这几天她天天往沈府跑。 她已经把沈巍和沈旌阳未死,即将回到京都的事情告诉了文氏,那封信也给文氏看了,文氏跟她一样,又哭又笑,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然后就开始为父子俩的回来做准备。 之前丧事都办过了,牌位什么的都要撤掉;父子俩的院子和房间,本来都封起来了,现在也得全部重新收拾出来。 沈灵隽这几天都在陪着文氏,所以永宁侯府这边的事情,她不是很清楚。 豆娘说:“听说是柳夫人研制出了一种新的清洁用品,叫什么肥皂,在侯府的铺子里卖得非常好,正在抓紧赶制呢。这味儿可真大。不过他们应该不会一直在府里做这个,过几天大概就要搬出去,在外面租工坊了。” 旁边正在自个儿看书的秦见曦,听见肥皂两个字,转过头来。 第157章 第157章 沈灵隽今天刚刚听文氏说,沈府的一个胭脂水粉铺子,也就是沈灵隽转卖给她的其中一家,生意突然冷清了很多。尤其平时卖得特别好的澡豆,几乎都无人问津。 看来,大概就是被柳曼曼的新品给抢走了生意。 沈灵隽对豆娘说:“走,我们去见识一下,这肥皂到底是什么东西。” 秦见曦跑过来:“娘,我也可以一起去看看吗?” 秦见曦一向是个不太爱凑热闹的,难得有这么主动好奇的时候,沈灵隽当然答应:“当然可以,我们走!” 一行人来到柳曼曼推出肥皂的那家铺子,只见果然十分热闹,进进出出的客人川流不息,结账的柜台前甚至都排上队了。 沈灵隽几个人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摆在铺子最中间的一大片肥皂。 柳曼曼显然是已经开发出了很多类型。那些肥皂有最便宜的白色普通款,还有淡红、淡黄、淡绿、淡紫等各种颜色的高级款,里面加了花瓣草药等,散发出各种淡淡的香味,用精致的纸张和木盒包装着,这种的就要贵很多,最贵的要一两银子一块。 旁边几个伙计,正在卖力地推销,现场示范使用肥皂。 一件染满污渍的衣服,用肥皂搓洗几下,很快就干净了。 伙计还宣称,那些加了花瓣草药的高级香皂,有保养皮肤,美容养颜的功效。 沈灵隽来了点兴趣,对豆娘说:“我们也买一块,回去试试看。” 然而,就在这时,店铺里面响起一个女声。 “这肥皂不卖给你们!” 随着这得意中带着挑衅的声音,柳曼曼从店铺后堂走了出来。 她可算是等到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了! 柳曼曼昂着头,抬着下巴,对沈灵隽说:“不好意思,这肥皂是我研制出来的,我不想做你们的生意,你们还是请回吧!” 周围众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柳曼曼在这一刻简直是骄傲到了极点,痛快到了极点。 这碾压沈灵隽的感觉,真爽! 沈灵隽只是笑了笑。 “那便算了。我们走吧。” 她一点都不生气。 以她对柳曼曼的了解,柳曼曼的风光,通常都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 不用太放在心上。 沈灵隽转头,正好看见秦见曦正在架子边上,刚才伸手摸了一下一块香皂。 沈灵隽拉住秦见曦:“曦儿,别乱动。” 秦见曦乖乖收回了手,但是捻了捻刚才摸过香皂的手指,像是在检查什么。 沈灵隽并没有注意到,她带着秦见曦和豆娘,离开了铺子。 第158章 第158章 回永宁侯府的马车上,秦见曦对沈灵隽说:“娘,你不用担心,柳夫人的那个肥皂,卖不了多长时间的。” 沈灵隽本来就没有担心,见秦见曦一个小小的孩子家,也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只以为秦见曦是为了哄她开心的。 她笑着摸了摸秦见曦的小脸蛋:“那就承曦儿的吉言了。” 回到雨霏院,秦见曦就一头扎进了小厨房里面。 沈灵隽也没在意她去干什么。她的这两个孩子非常让人省心,根本不需要她保持时时刻刻的关注。 果然,如沈灵隽所料,柳曼曼的肥皂只卖了不到十天,就出了问题。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是褚家旁支的一位小姐。 褚家在京都的权势地位之高,虽是旁支,这位褚六小姐也还是盛气凌人,一进永宁侯府的铺子,就气冲冲地嚷嚷开了。 “掌柜的!给本小姐出来!把你们的东家也叫出来!看看你们卖的这香皂,把我的脸洗成什么样子了!” 柳曼曼这时候正好在店里,她和掌柜一起出来,那位褚六小姐摘下面纱,露出来的脸,把柳曼曼给吓了一跳。 只见褚六小姐的脸上红通通的一大片,就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十分吓人。 褚六小姐柳眉倒竖,怒道:“你们这什么香皂,我买的还是最贵的一种,牛皮吹得上天,说什么能够美容养颜,结果洗了两天的脸,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时候正是上午店里客流量最大的时候,被那褚六小姐一嚷嚷,店里和店外的众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了。 柳曼曼不敢置信地上前,细看褚六小姐那张发红受损的脸。 怎么会这样? 她的确是在高一档的香皂里面加了很多可以美容养颜的草药啊!都是绝对无毒的! 她的现代观念,也让她在生产肥皂的过程中更注意卫生,可以说,她做的东西肯定是干净的! 柳曼曼怀疑地问道:“褚六小姐,你是不是对这香皂里面的某些成分过敏?” 褚六小姐:“什么过敏!我从小到大就没对任何东西过敏过!分明就是你这香皂有问题,别想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柳曼曼怎么可能承认:“你说是我的产品有问题,又没有证据证明你的脸就是用了香皂后变成这样......” “还有我!我也可以证明!” 随着这声音响起,又一个妇人从铺子外面冲了进来。 这妇人应该就是家境比较普通的市井小民,身上穿的只是布衣。 妇人伸出双手,她的一双手也跟褚六小姐的脸一样,是红通通的,甚至都开始破损脱皮了。 “我买了你这里的肥皂回去洗衣服,洗了几天,手越来越疼,就跟被火烧一样,今天都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妇人家里是杀猪的,家人的衣服常常油腻不堪,很难清洗。她买了去油污能力强的肥皂回去,本来以为以后就能把衣服洗干净。 起先两天还好,就是感觉手上接触到肥皂时有点火辣辣的。她以为就是这个样子,也不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抢购到的好东西,坚持用了几天,越来越严重,现在手都疼得没法再干活了。 第159章 第159章 两个客人,一个脸出状况,一个手出状况,世家小姐也出状况,市井妇人也出状况,这就很有说服力了。 的确是这肥皂有问题! 褚六小姐还在气势汹汹地质问柳曼曼:“你就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是吧?这香皂也是你做出来的?......我的脸变成这样,你说要怎么办!你现在马上给我想办法,把我的脸治好,要是好不了的话,我也扒了你的脸皮!” 那个妇人看见有褚六小姐这样的世家千金冲在前头,胆子也大了起来,跟在后面闹: “东家,你看我的手都快烂了,什么活都干不了了,这双手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废掉,都是用你这里的肥皂用的,你看你怎么也得给我赔个十两,不,二十两银子......” 两人在那里吵吵嚷嚷的,十分引人注目,铺子里本来购买热情高涨的客人们,一看这肥皂居然有这么大的伤害,一个个都被吓退了。 柳曼曼被这两人缠得焦头烂额,赶紧掏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把那个妇人给打发走了。然后又费尽口舌,安抚褚六小姐,出钱请蒋大夫来给褚六小姐看脸,因为她自己已经不能行医了。 蒋大夫看过后,说褚六小姐的脸就是被灼伤了,如果是香皂造成的,停用后应该就会好转,然后又给开了一些外用的药。 柳曼曼全程低声下气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哄着,终于把褚六小姐也送走了。 褚六小姐临走前还威胁:“你赶紧给我把这肥皂都下架!卖这种害人的东西,你都不怕被天打雷劈吗!再让我看见你做这生意,我见一次砸你的铺子一次!” 柳曼曼只好连连答应。 这么折腾一番下来,铺子里早就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了。 柳曼曼不得不很不甘心地下架了所有的肥皂,但事情还没有完。 之前卖出去那么多的肥皂,都是有问题的。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有之前买了肥皂的客人找上门来算账,都是用了肥皂之后,皮肤通红疼痛,像是被烧伤了一样。 柳曼曼只好自掏腰包,照着之前蒋大夫开的外用药方,抓了药来备在铺子里,有人来了,就送上一份。有时候碰到那些难缠的,还要赔钱。 这么一来,铺子的其他生意也完全没法做了。林林总总,还赔出去一大笔钱。 那些库存的肥皂,不敢再卖,只能全部作废。 在永宁侯府附近刚刚租了一个工坊,交出去三个月的租金,还购置了很多制造肥皂的原材料和设备,现在全部都成了空,又是一大笔损失。 这一波生意做下来,前后一算,非但没赚到一分钱,还赔得血本无归。 柳曼曼灰溜溜地回到永宁侯府,被秦老太太叫去,大骂一顿。 “你瞎折腾个什么!没本事就别在那逞能!我刚刚买的铺子,还指着它赚钱,被你这么一搞,铺子的名声都臭了,以后谁还会再来这里买东西!” 柳曼曼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但又没法辩驳。 毕竟她这一次尝试,真的就是彻底失败。 但她心里还是不服气。 失败乃成功之母,有几个人创业能够第一次就做成的? 肥皂不行,她还可以换别的! ...... 与此同时。 雨霏院。 秦见曦捧着一块东西,高高兴兴地跑到沈灵隽身边。 第160章 第160章 “娘!柳夫人做的那个肥皂,我也做出来了!” 沈灵隽一看,那块东西虽然黑不溜秋的,但还真的跟柳曼曼之前在铺子里卖的肥皂有点像。 沈灵隽诧异地看向秦见曦:“你怎么做出来的?” 秦见曦:“我在厨房里面,不小心把熬好的热猪油倒到草木灰水里了,它就凝固了,过几天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灵隽:“......” 这也行? 她拿这块肥皂试着洗了一下手,发现还挺好用,就是里头还有很多草木灰,但是如果滤干净的话,就和柳曼曼卖的那肥皂一模一样。 原来肥皂是这样做出来的? 秦见曦兴致勃勃地问:“我做的这个肥皂也可以拿去卖钱吗?” 沈灵隽笑道:“现在这样不行,但做得更好的话,应该是可以的。我的曦儿真棒。” 听说,柳曼曼做的那个肥皂虽然新奇,但是也有问题,对皮肤的刺激伤害太大了。导致了这几天很多人闹上她的铺子兴师问罪,索要赔偿。 既然做肥皂要用到碱水,柳曼曼的肥皂很可能就是碱性太强了,用个一两次可能还没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皮肤就受不了了。 如果能够改良配方,不伤皮肤的话,这东西倒是一件好东西。 是个商机。 沈灵隽叫来了她的大丫鬟之一燕蛾,让最有商业头脑的燕蛾去负责这件事情。 秦见曦似乎很感兴趣,也跟燕蛾一起,花了十多天时间,终于研究出了最合适的配方。 泡沫多,清洁能力强,最主要的是,完全不伤皮肤。 沈灵隽找雨霏院里的下人们一一试验过,确认即便是连续使用多日,也不会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燕蛾提出建议:“夫人,之前柳夫人用的是肥皂这个名字,但是她的肥皂质量不行,口碑已经坏了,我们就不能再叫肥皂。大家尝试过新产品后,发现新产品不好用,还是会倾向于继续买旧产品,也就是澡豆。所以奴婢觉得,我们的肥皂还是做成澡豆的样子来卖,就说是出了新款的澡豆。” 沈灵隽很满意:“就照你说的。这次你做得不错,辛苦了。等我们的新款澡豆上架开始售卖了,给你分提成。” 燕蛾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奴婢也没有做什么,都是三小姐的功劳......” 她这不是谦辞,秦见曦这次的表现真的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她本来以为,秦见曦一个才四岁的小姑娘家,来跟她一起研究怎么制作肥皂,就是来凑热闹玩儿的,结果根本不是。 油脂和草木灰水不融合,秦见曦说要加热并且不断搅拌;肥皂不凝固,秦见曦说要把草木灰水泡得更浓;刚做出来的肥皂还是伤手,秦见曦说放在那里晾半个月后再试试看...... 能在这短短十多天时间里,就制作成功,全是多亏了秦见曦。 燕蛾都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三小姐其实什么都知道,她只是装作小孩子好奇爱玩罢了。 但这话她不敢在沈灵隽和秦见曦面前说。 沈灵隽只以为燕蛾是在谦虚,笑道:“你们两个都立下了大功,都要奖励。” 说着,扭头问秦见曦:“曦儿,你想要什么?” 第161章 第161章 秦见曦脆生生地说:“我也想要提成。” 沈灵隽不由得笑了:“好好好,也给你提成。” 秦见曦小小年纪就表现出对生意以及金钱的兴趣,但沈灵隽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也不想把秦见曦养成那种清高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面对现实的时候,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产业和钱财是何等的重要。 燕蛾让人在肥皂里面添加了时下制作澡豆常用的豆面,香料,干花瓣等,制成看上去跟澡豆差不多的丸状,但是比普通的澡豆成团性要好很多,使用方便,用起来的清洁效果自然也不必说,跟澡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然后就作为新款的澡豆,在沈府名下的铺子里面推出。 没有肥皂那么大的噱头,也没有那么多宣传推销的花样,新款澡豆一开始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但几天下来,销量就开始突飞猛涨了。 来的基本上都是回头客,以及靠口碑拉来的新客。 客人们经常都是三三两两地进来的,你给我介绍,我又给他介绍。 “我跟你说,这家铺子新出的那种澡豆,特别好用!从来没见过洗得这么干净的澡豆,跟上次那个肥皂的效果差不多了,但是一点都不伤皮肤!” “相信我,买了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铺子很快就人流火爆起来,新款澡豆供不应求,之前柳曼曼卖肥皂的那家铺子,繁荣的景象仿佛完全被转移到了这里。 柳曼曼很快就听说,沈府下面的一家铺子出了一种新款的澡豆,卖得特别好,跟肥皂一样好用不贵,还比肥皂要温和得多。 之前的失败给她造成了太大打击,她现在简直都听不得肥皂这两个字,一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 怎么可能!这些古代人还能做出比肥皂还好用的清洁用品? 柳曼曼立刻让人去沈府的铺子里买了些新款澡豆回来,一看,这不就是肥皂吗!只不过是做成了澡豆的样子! 柳曼曼一下子就炸了! 肯定是沈灵隽不知怎么偷了她制作肥皂的方法,自己也去做肥皂来卖,怕她发现,还伪装成什么新款澡豆! 柳曼曼当即直接杀去了雨霏院。 沈灵隽正在看这两天刚送来的账本。 新款澡豆卖得实在是太火了,之前上架的一批是试做成功的,数量不多,已经售罄,新的第二批还需要晾皂半个月才能使用。 现在燕蛾在秦见曦的启发之下,让铺子开启了登记制度,先排上队,等成品出来就可以优先购买。 目前登记的已经排了上百号人,还有一些敏锐的商贩看见这个商机,来向铺子批发订购新款澡豆,可以卖到其他地方去。 沈灵隽觉得可以让燕蛾扩大生产规模了。 这时候,柳曼曼冲了进来,指着沈灵隽的鼻子就大骂: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肥皂的制作方法是我的,你从我这里偷过去,自己做出来卖,你都不觉得你这样很无耻吗!” 第162章 第162章 沈灵隽慢条斯理地合上账本,抬头看向柳曼曼。 “谁说我们偷了你的配方?” 柳曼曼:“不然你们为什么能做出肥皂!沈府铺子里卖的那什么新款澡豆,分明就是肥皂,当我认不出来吗!” 沈灵隽悠悠地说:“首先我们并没有偷你的配方,肥皂就是油脂加上碱水加热搅拌,你能做出来,凭什么天底下其他人就都不能做出来?其次,你做的肥皂碱性太强,会对皮肤造成伤害,你没有验证过安全性,就开始售卖,现在都已经下架了,为什么别人不能卖更好的东西?” 柳曼曼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的确是太心急,也太不严谨了。肥皂刚做出来,只试了一下没问题,就急着开始大规模地卖,结果口碑完全崩了,已经失去了市场的信任,就算她想要再改良重新上架,客人们也不会再相信。 现在这个生意完全被沈灵隽给抢了,她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古代可没有什么专利产权,她没有任何由头去告人家。更何况,沈灵隽做出来的东西跟她也不一样,是质量更高更完善的成品。 柳曼曼快要气死了! 她开的这个头,自己亏得裤子都不剩,后面的好处却全被沈灵隽给抢走了! 沈灵隽挑眉道:“对了,还有件事情,正好需要跟柳夫人商量一下。你之前不是去租了一个工坊用来制造肥皂吗?现在我们这边的新款澡豆供不应求了,需要大规模生产,正好你那个工坊就是现成的,放着也是亏钱,不如转给我怎么样?” “......” 像是被一刀扎到心上,柳曼曼彻底破防了!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你做梦吧!亏钱是我的事情,亏多少我也不给你!你这个贱人,你就是故意的!你给我等着,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说着,一转身噔噔噔地跑了。 沈灵隽耸了耸肩。 把工坊转给她,至少还能挽回一小部分的损失,这柳曼曼怎么就这么轴呢? 还能赌气,看来是还没到最惨的地步。 不过反正她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另找个地方租下来做工坊罢了。 沈灵隽翻开账本,正要继续看起来,王锦从外面进来了。 “夫人,督主让我转告给您的消息,沈将军和沈小将军已经到距离京都不到一百里的地方了,预计明天就会到京都。” 沈灵隽猛地站起身来。 这一个多月,她日盼夜盼的,终于等到父兄回来了! 沈灵隽立刻都顾不上生意了,丢下账本,连忙就去了沈府,把这个消息告诉文氏。 第二天,沈灵隽和文氏一大早就出京都,等在城外的官道边。 一直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看见两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从西边一路行驶过来。 第163章 第163章 文氏眼尖,一眼就认出来,前面那辆马车上坐的车夫,就是以前沈巍麾下的一个小兵。 她全然把什么仪态矜持都抛到了脑后,拉上沈灵隽,就飞奔了过去。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果然,两辆马车,一辆里面是沈巍,一辆里面是沈旌阳。 沈巍正如墨重瑰说的那样,昏迷不醒,是躺在马车里的软铺上的。 大概是为了回来跟家人重逢这一刻,特地收拾过,看上去还挺整洁,但整个人瘦得厉害,闭着的双眼都是深深凹陷下去的。 沈旌阳人是清醒的,只是双腿不能动,状态比沈巍要好一些。 当年的沈旌阳,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无数千金贵女爱慕的浊世佳公子。年纪轻轻就战功显赫,文武双全,才华横溢,号称京都双壁之一。 现在的他,面容依然英俊,但也清瘦憔悴了许多,比起以前鲜衣怒马的翩翩少年郎来,更多了几分历尽沧桑的味道。 文氏一看到父子两人,就放声哭了出来,扑上前去,紧紧搂住沈旌阳。 “旌阳......你们真的回来了!”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沈灵隽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即便他们俩的情况不尽如人意,但只要人活着回来了......他们就不再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 沈灵隽上前,给昏迷的沈巍把脉。 她都等不到回城再看了。这是她这一个多月来最惦记的事情。 沈巍和沈旌阳,身体情况如何,能不能被治好? 文氏转头,看见沈灵隽在把脉,神情凝重,她紧张地开口问道:“灵隽......你爹还能醒过来吗?” 沈灵隽实话实说道:“有一点难度,我有大概七成的把握。” 文氏很清楚沈灵隽的医术之高,要是连沈灵隽都救不醒沈巍,那天底下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救了。 沈灵隽又来到沈旌阳这边,对他说:“大哥,我也看看你的腿。” 沈旌阳有些隐忍地掀开盖着他双腿的薄毯。 沈灵隽第一眼看见他的双腿完好无损,先是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断肢伤残,那就只是半瘫痪,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但是,当她检查过沈旌阳的腿部状况,又也给他把了脉之后,她的眉头就渐渐紧蹙了起来。 沈旌阳这双腿,比起沈巍的昏迷不醒,倒是更加麻烦。 若说她治好沈巍的把握有七成,那么她能让沈旌阳站起来照常行走的可能性,估计还不到两成。 文氏和沈旌阳一看她这神情,心都凉了半截。 第164章 第164章 文氏都不敢问,还是强撑着笑道:“灵隽,这里大马路旁边,而且黑漆漆的,也不好做检查,咱们先回沈府再说?” 沈旌阳微不可闻地暗地里叹息了一声。 罢了,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和父亲都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他不敢再奢望别的。 一行人便赶在城门入夜关闭之前,进了京都,回到沈府。 文氏早就给沈巍和沈旌阳收拾好了院子,为了方便照顾,先让他们住在一起,就在沈巍之前住的千嶂堂。 沈旌阳看着这熟悉而又温暖的家,感慨万千。 安顿下来后,文氏才有心思,问沈旌阳他们这一年来在战场上的情况。 “旌阳,你们去年六月那一次怎么会战败?我看过战报,你们那个时候不是正占上风吗?怎么会三万沈家军全军覆灭?” 大半年前,沈家军接连大战告捷,西齐军队兵败溃逃,本来沈家军是一路乘胜追击的,却在此时遭到了一记重击。 沈家军追击路上,在一座山谷中被西齐军队埋伏,本来已经只剩残兵败将的西齐军队,不知道为何,竟然一夜之间粮草充足,还有大量的弓弩、火油、檑木檑石、投石机等,对山谷中的沈家军进行了猝不及防的猛攻。 沈家军根本没想到,苟延残喘的西齐军队,竟然还有这般压倒性的火力。这一战,直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后结局极其惨烈,山谷中的三万沈家军几乎一个不剩,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沈家军元帅沈巍和云麾将军沈旌阳,在这场战役中失踪,被视作是死亡。 因为战场上几乎没有沈家军活口,没有活着的人亲眼见过这场战役,战役的详细情况,就无从而知。 后来另一位怀化大将军赶来,接管了剩下的沈家军,打退残余的西齐军队,给京都传回战报,意指沈巍判断失误,对敌军的情况不了解,所以导致了这三万沈家军的覆灭。 皇帝很不高兴,这还是沈巍第一次在战场出现如此之大的错漏。 但沈巍和沈旌阳自己都战死了,看在他们以前功绩累累的份上,皇帝没有问罪已经只剩下一个寡妇文氏的沈府,就这么罢了。 这一年来,文氏除了为丈夫儿子的战死而伤怀以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身经百战的沈巍,竟然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沈旌阳咬着牙道:“我觉得父亲的判断根本没有问题。残余的西齐军队苦战已久,西齐本国又没有增援,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有那么充足的军资。除非......那些军资来路不正,并不是来自西齐!”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 “那场战役前几天的一个夜里,有人来见过父亲。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他们没有谈多长时间,最后不欢而散了。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们的那场败仗,很可能其实是被人暗算了!” 沈旌阳记得,当时沈家军在山谷里遭到伏击,沈巍看见对方火力充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显得格外不敢置信,震惊愤怒,大骂了几句。 可惜当时已经打起来了,沈旌阳没有机会去问他怎么回事。 后面两人就双双苦战到了最后一刻。沈旌阳护着沈巍,摔进了谷底河流中,半死不活地被水冲走,这才逃得一命。 沈灵隽沉吟道:“这么说来,这场战役的确是有猫腻的。既然只有父亲知道真相的话,那我尽快救治父亲,等父亲醒来,应该就能告诉我们了。” 沈旌阳抓住了沈灵隽的衣袖。 “灵隽......拜托你了,一定要救醒父亲。沈家军三万英魂,死难瞑目,都在等着这个沉冤昭雪的机会。” 第165章 第165章 沈灵隽沉声答应:“大哥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还有你的腿,我也会想办法的。” 她又去给沈巍做了一遍更详尽的检查,然后就在那里苦思冥想最好的治疗方案。 文氏提醒道:“隽儿,已经是半夜了,你彻夜不回永宁侯府,怕有事情,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吧。” 沈灵隽便神思不属地答应着,回永宁侯府去了。 第二天,沈旌阳上书给皇帝,言明他和沈巍托皇帝之福,侥幸逃得一命,如今已经回到京都。 他和沈巍活着回来,当然是必须要禀报给皇帝的。 皇帝宣沈旌阳进宫,看见他双腿瘫痪,只能坐着轮椅,又想到沈巍昏迷不醒,都不能进宫觐见,昔日这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父子,现在却沦落到这般模样,皇帝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 皇帝叹道:“沈旌阳,你父亲判断失误,导致战败,折了三万沈家军。如今你们生还归来,朕看在你们过往的功绩上,也还是不给你们定罪了。只是你们的这个将军职位,就不再还给你们,反正以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再领兵,以后就在家休养便是。你可有异议?” 沈旌阳无法下跪叩首,只深深地低头道:“皇上宽宏大量,末将......不,草民拜谢皇上恩德。” 他虽然知道这场战役背后有问题,但现在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猜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唯一知道真相的沈巍也还没醒来,这时候他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皇帝的。 被撤了职,也只能先隐忍着,等将来能够沉冤昭雪时再说。 皇帝感慨地挥挥手,让沈旌阳退下。 ...... 永宁侯府。 这几天,沈灵隽天天往沈府跑,研究怎么治疗沈巍,早出晚归的,晚上都要到天黑了才回来。反正现在也没人管她。 这天晚上,她带着豆娘回到雨霏院时,发现前院那边灯火通明,吵吵嚷嚷的,声音都传到这边来了。 沈灵隽问雨霏院的下人:“那边出什么事情了?怎么大晚上的还这么不消停?” 下人回道:“好像是柳夫人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侯府好多人都在那边看热闹呢。” 沈灵隽也去了前院一看,吓了一跳。 前院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好几个受伤的人躺在担架上,血淋淋的,还有一大群估计是伤者的家属,正在大吵大嚷,闹着要赔偿。 柳曼曼似乎也受了伤,也是躺在担架上,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哭得声嘶力竭。 沈灵隽悄声问一旁的姚素绢:“姚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姚素绢表面上一脸遗憾担忧,实则幸灾乐祸极了: “听说是柳夫人自己在上次那个肥皂工坊研制什么炸药,结果研制出来的炸药威力是挺大,但很不稳定,爆炸了,把她自己跟她请来的几个帮工都给炸伤了,现在这些帮工都闹上门来要赔偿呢。” 沈灵隽:“......” 她也是真服了柳曼曼。 第166章 第166章 柳曼曼脑子里应该是有点新奇的东西的,难怪她会那么高傲。但她实际上的能力和心性,真的是狗看了都摇头。 虚荣,浮躁,自以为是,从不深思熟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自己走得更高,而是为了争夺秦少泽的宠爱,从出发点就注定了她很难成功。 而且她对自己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屡败屡战,也没有吸取经验教训,没有任何长进。 沈灵隽看向柳曼曼。 柳曼曼身上的伤势看不太清楚,反正脸肯定是毁了,炸伤了一大片,血肉模糊的。 这会儿她哭得伤心欲绝,嗓子都哭哑了。 秦少泽正在焦头烂额地应付那些伤者的家属。 “大家别激动,该赔偿的我们永宁侯府一定会赔偿的......” 伤者家属们骂骂咧咧: “我儿子的脸都被炸坏了!以后这还怎么说媳妇啊!你们得赔一个媳妇给我家!” “我家那口子手都被炸废了,以后都干不了活了,我们全家就指着他一个人赚钱呢!你说说该赔多少钱!......你们永宁侯府怎么搞这么危险的东西啊!” 秦少泽生怕他们闹大了,要是被朝廷知道,永宁侯府在研究炸药这么危险的东西,虽然他可以说是为了战争做准备,但私底下研究总是不好,怕会惹皇帝怀疑。 所以他只好尽可能地安抚那些伤者家属,每家都赔了一大笔钱,就算被人趁机敲竹杠,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直折腾到深夜,才把这些人统统打发走。 永宁侯府也算是大出血了。本来秦老太太把柳曼曼的嫁妆据为己有后,宽裕了许多,现在账面上又没剩下多少现钱了。 秦少泽精疲力尽,但还是压不住心头暴涨的怒火,转向柳曼曼,开始兴师问罪。 大骂道:“你没事瞎折腾什么?之前折腾那什么肥皂,你就赔出去一大笔钱,还害得家里的铺子生意都没了,你还不罢休?炸药这么危险的东西,也是你能乱碰的吗?” 柳曼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是想给侯府立点功劳......要是炸药做出来,战事就赢定了,我是为了你的前途......” 秦少泽冷笑,毫不留情地道:“你自己看看你有这个本事吗?要医术医术没有,做其他的其他也做不成,你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整天闯祸捅娄子,还说什么为了侯府,侯府不给你害惨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柳曼曼哇地一声,哭得彻底崩溃了! 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脸都毁了,从回来到现在,秦少泽连关心都没有关心她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劈头盖脸地对她就是一顿痛骂! 他竟然还说她一无是处! 这就是往她的心上捅刀子啊! 他根本就不爱她了! 秦少泽看她哭,只越觉得烦:“哭哭哭,你还有脸哭!整天说你多厉害多特别,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比别人强在哪儿了?我都替你害臊!......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再瞎折腾的话,你就给我滚出去,自己收拾你自己的烂摊子!” 第167章 第167章 柳曼曼只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姚素绢觉得这是她表现的大好机会,连忙上去安慰秦少泽:“少泽,你别太生气,曼姐姐她也是一片好心,她第一次做这些,没有经验,难免做不了太好......” 秦少泽在姚素绢温言款语的安抚之下,脸色这才缓和了些。 还好侯府里还有一个姚素绢,总算给了他一些安慰。 姚素绢这样的,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让他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当初真是瞎了眼,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柳曼曼这个草包!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只会给他添麻烦! 他现在是看见柳曼曼就觉得嫌弃! 姚素绢火上浇油,又对柳曼曼道:“曼姐姐,我先送你回蔚霞院吧,看你伤得这么厉害,这段时间你就先在家里安心养伤,府里的事情有老太太跟我呢。” 她背对着秦少泽,用口型对柳曼曼挑衅地道:“一无是处,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柳曼曼被姚素绢气得发疯,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说话?秦少泽你是眼睛瞎了吗!这么大个绿茶婊你都看不清楚?” 姚素绢像是被吓了一跳,委屈地退后一步,眼眶顿时就红了,泫然欲泣地看向秦少泽: “侯爷,妾身又做错了什么......” 秦少泽极其厌恶地扫了柳曼曼一眼,把楚楚可怜的姚素绢护进怀里。 “你没做错什么,不用管她,她就是个没用的泼妇,只会把气撒在你身上罢了。” 说着,就带着姚素绢转身走了。 柳曼曼浑身发抖,在后面发疯地冲着秦少泽吼:“秦少泽,你这个负心薄幸的狗男人!你敢走了试试!你现在走了,我们就此一刀两断!” 秦少泽连头都没回一下。 他连看都不想再看见柳曼曼,巴不得一刀两断! 要不是因为他跟柳曼曼是皇帝赐婚,他现在都想把她给休了! 柳曼曼眼睁睁地看着秦少泽和姚素绢越走越远,呆呆地张着嘴巴,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全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都被抽空了一样,颓然跌坐下去,眼里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两只眼睛就像是两个空荡荡的黑洞,里面一片茫然,只有绝望和死寂。 衬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显得格外的惨然。 沈灵隽看戏看得差不多了,也转身离开。 现在的柳曼曼,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看着甚至都有几分可怜。 柳曼曼当初和秦少泽轰轰烈烈相爱的时候,大概怎么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但沈灵隽一点也不同情她。 柳曼曼拿自己的奸生子偷换掉沈灵隽的亲生儿女,从那一刻起,沈灵隽对她就没有什么宽容可言了。 这就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 第二天一大早。 沈灵隽正在吃早膳,准备吃完就再去沈府,秦初曜来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四岁小娃儿的脸上,显得特别的违和,但又很可爱。 沈灵隽笑道:“怎么了,又想跟娘一起去看外公和舅舅?” 沈巍和沈旌阳回来后,沈灵隽领着两个孩子,都见过他们了。 秦初曜摇摇头:“娘,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沈灵隽觉得他这像是又有什么大事,放下了手里的银汤匙,认真道:“你说。” 秦初曜脸色略微有点发白,说:“我又做梦了,梦见今年秋天,边境打仗了,打得很厉害,死了很多很多的人......” 沈灵隽顿时脸色一变,目光沉了下来。 这又是曜儿那种预知的梦吗? 北易和西齐近十多年来,都在断断续续地打仗。不过北易胜多败少,去年沈巍还在的时候,沈家军连番大胜,让西齐伤了元气,这一年来都不敢再大动干戈,只是仍然不安分,还是会时不时地骚扰一下边境。 今天秋天,大战就要开始了? 沈灵隽对秦初曜说:“曜儿,你都梦到了什么,跟娘说一说具体的情况。” 秦初曜磕磕巴巴地说了很多,沈灵隽听出来,这场战争的规模并不算大,但问题是,北易最后输了。 西齐之前战败连连,实力本应该比北易弱,但他们还是诡异地赢了这场仗。 秦初曜当然不清楚个中原因,但按照他的说法,在这场仗之后,北易和西齐之间的局势被扭转,占上风的一方从北易变成了西齐。 北易的状况也变得不容乐观起来。战乱加上今年秋天粮食歉收,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军队更是缺少粮草军资,实力大减。 如此下去的话,北易未来堪忧。 沈灵隽听完后,沉吟了很久。 曜儿的预知能力已经得到验证,她相信曜儿说的准确性。 只是,别人未必会相信。 而她身为一个侯门夫人,后宅女子,能为这场战争做些什么? 不像上次的瘟疫,她还可以提前去囤药,还可以靠着一张药方,就能拯救京都的受灾百姓们。 战争不是她能够轻易插手的。 沈灵隽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秦初曜说:“曜儿,你做得很好,要是再做这种梦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娘。” 秦初曜点点头。 沈灵隽连早饭都没心思吃了,就去了沈府。 她要尽快把父亲救醒过来! 沈巍是沈家军元帅,是北易的战神,如果有他在的话,这场战争应该就不会输了。 但在这之前,他要先醒过来,要说出真相,还要为他,为沈旌阳,为三万惨死的沈家军讨还公道。 这样他才能官复原职,再次挑起北易军队的大梁! 第168章 第168章 蔚霞院。 外面正是初夏时节,蔷薇艳红,芭蕉浓绿,满目生机勃勃的风光。 房间里却冰冷死寂得犹如雪洞一般。 柳曼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眼中黯淡得没有一丝光亮。 她脸上敷了药,伤口情况恢复得还好,但那张脸整个消瘦了一大圈,带着浓重的病容,就像是灰烬雕塑成的一样,形容枯槁,毫无生气,仿佛一碰就会散落成满地的死灰。 白芷端着一杯水走进来。 “夫人,该吃药了。” 柳曼曼没有任何反应。 白芷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受伤的那天晚上之后,柳曼曼就病倒了。 病得非常严重,床都起不来。 她的空间里还有一部分留下来备用的药,受的伤虽然挺重,但还是能治的。 只是,再好的药,也医不了心病。 她满心的愤怒、怨恨、痛苦、悲伤、绝望......本来就受伤的身体,哪里还扛得住,也跟着垮了。 病得这么重,秦少泽竟然都没有主动来看她一次。 白芷想尽办法,从姚素绢那里把秦少泽叫过来,他也是很不耐烦,只待了一会儿,应付一下就走了。 柳曼曼一天比一天消瘦憔悴下去。 她又没有别的亲朋好友。秦轩睿虽然是她亲生的孩子,但从小是奶娘王嬷嬷把他带大的,不怎么粘柳曼曼。秦少泽、秦老夫人和王嬷嬷三个人一起给秦轩睿洗脑,说他娘生病了要静养,让他不要去打扰,秦轩睿真的就也很少来看柳曼曼。 蔚霞院里面,就只有一个跟了柳曼曼多年的贴身丫鬟白芷对她最忠心,仍然在一直伺候她。 其他的永宁侯府的下人,见她大势已去,在蔚霞院显然没什么前途,都在想方设法挤破头,调到姚素绢的彩霓院去。 昔日风光的蔚霞院,现在一片冷清。 白芷正在发愁,要怎么再把侯爷请过来一趟,不然夫人天天死气沉沉的,连药都不肯吃了,再这样下去,身体越发的撑不住了。 这时,房间门开了,姚素绢带着她的一个丫鬟一个婆子走了进来。 “曼姐姐,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柳曼曼犹如死水一潭的眼睛,终于动了动,有了些人气儿。 她的目光缓缓转过来,落到姚素绢身上时,陡然间迸发出强烈的怨恨。 姚素绢穿着一身荔枝红如意纹亮缎长身褙子,下着缕金百蝶穿花裙,头上是一整套赤金红珊瑚的头面,都是时下最新的款式。妆容很淡,却显得气色极好,面容红润有光泽,眼中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柳曼曼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 姚素绢身上穿戴的新衣服新首饰,全是用她的嫁妆买的! 这么幸福滋润的样子,也全是因为抢了她的老公,抢了本来该属于她的宠爱! 再看她现在的样子,一个重伤毁容,形容枯槁,生了重病还被丈夫撇在这里不理不睬的怨妇...... 柳曼曼一瞬间恨不得扑上前去,活活把姚素绢撕烂,把她那张狐狸精脸皮给撕下来,踩进泥地里! 但她的身体实在病得太虚弱了,根本不听使唤,才撑起身来,就从床边倒了下去,摔在地上。 白芷吓得连忙来扶她:“夫人!” 姚素绢倒退了一步,俯视着地上的柳曼曼,面上笑意更深了,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曼姐姐,别这么冲动,我可是怀了侯爷的孩子,要是你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我,这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侯爷又要更生你的气了。” 第169章 第169章 柳曼曼猛地睁大眼睛。 “你......你竟然怀孕了?” 姚素绢笑得一脸幸福甜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是啊,怀孕一个多月了呢,今天刚刚发现。侯爷可高兴了,送了我好多东西......” 柳曼曼眼前一阵发黑,天旋地转。 她感觉她本来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好像又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姚素绢怀了秦少泽的孩子! 他们怎么能有孩子! 她喉咙口涌上一阵腥甜,一口血直喷出来,一头栽了下去! ...... 初夏时节,晚间一场骤雨落下,来得又快又急。 沈灵隽冒着雨从沈府回来,刚收起了油纸伞,就见粉蝶在雨霏院里等她。 “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沈灵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粉蝶神情略有些复杂地道:“柳夫人她......怕是快不行了,她希望您能过去见一面。” 沈灵隽很惊讶:“她快不行了?这么严重吗?” 她感觉柳曼曼的伤,应该不至于到威胁性命的程度,而且柳曼曼手里应该还有一部分的药,治好她自己应该是没问题啊? 粉蝶说:“她伤得是不算重,但侯爷太伤她的心了,她精气神不行了,身体也就彻底垮了。” 顿了顿,又道:“而且今天刚发现姚姨娘有身孕了,对柳夫人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她可能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沈灵隽摇了摇头。 就为了秦少泽那个狗男人? 这是眼睛有多瞎,才会对秦少泽一往情深到这个程度? 柳曼曼不是标榜自己独立自强,跟那些依附男人的女子都不一样吗? 至于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连活都活不下去? 粉蝶道:“夫人要是不想去见她,奴婢回绝了蔚霞院那边便是。” 沈灵隽说:“没事,如果真是最后一面了,我去见见她也无妨。” 沈灵隽来到蔚霞院,这里灯火通明,但里面却只有寥寥几个下人,而且一点都不紧张,该说说该笑笑,根本不像是堂堂侯府夫人命在旦夕时该有的气氛。 白芷正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显得悲伤的人,双眼通红,似乎是正强忍着眼泪。 看见沈灵隽,哽咽道:“难得沈夫人竟然还真的愿意来见柳夫人......柳夫人她......她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沈灵隽看了周围一眼:“侯爷呢?他没来吗?” 白芷咬牙切齿道:“侯爷早前来了一趟,后来姚姨娘那个贱人说动了胎气,侯爷就去陪她了,奴婢怎么请他他都不理......求沈夫人千万别在柳夫人面前提侯爷,她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侯爷了!” 沈灵隽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怎么说,柳曼曼也是秦少泽的平妻,两人好歹有夫妻名分,更是相爱过一场。 在柳曼曼的临终时刻,就连她这个敌人,都愿意来送柳曼曼一程,秦少泽竟然只顾着陪怀孕的妾室,而把柳曼曼一个人扔在这里等死? 这是凉薄到了什么程度? 第170章 第170章 沈灵隽走入内室。 柳曼曼靠坐在床头,人看过去是完全清醒的,脸色有一种不自然的潮红,一双眼睛里更是犹如燃烧着灼灼火焰一般,亮得惊人,并不像是一个将死之人。 但沈灵隽有经验,知道她这已经是回光返照,她正在耗尽她所有的精神,燃烧她最后的生命,烧尽之后,就要彻底熄灭了。 柳曼曼看见沈灵隽进来,微微苦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真的愿意来见我......” 沈灵隽淡淡道:“你想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柳曼曼咬牙切齿地道:“当然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现在就要死了,而同样对不起你的秦少泽,还一点事都没有!他还有爱妾在怀,还有爵位和官职,侯府还要添丁进口......他凭什么过得这么滋润!像他这种人渣,就该穷困潦倒,不得好死,死了也没有葬身之地!” 沈灵隽轻哂。 柳曼曼这是在临死之前,终于醒悟过来秦少泽是个人渣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柳曼曼倾身过来,一把抓住沈灵隽的衣袖。 “沈氏,秦少泽背叛了他对你和沈家的承诺,把你的亲生儿女偷换出来扔去乡下,他还默许他妈吞你的嫁妆谋财害命,还纵容他妈对你的儿子下杀手!......你一定不能放过他!至少也要让他落得一个跟我一样的下场!” 她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又继续说: “还有姚素绢那个贱人,她当初也骗过你,假装把你当朋友,我一来她就转头讨好我,又来骗取我的信任,借着我来接近秦少泽,进门后就一心想要我去死,她就是个两面三刀,阴险狠毒的小人!......你绝对不能留着她!不然她为了上位扶正,哪天肯定也会对你下毒手的!” 沈灵隽平静地说:“我知道,这用不着你说。” 她当然比柳曼曼更早看出来了,秦少泽是人渣,姚素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仅见风使舵,心机深重,惯于伪装和欺骗,而且从骨子里就凉薄阴狠。 无论是沈灵隽还是柳曼曼,都没有半点对不起姚素绢的地方,都曾经是真心把姚素绢当朋友的。 姚素绢觉得沈灵隽没用了,就毫不犹豫地把沈灵隽抛到了一边;对柳曼曼更是毫不留情,进门后就跟柳曼曼斗得如火如荼,现在柳曼曼病重甚至即将撒手人寰,可以说一半都是被姚素绢给气的。 秦少泽,沈灵隽肯定要收拾,姚素绢这样的祸患,她当然也不可能留在永宁侯府。 除了对秦少泽和姚素绢的仇恨以外,柳曼曼最放不下的还有她的儿子秦轩睿,可她也不可能拜托沈灵隽帮她关照秦轩睿。 之前她害过沈灵隽好几次,沈灵隽现在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罢了,只要秦少泽和姚素绢消失,秦轩睿应该至少总能活下去。否则的话,一个无情的父亲和一个狠毒的庶母,秦轩睿绝对要遭殃。 柳曼曼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从她的脖颈上扯下一条塞在里衣内的项链,塞给沈灵隽。 她刚才太激动了,似乎是有些脱力,这时候说话已经艰难起来。 “这个给你......” 沈灵隽一看,那条项链的坠子很奇怪,是一片看过去十分古老的龟甲。 柳曼曼吃力地说:“这里面是一个空间,我的那些药,都是从这里面拿出来的。目前它认我为主,只有我能进去,但我死后,应该就无主了,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滴血认主......” 这个空间,她不确定能不能送给沈灵隽,但她总得试试。 不然,她在这永宁侯府里,死后龟甲项链也不知道会落到谁的手里,万一被秦少泽或者姚素绢得到了空间,她死了都得气活过来。 第171章 第171章 给沈灵隽,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柳曼曼跟沈灵隽之前也有龃龉,但跟她对秦少泽和姚素绢的仇恨比起来,那点过节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柳曼曼临死之前,现在头脑特别清醒,知道自己最重要的目的。 沈灵隽跟秦少泽和姚素绢是敌对关系,是最有可能实现柳曼曼临终愿望的人。得到这个空间,可以给沈灵隽增加实力,对付秦少泽和姚素绢,也多几分胜算。 沈灵隽震惊地望着手里的那片龟甲。 空间?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属于她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吗? 难怪她之前感觉柳曼曼随手就能从身上拿出药来,而她明明不太可能将那些药带在身上的。 如果她身上有另一个空间,那就说得通了。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存在? 沈灵隽正拿着那个龟甲吊坠端详着,这时,柳曼曼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鲜血。 她拿帕子捂着嘴,极力地压下咳嗽,挥手道:“你......出去......” 即便将要面临死亡,她还是不希望沈灵隽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样子。 沈灵隽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时,她看到柳曼曼闭着眼睛,靠在床头,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似于解脱的释然微笑。 柳曼曼对着空气,喃喃地轻声道:“也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回到那边啊......” ...... 第二天早上,沈灵隽刚起来,就听说蔚霞院那边柳夫人已经没了。 沈灵隽的反应很平静。 她当然不会为柳曼曼而惋惜,但也说不上有什么大仇得报的快感。 最多就是有一分感慨罢了。 永宁侯府里也很平静。 秦老太太和姚素绢自然是不必说了,柳曼曼死了,她们只有高兴。 秦轩睿虽然知道自己母亲死了,但他毕竟才四岁,还不是很懂死亡这个概念,被王嬷嬷哄着,照样该吃吃该玩玩。 秦少泽一大早得知柳曼曼的死讯,也没有表现出悲伤,也不见多高兴,只是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去了蔚霞院,单独在里面,和柳曼曼待了很长时间。 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到底是难过,还是庆幸,还是其他更复杂的情绪,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灵隽也不感兴趣。 她在雨霏院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柳曼曼给她的那个龟甲挂坠。 柳曼曼说,这东西在她死后可能就无主了,说不定会认沈灵隽为主,那当然得试一试。 第172章 第172章 沈灵隽刺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龟甲上面。 滴血认主,应该是这样的吧? 龟甲起初没有一点动静,那滴血珠落在上面,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但随即,血珠就像是被龟甲吸收进去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反应了! 沈灵隽试着碰了一下龟甲,倏地,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沈灵隽震惊无比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这应该是在一个建筑物的内部,纵深都有四五丈,高约一丈多,空间比沈灵隽在皇宫里见过的最大的大殿还要大。 地板和四壁天花板,都是沈灵隽从来没有见过的材质。地板像是石板又像是瓷板,光洁得出奇,上面带着淡淡的纹路。墙壁白得像雪一样,平整洁净,不知道是用什么刷出来的。 空间里摆放着很多高达天花板的架子,大部分的架子都已经空了,还有一部分上面装着很多纸箱纸盒和瓶瓶罐罐。 那些纸的质地跟沈灵隽见过的纸都不一样。瓶子罐子的材质更是奇异,有的是半硬不软的,很轻,里面装着药片或者药粉,正是柳曼曼之前拿出来的那些药;有的则是全透明的,犹如最上等的水晶琉璃,里面装的一般都是液体。 每一个容器上面几乎都印着文字。有一些是奇奇怪怪的符号,沈灵隽完全看不懂;有一些字跟她认识的字有点像,但更简单,笔划要少得多;还有些是柳曼曼曾经跟她说过的阿拉伯数字。 她完全认不出这些药是什么用途,它们超出了她所知道的医药知识范围。 沈灵隽越看,心里的震惊就越是难以言表。 很显然,这个空间,包括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不属于她生活的这个国家,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 它们来自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沈灵隽又想到柳曼曼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死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那边。 那边,就是指另一个世界吗? 柳曼曼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难怪她脑子里有那么多跟这个时代相异的新奇东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沈灵隽在空间里看了看,还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在里面,这些就是属于她这个时代的了,应该是柳曼曼来这边后,收到空间里面去的。 沈灵隽试了一下,她自己是无法进入空间的,只能看到里面的一切,也可以凭借意念操控里面的东西,把东西取出或者收进空间,这种感觉很是神奇。 不过,空间只能收入没有生命的东西,活物的话,哪怕是一只小虫子也收不进去。 另外,她还试验发现,空间里的时间,似乎是静止的。她把一碗热茶放进去,茶在里面都不冒白汽,放了半个时辰,拿出来还是一样的烫。 空间的载体是那块龟甲,不过现在空间已经认沈灵隽为主了,就算她不贴身带着龟甲,也照样能进入空间。 摸清空间的用法之后,沈灵隽最初的震惊也过去了,她现在就只觉得非常的离谱—— 怀揣这样的宝物,柳曼曼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惨死的地步? 沈灵隽现在脑子里犹如涌泉一般,疯狂地不断冒出这个空间的作用。 第173章 第173章 有这样一件神器,可以在这个时代做多少大事啊! 去经商,就不用考虑货物保存和运输的问题,能赚得盆满钵盈;去玩弄权术,就可以暗地里动很多手脚,不但方便而且不会被人发现......哪怕是走旁门左道,当个神偷怪盗啥的,都能名噪一时! 结果柳曼曼都干什么了? 一门心思就知道围着秦少泽那个狗男人转! 暴殄天物啊! 沈灵隽一个上午都在研究这个刚刚得到的空间,外面,永宁侯府里已经开始给柳曼曼准备下葬了。 葬仪一切从简,比当初柳曼曼嫁进来的婚礼还要寒酸鄙陋。 现在柳曼曼的嫁妆全在秦老太太手上,秦老太太是一个子儿都不想给她花,恨不得一张破草席卷吧卷吧就扔到乱葬岗上去。 反正柳曼曼没有娘家人,之前还有封号,算是有点身份,现在什么都没了,不管怎么下葬,都不会有人来管。 秦少泽这次很清楚,秦老太太就是不舍得花钱给柳曼曼办葬礼,但他也没有说什么。 侯府经济情况本就不宽裕,柳曼曼生前败了那么多钱,现在人都死了,还大办干什么? 就这样,在秦少泽的默许下,柳曼曼被装进一口便宜的薄棺,停灵三天后,就草草地被安葬进了秦家的祖坟。 永宁侯府没举办什么像样的葬礼,也没给柳曼曼任何陪葬。她就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衣服下葬,她的全部东西,都被秦老太太给收走了,嫌晦气,就卖了出去换钱。 下葬当天,是个阴沉沉的天气,黑云低低地压在上空,像是随时都会下雨。 秦家祖坟前,只有寥寥十来个人送行,望着两个杂役把柳曼曼的棺椁埋下去。 白芷跪在坟前,只有她一个人真正在为柳曼曼哭。 她跟了柳曼曼好几年,柳曼曼并不是个容易伺候的主子,脾气不好,经常会冲她发火,拿她撒气,不过有时候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对柳曼曼,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主仆之情。 姚素绢在旁边,装模作样地抹了几把眼泪,就因为“伤心过度”而倒下去了,又让秦少泽心疼得不行,提前送她先回去了,好一番的安慰和温存。 沈灵隽也在下葬现场,她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还是上前为柳曼曼烧了一把纸钱。 就当是感谢柳曼曼送她那个空间了。 人死如灯灭,在如此寒凉悲哀的葬礼上,就算以前有什么恩怨,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 柳曼曼的死,对于永宁侯府,似乎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她不在了,没人天天跟姚素绢斗得乌眼鸡一样,侯府还显得更平静了许多。 姚素绢现在可以说是一人独占秦少泽的宠爱,还怀着孩子,风光得意得不行。 沈灵隽暂时没有工夫理会他们,她现在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沈巍那边,仍然天天往沈府那边跑,一心只想让沈巍早点醒过来。 这天,她给沈巍刚刚做完一遍针灸后,终于惊喜地发现,沈巍的手指头动了起来! 第174章 第174章 沈灵隽又惊又喜。 沈巍虽然人还没醒过来,但既然能有动作,就说明距离醒的时候越来越近了! 她试着再给沈巍一些刺激,看见他再次又有了动静,手臂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眼皮微微抖动,似乎是有了要睁开眼睛的趋势。 文氏和沈旌阳在一旁,看得都十分激动。 沈旌阳问道:“爹是不是快要醒了?” 沈灵隽说:“爹的情况比我预料得要更好一些,现在这个时候比较重要,今天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在这里观察情况。” 沈巍现在已经处于醒来的边缘,沈灵隽实在是不放心在这个时候离开。 之前她为了稳妥起见,还天天回永宁侯府过夜,不过现在关键时候,她一晚上不回去应该也没什么。 沈灵隽让沈府的一个下人回雨霏院传话,说自己不回去了。她和文氏两人守着沈巍,随时密切关注着沈巍的情况。 沈旌阳本来也想守夜,被沈灵隽赶去隔壁房间睡觉了:“大哥,你自己也是病人,在这添什么乱?快休息去,爹醒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叫你的。” 文氏睡沈巍房间里的另一张床,沈灵隽就睡在外间碧纱橱,沈巍有任何动静,她们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文氏这些天来操劳得厉害,这时候时辰晚了,实在撑不住,很快就睡了。 沈灵隽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脑子里都是今年即将来临的战事,还有眼看很快就能醒来的父亲。 害死了三万沈家军的幕后势力是谁? 沈巍醒来后,如果能说出对方的身份,到时候又该如何为那三万沈家军伸冤报仇? 要怎么才能避免今年北易战败的结局?...... 沈灵隽正辗转反侧,脑海中一团乱糟糟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面似乎传来一种奇怪的细微动静。 沈灵隽凝神听了一下,感觉像是液体泼洒流动的声音,而且还隐约有股刺鼻的气味传来。 显然不是在下雨的样子。 她想叫下人,又怕出声惊醒了文氏,便想自己出去看看。 但她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走到房间门前时,竟然发现,房门被从外面死死锁上了! 沈灵隽这一惊非同小可! 房门外面是有锁,但自从沈巍回来后住在这里,自然就再也没锁过了,现在是谁把它锁上了? 肯定不可能是沈府里的人! 那也就意味着,这里现在有危险! 沈灵隽随即又听到,外面响起了哔哔啵啵的火焰燃烧的声音! 这声音是几乎同时在四面八方响起来的,从窗户外面,很快就透进了越来越亮的火光! 沈灵隽这下彻底明白过来,她刚才听见的那液体泼洒的声音,是有人在这千嶂堂外面泼火油! 第175章 第175章 对方锁上了门,在这里放火,准备把他们置于死地! 沈灵隽立刻往里间跑去,大喊起来:“娘!快起来!大哥!豆娘!屋子着火了!” 文氏是和衣睡下的,这时披头散发地从里间跑出来,慌慌张张的,一脸的惊惶之色。 “怎么了?着火了?怎么会突然着火?” 豆娘也出来了,沈灵隽吩咐她:“门被锁了,你去看看从窗户能不能逃出去!对外面大声的喊!让沈府里的所有人都来救火!” 大概是因为提前浇了大量的火油,火势扩大得非常迅速,烈烈的火焰很快就从四面八方卷了上来,把室内照得一片通明。 令人窒息的浓烟,裹挟着滚滚热浪,逼面而来。 沈灵隽在大火燃烧的声音中,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人们惊慌的喊叫。 这么大的火势,沈府的下人们肯定是发现起火了,当然也会救火。但问题是,这火现在已经烧得十分猛烈,等到外面的人打水来把火扑灭,只怕这千嶂堂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他们在里面肯定也会被烧成一堆焦骨。 沈灵隽冲进隔壁房间,使尽全身力气,把早就已经醒过来的沈旌阳给抱上轮椅,推了出来。 沈旌阳急道:“灵隽,你不用管我,快去父亲那边,我自己会出去的......” 文氏这时候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床上把仍然没有醒来的沈巍给拖了下来,背在身上,吃力地从里间一步步挪了出来。 沈巍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就算现在瘦了许多,那体格也是十分有分量的。文氏不过是个柔弱妇人,又比沈巍矮了足有一个头,背着沈巍,整个人被压得都快要看不见了,每挪一步都万分的艰难。 沈灵隽下意识地要过去帮文氏扶着沈巍,又反应过来不能把坐着轮椅的沈旌阳丢在原地,一时间手忙脚乱,都不知道先顾哪个,急得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子。 这时候,豆娘冲了过来: “夫人,外头已经开始救火了,但奴婢看那样子,不能指望他们及时把火扑灭!窗户没有封死,但是都被火焰给堵住了!不好从窗户出去!” 沈灵隽脸上满是汗水,焦急地朝四周看去,下意识地寻找一个火势较弱的地方。 如果只有她、文氏和豆娘三个健全的人,那还有可能从窗户硬冲出去。但最大的问题是,她们三个女子,要带着沈巍和沈旌阳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大男人,一起从这里出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沈旌阳死死地掐住自己没有知觉的双腿,沉声道:“娘、灵隽,你们三个先一起带父亲出去!三个人搬他一个人,应该还是搬得动的!”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这两条无法动弹的腿,如果他没有瘫痪的话,把所有人救出去都绰绰有余,他们就不会被这样困在火场里了! 沈灵隽没动,她急得双眼通红,热浪烘烤得她浑身发烫,汗水一滴滴地从下巴上落下来。 她和文氏都不可能把沈旌阳一个人丢在这火场里,因为那就意味着给他判了死刑! 就算她再理智,再怎么擅长权衡利弊,也做不到! 但现在不冲出去的话,火越来越大,眼看着就彻底出不去了,他们五个人都得一起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房门处传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轰!” 沈灵隽猛地回头望去,就看见被锁上的房门,竟然已经碎得四分五裂,木块碎屑飞溅得到处都是。 一个人影站在洞开的门口,长发和衣袂在剧烈的气流中猎猎翻动,周围燃烧的火焰,都像是后退一般朝两边分开,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刚才,就是他拍出了那开山碎石般的一掌,直接把房门打成了碎片。 第176章 第176章 墨重瑰大步踏进千嶂堂,将沈灵隽从里面拉了出来。 叶怀迟也带着跟在他后面几个下属,把文氏、豆娘、沈巍和沈旌阳都从千嶂堂里面救了出来。 外面,下人们正在来回奔走,提水泼向大火。 虽然火势暂时还没熄灭下去,但也没有蔓延,千嶂堂是一栋独立的建筑,最多不过是这里被烧毁罢了。 沈灵隽心有余悸,抬头看向墨重瑰。 他正回头望向那一片大火,侧脸在火光之中,被映照出清晰的轮廓。 “墨督主......怎么会在这儿?” 墨重瑰把目光收了回来,落到沈灵隽的脸上。 沈灵隽这时候的样子十分狼狈,披头散发,身上脏兮兮的,满脸都是黑灰,刚才汗水流下来,把脸上冲刷出一道道痕迹。 墨重瑰勾起嘴角,给她擦了一把脸上的黑灰,结果把她的脸擦得更脏了,跟只花猫似的。 “我路过。” 路过? 沈灵隽怎么可能相信,但墨重瑰刚才救了他们,救命之恩摆在这里,不管他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不说,她也不会去刨根问底。 文氏和沈旌阳从火场里被救出来,人都没什么事情,这时候都一脸无比震惊加困惑地望着墨重瑰。 墨督主怎么会闯到他们沈府来救人? 而且,看沈灵隽,竟然好像跟他还挺熟的样子? 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文氏顿时一阵惊恐,一时间连对墨重瑰的畏惧都忘了,立刻上前,护犊子一样,不着痕迹地把沈灵隽挡到了身后。 “墨督主,您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妾身感激不尽。救命之恩,定当倾尽全力以报。” 她说着,转头瞪了沈灵隽一眼,很明显就是在问:“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沈灵隽暗暗头大,在心里一阵苦笑。 她之前一直没跟文氏说她跟墨重瑰的关系,当时主要是怕文氏会担心。 要知道,在文氏的印象里,墨重瑰就跟恶魔煞星没有什么区别。 沈灵隽本来是想后面再告诉文氏,没想到,墨重瑰竟然就这么突兀地先出现在了沈府里面。 倒是沈旌阳开口解释了:“娘,您不用担心,是墨督主派人找到了爹和我,并且把我们接回京都来的。” 文氏这下更加的惊讶了:“怎么会......” 当着墨重瑰的面,她又不敢细问,十分的纠结。 就在这时,旁边被下人们临时放在一张卧榻上面的沈巍,突然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旌阳......” 众人都是浑身一震,猛然转头朝沈巍看去。 沈灵隽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了沈巍旁边。 “爹......您醒了?!” 文氏和沈旌阳紧随其后也过来了,激动万分。 “醒了!爹终于醒了!” 沈巍睁开了眼睛。 因为昏迷了太长时间,他整个人都是茫然混沌的,眼里一片空洞,过了好一会儿,目光才渐渐聚焦起来,第一个落到了沈灵隽的脸上。 “......灵隽?” 沈灵隽一边给沈巍把脉,一边擦了一把眼角喜极而泣的泪水。 “爹,是我,你终于醒了......” 可能是因为这场大火,刺激到了沈巍,所以让他这么快就醒了过来。 沈巍昏迷了十来个月,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惨烈的大战,因此现在看到沈灵隽,他完全反应不过来,脑子里更懵了。 “灵隽......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我没有死?还是你也到地府了?” 他吃力地转头,看向周围,又看见了文氏和沈旌阳,更加的搞不清情况,激动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沈灵隽连忙按下他,简要地解释道:“爹,您没有死,我们也没事。您和大哥都从战场上被救回来了,这里是京都沈府,您昏迷了快一年时间了。您刚刚醒过来,现在情绪不能激动,我们回头会慢慢跟您说清楚一切的。” 墨重瑰这时候也走上前来。 他这段时间人都不在京都,今天刚刚回来,没想到今晚来沈府,来得正是时候。 沈巍正好就在这时醒了。 沈巍一转头,看到了墨重瑰,反应比刚才的文氏还要大,要不是因为他刚刚醒来,身体还无法动弹,就要从榻上跳起来了。 沈旌阳不得不再解释了一遍:“爹,是墨督主派人把我们接回来的。” 他只敢说这个客观事实,其他的话也不敢多说,因为他不确定墨重瑰到底是想干什么,有没有恶意。 沈巍眉头紧皱,仍然是如临大敌地看着墨重瑰。 “墨督主......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但您为什么......” 墨重瑰只是面带微笑。 “沈大帅,您刚刚醒来,还是先好好休息调整吧,我让人千里迢迢地把你们找回来,自然是有目的的。” 说着,他便吩咐手下的人:“去,查一下是谁放的火,抓回来。” 这时候,千嶂堂的大火已经快要扑灭了,文氏指挥着下人们,把沈巍和沈旌阳都转移去了沈旌阳之前住的兰沙苑。 沈灵隽再次检查了一下沈巍的身体情况。 他昏迷太长时间,身体各处的肌肉略微有点萎缩,因此这几天内可能还是无法行动自如,但身体机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既然已经正常醒来了,随着时间自然就会慢慢恢复的。 沈灵隽给沈巍再做了一遍针灸之后,沈旌阳就把沈巍昏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一切,慢慢地都告诉了沈巍。 当然,只说跟他们相关的事情,沈灵隽永宁侯府这边的变故暂时还没说,这个相对于他们面临的问题来说,都没那么重要。 说到最后,沈旌阳顿了一顿,沉下声音,语气凝重地问道: “爹,飞赤谷那一战之前,夜里来见你的是谁?那场战役背后是不是有问题?” 第177章 第177章 墨重瑰一直没有离开,就等在边上,这时听见沈旌阳的问题,他也走了过来。 “沈元帅,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巍戒备地看了墨重瑰一眼,但也许是知道他不可能把墨重瑰赶走,最终还是叹口气认了,直接说了出来。 “是昌国公世子,褚家的嫡长子,褚天铭。” 这话一出,沈旌阳十分惊讶。 “褚天铭?他怎么会大半夜的来见你?” 褚天铭和沈旌阳并称京都双壁,都是年轻一代世家子弟里面最优秀的人中之龙。 因为褚家世代从文,是个文强武弱的世家,而褚天铭正好颇有天赋,褚家便让他从武。 他也不负家族所望,年纪轻轻,战功显赫,目前已经是四品忠武将军,有望补上褚家的这块短板。 褚天铭和沈旌阳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将军,都出身于名门望族,长得一表人才,因此有了双壁之名,在京都常常是同时被人提起的,往往还会比较一番。 两人关系还不错,虽不是什么两肋插刀的生死之交,但有着相近的出身、地位和身份,至少是挺合得来的。 褚天铭也镇守西北边境,不过他的驻地偏南,跟沈家军的驻地距离隔着好几百里。 沈巍刺耳地冷笑了一声,说:“因为他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代表褚家来拉拢我,希望沈家军能为褚家所用!” 沈灵隽、沈旌阳和文氏都是齐齐脸色一变。 褚家在北易的势力已经是一手遮天,但就是没有兵权。如果有了沈家军的话,那褚家就彻底无人能压得住,别说墨重瑰不是对手,就算北易江山改成姓褚,也不是什么难事! 褚家这是野心比天大啊! 沈巍咬牙切齿地继续说:“当时我一口拒绝了褚天铭,谈得不欢而散,他愤愤地走了。我猜到褚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给我点颜色看看,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直接勾结西齐,让三万沈家军全军覆没,连我们父子俩也一并灭口!” 沈旌阳惊道:“爹,您的意思是,那些西齐残军,是得了褚家送给他们的军资,所以能够反杀我们?” 沈巍恨恨地说:“除了褚家,还能有谁?我拒绝了褚家的拉拢,褚天铭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即便为此折损三万沈家军,他们也不在乎!” 那可是三万最精锐的北易军队啊! 西齐跟北易敌对数十年,北易无数将士和百姓死于西齐人之手,血海深仇,历历在目。褚家竟然为了他们一己之私,去跟敌方勾结,残害自己国家的军队? 在褚家眼里,怕是根本没有什么家仇国恨,只有是否一致的利益! 墨重瑰在边上听了半晌,这时候开口道:“剩下的十五万沈家军,被怀化大将军吕梁接管了。顺便告诉你们,吕梁倒是被褚家拉拢过去了,褚家拿京都的一座宅子、三百万两银子,外加其他各种好处,收买了他。” 沈巍大怒:“那个墙头草,软脚虾,王八蛋!我以前就觉得他一点骨气都没有,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成了褚家的狗!” 墨重瑰叹了口气:“沈元帅,你刚才说的一切,都只是你单方面的说辞。即便你向皇上说褚天铭拉拢你,勾结西齐残害沈家军,褚家也可以一口否认,说你是无中生有,陷害忠良。有什么明确的证据可以指控褚家吗?” 沈旌阳摇摇头,插话道:“我听说,西齐残军在战后一把火烧光了山谷,什么也没有留下。” 那三万沈家军,战死沙场,没能入土为安,只有残留下的骨灰,和风沙混在一起,飘飘荡荡地回旋在戈壁荒漠之上。 第178章 第178章 三万漂泊异乡的幽魂,含冤待雪,无法安息。 沈巍的眼圈红了,他握紧拳头,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现在他已经没了兵权,没了官职,他的军队也已经被别人接管了......他就是一个从元帅沦落到庶民的普通人,而且还背着一个令人鄙夷的战败的名声。 沈灵隽在一旁也是沉默。 沈巍醒了,说出了事情的真相,但真相就是褚家这座大山,横亘在他们面前,他们现在想要推翻,难如登天。 沈家一家人,都陷入了十分低沉压抑的气氛。 就在这时,叶怀迟进来,对墨重瑰禀报: “督主,抓到了两个放火的人,身份不明,他们都是死士,刚被抓到时就服毒自尽了。” 墨重瑰神情没什么变化,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嗯,身份明不明的也不重要了,反正不用审也知道,是褚家派来的人,杀沈元帅父子灭口的。” 沈家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发白。 沈巍和沈旌阳活着回到京都的消息,没有对外宣扬开去,但也不是什么滴水不漏的秘密,褚家能知道,很正常。 虽然沈巍父子已经没了兵权和官职,没有多大威胁,但褚家为了以防万一起见,现在当然最好还是杀了他们灭口。 沈灵隽心头沉重。 沈家现在没权没势的,根本不是褚家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褚家要灭他们的口,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墨重瑰望着他们,微微一笑。 “沈元帅,褚家没能拉拢你们,我可以拉拢你们吗?” 沈巍、沈旌阳和文氏都是脸色一变。 人尽皆知,在北易,东厂和褚家是对立的两大巨头,虽然一个是机构一个是家族,性质有所不同,但实力却是旗鼓相当,互相都把对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沈巍警惕地盯着墨重瑰,一口回绝:“墨督主,虽然你救了我们父子的命,我们感激不尽,但沈家只忠于北易,不会结党营私。” 墨重瑰笑道:“沈元帅别急。你身为沈家军元帅时,确实不该结党。但现在反正你只是个普通人,手里什么也没有,首先要考虑的是自保,那暂时与我合作又有何妨?”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再说了,就算有结党,也没有营私,我不会让沈元帅做出背叛北易的事情来的。” 沈巍目光锐利地望着墨重瑰,像是试图把他看穿。 “墨督主,你是希望联合我们,扳倒褚家吗?不对......正如你所说,沈家现在无权无势,连自保都难,不是什么理想的合作对象。那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墨重瑰笑意更深了。 “沈元帅真是明白人。褚家我当然是要扳倒的,但我要的并不只是这个。”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的最终目的,是灭了西齐!” 第179章 第179章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沈灵隽看见,墨重瑰的眼里,迸发出前所未见的恨意。 那种恨意之浓烈,就像是熊熊的烈焰一般,能摧枯拉朽地烧毁一切。 沈灵隽看得暗暗心惊。 墨重瑰为什么这么恨西齐? 沈巍也被墨重瑰的语气惊到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墨重瑰这么一说,沈巍仔细回想过去,墨重瑰所作所为,的确是跟这个说法一致的。 墨重瑰身为宦官插手军政,做出的决策,几乎都是有利于北易军队。 他横行霸道,抄了京都和各地多个贪官污吏的家,所得财物,大部分都充入军资,支撑北易军队与西齐的连年交战;他向皇帝提议在北易大举征兵,但同时减轻赋税,提高军士待遇,给予各种福利和奖励,以致于年轻男丁们甚至纷纷主动报名参军...... 这几年来,北易军队能够迅速扩大规模,并且面对西齐胜多败少,墨重瑰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功劳。 沈巍之所以以前跟墨重瑰一直没有直接的矛盾,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墨重瑰的目光缓和下来,又恢复了刚才那从容不迫的模样。 “沈元帅率军和西齐苦战多年,我相信,这也是沈元帅的夙愿,所以我们有共同的目的。现在沈家的确无权无势,但沈元帅用兵如神,经验丰富,是最有可能打败西齐的将领。还有十五万沈家军,沈家军是沈元帅一手培养出来的,对您忠心耿耿。只要您沉冤得雪,官复原职,没有了褚家从中作梗,再加上我站在您这边,相信您一定可以灭掉西齐。” 沈巍半晌没说话,像是在谨慎地考量。 墨重瑰笑道:“沈元帅,我可是推心置腹地跟您表明诚意了,也不要求您现在就做出回答,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说着,就站起身来。 沈灵隽见他是要离开,下意识地也起身,想着送他出去。 到了外面,此时天色已经微亮,四周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晨雾,千嶂堂的大火已经被彻底扑灭了,空气中飘着细小的灰烬。 墨重瑰的脸,在这样的清冷而又朦胧的雾霭之中,显得有些不真切。 沈灵隽再次对他深深地行礼道谢:“多谢墨督主救我父兄回来,昨晚又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 墨重瑰望着她:“这段时间,我会多派暗卫来驻守在沈府,保证你们的安全。” 沈灵隽讪讪道:“我爹还没有答应您......” 墨重瑰笑了:“你爹是北易战神,国之栋梁,也是西齐的大敌,你兄长则是他的接班人。无论你爹是否答应,我都不会让他们父子死于褚家之手的。” 沈灵隽现在也能够确定了,无论墨重瑰到底是否真心诚意,他现在跟他们的确是一个立场的,他需要沈家。 沈灵隽突然冒出来一个冲动。 如果把西齐北易今冬会开战的事情告诉墨重瑰......会怎么样? 她暂时没敢把这事告诉父兄,因为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是将领了,做不了什么,知道了只会更加焦虑着急。 但墨重瑰能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第180章 第180章 他既然这么想灭掉西齐,肯定是不会允许这次北易战败的。 而且他是曜儿的义父,就算知道了曜儿那种奇异的预知能力,应该......也没关系? 沈灵隽想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开口了:“督主,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您......” 她太想要为战局做点什么了。 墨重瑰似乎略微惊讶:“什么事?” 沈灵隽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曜儿有一种奇怪的能力,做梦能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已经验证过两次了,一次是宫里六皇子殿下落水,一次是去年冬天的瘟疫。” 墨重瑰的神情十分不可思议,但他并没有插话,而是等着沈灵隽说下去。 沈灵隽继续道:“前不久,曜儿又预见到,今年入冬时,北易和西齐又会起战事,而且重要的是,北易这次会战败,元气大伤,从此失去对西齐占上风的优势。” 墨重瑰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曜儿可有看到这次战事的详细情况?” 沈灵隽见他真的相信了她的话,而没有嘲笑她异想天开,心下不由得十分安慰。 她说:“有,曜儿有跟我说了很多,不过督主比我更了解战争,不如直接去找曜儿聊一聊,可以直接问曜儿。” 墨重瑰点头:“我有空就去永宁侯府一趟。” 沈灵隽心下总算安定了许多。 墨重瑰虽然名声可怕,喜怒难测,但有时候还是能给她一种十分可靠的感觉。 送走墨重瑰后,沈灵隽回到房间里,沈巍和沈旌阳正在商量关于墨重瑰的提议,仍然是十分纠结犹豫。 毕竟,墨重瑰在他们的眼里,也是归在佞臣那一类里面的,而且又如此的声名狼藉,实在是难以信任。 沈灵隽也不好开口为墨重瑰说话,这个决策让父兄自己去做便是了。 她给沈旌阳的双腿做了一遍针灸,又开了个方子,给他泡澡用。 沈巍已经醒过来了,问题不大,现在就是沈旌阳的这双腿。 即便恢复的希望很小,沈灵隽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天,她直到傍晚才回到永宁侯府。 回来的正是时候,因为她刚到雨霏院没多久,秦少泽就来找她了。 秦少泽现在对沈灵隽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一是因为沈灵隽最近比较消停,没怎么闹事,至少是表面上没怎么闹事;二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柳曼曼和姚素绢给转移了。 现在秦少泽就只把沈灵隽当做一个住在永宁侯府里的不受宠的夫人,井水不犯河水。 沈灵隽淡淡地问道:“侯爷有什么事?” 第181章 第181章 秦少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有些不悦地道:“我今天听说,岳父和大舅子其实并没有战死,已经从边境被接回来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今天才知道,你怎么没告诉我?” 沈灵隽轻哂道:“反正对侯爷也没有什么影响,何必告诉你?” 秦少泽脸色有点僵硬。 刚刚得知沈巍和沈旌阳竟然没死,而且已经回到京都时,他差点没吓死。 当年他为了娶沈灵隽,在沈家人面前立下誓言,现在却尽数打破。之前他仗着沈家没人,有恃无恐,但现在沈巍和沈旌阳回来了,岂不是要找他算账? 不过他随即又得知,沈巍昏迷不醒,沈旌阳双腿瘫痪,而且皇帝并没有恢复他们的官职,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不过是庶民罢了,自然不可能有能力来永宁侯府兴师问罪。 秦少泽一颗心这才落到肚子里了。 还好,那他还是不用担心沈家。 所以秦少泽今晚才有底气来找沈灵隽。 他开口道:“曼曼去世了,素绢现在怀着身孕,我想抬素绢为平妻,免得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庶出。” 沈灵隽:“......” 柳曼曼头七才刚过啊! 前一任平妻尸骨未寒,秦少泽竟然就已经想着抬妾室为下一任平妻了? 无缝衔接,这效率可真高! 不过,沈灵隽现在对秦少泽的任何行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反正秦少泽也不是来征求她意见的,只是过来知会她一声的。 这也不关她的事情,永宁侯府早就默认她不是秦家的一份子了,秦少泽抬平妻轮不到她来操心。 不过,姚素绢从贵妾成了平妻,她生的孩子也就成了嫡出,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就可以有继承永宁侯爵位的权力。 沈灵隽相信,姚素绢的野心绝对不只是成为平妻就够了。 还有她这个正室,以及曜儿这个永宁侯世子,挡在姚素绢的前面。 但沈灵隽并不担心,在姚素绢的孩子生下来之前,她就会让姚素绢和秦少泽一起从永宁侯府消失! 秦少泽见沈灵隽没有多大反应,也就放心了,不再说什么,离开了。 ...... 昌国公府。 书房里,昌国公褚晋勋正在书案前练字。 他面前的纸上,是一首字体龙飞凤舞的七言绝句。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一个心腹下属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褚晋勋的面前,向他禀报: “国公爷,已经查明了,沈府放的那场火,一个人都没有丧生,沈巍和沈旌阳都逃出来了。” 褚晋勋年逾五十,长了一张端正且慈眉善目的国字脸,但一双细长的眼睛里面,闪烁着幽深暗沉的光芒。 他落下最后一笔,把毛笔搁在旁边的笔架上,沉声道:“去放火的那两人呢?” 心腹回道:“没有回来,被墨重瑰的人抓住了。但国公爷放心,他们当场就已经服毒自尽,应该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然后又补充道:“我们的人看到,那天晚上墨重瑰带人进沈府,在沈府还待了很长时间,沈巍父子很可能就是墨重瑰带人救出来的,不然他们两个废人,本来很难从那样的大火中逃生。” “墨重瑰......” 第182章 第182章 褚晋勋眉头紧锁。 墨重瑰和沈家一直都是他最忌惮的两个存在,如果这双方联合的话,那褚家的麻烦就大了。 想着,褚晋勋让下人拿了只信鸽过来,他给边境的褚天铭写了张条子。 让褚天铭在边境自己多加小心,在回来之前,务必把飞赤谷那一战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 褚天铭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在京都算是大龄青年,还没有成亲。因为长年在战场上,以建功立业为先,所以耽误了亲事。 最近边境还算安宁,褚晋勋本来是让他今秋回京都来,赶紧定一门亲事,把家成了,不能再拖了。 把信送出去后,褚晋勋起身。 “备轿,我要进宫一趟。” 女儿褚皇后那边,他也得抓紧一下了。 褚皇后如果有皇子的话,褚家可助皇子夺嫡上位,作为皇帝的母族,那还能保褚家下一朝的昌盛。 但褚皇后这么多年就生了一个公主,此后就再也没怀上身孕。 而且,目前褚家直系没有其他能送进宫的适龄嫡女,要是褚皇后真的生不出皇子的话,他就真的不得不另做打算。 褚家在他的手上,绝对不能没落,只能更加繁荣显赫! ...... 沈府。 沈灵隽带着秦初曜和秦见曦,来跟外公见面。 之前两个孩子就来看过沈巍和沈旌阳了,不过那时候沈巍还昏迷着,现在醒了,当然要看看沈灵隽这一对亲生的孩子。 沈巍这才得知,秦轩睿原来不是沈灵隽的亲生儿子,秦少泽在外面跟外室有个奸生子,拿奸生子偷换了沈灵隽的一对龙凤胎,后面还把外室给接进永宁侯府做了平妻。 沈巍只听得怒气冲天,直拍桌子。 “那个畜生好大的胆子!当初他向我们沈家求娶你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背信弃义,卑劣无耻的小人!......隽儿,你跟他和离!把一对孩子也带走!这种火坑,你还待在里面干什么!” 沈灵隽笑道:“爹别生气,现在那个外室已经死了,秦老太太半瘫了,曜儿也拿到了永宁侯世子之位。我没打算跟秦少泽和离,永宁侯这个爵位,当初还是祖父帮他们保下来的,凭什么便宜了他们?” 她悠悠地道:“秦少泽,我自然不会要他,但永宁侯府,是我的东西。” 沈巍愕然了一下,明白了沈灵隽的意思,哈哈大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一般的女子,被夫家欺负,能动和离的念头,就已经算很有勇气了。 而他的女儿,这是要去父留子啊! 很好,就是该有这种一点亏都不能吃的劲头! 只可惜,他现在无权无势的,甚至自己都还不能下地行走,无法为女儿撑腰。 沈灵隽看出了沈巍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笑着说:“爹别担心,不用您出马,我自己现在就已经把永宁侯府搅得一团糟了。过不了多久,秦少泽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着,招呼秦初曜和秦见曦过来:“曜儿,曦儿,过来叫外公!” 沈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冲冲地直起身子:“快过来!让外公好好看看你们!......哎哟,不愧是我女儿亲生的,就是比秦轩睿长得好看多了!” 一家人正其乐融融时,一个沈府的门房进来了。 “大少爷,魏家大小姐来了,说是想见您。” 沈旌阳一听,顿时就变了脸色。 魏家大小姐魏云萝,是他的未婚妻。 第183章 第183章 魏云萝跟沈旌阳有婚约。 魏云萝十二岁时,有一次在元夕灯会上遇险,是沈旌阳救了她的命。此后两家就定下了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不浅的情分。 本来沈旌阳是打算去年下半年回来跟魏云萝成婚的,但他“战死沙场”,这个婚约自然也就成了空。 而现在,他活着回来了,那么按理来说,婚约也就又恢复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找魏云萝去商量,这个婚约要不要继续下去。自从回到京都后,更重要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暂时还没轮到处理他的私事。 而且,沈旌阳其实也存着一分私心。 现在他双腿残废,实在是不想以这副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出现在魏云萝的面前。 如果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话,那最好就是解除这个婚约,他一个废人,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 所以他一直拖着,没敢去找魏家,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他的双腿能够很快就恢复,这样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照常和魏云萝成亲了。 现在魏云萝先主动找上门来了? 沈旌阳哑着声音道:“魏大小姐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门房摇了摇头:“没有,她应该就是得知您回来了,来看看您吧?” 沈旌阳只能心怀忐忑地去了前院。 魏云萝正在那里等着他。 时隔一年未见,她还是记忆中的那般模样,穿一身她最喜欢的水绿色衣裙,清丽温婉,满身大家闺秀的优雅端庄气息。 而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双腿瘫痪的废人,只能坐在轮椅上,全然不复当年意气风发,英姿勃勃的少年将军模样。 沈旌阳一看见魏云萝,心里就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卑和退缩之意来,拉了拉腿上盖的薄毯子,试图遮住自己那两条残疾的腿。 他躲避着目光,不敢去直视魏云萝。 “魏大小姐......” 在这一刻,他对褚家和褚天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要不是褚家的算计谋害,沈家军早在去年就已经大胜,他也可以凯旋归来,如约和魏云萝成亲,现在过着美满的夫妻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以这具残废之躯,出现在魏云萝的面前。 魏云萝看见沈旌阳,似乎更多的是紧张之意。 她绞扭着手中的帕子,半晌才支支吾吾地低声道:“沈将军......不,沈公子,我昨天才刚刚得知你回到京都来了,很为你高兴......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沈旌阳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我的双腿失去知觉,不能动了,大概只有一两成的希望能恢复,但也不好说。” 魏云萝同样在躲避着他的目光,心不在焉地说了些场面话:“没关系,沈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既然能够逃过一劫回来,相信你的双腿也一定能恢复的......” 沈旌阳感觉魏云萝的样子怪怪的,她显然并没有很在意他双腿残疾的事情,而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一直在犹豫着怎么说出口。 沈旌阳先开口道:“魏大小姐是有什么事吗?但说无妨。” 魏云萝神色讪讪的,又酝酿了好一会儿,这才尴尬地开口道: “沈公子,那个......之前你和令尊的死讯传到京都,所有人都以为你们已经牺牲了,我们的婚约也就成了一纸空文,所以我家又给我去相看亲事了......” 沈旌阳知道,魏云萝跟他只是有婚约,还未成亲,自然不用被这一纸婚约绑住。 他死了,魏云萝也不必给他守节,她才二八年华,正当青春之龄,魏家再给她相看亲事,也是无可厚非。 但沈旌阳还是心里发紧:“这是理所当然之事,那......魏大小姐有定下合适的亲事了吗?” 他很害怕,魏云萝会说出“定了”这两个字。 在他心里,他跟魏云萝和别的未婚男女不一样,他们是有很深的情谊的。 如果他才“死”了不到一年,魏云萝就已经跟别人定下亲事,虽然他也不能怪魏云萝什么,但还是免不了会失望心寒。 “还没有。” 魏云萝给了他一个让他刚松一口气的回答,但她随即就低下头去,声音更弱了。 “但是......我爹娘有看中的人家了,所以......希望能解除我们的婚约......” 沈旌阳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解除婚约...... 原来还是要解除婚约。 他心头因为见到魏云萝而燃起的那一点火光,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只剩下一片冰凉狼藉的灰烬。 也对。现在的他,双腿残疾,又没了官职,一无所有,不过是个连普通男子都不如的废人罢了。 而魏家是京都百年世家之一,魏云萝仍是魏家的千金大小姐,魏家怎么还会愿意继续把女儿下嫁给他呢? 魏云萝又是尴尬又是愧疚,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沈公子,我也不想的,但我爹娘他们......” 沈旌阳目光黯然,充满苦涩地一笑。 “没关系......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令尊令堂也是为了你好。我现在这副模样,的确是配不上魏大小姐,不退婚的话,就是我厚颜无耻了。” 他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抓着人家姑娘不放,耽误魏云萝的一辈子。 但是,说到这里,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魏大小姐,你家既然是希望退婚,为何是你一个人前来?不该是令尊或者令堂带着婚书过来吗?” 退婚这种大事,正常应该都是由长辈做主。从来就没听说过,父母尚在的女儿家,自己一个人前来退婚的。 魏云萝显得更加的尴尬了。 “沈公子,因为......不是今天就要退婚......我爹娘他们,希望由沈府这边主动提出来退这个婚......” 第184章 第184章 沈旌阳怔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 他感觉,刚才泼下来的那盆冷水,好像从他的脚下开始凝结成寒冰,一路蔓延上去,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 希望沈家这边主动提出退婚...... 如果由魏家来退婚的话,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难免还是会被人骂无情无义。 毕竟当初沈旌阳救过魏云萝的命,两人缘分至此开始,是有情谊在的。魏家和沈家的关系以前一直也很不错,婚事也是由魏家先提出来的。 现在沈旌阳活着回来,双腿惨了,沈家也败落了,魏家立刻就变了脸,要解除婚约,这嘴脸未免有些难看。 而如果由沈家主动提出退婚,魏家就不用遭人议论了,能保住一个完美的名声。 “你们魏家这是既要又要啊!” 一个冷笑的声音响起来,沈灵隽从旁边的抄手游廊上走了出来。 她不是有意要在这里偷听的,刚才她准备回永宁侯府,从内院到沈府大门,就是要经过前院。沈旌阳和魏云萝正在院子里说话,所以她就在旁边廊上等了一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沈灵隽鄙夷地望着魏云萝:“沈家落难,我们不求你们能够坚守承诺,你们想解除婚约,我们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就当成全两家过去的交情罢了。但你们不但翻脸不认人,还要自己名声好听,责任全都推到我们的身上,你们是哪来的这么厚的脸皮?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崩到我脸上来了!” 沈旌阳跟魏云萝青梅竹马,沈灵隽也是一直把魏云萝当自己嫂子来看待的。 她还以为魏云萝和沈旌阳情谊不一般,魏沈两家关系也好,两人成亲的话,一定会是一对恩爱的神仙眷侣,一直都挺为他们开心的。 结果,有句老话说得一点不错,患难才能见人心。 沈家落难之时,才能真正看清楚,这所谓的情谊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魏云萝被沈灵隽说得满脸涨得通红,快要哭出来了: “灵隽姐姐,我也不想的,是我爹娘非要我来的......我愿意信守婚约,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能违逆我爹娘......” 沈灵隽更加的鄙夷了。 儿女婚姻大事,魏家父母自己不出面,却让魏云萝一个女儿家来提出要求,不就是觉得沈旌阳不会为难魏云萝,让魏云萝冲在前面,更有胜算吗? 魏云萝一口一个我爹娘,全推在父母身上,好像她都是迫不得己,但可没见她有任何不情愿来的样子。 而且,她跟沈旌阳青梅竹马,就算不是未婚夫妻,也该有几分情分了吧。可从她进来,她就只说了几句极其敷衍的场面话,连看都没有正眼看沈旌阳的双腿一下,显然根本不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如何。 也是,反正她都已经打算另谋高嫁了,还关心沈旌阳干什么呢? 算计的父母,和薄情的女儿,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沈灵隽正要再开口,沈旌阳拉住了她的衣袖,对她黯然摇了摇头。 “灵隽,算了......跟他们多说也是无用。” 他转向魏云萝,声音冷凉,淡淡地道: “魏大小姐,你回去吧,放心,我们会找个时间上门,向你们提出退婚的。而且会让全京都都知道,退婚是沈家主动提出,不会影响你们魏家的名声。” 看来,说什么情谊不浅,只是他自己单方面这么觉得罢了。 既然魏家都已经做到这个程度了,那他们再怎么谴责,也没什么意义,更不可能继续纠缠着魏家不放。 魏云萝的脸色都快涨成了紫红,非常的尴尬,但眼中还是飞快地闪过一缕如释重负的神色。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对沈旌阳行了个礼,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灵隽还是为沈旌阳气得不行。 第185章 第185章 “怎么有这样的人家!” 沈旌阳这时候的反应倒是平淡了许多,只是神色黯淡。 “没关系......没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也是好事。” 沈家遭此变故,能够看清人心,也不失为一种幸运。 否则,成了姻亲关系后,再被背刺一刀,那才是真的恶心人。 沈灵隽咬牙道:“大哥,你不用难过,我一定会把你的腿治好,以后给你找更好的嫂子!” 就算治好沈旌阳双腿的几率只有一两成,她也非成功不可! 沈旌阳笑了。 他伸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沈灵隽的脑袋。 “好,那大哥就指望你了。” ...... 永宁侯府,雨霏院。 沈灵隽回来时,刚好看到墨重瑰从秦初曜的房间里出来。 他的神色难得地凝重。 沈灵隽迎上前去:“墨督主已经找曜儿谈过了?” 墨重瑰点头:“曜儿告诉了我很多信息,他的梦如果真的准确的话,我们可以抢占先机,会给北易带来巨大的帮助,甚至扭转这个未来也未可知。” 沈灵隽非常欣慰。 一是因为她告诉墨重瑰这个决定是对的,二是因为,墨重瑰对她和对曜儿,都如此信任,让她有些意外但又很高兴。 墨重瑰放低了声音,话锋一转。 “沈夫人,我跟曜儿谈这一次下来,还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你这个儿子,我这个义子,绝对不是普通的孩子。” 秦初曜跟他说的那个梦,详尽清晰得根本不像是一个梦,而更像是秦初曜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而且秦初曜无论是在心智、性情和表达能力上,都远远超出四岁的年龄。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多加掩饰。 给他的感觉,不仅不是一般孩子,甚至......根本就不是个孩子。 沈灵隽早就觉察到这一点了,不过她不以为意。 “没关系,那挺好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聪明厉害些呢。再说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的亲生孩子。” 墨重瑰见她无所谓,笑了一笑,便没有再说下去,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根据曜儿所说,今年秋天北易战败,再加上粮食歉收,这个冬天京都恐怕会物资紧缺,物价飞涨。沈夫人可以从现在开始多囤积一些粮食和生活用品之类的,以备战乱。” 沈灵隽之前也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她现在听到墨重瑰的“囤积”两个字,却是脑海中光芒一闪而过,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的空间! 空间纵深四五丈,高约一丈多,足够囤积大量的物资。比如全部以面粉来计算的话,估计能有个一百万斤。 如果她在京都或者其他地方,把空间装满,前往西北边境,只需要一个多月就能到,这成本跟车队运送军资比起来微不足道,而效率则是高得多! 第186章 第186章 沈灵隽之前想过很多空间的用途,但没往军事上面想过,因为空间只有她才能使用,而现在沈家又不再领兵了,以她的个人身份,很难去插手战争。 但她现在想想,如果只是运军资的话,说不定还是可以做到的。 就是具体要怎么做才不会被人发现,这倒是需要从长计议。 她把曜儿的预知之梦告诉墨重瑰,这已经是冒着风险了,实在是不敢再把空间也告诉他。 空间能带来的利益巨大到难以想象,关键是现在空间已经认她为主,要抢走的话,她就得死。 她对墨重瑰的信任,还没到这个地步,也没伟大到能够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沈灵隽只是点了点头。 “好,北易的安危,就靠墨督主了。” ...... 沈府那边,沈旌阳犹豫许久过后,还是把魏云萝的来意告诉了沈巍和文氏。 没办法,父母在堂,他的婚事不可能跳过沈巍和文氏。 虽然知道这样会让他们气坏,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果然,文氏一听,气得大骂: “这魏家怎么这么不要脸!亏我们旌阳以前还救了魏云萝的命!还是他们魏家先提出的要结亲,我以为两个孩子有情意,这才答应的!现在看见我们落难,一个个的都来落井下石!” 魏家门第不算低,但家族关系非常复杂,水深得很。 沈家和文家都人口简单,文氏本来是不太喜欢跟魏家这样的家庭当亲家,但架不住魏家十分殷勤主动,看沈旌阳和魏云萝处得也挺好,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 现在看来,她作为长辈的眼光真的是不行,给子女挑选的婚事,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家! 沈巍冷笑了一声:“这样的亲家,我们不要也罢。夫人,你去把旌阳的婚书找出来,我们去魏家,如他们所愿,退婚。” 夫妻俩当天就来到了魏府。 这时候沈巍已经恢复了很多,能够下地行走了,但还需要人搀扶。 文氏扶着沈巍下轿,进了沈府。 魏父魏母早就等着沈家夫妇来了。他们的脸皮可比魏云萝一个姑娘家要厚得多,半点没有尴尬的样子,就跟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笑容满面地把沈家夫妇给迎进来了。 文氏心里厌烦至极,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们多说,直接拿出婚书和庚帖等物,扔给了魏母。 “徐夫人,我们家旌阳和你们家云萝的婚事,就此作罢。退回各自庚帖信物,以后我们两家各自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魏母煞有介事地睁大眼睛,一脸逼真的震惊。 “文夫人,怎么突然就要退婚了?旌阳既然回来了,这个婚约我们还是会信守的。” 随即,她像是生怕文氏接过去说不退婚了,赶紧又话锋一转,把路堵死: “不过,我们肯定还是尊重你们的想法,既然你们想要退婚的话,那我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扬声道:“来人,把沈家的庚帖和定亲信物都给拿来。” 文氏:“......” 她简直都要被这魏母给气笑了。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对方居然是这样的极品! 文氏本来不想跟魏家再纠缠的,但这时候实在是没忍住,冷笑道:“得了,你们就别在这演了,我们传出去也只会是说我们主动退婚的,你们这样的亲家,我们无福消受。” 魏母的表情僵了一下,道:“文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父打断了魏母,还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行了,不用多说了,他们既然不想把我们当亲家,那这婚事就这么作罢了。” 魏父理直气壮。 他可不是演的,而是打心里就觉得,沈家都败落成这个样子了,兵权官职都没了,沈旌阳也成了个双腿残疾的废人,怎么还有脸抓着这个婚约不放,难道不该主动上门来提出取消婚约吗? 还要他们派魏云萝上门去催。 魏云萝是他们魏家唯一的一个嫡女,花容月貌,端庄娴雅,还颇有才情。魏家也是三品官宦世家,魏云萝便是给皇子当正妃都够格了。 以前沈旌阳作为京都双璧之一时,那自然是魏云萝的良配。但此一时彼一时,苍鹰已经都变成癞蛤蟆了,竟然还想着吃天鹅肉? 哪来的这么大脸! 魏母立刻给文氏递上了沈家的庚帖和信物。 “文夫人,刚才可是你说的,是你们沈家先提出来退的婚,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魏母心里嘀咕,女嫁是肯定没问题的,但男婚可就难说了哦,沈旌阳现在这个条件,怕是京都普通市井人家,都不大情愿把女儿嫁给他吧! “......” 文氏被气到了极点,反而都发作不出来了,不知道用什么词才能形容魏家这一家人。 她接过东西,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扶着沈巍,转身就走。 离开魏府,回到沈家后,文氏气得胸口直作痛,午饭摆上来了,也是一口都吃不下去。 相比之下,沈巍这一次倒是反常地没有动怒,全程下来,都反常地冷静。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 “夫人别生气了,世态炎凉,现实本来就是如此。气坏了自己身子,反而不值当。” 回到京都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人一旦失势,世间多丑陋的一面都能看到,已经见怪不怪了。 愤世嫉俗是没有用的,现在该想的是,要怎么从这个低谷中爬出来。 沈巍给文氏盛了一碗汤,夹了几筷子的菜。 “夫人多吃点,下午我们去墨府,看看能不能求见一下墨督主。” 第187章 第187章 墨府。 沈巍和文氏上门求见,墨重瑰正好在府里,当即把两人迎了进来。 他没让沈家夫妇看到他府里那些诡异可怕的东西,只是正常地在前院接待了两人。 墨重瑰坐在主位上,笑道:“沈元帅主动来找我,可是做出某些决定了?” 沈巍当然还是没有完全放下顾虑,但沈家没有其他的选择。魏家人那丑陋的嘴脸,还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 沈巍直言道:“墨督主,您上次说我们有一样的目的,那的确是可以联手为盟。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的合作仅限于扳倒褚家,灭掉西齐,除此之外,请恕沈家不能满足墨督主的其他要求。” 墨重瑰悠悠道:“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我对你们也没有其他的要求。不过有一点,我们双方联手只是嘴上一说,未免也太不牢靠,双方最好得做出点实际的行为,才能保证联盟的稳定。” 沈巍皱眉道:“墨督主希望怎么做?” 墨重瑰郑重其事地道:“结盟的最好方式自然就是联姻了。令爱据说有志守寡,但沈元帅想必不忍心看女儿孤独一生,到时候不如让令爱嫁给我,两家联姻,这才是真正的结盟关系。” “......!!!” 沈巍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 “墨重瑰!你居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他是真的没想到墨重瑰竟然敢提这一出! 跟墨重瑰结盟,已经是迫于无奈了。墨重瑰虽然有恩于他们,但一码归一码,他和文氏但凡有口气在,都绝对不会把自家女儿嫁给墨重瑰! 秦少泽那个人渣跟墨重瑰相比,的确是没法比,但只是区别在糟糕的方向不一样而已! 守寡也比嫁给墨重瑰强一百倍好吧! 沈巍强压着惊怒,咬牙切齿道:“墨督主,联盟可以,但你非要联姻的话,这联盟不要也罢,我和旌阳的两条命算是你救的,大不了你就拿回去好了!” 墨重瑰微微挑眉,也不生气,仍然安稳坐在原地,只是笑了一笑。 “沈元帅别激动,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沈巍:“......” 他黑着一张脸,重新坐了下来。 要不是知道这人心思难测,性格恶劣,可能的确是未必真的看中了沈灵隽,他非得把沈灵隽远远送走不可。 嫁给秦少泽,那是火坑,但至少还有逃出来的希望; 嫁给墨重瑰,那是十八层地狱啊! 墨重瑰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转移了话题。 “沈元帅,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揭露飞赤谷一战的真相,让你和沈小将军洗清冤屈,官复原职。也就是说,必须找出褚家暗中通敌的证据。” 沈巍沉着脸说:“我现在身体正在恢复中,等到能够行动自如时,会再去西北边境,甚至去北易,总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的。” 墨重瑰道:“好,到时候我也会派人协助沈元帅。飞赤谷一战,沈家军中活下来的人不过三五之数,这个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第188章 第188章 双方又谈了许久,沈家夫妇这才从墨府告辞了。 ...... 八月初,永宁侯府办了一场简单的仪式,秦少泽把姚素绢扶为了平妻。 姚素绢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现在被秦少泽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秦老太太对于姚素绢被扶正,不太赞成,因为姚素绢身份实在一般,而且也没给侯府带来任何好处,连嫁妆都没有多少。 秦老太太一直想着让秦少泽再娶一个有钱有势的平妻,但她心里也不是一点逼数都没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永宁侯府目前这样的名声和条件,娶到一个理想的媳妇,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少泽有妻有妾孩子都一堆了,谁家条件好的姑娘,会愿意来永宁侯府给人做平妻当后妈? 所以秦老太太最后也只好妥协。 姚素绢倒没有因为被扶为平妻,就志得意满,飘到天上去。 被扶正当天,姚素绢本来只需要给秦老太太敬茶的,但她还是坚持请沈灵隽上座,以偏房对待正室的礼节,给沈灵隽也敬了一杯茶。 恭恭敬敬地道:“沈夫人,妾身是因为运气好,怀上了身孕,得侯爷抬爱,这才被扶为平妻。但虽然名为平妻,妾身永远不敢和沈夫人平起平坐,永远会尊沈夫人为侯府主母的。” 沈灵隽面带微笑地听着,也就当是听个笑话。 姚素绢要是真没有野心的话,她现在还能坐到平妻这个位置? 沈灵隽懒得去看这之后姚素绢和秦少泽的夫妻恩爱,她还赶着要出门办正事。 八月份,北易各地的小麦和粟米都已经收割完成,今年的收成不算很好,但现在已经是粮食资源最充足的时候。 而接下来,北易的另一大主要粮食水稻,本来是十月收割,但根据秦初曜说的,今年秋天会出现罕见的大旱天气,多地水稻几乎是颗粒无收。 目前,京都就已经一个多月没下过雨了,应该是旱情的开始。 所以,要囤粮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沈灵隽带着豆娘,出门逛了一圈京都的各大粮铺,确定现在正是粮价便宜的时候。 沈灵隽让人临时去租了一个仓库,然后就开始大规模地采买面粉和小米,当然做得尽可能地隐蔽,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买来的粮食,运进仓库里面,然后由她亲自进去,收进空间,这就是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钱在粮价偏低的时候,还是很经花的,沈灵隽买了五十万斤面粉和八十万斤小米,花了不到两万两银子,空间已经被填满了一大部分。 沈灵隽又采买了大批的药材,战场上也能用得到。把空间里剩下的位置几乎都填了,满满当当的一个巨大的移动仓库。 然后她又开始考虑如何运送军资,才能掩人耳目,不至于被发现。 沈灵隽去找燕蛾商量。 燕蛾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新款澡豆的生意,忙得团团转,一天天都见不到人影。 沈灵隽在一个工坊里找到燕蛾,燕蛾见她来了,很高兴地道:“夫人,奴婢正打算跟你汇报上个月的收益情况呢。” 第189章 第189章 燕蛾拿出账本,一笔一笔地给沈灵隽看。 “夫人,咱们上个月的销量又翻了三倍,铺子里的零售数量一直稳定,增长的主要是批发量,上个月往外批了四万六千块的量,手里还有一批预订的订单,预计下个月会增长到十万块。” 批发这个词,还是秦见曦跟她说的。 短短数月,新款澡豆已经在整个北易都风行起来。这东西人人都用得上,而他们的产品又足以吊打以前的一切清洁用品,因此市场极大。 北易大大小小的商人们闻风而来,从沈家这里成批呈批地订购新款澡豆,然后销售到北易各地去。 燕蛾上个月已经又新增了一个工坊,预计这个月还要再新增一个,人手都招了好几十人,否则根本无法满足源源不断的订单。 沈灵隽问道:“到目前为止利润有多少了?” 燕蛾笑着翻了几页账本:“夫人您看,已经有两万五千两了,这还没算上最新的呢。” 沈灵隽:“......” 她刚刚花出去一万八千两银子,这就已经赚回来了? 这生意可真是赚钱啊! 不过,她现在需要考虑的,不仅仅只是赚钱。 永宁侯府不成气候,沈家更是没落成这样,在京都这种地方,没有权势地位,赚再多钱,迟早也会守不住的。 沈灵隽对燕蛾说:“这个生意,你能不能在一个月之内,交给其他人来接手管理?我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想交给你去做。” 燕蛾神色顿时凝重起来,沉吟了一下,道:“目前奴婢手底下有几个比较可靠的管事,生意也已经走上正轨了,平时的事务交给他们应该是没问题的。夫人想要奴婢做什么?” 沈灵隽说:“我想让你去组建一支商队,走西北边境的。” 燕蛾很惊讶:“西北?那可没有什么钱赚啊,很少有商队会走西北的。” 西北是西齐,北易跟西齐连年征战,两国关系极差,矛盾冲突非常尖锐,贸易往来也几乎断了。 现在走西北的商队已经越来越少了,因为风险太大,利润也不高。 绝大多数商队都是往东南走的,那边有富庶的南粤和东临,最好做生意。 沈灵隽说:“我不是为了赚钱,是有其他的目的,你先把商队组建起来就是了。” 她要这支商队,主要是为了给她运粮打掩护。 不然,她一个人去西北边境,突然凭空拿出一百多万斤粮食,怎么解释? 燕蛾不太明白,但还是答应道:“是,奴婢这就去着手准备。” 她其实挺激动的,因为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组建一个商队。通常来说,在外抛头露面经商的,都是男人。 她以前是帮着管理沈灵隽嫁妆里的铺子,现在开始做新款澡豆的生意,规模做得这么大,已经是在她热爱的经商道路上,跨越了一大步了。 既然还有组建商队的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不是为了赚钱,也要做到最好。 沈灵隽跟燕蛾谈完之后,顺道又去了一趟沈家,想再去看看沈旌阳。 刚进门,就碰上了文氏。 文氏高兴地道:“灵隽,我正想去永宁侯府找你,有大喜事!宫里刚刚传出来的消息,静嫔娘娘生了!是个小皇子!” 沈灵隽一听,也是又惊又喜。 第190章 第190章 “小皇子一切都好吗?” 文氏说:“应该都好吧,有什么问题的话,宫里也不会来报喜了。” 沈灵隽松了口气,看来静嫔在怀孕时吃下的那点耶罗果,果然是没有对孩子起到什么影响。 但她随即又担心起来。 静嫔生出一个一切正常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皇子,背后想要加害静嫔的人,只怕现在要被气死了,肯定也坐不住了。 文氏说:“我已经向宫里递了帖子,我们明天一起进宫去看看静嫔?” 沈灵隽立刻道:“好,我去准备准备。” 她刚刚赚了一大笔,一点都不吝啬,准备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打算送给这位刚出世的小侄子。 ...... 第二天。 沈灵隽和文氏进宫,见到了正在坐月子的静嫔。 不,现在已经是静妃了。 她给皇室新添了一个皇子,在小皇子出生当天,皇帝喜气洋洋地来陪着她时,当场就给她升了位份,现在已经是妃了。 静妃虽然高龄产子,但现在精神和气色都很很好,脸上带着遮都遮不住的幸福笑容,浑身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静妃笑道:“多亏了灵隽开的调理方子,本宫整个孕期,状态都不错,到生产时也很顺利,没费什么周折就把小皇子生下来了。” 沈灵隽说:“是娘娘自己有福气。” 说着,静妃就让嬷嬷把小皇子从内室抱了出来,给沈灵隽和文氏看。 小皇子刚出生没几天,现在还不太看得出长相如何,但肤色完全正常。 抱着沉甸甸的,说是出生时就有七斤多重,非常的健康喜人。 文氏喜欢得不行,抱着都不舍得放手。 这时,静妃屏退了其他人,压低声音,对沈灵隽说:“本宫看出当初想害本宫的人是谁了,是皇后。” 小皇子出生时,皇帝、皇后和后宫的不少妃嫔们都来看望。 静妃之前最怀疑的是褚皇后和玉贵妃这两人,但玉贵妃得知小皇子安然出生,全程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笑容有些勉强。 而褚皇后看到小皇子时,脸色骤变,一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样子。 那么,是谁下的手,就昭然若揭了。 褚皇后以为小皇子生出来会是个怪胎,最起码肤色也该偏黑,看到小皇子一切正常,才会显得如此的惊讶。 可惜当时静妃刚生完孩子,实在是精疲力尽,说话都困难,没有当场把事情闹开。 静妃道:“本宫把之前内务府送来的混有耶罗果的果茶,全部都保存下来了,现在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皇上告发。灵隽,你觉得什么时机最好?” 静妃心目中,这个侄女聪明冷静,她现在举棋不定,都下意识地问沈灵隽的意见。 沈灵隽沉吟了一下,还没开口,外面就响起了宫人的通报声。 “皇后娘娘驾到!” 第191章 第191章 静妃和沈灵隽三个人立刻都停止了说话,沈灵隽和文氏一起起身,对进来的褚皇后行礼。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 褚皇后这时候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异样,她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周围,笑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把宫人都打发走了?” 静妃镇定地道:“不过是说些自己家的体己话罢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日日来看望臣妾。” 褚皇后坐下来,让宫人把小皇子抱过来,看了看,又跟静妃扯了一些闲话。 最后站起身来,道:“静妃妹妹刚刚生产不久,想必还是疲乏,本宫就不在这里多留了,你们自家人好好叙着吧。” 说着,她正要离开,外面突然一个小太监冲了进来。 那小太监是跟着褚皇后来的,这时候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一脸的惊慌,冲进来对褚皇后喊道: “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在外面院子里发现了这个!” 小太监呈上一个沾满泥土的盒子,里面是一个用布扎成的人偶。 那人偶从衣饰上看,有点像是皇后的打扮。人偶身上写了一串生辰八字,染着恐怖的鲜血颜色,还扎满了长长的银针。 小太监道:“皇后娘娘,奴才刚才看见院子里的树下好像埋了什么东西,随便过去看了一眼,就看见土里半埋的这个盒子,可能是昨晚下大雨被冲刷出来的。奴才好奇拿出来一看,里面居然是皇后娘娘的小人儿!” 全场皆惊! 褚皇后脸色骤变,立刻站了起来,上前拿过那个人偶看了一眼。 “这正是本宫的生辰八字!” 褚皇后怒视向静妃:“静妃,你宫里竟然出现这种巫蛊之物,你这是想诅咒本宫?” 静妃在第一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褚皇后这是开始对她发难了! 她生下了一个健康正常的小皇子,褚皇后无法容忍,既然上次对孩子下手没有成功,这次就针对她这个母妃而来! 静妃冷冷地道:“臣妾从来就没见过此物,也不知道它如何会出现在长信宫,不能只因为从长信宫院子里挖出了这东西,就认定是臣妾想要诅咒皇后娘娘,这分明是有人蓄谋陷害臣妾!” 褚皇后当然不会听她说话,径直吩咐另一个太监:“快去!请皇上过来!” 静妃已经是妃位,她就算贵为皇后,也没有私自处置静妃的权力,只能请皇帝过来。 第192章 第192章 但她敢肯定,今天她一定不会让静妃全身而退! 皇帝很快就被请过来了。 皇宫里已经好几年没有皇子诞生了,他还在为静妃生下小皇子而高兴,没想到居然得知长信宫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帝有些心烦。他喜好美色,后宫规模庞大,近年来,皇宫里诸如此类的事情越来越多,简直是让他一年到头没个清静的时候。 皇帝冷着一张脸进来,褚皇后率先朝皇帝跪下。 哀哀切切地哭道:“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听说静妃妹妹喜得小皇子,还为她高兴,天天过来看望她,没想到,静妃竟然对臣妾早就起了恶念!臣妾自从静妃生产第二天起,就开始胸口疼得特别厉害,一定是因为受到了这厌胜之术的影响!静妃这是想要害死臣妾啊!” 皇帝的确是有听说,这几天褚皇后胸口一直莫名其妙地疼,请过好几次太医,他昨天还刚刚去春华宫看过褚皇后。 皇帝皱眉道:“静妃在宫里待了十几年,一直安分守己,怎会突然胆敢起意,要害死你?” 褚皇后声泪俱下道:“自然是因为静妃刚生了小皇子,如今这后宫中就只有寥寥几位皇子,她有了皇子,也就起了野心,想要取代臣妾,坐上皇后这个位置!甚至野心更大,皇上您的位置,她也可以让她儿子去争一争!” 这个说法当然有点臆断的感觉,但对于后宫女人们来说,这是非常合理的。 现在皇家就四个皇子,两个已经废了,就只有一个尚且年幼的六皇子是正常的。 静妃在这个时候生下小皇子,就意味着她成为了唯二两个能够争夺皇位的皇子的母妃之一,一下子升到后宫的核心高位,那是完全可以有野心的。 褚皇后在后宫多年,深知皇帝最忌讳的都有哪些,一是妃嫔们生出不该有的野心,二就是这种巫蛊厌胜之术。 这两点加在一起,狠狠地踩到了皇帝的红线,皇帝肯定不会冷静地去分辨静妃到底是否是无辜的。 果然,皇帝听完褚皇后极具煽动性的话,顿时怒了。 一拍桌子:“静妃!你好大的胆子!生了一个皇子,你竟然就觉得这北易的江山就归你了!” 静妃跪在地上,连忙深深叩头下去,急道:“皇上,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刚生下了小皇子,自然遭到宫里不少妃嫔的嫉妒,一定是有人陷害臣妾!” 褚皇后怒道:“静妃,你是在说本宫陷害你吗?本宫已经贵为皇后,这后宫生下来的所有孩子,都算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嫉妒你什么?” 静妃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也顾不上什么委婉不委婉了,冷笑了一声,干脆直白地说了出来。 “就算是贵为皇后,生不出儿子也着急啊。皇后娘娘只生了一个三公主,此后多年都没有再怀上身孕,您的年龄也跟臣妾差不多大了,以后生出皇子的机率只会越来越渺茫。要是中宫没有嫡子,就意味着您所在的褚家,今后恐怕再难以延续现在的尊荣辉煌。那您把其他所有皇子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又有什么奇怪呢?” 静嫔又转向皇帝,说道:“皇上,这么多年来,后宫出生过六位皇子,三位夭折,两位有疾,连六皇子都落水差点身亡,便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也没有这般多灾多难,您难道真的觉得这些都是意外吗?会不会是有人根本不希望看到您有健康正常的皇子出生?” 不就是戳皇帝最忌讳的点吗?她也会! 第193章 第193章 皇帝的脸色果然再次变了。 静嫔的话,比褚皇后的话更具有震撼力。因为,皇子们的多灾多难,一直是皇帝心中一个巨大的隐痛。 他以前甚至以为,帝王血脉是不是天生太过尊贵,难以延续,所以就是如此命运多舛。 但如果这些都是人为的话...... 简直细思极恐! 褚皇后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地戳穿,差点暴跳如雷。 “静妃,你好大的胆子!你犯下如此大罪,竟然还敢在这里妖言蛊惑皇上,妄图为自己洗脱责任!” 褚皇后也转向皇帝,叩首道:“皇上,静妃行厌胜之术,这犯的可是死罪,她现在为了保自己的命,当然会拼命狡辩,胡乱攀咬别人!您不能相信一个罪犯死到临头时的胡言乱语啊!” 褚皇后和静妃双方各执一词,皇帝听这边觉得有道理,听那边觉得说得也对,左右为难。 而且此事非同小可,又不是他能够随意做出判断和决定的。 皇帝这时候不由得十分头疼。 褚皇后趁机道:“皇上您一向最为英明公正,任何事情都不会只听某一方的一面之词,看的还是证据,现在这挖出来的人偶已经是物证了,求皇上继续调查人证!” 这时候,长信宫的所有宫人都已经被聚集在这里了,皇帝扫视了众人一圈。 开口道:“来人啊!把长信宫所有宫人都拉下去,严刑拷问!” 长信宫的宫人们一听要严刑拷问,都吓得魂飞魄散。 当即就有一个小宫女,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冲了出来,跪在皇帝的面前,匍匐于地。 “皇上,奴婢招认!奴婢看见了!奴婢看见,静妃娘娘生完小皇子的第二天,刚能下地走路了,就到外面院子里的树下,埋了一个盒子进去!” 褚皇后立刻道:“皇上,您看,果然有人看到了!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静妃罪行确凿,她就是在宫里行这厌胜之术,诅咒臣妾!” 静妃一看就知道,褚皇后肯定就是收买了这个小宫女,让小宫女把东西埋在了长信宫。 但她想要再次争辩时,皇帝看向她,那目光让她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她看懂了皇帝这眼神里的意思。 今天闹到这个局面,已经是完全无法收场了,褚皇后和她彻底撕破脸,皇帝总要处置了一边,才能平息事件。 而这位皇帝,并不是那种公正不阿的君王,不会为了真相一定要追查到底,他也没有那个智慧以及时间精力。 要处置一边,当然就会选择处置身份地位不如皇后,而且又“人证物证俱在”的她。 至于说她到底是不是无辜的,对皇帝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果然,皇帝开口道:“静妃在宫里行厌胜之术,罪当该死,看在刚刚生了老七,立下功劳的份上,免去死罪,位份降为宝林,迁居西三所,永不得出!” 说着,又对褚皇后道:“皇后,你是中宫之主,老七就交由你抚养。” 褚皇后暗地里一阵狂喜。 果然,只要她明面上给出完整的证据,这桩案情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皇帝从来都不会往深了彻查。 第194章 第194章 她还得了意外之喜,皇帝把静妃生的小皇子都给她养了! 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有一个皇子养在膝下,总比没有好。 静妃虽然没被处死,只是被贬去了西三所,那地方跟冷宫差不多,只要进去了,她就有办法,让静妃不出几天就死在里面! 皇帝随即又话锋一转,冷冷对褚皇后道:“皇后,你执掌中宫,这十多年来,宫里大小事故不断,妃嫔们常出意外,皇子们也多灾多难,说明你治理无方。今后如果再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朕也要认为你没有这个能力统率六宫,不堪担任身为皇后的大任。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皇帝因为静妃刚才说的话,还是对褚皇后起了疑心。 所以他处置了静妃,但也警告了褚皇后。 褚皇后顿时一凛。 她全身一阵发凉,连忙匍匐于地,恭恭敬敬道:“臣妾明白!臣妾保证会更加尽心尽力治理后宫!” 她以后得收敛了! 都是静妃这个贱人,在皇帝面前什么话都往外说,害得皇帝对她起疑了! 看她之后怎么弄死静妃! 静妃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皇帝要的,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处理结果,只是这件事能够粉饰太平地被解决掉,而不是真相和公平。 有这样和稀泥的皇帝,这样阴狠恶毒的皇后,这皇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冤情被永远埋葬,有多少惨死的冤魂厉鬼,永远不能安息! 就在这时,静妃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 她抬眸看去,就见沈灵隽正在拼命地对她使眼色。 她莫名其妙,愕然地顺着沈灵隽的目光看去,看见被褚皇后丢在小几上的那个盒子里,竟然已经不再是原先那个扎着银针的人偶了! 现在那里,是一个普通的布娃娃,民间常见的那种,做的很精致,跟皇后也说不上有什么像,就是穿了身金线绣的杏黄色衣服而已。 静妃猛然瞪大眼睛,狠狠地震惊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敢相信地再次看向沈灵隽。 难道是沈灵隽把人偶给偷换了? 这怎么可能做到?她是哪里来的这个布娃娃,又把那个巫蛊人偶给藏到哪里去了? 但静妃这时候没有时间去仔细思索,机会摆在面前,她立刻就装出一副刚看清布娃娃的样子,叫了起来: “皇上!臣妾冤枉!皇后娘娘说臣妾行厌胜之术,还人证物证俱在,但求您再仔细看看这个布娃娃,分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娃娃而已啊!哪里是用来诅咒的巫蛊人偶?” 褚皇后刚才看了一眼那个放在盒子里的人偶后,就把盒子丢在旁边的小几上。皇帝进来,刚一进门,就听褚皇后说静妃要害她,所以他其实还没有正眼看过那个人偶。 这时候,皇帝和褚皇后都闻声朝那个盒子看过去。 褚皇后顿时脸色大变! 第195章 第195章 皇帝皱着眉上前,把那个布娃娃从盒子里拿出来,看了一眼。 他抬眼看向褚皇后。 “皇后,这娃娃只不过是穿的衣服跟你有那么一点相似罢了,也没什么奇怪的,你怎么就说这是害你的东西?” 褚皇后傻眼了! 她连仪态都顾不上了,冲上前,一把将那个布娃娃从皇帝那里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盒子里就是那个扎着银针,染着鲜血的人偶,绝对不是这个普通的布娃娃! 这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 褚皇后猛地转向皇帝:“皇上,刚才臣妾看到的人偶不是这个!一定是有人趁着刚才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把它偷换了!” 静妃立刻抓准时机插话道:“皇后娘娘,您这话未免就是胡搅蛮缠了,大家都在这里,众目睽睽之下,谁能把这么大的一个娃娃给偷换掉?” 褚皇后也不管她,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搜!” 皇帝也没有阻止,只是脸色略沉,等着看褚皇后能不能搜出一个结果来。 几位嬷嬷和宫女进来,开始给在场除了皇帝皇后以外的所有人搜身,然后又开始搜他们所在的前厅。 褚皇后一直紧紧地盯着每一个人,尤其是沈灵隽、文氏和刚才距离那个盒子最近的几个长信宫宫人,不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这几人是最有可能偷换人偶的! 静妃知道一定是沈灵隽刚才偷换了人偶,她这时候心里紧张极了,生怕人偶从沈灵隽那里被搜出来。 但她什么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悬着一颗心坐在那里,全身绷得紧紧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宫人们把整个前厅和所有人都彻彻底底地搜了一遍下来,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人偶比一个巴掌还大,现在是夏天,人人都穿得十分轻薄,有没有藏在身上,一目了然。 宫人们搜到后面,实在是没搜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对着褚皇后摇头。 褚皇后简直要裂开了! 那么大的一个人偶,怎么就能被藏得无影无踪! 褚皇后气急败坏地骂道:“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定是你们这几个废物没搜仔细!” 说着,她就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亲自去撕沈灵隽的衣服! 静妃连忙挡在沈灵隽的身前,厉声道:“皇后娘娘!您也别太过分了!” 她义愤填膺地道:“您今天来长信宫,您的一个小太监进来,拿着个装了布娃娃的盒子,这布娃娃只是穿的衣服跟您略有相似之处,您就说臣妾用厌胜之术诅咒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现在被臣妾指出来了,您又硬说臣妾这边偷换了娃娃,非要无中生有搜出东西来,就算您贵为皇后,也没有这样胡搅蛮缠的!” 静妃这一番话条理清晰,言辞有力,褚皇后被说得脸色紫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击她。 “放肆!你只是一个妃子罢了,竟然敢这样对本宫说话!” 褚皇后暴怒之下,什么仪态理智都抛到脑后去了,扬起巴掌就要去打静妃。 “够了!” 皇帝一声怒喝,声音震彻全场,所有人都被吓得齐齐一震。 褚皇后也停了下来,这时总算回过神,一脸的惊恐加慌乱。 她对着皇帝再次跪下,哭道:“皇上,臣妾刚才是真的看到了那个巫蛊娃娃,跟臣妾的样子一模一样,身上染了血,还扎了银针,静妃她是真的要诅咒臣妾啊!只是那个娃娃不知道被他们用什么办法给偷换掉,藏起来了......” 她这说的都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大实话啊! 第196章 第196章 为什么皇帝就是不相信她! “你竟然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皇帝是真的气坏了,重重一拍桌子,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这根本就是你无中生有,无理取闹!我看的确就是你嫉妒静妃生了皇子,所以故意找她的茬!” 皇帝抓起那个布娃娃,扔到褚皇后的面前。 “这娃娃在民间街上随处可见,跟厌胜之术有什么关系?你给静妃编造罪名,现在被揭破了,就开始胡闹撒泼,你自己看看自己,哪还有一点像是堂堂皇后的样子?都当了十几年皇后了,还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朕今天对你失望透顶!” 褚皇后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冷汗,跪伏在地上,再也不敢争辩了。 她知道,现在再不不依不饶的话,只会更加惹怒皇帝。 “臣妾罪该万死,是臣妾小题大做了,看到那娃娃有点像臣妾,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静妃要诅咒臣妾,这是臣妾的不对!” 说着,她又转向静妃,诚恳道歉:“静妃妹妹,是本宫多心了,错疑了你,希望静妃妹妹大人大量,不与本宫计较!” 褚皇后在宫里多年,早就学会了能屈能伸,现在也能毫不犹豫低得下头来。 只是她面上真诚,心里恨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本来皇帝对静妃的处置都已经宣布出来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出现这么大的逆转! 静妃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还是被她给逃过了一劫! 她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静妃淡淡地道:“臣妾受点委屈不要紧,只希望皇后娘娘以后别再错怪了宫里其他姐妹,咱们都是伺候皇上的,和睦最要紧,不然只会给皇上添麻烦。皇后娘娘您说是吗?” 褚皇后暗地里牙都快要咬碎了! 这个贱人! 她贵为皇后,放低身段给她诚恳道歉了,她还在这端着架子装模作样! 褚皇后赔笑道:“静妃妹妹说得是,本宫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皇帝没什么好脸色地道:“皇后,你这次实在是不像话,回你的春华宫好好闭门反省,帮太后多抄点佛经静静心,没事就不要出来了。六宫的事务,让玉贵妃帮你分担一部分。” 褚皇后一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再也掩饰不住的难看。 皇帝竟然禁了她的足! 还让玉贵妃那个贱人分她的权! 她在宫里尊荣多年,已经都不记得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了! 皇帝不再理会褚皇后,又有些尴尬地对静妃道:“静妃,朕刚才说的对你的处置......就当没说过。” 说着又数落静妃:“你说你,皇后凭空给你安这么大的罪名,你怎么没早点说到关键的地方?前面还拉拉扯扯说了那一大通,浪费时间!” 皇帝其实对静妃有点歉疚,只是放不下那个脸来罢了。 静妃自然只能顺着皇帝的话,低头道:“是臣妾愚钝,没有及时发现问题关键。” 皇帝道:“今年当季新上贡的一批人参燕窝,朕让内务府先送到你这边挑,你刚生了老七,正该好好补补。” 这就算是给静妃的补偿了。 静妃谢恩,皇帝正准备起身要走,静妃开口道: “皇上,说到内务府,臣妾这里正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第197章 第197章 静妃让人把她怀孕以来,留下的那些果茶,全都拿了上来。 “皇上,这是臣妾怀孕后,内务府送来的果茶,臣妾因为不太喜欢,就一直没喝。但前不久,臣妾发现这其中竟然含有耶罗果。听说这耶罗果是来自南疆,孕期吃多了,会导致生出来的孩子肤色黑如焦炭,跟怪物无异。” 静妃说着,再次跪了下来,垂泪道:“要不是臣妾没碰这果茶,恐怕现在生出来的璟儿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会被当成是妖魔鬼怪,母子难保!” 静妃叩首:“求皇上彻查此事!给臣妾和璟儿一个公道!” 静妃之前还想着找个什么恰当的时机,向皇帝告发此事,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候。 现在皇帝对她有歉疚和补偿的心理,而且刚刚发生了褚皇后诬陷她的事,皇帝正对褚皇后心怀不满和怀疑,一定不会轻轻揭过! 皇帝的脸色果然难看到了极点。 这怎么又冒出另一桩事情来了? 他查看了一下内务府送来的果茶,确实见里面有一种干果,酷似山楂但跟山楂稍有不同。 皇帝便让人去请太医过来辨认。 褚皇后在旁边,从她听见静妃说出“耶罗果”这三个字时,她就全身紧绷,脸色隐隐发白。 这个贱人,原来竟然知道耶罗果的存在! 之前褚皇后见小皇子肤色正常,还以为是耶罗果用来泡茶喝效果不够,原来静妃是根本就一直没喝那果茶! 褚皇后拼命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但额头上还是有隐隐的汗水渗了出来。 太医来了,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果茶,对皇帝道:“回皇上,这干果的确是耶罗果不假,长期食用,会导致胎儿肤色异常。” 皇帝大怒:“把内务府相关的人都叫过来!朕今天非查个清楚不可!” 静妃目光一直盯着褚皇后,见褚皇后脸色明显异样,轻笑一声,直接便指出来道:“皇后娘娘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正好让太医给您看看?” 皇帝闻言,转过目光看向褚皇后。 褚皇后整个人一颤,及时收起了眼底惊慌紧张的神色,但那发白的脸色和额上的汗珠,还是根本掩饰不住。 她只能强笑着道:“是有些不舒服,前几天不是就开始胸口疼了吗,现在又开始了。” 要是换做以前,皇帝也就信以为真了,但现在他对褚皇后已经起了疑心,根本就不信她的话。 皇帝冷冷地道:“皇后忍一忍吧,等事情解决完了再回宫休息。” 皇帝难得有如此雷霆之怒,内务府那边很快就查出来了。 这果茶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也不常有人喝,只有一个小太监负责采买和照管。 目前内务府库存的果茶里面,已经没有耶罗果的存在了。不过,耶罗果非常难得,显然不是一个深宫妃嫔能够弄到的,的确只能是来自内务府那边。 那个小太监被叫过来,吓得屁滚尿流的,但一口咬定他一无所知,果茶是他采买的,采买来后正常入库,他也不知道果茶里面为什么会出现耶罗果这种东西,只承认的确是他疏忽职守,没有严加检查和看管。 皇帝让人把他拖下去严刑拷问,半天过去了,也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皇帝越发的震怒,这种明知道有问题,却什么也查不出来的无力感,对九五之尊来说,简直难以容忍。 “传墨重瑰过来!” 墨重瑰很快就来了。 皇帝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朕把整个后宫清查一遍,像这种暗藏鬼胎的东西,统统都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这宫里到底藏了多少妖魔鬼怪,成天想着谋害朕的子嗣和妃嫔!” 他没这个本事,墨重瑰有!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如此倚重墨重瑰的原因之一。 墨重瑰领命:“是,皇上,微臣定不辱皇上使命。” 旁边的褚皇后已经都隐隐发起抖来了。 这么多年,她和褚家费尽心思,在皇宫中的几乎所有部门里都安插了褚家的人。 正因为如此,她这些年来做的所有事情,才能一直被掩盖,被抹去。 而现在皇帝放权给墨重瑰,就意味着,墨重瑰可以趁机进行一场大清洗,轻而易举地拔起褚家在皇宫深藏多年的人手势力! 今后她在皇宫里,将会举步维艰,再也不能轻易有所动作! 褚皇后恨得眼睛都红了,但她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 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墨重瑰领命而去。 这皇宫里,眼看着就要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长信宫一整天的波澜迭起,惊心动魄的变故一轮接着一轮,沈灵隽和文氏因此都没能出宫,在旁边陪了一整天。 直到天色将晚,皇帝和褚皇后等人终于都离开了,沈灵隽和文氏这才赶着在宫门落钥之前,准备出宫。 静妃顾不上自己还在坐月子,亲自送沈灵隽和文氏到长信宫外。 要不是沈灵隽,她今天早就被打入西三所只能等死了,哪里还有逆风翻盘的机会? 静妃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把声音压到最低,问沈灵隽: “灵隽,那个人偶,你是怎么替换掉的?藏在哪里?安全吗?” 第198章 第198章 静妃实在是非常的好奇,沈灵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可以肯定沈灵隽没有把偷换掉的人偶藏在身上,那肯定就还是藏在长信宫某处了,她得赶紧销毁掉,以防万一。 沈灵隽笑着低声道:“静妃娘娘尽管放心,东西不在长信宫里。” 静妃难以置信地再次把沈灵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这么说,那人偶竟然还真是藏在她身上? 可......这怎么可能? 那么大的一个物件,怎么藏起来还不被搜到的? 总不能是沈灵隽真的会变戏法吧? 沈灵隽对着静妃震惊诧异的目光,只是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了两个字“秘密”,然后就跟文氏一起离开了。 文氏也是抓心挠肝的好奇,出宫后,上了回府的马车,也忍不住问沈灵隽:“灵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灵隽笑道:“娘,你就别问了,真的是个秘密。” 她当然是靠了空间。 空间里有很多柳曼曼留下来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因为大部分还都是挺值钱的贵重物品,沈灵隽想着以后还能卖掉,就没扔,不过至今也没时间去整理,就暂时堆放在一个架子上面。 她今天在长信宫,趁着皇帝进来,所有人都转过去拜见皇帝时,在后面悄无声息地把那个巫蛊人偶收进了空间里。 柳曼曼留下来的东西里面,有一对娃娃,可能是她以前跟秦少泽一起时买的纪念品之类,沈灵隽看那个女娃娃穿的衣服正好跟皇后有两分相似,就把娃娃拿出来,换掉了那个人偶。 静妃的反应也非常机敏,不但以此甩脱了自己的罪责,还反将褚皇后一军,让皇帝罚了褚皇后。甚至抓准时机,更进一步,把耶罗果的事情也在这时抖出来,让褚皇后又遭到了更大的打击。 今天这一场仗下来,静妃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文氏只好不问了:“你这孩子,神神道道的。” 马车快要到永宁侯府时,文氏又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旌阳的恩师罗老将军很快就要过八十大寿,你陪他一起去祝寿吧,他不能总也不出门。” 京都贵族世家子弟,从武学习军事,进的最顶级的学堂是讲武堂。沈旌阳在讲武堂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罗老将军高龄隐退后在讲武堂担任夫子,是他的传道恩师。 沈旌阳双腿瘫痪后,就一直待在沈宅,几乎没出去过。 文氏虽然理解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想见人,但罗老将军大寿,他总还是要去一下的。 沈灵隽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因为文氏提起八十大寿,沈灵隽想起来,再过两天,秦初曜和秦见曦的生辰也要到了。 之前她想着,他们被找回来的第一个生辰,一定要好好过,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差点都把这事给忘了。 沈灵隽回到雨霏院,第二天把两个孩子找来。 问他们:“再过两天就是你们生辰了,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呀?” 一般做父母的,孩子四岁生辰,送点有趣的小玩意,或者贵重点的金锁玉佩,也就是了。 但沈灵隽觉得,她这对儿女跟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可以问问他们想要什么。 秦见曦先开口了:“娘,我想要之前柳夫人在京郊的那个制造炸药的工坊。” 沈灵隽着实是被惊讶了一下,一头雾水。 “啊?为什么要那个?” 第199章 第199章 这听上去怎么都不像个生辰礼物吧! 秦见曦一本正经地说:“昨天晚上有个老爷爷给我托梦,给了我一个炸药的配方,我想要去验证一下。” 沈灵隽:“......” 不是,她生的这两个都是什么孩子啊?! 一个能做预知的梦,一个有高人入梦告诉她炸药的配方? 秦初曜也用一种“你居然就这么抄袭我的说法”的眼神看着秦见曦。 但秦见曦毫不在意,只说:“那个炸药配方,如果能制造出很厉害的炸药,娘应该就可以立下大功,不过咱们也不能就这样直接交上去,得先验证一下能不能用才行。我还想自己去工坊那边待一段时间,这个炸药的试验,最好得我亲自在场。” 沈灵隽:“......” 你怎么不上天呢! 沈灵隽脑壳里面嗡嗡的:“那个工坊我可以买下来送给你,但你自己不能去试验!你知道那是多危险的东西吗?没见之前柳夫人倒腾炸药,那么多人都被炸成了重伤,人命都闹出来了?” 秦见曦撒娇:“不会的,柳夫人那是她自己不行,您女儿跟她能是一个水平吗?娘,你就让我去嘛......” 沈灵隽越发的头疼:“回头再说回头再说......” 赶紧转移话题,问秦初曜:“你呢,曜儿,你想要什么礼物?” 秦初曜想了想:“我想要一个女孩子。” 沈灵隽:“......???” 儿啊!你才多大啊! 就开始想要女孩子了? 就算心智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吧,可你这小身板还是撑死了只有四岁啊! 秦初曜:“娘,给我买个小丫鬟吧,要我自己挑的。” 沈灵隽:“......行,明天带你去牙行。” 秦初曜:“要去东市最大的那个牙行。” 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沈灵隽今天大受震撼,但是她先提出问他们想要什么礼物的,现在他们提了,她又拒绝的话,也说不过去。 沈灵隽只好去把柳曼曼之前那个制造炸药的工坊给买了下来。 工坊在京都郊外比较偏远的野地里,炸药这东西太危险,闹出来的动静又很大,不偏远的话容易引人注意,这个工坊倒是挺适合用来当做试验的地方。 至于说秦见曦想要自己去试验炸药,沈灵隽还是没松口答应,再怎么说,那都实在太危险了。 然后沈灵隽又带秦初曜去了东市最大的牙行。 秦初曜进去就对牙人明确提要求:“要女孩子,七岁左右,长得......要好看的。” 牙人:“......” 也是大受震撼。 对沈灵隽尬笑:“那啥......夫人,令郎很有想法啊......” 沈灵隽:“......” 这孩子回头可能得在京都出名了,四岁就来牙行挑小丫鬟,还要挑好看的。 第200章 第200章 牙人把牙行里面七岁上下的长得齐整些的女孩子都找了出来,排成一排,让秦初曜自己挑选。 秦初曜基本上没怎么看,从众人面前走过去,很快就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停下了。 那女孩在众人中间,其实也不算是长得最漂亮的,像是出身贫苦家庭的孩子,有点面黄肌瘦,头发也是黄黄的乱蓬蓬的,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但秦初曜却像是一眼就看中了她。 “就她了。” 秦初曜毫不犹豫地决定。 沈灵隽甚至感觉,他是不是认识这个女孩子。 牙人立刻吹捧道:“小公子真有眼光,这女娃子虽然年纪小,但是可乖巧伶俐了,而且保证干干净净的,什么病也没有。她现在的名儿叫小翠,主家买回去后可以自己给她起个新名字。” 秦初曜还是毫不犹豫地:“改叫瑟瑟吧。” 哟,儿子小小年纪还挺有文化,瑟瑟的一个意思,就是碧绿色。 沈灵隽觉得稍微老怀欣慰一点,便干脆地掏钱买下了这个女孩子,领着回府了。 回去后,秦初曜自个儿就领着瑟瑟去安顿下来。 那熟稔的程度,让沈灵隽越发觉得他不像是一时兴趣买了个小丫鬟那么简单。 瑟瑟洗完澡,因为雨霏院没有她这么小的丫鬟衣服,就把秦见曦的一套旧衣服先给了她穿。她虽然七岁了,但显然因为出身贫苦而营养不良,比同龄孩子瘦小得多,倒也能穿得下。 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出来,显得又好看了几分。秦初曜还是挺有眼光的。 第二天,就是两个孩子的生辰。 沈灵隽在京都最大的酒楼海云楼订了一桌规格很高的宴席,请来了沈家人和文家人一起给龙凤胎庆生,办得热热闹闹的。 晚上又带他们在外面玩了一圈,时辰不早了才回到雨霏院。 秦见曦收了工坊的地契,又开始试图说服沈灵隽了:“娘,你就让我去试验炸药吧,保证不会出事情的......” 沈灵隽还是不想同意:“你就把配方给出来,我让人去试验,你非去现场干什么?” 秦见曦:“我不在现场不能随时掌握情况啊......” “你们娘俩在争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沈灵隽一转头,正看见墨重瑰来了。 他今天穿得挺讲究的,不再是司礼监太监的蟒袍,而是一身暗紫色银纹的蜀绣锦衣,越发的华丽妖艳,显得那满身的邪气更重了几分。 墨重瑰皮笑肉不笑地看了沈灵隽一眼:“我义子义女过生辰,沈夫人好像都把我忘脑后去了,根本没想起来请我?” 沈灵隽:“......” 她真没把他给考虑进去。 在她的观念里,墨重瑰根本不是那种可以阖家欢聚一堂给小孩子过生辰的存在好吗! 沈家现在还好了,文家是清流文臣家族,对墨重瑰这种宦官头子,那可是视为洪水猛兽一样,谈之色变。 要是她把墨重瑰也邀请到今天的宴席上去,那场面......不敢想不敢想。 不过沈灵隽自知理亏,立刻麻溜地给墨重瑰赔罪:“墨督主,是我的不对,要不我现在再去海云楼开一桌顶级的宴席,咱们再自己庆个生?” 墨重瑰听到沈灵隽的“咱们”这两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取悦了,神色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 “不必了,我就是来送个生辰礼。” 墨重瑰随手拿了两个信封出来,给沈灵隽。 第201章 第201章 沈灵隽接过来,感觉那信封薄薄的轻飘飘的两个,里面应该就只装了两张纸,可能是银票之类的? 她也不好当着墨重瑰的面拆开看,只道谢:“多谢墨督主。” 又招呼两个孩子:“你们还不谢谢义父的生辰礼物?” “谢谢义父。”秦见曦抢先开口,道完谢就向墨重瑰告状,“义父,我的生辰愿望,我娘不肯答应我。” 沈灵隽:“......” 可真是她的漏风小棉袄。 墨重瑰看向沈灵隽:“你们刚才就是在说这个?什么生辰愿望?” 沈灵隽觉得不好瞒墨重瑰,毕竟他们想要制造炸药这么大的事情,他可能都不用查就能知道了。 再说,告诉他也没关系,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抢他们的功劳。 沈家现在还无权无势的,真有了炸药的改良配方,也很难保住。炸药这东西,目前在墨重瑰的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沈灵隽便把秦见曦说的,跟墨重瑰复述了一遍。 墨重瑰一听,也很惊讶,看向秦见曦:“那炸药配方是什么样的?” “很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的。”秦见曦嘟着嘴说,“我想亲自去工坊试验炸药,但娘就是不让我去。” 墨重瑰立刻对沈灵隽道:“没关系,让她去,我会派人绝对确保她的安全。” 秦见曦兴高采烈,抓着墨重瑰的手摇:“谢谢义父!” 然后又得意洋洋地对沈灵隽:“娘,听见了吧?义父说我可以去!” 沈灵隽:“......” 女还没大就不中留啊! 沈灵隽头疼地抬手:“行行行,那你就去。” 她瞪了墨重瑰一眼:“孩子她义父,这是你答应让她去的,也是你保证的会确保她的安全,要是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 墨重瑰笑道:“你就怎么样?” 沈灵隽很想说我就跟你没完,但话到嘴边,还是怂了,没敢说出口。 她怎么跟墨重瑰没完,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死她。 她发现,她现在跟墨重瑰说话,已经比以前胆子大了很多了。最早的时候,几乎每次见到他,在他面前都是大气不敢出一下。 墨重瑰看她一脸的不爽,放缓了语气,说:“炸药对北易来说非常重要,尤其秋天开战在即,如果北易第一个研制生产出炸药的话,就有很大的可能扭转战局。” 北易现在有火药,但火药里面的炸药这个分支,还处于初始阶段,目前威力很小,而且很不稳定,无法用于军事领域。各国都有投入人力物力进行火药的研究,但情况基本上都差不多。 沈灵隽明白这些,她就是觉得,秦见曦一个才四岁的女孩子,再怎么非同一般,也不该去碰炸药这么危险的东西。 不过,墨重瑰既然都开了口,她也没法拦着。 沈灵隽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曦儿就拜托墨督主了。” 秦见曦得偿所愿,这时候高兴极了,笑眯眯的,嘴特别甜:“义父真好。对了,义父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啊?我们也给义父送生辰礼物?” 沈灵隽也不知道墨重瑰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他好像从来不过生辰,基本上只有朝廷里想要讨好攀附他的那些官员,才会在他生辰时送礼。 墨重瑰:“明天。” 沈灵隽:“......!” 第202章 第202章 沈灵隽傻眼了。 明天? 那她哪还有时间准备要送的礼物? 怎么偏偏就是在明天! 沈灵隽尴尬地:“墨督主,那我可能来不及给您准备特别像样的礼物了,您别见怪......” 墨重瑰似笑非笑的,他还没开口,沈灵隽看他这表情,就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绝对少儿不宜! 沈灵隽果断把两个孩子打发走:“曜儿曦儿,回你们房间睡觉去!” “......”龙凤胎显然很不情愿,磨磨蹭蹭半天,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墨重瑰的笑意更深了:“看来沈夫人对我很了解啊。” 沈灵隽瞪他:“既然都被我猜到了,墨督主就不用说出来了?” “那怎么行,说还是要说的。”墨重瑰悠悠地道,“沈夫人要是来不及准备像样的礼物,那把你自己送给我就行了。” 沈灵隽:“......” 墨重瑰挑眉,继续道:“怎么,不是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吗?” 沈灵隽咬牙:“那也不是我要献身的意思!” “迟早的事情。”墨重瑰显然不打算跟她辩论,轻描淡写地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沈灵隽:“......” 等下,什么叫做迟早的事情?! 他这副尽在掌握的淡定语气是几个意思? 沈灵隽恨不得冲上去把墨重瑰拖回来问个清楚,但等她反应过来,追到外面时,墨重瑰早就不见踪影了。 额......就算人还没走她也不敢拖回来。 沈灵隽只好回到屋里。 墨重瑰送给两个孩子的生辰礼物还放在桌上,沈灵隽拆开那两个信封一看,被吓得顿时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都抛到了脑后。 那两个信封里,各自是两张京都宅子的房契地契,都是地段最好的五进大宅子,每一栋价格都至少在五十万两以上! 加起来就是一百万两,一百万两是什么概念,永宁侯府加上沈家再加上文家全部的资产,都不到一百万两! 就是一个生辰礼物,墨重瑰怎么能给两个孩子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沈灵隽越发的脑壳疼了。 墨重瑰送都送了,她总不好还回去给他。 但这价值高达一百万两的礼物,她就一个晚上的时间,要怎么弄出一份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过去? 沈灵隽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最后只能决定拿出她以前珍藏的一件宝物。 她从杏橘老人那里出师的时候,炼制了一颗犀龙辟恶丹,原料包括多种天灵地宝和珍稀药材,前前后后,花了她一年多的时间才制成,就只得了这么一颗。 犀龙辟恶丹不但可解百毒,而且只要带在身上,一般的毒物比如说蛇虫等都不敢近身。 这一颗丹药,要是放在江湖上,会有成百上千人来疯抢,堪称无价之宝。 她也就这东西最拿得出手了。 就把它送给墨重瑰吧。 ...... 第203章 第203章 第二天。 沈灵隽带着那颗犀龙辟恶丹,前去墨府。 墨府大门口果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大都是些朝中品级较低的官员,或者地位不高的王公贵族,派人来给墨重瑰送礼示好。 沈灵隽当然不敢走大门,要是被人看见永宁侯夫人也来给墨重瑰送礼,引人议论猜疑,那就是在给她自己找麻烦了。 她便去了墨府边上的一个角门。反正墨府里的门房都认得她。 刚进去,她正好迎面又遇上了那位林公子。 林公子见到她,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沈夫人是来找墨督主的吧?他正在前院接待宾客,沈夫人不介意的话,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让人去通报墨督主。” 沈灵隽当然是点头:“好,我只是来给他送生辰礼的,不着急。” 她看到林公子居然还住在墨府,也挺惊讶的。 他这是在墨府都住了大半年了,难道是就定居在这儿了? 林公子引沈灵隽到了里面的一个小厅,让下人给她上了茶水点心。 沈灵隽实在好奇,像闲聊一样,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林公子跟墨督主是什么关系?当初他请我来给你治伤的时候,我可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紧张关切的样子。” 林公子笑了一笑,说:“我们就是......亲戚。” 沈灵隽想起来,好像从来就没听说过墨重瑰有任何亲人。 京都是一个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便是街上的走卒小贩,都有个三五门亲戚关系,但墨重瑰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这位林公子还是第一个自称是他亲戚的。 但他对墨重瑰的称呼,还是墨督主。 沈灵隽又问道:“听林公子的口音,好像不是京都这边的人?” 她还是很想知道,墨重瑰为什么会认为林公子受的伤是她害的,她到底做过什么。 上次她直接问林公子,林公子只说他是被一个仇家所伤,其他多的就问不出来了。 沈灵隽这一次便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地问,希望能多问出点线索来,她也好自己猜测推断。 林公子:“的确不是,我是从西北那边来的。” 沈灵隽:“那林公子是打算长住在京都了吗?” 林公子被她问得似乎有些窘迫,干笑道:“这个,我也不确定,还是要看墨督主......” “沈夫人,你问人家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沈灵隽一回头,见是墨重瑰来了。 墨重瑰的目光在沈灵隽和林公子身上来回扫视,脸色显然很是不爽。 他瞪了林公子一眼:“墨府又不是没有门房,需要你次次都在这里招待沈夫人?” 林公子看见他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脖子都缩了回去:“督主......我......我就是觉得沈夫人救了我的命,所以......” 墨重瑰没好气地:“她是我请来的,要说也是我救了你的命!” 林公子不敢再顶嘴:“是是是!都是多亏了您救了我的命!” 墨重瑰目光看向沈灵隽,朝她逼近了一步。 “你问他打不打算长住在京都干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灵隽:“......” 她好像从墨重瑰的语气里,隐隐约约地听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 这种感觉,放在墨重瑰的身上,显得非常的违和,不过却让沈灵隽灵光一闪,茅塞顿开! 她知道这林公子跟墨重瑰是什么关系了! 第204章 第204章 林公子是沈灵隽见过的唯一一个能让他如此关切的人,又在墨府一住就是大半年,对外说他是墨重瑰的亲戚,她跟林公子打交道时,墨重瑰还表现得如此不爽...... 沈灵隽合理推测,这除了那种关系还能是哪种关系?一定就是—— 金屋藏娇! 林公子就是这位九千岁大人的真爱啊! 虽然林公子是个男性......额,这也不妨事,京都养娈童的多了去了,再说,之前早就有人传墨重瑰是个男女通吃的。 清秀俊逸的少年郎和妖艳邪恶的九千岁......多般配啊!她觉得可以有! 瞧瞧这占有欲强的,她跟林公子多说几句话,墨重瑰就这么不高兴。 想来林公子平时都是被关在墨府里面,哪也不能自己随便去,除了墨重瑰以外,谁也不能见吧? 啧啧啧,这霸道而又深沉的感情,这离经叛道而又精彩绝伦的禁忌关系...... 墨重瑰眼睁睁地看着沈灵隽看他的眼神,从刚才的疑惑好奇,变成了恍然大悟。 然后又渐渐变成了一种两眼放着光的激动,而且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一言难尽,让他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整出这么毛骨悚然的感觉! 看来应该是他误会了,沈灵隽可能并不是对那混小子感兴趣。 但看她现在这样子,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灵隽这恍然大悟的表情,是悟出啥了? 她现在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墨重瑰想问,但是又本能地觉得不敢问,因为他敢肯定,沈灵隽现在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绝对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 一问,等下万一他一个没控制住,血溅当场,那就完了。 还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墨重瑰黑着一张脸,对林公子道:“你还不回你的院子去?” 林公子一声儿都不敢出,一溜烟地跑了。 沈灵隽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 真听话!调教得真好! 啊啊啊有点上头怎么办!她还想看! 墨重瑰:“......” 他的脸色已经黑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压着一股想要掐死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哦哦......”沈灵隽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她的来意。 她取出装着那枚犀龙辟恶丹的盒子:“墨督主,这是我送您的生辰礼物。您送曜儿和曦儿的那两套宅子实在是太贵了,我拿不出那么值钱的东西来,希望您不要嫌弃简薄。” 墨重瑰哼了一声,目光这才落到那枚淡金色的犀龙辟恶丹上面。 “这是......犀龙辟恶丹?现在竟然还有这种丹药?” 沈灵隽说:“这是我五年前炼制出来的,想着以墨督主您的身份,肯定会经常遇到各种危险,也少不了会跟毒物打交道,您应该是能用得上的。” 墨重瑰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一点没客气,直接收了。 随后看见,沈灵隽还在偷偷摸摸地张望,似乎是还想看到林公子。 墨重瑰:“......” 第205章 第205章 他第一次赶人:“没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 看来不能再让那个混账小子再待在墨府了! ...... 沈宅。 沈旌阳换好了衣服,仍然是由下人帮忙把他扶回到轮椅上。 他的双腿还是没有一点知觉。 他怔怔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双腿,目光直勾勾的,黯淡得没有一点光亮。 文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文氏心里一痛,但不敢提起这个话题,只若无其事地强装出笑容:“更衣好了?灵隽也来了,你们一起去罗府祝寿吧。” 沈旌阳默然点了点头,文氏便把他推了出去。 沈灵隽等在沈宅门口,跟沈旌阳各自上了马车,前往罗府。 罗老将军戎马一生,立下不少功勋,在朝中有很高威望。晚年又在讲武堂教学多年,桃李满天下。今天来给他贺寿的宾客济济一堂,前院简直就是人挤着人。 沈旌阳从一进去,就半低着头,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沈灵隽理解他的心理,打算送上寿礼,跟罗老将军招呼一声,尽到了礼数就走。 她推着沈旌阳,正往角落走的时候,突然,一个带着笑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了起来。 “这不是沈旌阳沈兄吗?” 沈旌阳和沈灵隽都转头,是一个身形高大,一身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他们面前。 男子显然是常年在外的,肤色被晒得有些黝黑,但长相阳刚俊美,高傲而又英气,仍然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沈旌阳在看到对方时,脸色骤变! 褚天铭! 褚天铭也从西北边境回来了! 就是他当初去见了沈巍,意图拉拢沈家! 拉拢失败后,沈家军遭到埋伏全军覆没,也一定和褚天铭脱不了关系! 沈巍之前猜测,很可能就是褚天铭去勾结西齐军队,给他们提供了军资,帮他们设下埋伏,这样才能灭沈家父子的口。 在这里见到褚天铭,沈旌阳心里万般情绪翻涌上来,愤怒,仇恨,悲痛......犹如滚沸一般地翻腾。 惨死在山谷中的三万沈家军,背着战败之名落入最低谷的沈家,还有他无法动弹的双腿...... 沈旌阳咬紧牙关,一瞬间就红了双眼,几乎像是要滴出血来。 褚天铭却全然无视沈旌阳犹如要杀人般的目光,笑道:“一年多未见,沈兄变化怎么这么大?我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他的声音故意放得相当地大,清清楚楚的,一下子把周围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纷纷看向沈旌阳。 沈旌阳现在的模样,跟以前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样子相差太大,加上进来时又十分的低调,众人大多没怎么注意到他。 就算看见了,甚至也都没认出来,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是曾经那个光芒耀眼的京都双壁之一。 众人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啊?这是沈旌阳沈小将军?” “褚世子没说,我刚才都完全没认出来......” “沈小将军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206章 第206章 每一道议论的声音,就像是一支支锋利的箭矢一样,射在沈旌阳的身上。 他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骨节发白,手心被掐出了血来,也感觉不到疼痛。 褚天铭...... 暗藏祸心,叛国通敌,害死三万沈家军,差点要了他和沈巍父子俩的命,竟然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褚天铭高高在上地望着沈旌阳,心里无比的畅快。 终于! 他终于也有这样俯瞰着沈旌阳的一天! 他和沈旌阳同岁,两人都是从武,都是京都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就经常被人们拿来比较。 褚天铭是昌国公世子,出身京都顶级家族褚家,论家世来说,比沈旌阳要好;但论个人才华和成就来说,却总是比沈旌阳要差一点。 沈旌阳十四岁就上战场,立下首功;十六岁就单独率领一支千人队,以少胜多,灭了西齐五千人的军队;十七岁就被封将军,此后一路加封上去,成为数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位云麾将军,被人称作是沈巍的接班人,北易的下一任战神...... 褚天铭拼尽了全力,外加上家族给他的资源栽培,也还是一直跟不上沈旌阳的脚步。 虽然两人并称京都双壁,但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多了褚家的光环加持,否则,他是不足以与沈旌阳并列的。 从少年时代起,他就一直活在沈旌阳的阴影下面。 每次面对着家族中父母长辈失望的目光,面对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面对京都闺中少女们对沈旌阳更加热情的追捧...... 都让他的心里越来越自卑,越来越愤懑,越来越不甘。 既生瑜,何生亮! 但现在,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第一次把沈旌阳踩在脚下了! 沈家败落,沈旌阳双腿残疾,成了个只能坐在轮椅上一脸颓然的废人......还怎么跟他相提并论! 京都双壁,如今只剩其一! 褚天铭知道沈旌阳作为罗老将军的学生,今天一定会来给罗老将军祝寿,他就是想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好好欣赏一下沈旌阳现在的样子,在众人面前,尽情地羞辱他一番。 “沈兄,你在飞赤谷那一战,大难不死,三万沈家军,只有你们父子俩逃出生天,真是福大命大,值得庆幸。但听说你早就回到京都了,怎么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会我们这些旧友一声?” 褚天铭明知故问,一句句都往沈旌阳最痛的地方戳。 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嘈杂了,说什么的都有。 沈旌阳死死地盯着褚天铭,眼中几乎要腾起火焰来。 要不是现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一定会扑上去,亲手宰了这个畜生! 沈灵隽面罩寒霜,知道褚天铭就是故意在刺激沈旌阳,但现在不是跟褚天铭算账的时候。 只能忍这一时。 沈灵隽推着沈旌阳的轮椅,准备先离开这里。 虽然走得很狼狈,但总比一直在这给人当热闹看的好。 但褚天铭却上前一步,拦住了轮椅的去路。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怎么能就这么让沈旌阳走? 褚天铭扬声对远处叫了一声:“魏大小姐,过来!” 沈旌阳转头,脸色再次大变。 第207章 第207章 闻声走过来的,是魏云萝! 褚天铭把魏云萝叫到他的身边,对沈旌阳笑道:“沈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未婚妻,魏家的嫡出大小姐......哦,好像不用介绍,你们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魏云萝显然是十分尴尬窘迫,低着头,目光都不敢和沈旌阳和沈灵隽对视。 沈旌阳直直地望着她,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地渐渐褪下去。 魏云萝上次说魏家已经有了看中的亲事......竟然就是褚天铭?! 偏偏就是褚天铭! 褚天铭笑得越发的快意了:“沈兄好像脸色不太好看,是身体不舒服吗?” 父亲叫他回来相看亲事,先成家,他在京都一众千金贵女里面,特地挑的魏云萝! 魏云萝的条件,本来是远远不足以跟他相配的,但他还是坚持选了魏云萝,无他,就因为魏云萝曾经是沈旌阳的未婚妻! 就连未婚妻,他都从沈旌阳这里抢过来了! 魏云萝头快要低到胸口去,双手死死地绞扭着帕子,非常的难堪,看都不敢看沈旌阳一眼。 沈旌阳面色惨白,似乎连自己双腿残疾都忘了,就朝着魏云萝那边倾身过去,像是要走向她。 沈灵隽反应过来,不得不赶紧拉住了他,以免他从轮椅上摔下去。 这会儿沈灵隽也是气得快要炸开了! 褚天铭为了羞辱沈旌阳,真的是不遗余力! 他本来可以找一门比魏云萝条件好得多的亲事,以昌国公世子的身份地位,便是郡主都能娶了。 但他偏偏就找了魏云萝! 沈灵隽不敢再让沈旌阳在这里待下去,不然她都不知道沈旌阳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以沈旌阳的武功之高,就算双腿不能动弹,跟褚天铭也是能打起来的。 沈灵隽推着轮椅,朝前逼近一步:“让开!” 但褚天铭还是寸步不让,魏云萝虽然一脸害怕的样子,但也仍然很忠实地站在褚天铭身边,不敢自己退开。 正在这气氛剑拔弩张之时,罗老将军来了。 “这里在闹什么?” 白发苍苍的罗老将军,在罗家两个小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过来。 他看见了沈旌阳和褚天铭,靠近了,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哦,是旌阳和天铭啊......好久没见你们一起了......” 罗老将军已经是八十岁高龄,老眼昏花,脑子有点糊涂了,也不大记事。 他对沈旌阳目前的情况并不清楚,更看不出沈旌阳和褚天铭之间异样的气氛,就是拉着两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以前他们在讲武堂就读时的往事。 褚天铭对罗老将军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当着罗老将军的面,没有再放肆,陪着罗老将军说了一会儿的话。 沈旌阳也在边上勉强跟了几句。 和罗老将军打过招呼后,沈灵隽才有机会带着沈旌阳离开这里,褚天铭总算是没有再阻拦他们。 寿礼还没有送出去,沈灵隽只好又推着沈旌阳,一起到了登记寿礼的侧厅。 两人送上沈家的寿礼,本打算赶紧离开罗府。 但出去的时候,他们绕路走了人少的抄手回廊,却还是跟魏云萝迎面碰上了。 第208章 第208章 撞了一个正着,魏云萝避无可避,又不好装作没看见他们,站在那里,越发的尴尬。 她脸色僵硬,目光飘忽,期期艾艾地道:“沈公子......你......你别生气......这门亲事是我父母给我安排的,之前我也不知情......” 沈旌阳凝视着她,就像是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半响后,才缓缓开口。 “我没什么可生气的,我们两家既然已经解除了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魏大小姐跟谁定下亲事,与我并无关系。” 他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道:“但我有一句话还是想说......魏大小姐,褚天铭绝不是你的良配。你真的嫁给他,恐怕日后难过。” 褚天铭完全就是因为魏云萝是他曾经的未婚妻,才跟魏家定的亲事,至于心里对魏云萝本人,显然是毫无兴趣,甚至是嫌弃的。 刚才他叫魏云萝过来,那语气就跟叫一条狗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毫无尊重可言。 能过得和睦的夫妻,不说恩爱美满,至少也该相敬如宾。褚天铭现在就对魏云萝连一点尊重都没有,可想而知,以后成婚后会怎么对待魏云萝。 沈旌阳是看在过去和魏云萝也算是认识多年的份上,才开口说的这句话。 魏云萝低下头,没有回答。 她也知道褚天铭并不喜欢她,但她已经是有过婚约并且被退过一次婚的人了,再找亲事,只能往下降一个档次,哪里还能找到好的人家? 褚天铭这样的顶级世家国公世子,就算放在以前没被退过婚的时候,她也高攀不上。能有这个机会是她的幸运,不嫁褚天铭的话,她还能怎么办? 难道真的继续嫁给沈旌阳吗?不但双腿残疾而且现在只是个白身百姓,她嫁过去,以后在京都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魏云萝想到这里,甚至有些怨沈旌阳。 要不是沈旌阳出了事情,她也不用被退婚,导致降了身价。都是沈旌阳耽误了她,他倒好,现在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褚天铭不是她的良配。 沈旌阳见魏云萝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知道她是根本听不进去,他言尽于此,也不会再多说了。 沈旌阳转开目光,沈灵隽推着他的轮椅,从魏云萝身边径直走过。 他再也没看魏云萝一眼。 魏云萝在后面,目光下意识地跟过去,落在沈旌阳的背影上。 她心里莫名地有点发虚。 但她随即就坚定地告诉自己,不管怎么样,她即将成为褚天铭的正妻,成为昌国公世子夫人,将来褚天铭袭爵后,她还会成为昌国公夫人,昌国公府的掌家主母,贵不可言。 她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 沈灵隽送沈旌阳回到沈宅,两个人都很沉默。 文氏见他们回来,气氛显然不太好,以为沈旌阳是在罗府遇到了什么不愉快,不外乎是那些议论和异样的目光,她就也没有细问。 她不问,沈灵隽乐得不主动说,反正现在说出褚天铭和魏云萝的亲事,只会给文氏平添怒气罢了。 沈旌阳一言不发地正要回他自己的房间,沈巍来了。 他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基本上恢复了,行动能力完全正常,武功也回来了六七成,他不想再养下去了。 第209章 第209章 沈巍对三人道:“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打算这就出发去西北边境,再耽搁的话,天气一冷,西北开始下雪,就更不方便了。” 沈灵隽上去给他把了个脉,点点头:“确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此去边境,任务艰难而且危险,但三人谁也没拦着沈巍。 因为别无选择,只有找出沈家军是被谋害的证据,现在的沈家才有翻身的希望。 文氏问沈巍:“明天就出发吗?” 沈巍点头:“我已经跟墨督主那边说过了,他会派两名手下跟我一起出发。你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吧。” 沈灵隽说:“爹,明天我来送你。” 她倒没有很担心沈巍这次过去。根据曜儿的梦,北易和西齐这次是在九月底开战。她过一阵子,也要想办法去西北边境了。 第二天,沈巍动身出城,准备前往西北。 文氏、沈旌阳,还有沈灵隽带着秦初曜,都来送他。 沈灵隽给沈巍带了一大堆的灵丹妙药,文氏就像沈巍以前每一次出征一样,絮絮叨叨地 叮嘱着他。 只有沈旌阳在旁边,仍然十分沉默,神色很不好看。 他也非常想去,但他的双腿无法行动,就注定了这一趟他去不了,即使去了也只会添麻烦而已。 到了约定的时间,墨重瑰带着两名手下来了。 那两人都是年轻宦官,但表面上做侍卫打扮,完全看不出来是太监,非常的干练,一看就是身手不凡。 墨重瑰对两人道:“从现在起,你们就护送沈元帅去西北边境,听从沈元帅的一切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沈元帅的安危。明白了?” 那两人齐齐领命。 沈巍和他们上了马,文氏等人便看着这一行三人,走上官道,往西北方向而去,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等到完全看不见人影了,太阳也已经升到正当空,炙热地烤灼着大地。 已经过了秋分,但今年的秋老虎格外厉害,现在京都的天气还是相当地热。 沈灵隽看了看周围,一连数月没有降过一滴雨,京郊外面的山林野地,全都已经变成了一片枯焦的黄褐色。 今年的大旱,已经毫无疑问地来了。 她也该做下一步自己的打算了。 文氏和沈旌阳准备回城,沈灵隽则是想顺道去郊外那个工坊看看秦见曦。 秦见曦已经得偿所愿,真的去了工坊试验炸药,忙得抽不开身,今天甚至都没空来送沈巍。 不过沈灵隽没敢跟文氏讲这事,怕被文氏骂,说她惯着孩子胡来。 折返回城时,沈灵隽落后一步,悄声对墨重瑰道:“墨督主,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您义女试验炸药试验得怎么样了?” 第210章 第210章 炸药试出结果的话,赶在今秋这场战争,就能派上用场。 墨重瑰笑道:“行啊。” 沈灵隽便跟文氏找了个借口,没回城,和墨重瑰带着秦见曦一起去了郊外那个炸药工坊。 工坊位置很偏僻,到那边时,已经是下午了。 还没靠近工坊,远远地,沈灵隽就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爆响。 “轰!” 随之而来的,是工坊的那个位置,升腾起一股浓浓的烟雾。 沈灵隽被吓了一大跳,连马车都顾不上坐了,从车上跳下来,就径直朝工坊飞奔了过去! 一进工坊,就见里面到处弥漫着烟雾,鼻子里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儿。 不过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炸得满地狼藉,血肉横飞的景象,至少里面的工人们一个个还是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烟雾里,突然一个小身影冒出来,兴高采烈地朝沈灵隽扑过来。 “娘!你来了!来得正好!我试验成功了!” 秦见曦脸上戴着个沈灵隽给她做的口罩,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刚从灰堆里面爬出来,不过非常的激动高兴。 “娘!你听到刚才那声爆炸没?那就是改良炸药的声音!威力巨大!比现在的火药翻了好几倍!” 沈灵隽本来看见她这灰扑扑的样子,心里一紧,想问她有没有受伤,但看她这么兴奋,显然是啥事也没有。 于是她夸就完事儿了:“曦儿真棒!真厉害!” 墨重瑰这时候带着秦初曜也进来了。 秦见曦又兴高采烈地去墨重瑰那里报喜。 墨重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虎父无犬女。” 沈灵隽:“......”什么虎父无犬女,他不就是冒出来莫名其妙地认了一个干亲,明明是曦儿自己有本事! ......额,这次炸药试验,是他批准曦儿亲自来的,就算他有点功劳吧。 秦见曦给墨重瑰送上一张单子:“义父,这是炸药的改良配方,已经经过多次试验无误了,是目前能做到的最佳配比。照着这个,就可以批量生产。” 墨重瑰接过来:“好,那我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说着又对沈灵隽道:“你放心,这个配方我不会吞你的,等炸药在大战中立下了功劳后,我再禀报给皇上,到时候能得到更多的封赏,给你们母女俩都记上一功。” 沈灵隽笑道:“我要是担心这个的话,就不会把炸药的事告诉督主了。” 墨重瑰收了单子,问秦见曦道:“我进工坊里面看看?” 秦见曦很爽快地道:“义父,娘,你们尽管看,我先去洗个脸。” 墨重瑰进了工坊内院,沈灵隽也好奇地进去了,秦见曦则是去工坊门外不远处的山泉水池那里舀水洗脸。 秦初曜没有和沈灵隽一起进去,而是跟着秦见曦一起出来了。 他站在旁边,以一种若有所思的审视目光,盯着正在哗啦啦洗脸的秦见曦。 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第211章 第211章 秦见曦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泼得湿透,脸倒是冲干净了,她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回过头来,不闪不避正对上秦初曜的目光,淡定自若地一笑。 “我就是秦见曦啊。” 秦初曜沉声说:“你不可能是原来那个秦见曦。你是占了她的身体?” 秦见曦笑笑,避而不答:“你是重生者吧?” 这次轮到秦初曜变了神色。 秦见曦继续道:“你每次说你做的梦能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但其实并不是。你说的那些都是你前世的经历,你活过一世,又重生回到了你三岁的时候,对不对?” 秦初曜沉默地望着她,没有否认。 两个孩子对视,却全然是两个成年人的目光。 过了很长时间,秦初曜才道:“你又是什么人?我前世的妹妹秦见曦,只是个正常的女孩子,跟你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秦见曦道:“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我跟你一样,有一个前世,但我的来历,现在最好还是不能告诉你。很抱歉占用了你妹妹的身体,但这也不是我选择的,我现在没有办法把她还给你。” 秦初曜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秦见曦失笑:“我不想做什么,难得有重活一次的机会,我只是想好好过这一世罢了。你重生回来,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吧?” 秦初曜再次默认了。 他不只是想自己过好这一世,还想让娘也过好这一世。 前世,他在乡下长到三岁,沈灵隽在柳曼曼进门后,也是把他和妹妹给找了回来。 但秦少泽不愿意改立他为世子,秦老太太还想除掉他们母子三人。双方矛盾越来越激烈,秦老太太后面干脆放了一把大火,结果她自己在火场中丢了性命。 沈灵隽把秦初曜和秦见曦从火场中救了出来,但秦见曦被落下的房梁压到了,从此双腿瘫痪,再也不能行走。 后来,沈灵隽设计,把秦少泽和柳氏都给解决掉了。她从此守寡,秦初曜最后还是继承了永宁侯府的爵位。 沈灵隽费尽心思,殚精竭虑,遍寻天下奇药,最后终于治好了秦见曦的双腿。她自己却为寻药而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身体越来越差,在秦初曜十八岁那年,病重逝世。 几年后,秦初曜也在北易和西齐的一场大战中,死于沙场。 秦初曜并没有怨秦见曦的意思,只是觉得,如果她的双腿没有残疾,沈灵隽就也不会那么早逝世。 重活一世,他一定不会让这一切悲剧再发生。 所以,他先发制人,让沈灵隽去救了六皇子,从而把世子之位直接抢了过来。 后来又预示了京都瘟疫的发生,让沈灵隽得以立下功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重生,一切的发展轨迹都变得跟前世不一样了。 这一世,秦老太太没放那场火就已经中风了,柳曼曼也死了。他们母子三人,过得倒是越来越好。 然后就是现在的这个秦见曦。 他从重生回来,就发现秦见曦不对劲。现在的秦见曦和他一样,根本就是个成年人,只不过是顶着一副孩子的躯壳罢了。 他本来还以为秦见曦也重生了,后来才渐渐觉得不是,现在这个秦见曦,性格完全不一样,并不是他前世那个因为瘫痪,而沉默寡言,自卑又敏感的妹妹。 她似乎藏着不少本事。 秦初曜淡淡地道:“只要你对娘没有不利,我可以不在意你的来历。” 第212章 第212章 秦见曦笑道:“放心,你看我来了以后,有做过什么对你们不利的事情吗?” 前世她是个理工女,孑然一身,无父无母,也还没有成家。 要说她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一整个陌生的古代世界,全都是陌生的人。 但现在,她渐渐感觉自己融进了这个家庭里面——当然仅限于沈灵隽这边,秦少泽那边不算。 沈灵隽第一次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母亲的感觉。 虽然沈灵隽现在的年纪,跟她前世也差不了多少,但她还是从心里真的把沈灵隽当成了自己的妈妈。 所以她也愿意为这个家尽自己的一份力。 秦初曜能感觉得到秦见曦并没有恶意,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到现在,才把话挑明。 他顿了片刻,才转开了目光。 “我们进去吧。” ...... 沈灵隽和墨重瑰参观了秦见曦的工坊,她越发觉得她这个女儿,真的是不得了。 墨重瑰说:“这个工坊里面很多东西都齐全,位置也好,我打算直接扩建开来,就在这里生产炸药。你可以把我义女接回京都去了。” 沈灵隽松口气。秦见曦既然试验出了成功的炸药配方,现在应该也愿意走了。 墨重瑰还要留在这里看看工坊怎么处理,但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沈灵隽就不等他了,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城。 回到永宁侯府,燕蛾来见沈灵隽。 “夫人,您上次说的商队,奴婢已经找齐了人手,车辆马匹也已经购置好了。但是......咱们卖什么?” 沈灵隽想了想,说:“卖丝绸锦缎、茶叶药材,书籍玩器......对了,咱们的新款澡豆,也运一批过去卖,还省了让那些商贩去批发。总之卖稀罕贵重的东西,咱们专门去做西北那些有钱人的生意。” 这个商队主要是给她掩人耳目的,但反正既然要走这一趟,那就顺便真的运运货,说不定还能又赚一笔钱。 北易的西北地区虽然不如中部那么繁华,但也有西北十二城,人口上百万。 按照曜儿的说法,等到开战之后,西北十二城受到影响,商队都不敢往那边走,贸易往来断绝,没人把中部的奢侈物资运过去,西北的那些富人们,生活质量就直线下跌。 到时候,他们对这些用来享受的东西,肯定是有需求的。 沈灵隽不想赚贫苦百姓的钱,那就做有钱人的生意。 燕蛾跃跃欲试:“那奴婢能跟着商队走这一趟吗?奴婢可以女扮男装!” 这是她组建的商队,她想亲自走这第一趟。而且她从来就没离开过京都附近,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沈灵隽笑了:“你想去就去吧。” 燕蛾是她手底下最厉害的一个,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她的商业头脑和才干,不输于任何男人。 她能不断变得更出色,是好事。就让她去外面闯荡闯荡,长长见识吧。 ...... 九月中旬,燕蛾带领装载得满满当当的商队,出发前往西北。 顺利的话,在北易和西齐开战之前,商队就能到达西北十二城中距离最近的临州,不会碰上战乱。 沈灵隽还在头疼,她要怎么去西北。 她身为已婚妇人,而且还是堂堂永宁侯夫人,是不可能没有理由地说走就走,离开永宁侯府一个人去那么远的西北的。 就算永宁侯府众人现在都不怎么管她,她也不能就这么从京都消失了,一去可能就是数月。 否则的话,“永宁侯夫人私自出逃”或者“永宁侯夫人下落不明”,她的名声分分钟就会毁掉。 那她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很恶心人,所以她心里一直抗拒,不太想用。 十月上旬,北易和西齐爆发大战,急报果然传到了京都。 这次的战事规模空前,朝廷紧急调兵前往西北增援,那些返回京都的将领们,也都接到命令,即刻出发前往边境。 秦少泽也接到了战报和调令。 这几个月来,他想尽办法,到处寻医问药,调理自己的身体,甚至找了很多江湖上的所谓名医神医,试图恢复他的武功,但都没有一点用。 唯一一点好的就是,他的外表看过去基本上是健康正常的,只要他自己不说,不跟人动手,一般人看不出来他已经武功全失。 秦少泽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生怕这个时候边境起战事,需要他上战场。 但事与愿违,战事还是来了。 他捏着朝廷下来的调令书,满身冷汗,连手上都是汗津津的,把纸张都给弄湿了。 心里满是大难临头的恐慌感。 将军肯定是要领兵冲杀在最前面的,以他现在这比书生还要文弱的身体,上了战场,怎么打仗? 随便一个小兵他都打不过! 但他如果向朝廷承认自己武功全废的话,他这个将军的职位,肯定就做到头了! 要是前面他就承认,那还好一些。说自己因战场上的旧伤而不能再上阵,朝廷念在他的功勋,还是会给他武将隐退应有的体面,说不定还会给他其他的职位,比如说罗老将军隐退后,就去了讲武堂教学。 偏偏他之前不愿意放弃,抱着一线希望,还想着能有办法恢复他的武功,就一直瞒着没说。 现在战争开始了,他接到了调令,再说自己不能上阵,谁信? 那不就是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惹了皇帝震怒,他的下场怕是比丢职位还糟糕得多! 秦少泽冷汗涔涔的,僵在那里半天,最后还是别无选择。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隐瞒到底,硬着头皮上。 到了战场上后,再想办法看怎么应付。 第213章 第213章 姚素绢也得知了秦少泽要出征,急忙赶来。 “侯爷!调令已经下来了吗?您要什么时候出发?” 秦少泽咳了一声,连忙掩饰住脸上慌乱心虚的神色。 “明天就要出发。你去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姚素绢怀孕已经四个月,肚子已经微微凸起,她依依不舍地拉着秦少泽的手,不想放开。 “侯爷,要这么急吗......” 怎么偏偏就在她怀孕的时候起战事了? 此去西北上战场,少则几个月,多则数年都回不来。 她生下这个孩子的时候,秦少泽十有八九是来不及回来了,不能陪在她的身边。 秦少泽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应付姚素绢,敷衍道:“战事紧急,朝廷调令下来得也是十万火急,我身为将领,不能耽搁,明天必须走。” 就在这时,沈灵隽走了进来。 秦少泽和姚素绢看见沈灵隽,都有些诧异。 因为沈灵隽现在虽然住在永宁侯府,但跟他们早就不像是一家人了,她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主动来这边找过他们了。 沈灵隽问秦少泽:“侯爷,你是不是明天就要去西北了?” 秦少泽莫名其妙:“是,怎么了?” 沈灵隽说:“我想随军过去。” 这话一出,秦少泽和姚素绢都睁大了眼睛。 秦少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军?......你?” 随军就是,在京都成家的将领们,前往西北出征,家人一起跟过去,住在西北那些州府,比如西北十二城,甚至是离边境更近的镇子里面。 这样就可以免去家人分离之苦,有些人家就直接在西北定居下来了。 不过,这通常是那些职位身份比较低的将领,家人才会去随军。至于京都那些世家贵妇和少爷小姐们,是基本上不会去的。 西北气候比京都干燥恶劣得多,常有风沙,物产也没有那么丰富,再加上连年战乱频发,生活条件比京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还经常有危险。 京都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女眷,哪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沈灵隽说:“我想去西北住一段时间,不行吗?” 秦少泽看着沈灵隽,懵了半天,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突然提出这个。 但他随即就想到,该不会是沈灵隽想借着这个机会,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她自己住在雨霏院,孤零零的,带着两个孩子,看着他跟姚素绢恩爱美满,可能是觉得她也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 但他们之前关系闹得那么僵,沈灵隽可能觉得拉不下脸来,先对他低头,就提出要随军,跟他去西北,那就有的是时间跟他待在一起了。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出来,沈灵隽怎么会主动想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吃苦受罪。 第214章 第214章 秦少泽顷刻间就在自个儿脑子里自圆其说了,还觉得十分的合理,感觉他猜透了沈灵隽的心思。 他一时间觉得十分触动。 之前跟沈灵隽闹的那些不愉快,顿时都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要知道,京都那些品级高的将领们,可是极少有正妻愿意千里迢迢去随军的,最多带个妾过去伺候。 沈灵隽跟他一起去,让他觉得特别有面子。 再说,他去了西北战场上,就意味着至少要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女人了。以前还有柳曼曼跟他一起,现在没其他女人了,那些脏兮兮的军妓他根本不想去碰。 沈灵隽也去的话,那就正好。 说起来,他自从刚成亲时和沈灵隽圆房的那一次,后面就再也没有跟她同房过了...... 她可是他的正妻,他怎么能如此冷落她? 沈灵隽对上秦少泽的目光,大概能猜到他现在都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差点吐出来。 但凡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她绝对不会来秦少泽面前说这种话! 旁边的姚素绢,则是完全傻眼了。 沈灵隽说什么? 她也要跟秦少泽一起去随军? 不得不说,普通且自信让男人降智,爱情则是让女人降智,姚素绢第一个反应,竟然也是沈灵隽要跟她抢秦少泽。 她立刻大起危机感! 现在她怀孕了,不能伺候秦少泽,偏偏沈灵隽在这个时候要跟着秦少泽,两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不是想趁虚而入还能是什么? 到时候,沈灵隽跟秦少泽在西北战场上同生死共患难,这种情况就特别容易培养感情。而她一个人在京都自己生孩子养孩子,可能好几年都等不到秦少泽回来,那还有她什么事! 姚素绢立刻道:“侯爷,妾身也要跟你一起去随军!” 秦少泽吓了一跳:“素绢,你怎么也要去?你现在可是怀着身孕!” 姚素绢红着眼眶道:“沈夫人愿意跟侯爷一起去随军,就犹如当头棒喝,让妾身觉得无地自容。妾身怎么能在侯爷上阵杀敌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京都贪图享受?” 秦少泽越发的感动了:“素绢,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你是有身子的人,哪能经得起京都去西北的长途跋涉?再说,西北那边环境和生活条件都不好,你去了那边生孩子,肯定会吃不少苦头的......” 姚素绢还是坚持:“没关系的,妾身身孕已经满三个月了,就算长途跋涉,只要走得稳当些,不会有事的。妾身不怕吃苦,就是想永远跟侯爷在一起......侯爷难道不想在妾身和你的孩子出生时,第一时间就看到孩子吗?” 说着,她一脸坚决:“侯爷你拦着我也没用,您不带上我,我也会一个人去西北找你的!除非你不要妾身了!” 秦少泽连忙道:“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两人深情款款,感天动地了好半天,秦少泽终于还是被姚素绢说服了,真的答应让她一起去西北。 姚素绢这才松了口气,暗地里瞥了沈灵隽一眼。 只要有她在,沈灵隽就别妄想把秦少泽抢过去! 第215章 第215章 沈灵隽就在边上看着,不置一词。 她很满意,正如她所料,姚素绢就算是拖着个身孕,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跟秦少泽一起去随军。 她之所以忍着恶心,来跟秦少泽说她要跟他去随军,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姚素绢也一起跟去。 沈灵隽不打算带上秦见曦和秦初曜去西北,而如果把两个孩子跟姚素绢一起留在侯府的话,她实在是不放心。 虽然她去的时间肯定不会长,而且龙凤胎都不是普通的孩子,也有人保护他们,但保不住姚素绢会使什么阴毒的手段暗算。 要知道姚素绢现在肚子里可是揣着秦少泽的孩子,她是完全可以有野心去争去抢的。 把姚素绢弄走,永宁侯府只剩下一个半身不遂的秦老太太,不成气候,那就不用太担心了。 达到了目的,沈灵隽一秒钟都不想跟秦少泽多待在一起,回去收拾行李去了。 姚素绢也连夜给自己和秦少泽收拾好了行李,光是行李就装了整整两辆马车,还带了她院子里的三个丫鬟嬷嬷。 第二天,一行总共六辆马车,从永宁侯府出发了。 沈灵隽带的丫鬟是红蜻,她跟红蜻坐一辆马车,另一辆马车里面,只是象征性地装了她的一些行李,重要的东西,她自然是都收在空间里了。 空间里还装着满满当当的一百三十万斤粮食和大量的药材。 这些粮食,足够十万人的军队吃半个月时间。 秦少泽自从沈灵隽提出要跟他一起去随军后,对沈灵隽的态度就变了不少,一直试图往沈灵隽这边凑,大概就是自己脑补沈灵隽想要跟他和好,但是又抹不开这个脸来,因此他要给沈灵隽提供机会。 但姚素绢缠他缠得非常紧,一会儿关心他这个那个,一会儿撒娇要他照顾,导致他还是没什么跟沈灵隽相处的机会。 沈灵隽简直第一次对姚素绢生出感激之情。 同时也真的是无法理解,这么恶心的男人,为什么居然还有女人真的喜欢他,而且还不止一个? 看来世上还是有很多以她的医术也治不了的病,比如眼瞎。 永宁侯府的六辆马车,前前后后地出了京都。 今天离开京都出征的将领不少,城门外面,有不少来送行的家眷。 将领们通常都是骑马轻装出行,大部分是不带太多行李的。秦少泽跟他带的四个亲兵,虽然也都是骑马,但他身后跟了长长一排六辆马车,这就十分罕见了。 有认识秦少泽的将领,诧异地望着这六辆马车,笑着调侃道:“永宁侯爷这是把整个侯府都搬去西北了?” 秦少泽不无骄傲地说:“没有,就是我的两位内人,都要跟我一起去西北随军。” 一语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京都贵族的女眷们,愿意去随军已经是极为少见,这秦少泽一个正妻一个平妻,居然都要跟他去随军? 这永宁侯做男人不怎么地道,两个妻子居然都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众人对秦少泽的为人,多少都是有些不齿的,但听到他两个妻子都要跟他一起去,又都羡慕嫉妒恨得很。 酸溜溜地又调侃了他几句:“永宁侯爷可真是有福气啊!” 第216章 第216章 秦少泽心里得意得不行,也不在乎众人的议论,昂首挺胸地离开了。 沈灵隽没有人来送,因为她没有提前跟沈家打招呼说她要去西北,打算来个先斩后奏,等她走了之后,再让人跟沈家说她不放心父亲,去西北帮沈巍去了。 同时从京都出发的,还有才刚新婚没两天的褚天铭。 褚家一家都来送褚天铭,魏家父母自诩已经是褚天铭的岳家,也不请自来送行了。 但是除了因为找了个乘龙快婿而得意洋洋的魏家夫妇以外,其他人脸色都不好看。 昌国公褚晋勋心情正糟糕透顶。 最近,褚家这么多年来辛辛苦苦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和棋子,都被墨重瑰以雷霆之势清扫了一遍,连带着宫外的势力也拔出不少。 这一来,褚家损失极为惨重。 昌国公犹如被断臂一般,眼看着褚家实力锐减,却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干着急,正在焦头烂额。 他这次把褚天铭叫回来先成家,本来挑了一大堆的高门贵女大家闺秀让他选,想靠着联姻来挽救褚家一波,结果褚天铭偏偏就非要娶魏云萝不可。 把昌国公夫妇气得不行,闹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拗不过褚天铭,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魏云萝家世出身还算过得去,但是个被退过婚的,前未婚夫还是沈旌阳。昌国公夫妇对魏云萝是一百个看不上。 只花半个月时间,草草地准备了一下,就把魏云萝娶进来了。 成婚第三天,褚天铭就接到战报和调令,要再次赶往西北边境。 魏云萝新婚燕尔,就被丢下了,但她身为昌国公世子夫人,当然是不可能跟着褚天铭一起去的。 褚天铭也无所谓,反正他本来就对魏云萝本人不感兴趣,而且有一个美妾跟他一起随军去西北。 才刚成婚,就光明正大地带着妾侍,这本来是赤果果地打正妻的脸,但魏家全家在褚家面前都低人一等,所以没人敢有任何意见。 这时,魏云萝小心翼翼地上前,给褚天铭送上了一个装在荷包里的平安符。 “世子爷,这是妾身特地去慈悲寺替您求来的平安符,保佑您在战场上平安,荷包也是妾身亲自给您绣的......” 昨天魏云萝得知褚天铭即将要上战场,当天就急匆匆赶去慈悲寺求平安符,半天之内一个来回,回到昌国公府时已经深夜,人都被马车颠散架了。 那个荷包也是她花了很长时间绣出来的,非常精致奇巧,用的是特制的金银丝线,不沾水火,便是带上战场也不容易毁损。 她就是想着,能够让褚天铭对她有点感念,别一去就把她这个正妻彻底抛脑后了。 褚天铭也因为褚家的变故而心情烦躁,略有些不耐烦,接过了那个荷包。 “我不信这些东西。”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便随手把荷包往旁边一丢。 “送你了。” 这话是对旁边那个美妾说的。 那美妾猝不及防,一下子没接住荷包,荷包便掉落在了地上,水火不沾的金银丝线,顿时沾满了地上的灰尘。 第217章 第217章 那美妾还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显然是很不乐意褚天铭把别的女人的东西送给她,不过一看这荷包金灿灿的,像是个贵重东西,这才勉强捡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收进怀里。 “谢世子爷。” 这一系列的举动,就像是一个重重的巴掌,大庭广众之下,抽在魏云萝的脸上。 魏家夫妇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但魏云萝是高嫁了昌国公府,所以即便是在新婚燕尔的时候,被褚天铭当众这样对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褚天铭一脸不耐烦地对魏云萝道:“你在京都好好孝顺公婆,贞静本分就行了。早点生个孙子,给我父母抱一抱。” 魏云萝:“......” 成婚才两天褚天铭就要走了,他们统共就圆房过一次,这就要让她生儿子? 魏云萝嘴里发苦,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魏母看不过去,上来给魏云萝解围,陪笑道:“姑爷别心急,小夫妻成婚一年半载有孩子都算是早的,姑爷跟云萝才成婚几天,哪有这么快就怀上的?” 昌国公夫人心情也不好,再加上本来就看不上魏家这一整家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丝毫不掩饰对魏家人的嫌弃。 一脸不屑地道:“怎么没有?天铭军中多少将领,几年就回家一两次,妻子照样一胎抱俩,儿女满堂。自己肚子不争气,还怪别人?” 魏母就也不敢说话了。 反正他们在褚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对方再怎么不讲理,他们也不敢顶回去。 褚天铭上马,对昌国公父母道别告辞,对妻子和岳家则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就径直转身打马走了。 魏云萝站在原地,脸上因为耻辱而火辣辣的。 她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只能拼命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歹都是昌国公世子夫人,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京都多少千金闺秀羡慕她这个位置都羡慕不来。 只要她将来生了儿女,在昌国公府站稳脚跟,就一定能过好的! ...... 沈灵隽一行人离开京都后,马车队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天。 秦少泽有军令在身,要尽快赶到西北,不能走得太慢,因此马车行进的速度算是比较快的。 沈灵隽没有什么不适应。她以前师从杏橘老人时,师父带她满天下的游历,东南西北都去过,在外面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所以她并不像京都那些千金贵妇那么娇气。 姚素绢就很惨了。 她怀孕虽然满了三个月,胎像是挺稳的,但孕期反应还在,身体本来就很不舒服。坐一整天的马车,孕反加上晕车,一路上都在呕吐。 傍晚到住宿的驿站时,要两个丫鬟扶着才能从马车上下来,脸都吐绿了。 但是她自己死活坚持要来随军的,她一句叫苦的话都不敢说,在秦少泽面前还要强装若无其事,生怕秦少泽让她回去。 第218章 第218章 她在心里把沈灵隽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偏偏在这个时候要跟着秦少泽去随军,害得她也要跟着去。 一行人住进驿站。 姚素绢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出身,只是个庶女而已,但也算是生活条件优渥的。第一次住驿站这种简陋的地方,很不习惯,在硬邦邦的床上,浑身难受,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结果第二天凌晨就要起床,一大清早就要动身出发赶行程了。 沈灵隽看着姚素绢眼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面如菜色的样子,暗暗好笑。 这一路受罪,磋磨到西北,不知道姚素绢是不是还觉得秦少泽有那么重要? 一行人再上路,今天离京都有一段距离了,官道路况越来越差,颠簸得越发厉害,路边的景色也渐渐荒凉起来。 今天是没有驿站可以住了,不想在外露宿的话,只能天黑下来后还要多赶一段路,赶到前面的一个镇子,好歹还可以在镇子里投宿。 就在天色暗下来时,马车队正好也行驶到一段荒无人烟的狭窄小路上。 这个地方一看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慌,秦少泽有心想要加快车速,尽快赶到村子,但听着后面马车里传来姚素绢哇啦哇啦的呕吐声,又无可奈何,姚素绢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颠簸。 他正在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前面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大群人马! 对方一个个都身穿黑衣,脸蒙黑布,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雪亮的大刀,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 “是匪徒!”秦少泽大惊,喊了起来,“保护好夫人!” 四个亲兵齐刷刷地抽刀准备应战,秦少泽也下意识地从腰间拔出剑,本来想要第一个冲上去,但随即才想起来,他现在已经没有武功了! 他在原地停顿了一下,眼看着对面那些人马势如破竹地冲了过来,他慌忙一勒马头,躲到了其中一个亲兵的后面。 没办法,以他现在的状况,冲上去绝对就是一个死! 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的反应。那些匪徒们一冲过来,挥刀乱砍,瞬间就把车队给冲散了! 受惊的马匹们嘶鸣着,拉着马车,往四面八方横冲直撞。 沈灵隽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只看见外面一片混乱,有个人影挥着长刀骑马冲了过来,随即她乘坐的马车的马匹也受惊了,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奔,把沈灵隽甩得差点撞到马车壁上。 红蜻冲了出去,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一片刀光剑影。 马匹拖着沈灵隽的马车,还在一路狂奔,马车夫根本拉不住,她在里面被甩得天旋地转,七荤八素。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是有人骑马追上了马车,随即,沈灵隽突然感觉一股力道袭来,她从马车里面被拉了出去! 下一秒,她落到了一匹正在疾驰中的骏马背上,身后坐着的那人,把她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看夫人生得如此美貌,随我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如何?” 第219章 第219章 沈灵隽本来还受惊不小,但听到这个声音,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墨重瑰! 他这是搞什么鬼! 沈灵隽转身,果然就见到墨重瑰拉下了脸上的黑色蒙面布巾,露出那张在夜幕里也不掩绝色的面容来。 这时候,马匹已经跑到了远离官道的地方,一片完全陌生的荒郊野外。 墨重瑰勒马,沈灵隽连忙从马背上下来,墨重瑰也下了马。 沈灵隽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墨督主,您这是玩的哪一出?” 墨重瑰盯着她:“你跟秦少泽去随军?” 沈灵隽失笑:“怎么可能,随军只是为了我去西北有个说法而已。” 墨重瑰目光锐利:“那你去西北干什么?” 沈灵隽拿出她准备应付沈家人的那套说辞来:“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父亲,而且沈家现在这个境地,我也没法在京都安然待着,还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当年我学医的时候,满天下哪里没游历过,去个西北也不在话下。” 墨重瑰望着她,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半响后,才道:“你不用跟秦少泽一起走了,跟我同行。” 沈灵隽:“......” 他搞这么大阵仗,假装劫道土匪,就是为了把她抢过来,跟他一起走? 这什么恶趣味啊?! 但沈灵隽又不敢说他,只好问道:“墨督主也要去西北?” 墨重瑰:“这段时间,我已经把褚家安插在京都各处的人清理了一遍,褚家大伤元气,暂时应该没有能力再在京都掀起什么风浪。边境的事情比较重要,我最好还是亲自过去一趟。” 沈灵隽干笑道:“但是......我跟墨督主同行,好像有点不合适......” 何止是有点不合适,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墨重瑰根本没给她反对的余地:“跟着我走就是。你的那几辆马车,还有那个会武的丫鬟,我会让人也送到西北去。” 沈灵隽重要的东西都在她的空间里,车上就是一些做做样子的行李。至于红蜻,她自己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但这不是重点啊! 重点她一个已婚妇人,怎么能跟墨重瑰一路同行,千里迢迢的走这么远! 虽然他是个宦官,他们关系也不算陌生了吧,那也不行啊! 墨重瑰已经翻身上了马,朝沈灵隽伸出手:“上来。” 沈灵隽:“......” 她继续干笑:“这个,我怎么敢跟墨督主同乘一匹马......” 墨重瑰:“后面再让人给你一匹马,先回官道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灵隽也不敢坚持拒绝,只好别扭地上了马。 坐在墨重瑰的前面,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脊背挺得笔直,如芒在背。 当然就算她绷得再紧,也还是免不了会碰到墨重瑰的身体,只好咬着牙,努力忽略背后传来的异样感觉,像只把头扎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借着月色,两人一骑,很快就回到了官道上。 这时候官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永宁侯府的车队不见踪影,那些墨重瑰的人假扮的拦路土匪,也都不在了。 墨重瑰说:“我跟我的人在前面小坪村会合,我们过去。” 沈灵隽只能继续跟他同行。 第220章 第220章 直到深夜,两人才到了小坪镇。 这是一个挺大的镇子,因为很多来回西北的行人和商队,都会在镇子上住宿,所以镇子规模发展得不错,客栈就有好几家。 墨重瑰的手下提前包了一整家客栈。给了沈灵隽一个二楼的房间。 沈灵隽住进去时,从房间窗户那里,看见下面街上,秦少泽和他的那几个亲兵,正灰头土脸地刚刚到达,一副很疲惫很焦虑的样子。 但是却没有看见姚素绢和她的丫鬟。 “那个姓姚的女人,我让人把她跟永宁侯拆散了。” 墨重瑰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沈灵隽被吓了一跳,转头才看到,墨重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她的房间里了。 她眼角直跳,想说能不能别随便闯进她房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位主儿可是在皇宫里都能来去自如,一个招呼都不用打的,她的房间又算得了什么。 沈灵隽只好问道:“为什么要拆散秦少泽跟姚夫人?” 墨重瑰:“自然是为了你的名声。” 沈灵隽顿时明白过来了。 墨重瑰把她给带走,不和秦少泽一起去西北,她一个已婚妇人独自流落在外,到时候就会被人在名声上做文章。 而把姚素绢也一并拆散,姚素绢也是一个已婚妇人独自流落在外,说起来也坏了名声,那么姚素绢和秦少泽就都会对这个事情闭口不谈,不敢说沈灵隽半个字。 沈灵隽再次哭笑不得。 说墨重瑰荒唐吧,真的是随心所欲乱来;但与此同时,却又为她考虑得挺周全的,简直让人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沈灵隽干笑:“感谢墨督主这么为我考虑。” 她说着,再次看了下面街上的秦少泽一眼。 本来以为秦少泽跟姚素绢走散了,应该顶多就在镇子上休整一下,就会连夜继续去找姚素绢。 结果,秦少泽一副疲惫不堪再也走不动的样子,带着那几个亲兵,就这么走进了街对面的另一家客栈里,没再出来,显然是入住进去了。 沈灵隽都看得直摇头。 不找她也就罢了,毕竟她现在跟秦少泽关系不好。而姚素绢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弱女子,怀着秦少泽的孩子,深更半夜的,现在还流落在荒郊野地里,下落不明。他身为丈夫,居然就这么住进客栈里休息了? 这种男人,姚素绢到底图他什么啊? 沈灵隽关上了窗子,懒得再看。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沈灵隽自己也有点累,想洗洗上床睡觉,但墨重瑰还在她的房间里。 她又不敢开口赶墨重瑰出去,只好等着他自己离开。 结果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空气都看凝固了,墨重瑰一动不动,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意思。 沈灵隽:“......” 他该不会想跟她住一个房间吧? 这还要过分到什么程度? 沈灵隽只好干笑:“墨督主是更喜欢这个房间吗?那我让给墨督主,我换个房间。” 墨重瑰望着她,说:“没得换了,客栈房间不够,你也住这里。” 沈灵隽:“......” 这么大一个客栈,我信你就有鬼了! 第221章 第221章 沈灵隽跟墨重瑰认识这么长时间下来,知道他用这种语气说了什么决定,那通常就是不容置喙的,她说什么废话都没用,又不可能头铁到誓死反抗他。 得,反正也没外人知道,反正他也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房间住就一个房间住吧。 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在他面前,是不能用平常人的世俗观念去看待相处的。 还是那句话,他想要对她做什么的话,早就做了,她也挡不住。 沈灵隽吸了口气,不管背后正在狂冒的汗,面上大大方方地道:“那墨督主您睡床吧,我睡这个美人榻就行了。” 这个房间是天字号房,里面除了床以外,还有一张美人榻。 墨重瑰转头看了一眼那张美人榻,右手落到上面,下一秒钟,美人榻变成了一地的木头碎片。 墨重瑰:“什么美人榻?” 沈灵隽:“......” 他厉害,他厉害,是她输了。 墨重瑰:“洗澡去,看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 沈灵隽硬着头皮,去洗了快半个时辰的澡。 墨重瑰也不催她,直到沈灵隽在浴桶里,把自己泡得差点睡着,惊醒过来,才不得不换上衣服出来。 墨重瑰显然也沐浴更衣过了,换了身白色的寝衣,坐在对面桌边喝茶。 一头长发微湿,披在肩上,发梢还在隐约滴水。浓艳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朦胧而又深邃。跟他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竟然有一种异样的魅惑感觉。 沈灵隽眼睛都不敢看他,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反正就是整个人都绷紧到了极点,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到底想干什么? 墨重瑰指了一下角落里的大床:“上去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沈灵隽:“......” 她就像是上刑场的死囚犯一样,一步一步朝那张大床走去,自我感觉气氛无比的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简直是走出了英勇就义的阵势。 往床上一躺,两眼一闭,全当自己是一条死鱼。 墨重瑰望着床上的她,目光越来越幽深晦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走上前去,在床前停下,仍然凝视着沈灵隽,一动不动,就像是魔怔了一样,下意识地就抬起一只手,要去触碰她的面容...... 沈灵隽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半天没等到任何动静,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一看,房间里空空荡荡的,墨重瑰竟然已经不见了。 “......”沈灵隽一脸的懵逼。 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突然走了? 难道这位九千岁大人就是闲着无聊找她开涮,逗着她玩吗? 墨重瑰的心思她从来就猜不了,不过反正能确定的一点就是,他现在既然离开了,今晚肯定是不会再回来的。 谢天谢地,不然她今晚就别想睡了。 沈灵隽松了口气,这时候也实在是困了,放下心来,便转了个身,不管不顾地沉沉睡去。 ...... 第222章 第222章 第二天。 秦少泽在客栈过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时才醒来。 自从武功全失后,他的身体就变得虚弱了很多,体力非常差。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就睡得差点爬不起来。 然后他还是得面对那个昨天就让他非常头疼的问题,就是要不要继续找失散的姚素绢和沈灵隽。 当时他们的队伍被土匪冲散,一片混乱,载着姚素绢和沈灵隽的马车,不知道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昨晚他找了很久,一个人都没找到。 秦少泽现在的进度已经慢了,再不出发的话,不及时赶到西北战场上,违反军令,他是要受到处罚的。 纠结半天,他还是决定,留下他的两个亲兵,继续在这附近寻找姚素绢和沈灵隽,他自己实在不能再耽搁了,必须上路,还得留两个人路上保护他,毕竟他现在一点武功也没有。 沈灵隽在房间窗口,看见秦少泽就这么带着两个亲兵出发了。 她这会儿当然不会露脸,她宁愿跟墨重瑰同行,也不想跟秦少泽一起被他恶心。 至于不知道在哪里的姚素绢,就让她自求多福吧。 沈灵隽下楼,在一楼看到了正在客栈大堂窗边用早膳的墨重瑰。 墨重瑰昨天晚上不知道去哪儿了,现在倒是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衣袍,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泰然自若地招呼沈灵隽: “过来吃早饭。” 他没有解释昨晚说要跟沈灵隽住在一起,结果又自己莫名其妙突然离开的事,沈灵隽也乐得不提,若无其事地坐过去吃早饭。 然后休整了一下,才再次出发上路。 他们不像那些奔赴前线的将领们那么赶时间,就这么一路以正常的速度往西北行进。 墨重瑰在这以后再也没有说过什么要跟沈灵隽住一个房间的话,沈灵隽也暗地里松了口气。 两人就像是正常结伴而行一样,相安无事地走了一个月,抵达西北十二城的最后一城,也是最靠近边境战场的地方,麓州。 很多随军过来的家眷,都会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因为这里算是环境和各方面条件比较好的一座城市,距离边境三天的路程。北易跟西齐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打到麓州过,还算是挺安全的。 这座西北城市,早就习惯了连年的战乱。百里以外的边境正在打仗打得热火朝天,麓州城内还是一片淡定气氛,百姓们照样该干嘛干嘛,只是一些物资在战时比较紧缺罢了。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次战争的危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到这里,沈灵隽就不能再跟墨重瑰同行了。 否则,永宁侯夫人跟东厂督主一路同行来到西北,这要是被人看到了,议论和谣言能从这里直飞到京都去。 墨重瑰显得十分不爽:“你在这边要住哪儿?” 沈灵隽:“我总得在秦少泽和姚素绢那边露个脸,才能名正言顺待在西北。反正秦少泽接下来就要去上战场了,我又不会跟他住在一起,接下来我也要去找我爹了。” 她知道墨重瑰不喜欢看见她跟秦少泽待在一起,不过反正她也不喜欢。 她又问道:“我爹现在在哪里?墨督主这边跟他们一行人有联系吗?” 墨重瑰:“有,他们上次给我传消息是在半个月前,已经混进了西齐境内,试图在西齐军中看能不能查到什么证据。现在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 沈灵隽也没问有没有查到什么结果,有的话墨重瑰肯定早就告诉她了,没说应该就是没有。 褚天铭不傻,敢做这种通敌叛国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可能地把所有证据都销毁得一干二净,想要查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墨重瑰继续道:“你先在麓州休整一下,收到沈元帅他们的最新消息,我会来带你去跟他们会合。” 第223章 第223章 沈灵隽跟墨重瑰分开后,根据墨重瑰给的地址,在麓州找到了秦少泽和姚素绢。 秦少泽刚刚给姚素绢租了一座宅子,安排姚素绢安顿下来。 之前,秦少泽留下的那两个亲兵,找了好些天才找到走散的姚素绢。 姚素绢和她的丫鬟被抛在杳无人烟的山林里,极限荒野求生,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形如野人了。 然后又风尘仆仆地赶路到麓州,一路上风餐露宿,苦不堪言。 现在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只有肚子大了起来,头发干枯,脸色蜡黄,简直就只能用不成人样四个字来形容。 姚素绢满腹的委屈,在秦少泽那里已经哭过了不知道多少场。 看到沈灵隽也来到了麓州,不但安然无恙,而且状态外貌一如往昔,神采丝毫不减,她除了难以置信以外,还大失所望。 她本来希望沈灵隽跟秦少泽失散后,最好是被那些劫匪抓去,或者是流落荒山野岭,死在野外。 这样她就是永宁侯府唯一的夫人了,要是她能生个儿子,迟早把世子之位也从秦初曜那里抢过来。 结果现在希望全落了空。她心里那股酸苦水儿,也冒得更厉害了。 都是沈灵隽这个贱人,没事找事,突然说要跟着,害得她也不得不来,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秦少泽看见沈灵隽来了,倒是又惊又喜。 那两个亲兵没找到沈灵隽,又带着一个怀孕的姚素绢,没法再在原地一直找下去,只能放弃,先送姚素绢来麓州。 他本来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沈灵隽了。 没想到,沈灵隽竟然一点事都没有,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来到了麓州! 秦少泽满脸喜色地迎上前去:“灵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们被那些土匪冲散时,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这边又有军令不可违,只能先赶来西北......” 沈灵隽皮笑肉不笑地应付他:“都是托了侯爷的福。” 姚素绢看见秦少泽见到沈灵隽这么高兴,越发的嫉妒,连她一直以来的温柔和善的形象都维持不住了。 阴阳怪气地道:“沈夫人真是厉害,只带着一个丫鬟,自己就能从京都走到西北,这可不是普通女子能做到的。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走过来的?难道是有贵人相助?” 这话就是在说,沈灵隽一个已婚妇人千里迢迢独行,清白有嫌疑。 沈灵隽一笑,也不正面回答,回敬道:“姚夫人倒是挺惨的,听说是跟侯爷失散了好些天才找到,找到的时候都不成人样子了。那荒郊野地里的,什么歹人山匪都可能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姚夫人遭了什么蹂躏呢。” 沈灵隽这话说得更加的直白,姚素绢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她生怕秦少泽真的误会她已失清白,急忙转向秦少泽,为自己澄清:“侯爷!那几天我和红翡一直在山林里,没有遇见过任何人!您的那两个亲兵找到我们时是看见了的!” 秦少泽连忙安慰:“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们都平安到了就好,咱们不说这个事情了。” 第224章 第224章 姚素绢一脸悻悻的,很不甘心,但毕竟她自己也跟秦少泽走散过,没法在这事上针对沈灵隽做文章。 秦少泽也没有说沈灵隽什么,他今天就要动身去边境军营里了,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秦少泽对沈灵隽和姚素绢说:“你们先住在这里,我在战事间隙,会回来看你们的。” 秦少泽这一路上,已经想出了办法,就是一上阵就找机会假装自己受重伤,然后回到麓州来养伤,直到拖到这场战争结束为止。 这样虽然他这次不能立下战功,但至少能混过去,以后就以后再说。 姚素绢依依不舍地送秦少泽出征。 “侯爷,您在战场上一定要小心,我和孩子等着您回来......” 沈灵隽光明正大来西北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没必要装模作样了,连看都懒得看秦少泽一眼。 秦少泽见沈灵隽不来送他,还有些失落,目光一直往沈灵隽那边看。 姚素绢赶紧哄着他出门,心里越发的嫉妒。 等秦少泽离开后,姚素绢再也不用装了,立刻就换了一副脸色,转向沈灵隽。 “沈夫人,麓州条件有限,只能租到这么大的宅子。侯爷已经说了,我怀着身孕,需要住得好一些,我住主院,就委屈沈夫人住东院或者西院了。” 姚素绢预计她肯定要在麓州生下这个孩子,为了在这里能够掌握当家做主的大权,她一来就赶着让秦少泽带她去牙行,亲自挑了几个下人,卖身契全都抓在她自己的手里。 这样,她先占据了主导地位,沈灵隽一来,就只能低她一头了。 沈灵隽望着姚素绢迫不及待露出真面目,开始立威的样子,她只觉得好笑。 她的心思早就根本不在这里了,姚素绢脑子里还是只有这后院一巴掌大的地方,还跟她争谁住主院,谁更得秦少泽的宠爱。 沈灵隽淡淡说:“姚夫人想住哪里便住哪里吧。我手底下有一支商队,已经提前来了西北,我需要去照管生意,可能不会一直待在这宅子里。” 姚素绢一脸愕然地望着她,被她说得有些懵了。 这......沈灵隽来西北随军,难道不是为了讨秦少泽欢心吗? 怎么听着感觉,她好像并没有把秦少泽放在眼里? 还是说,这所谓的做生意,是她耍的什么手段? 沈灵隽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懒得跟姚素绢多说,带着红蜻,自顾自地回了东院休整。 两天后,墨重瑰的消息就来了。 沈巍目前已经回到北易境内,明天就能到麓州,而且找到了一个跟飞赤谷之战有关的证人! 第225章 第225章 沈灵隽和墨重瑰立刻赶去麓州城外接沈巍等人。 沈巍和之前墨重瑰派给他的那几个下属一起回来的,都骑着马,不过后面还带着一辆马车。 一看见沈灵隽,沈巍吃了一大惊。 “灵隽?!你怎么在这儿?” 沈灵隽陪笑道:“我实在放心不下您,就来西北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您。不然我待在永宁侯府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胡闹!”沈巍训斥,“这西北多危险!边境上已经打得如火如荼了!你快给我回去......” 他话说到一半,卡住了,转头看向那辆马车,嗓门一下子弱了下来:“......额,还真有需要你帮忙的。” 墨重瑰也看向那辆马车:“那里面就是沈元帅找到的证人?” “现在还不能算作是证人。”沈巍神情复杂地说,“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沈灵隽和墨重瑰走到马车前,掀开车帘,里面坐着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双眼呆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嘴里喃喃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他头上有一大片伤疤,显然是受到过严重的撞击。 沈灵隽靠近了,才听见他念叨的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话。 “我没有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元帅,我不认识他是谁......我不知道他是北易的人......” 沈巍无奈地说:“这是我们在西齐找到的一个小兵,他是褚天铭给西齐元帅送军资的目击者,但现在人已经傻了。” 沈巍等人是偶然在西齐遇到这个小兵的。 当时他穿着西齐士兵的戎装,满身是血,倒在西齐军营附近一座山崖的底部,胸口受了致命的剑伤,全身多处骨折,脑袋上也有个被石头磕出来的血洞,看着像是被人从山崖上扔下来的。 沈巍发现这小兵还有一口气,嘴里又含糊地念叨着北易将军和西齐元帅之类的话,感觉有蹊跷,便把他救了回来。 他的心脏跟常人不一样,长在胸腔正中间,所以刺他的那一剑,只是让他重伤,却侥幸留了一条命下来。 但救回来后,才发现他已经痴傻了,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而导致的,神智不太清楚,只会反反复复地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 沈巍耐心地问了那小兵很长时间,才从他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拼凑出完整的信息来。 那小兵看到了褚天铭去见西齐元帅,还给西齐军队带了一批军资。但他偷看时,被褚天铭和西齐元帅发现了,遭到了灭口,被褚天铭刺了一剑,抛尸山崖。 只是褚天铭和西齐元帅都没想到,这小兵心脏生得异常,竟然没有死。 不过,小兵现在这个呆呆傻傻的样子,连句清楚的话都说不出来,带回去也是没法当做有效的证人的。 沈巍把小兵带到麓州,也是想着麓州城里有好点的大夫,看能不能治一下他的脑袋,不行就只能带回京都再说了。 沈灵隽给那小兵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说:“我可以治好,但需要一定时间。” 沈巍松了半口气。 他们这一趟来边境,总算不是毫无收获。 有了这个证人,虽然说还不足以就这么定褚家的通敌叛国之罪,但至少已经是一个关键性的筹码。 一行人回到麓州城内,墨重瑰早就让人给他们在城南准备了一座僻静的宅院。 沈灵隽便开始准备着手给那个西齐小兵医治。 有些需要的药材,她的空间里没带,她便上麓州的药店去看有没有。 第226章 第226章 结果正碰上燕蛾带领的商队。 沈灵隽之前就是交代燕蛾,货卖完以后,商队驻扎在麓州等候的。 燕蛾又惊又喜地冲上来:“夫人!您怎么也来了西北!” “我来帮我爹的。”沈灵隽笑道,“货卖得如何了?” 燕蛾不无骄傲地说:“全都卖完了!夫人所料不错,战事起来后,西北这边果然紧缺贵重物资,我们商队还没走完西北十二城,就已经把货都清空了!” 说着,取出账本:“夫人您看看,这一趟,咱们又净赚了将近两万两!” 拿商队来打个掩护,还能顺便赚钱,沈灵隽当然高兴,不过她现在没有心思去看账本。 “回去再细看吧。你们的车队现在全都是空车吗?” 沈灵隽想了想:“在西北这边也采购一些货物回去吧,总之把车队装满。先不要离开麓州。” 燕蛾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来西北一趟,回程当然不能走空。西北的宝石、玉器、银器、羊毛、羊皮、地毯等特产,在京都也都卖得非常好。 给燕蛾交代清楚以后,沈灵隽就回去了。 墨重瑰不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只有沈巍和红蜻守着那个西齐小兵。 沈灵隽熬药,做针灸,一番的忙活。 小兵伤在脑袋,神智不清明,这种病症最是难治,急也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 数百里之外,西齐境内,军营中。 乔装打扮的褚天铭,正趁着夜色,走出西齐元帅的帐篷。 褚天铭离开军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刚才,他刚刚代表褚家,跟西齐元帅谈下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交易。 褚家会给西齐军队提供军事机密,甚至是军资,助西齐军队获得这次战争的大胜,保证西齐拿下北易西北十二城中的至少三城。 而西齐军队要做的,就是只给褚天铭一人放水,让褚天铭“屡立战功”,好像只有褚天铭这位新的“战神”,才能挡住西齐军队。 这样,褚天铭就能理所当然地接管西北的北易军队,拿到更多的兵权。 上次的飞赤谷之战,褚家给战败溃逃的西齐军队提供了大量军火物资,让西齐军队杀沈巍父子灭口,将三万沈家军剿灭在飞赤谷内。 因为有了上次成功的合作在先,所以这一次,更大的合作也谈成了。 这就是褚天铭这次来西北,最重要的任务。 如今的褚家,元气大伤,形势不容乐观。 褚皇后失宠,遭皇帝怀疑,褚家在皇宫和京都的势力严重折损,褚家又没有一个可以扶持上位的皇子。 再这样下去,褚家百年的尊荣辉煌,在下一代只怕就要不保。 所以褚家必须兵行险招,拿到他们最缺少也需要的兵权。 兵权才是最硬的实力。有了兵权,褚家就再也没有短板了,在将来的争斗中,仍然能处于优势地位。 褚天铭仰头,望着原野上广袤的夜空,眼中燃烧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第227章 第227章 边境,战场上。 秦少泽上战场后,已经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两天时间。 这两天里,他一直率军原地待命,暂时还没有跟西齐军队直接交锋过,因此也没有假装自己在战斗中受重伤的机会。 秦少泽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怀化大将军吕梁派人过来,把他叫进了主帅帐篷。 目前吕梁暂代西齐军元帅一职,秦少泽是隶属于吕梁的部下。 主帅帐篷里,几位将军都到齐了,正准备分派作战任务。 吕梁指着沙盘,一一给几位将军们下令。 “......秦将军,这次进攻,你就负责率领三千人守天狼道,拦截逃窜的西齐军队,明白了吗?” 这已经是个比较轻松的任务了,秦少泽硬着头皮点头。 吕梁看他好像有些勉强的样子,道:“你这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说出来,安排也不是不能调整。” 秦少泽赶紧摇头,他这时候自然是不能说什么。 当天凌晨,秦少泽就率领三千人马,埋伏在一条山谷底部的天狼道两侧。 这是西齐军队逃回西齐的必经之路。 远处,很快响起了一片激烈的战斗声,北易军队和西齐军队已经开始交战了。 没过多久,果然就见一批残余的西齐将士,零零散散地往天狼道这边撤退过来。 秦少泽远远地定睛一看,领头的马上那人,竟是西齐的骠骑大将军! 看对方的样子,满身是血,半伏在马上,像是受了重伤,虚弱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的样子。 西齐骠骑大将军素有威武勇猛之名,跟北易交战多年,胜仗无数,是连当年的沈巍都觉得头疼的存在。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要是能将他斩杀在这里,那绝对是立下了一大战功! 埋伏的北易众将士,都兴奋了起来,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看向秦少泽,因为秦少泽身为将军,没有他的号令,众人是不能行动的。 秦少泽的心脏也砰砰地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知道,这时候最稳妥的做法,就是命令将士们放箭,乱箭射死西齐骠骑大将军,或者让士兵们一拥而上,都能把西齐骠骑大将军扎成筛子。 但他却舍不得这个立功的机会! 如果是他亲自上去斩了西齐骠骑大将军,这功劳就能算到他个人的头上。 北易永宁侯,将西齐镖旗大将军斩于马下,这说出去多么骄傲,多么光彩? 就算他以后不得不因为“受重伤”而隐退,这个功绩都够他吹上半辈子的,他以后也能好过很多。 西齐骠骑大将军看上去伤得那么重,就算他没了武功,冲上去随便刺一枪,都能把人刺死吧? 值得一试! 第228章 第228章 这一瞬间,秦少泽眼里只剩下了他要立功这一个念头。 他立刻起身,高喊一声:“弟兄们,随我杀上去!” 便挥鞭驱马,领头冲向了迎面逃过来的那些西齐将士们! 秦少泽一马当先,冲向西齐骠骑大将军,其他士兵们当然也不可能跟他去抢这个功劳。 都跟在后面,也冲了上去。 秦少泽在马上握紧了手中长枪,一枪刺向西齐骠骑大将军! 然而,本来伏在马背上的西齐骠骑大将军,这时竟然还是强撑着直起身来,怒目圆睁,大吼一声,一把抽出腰刀来,朝秦少泽劈了过去! 秦少泽万万没料到西齐骠骑大将军竟然还是如此威猛,那一刀劈过来,他连忙举枪去抵挡,结果根本就挡不住,被震得从马背上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后面的北易士兵们都看呆了! 他们以前都跟着秦少泽上过战场,秦少泽不说武功天下无敌,但能当上将军,也绝对不至于脓包到如此地步,西齐骠骑大将军都受了重伤,还被他一招就打飞出去! 秦少泽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其他士兵们也都呆立在原地,一个个都望着他,甚至忘了去追赶西齐骠骑大将军。 这时候,吕梁率军从后面远远地追过来了。 他在远处,把刚才秦少泽从马上被打下来的一幕全看在了眼里,也非常的震惊。 秦少泽身为将军,怎么会如此没用,连一个重伤的西齐骠骑大将军都拦截不住! 吕梁抬眼一看,西齐骠骑大将军已经在一群西齐士兵的簇拥下,纵马逃出了老远,都快要看不见了。 吕梁回过神来,大吼一声:“快追!” 但距离实在是太远了,隔了半个山谷,吕梁带人马追过去时,西齐骠骑大将军早就已经逃得不见踪影了,追都不知道往哪里追。 吕梁气得简直要炸。 他们这一战,投入了巨大的兵力和物力,本来是打算一定要拿下西齐骠骑大将军这个劲敌的,结果好不容易重伤了对方,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竟然还被对方给跑了! 秦少泽这是怎么回事! 吕梁策马回来,怒气冲天,大骂秦少泽: “你是干什么吃的!让你在这里拦截一下残军败将,你竟然都把人给放跑了!” 秦少泽刚才跟西齐骠骑大将军过的那一招,实在是太异常了,根本就不是他应该有的实力水平! 秦少泽咬着牙关,从地上强撑着起身,心知这一次闯了大祸,没办法,只好把之前的那一套说辞又拿出来。 “刚才我在马上时,突然感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全身都没了力气,可能是以前在战场上受的旧伤发作了,所以就......” 但这一次,吕梁对他可就没这么宽容了。 上次剿匪,毕竟只是个小事件,况且秦少泽的失误,也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所以他在皇帝面前找这个理由出来说,皇帝还能体恤他几分。 但现在,他可是在战场上放跑了西齐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之一! 第229章 第229章 吕梁仍然是咬牙切齿地骂道:“战场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哪来的这么多借口?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是你的问题!既然有旧伤有隐患,那你还上战场干什么?我们本来今天就能拿下骠骑大将军的项上人头,结果在你的手上跑了,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当着众将士的面,秦少泽被骂得狗血淋头,他脸上火辣辣的,但是一声也不敢出。 吕梁继续怒道:“你不行就滚回去,换其他能作战的将领上来!你的这次失职,等回头打仗打完了,我再禀报皇上,跟你算账!” 严格来说,秦少泽这倒也不算是违反军纪,不能简单的军法处置了事。但他这么大的一个失误,肯定是要为此负起责任,付出代价的。 秦少泽只能领命退下了。 吕梁当场就提拔了另一位将领上来,替代秦少泽的位置。 秦少泽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周围的将领士兵们走过去,都没人理会他,就当做没看见他一样。 显然,对于他放跑了西齐骠骑大将军,众人都是心怀不满的。 秦少泽心情糟糕到极点,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就不贪功起那个念头了! 这次机会,对他来说本来已经是白捡的一个便宜,老老实实让士兵们围杀了西齐骠骑大将军,他身为领兵的将军,至少也能拿到一个战功。 结果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的从军生涯,估计是要终结在这里了。 秦少泽在原地形单影只地站了半天,最后还是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他现在被撸了职权,再待在战场上也没有意义,只剩下尴尬。 想来想去,只能先回麓州,看后面的情况再说。 ...... 麓州。 沈灵隽给那个西齐小兵治疗了一段时间,他的情况有所好转,嘴里不再一直念叨个没完了,样子看着也没有那么痴傻,从傻乎乎的变成了呆愣愣的。 但病情进展到这里就卡住了,距离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沈灵隽正在为此天天头疼时,墨重瑰给她带来了秦少泽的消息。 墨重瑰在北易军中安插了大量他的眼线,发生什么事情,他基本上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沈夫人,你的那位侯爷夫君,在战场上闯大祸了。” 墨重瑰语气里不无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沈灵隽意料之中。秦少泽那身体,还敢硬着头皮上战场去打仗,怎么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他闯什么祸了?” 墨重瑰把传来的简报给沈灵隽,沈灵隽看着,眼中光芒一闪。 她的机会来了! 这么一个大好时机,她可绝对不能错过! 第230章 第230章 沈灵隽当即对墨重瑰道:“墨督主,这个小兵就拜托你们先照看一下了,我要回秦少泽那里一趟。” 墨重瑰:“去干什么?” 沈灵隽一笑:“你之前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守寡吗?希望就在眼前了。” ...... 沈灵隽回到姚素绢现在所住的那座宅子时,秦少泽也刚刚回来了。 秦少泽丢了职权,现在其实很没有脸面出现在他的两位夫人面前,但他不回这里,又没有地方可以去,总不能成天在外面晃荡吧。 姚素绢看见他回来,倒是又惊又喜。 她本以为即便随军来了西北,也不是经常能见到秦少泽的,而且现在前线打仗打得那么激烈,秦少泽怎么才出征没多久就回来了? 姚素绢挺着个已经不小的肚子,去迎接秦少泽:“侯爷,前线的战事不要紧吗?您其实不用这么辛劳,边境和麓州来来回回,也是很奔波的。” 她还以为秦少泽只是抽空回来一趟,看看她和孩子。 秦少泽一阵心虚和尴尬,实在是说不出口他的职位已经被撤了,现在是灰溜溜地回来等着朝廷怎么处置他。 只讪讪地说:“没什么奔波的,这次我回来,会多待一阵子。前线有我没我不差什么,但你千里迢迢来随军,还怀着身孕,我怎么能不抽时间多陪陪你?” 姚素绢被他一番话感动得不行,连忙准备宴席给他接风吸尘。 秦少泽到处看看,没看到沈灵隽,问道:“沈夫人呢?” 姚素绢对于他这么惦记着沈灵隽,心里不快,但一贯地没有直接表现出来,而是添油加醋道: “沈夫人最近都不在家,妾身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她说她有商队来了西北,要去照管生意,侯爷您出征的当天,她就后脚也走了,几乎就没回来过。” 秦少泽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沈灵隽来西北随军不是为了他吗?还天天在外面乱跑,她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沈灵隽进来了。 她一脸的凝重严肃,一进来,理都没理姚素绢,径直走向秦少泽,开门见山地道:“侯爷,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单独说。” 姚素绢脸色一变,腾地一下站起来,装都装不下去了。 “沈夫人,你一个有夫之妇,天天在外面不知去向,这是守妇道的样子吗?现在一回来就说什么有重要的事,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沈灵隽厉声打断了她:“我要跟侯爷说的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给我闭上嘴,滚出去!” 秦少泽本来对沈灵隽还是很不满的,但他本来就因为在战场上犯了大错而心虚,看沈灵隽这副阵势,不像是在跟他开玩笑的,也不敢怠慢。 对姚素绢说:“素绢,你先出去吧,我跟灵隽谈谈。” 姚素绢极其的不情愿,但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厅里只剩下了秦少泽和沈灵隽。 沈灵隽眉头紧皱,满脸的焦虑恐慌,压低声音对秦少泽道:“侯爷,你在战场上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军中有内部消息,说你叛国通敌,故意放水,放跑了西齐骠骑大将军!” 第231章 第231章 秦少泽几乎是一下子跳起身来。 “我怎么可能叛国通敌!那西齐骠骑大将军,我不是故意放走的!” 他一把拉住沈灵隽,道:“你从谁那里听说的消息?” 沈灵隽:“张伯礼军师,他以前是辅佐我爹的,跟沈家有些情分在。他特地派人来偷偷提醒我,叛国通敌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让我早做打算。” 张伯礼以前是沈巍的军师,现在则是辅佐吕梁。从张伯礼那里传来的消息,那肯定是不会有假,而且他跟沈家人确实是交情不浅,会来提醒沈家的女儿,也是正常。 秦少泽听到这里,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声音嘶哑地道:“他们怎么能这么怀疑我,我是冤枉的,这个罪名不可能就这么安到我头上......” 沈灵隽急道:“我当然知道侯爷不可能通敌叛国,但这事情看上去也的确太蹊跷了些,正好在你追杀西齐骠骑大将军时,你就旧伤发作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 秦少泽无话可说,因为他也清楚,沈灵隽说的有道理,换成他他自己都会怀疑。 沈灵隽又继续道: “等京都那边接到战报,肯定是会传唤侯爷去刑部受审的,到时候侯爷可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吗?” “证据......” 秦少泽一下子又卡住了。 他哪有什么证据? 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他承认自己武功早就已经废了,所以才会让西齐辅国大将军跑掉,绝非叛国通敌,故意放水。这倒是个有力的证据。 可问题是这也是重罪啊! 明知道自己没有武功了,还隐瞒情况,带兵上阵打仗,还妄想能够自己拿下西齐骠骑大将军,以至于在战场上出现重大失误。按照军法,这也是要处斩的! 更何况,他之前剿匪失败那次,还在皇帝面前撒谎,说自己没什么大碍,那就是妥妥的欺君之罪! 不但他要死,永宁侯府的爵位都保不住! 没有这个侯爵之位,秦家在京都要如何生存下去? 秦少泽背后冷汗涔涔而出,全身一片冰凉,眼前直发黑。 两边都是死路一条,这让他怎么走? 沈灵隽急道:“侯爷,你到底是拿个主意出来啊!真被认定为通敌叛国的话,咱们永宁侯府全家都要被满门抄斩了!” 秦少泽已经焦躁得不行了,在厅里走来走去,心里就像是火烧一样。 他承认渎职和欺君,那就不至于被定为通敌叛国,只有他一个人是死罪,还是能保住永宁侯府的其他人。 理智上说,这是一个相对较优的选择,但他实在是不想死啊! 再说了,他死了,永宁侯爵位也没了,秦家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不是照样也不好过吗? 秦少泽脑海中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那就只剩下最后的一条路了! 跑! 假死,带着全家一起跑! 他可以给自己安排一个畏罪自尽,给家里其他人安排一个痛失至亲,随他而去,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232章 第232章 他们可以逃去西齐! 虽然背井离乡,以后可能会很艰难,但至少谁也不用死!总能找到一条活路的! 秦少泽激动地转向沈灵隽,正要告诉她这个打算,但随即又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行......秦家这么多人,他,秦老太太、秦轩睿、姚素绢、沈灵隽、秦初曜和秦见曦,如果一下子全部都“死”了,那也太离谱了,肯定是会惹人怀疑的,怀疑他是不是带着全家老小假死,一起跑了。 最好得要留一部分人下来,掩人耳目。 否则被北易发现他其实只是假死,派人追来的话,他肯定是逃不掉的。 留下的人,可以承担皇帝的怒火,皇帝把人给处置了,这件事情应该也就能告一段落了,他就可以在西齐安全地生活了。 那么问题是......该把谁留下来? 秦少泽的目光落到了沈灵隽的身上。 他也很不愿意做这样的选择,但是不得不选。 从各个方面来说,沈灵隽和她那一对子女,是最好的选择。 首先,他的两个妻子,肯定得留一个下来,三个孩子,也得留一部分下来。这样才不容易让人怀疑。 沈灵隽跟秦老太太关系恶劣,人又太厉害,会闹事,比起温柔贤惠的姚素绢来,当然更不适合陪着他逃亡到西齐去。 再说了,沈灵隽背后有沈家,沈家会想办法护着她的,至少怎么也不至于让皇帝把她母子三人给处死了。 放弃掉沈灵隽母子三人,能保住他、秦老太太、秦轩睿和姚素绢,这已经是很值得了。 秦少泽想到这里,觉得自己的决策十分合理正确,便打定了主意。 仍然故作焦头烂额地对沈灵隽道:“灵隽,你别急,我会去想办法的,一定能证明我没有通敌叛国!” 可不能被沈灵隽发现了他的打算,不然就泡汤了。 说完,秦少泽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准备去找姚素绢商量。 沈灵隽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焦虑担忧一扫而空,缓缓地露出了冷笑。 秦少泽的一切反应,都正如她所料。 看来,她在她的守寡之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 秦少泽在主院房间里找到了姚素绢,姚素绢还在为刚才秦少泽把她打发出来而不高兴。 秦少泽这时候也顾不上安慰她,压低声音,急切地道:“素绢,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再留在麓州了,要逃到西齐去!” 这突如起来的消息,让姚素绢目瞪口呆,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 “怎么......侯爷,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逃去西齐?” 秦少泽简单地把他被怀疑叛国通敌的事情说了一下,又道:“现在我没办法证明我是清白的,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假死逃跑,才有活命的机会!” 姚素绢还是没缓过神,愣愣地:“那......是只有我们逃吗?” 她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还是有点小期待,因为那样的话,就只有她和秦少泽两个人在一起了。 秦少泽说:“我会传信让老太太和睿哥儿也假死,安排他们一起过来,但灵隽和曜哥儿曦姐儿都不跟我们走,你要留意,在灵隽面前别说漏嘴了。” 第233章 第233章 姚素绢一听要把秦老太太和秦轩睿也给接过来,心里很是厌烦,但得知秦少泽要抛下沈灵隽和她的那一对儿女,又高兴了许多。 她知道秦少泽为什么要留下沈灵隽母子三人,就是为了拿他们当牺牲品,以保证假死逃跑不被怀疑。 看来,和沈灵隽比起来,她在秦少泽心里的重要性,还是要高得多! 从今以后,她就是秦少泽唯一的正妻了! 秦少泽跟姚素绢商量好了他们怎么假死的计划后,又写了封信,飞鸽传去京都永宁侯府,给秦老太太。 第二天半夜,秦家宅子的主院,就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秦少泽和姚素绢这天晚上,都“住在”主院里面。 宅子里只有几个下人,尽全力也没能把火扑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整栋建筑烧成了废墟,幸而主院的屋子是独立的,火势没有殃及到其他地方。 大火引来了许多百姓在宅子外面围观,还引来了麓州兵马司的人。 在废墟里面,搜出了两具已经烧得完全看不出模样的尸体,其中一具女尸上面,还有几样姚素绢戴的珠宝首饰的残余物。 兵马司指挥使问在场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起的火?” 姚素绢的丫鬟红翡昨天晚上及时从屋子里面逃了出来,幸免于难,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对兵马司的人哭诉道:“奴婢听说侯爷在战场上犯了大错,他回来后非常的惭愧,跟姚夫人说他无地自容,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姚夫人还一直安慰他,奴婢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没想到,侯爷竟然这么想不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放了一把火......姚夫人跟侯爷夫妻情深,陪着侯爷一起,都没有出来......” 红翡这会儿哭的是真情实意,因为秦少泽和姚素绢事先联合起来演了一场戏,所以红翡以为她看到的就是真的。 沈灵隽也在旁边一脸沉重,悲痛道:“我也没想到侯爷受的打击竟然这么大,早知道我就坚持要陪着他了......姚夫人也是,侯爷想不开,她应该拼尽全力拦着啊,怎么能任由侯爷做这种傻事呢?” 说着,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 “侯爷和姚夫人倒好,就这么比翼双飞地去了,留下我一个妇道人家......” 留她一个人守寡! 她终于丧夫了哈哈哈! 她这嘴角怎么都压不住啊,根本压不住! 兵马司的人问了宅子里的其他人,见众人说法一致,便就这么定性了这桩失火案,登记了永宁侯秦少泽和永宁侯平妻姚素绢的死亡。 并把秦少泽的死讯传报到军中去,毕竟秦少泽原本是将军,只是因为犯下大错而被打发回来等待发落了。 军营那边,吕梁收到秦少泽自焚而亡的消息,很是诧异。 秦少泽放跑了西齐骠骑大将军,虽然肯定是会被处置,但他只是犯错,还没到犯罪的地步。一般就是被朝廷撤掉官职,废除爵位,也就这样了。 就算是被贬为庶人,那也不至于就要带着妻子一起自尽吧? 第234章 第234章 身为军队将领,就这点心理韧性,这么受不了打击? 吕梁对秦少泽越发的轻蔑不屑,不过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自尽就自尽了,他回头跟朝廷禀报一声就是了。 最近西齐军队的攻势越发猛烈,如有神助一般,已经接连大胜了好几场。北易军队不得不连连后撤,吕梁正在焦头烂额呢,哪有心思去多想秦少泽的事情。 他很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回到沙盘前面,头疼欲裂地继续跟将领们商议接下来的兵力部署。 ...... 麓州。 沈灵隽处理完秦少泽和姚素绢的“后事”,把他们之前租的宅子给转租出去,临时买的下人统统都卖回牙行。 姚素绢的那个丫鬟红翡,本人没得罪过沈灵隽,沈灵隽便把她的卖身契还给她,放她去了。 那两具在火场中的焦尸,也不知道是秦少泽从哪里找来的两具尸体,反正是两个倒霉蛋,死了还要被烧得不成样子。沈灵隽便让人偷偷运到城外去安葬了,就当做件好事。 她自己则是宣称,她要带秦少泽和姚素绢的骨灰回京都,安葬进秦家祖坟。 这下,她就真的是自由了,再也没人管她,暂时也不用考虑名声不名声的。 沈灵隽喜气洋洋地回到沈巍这边,发现沈巍居然给她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宴席,还买了好几挂长长的鞭炮。 沈灵隽一进去,鞭炮就噼噼啪啪地放起来了。 沈巍在边上吆喝:“恭喜我家女儿丧夫!去晦气了啊!旧的去了新的来!坏的去了好的来!” 沈灵隽笑得前仰后合:“爹!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巍理直气壮地说:“秦少泽那个小畜生死了,不该放鞭炮庆祝一下吗?” 又道:“亏得他还有点廉耻之心,居然还知道自尽,他早就不该有脸活在这世上了!” 沈灵隽笑道:“爹,这您就还是把他想太好了,他可没有这个廉耻之心,惜命得很。是因为我骗了他,他才假装自尽的,实际上跑了。” 她把她骗秦少泽说他叛国通敌的事情讲了一遍。 沈巍赞道:“干得好!这也不错,让他身份死了,人还活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永宁侯府以后就归你了,曜儿继承他的永宁侯爵位,不得把他气死!” 说着,招呼道:“来来来,吃席吃席!等会儿我写封信送回京都去给你娘和你大哥,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沈灵隽坐下来,才刚开始吃呢,就听沈巍道:“爹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婿,风风光光的再出嫁,让秦少泽那个狗东西真死了都能气活过来!” 沈灵隽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她艰难地咳嗽了好几声:“咳咳......爹啊,您女儿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刚刚把这个火坑给熄火了,以后可以在永宁侯府安安稳稳当老夫人,您就不能让我后半辈子好好享清福吗?何苦要再找下一个狗男人,嫁到下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家,又踩进下一个火坑?” 第235章 第235章 “那也不是这么说......” 沈巍不以为然,下意识地想开口反驳,话到嘴边又卡住了。 额......他发现他好像没法反驳。 要说他们再给沈灵隽找的下一个人家保证会更好吧,这个还真没法保证,事实证明他和文氏的眼光好像都不怎么样。 以前他们看秦家和魏家,感觉都是挺好的,结果呢? 沈巍长叹一声:“得得得,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他脑子里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觉得女儿家就该嫁个好夫婿,才能称得上是圆满幸福的一辈子。 像沈灵隽说的什么安安稳稳当老夫人,她才二十一岁啊,这么年轻,怎么就成老夫人了! 那么漫长的后半生,她都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过,这怎么行! 不过,沈灵隽说的也有道理。 很多人家,没嫁进去之前,是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人是鬼的。嫁人就是一场豪赌,沈灵隽已经差点就满盘皆输过一次了,自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在无法确定能赌赢时,还是别冒这个风险,干脆先不赌的好。 要是后面碰上了真正靠谱的理想夫婿对象,再说吧。 沈巍举杯:“来,干杯,祝我女儿有一天能得遇良人!” 沈灵隽笑笑,也不反驳他,也举起了酒杯。 沈巍还是抱着这个执念,那就让他自个儿抱着去吧,反正她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嫁人了。 她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完成她的丧夫大业,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地守寡了,在永宁侯府一个人当家做主不香吗? 她为什么要自己去给自己找罪受? 就在这时,一个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元帅祝您女儿得遇良人?” 墨重瑰一身的骑装,似乎是刚从城外回来,大剌剌地走进偏厅,一点不客气地径直在桌边坐下了。 “沈夫人丧夫,这么天大的喜事,沈元帅都设宴庆祝了,怎么没请我一起来?” 沈巍被墨重瑰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这是他们的家事,为什么要请他一个外人? 随后他才想起来,之前墨重瑰跟他说过,沈灵隽有志守寡,到时候想让他把她嫁给墨重瑰,两家联姻。 一想到这里,沈巍看向已经成功守寡的沈灵隽,再看向不请自来的墨重瑰:“......” ......他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墨重瑰上次说他只是开玩笑的,他应该真的只是开玩笑吧?真的是吧? 墨重瑰看了沈灵隽一眼,又转向沈巍,似笑非笑地道:“不知道沈元帅还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议的事......” 沈巍声音都猛地拔高拔尖了:“不记得!墨督主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两个人商量!” 第236章 第236章 他可不希望沈灵隽知道墨重瑰竟然想要娶她,那她不得天天活在担惊受怕之中! 墨重瑰笑道:“沈元帅这么激动做什么?我指的是,上次我提议,希望沈元帅多去联络一下沈家军旧部,他们对沈元帅忠心耿耿,就算沈元帅不带兵了,在需要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沈巍:“......” 沈灵隽看看墨重瑰又看看沈巍,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墨重瑰笑吟吟的正要再说话,突然,外面一个墨重瑰的下属宦官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督主,沈元帅,前线传来的最新消息,西齐军接连大胜,怀化大将军吕梁战败阵亡,西齐军已经打到麓州城外一百里了,后天就可能会攻占麓州!” 三人都是脸色一变。 这战况发展,跟秦初曜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这一次,数十年来屹立边关的麓州,第一次被西齐军攻占,此后,西齐军势如破竹般南下,一口气攻占了西齐十二城中的三城。 再后来,是本次战争中从未败过一场的褚天铭临危受命,接管了北易军队,力挽狂澜,将西齐军挡在杨花河之外。褚天铭也因此成为北易新的战神,褚家终于拿到了北易将近三分之一的兵权。 但褚天铭根本没有抵挡西齐军多长时间。不久后,西齐军又发起进攻,褚天铭并未延续之前独挑大梁的传奇,节节败退,西北十二城被西齐军一座一座地打下来,北易从此落于下风,开启了长达十几年屈辱而又艰难的国难史。 不用想都知道,褚天铭肯定是跟西齐达成了某种交易,卖出北易的国土,以换取他的“胜利”,好让褚家得到兵权。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西齐怎么会止步于得到西北十二城的三城,便心满意足?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就算褚家得了兵权,但整个北易都亡了,又何来褚家的尊荣辉煌可言? 沈巍猛地站起身来:“绝对不能让麓州被打下来!” 麓州占据要地,一旦失守的话,就像是北易的西北防线被撕开了第一个口子。 墨重瑰也起身:“我们去前线看看。” 沈灵隽立刻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沈巍不让她去:“前线太危险,你不能去,带那个小兵撤去雍州,继续治疗,他是我们能扳倒褚家的关键!” 说着,便和墨重瑰一起急匆匆地赶出去了。 沈灵隽也不跟他们争辩。墨重瑰和沈巍离开后,她去外面看了看麓州城的情况。 墨重瑰的消息来得自然比其他人都快,这时候麓州城内绝大多数人,应该还不知道西齐军即将打到这里来,还没有恐慌的气氛,也没人开始逃跑。 只是今年干旱,收成不好,城内已经明显开始缺粮了,每一家粮铺米行前面,都在大排长龙,粮价也飙升了一大截上去。 民间缺粮,军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沈灵隽的空间里,还装着一百三十万斤的粮食,这时候她肯定是不可能撤退的。 她回去后,就把那个西齐小兵交代给墨重瑰的下属们,让他们带他先撤去雍州。 那小兵的情况还算稳定,她一段时间不在,应该也没什么事。 至于她自己,打算也去前线,见机行事。 第237章 第237章 距离麓州只有八十里的一片平原上,残阳如血。 残余的七八万北易军队,撤退到这里,刚刚驻扎下来。 暂代元帅的怀化大将军吕梁,前天已经战败阵亡,因此北易军队现在没有最高统帅者,再加上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略显混乱。 这些将士,都是沈家军的旧部,在沈巍失踪后,由吕梁接过去统帅的。 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就地安顿下来,生起篝火。 旁边的河道里还有快要干涸的浅浅一层水,士兵们牵着马,去河里喝水,装水,却几乎没有人拿出食物来。 众人的每一张脸,都是疲惫不堪,面黄肌瘦。 他们在前线耗了数月,军粮却迟迟不到,已经处于很多天粒米未进的状态,前线的草根树皮,都被他们给吃尽了。 还有不少的伤兵,中枪的、中箭的、缺胳膊少腿的......满身凝结着鲜血和沙尘,几乎看不出人样来。 有些人一路强撑着走到这里,一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时,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 有眼尖的士兵看到了,对方的旗帜上是北易的字样。 “那是......褚将军吗?” 领头的一骑人马走近了,果然是一身戎装的褚天铭。 褚天铭来到众人前面,手中拿着一道圣旨,朗声道:“怀化大将军吕梁已经阵亡,而军不可一日无将,我奉皇上八百里加急旨意,临时暂代北易军元帅一职,从现在起,各位都是我麾下的弟兄,由我调遣。” 沈家军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有听说,近日来北易军队节节败退,而只有褚天铭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威名大振。 如今北易军中没有其他更为出色的将领,既然如此,皇上派他来暂代北易军元帅,也是不奇怪的。 见褚天铭手中那道圣旨的确不假,众将士便纷纷肃然行礼:“见过褚元帅!” 褚天铭望着面前一大片黑压压的军队,现在都到了他的麾下,心里志得意满,面上扬眉吐气,简直是痛快极了。 这些将士都是以前的沈家军,是沈巍和沈旌阳一手培养出来的精兵良将,而现在,全都是他的了! 褚天铭高声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即刻动身,随我前往腾虎山!” “......腾虎山?” 众将士都是吃了一惊。 腾虎山距离麓州三百多里,据众人所知,那边的战况并不紧张。而眼下,西齐军队正朝着麓州一步步逼近,难道不是应该先守住麓州吗? 其中一位将军疑惑地问道:“敢问褚元帅,为什么我们现在要去腾虎山?我们再一走,麓州城不出两天就要落进西齐军手中了!” 褚天铭神色一厉:“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自有安排,难道你是想抗令不从吗?” 他跟西齐谈好的交易,就是把西北十二城中的三城让给西齐,不把这批军队调去别处,西齐怎么攻占麓州? 那位将军被他疾言厉色地训斥一番,不敢再说什么了,其他人也都不敢再提出质疑。 褚天铭高声下令:“还不动身启程!若再有怠慢,军法处置!”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充满威势的声音传来: “慢着!” 这个熟悉无比的声音,让沈家军众人齐齐全身剧震,脸色骤变,猛然转头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第238章 第238章 沈巍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疾驰而来,到近处时,勒住马,屹立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犹如渊渟岳峙。 “沈元帅!” 沈家军众人一瞬间沸腾了起来! “沈元帅,您原来没死!” “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们做梦都想着您能回来啊!......” 沈家军的将士们,在战场上消息并不灵通,只知道去年沈巍战败失踪,被认定为死亡,并不知道沈巍活着被找回来了,并且还去过京都。 这时候的他们,在欣喜若狂之下,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犹如潮水般朝沈巍涌过去! 上至四品将军,下至职位最低微的伙头兵,一个个喜极而泣。 从来只流血不流泪的铮铮男儿们,这时候竟是纷纷泪流满面,甚至嚎啕失声,哭得一塌糊涂。 沈巍被众人围在中间,也是双眼通红,声音哽咽。 “是我对不起弟兄们......” 褚天铭在远处,看着这边这一幕,又惊又怒,脸色难看到极点。 沈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都已经没了元帅之职,只是一介白身了,还想干什么! 褚天铭上前,冷冷地道:“沈先生,当初因为你判断失误,导致三万北易军队在飞赤谷全军覆没,皇上宽宏大量,没有治你的罪,现在你已经不再是北易元帅了,还请不要在这里扰乱军心!” 沈巍看向他,目光里极尽厌恶和鄙夷,刻骨的仇恨简直像是化作实质一般,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这个狗杂种通敌叛国,害死了三万沈家军,竟然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 西齐人再可恨,都比不上褚家人这群叛国贼,卖国求荣,无耻至极! 沈巍冷笑一声:“西齐军眼看就要打到麓州,褚将军不率军守城,竟然还要把大军调动到别处去,是何用意?......我反正不是军人,只是个普通百姓而已,问你一声,总是问得的吧?” 褚天铭脸色微微一僵,随后冷冰冰地道:“你问便问,但我没有义务回答你。我自有我的主张,这是军事机密,岂是你一个平头百姓能探听的?” 沈巍嗤笑:“你自有主张?我看你的主张就是故意把军队调走,好把麓州拱手让给西齐吧?” 褚天铭心里一阵发虚,面上勃然大怒:“放肆!你胡言乱语什么!再在这里妖言惑众,搅乱军心,就算你不是军中之人,我也照样可以将你斩于当场!” 沈巍丝毫不怵:“既然你说我是在胡言乱语,那你倒是说个一二三的道理出来!你看看这里多少弟兄,对你的命令怀有异议?你暂代元帅一职,做出来的决策也要服众,否则弟兄们如何团结一心抗敌?” 沈家军将士们纷纷附和:“是啊,褚将军不说清楚,为何要我们放弃麓州前去外地,我们实在是难以心服口服!” 褚天铭这时候心里已经有些慌乱,背后冷汗也冒了出来。 色厉内荏地呵斥道:“我何需你们心服口服,你们只要服从命令!我现在是北易元帅,我的话就是军命,你们谁若是敢违抗,按照军法就当处斩!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想要命了!” 沈巍针锋相对:“你所谓的军令,违背常理,显然有异。你若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怪不得我们认为你是已经叛国通敌,故意将麓州拱手让给西齐!” 叛国通敌这四个字一出来,军中顿时哗然,起了一阵骚动。 褚天铭当众被沈巍戳破,心下大惊,这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 要是不在这里把沈巍立斩于当场的话,只怕要坏他大事! 他立刻转头厉声下令:“来人,给我斩了这个妖言惑众的奸佞!” 第239章 第239章 褚天铭的几名随身侍卫立刻拔出刀来,朝沈巍围了上来。 但沈巍还没有任何动作,他周围的沈家军将士们哗啦啦一拥而上,横枪的横枪,拔剑的拔剑,护在沈巍前面,瞬间挡了一个水泄不通! 最前面的一位将领,刀光如雪,横于面前,凛然沉声道: “褚将军,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职位,沈元帅又是什么职位,在我们心目中,永远只认他一个元帅。你若是想动他,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周围沈家军将士们纷纷响应:“我们誓死保护沈元帅!” “誓死保护沈元帅!” 呐喊的声音,犹如浪潮般一波一波地扩散出去,激起千万人的响应,汇聚成越来越宏大的声浪,震耳欲聋地回响在大漠的上空。 沈巍在人群中,被埋得几乎都要看不见了。他望着周围群情激昂的沈家军将士们,眼泪也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他何德何能,竟能让这么多的弟兄对他生死相随! 沈巍心一横,干脆高声振臂一呼:“我们去天斧关!守住麓州城!麓州城从北易建国以来,百年从未失守过,我们不能任由居心叵测之人,把它拱手送给西齐!” 天斧关是麓州城西的一处天险,也是由西往东到麓州城的唯一要道,是守城的关键之处。 一呼之下,万人响应。 “去天斧关!守住麓州城!” “去天斧关!守住麓州城!......” 褚天铭气得浑身发抖! 这群该死的蝼蚁!这是要反了天吗! 他气急败坏地大吼着,试图压过众人的呼喊:“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现任元帅!我手里有皇上的圣旨!你们不服从我的命令,是想造反吗!这可是死罪!你们所有人统统都是死罪!” 没人理他,只有刚才那个在最前面的将军,望着他,轻蔑地笑了一声。 “褚将军,我们这边七万人,你那边才多少人?你跟我们说什么死罪?你现在就治我一个死罪试试,看能不能杀得了我?” 抗命反正都抗了,只要是跟着沈元帅的话,造反又如何? 褚天铭万万没有想到,这群沈家军旧部,竟然头铁到这个程度,悍不畏死,连群起叛乱都义无反顾! 沈巍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降头,让他们如此的死心塌地! 褚天铭气到了极点,反而冷笑起来。 “好!你们有种!我这边有三十车的军粮,本来是要支援你们的,但你们既然都公开造反了,那自然也不可能给你们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一粒米都没有,要怎么守这麓州城!” 褚天铭知道沈家军旧部在前线苦战数月,现在弹尽粮绝,没有增援物资送来的话,根本就熬不下去。 麓州城那边,现在也没有多少余粮了。西齐军逼近的消息已经传到麓州城内,大多数能跑的百姓,都拉家带口,带着所有的粮食开始逃难了。 一群饿得站都站不直的将领士兵,怎么打仗? 不知死活,自寻绝路! 听到这话,众人沉默下来,气氛陷入了一片沉重。 缺粮,的确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 听说今秋北易欠收,到处粮食都紧张,如今麓州怕是也没什么粮食,他们也不可能去从逃难的老百姓手中抢。 战马的草料还好解决一些,西北没到寸草不生的程度,啃啃枯草草根,还能熬一阵子。但人却不行。 那要怎么守这麓州城? 这时,有眼尖的人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又来了长长的一队车马。 “那是......” 沈巍第一个认出来:“......灵隽!” 领头的那匹马上,正是沈灵隽,她的身后还跟着四五十辆大车,车上都装得满满当当。 沈巍没想到会在这里又看到沈灵隽,气道:“不是让你撤去雍州吗?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灵隽笑道:“听说北易军缺粮,我这里正好有一批粮食,就送来给你们。” 说着,她从马背上下来,一把拉开了车上盖的油布。 下面装的全都是一袋袋的面粉和粟米,沉甸甸的,每辆车上装了至少有上千斤。 这自然是从她空间里拿出来的粮食。她的商队只有二十辆车,根本就不够装的。她把整个麓州城搜刮了一遍,好不容易才又买到二十几辆大车,因为现在全城百姓都在拖家带口地出逃,车很难买。 即便这样,也只装了空间里粮食的百分之三四而已。 所有人看到这么多的粮食,都睁大了眼睛。 沈巍惊得目瞪口呆:“灵隽,你......你哪来的这么多粮食?” 沈灵隽说:“我自己建了一支商队,今年不是北方大旱粮食欠收吗,我就从南方运粮来西北,在西北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既然父亲的军队更加需要粮食,那我肯定是把这批粮食先捐出来,解燃眉之急了。这只是一小部分,麓州那边还有更多的粮食呢。” 她特地建了一支商队,就是为了有这个借口可以拿出来用。 第240章 第240章 沈巍没有往深了去想沈灵隽这番话,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四五十车的粮食上面了。 这么多的粮食,就算是供应七万人,也绰绰有余了! 沈巍也不去计较沈灵隽怎么没撤走了,他现在满心只有又惊又喜。 “好!真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周围的沈家军将士们更是一个个欣喜若狂。 有粮食,他们就有活路了!麓州也就有活路了! “沈元帅的千金,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沈夫人如此深明大义,乃北易之大幸!” 而另一边的褚天铭,则是脸都绿了! 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沈巍的千金! 沈家军缺粮,她竟然就在这个时候送粮过来! 她是疯了吗!说什么从南方运粮来北方卖,这本来就是利润非常微薄,费力不讨好的生意,她竟然要把这么多粮食捐出去给军队! 还说她有更多的粮食! 沈灵隽对沈巍道:“爹,传令下去,让大家分粮吧,每个人大概能分到大半斤。” 沈巍反应过来,连声道:“好!好!所有人就地埋灶做饭,先吃一顿饱的,然后再去天斧关!” 回应他的是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沈灵隽转向褚天铭:“褚将军,您怎么还站在这儿?还有什么事吗?” “......” 褚天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牙都咬碎了,最终还是悻悻地转身离去。 沈灵隽也不管他,和沈巍一起,帮着发放车上的粮食。 将士们领到那些面粉和粟米时,眼睛都湿润了。 这不是小麦和稻谷,而是实实在在的面粉和已经脱粒的粟米! 虽然不是精细的那种,但对他们来说,已经是犹如珍馐佳肴般的存在,他们都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没吃到过这么好的粮食了! 领到粮食的士兵们,纷纷开始埋灶做饭。沈灵隽则去看那些伤兵们。 她的那些车上,有一辆装的全是各种药材。 军中自然也有军医,但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下来,手头早已没有什么药可用,只能给伤兵做最简单的处理,聊胜于无罢了。 沈灵隽立刻让军医们都过来领药,她自己也随即投入到伤兵的治疗当中,专挑那些伤势最重的,进行急救。 能救回来一个是一个,都是宝贵的有生力量。 另一边,空气中很快就弥漫起诱人的食物香气,出锅的那一个个饼子和一碗碗粟米粥,热腾腾的,惹得士兵们一个个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所有人都在庆幸沈巍的归来,在感念沈灵隽给他们带来的物资。 等到这一顿吃完,沈灵隽便让人把那些伤兵抬到已经空出来的那四五十辆大车上面去,刚好可以免了人力再去运送他们。 七万沈家军动身启程,浩浩荡荡地前往天斧关。 第241章 第241章 ...... 随后的数日,沈灵隽一直源源不断地给天斧关运来粮食,其实就是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空间里拿出粮食来,供给这七万的沈家军。 三天后,西齐大军兵临天斧关下。 他们对上的,已经是一座兵强马壮,固若金汤的天斧关。 然而,西齐军足有十五万人马,整整一倍的兵力差距,沈家军仍然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西齐军开始了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天斧关战火连天,上空的硝烟接连不断,滚滚涌起,一连多日都不曾散去,几乎把天空都遮蔽了。 沈灵隽这些天一直忙得团团转,不但要运粮,还要抢救源源不断被送进军营的伤兵。 照双方这样僵持下去,战事恐怕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 有褚家从中作梗,沈家军是别想收到朝廷那边拨过来的军粮了,只能自己想办法。 而沈灵隽空间里的粮食,只够七万沈家军消耗不到一个月的。 当然,她可以去南方采买粮食,南方的缺粮情况没有这么严重。 但她即便轻装上路,快马加鞭,从这里到南方,来回也需要大半个月,还要加上采买粮食的时间。 那就需要尽早动身,不然等她一去一回,天斧关早就断粮了。 沈灵隽干脆把空间里的粮食一口气全部放了出来,都留在麓州,这样她好早点上路去南方。 她在麓州买了一个仓库,从空间里移出来的粮食,就先堆放在这里,然后再装车运去天斧关,好掩人耳目。 反正现在战争时期,到处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也没人会去关注她的粮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空间里的粮食全部挪出来,八九十万斤的量,仓库里顿时堆得满满当当,空间里则是又清空到了空空荡荡的状态。 沈灵隽一个人站在仓库里,望着面前直堆到天花板的无数粮袋,呼了一口气,擦把汗。 接下来,她就只要把后面的事情安排给沈巍身边的副将,让他带人来这边运粮去天斧关,就没问题了。 她就可以带着红蜻和燕蛾去南方,继续收购粮食。 沈灵隽准备要走,刚一转身,吓得心脏好悬没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墨重瑰竟赫然站在她的后面! 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 沈灵隽全身的寒毛一瞬间都倒竖了起来! 这......他应该没看到她把粮食从空间里面放出来的那一幕吧? 刚才她特地小心确认过,仓库里是没有人的啊! 沈灵隽好不容易在脸上挤出一个艰难的笑来,声音都结巴了:“墨......墨督主......您......您不是去西齐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墨重瑰的目光扫视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一圈,最后才落到她的身上。 “我听说你给沈家军捐了大批的粮食,过来看看。” 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是要看穿她,顿了一顿,才慢条斯理地道: “你捐给沈家军的粮食,加上这仓库里的,应该有不下百万斤了吧?你说你有一支商队,从南方运粮来西北的,但我查到,你那支商队实际只有二十辆车,连五万斤的货都运送不了,而且就只走了一趟。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把这百万斤粮食运到西北来的?” 第242章 第242章 沈灵隽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从墨重瑰那里逼面而来。 他竟然连她的商队都了如指掌! 她借着商队打掩护,拿出粮食来,所有人都只光顾着高兴了,没人关注她到底是怎么运粮的这种细节,就连沈巍都没有多问。 谁想到墨重瑰竟然这么较真,去查了一个刨根究底? 这让她怎么回答? 墨重瑰又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些粮袋。 “从京都千里迢迢来西北,就算是车子上面有盖着油布,也不可能一粒沙子都没有,而你的这些粮袋,干净成这样......就好像是从京都的粮仓里面刚刚搬出来的一样。” 沈灵隽再次被他说得头皮直发麻。 可不就是从京都的粮仓里面搬出来,就直接装进空间了? 沈灵隽一时间编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墨重瑰绝对不是个可以随便糊弄的,她现在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撒这样的弥天大谎,而不被他戳穿识破。 或者,干脆向墨重瑰坦白空间的存在? 但她不知道,墨重瑰得知有这样的空间,会不会起抢夺的念头。 像钱财、荣誉和功绩,墨重瑰都不会跟他们沈家去抢,因为他在北易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没这个必要。 但空间不一样,这是超越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是当世无双,不可思议的至宝。 有了它,可以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 谁会不想要? 就在沈灵隽紧张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时,墨重瑰却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现在是打算去南方继续采买粮食?” 他竟然没有再追问下去。 沈灵隽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莫名其妙,一时间还是懵的,没回过神来。 “我......是的......这里的粮食还是不够沈家军的消耗,我想早点再去南方,再运一批过来......” 墨重瑰了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 “有个地方的粮食,不但堆积如山,而且不要钱,还不用跑到南方那么远的地方,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灵隽越发的一脸懵逼:“......啊?” 墨重瑰不由分说地拉上她:“跟我走。” 两人往西走了两天多,到达接近西齐国境的地方。 趁着夜色深浓,墨重瑰带着沈灵隽,犹如两个幽灵的影子一般,潜入了西齐军的大营。 路上遇到的巡逻的西齐士兵,都被墨重瑰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最后,两人到了一大片规模巨大的帐篷群中,这里的帐篷密密麻麻,全都是用油布搭建而成,很粗糙,显然不是用来住人的。 帐篷里面,堆着满满当当的粮食! 沈灵隽望着面前这数百个帐篷,倒抽一口冷气。 墨重瑰竟然把她带到了西齐军的粮仓! 难怪说粮食堆积如山,而且还不要钱! 对此,她只想说一句话:干得好啊! 第243章 第243章 偷空西齐军的粮食去给北易军,这不比她花自己的钱,去南方买北易的粮食爽一百倍! 墨重瑰望着沈灵隽瞬间两眼放光的样子,他眼中也露出了笑意。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给你放风。” 沈灵隽心下一凛,顿时明白过来。 墨重瑰这显然是已经猜到了她有能够运送粮食的特殊能力。 但他没有逼着她说出来,也不看她的实际操作。 他发现了她有秘密,但也就仅限于此。 沈灵隽一时间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她没有空在这里耽误时间,墨重瑰是带着她偷偷溜进来的,万一被人发现的话,就算以他的武功之高,恐怕也难以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下冲出去。 沈灵隽立刻走向第一个帐篷,将里面的粮食全部收入空间,然后紧接着下一个帐篷,再下一个...... 这不要钱的敌军的粮食,收起来就是爽得上天! 沈灵隽心花怒放,一路飞快地收过去,连一个帐篷都不舍得放过。刚刚清空的空间,顷刻间又被填得满满当当。 西齐军的军粮,跟她之前采买的粮食质量差不多,以面粉、玉米面、高粱面为主。 沈灵隽把空间填了个十之七八,粮食就全部收完了,大概又有个一百万斤左右。 剩下的空间当然不能浪费,她又去收了一批最好的战马精饲料,比如麦子,豆子和苜蓿等牧草。 他们的战马也不能天天光啃草根,也得加加餐补充点营养不是! 最后,整个空间连一丝一毫的空隙都没有,再多一粒麦子都放不下了,沈灵隽这才心满意足而又依依不舍地回来。 也就是墨重瑰这样的武功,才能不声不响地带着她潜进这粮仓里来,但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搬走多少东西的,也就是她有空间,才能把这整个粮仓偷个底朝天! 等西齐军明天发现,他们的粮仓一夜之间被扫荡了一个精光,他们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想想那个画面,她就开心! 墨重瑰还守在粮仓外面,看见沈灵隽两手空空地出来,也没有露出半点意外之色。 只是问道:“好了吗?” 沈灵隽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没办法,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笑盈盈地道:“好了,我把他们整个粮仓都给一锅端了。” 她的情绪,似乎也感染到了墨重瑰,他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来当个小偷,高兴成这样。” 这时候的沈灵隽,彻底显露出了她的另外一面,跟以前那个犹如戴着一张假面具的侯门夫人,截然不同。 更加鲜活灵动,也更加耀眼美丽。 沈灵隽也不跟墨重瑰计较,照样自己乐自己的。 这偷的可是西齐军的命脉啊,能不高兴吗!要不是现在还在人家的军队大营里,她高低得哼上几句歌! 墨重瑰笑着摇摇头,带她出去了。 回到北易麓州,沈灵隽又去买下了第二个仓库,安排了一个车队当掩护,把刚偷来的一百万斤粮食放进去。 这时候的麓州,百姓们已经逃了不少,剩下的也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她行事更加的方便,除了墨重瑰以外,根本没人注意她是怎么运粮的。 这下,七万沈家军一个半月的粮食来源都不成问题了! 第244章 第244章 腊月。 西北在接连不断的战乱之中,跨过了这个年。 朔风凛冽,大雪一场接一场地落下来,却压不住连天的烽火。 这一个多月以来,战局已经逆转,七万沈家军不但守住了天斧关和麓州城,还一路反攻回去,将西齐军硬生生逼退两百里,快要退回西齐国境之内。 十五万西齐军,如今也损失不小,只剩了十二万。 西齐和北易的国境线上,一片被白雪覆盖的树林中。 西齐军的营地如今就驻扎在这里。 进出帐篷的西齐士兵们,显而易见的士气不振,一个个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元帅,我们的粮仓,昨天夜里又被盗了,还是搬空了我们的全部粮草......我们已经多派了好几倍的人手,彻夜轮流看守了,但还是跟上次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动静,粮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 主帅大帐之中,西齐元帅听完下属将领战战兢兢的禀报,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子,竟将那桌子一击拍成了四分五裂! “废物!一群废物!那么大的粮仓,那么多的粮草,怎么可能又一夜之间毫无声息地偷走!你们竟然一点动静都发现不了!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下属将领苦着脸:“元帅,您去粮仓那边看看,昨天晚上没有下新雪,但粮仓里里外外的雪地上,都没有留下任何车辙!这怎么可能!数十万斤的粮草,不用车怎么运得走!就算是用车来运,那也得是一条长长的车队,少说也得上百辆车!咱们那么多人看守着,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西齐元帅知道对方说得不错,他自己也是心烦意乱,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粮仓里的粮食,到底是怎么被偷走的!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 上次粮草被盗,虽然也很离谱,但他还以为是看守不力的问题。 但这次他已经安排下了最周密的守卫,粮仓照样在一夜之间,被扫荡得一干二净! 毫无疑问,粮草是被北易军盗走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供给充足,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做到的! 这群该死的窃贼,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妖术! 下属将领压低了声音,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道:“元帅,您说会不会真的是老天都在帮着北易军队,把我们的粮草挪到他们那边了......” 人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就只能用神鬼之术来解释了。 “住口!” 西齐元帅面目狰狞地怒喝:“你再敢说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我就立刻以扰乱军心的罪名斩了你!” 他知道,现在军中已经有很多人在议论纷纷了,各种各样的猜疑都有。 也有说上天偏帮北易,粮草是被天兵天将搬走的;也有说北易有术士高人,是用术法把粮草偷走的;还有说西齐得罪了妖邪,粮草被妖魔鬼怪偷走了......总之搞得人心惶惶。 军心大乱,是比缺粮更可怕的事情! 下属将领不敢说话了,喏喏地退了出去。 剩下西齐元帅一个人在那里,仍然焦头烂额。 上次粮草被盗,他扛下了这个责任,硬着头皮,向朝廷又求拨了一批军资,结果现在又被盗了,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再向朝廷开口了。 那现在怎么办?拿什么来养活十二万西齐军? 褚天铭之前还答应他,会保他拿下北易西北十二城中的三城,结果现在呢?连麓州一城都没攻下来,西齐军反而快要被逼上绝路了! 第245章 第245章 西齐元帅想到这里,咬牙切齿,把所有将领和幕僚都召集了进来。 “诸位,我认为,我们跟褚家的交易,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褚天铭当初承诺的根本没有做到!我怀疑他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跟我们合作的诚意!” 一位军师恍然道:“难道盗取我们粮草,就是褚天铭的阴谋?” 众人说来说去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就算是褚天铭,又是怎么做到盗取粮草的,但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就是终止和褚天铭的合作! “褚天铭没有让我们攻下北易一座城,我们又何必给他放水,让他一直获胜?” “依我看,在这里跟沈家军耗着,也耗不出个结果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倒不如转去腾虎山!去打褚天铭!” “好办法!褚天铭打仗跟沈巍可不是一个水平的,他那边倒是一个突破口!” “对!褚天铭背后是褚家,他那里粮草肯定充足,正好可以给我们提供补给!” 众人一拍即合,议定了之后,西齐大军便启程,浩浩荡荡地前往腾虎山。 ...... 北易和西齐国境线往东五十里处,北易军营中。 “报!——西齐军退了!全部退了!”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冲进沈巍的主帐之中,高声传报。 沈巍正在和沈家军众将领们商议战况,闻言,猛然站起身来。 “退了?退回西齐了?” 他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因为他知道现在西齐军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是不太可能就这么偃旗息鼓退兵回去的。 士兵回道:“不是,是往南退的,十二万军队都退了,应该是不敢再跟我们打了!” “往南......” 沈巍眉头紧锁:“西齐军这是跟褚天铭翻脸了,转而去攻打褚天铭所在的腾虎山了?” 这个操作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西齐军那边,最近不知为何,一直缺少粮草,士气不振,跟沈家军的对阵节节败退,再打下去也讨不了好。 西齐军和褚天铭的合作是建立在双方都能获得利益上面的,现在西齐军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自然会撕毁跟褚天铭的合约,翻脸不认人。 毕竟褚天铭可要好打多了,不但能够有点战绩,而且还能从褚天铭那里抢一波粮草。 旁边一个将军一拍桌子,嗨了一声:“那就让他们去打褚天铭吧!那无耻小人就是活该!让他感受感受,他叛国通敌去勾结西齐,结果却被西齐转身捅一刀,是个什么滋味儿!” 沈巍也是恨不得褚天铭好好地遭一遭报应,但他却不能真的这么撒手不管。 腾虎山一旦被攻破,西北十二城中距离最近的乐州和钦州,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沈巍跟褚天铭之间有再多的血海深仇,北易的国家安危,都是排在他的私人恩怨之前的。 沈巍摇了摇头:“不行,咱们还是得过去援助,褚天铭那小杂种不顶用,肯定守不住的,咱们不能放任西齐攻下腾虎山。” 那个将军也就是说的一时气话,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只是心里当然难免不痛快,气哼哼地道:“那看见褚天铭本人有难,能见死不救让他滚下去见先人吗?” 沈巍笑了一笑,只是眼里光芒全是冷然。 “当然不行,不但要救,而且一定要保下他的一条命来。让他就这么在战场上死了,太便宜他了,都玷污了为国捐躯这四个字。” 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迟早会揭破褚天铭的叛国通敌,让他背着这个受万人唾弃的罪名,上断头台,那才是他该有的死法!” 第246章 第246章 腾虎山。 这里是褚天铭率领的三万北易军的驻地,因为驻守时间长,加上褚家背景实力雄厚,源源不断地运送物资过来,所以这片军营如今发展得就像个井井有条的正经聚居点一样。 但此刻,这座条件优越的军营,已经化作一片熊熊火海。 夜空下回荡着震天的厮杀声,惨呼声,兵戈相击声......鲜血、烈火和硝烟,交织成一副人间炼狱般的惨烈景象。 半个时辰前,西齐军攻占了这里。 褚天铭在一群将士的重重护卫之下,满身鲜血,逃出重围, 平日风光鲜亮的北易将军,现在已经狼狈不堪,身上的盔甲和战袍都破破烂烂,被烟火熏黑得看不出样子。 最要命的是,整条右臂都不见了,显然是在混战中被齐根砍下,只潦草地包扎了一下,鲜血浸透了半边身体。 褚天铭在马背上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失血过多再加上气急攻心,让他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不是都跟西齐元帅谈妥了吗!为什么西齐军竟然会转头来攻打他! 冲出了战况最激烈的包围圈,褚天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前面一队人马正在远处等着他,领头的赫然正是西齐元帅! 褚天铭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找西齐元帅问个究竟,连在场有其他人都顾不得了,冲上前去,怒声质问道: “你们怎么回事!我们明明谈好了合约,你竟然率军来攻打我?你这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无耻之徒!” 西齐元帅冷笑道:“你答应的是会让我们拿下北易西北十二城的三城,我们才会助你,但我们连一城都没有攻下来,这不是你的责任?既然你没有做到你承诺的条件,那我们凭什么还维持这个合约?” 褚天铭简直要被气死:“那不是我的问题!是沈巍冒了出来!他接管了沈家军,我又能拿他怎么样!......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自己的失误,我去年让你们在飞赤谷一定要杀了他灭口,结果你们还是让他和沈旌阳都活着跑了!结果现在冒出来碍我们的事!” 西齐元帅这时候哪里会去跟他掰扯到底是谁的责任。战场上讲那么多道理的话,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战争何等残酷,只看胜败存亡,只看利益得失,背信弃义那又怎样? 西齐元帅懒得跟褚天铭废话,高声下令道:“都给我上!活捉褚天铭!” 褚天铭可是褚家嫡长子,未来的继承人,活捉来还能派上大用场,可以以他为人质,向褚家要到不小的好处,比如说逼着褚家送军资之类。 褚天铭差点气晕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长雄浑的军号声! 地平线上荡起一阵白茫茫的雪雾,千军万马的身影出现在其中,密密麻麻的急促马蹄声,飞快地逼近过来。 沈家军赶到了! 西齐元帅顿时也顾不上抓一个褚天铭了,不敢正面应其锋芒,只能连忙率领西齐军,往西撤去。 沈家军浩浩荡荡地从褚天铭等人身边掠过。 沈巍持枪骑在马上,经过褚天铭时,停下来,扫了他一眼。 “哟,褚将军的手臂这伤得可不轻啊!” 他们来的时机可真好! 救下了褚天铭的命,但还是让他没了一条手臂! 三万沈家军的性命,还有旌阳的双腿,都折在褚天铭的手里,这只不过是一条手臂罢了,连利息都不够还的! 褚天铭又气又恨,牙都要咬碎了。 他宁愿战死在这沙场上,也不希望是被沈巍赶来救了他一命,还被沈巍看到他如此狼狈耻辱的样子! 沈巍也不多理会他,随即便打马朝前方追去。 最后,沈家军还是把西齐军逼出了腾虎山地界之外,但西齐军已经把褚天铭的军营洗劫一空,带着大批的粮草军资,退回了两国交界线处。 沈巍接管了腾虎山,以褚天铭现在的状态,也根本管不了沈巍。 沈灵隽和墨重瑰这一对粮仓搬运工搭子,也随后来到了腾虎山。 沈灵隽偷了两次西齐的粮仓,偷上瘾了,兴致勃勃地问墨重瑰:“听说西齐军把褚天铭在腾虎山的军粮全给抢了,我们还能再偷过来吗?” 墨重瑰失笑道:“这次不行了。西齐元帅吃了两堑,终于长智了,这次直接把抢来的粮食,当场就立刻分下去给每一个将士了。” 沈灵隽失望地哦了一声。 这倒是个好办法。每个士兵分个几斤粮,让他们自己保管,带在身上也不影响行动,但她就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偷过去了。 墨重瑰继续道:“还有最新消息来报,西齐有五万增援的兵马,正在赶往腾虎山。西齐军现在粮草得了补充,西齐元帅这是孤注一掷,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里了。接下来,腾虎山怕是会有一场空前的大战。” 第247章 第247章 西北的二月,大雪漫天,朔风如刃。 七万沈家军和十七万西齐军,在腾虎山已经艰难地胶着厮杀了十多日之久。 沈家军的兵力不到敌方一半,但兵强马壮,士气高昂,加上沈巍用兵如神,竟也不落下风,硬生生地支撑了下来。 而西齐元帅在麓州那边接连失利,受到来自西齐朝廷的压力,西齐皇帝给他下了死命令,只准胜,不准败。他没有退路,只能咬了牙铁了心,必须要拿下腾虎山,因此攻势一直十分凶狠猛烈。 战役一场接着一场,一场比一场更加惨烈,腾虎山下的皑皑白雪,尽数被染为鲜红,一层层叠上去,冻作血色的坚冰。 沈家军的人数,从七万,减到六万,再减到五万...... 沈巍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心里清楚,照这样耗下去,沈家军撑不了多长时间,腾虎山失守是迟早的事情。 而北易朝廷肯定不会给他们援助。他已经没有北易元帅的身份,现在擅自统帅着这一批沈家军,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惹人猜疑忌惮,皇帝没派兵过来捉拿他已经是迫于形势冷处理了,更不用指望朝廷的支持。 但二月底,一批新的军火运送到了腾虎山。 火球、火箭、铁火炮......所有的火器,都是新的样式和规格。 沈灵隽一看见,又惊又喜,知道是秦见曦之前改良的炸药,已经批量生产出来,应用在火器中了。 墨重瑰对沈巍道:“沈元帅,这一批是最新式的火器,用法和之前的大致相同,但威力是之前的好几倍。这是运到腾虎山的第一批,您尽管放开了用,后面还有。” 沈巍半信半疑地拿起一个甜瓜那么大的火球弹,在手里左看右看:“北易出最新式的火器了?威力这么大,我怎么都没听说?” 墨重瑰笑道:“要不要出去试试?” 沈巍来到外面的空地上,让人装填上那个点燃后的火球弹,抛掷出去,轰地一声炸开闻所未闻的巨响,震耳欲聋,仿佛连天穹都要被冲破! 一股猛烈的冲击力迎面而来,离得近的士兵们甚至一个个都被掀翻在地! 硝烟散去之后,只见雪地上被炸开一个深深的大坑,沙石、泥土和雪水直溅出了十多丈开外! 沈巍和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被狠狠地震惊了! 这是何等的威力! 说是以前的好几倍,都算是保守了! 沈巍目瞪口呆地看向墨重瑰:“这是墨督主研发出来的?” 墨重瑰笑笑:“我可不敢冒领这功劳,反正沈元帅放心用就是,您以后就知道这位奇才是谁了。” 虽然不是他,但也是他的女儿,他一样骄傲。 沈巍被他说得莫名其妙的,不过也没有追问下去,只顾着沉浸在得到这新式武器的狂喜之中,摸摸这个火器又摸摸那个火器,爱不释手。 “来人!召集所有将军们过来!商讨新的作战计划!” 再拖下去,兵力已经越来越少的沈家军耗不起,既然现在有了威力如此之大的火器,倒不如先发制人,一举发起反攻! 沈巍和众将领商议了半夜,然后就是安排士兵们熟悉那些新式火器,这些火器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最主要的就是必须小心使用,以免误伤己方。 第248章 第248章 最后定于明晚发动反攻,直接投入使用全部的新式火器,要打就干脆打一波大的! 第二天夜里,进攻发起之前,沈灵隽送几个轻伤而仍然不肯留在后方休养的士兵,回到队伍中。 这数月里,沈灵隽带领着所有的军医们,一直在连轴转地不停治疗伤员。 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兵源源不断,她空间里的药材已经耗尽了,再这么打下去的话,她有再高的医术,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来到营地外面时,军队正在集结,沈灵隽意外地在空地上看到了一身戎装的墨重瑰。 墨重瑰虽然来了西北,但从来没见过他亲自上战场,大部分时候都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沈灵隽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墨重瑰穿戎装的样子。暗银色的轻甲,玄黑色的战袍,手中一柄红缨长枪,腰间佩剑,坐骑是一匹赤红色的胭脂烈马。 这自带一身正气的装束,终于把他平日里满身的妖异邪佞之气压下去了几分,有着另一种耀眼逼人的极致俊美,多看几眼,仿佛都要被灼伤一般。 沈灵隽不由看得有些发呆。 墨重瑰朝她看过来,挑眉一笑。 “不认识了?” 沈灵隽这才回过神来,脸上莫名地有点发热,赶紧转移话题掩饰自己的窘迫:“墨督主怎么这次也要上战场?” 墨重瑰轻描淡写道:“有点私事,想看看能不能处理一下。” 上战场,处理私事? 沈灵隽听不明白他这句话,但既然是他的私事,她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那墨督主您多加小心。” 远处吹响了沉沉的号角声,已经集结完毕的沈家军,开始在夜色中动身进发。 也许是因为今晚是至关重要的决胜一仗,沈灵隽总觉得心神格外紧张,没有回帐篷,在军营后面的腾虎山上找了一处高地,拿墨重瑰送给她的一个千里眼,眺望向北易军和西齐军即将交战的地方。 夜色渐渐越来越浓重,突然,在一片如墨般的幽深黑暗之中,倏地爆开一片冲天的火光! 随即,那个方向遥遥地传来一阵爆炸的巨响,即便是隔得如此遥远,也能感受到那惊天动地的威力。 决战开始了! 距离实在是太远了,沈灵隽看不清任何详细的战况,只看见一片此起彼伏,明明灭灭的火光,爆炸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传来。 比以往更加浓黑的硝烟冲天而起,笼罩在夜幕上空,在火光的映照下,一片通红,犹如血云一般。 这场仗一直从深夜打到凌晨,天色渐渐亮起的时候,从远方传来的爆炸声,才渐渐地稀疏微弱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上来找沈灵隽,欣喜若狂的,一路上鞋子都差点跑掉了。 “沈三小姐,我们胜了!胜了!” 第249章 第249章 自从沈灵隽“丧夫”之后,沈巍就不让周围人称呼她为“夫人”,而是叫回了她当姑娘时的“沈三小姐”,直接把秦少泽这个人的存在一笔勾销,不承认她是秦少泽的遗孀身份。 沈灵隽预计到有了改良炸药的威力加持,这场仗结果肯定不会差,但听到这个结果,她还是惊喜交加。 “打得怎么样?” 那小兵眉开眼笑地道:“我听说从前面刚刚传回来的战报,西齐军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可能只剩了不到一半的人!他们现在已经往西齐境内逃跑了,沈元帅正在乘胜追击呢!” 沈灵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马上下去!” 这场大战如此激烈,西齐军伤亡惨重,他们这边就算胜了,肯定也不可能毫无损伤。该她忙碌的时候又到了。 这时候,前线的伤兵,已经陆陆续续地被送了回来。 沈灵隽抢救完那些最危急的伤兵后,又带着一批军医上战场,分头寻找那些流落在外,因重伤而无法返回的士兵,现场能救一个是一个。 到了战场上,她才看到,这场战争何等的残酷惨烈。 改良炸药的杀伤力之大,把战场变成了人间炼狱四个字都难以描述的景象。 无数被炸得血肉横飞的尸体,堆积在雪原之上,还燃烧着余火,把白茫茫的雪地彻底染成一片焦黑猩红。到处都是破碎的残躯断肢,甚至是完全看不出属于哪个部位的肉块组织。 肝髓流野,惨绝人寰。 沈灵隽看得心脏一阵阵揪紧。 唯一让她感觉宽慰的是,西齐士兵的尸体数量,远远多于北易士兵的尸体数量。 照这个战局看来,西齐军的确是伤亡十分惨重。 沈灵隽从战场往西北方向走了数里,零零散散地遇到不少北易士兵卧在雪中,但全都是早就没有任何生机的尸体了,正在渐渐被大雪覆盖。 把这些牺牲者的尸体运送回去是不可能的,沈灵隽只照北易军队的惯例,摘了他们身上的名牌,到时候一起送回去。 绕过前面一座山坡时,她遥遥地听到,前面传来激烈的刀兵相交之声,还有一个充满了惊恐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沈灵隽从一片树丛后面看过去,前面的雪地里,一人身着西齐元帅的服饰,正在拼尽全力地艰难打斗。 而另一人银甲玄衣,手持长剑,正是墨重瑰。 墨重瑰一剑斜挑,轻轻巧巧,却是将西齐元帅手里的长枪一瞬间挑飞了出去,落到数丈开外,重重地插进雪地之中。 西齐元帅浑身颤抖,赤手空拳,踉跄着后退。墨重瑰下一剑横削向他的双膝,随着两道鲜血涌出来落在雪地上,西齐元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墨重瑰站在他面前,脱掉了自己的头盔,露出那张艳绝的面容来。 “现在认出来我是谁了吗?” 西齐元帅抬头望着他,缓缓地睁大眼睛,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你......你是......” 墨重瑰笑了:“没想到我还活着是不是?” 第250章 第250章 他一剑过去,削下了西齐元帅头上的黄金战盔。 战盔被劈成两半,落到地上,随之落下的,还有西齐元帅的一大片头发。 “当年你是靠着背叛我母亲,才取代她的位置,当上了这个元帅。一个龌蹉无耻的小人,何德何能,配戴这个元帅的战盔?” 西齐元帅又惊又怒,似乎是想说话,墨重瑰一剑将他的右手斩了下来。 鲜血泉涌而出,他未出口的话语,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替代。 “这一剑,是为了我母亲。你用这只手,拿起了背叛她的刀。” 又一剑,把西齐元帅的舌头割了下来。惨叫声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嗬嗬乱叫。 “这一剑,是为了她麾下的青鸾军。你用这张嘴下的命令,葬送了青鸾军多少忠心耿耿的将士。” 再一剑,西齐元帅的双眼被双双刺瞎。 “让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片土地上,飘荡着多少至今不能安息的冤魂?” 一剑又一剑,西齐元帅就像一个血肉模糊,越来越残缺不全的畸形怪物一样,在雪地里扭曲地翻滚着,发出非人般的声音。 雪地被碾成了一片狼藉的鲜红,他的动静也越来越小,最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团,已经完全看不出任何人的样子。 墨重瑰站在那一团面目全非的血肉前面,全身上下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沾,只有雪亮的剑上有一道血痕,在风中微微一抖,也消失不见。 但他此刻的模样,便是刚刚从尸山血海地狱底层中走出来的修罗,也没有这般恐怖。 墨重瑰没有收起剑,朝沈灵隽这边,缓缓转过身来。 “看够了吗?” 沈灵隽不得不硬着头皮,从树丛后面走了出来。 她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 自从墨重瑰和沈家联手以来,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墨重瑰对她露出以前那种冰冷而带着恨意的眼神了。 以致于现在这个周身萦绕着无边无尽的杀气的他,让她感觉无比的陌生和可怕。 她应该时时刻刻记着的,就算墨重瑰对她的态度暂时有所缓和,但他黑暗和血腥的真面目,以及他们之间未知的仇怨,应该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墨重瑰提着剑,朝沈灵隽走了过来。 沈灵隽踉跄往后倒退了一步,墨重瑰剑尖上的一滴血,滴落在她面前的雪地上。 他抬手,以长剑挑起她的下巴,剑尖微微陷入她的咽喉之中,传来隐约的痛意。 那冰冷锋锐的触感,逼面而来的剑气,让沈灵隽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手只要稍稍往前一送,长剑就会刺穿她的喉咙。 她觉得,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剑尖在她的肌肤里陷得越来越深,她甚至感觉到,有一缕鲜血沿着她的脖颈流淌了下来,很快就在这凛冽的严寒之中,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