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正嫣然》 第1章 从小喝到大 花熇(xiao)嫣没有胃口,她把筷子向筷枕上一摆,又往前推了推。 她双手环抱在胸下,身体微侧,紧抿嘴唇,斜靠椅背,眼睛不停向她的师兄李博示意:我要赶飞机,这饭局早该结束了。 与她斜对的是李博,他正向主座的马院长殷勤劝酒。 小师妹不耐烦的神情,李博全都看到眼里。他侧转身子,弯着腰,故意避开那快要闪出火来的眼神,对着顶头上司马院长,满嘴甜言,殷勤地劝酒。 三番五次的,师兄避开自己的暗示,花熇嫣看在眼里,急得脸色发红,嗓子痒痒的,仿佛一张口,就会冒出几缕青烟了。 益州大学马院长才四十出头,已担任了两任哲学学院院长,是名副其实的“老领导”。 习惯了被奉承的他,对李博的逢迎提不起多少兴趣。他早看到花熇嫣急迫的神情,就笑着说:“李博,你只顾劝我喝酒,冷落了花美女,可不行。” 马院长让服务员拿过三个小酒杯,全部倒满了酒:“今天上午的试讲,博士们都表现得很好。我很欣慰啊。来来,大家一同喝一杯,喝完我有话说。” 除了花熇嫣举起茶杯,其余的都举起了酒杯。 李博递个眼色,劝说花熇嫣:“师妹,这杯酒很重要,你不会喝酒,那用饮料代替吧?” 花熇嫣听马院长方才说得郑重其事,也不好继续坚持喝茶,就问服务员:“您这里有什么饮料?” “女士,咱这里有时令鲜榨、杏仁露、橙汁、椰汁…” 马院长打断服务员的介绍:“就来椰汁吧。椰汁好喝得很,花博士,好不好?” 花熇嫣喜欢喝茶,并不喜欢饮料。她心想:喝饮料就是为了应景,快点结束饭局,我早去机场。既然他先说了椰汁,那好吧。 虽然马院长越俎代庖,点了椰汁,她还是礼貌地回应:“随便,都行。” 服务员打开饮料后,马院长抢过来,探出半个身子,伸长胳膊,来为花熇嫣的高脚酒杯倒满了椰汁。 他一边倒椰汁,一边招呼其他应聘博士们:“赵博士,你的酒太少了,满上,还有宗博士,梁博士,大家的酒杯都要倒满。” 马院长一手捏着饮料盒,坐回到座位上。他端起酒杯说:“今年咱们哲学院要人才济济啦。来,第一杯感谢大家来应聘。” 大家都干杯了,花熇嫣抿了一小口椰汁,含在舌尖,细品了品,酸酸甜甜,味道还行。 她用舌尖偷偷舔了舔粗糙的嘴唇。上午的试讲,她作为唯一女性应聘者,分外紧张,嘴唇不知什么时候干裂了。 舌尖上还附带着白白的椰汁,舔过干裂的嘴唇时,一缕酸溜溜、甜丝丝滋润了嘴唇的裂纹。花熇嫣心里暗喜:酸能生津,正是我最需要的。这个马院长还挺会点饮料啊。她忍不住瞟了马院长一眼。 花熇嫣舔嘴唇的动作很隐秘,却被马院长看个正着。看到花熇嫣正看过来,马院长嘴角浮起浅浅的坏笑,眼神突然明亮起来。 他端起第二杯:“各位博士都很优秀,是哲学圈里的常客。我记得去年学术会议时,同几位博士见过面的。这就是缘分前定呀。我这第二杯,提前欢迎大家加入哲学院,成为一家人。从今往后,大家就一口锅里吃饭了。” 大家纷纷喝酒,花熇嫣有了第一口的经验,这次就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想压制一下口干舌燥、嗓子冒烟的感觉。 马院长问:“美女博士,椰汁巴适不?” 花熇嫣口里含着椰汁,冷不防被马院长点名,便用力点了一下头,表示好喝。 马院长哈哈一笑,把手中椰汁饮料的包装向大家一亮:“徐大嫂说她从小喝到大嘛,喝椰汁当然巴适啦。” 徐大嫂是谁?马院长的嫂子?什么从小喝到大?椰汁吗?花熇嫣被马院长的半截子话说愣了。 她还在懵懵懂懂中,其他博士憋不住笑出声来。本就爱笑的师兄李博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的眼睛还往自己的胸前瞄了几眼。 唯有马院长一脸正经,伸手举着饮料盒子,让花熇嫣仔细看。 花熇嫣眯起眼睛细看。 盒子上是一位徐姓女艺人,摆了个反弹琵琶的架势,左手托举着椰汁饮料盒子,右手绕到颈后,反手扶住盒子。丰满的双峰,几乎要炸裂束身白衣,随时可能蹦出来。 饮料盒子的边缘有一行红色大字,由上向下,赫然写着“我从小喝到大”。 花熇嫣脸色通红,心里大骂:本来以为他是出于好意,却远来是早就埋下了伏笔。她开口想骂“无聊”,却被口中的椰汁呛了。她急忙扭头,一大口椰汁喷在地上,还有身旁的赵博士也占了不少“光”。 赵博士淡青色的西装上,满布白白的椰汁点,有几分像毕加索的抽象画。 满腔愤怒,又被椰汁呛到了,导致花熇嫣剧烈咳嗽着。 女服务员赶紧拿热毛巾递给她。李博几步转过来,帮着她捶打后背。花熇嫣推开他:“咳咳,帮赵博士擦擦。赵博士对不起、对不起,咳咳咳…” 李博知道师妹的暴脾气,担心马院长的玩笑开大了,小姑娘当场翻脸。 他急忙打圆场,笑着说:“马院长的段子最搞笑,看看花师妹都笑成啥样了。” 花熇嫣心中仍在暗骂马院长臭流氓,但她听出来师兄的意思,他是提醒自己此刻万万不能闹僵。 她用热毛巾捂着嘴,平息了一会才说:“师兄读博那会就喜欢讲段子,被我们导师笑骂是臭流氓。哈哈哈哈,原来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师兄你是得了马院长的真传。” 花熇嫣一招指桑骂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众人大笑几声后,突然意识到花熇嫣是在骂马院长是臭流氓,急忙先后闭了嘴。马院长和李博的脸上还挂着笑容,不过已经是尬笑了。 李博笑着说:“我都毕业几年了,师妹你还记着这个雅号啊。” 花熇嫣没有回应李博,而是强挤出一点笑容:“马院长,我还赶飞机,要不您们继续喝,我先走一步。” “不急,还有第三杯酒”马院长收了笑容,端起第三杯酒,继续说:“这第二轮试讲是你们四位博士胜出。我不喜欢藏着掖着,喜欢把话说透。来,干杯。” 大家都喝完,花熇嫣没有再喝椰汁,只是喝茶相陪。 马院长也不介意:“李博是院长助理,他清楚今年咱们只有两个教职名额。” 李博在一旁点点头,没有说话。 “论科研,四位都很优秀。那其他方面呢,花博士是李博的亲师妹,赵博士、宗博士还有梁博士的导师同我都有私交。说实话,四位我都想留下。” 马院长身子倚向椅背,两手张开,横搭在椅子靠背的横梁上。 他让服务员为大家倒满了酒,环视一圈后,才说:“我爱才心切,又向学校争取了两个辅导员名额。报告已经递上去了,是不是,李博?” “是的,马院长亲自起草,我盖的大红章。” 马院长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敲着椅子的靠背说:“各位博士,学院今年改革,应聘的教师还要面对学生试讲一次,由学生评议优劣。咱们由高到低按名次决定录用去向。前两名走教学岗位,后两名走行政岗位。我保证走行政岗位的博士,入职一年以后,可以自由选择教学还是行政岗位。” 马院长端起酒杯,笑着说:“如果愿意呢,咱们就喝了这杯。” 花熇嫣与其余三个应聘博士,彼此对视几眼。那位赵博士的手先伸向了酒杯。随后,宗博士和梁博士也端起酒杯,就剩花熇嫣还在犹豫。 李博示意她以茶代酒,花熇嫣盘算着:我应聘的是教职,不是辅导员,必须守住底线,不能退让。 李博一看师妹的眉梢挑了挑,知道要坏事,想走过去,再劝劝花熇嫣。 恰在此时,花熇嫣的手机响了,她迅速从背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就竖起食指,对着李博示意噤声。 花熇嫣整理一下情绪,声音变得很甜美:“王老师您好,嗯嗯,您稍等。”边说边对众人歉意一笑,拉开房门,到走廊上接电话了。 来电话的正是花熇嫣的导师王崇谦。 花熇嫣问:“老师,需要我做什么事?” “没事,明天就答辩了,我怕你紧张,就打电话问问。” “有老师您坐镇,我不紧张。” “明天我去不了,临时有要事,是大领导明天召见我呀…”王崇谦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花熇嫣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答辩时导师不在,花熇嫣的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落无依,彷佛走在没有扶手的逼仄楼梯上,随时可能掉下去。瞬间,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脚底板开始麻软,急忙问:“老师您真不去呀?就我和贺峰云两个答辩,我们俩不行的。” 王崇谦安慰道:“我对你有信心,不放心贺峰云。他的论文有些问题…你来我这里吧,峰云也在,我们讨论讨论明天如何答辩。” “老师,我在益州大学,今天来应聘的。” “哦,益州大学,李博也在吗?” “在,我让他接电话?” 王崇谦说:“不用。你几点的飞机,如果回来的早,咱们还可以碰一碰。” “下午三点的飞机,一切顺利的话,七点就到学校了。老师,那晚上八点我去办公室找您?” “好吧。今天上京的天气不好,雷雨刚刚停了。这天还是很闷,我感觉一会可能还有雷雨。你早点到机场去,别耽误回校。晚上见。” “好的,老师,晚上见。” 花熇嫣一回到房间,李博就嚷道:“熇嫣,赶紧敬马院长一杯,我们可又喝过三巡了。” 花熇嫣笑得很灿烂:“马院长谢谢您的招待,我对做辅导员没兴趣。如果有机会面对学生试讲,我相信他们会喜欢我的。我还赶飞机,先走一步了。师兄,再见。” 她抓起背包,又对另外三位应聘的博士挥挥手,拉开房门就走。 李博伸手拉她,却没拉住。花熇嫣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他回头对马院长说:“花师妹明天毕业答辩,她着急走,院长您别见怪。” 马院长的眼睛仿佛要穿过李博,看向走廊里的花熇嫣:“我喜欢有脾气的女娃娃。花熇嫣,哈哈,是有股子硝烟的味道。” 李博说:“院长,我去送送她,毕竟是亲师妹。” 马院长手指点了点桌子:“哈哈哈哈,你小子去忙吧,我们还要多喝几杯呢。” 李博满脸堆笑,面向众人频频点头致意,然后慢慢退出房间。来到走廊,他一下子收起笑容,几步蹿下楼,奔向酒店门口。 第2章 行不得也哥哥 花熇嫣正在酒店的大门口等出租车。她侧身张望着,细长白皙的脖子绷得很紧,与连衣裙的柔和线条,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博快走几步,来到她身边:“师妹,别等出租车了。在益州这里,这个点不好等车。走,我开车送你去机场。” “算了,师兄,喝酒不开车,你还是回去继续喝。我打的就行。” 李博狡黠一笑:“我可没喝酒,我的分酒器里都是矿泉水。不喝酒,才能当司机。我盼望着当你的专职司机,盼望了好久了呀!” 花熇嫣当然不信:“矿泉水?我不信。” “只要一张软妹币,塞给服务员,我想要什么度数的美酒,就有什么样的美酒。” 师兄一贯油嘴,花熇嫣哪里肯信? “怎么还不信?你来闻闻有酒气吗?啊——”李博坏坏一笑,大张嘴巴,向花熇嫣呵气。 “嗯~恶心,恶心,好了,别闹了,我信了。” “哈哈,我的车在那株芙蓉树下,小师妹,咱们走着——” 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车,静静地停在芙蓉树下。流线型车身,微微翘起的尾翼,宽大的轮毂,闪耀着银光,诱惑着经过的路人向它行注目礼。 李博拉开车门,把腰一弯,笑嘻嘻地:“小师妹请上车…” 花熇嫣摸摸车窗,拍拍车顶,惊奇地说:“你的宝马跑车?师兄,你混得牛掰啊。“ “什么牛伯马伯,别大惊小怪。快上车,我的腰弯得都酸了。你不心疼师兄我,也就算了,你还得赶飞机不是?” 花熇嫣卸下双肩包,一侧身,坐到副驾驶位置上。李博关上车门,吹了一声口哨,欢快地从车屁股绕过去,随即坐进了驾驶座位。 “益州这鬼天气搞得车里这么热…提前打开空调就好了。”李博小声嘟囔着,先打开车窗,通通风。 他看到花熇嫣的双肩包就放在腿前,就一指后面:“把背包放后面吧,要不你伸不开腿。” “不用,这样取东西方便。明天就答辩了,路上我还想再看看论文。” “要不是你着急回去,我一定陪你好好逛逛益州城。熇嫣,你系好安全带,咱走嘞——” 李博话音未落,啪嚓一声,一坨稀稀的鸟粪,落在挡风玻璃的正中。鸟粪摔得支离破碎,就像一朵快要残败的菊花。 花熇嫣吓了一跳,李博赶紧拨动喷头开关,用玻璃水去冲洗鸟粪。 他刚冲洗干净,又是一大坨鸟粪,落了下来。这一次摔落在花熇嫣的面前。这坨鸟屎里有白的、有绿的,更多的是黄的,沿着挡风玻璃向下溜,就像一朵半开的向日葵,耷拉着脑袋。 两人对视一眼,李博解嘲一笑:“小鸟也想留住美女啊,不过方式不太讲究。一看手法,就知道是只大呆鸟。” 花熇嫣微微一笑,示意开车。 这时候芙蓉树上传来几声鸟叫:“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鸟叫声奇怪,花熇嫣从来没有听过:“师兄,什么鸟叫声这么奇怪?” 李博没有回应,紧皱眉头,一副凝神倾听鸟叫的神情。 花熇嫣一推他的胳膊,李博才回过神来:“这是鹧鸪,它这是发声报警,不让你走呀。我担心你旅途…” 鹧鸪?花熇嫣当然听说过。 她这是第一次亲耳听到鹧鸪的叫声。居然和书上描述的一模一样——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花熇嫣沉浸在惊奇和喜悦中,忽然听到李博又念了一句诗:“空林日暮鹧鸪啼,声声叫到行不得。熇嫣,最好你今天别走。答辩能不能延一延?” 他刚一说完,看了眼花熇嫣,又解释说:“哪怕延到明天下午也好啊。你住一晚,坐明早的飞机,还是我送你。我这就给你在博舍定个大房间。” 李博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定酒店。 李博一向没正形,忽然一本正经地念诗,还要为她定酒店,让花熇嫣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她小声说:“别装神弄鬼的,快开车。是哥哥行不得,我不是哥哥,我必须赶回去。” 李博又劝:“博舍是最好的酒店,离我们很近的,师妹你会喜欢的,就住下吧。” “开车——” 宝马跑车滑出酒店门口,车屁股一甩,钻入车流。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车内唯有低低的风噪和偶尔轰鸣的马达声,那是李博在奋力超车。小车顺利通过市区拥挤的街道,拐上机场高架路,李博将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抖了两下,改为单手扶方向盘,顺便长长松了一口气。 “师妹,其实,刚才你应该和马院长喝一杯的,别误会啊,我是说以茶代酒。” “你是说喝第四杯吗?要我确认可以接受辅导员的职位?” “这那里是职位的事情,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马院长在进行服从性测试吗?哎,不是师兄说你,现在与哲学相关的工作多难找。你是单身未婚的哲学女博士,放眼看去,有几个高校愿意要?本来一杯茶就能解决的事情,你这一闹,又要多费周章了。” “我当然看出来了,但是我不愿意喝。这才第二次见面,他居然敢当众开黄腔。什么东西!色鬼!我找工作有一个原则,绝不委屈自己。”花熇嫣说得斩钉截铁。 李博手指一压喇叭,提醒前面的红车让道。他嘴里没闲着,继续劝:“没人让你受委屈。你先应承一下嘛。我们学哲学的,不能认死理,要变通。咱们不能当孔乙己,不愿意脱下长衫。” 花熇嫣笑了:“孔乙己不愿意脱下长衫,很好啊。我今天穿的是长裙,更不能脱下。” 李博哈哈大笑:“这个不错啊。小师妹,你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哎哟,要是刚才酒席上来这么一两个,就好了。” 李博被花熇嫣突然丢出的段子,逗得大笑不停。 这时前面的红车刹车灯一下子亮起来,速度迅速降了下来。 花熇嫣急忙提醒:“小心——红车。” 李博的反应非常快,笑声还没有停,刹车已经狠狠地踩了下去。两车距离太近,他的车速又太快,眼见就要撞上。 花熇嫣吓得叫了出来“啊——”,两眼紧闭,把腿收紧,背包紧紧抱在胸前。 电光石火中,李博用余光扫了一下后视镜,随即一手向内车道猛打方向盘,另一只手迅速拉紧手刹。车子的后轮疯狂的尖叫起来。 花熇嫣的耳朵被尖叫声刺得生疼,鼻子闻到一股橡胶烧糊的味道。 车身突然一横,李博立即松开手刹,回打方向,右脚猛踩油门,车子发出一阵轰鸣,向前跃出,将后面的来车甩开。 突然的变故,把后面的车辆吓了个半死。后面的车喇叭爆响成一片。 在喇叭的喧嚣里,李博分明听到有人破口大骂:“开了个锤子!先人板板滴。” 等花熇嫣睁开眼睛时,李博已经强行变道成功,车子平稳向前疾驰着。 “李博,你要害死我俩啊?” 李博脸上冷汗直流,嘴上满不在乎:“哈哈,就是啊。苍天呐,若今生不能与花熇嫣百年好合,要是能与她同车共赴黄泉,也不错哩。” 他把右手伸到花熇嫣面前,比了一颗心:“熇嫣收下吧,这是我的小爱心。” “闭嘴。你比那个马院长还有病!双手开车,你你,你好好开车。” 花熇嫣又惊又气又好笑,一手揽着背包,另一只手拉住车窗上的扶手,浑身绷紧,连衣裙的裙摆都立了起来。 “好的,我听话,双手就双手。再有二十分钟,咱保证到机场。” 车子在候机大厅前停下来,花熇嫣解开安全带逃出车外,拔腿就要走。 李博坚持要送她过安检,花熇嫣不同意。她抓起背包,挥挥手,连声再见都没说,扭身进入了候机大厅。 春末夏初的益州正值旅游旺季,机场的停车位特别难找。 李博兜了两圈,才远远看到一个车位。他一脚油门,蹿过去,抢占位子。到了以后,发现是看错了,车位里面藏着一辆小巧的甲壳虫,被一旁的丰田霸道挡的严严实实。 李博正要另寻车位,车位上的甲壳虫尾灯亮起,原来它要出来。李博暗叫真是苍天有眼,不负自己辛辛苦苦找过来。 李博进入候机大厅后,直接奔向益州飞上京的航班候机区。他来回找了两遍,也没找到花熇嫣。 “难道,熇嫣去洗手间了?”李博向洗手间方向走去。 他走过啡巴克时,向里面一了,恰好看到一袭白色长裙的花熇嫣,坐在高脚凳上,聚精会神地,正在读论文稿。 花熇嫣身高腿长,侧坐高脚凳,左腿搭在右腿前面。暖色的灯光洒在她身上,显得俏脸生辉,长腿妩媚。 李博推门走了进去:“熇嫣,你让我好找,怎么来这里了?” 花熇嫣没看李博,抬手指了指外面的电子告示牌:“上京那里有雷雨,飞机推迟两个小时起飞。师兄,我请你喝咖啡,感谢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送我到这里。” “还为刚才的事生气呢?好了,事发突然,不能全怪我。还是我请你喝吧。拿铁,还是卡布奇诺?我记得你喜欢抹茶拿铁,来一杯?” 花熇嫣点点头,眼睛盯在论文上。 李博点了一份抹茶拿铁,又为自己点了一份阿馥奇朵。 他环顾四下,基本上坐满了人。远处角落里还有一个矮凳,他取过来,放在花熇嫣身旁。李博拎起花熇嫣的背包,放在矮凳上,转身去吧台取咖啡。 “小师妹,你的抹茶拿铁来啦。好好,你边喝边看论文,不用招呼我啊。” 李博坐在矮凳上,将背包放在两人中间。虽然李博是大高个,但是矮凳太矮,他坐上去,比桌子高不了多少。他的脖子与桌子齐平,下巴与阿馥奇朵的杯子相当。 他抬头仰视着花熇嫣,眼睛里都是笑意:哇塞,这个角度看小师妹,更漂亮。 花熇嫣还真渴了,拿起杯子就要喝。李博赶紧提醒她:“是热的,小心烫着。” “嗯——是有一点点烫,不过还好。” “我这咖啡是冷的,还没喝。我看你挺渴的,要不你先喝这个?” “不用了,检票前肯定喝的完。” 李博一听,淡淡一笑,低头喝咖啡,吃冰淇淋。 第3章 三枚秦半两 花熇嫣沉浸在论文里,李博享受着冰淇淋的美味,还不时欣赏几眼美貌的小师妹。 一时间,两人彼此安静,各安其事。 时间慢慢过去,已经来到三点半左右。花熇嫣的手机提示音忽然响了,原来是王崇谦问她起飞了没有。 李博也瞥见了,就打趣说:“小师妹是个宝,导师的关心少不了。” 花熇嫣回完信息后,不自觉叹了一口气:“王老师约我晚上八点谈明天答辩的事情,唉,飞机晚飞两小时,到学校都十点多了。那时候再去见老师,好像不太方便。” “你别担心,雷雨来去无常,说不定随时能起飞的。” 花熇嫣把论文一放:“师兄,我是真担心啊。这次答辩组的导师,只有一名是本校的,其余都是外请的。答辩实行一票否决。还有我们组里请商剑做答辩主席,他是出了名的严格。去年他就否了两个,让他们延期了。” 李博仰起头:“就是那个新加坡国立哲学系的商剑?嗯——好像去了哈佛,他还是杜老师的弟子,主攻的是先秦哲学。你研究道佛,你俩研究方向不一样,他不敢随便难为你。哈哈,万一他当场露怯不是很丢老脸?” “老子是先秦哲学一脉,你忘了?释迦摩尼也不比老子晚,哎呀,我怕是正撞枪口上了。”花熇嫣对李博的胡说八道,很不以为然。 李博嘻嘻一笑:“要不我给你卜一卦吧?”他伸手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摸出三枚铜钱,一枚一枚又一枚,三点一线,排在桌子上。 “你研究方向是西方哲学,玩玩塔罗牌,还算正经,怎么搞起了易经测卦?” “这年头时兴跨界。咱们枯等飞机太无聊,不如测一卦,看看明日答辩顺不顺利?玩玩嘛。” 花熇嫣摇头:“圣人不卜,小女子学问不如圣人,脾气可不愿落后。我不要卜卦。” “嘻嘻,别呀。卜卦和看相你选一样,我都拿手。要不,先看看手相?我最喜欢给美女看手相。”李博作势去握花熇嫣的小手。 花熇嫣见拗不过他,急忙摆手说:“师兄,我入学那年你就给我看过手相了。实在要测,那就卜卦吧。” 她两根手指粘起铜钱来看。那枚铜钱湿漉漉的,入手颇重,两面散布铜锈。铜钱的一面无字,另一面有两个小篆字“半两”。 花熇嫣吃了一惊,拿起另外两枚铜钱,在手心里排开。果然那两枚也都有半两字样。 “师兄,这真是秦半两?”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通灵。你摇一卦试试。” 花熇嫣双手捧着三枚秦半两,闭目凝神,调匀呼吸,开始在手心里摇动铜钱。依据李博的指点,轻轻洒在桌子上的托盘里。如是几次,得了一卦。 李博笑了:“上雷下水,雷水解卦。哈哈,看来小师妹,不仅能顺利过关,还能帮助到别人呢。” “你这结论怎么得出来的?” “解就是开,开解,解开,本意就是排忧解难。彖辞说‘吉有攸往’,爻辞六五说‘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这不是说你答辩顺利,还能帮别人吗?” 她知道是李博安慰自己,还是很高兴:“好吧,对于你这种选择性解释,我就选择信以为真吧。” “哎——这话我可不愿意听,什么叫选择性解释?你是说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纯粹是大忽悠?”李博夸张地提出抗议。 花熇嫣笑了:“卜卦不就是玩话术吗?忽悠不忽悠,一试就知道。师兄你依此卦来断我的航班什么时候能来?”说着,花熇嫣站起来:“你慢慢编词,我去趟洗手间。断准了,我就信你。” 噔噔噔,她快步走向屋角。 噔噔噔,她又回来了。 这里的啡巴克没有内部洗手间,只能去候机大厅的公共洗手间。走过李博身旁,花熇嫣看着李博满脸凝重,就笑了:“不用紧张,慢慢想,这里没有洗手间,我得去外面。” “不用想了,十五分钟之内,必然有消息。你可要抓紧回来。” “李博,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噔噔噔噔噔噔,花熇嫣的脚步不自觉的快了许多。 花熇嫣回到座位后,摸出手机,指着时间给李博看:“已经过了十一分钟,还有四分钟。” “嘻嘻,你这么认真呀。要不我俩一起来倒数吧,十九八七…还有三分钟…”李博笑得很开心,丝毫没有把结果放在心上。 花熇嫣拿起秦半两,还给李博:“益州的天气真是湿热,怎么这秦半两还粘湿湿的?” “我把它放在后面的兜兜里。刚才路上的紧急情况吓得我出了一身大汗。屁股沟那里现在还湿湿的。估计汗水把它们沾湿了。”李博语气平常,眉梢满是坏笑。 “好恶心,还给你。”花熇嫣把三枚秦半两塞到李博手心里。她心想屁股兜,那不是什么好地方。她忍不住拿起餐巾纸,擦了两下手。 “哎——这会子湿漉漉的是师妹你弄得,不怪我。” 李博亲了一下秦半两,笑了:“再次确认过了,秦半两上面都是你留下的芳泽。” “好恶心,师兄,你就不能正经一些。嗤——” 花熇嫣不愿继续聊天,伸手要拿论文答辩稿。 这时播音员的声音响起来:“各位旅客请注意,天航益州飞往上京的kn1428次航班开始检票,请旅客在一号通道检票登机。” 花熇嫣的手一震,立即点开手机,果然还不到十五分钟。 李博笑了:“从我断卦到这遍播音结束,合计十四分钟二十八秒。好数字!”他扬起自己手机,里面的计时器,显示得清清楚楚。 花熇嫣站起来,收拾好东西:“师兄,我检票登机去了。” “急什么,时间还很充裕,你不听我再胡扯两句了?” 花熇嫣已经背起背包:“师兄,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再见。”她伸出小手,握了握李博的手,随后走出啡巴克。 李博的手心都是汗水,花熇嫣的手上沾了不少。她强忍着,快步走向一号通道。等自己淹没人流中,确信李博看不到了,她才取出手帕纸,用力擦起手来。 李博还坐在原处,把下巴放到桌子上,隔着玻璃墙,眼巴巴看着花熇嫣消失在队伍中。他脑子里反复考虑卦象:“雷水解,水雷屯。熇嫣此行还有凶险,可是我又不能直接告诉她。” 他的右手心突然痒起来。抬手一看,手心一片红晕。 他挠了两下,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手:“今天好险啊,差点送了这条小命。今后再也不能见了美女,就忘乎所以了。” 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衬衫的背面湿透了一大片,贴在他背上。门口上方的冷气,吹到他背上,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随即大步走向停车场。 吱呀一声,机场摆渡车,在登机悬梯前,迅速停车。车门打开,乘客依序下车。花熇嫣背着双肩包,随着客流向车门走。 她身后座位上坐着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还有他的小孙子。小孩子十岁左右的样子,胖嘟嘟的,很可爱。老人一直拦着他孙子:“小宝,咱等大家都下完,再下车,不着急。” “爷爷,那要是飞机飞走了呢?” “小宝不上去,飞机就不起飞。” “爷爷,走喽,再不走,司机就把咱俩拉回去了。” 小宝从座位上跳起来,三两下蹿到花熇嫣的身旁。小手一拨花熇嫣的裙摆,挤到她的前面,来到车门口。 车门口原来有一名壮汉,与花熇嫣并排着。小宝从两人中间挤过去。他挤得太猛,一脚踏空,一头摔了下去。 小宝的爷爷大叫小宝,可是他隔着太远,鞭长莫及,只能眼看小宝狠狠摔下去。 花熇嫣下意识地跟着小宝跳下车,人还没有落地,长腿已经伸出,钩住小宝的胸前。花熇嫣感觉脚触到小宝的前胸时,轻轻发力向上一挑,随即哈腰伸手抓住小宝的衣领,将小宝提了起来。 啪的一声,花熇嫣左脚先落地,稳稳支撑住身体后,左手也将小宝放到地上。 小宝感觉自己如同坐了过山车,刚摔下谷底,又马上停在地面。他愣愣地仰着头,看着花熇嫣。 小宝的爷爷抢下车后,一把搂过小宝:“乖宝,伤到哪里没有?” 小宝摇摇头,指着花熇嫣:“姐姐,你好漂亮哦。” 被小男孩当众称赞漂亮,花熇嫣很高兴。不过她还是板起脸:“小朋友你叫乖宝?你可一点都不乖。” 小宝的爷爷看到宝贝孙子完好无损,激动地说:“姑娘,谢谢你救了他。不不,谢谢你救了我俩。小宝要是摔坏了,我也活不了了。我我,我给你鞠躬道谢。” 花熇嫣把身子侧开,摇着手说:“爷爷,没什么,我就是顺手的事情。本来我也要下车的。” 这时候车上的壮汉也下来了,他鼓掌称赞:“美女,你是运动员吧,这个核心力量很强壮,反应更是神速。” 花熇嫣笑了:“曾经梦想着当运动员。” 她弯下腰,对小宝说:“走吧,小宝,再不登机,飞机真就飞走了。” 他们一起登上飞机,花熇嫣的座位,与小宝爷孙俩的座位,隔着过道毗邻。 小宝的爷爷问花熇嫣:“姑娘,我姓唐,叫唐吉,这是我的孙子唐宝,你贵姓?” 花熇嫣也不隐瞒:“唐爷爷,我叫花熇嫣。” “晓燕,早上的燕子,嗯嗯,好名字,一听就勤快闲不住。” “唐爷爷,熇是一个火字旁一个高,嫣是姹紫嫣红的嫣。”花熇嫣看唐吉还没有听明白,就手指比划着,在空中写了一遍。 唐吉笑了:“花姑娘,我读书不多,你写下来,我认认行吗?” 花姑娘?花熇嫣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花姑娘。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到抗日神剧里满屏幕的花姑娘。 她被逗笑了,点点头,从背包里取出纸笔,写了名字,递给唐吉。 唐吉忍不住夸赞:“好字好字,花熇嫣,好名字。火高念熇,嗯——今天学了一个字,认识了一位好姑娘。” 唐吉侧头叫唐宝:“小宝,来好好认认这三个字,这可是美女姐姐的名字。” 唐宝嘻嘻笑着:“好难写的名字,看着头晕,不如姐姐的脸好看。” “熇嫣,麻烦你把手机号码也写上吧。” “唐爷爷,号码就不用写了,咱们萍水相逢,转身就是陌路,没有必要留联系方式。” “熇嫣,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救了小宝,我们家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感谢感谢的。” 花熇嫣笑了笑:“方才的事,我就是顺手干的。唐爷爷您不用记在心上。” “要记住啊。留个号码,孩子的妈妈也好打电话表示感谢。留个电话吧。” 唐吉锲而不舍,认真地追要电话号码;花熇嫣也不好一直拒绝,就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机舱内响起了空姐温柔清朗的声音:“尊敬的旅客,本次航班还有几个头等舱席位正在打折出售,有需要升舱的旅客,请抓紧时间来头等舱办理。” 唐吉一听,收起花熇嫣写好的纸条:“熇嫣,你帮我照看一下小宝,我去前面一趟。”说完他也不等回信,扶着前排的座椅背,站起来就走。 唐宝笑嘻嘻的看着花熇嫣,也不说话。花熇嫣被唐吉强行安排照顾小宝,心里有些不舒服,心道:啥?这个唐吉真拿自己当爷爷了,真会使唤人。 她板着脸对小宝说:“刚才空姐说了,舱内不许乱跑。小宝,你乱跑,不小心就从飞机上掉下去了。” 唐宝指着花熇嫣哈哈大笑:“姐姐你骗人,飞机门关上了,我掉不下去。不信,你看。” 唐宝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猛地跳到过道上,又使劲地跺脚,又蹦又跳地说:“姐姐,我摔下去没有?”他来来回回地跑了两趟,惹得旅客都扭头观望。 唐宝回到花熇嫣面前,原地转圈蹦,边蹦边唱歌:“爱的魔力转圈圈…” 花熇嫣忍无可忍,伸手把唐宝提过来,抱在怀里:“我让你乱跳,我让你转圈圈,给我老老实实地。” 这一招还真管用,唐宝双手被困,坐在花熇嫣的腿上,脸朝向花熇嫣的胸口,使劲扭动着身子,却再也挣扎不开。 一名空姐从前面走过来,径直走到花熇嫣和唐宝面前:“请问您是花熇嫣女士吗?” “嗯,我是花熇嫣。” “我叫唐宝。”虽然没有问他,唐宝抢着自报家门。 空姐笑得很甜:“花女士,唐宝小朋友,唐吉先生已经办妥了舱位升级,请两位随我到头等舱去。”空姐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小皮箱,又问:“花女士,你的行李呢?我帮你一起拿着。” 花熇嫣摇摇头:“我没有办理升舱,我不去。唐宝,你跟着姐姐去找爷爷去。” 空姐十分有礼貌地回答:“花女士,您帮帮忙。是唐先生帮您办理的,也是他让我来请您过去的。” 花熇嫣眉梢一挑:“什么?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们就擅自调整我的座位?” 空姐一脸难为情:“唐先生说您是他外孙女,他报了你的联系方式,我们就信了。您家里的事情,还是麻烦您自己去协调。” “胡说,你们就想着多赚点钱。唐先生知道我的联系方式,难道他也知道我的身份证号码?”空姐的解释,惹怒了花熇嫣。 空姐心头一惊:这个花女士很难对付。可不能让她知道唐吉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证号了。 空姐来了一个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的笑脸:“花女士,请您移步到头等舱吧,我只是请你过去。让每一位乘客满意,是我们服务的宗旨。您先去看看,实在不满意,再调座位也可以。” 俗话说,举拳难打笑脸人。花熇嫣看到对方笑得那样灿烂,腰身又弯得极低,就颜色缓和下来,犹豫着要不要去。 唐宝从花熇嫣腿上滑下来,拉起她的手:“姐姐,咱们找爷爷去。” 第4章 风一程云一程 唐吉早就站在座位旁等着花熇嫣了。 空姐带着她们一进入头等舱,唐吉笑着迎了上来:“美女,谢谢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唐吉拿着一只红包,想要塞到空姐的手里去。 空姐连忙推辞:“唐先生,这个不能收。为乘客尽心服务是我们的职责,您要是还满意的话,就欢迎您多提宝贵意见。如果公司能够收到您的宝贵意见,那我们将非常感激。” 空姐说完很自然弯腰鞠躬后,挺了挺十分挺拔的胸膛,还有意无意地晃了两下。 唐吉看的分明,哈哈大笑起来:“好的,我明白了,工牌我看到了,杨小姐是吧?您放心。” “唐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天航乘务,愿意为您效劳。”杨空姐转身去了。 花熇嫣背着背包,静静地等着唐吉解释。 唐吉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熇嫣,对不起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示一下感谢。恰好这边有三个座位,我就擅作主张,将您调换过来。” 唐吉也不等花熇嫣回应,手一指中间的座位:“小宝,你坐这个位置。熇嫣,麻烦你坐左侧,我坐右侧那边。” 花熇嫣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唐吉到底是干什么的?道歉完了,也不管对方什么心情,居然接着又指挥起对方了。这人不是倚老卖老,就是霸道总裁的肥皂剧看多了。 花熇嫣没有动,唐吉语气中带一些央求:“熇嫣,你手脚灵便,我为你升舱就是想麻烦你帮我照看小宝。他在中间,我俩将他围在当中,这样安全些。我年纪大了,跟不上小宝,他在飞机上乱跑,要出事的。” 花熇嫣心头一软:“那唐先生,升舱位花费多少钱,我补给您。” 她特意将唐爷爷换成唐先生以表示不满。 “好啊,我看一下,你的升舱花了2800元。” 花熇嫣一听价格,连脚后跟的老茧子肉都痛起来,有心回到原来的经济舱去,又怕别人笑话,何况刚才还答应照顾小宝。她下意识地跺了一下脚,咬着牙根说:“我没有那么多现金,扫码支付吧。” “好,先加个好友,我不习惯扫码支付,喜欢转账。” 花熇嫣掏出手机,才发现没有开机。打开手机后,登录航班无线网络,再打开微信。微信里有两条置顶的提示信息:一条是李博的;另一条是导师王崇谦的。 花熇嫣来不及细看,先问唐吉:“我扫您,还是…” “我扫你吧。”唐吉凑过来,去扫花熇嫣的二维码。他刚刚扫完码,花熇嫣的手机上又出现了王崇谦的信息提示。 唐吉看到上面写着“你有一条来自导师王的信息”,他不动声色地说:“熇嫣,麻烦你通过一下。” “好了,两千八百元,已经给您发过去了。” 唐吉已经看到花熇嫣的转账,他没有查收,笑着说:“熇嫣,你帮我看小宝,我也是要付费的。从益州到上京大概有三个半小时,咱们四舍五入,就照四个小时算。我付给你六千元吧。” 花熇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问说:“为什么?我没说要钱啊。” “嗯,钱已经转过去了。哎,你坚持给升舱费,我自然不能让你白出力照看小宝。我老了,腿脚不灵便,乘机还容易犯困,照看不了他,有你在我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所以,这钱必须给。” “那也给太多了。我家教收费是每小时三百元。” 唐吉摆手道:“不能那样算,我家小宝顽皮,没几个老师愿意教他。你问问小宝,兴趣班老师收他多少钱。” 唐宝在座位上跳上跳下的,耳朵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这时赶紧回话:“姐姐,你就收下吧。我有病,那种治不好的病,所以没有几个老师愿意教我。爷爷出大价钱他们才肯教我。” 花熇嫣惊问道:“治不好的病,你得了什么病?” 花熇嫣审视着唐宝,因为从外貌上,看不出来唐宝有大病。 “不动就会死的病,我妈妈说的。”小宝两只眼睛乱转,语气却一本正经。 “不动就会死?哪有这种病。”花熇嫣一脸困惑。 哈哈哈哈,唐吉笑起来。 唐宝忽地直挺挺地躺在座椅上,一动不动,口里叫道:“我给你死一个。他们不让我动,我就立马闷死啦。”他把眼睛一翻,藏起黑眼珠,只露出白眼球,舌头吐出来,嘴边还向外吐着白泡泡。 花熇嫣被唐宝逗得乐不可支,对唐吉的态度也缓和不少。 她坐到座位上,翻开导师信息,导师连问两次何时到校。花熇嫣赶紧给导师回信息:“老师,我还有三个多小时到达。” 她又翻开李博的消息,是一条祝福:“风一程,雨一程,风雨后,有彩虹。祝师妹一帆风顺。” 花熇嫣一笑,回了信息:师兄你的祝福真外行,哪有祝坐飞机的人一帆风顺的,要祝福一路平安。 她刚写完,耳边响起小宝的声音:“姐姐,这个李博是你的男朋友?” “啊,你怎么偷看人家聊天呢?”花熇嫣被小宝吓了一大跳。这孩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什么时候趴过来的,居然自己毫无觉察。 小宝笑着说:“你告诉我,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件秘密。” 花熇嫣嗤的笑了起来,露出甜甜的酒窝。她伸手刮了一下小宝的鼻子:“你个小屁孩,你有什么秘密?好吧,我告诉你,他是我师兄,我没有男朋友。” 唐宝叫起来:“真的?!那那,那我告诉你我的秘密…” “小宝,你先保留着秘密哈,我现在要看会书。等一会再跟你玩。” “可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很重要。” “那就先憋着,等我看完书后,你再告诉我。要不你先看会电视去?” “好,我先憋着,等你有空时,我再说。”小宝把嘴巴一闭,果然一言不发,躺回到椅子上,玩起了平板。 另一边的唐吉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花熇嫣一笑:老年人的觉还真多。她拿出论文答辩稿,接着上次的地方开始看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机舱内忽然响起空姐平稳的声音:“尊敬的乘客,飞机即将遭遇乱流,会发生较大的颠簸。请大家不要慌张,系好安全带,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静。” 空姐刚刚说完,飞机就左右摇晃了一下。摇晃的幅度不小,花熇嫣手中的答辩稿啪嗒甩到了脚下。 机舱里一片惊呼声,显然大多数人都被突然发生的摇摆,吓得不轻。 好在只是摇晃了两下,飞机就恢复平稳飞行。 小宝的平板也甩到地上,恰好在花熇嫣的脚边。小宝笑嘻嘻的说:“好玩好玩,这比坐过山车还好玩呀,可惜就晃了两下。” “你别乱讲啦。你别动,我来捡。”花熇嫣松开了安全带,低头去捡平板和答辩稿。 那边唐吉醒了,看到小宝松开了安全带,急忙提醒:“太危险,快系上安全带。”花熇嫣捡起平板,递给小宝。这时飞机又开始抖动,接着就是颠簸。 小宝就像弹力球,在座位上颠起来,又落下。他嘻嘻笑着:“好玩好玩。” 花熇嫣一手抓着小宝的胳膊,将他按到座位上;另一只手迅速收紧安全带,归正了已经放平的座椅。小宝还向外挣扎:“不要抓我,我要坐过山车。” 唐吉呵斥道:“小宝不要胡闹,听姐姐的,安安稳稳的呆在座位上。”唐吉已经看出来,对孩子来讲,头等舱的座椅太过宽大,安全带不能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花熇嫣将孩子的胳膊抓在手里,是正确的做法。 花熇嫣控制住小宝之后,一只手迅速收紧自己的安全带。 飞机又是剧烈颠簸几下,突然头朝下,一下子栽了下去。 这一次,舱内惨叫声连连。许多乘客的头撞在前面的座椅上。头等舱的座椅间距较大,倒是没有几个乘客受伤。 空姐叫道:“系好安全带,身子伏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大家的惨呼中,听得不太清楚。 花熇嫣一只手牢牢的抓着唐宝的胳膊,另一只手扳住自己的座椅扶手,尽量控制住前倾的身子。 飞机还在下坠,舱内乘客哭声、骂声、惊叫声还有祈祷声,响成一片。花熇嫣紧咬嘴唇,一声不吭,而唐宝兴奋地哈哈大叫:“刺激!好玩!” 那边的唐吉已经吐了出来,呕吐物甩得到处都是。 花熇嫣两只耳朵里吱吱尖叫起来,头也晕晕的,胸口发闷。她心道:不好,飞机可能失压了。这下子真要“行不得也哥哥”。 唐宝这时已经安静下来,他两手掩着耳朵,显然他的耳朵也不舒服起来。花熇嫣咬牙松了松安全带,迅速扯下头顶的氧气面罩,帮唐宝戴上。 飞机猛烈跳动了两下,差一点把花熇嫣甩出去。她竭力稳住身子,收紧安全带,另一只手牢牢揪住唐宝。她闭上眼睛,心里默默祷告,把福生无量天尊念了十几遍,后来又念揭谛揭谛,菩提萨婆诃,最后又念阿弥陀佛。 生死关头,她也不知道念什么管用,只管乱念一气。 终于飞机止住下坠,开始平行飞行。虽然颠簸越来越频,但是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平稳下来。 当空姐过来检查舱内情况时,花熇嫣开始放松下来,她这才帮唐宝摘下面罩。 飞机急速下坠过程中,唐吉一直没有机会戴上面罩。他毕竟上了年纪,经不起这一番折腾,早已经晕厥在座椅里。 一名空姐蹲在唐吉身旁,小声呼叫:“唐先生,唐先生…” 唐宝哭着叫爷爷,可是唐吉依旧没有回音。花熇嫣解开安全带,绕过去看唐吉。老头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呼吸微弱,手指不停地抽动。 花熇嫣吸了一口凉气:“不好,可能是心梗。你赶紧广播一下,问问乘客里有没有医生。” 空姐拿起话筒,打开开关:“请问有没有医生旅客,请您到头等舱来,有位病人突发疾病。”一连广播几次,都没有人回应。 熇嫣问唐宝:“小宝,爷爷随身带着药没?” 小宝眼泪直流:“没有,爷爷身体好着呢。爷爷,爷爷,你快醒过来,我是唐宝,别丢下我,我害怕呀。” 杨空姐走过来,对花熇嫣说:“刚才我去问了一遍,乘客里面没有医生。” “得快些急救,要不然他会死掉的。” “我已经掐了他的人中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方才喊话的空姐焦急的说。 “杨小姐,你们这里有酒精没有?” “飞机上严禁带酒精。” “那,有针灸针,算了,有缝衣针没有?” “也没有…” 花熇嫣眉头紧皱,一抬眼看到杨小姐的胸牌:“借你胸牌一用。” 第5章 风疏雨骤到天明 杨小姐还在发愣,花熇嫣伸手把她的胸牌扯下来,用指甲掰开里面的别针,露出针锋。她先摸了摸针锋,感觉锋利度还可以。 花熇嫣随即抓过唐吉的左手,将其五指并拢,如鸽子啄米般,飞快地在五指指尖儿分别刺了下去。 五针刺完,唐吉脸色开始红润,呼吸也平稳起来。 唐宝还在大声叫爷爷,可是唐吉依然没有醒过来。 花熇嫣又抓过唐吉的右手,在他小指尖少泽穴上刺了下去。胸牌的别针毕竟不是针灸专用针,这一次别针一弯,居然没有刺进去。 花熇嫣上牙咬着下嘴唇,加了几分力道,别针透皮而入,深入三分左右。 杨婷荷杨空姐看到花熇嫣屈指在别针尾部一弹,胸针颤抖起来。杨婷荷的耳边响起了嗡嗡声,仿佛别针不是扎在唐吉的手指上,而是扎在她的耳畔。 唐吉哎呀一声,睁开眼睛,嘴里大喊:“小宝,小宝。” “爷爷,我在这里,你好了?” 唐吉歪头看到小宝,忙问:“宝,我们都死了吗?”小宝受惊不小,没有回答,只是哭泣。 花熇嫣拔出针来,唐吉的手一抽搐:“好痛。” “唐先生,不好意思,这针尖变钝了,可能划到你的肌肉了。”花熇嫣把胸牌上的别针一亮,然后站起身来。 “你救的我?” 花熇嫣把胸牌向唐吉手里一塞:“是这个胸牌救了你,赶紧谢谢杨小姐吧。”她绕过唐宝和唐吉爷孙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杨婷荷,杨小姐是你救的我?” “唐先生,是花女士。不过胸牌的确是我的。”唐吉将胸牌还给杨婷荷,说了声谢谢。 杨婷荷笑了:“这胸牌救过人呀,下班后,我得好好收藏。”她接过胸牌,戴到胸部的另一侧。原来别胸针的位置,被花熇嫣扯破了一个小洞。 飞机恢复了平稳飞行后,机舱里开始供餐。 头等舱里面的食物饮料十分丰富,餐车上装得满登登的,琳琅满目的,很吸引人的眼球。杨婷荷推着小餐车和同事一起,微笑着招呼客人。 唐宝要这要那的,要了好几种饮料,还有食品。 唐吉刚刚恢复,还没有精神。杨小姐问他要啥时,他摇摇头。 花熇嫣说:“杨小姐,有红酒吗?麻烦给唐先生来一杯。” “红酒有啊,还是法国花庄产的。” 花熇嫣并不懂红酒产地,她一笑:“只要是真红酒就行,唐先生,你喝一点,对缓解心梗降低血压有好处。” “好,少来一些,哎,好了好了。就这些吧。” 唐吉呷了一口红酒:“熇嫣,下午你救了我孙子,刚才又救了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唐先生,这些俗话就别提了。我呢,要看会书,你保持安静就好。” 唐吉急忙说:“再说一句啊,你怎么懂中医急救的?你学什么专业的,我看你好像还是个学生。哪个大学的?” 花熇嫣心道:这老年人的话就像他们的夜尿——就是真多。 “我是学哲学的,上京大学。”她拿起杨小姐分给她的三明治,咬了一口,低头看书,不再理会唐吉。 唐吉称赞道:“上京大学?!怪不得,那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你学哲学专业的,可惜了。哲学不好找工作的。这么好的天赋,你应该去学医的。我听说上京大学的医学院很优秀的。” 唐吉的啰里啰唆,惹恼了花熇嫣,她回怼一句:“唐先生,我已经在益州大学找好工作了。学哲学是我的爱好。当老师是我的兴趣。请您帮帮忙,您看小宝已经睡着了,您别吵醒他。” 花熇嫣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就沉浸到论文里,再也不理唐吉。 当她将论文答辩稿读完时,飞机已经快到上京了。 飞机上响起了杨小姐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上京机场就要到了,请大家关闭手机,系好安全带,准备着陆。” 当飞机停稳之后,花熇嫣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旁边的唐吉也长叹一声:“哎呀,真是生死一线的旅程啊,上京,俺胡汉三又回来了。” 广播里又传来杨小姐的声音:“各位旅客,救护车已经过来了,请大家留在原位上,让伤员先下飞机。” 过了一小会儿,舱门缓缓打开,几名医生走进机舱,开始向外接受伤的旅客。杨婷荷走过来:“唐先生,您需要救护车吗?” “不用,谢谢杨小姐。你看我这会儿面色红润,一点病都没有了。” 花熇嫣插嘴说:“你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别留下后患。” “明后天,再去。这里这么多伤者,我就不去添乱了。” 花熇嫣的手机响起来:“王老师,啊,我刚到上京机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机场。” 王崇谦在手机里讲:“怎么这么晚才到,现在都十点了。” “老师,飞机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就晚点了。” “意外?你没事吧?” “我还好。有些旅客受伤了。他们正在等待救护。” “那样的话,今晚就取消聚会吧。明天你尽量帮着贺峰云想想问题,让他通过答辩环节。具体的事情,明天早上,你们俩再沟通。” “哎好,老师明天的答辩,我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你外审的评级是优秀,答辩没问题。好了,就这样,祝你俩答辩顺利。今晚早些休息,再见。” “老师,再见。”花熇嫣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才确信老师真的不会参加明天的答辩了。莫名的担心,又涌上她的心头。 爷爷心梗平复之后,小宝就安静了许多。可能是被乱流或是被爷爷吓到了,后面的旅途他基本就在迷迷瞪瞪地睡觉。在睡梦中,还偶尔抽泣两声。 这时候他醒了,拉着花熇嫣的衣袖:“姐姐,我要你陪我玩。” “小宝,我回学校,没空陪你玩了。”花熇嫣笑着拒绝了唐宝,小孩子撅着嘴看着爷爷唐吉。 “熇嫣,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打车也不安全,不如我和唐宝送你回学校吧?” “谢谢唐先生,我一个人可以的,地铁应该还没有停。” 走出航站楼时,天下起了大雨。 花熇嫣站在楼门口的候车区,排队等出租车。她刚从航站楼地下走出来,地铁已经停了,地下候车区正在维修,她只能来到楼门口打车。 这一整天上京机场下了好几场雷雨,耽误了不少航班。排队等出租车的人很多,花熇嫣排在队伍的尾部。 “请问,您是花熇嫣花女士吧?” 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打着一把特大号的紫花伞,走到她身旁,彬彬有礼的问。 “我是,您是?” “找到您太好了。我是唐总的助理,我姓李。花女士,唐总的车就在前面,他有些不舒服,请您过去给看看。”李助理说话时微微弓着腰,向花熇嫣面前探着脖子。 “唐总?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唐总。” “唐总就是唐吉,唐总说您是他的老朋友。” “啊,是唐吉呀。他又不舒服了,你们应该马上去医院,我不会看病。”花熇嫣不想再见到唐吉,就推脱不去。 “夜黑雨大路滑拐弯多,去医院需要不少时间,还是麻烦您先去看看吧。” “好吧,他在哪里?” 当李助理拉开黑色宾利车门时,唐吉正在后排坐着。前排的唐宝叫起来:“姐姐你来了,嘻嘻,还是爷爷有办法。” “熇嫣,请上车。来,坐好,雨夜风凉,先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宾利车十分平稳的起动了,唐吉手里的茶杯,斟满了茶水,却一滴水也没洒出来。 花熇嫣可不愿意喝“熟悉的陌生人”的茶水,她笑说:“我不渴,唐先生您那里不舒服?” “心里空落落的,浑身不得劲,我担心去医院的路上发病,就让李助理过去找你。居然真找到了。这叫啥…” 唐宝在前面喊:“这叫啥,这叫猿——粪——” 鉴貌观色,花熇嫣笑了:“唐先生,您没有发病。我明天还要参加毕业答辩,没有时间陪你去医院。请您在前面站牌那里放下我。” “熇嫣,这样好不好?上京大学附属医院就在你学校附近。我打算去那里看看,麻烦你顺便带带路。我不多耽误你,你陪我们到学校门口就行。” 唐吉的话让花熇嫣没法拒绝。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如果自己下去等出租车,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等到车。这个地方远在城外,深夜路边等车也不安全。花熇嫣点了点头。 “熇嫣,上京大学哪个门口离你宿舍近一些?” “西门,就是有匾额那个大门。” “李助理,你听明白了吗,是西门。” 虽然雨很大,但李助理把车子开得又快又平稳,两边树木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进城以后,车速放慢,车子上也没有开导航。显然,李助理非常熟悉道路。 花熇嫣看到学校附近的商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心情放松后,她就想到了别的事情。她也不客气,张嘴就问:“唐先生,您不知道我的身份证信息,您怎么帮我办理的升舱手续?” 唐吉在路上没有怎么说话,偶尔问几句,多数时间还是躺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花熇嫣没头脑的问一句,他就笑了:“吆,这事还没有过去呐。我会算,算出来的。” 眼看花熇嫣撅起来了嘴,唐吉才说:“其实很简单。我告诉那个空姐,她叫什么来着?对了,杨婷荷。” 唐吉手捋了捋头发,揉揉太阳穴:“年纪大了,好忘事。我先交代一下,李助理,记得明天给天航公司用公函先发一份感谢信——感谢杨婷荷空姐的照顾。最好是你准备些礼物,找天航那个张总,当面感谢一下。我刚才在飞机上吐了,脏死了,给杨空姐,还有机组人员添了不少麻烦。” 唐吉拍了一下花熇嫣的胳膊:“熇嫣,我说到那里了?” “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信息?” “啊,我告诉杨婷荷,要升舱。为你办升舱时,我说你是外孙女。我记不住身份证号,只能记住手机号。她就帮我办理了,就这么简单。” 唐吉哈哈一笑,彷佛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堆得层层叠叠的。 “这个杨婷荷真是不负责任。” “怨不得她,我还请她保密。别把我只记住孙子的信息,没记住外孙女的信息说出去。你猜她怎么说的?” “她只会顺着你说正常,如果记住了反而不正常了。” “哎呀,熇嫣你真是洞察人性啊。那个杨小姐在你面前就是透明人。” 花熇嫣心道:空姐们阅人无数,眼睫毛都是假的。我在她们面前才是透明人。 雨依旧下的很密实。从细密的雨丝里透出飞檐斗角,上京大学那雄伟的西校门已经到了。 花熇嫣要下车,唐吉却要开进去。 “谢谢,不用麻烦了。借您一把伞,我走进去就行。我们学校不是随便想开进去就开进去的。” 李助理没有停车,径直开到门口栅栏处。令花熇嫣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门卫对着车窗里的李助理笑了笑,便放行了。 李助理的声音还是那么低沉:“花女士,宿舍在哪边?哲学院那边吗?” “不是,在玄培书院那里。” 宾利车停在玄培书院门口,李助理下车,过来为花熇嫣开车门。 唐吉说:“熇嫣,你的救命之恩,等以后再报答吧。你先把照看唐宝的酬劳查收了,咱们改天再联系。” “唐先生,谢谢您送我回学校。别说什么救命之恩,这世界上,只有上天能够救人命。这次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花熇嫣看了一眼前排的唐宝,他已经沉沉睡去。她说声再见,拎起双肩包,钻到了李助理的伞下。 李助理拿着那把大紫花伞为花熇嫣挡雨,自己的大半个身子侧到伞外。他把花熇嫣送到楼门口:“花女士,谢谢你照顾唐总,还有唐宝。再见。” 等花熇嫣进入大厅后,他才转身离去。 花熇嫣回头看了一眼,那宾利车闪了几下灯光,然后掉头钻进雨幕里。 一双胳膊揽住花熇嫣的肩头:“哎哟喂,那是你男朋友?贼帅。你把他隐藏的这么深,连我都瞒过了。我俩还算啥好闺蜜?” 花熇嫣头也没回:“我没有男朋友。晓珊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抓抓后背,哎,好痒。” 夏晓珊手探到花熇嫣的衣领里:“是这里吗?嗯嗯,你还真会编。不是男朋友,他会冒雨去机场接你?你别告诉我,他是客串的啊。” “好了好了,真舒服。晓珊,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在这里?” “还不是等你吗?贺峰云来找过你,来了两趟。走吧,回宿舍聊。” 第6章 捐了个小目标 两个人穿过大厅,打算乘电梯上楼。 在大厅的宣传栏前,有一幅大海报,上面写着欢迎参加答辩会。大厅里的灯光很亮,花熇嫣隔着老远,就清楚地看到上面有贺峰云和自己的名字。 走近时才发现是明天的答辩海报。不过海报上的答辩顺序变了。 她接到的通知是贺峰云第一个答辩,第二个答辩的是自己。如今,海报上写的是自己第一位答辩,接下来才是贺峰云。 花熇嫣指着海报说:“晓珊,海报是学院里做的?” “不是,是贺峰云自己做的。学院里做的被他拿走了。” “他把顺序调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个贺师兄真是的。” “他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只可惜没有等到你回来。他是有话要对你讲。对了,你看贺峰云是你亲师兄,还求你帮忙,他都不去机场接你。师兄不如男友啊。那个帅哥男友,到底是谁,这都马上毕业了,还不拉出来溜溜?” “好了,你就不要这么八卦了。等有机会再告诉你。晓珊,我累坏了,先回宿舍。” 上京大学玄培学院的博士宿舍是套间。两个南向卧室,一个小小的会客室,还有卫生间,构成了温馨的小二居。夏小珊住里面的房间,花熇嫣住在靠近会客室的房间里。 花熇嫣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来到窗前,向外看了看。透过路灯光,可以看到外面一层层的雨丝,好像比刚才还要紧密。一扇窗户,隔开了房中人与窗外雨。隔着那扇紧紧的玻璃窗,人可以凝视雨丝,却听不到多少声响。 花熇嫣推开窗户,啪啪啪的雨声,随即钻了进来。 “哎吆喂,熇嫣你就别看了,人家早走了。是不是,后悔没让他进来坐坐?” 砰——花熇嫣关上窗户:“我就是看看雨停了没,不是看他。” 电话响了,是贺峰云打来的:“熇嫣,真不容易,电话终于打通了。” “师兄,你说吧,啥事?” “就是明天答辩的事情。你要帮帮我呀。” “这次答辩采用即问即答得方式,我怎么才能帮到你?我总不能替你回答吧?” “明天的答辩规则改了。采用先准备后回答和即问即答相结合的方式。答辩老师先提问,然后咱们俩场下准备十五分钟,再回答。我们回答时,老师可以进一步追问,那时候是即问即答。”贺峰云一口气讲完规则,语气中略带兴奋。 “师兄,那你要我怎么做?” “老师提问时,帮我记下来问题,再整理一个回答框架,当然框架越详细越好。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好师妹,你帮帮我吧。” “师兄,我明白了。没问题。” “我就知道师妹最好了…” “哎——师兄,漂亮的话先别说,我明天肯定全力帮你。不过,你的论文里有硬伤,这我帮不了你。” “放心,咱的论文外审不是也通过了嘛。只有你肯帮我整理问题,我一定顺利通过答辩。我就不信有人敢刁难王老师的弟子。” 花熇嫣心底里冒出一句话: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壮胆。这个贺师兄,真是平时不努力烧香,事到临头才抱着我佛的大腿不放。 “好了,师兄,明天见。”花熇嫣不想多聊,就挂断了电话。 “熇嫣,热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去洗个热水澡吧。”夏晓珊听到她挂了电话,就探头进来说。 “谢谢,我的好珊珊。今天碰到太多事,我太需要洗个热水澡,好好放松放松啦。” “嗯,我早就闻出来了,你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快去洗干净。”夏晓珊使劲地抽动鼻子,嗅来嗅去,还露出夸张的厌恶表情。 等花熇嫣洗完澡,裹着浴巾回到屋里时,夏晓珊就坐在窗边,一手掀开窗帘的缝隙,侧头向外面看。 “珊珊,你在看什么?快把窗帘掩好,我裹着浴巾呢。” “我在遥望,你的那个情郎。唉,羡慕嫉妒恨呐。我的男朋友里面没有一个能冒雨去机场接我的。外面雨这么大,你也不打电话问问,情郎哥哥到家了没?” 花熇嫣不想在这问题上纠缠,就想岔开话题:“老婆太多,没人做饭;男友太多,没人接站。珊珊我累了,咱们早点睡吧?” “来,我帮你揉揉,放松一下。对了,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啊!姐姐,明天我毕业答辩啊。今晚要好好休息。” 夏晓珊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可是外面打雷打闪的,我害怕,一个人睡不着。” “哪有打雷打闪,你看看,外面的雨,一直安安静静地下嘛。” 花熇嫣刚说完,一道厉闪,照得室内一片白茫茫的,轰隆隆几声巨响,吓得夏晓珊妈呀一声,紧紧抱住了花熇嫣:“哎呀,吓死我了,我要搂着你睡。” 花熇嫣气乐了:老天爷,你真是会配合。她拍了拍夏晓珊的后背:“好好好,一起睡。你去拿枕头吧。” “一起去。” 外面的暴雷惊闪不断,身旁夏晓珊的梦话不绝,闹得花熇嫣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烦意乱间她又回想起了唐宝和唐吉爷孙俩。 李助理从玄培书院拐出来时,唐吉便问:“这个花熇嫣是学哲学的,怎么不在哲学院那边,反而在玄培书院?” 李助理的语气很恭敬:“唐总,上京大学的玄培学院是开放式教育,学生可以任选校内专业。那里的学生就是选医学也不奇怪。估计花女士选的是哲学。” “哦,怪不得她会急救。哎,你当初读的哪个学院?” “我是医学院,当初高考差了三两分,去不了玄培学院。”李助理诚实回答。 “你在益州大学有认识的人吗?” “有,唐总,您需要什么层级的?我认识的是教学口里的,如果咱们要搞校企科研合作,找他肯定可以。” “教学口,很好。花熇嫣正在应聘益州大学教师,你请他打听打听消息。今天她救了我一命,我是想还她人情。” 李助理声音很干脆:“唐总您放心,这点事他肯定行。” 唐吉沉默了一会儿:“人漂亮,心地善良,这么好的姑娘,要是来咱集团就好了。” 李助理愣了一下,过了好久他才说:“唐总,我明白了。” 早上六点多,花熇嫣就醒了。 一夜雷声不断,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天色放晴时,夏晓珊翻身搂着她,喃喃地说睡语,搞得她再也无法安睡。 她又迷瞪了一会儿,便起身洗漱去了。洗漱完了,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她换了一身运动衣,想下楼去跑一圈。来到大厅门口,发现地上满是泥水,她就改了主意。来到楼内的健身房,想在跑步机上锻炼锻炼。 健身房内已经有几个在锻炼了。有一个肌肉虬结的男生,正在玩划船机,练得满头大汗。他看到花熇嫣走进来,就停下动作:“学姐,你今天不是答辩吗,怎么还要来锻炼?” “是你啊,小高。锻炼是放松解压的好方法,我是来解压的。” “哈哈,我也是,不管遇到多大的事,只要出一身大汗,心情很快就好起来了。” 花熇嫣慢跑了两圈后,又快走了一圈,随后快跑两圈,算是热身完毕。 小高正好锻炼完划船机,花熇嫣就接手锻炼。小高说:“学姐,你要调到多少磅?” “比你小24磅就行,谢谢啊。” 小高笑了笑,利索地调好磅数:“学姐,你可从来没有拉过这个磅数。” “今天有星辰大海要去征服,所以,先拿大磅数找找手感。”花熇嫣拉了两下,试了试,分量还行,还可以驾驭。于是就开始按部就班地锻炼起来。 拉了一小会,熇嫣就看到夏晓珊拿着手机走了进来:“给,你的手机,刚才响个不停。是贺峰云打来的。” 花熇嫣裹上毛巾,给贺峰云回电话:“贺师兄,这么早有事吗?” “不早了,已经快七点半啦。我来学校了,你吃早餐了没?没吃啊,好,我请你吃早餐。” 花熇嫣笑了:“有请吃早餐的吗?师兄,你真逗。” “这显得咱是一家人嘛,是不是,我的亲师妹。学五餐厅,我等你。” 花熇嫣心道:这个贺峰云怎么和唐吉一个习惯,难道都是当领导当惯了,喜欢颐指气使,不顾及别人的想法。 “师兄,我还在健身房,再洗个澡过去,就太晚了。咱们答辩会场见,就不一起吃早餐了。” “别介,我高低等你,说好了,学五餐厅,专候亲师妹大驾。” 花熇嫣还想说什么,贺峰云已经挂断电话。花熇嫣向夏晓珊一摊手,撇撇嘴。夏晓珊抿嘴一笑,方才的对话她听了七八分,明白了其中缘故。她没有多问,跟在花熇嫣身后,走出了健身房。 早餐很简单,贺峰云为花熇嫣点了一份热牛奶,一份煎蛋还有半份蒸饺。他自己点了一份豆汁,两根油条和一个鸡蛋。 花熇嫣埋头吃饭,贺峰云也没机会说话。他只好尽量快吃,想着吃完饭聊两句。 吃过早餐,花熇嫣和贺峰云一起来到答辩会场。 会场安排在哲学楼三楼的小型学术报告厅。 报告厅不大,除了中央的讲台,还有八排座椅,能够容纳八十人左右。 贺峰云神秘一笑:“熇嫣,你知道吗,原来安排在大阶梯教室里答辩。在王老师的坚持下,改在这里。” “王老师没跟我说过,为啥要换地方?” “地方小好啊,人来的少,安静!就是雨停了,要是今天接着下大雨就好了,那样就没几个人来旁听了。”贺峰云的脸上写满了遗憾。 花熇嫣都没弄明白他的遗憾来自哪里,就淡淡一笑。贺峰云继续说:“师妹,我拜托的事你都记住了?生死成败,只在今上午了。” “师兄,我记住了。放轻松些,没有那么严重。” “我的升职加薪,甚至是身家性命,都系在博士学位那张纸上。我实在没法轻松。” 贺峰云的手机响了,是学院办公室张主任:“峰云吗?那个商剑老师他们已经进学校了。” “哎哎,好,我知道了。谢谢张主任,我这就下去迎接导师们。” 贺峰云挂掉电话:“走,答辩组商剑老师来了。咱们去接一接。” “师兄,去迎接合适吗?咱们是不是应该避嫌?” 贺峰云拉起花熇嫣的手,快步向外走:“避嫌避嫌,如果需要避嫌,还提前告诉我们答辩组成员干嘛。小师妹,你太单纯了。” 快到楼门口时,贺峰云捏了捏花熇嫣的手:“师妹,其他的老师我都拜访过了。就是这个商剑根本不买咱们导师的面子。今天,你要帮我应付的就是他。” 花熇嫣被捏疼了,哎呀一声:“你捏疼我了,哎呀——” 张主任从电梯里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干事。一出电梯口,张主任就面带春风:“贺总,恭喜啊,再熬今天一上午,你就可以修成正果了。” “张老师,您叫我小贺就行,学校里只有老师和学生。” “你可是咱们学院的大金主,前天的捐款仪式我有事没参加,抱歉啊。” 花熇嫣很惊奇:“师兄,你给学院捐款了?” “嗯,不多,捐了一个小目标。哎——车来了。” 第7章 一番表演 一辆丰田商务停在学院门口,张主任在前,一群干事在后,笑嘻嘻地迎接商剑等答辩组老师。 等商剑下车时,贺峰云快步走上去,想扶一扶商剑。 商剑打趣说:“张主任,我才四十出头,不需要您派专人来扶我下车吧?” 张主任一本正经地说:“尊师崇道是学生的本分,峰云赶紧地,扶商老师下车。哎呀,你去扶着车门子,别碰了商老师啊。” 商剑的剑眉一挑,问贺峰云:“峰云?你就是参加今天答辩的学生贺峰云?” “商老师好,我是贺峰云。” 商剑微笑着一摆手,蹭地跳下车来:“我们年龄差不多,都是虎虎生威、能窜能跳、能上能下的好时候,你不用来扶我,我也不用去扶你。” 商剑做了一个请先走的动作:“峰云同学,你是今天的主角,我们都等着听你的高论呢。” 贺峰云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依旧笑容可掬:“商老师,这是我师妹花熇嫣。” “商老师好——” “哎,你好你好。熇嫣,幸会幸会。读你的文章,我常常觉着你应该是五六十岁的老学究。真没想到,作者居然是一位年轻貌美的校花,宋仁宗没有骗我,这书背后真站着颜如玉哩哈哈哈哈…” 商剑两眼放光,他心想:那么艰深的论文就是这个小姑娘写的?她不是智力超群,就是别人捉刀,一会儿,我可要好好盘问几个问题。 “商老师,您真会夸奖人。我连舍花也算不上。” 贺峰云笑着说:“商老师好眼力,熇嫣是公认的校花,参加选美比赛,拿过大奖的。” 商剑哈哈大笑:“熇嫣,你看我、张主任、还有他们几个。我们呐不是大油大腻,就是枯焦刻板。哲学界这些年呐,油烟味太多,铜臭味太重!我们迫切需要一股青春靓丽的勃勃生机,我可看好你。哲学界需要你呀。” 张主任笑了:“商老师的眼光高啊。熇嫣你要努力!” 他捋了捋前额的刘海:“熇嫣、峰云,你俩带路,商老师、丁老师、叶老师、程老师,咱们上楼吧?” 九点钟,答辩会准时开始。 按照答辩流程,花熇嫣首先做自我介绍。她刚开口说了一句:“各位老师,早上好,我是花熇嫣…”,就被商剑打断了。 商剑笑了:“方才都认识了,自我介绍、研究经历、研究成果这些桥段都略过去,请你直接开始汇报论文。” “好——的,各位老师,我写的论文是…” 商剑手指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熇嫣,你先停一下。那个丁老师、叶老师、程老师还有张主任,咱们都读过熇嫣的论文了吧?那就不要让她再读ppt了,这是浪费时间。咱们直接开始答辩环节吧?” 商剑不按答辩程序来,搞得张主任很意外。可是商剑的理由十分充分,自己也不好反驳。看到其他几位老师都点头了,商剑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张主任的脑门子一下子冒出了汗。 他嘟囔了一句:“天真热”,摸出手帕,抹了一把汗。张主任借抹汗的机会,看了一眼贺峰云。 贺峰云一个劲的递眼色,手中攥着的铅笔,还在微微摇动。 张主任就明白了,他放下手帕:“商老师,还是按程序来吧。您看,咱们几位老师是熟悉论文了,可是还有来听答辩的学生,他们需要了解熇嫣的论文。” 张主任扭回头看了一下后排,有二三十个学生坐在后面,与答辩组老师隔了两排座位。商剑也回头看了一下,就笑了:“是我太着急了,我以为小教室里就我们几个人呢,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学生来。” 后面学生里有商剑老师的粉丝,有两个女学生叫起来:“商老师好——” 商剑急忙站起来回应:“同学们好,欢迎大家来旁听,更欢迎大家积极参与,踊跃提问。咱们说好了,每人至少提一个问题。” 后面的学生哄堂大笑起来,有几个学生起哄:“万一回答不上问题来,怎么办?”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不怕答不上,就怕大家不肯提问题。好了,熇嫣,你可以开始了。”商剑双手合十,对着后排的学生行了礼,随后归座。 花熇嫣的论文答辩很顺利。还真有两个学生起来,问了问题。花熇嫣全程微笑着,自信的气息,感染了每一位同学。 一个半小时的答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作为答辩组组长的商剑,宣布休息十五分钟,之后进行下一场答辩。 开门大吉,张主任的心情大好,起来宣布:“商老师说了,中间茶歇十五分钟。隔壁会客厅准备了丰富的茶点,欢迎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去品尝。” 商剑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折进了会客厅。 花熇嫣泡了一杯袋装绿茶,拿在手里,用力吸着茶香味。虽然答辩过程非常顺,但花熇嫣浑身是汗,嗓子眼干干的。早上走的匆忙,她忘记带水杯,只好来会客厅用纸杯泡茶喝。 “熇嫣,纸杯泡茶,喝起来有怪味道的。咖啡机那边不是有咖啡杯吗?” “商老师,我太紧张了,头昏脑胀,进来没细看,直接拿纸杯了。” 商剑笑了:“我看你侃侃而谈,一点不紧张。” “我实际上是战战兢兢,呼吸都要停了。直到现在,这喉咙还发紧呢!” 商剑哈哈大笑:“嗯,答辩结束了,紧张感还在。当年我答辩时也这样。熇嫣,你找好工作了吗?” “面试了一些学校,还没有拿到offer。” 商剑喝了一口咖啡:“你导师王崇谦学贯中西,尤其在西方哲学上大有建树。他没建议你出国深造一下。” “他倒是说过,我还犹豫着…” “男朋友不同意?” “哦,我没有男朋友。” 商剑摸出一张名片,递给花熇嫣:“熇嫣呐,我在哈佛那边有个博后项目,你如果愿意加入,欢迎随时给我来电话。” 花熇嫣双手接过名片:“呃——谢谢商老师。” 商剑笑了:“好像不情不愿的,怎么不想去哈佛读书吗?” “我一直想早点参加工作,家里人还时不时的催婚,这出国读博后…” 商剑很看好花熇嫣,不愿错过她,就继续劝说:“熇嫣,博后说到底也是一份工作。哲学嘛,就是世界观。你不出去多走走、多看看世界,怎么丰富自己的世界观?” 商剑看着花熇嫣没有动心的意思,就把长篇大论咽了回去,笑着说:“哈哈哈哈,你兼通道佛,熟悉什么是正念、什么是执念。话说回来,咱们搞哲学的,哪一个肯轻易放弃自己的执念?随便你,不要委屈自己的心。哈佛那边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花熇嫣感激的点头:“商老师,谢谢您!” 商剑笑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咖啡杯递给花熇嫣:“麻烦帮我拿回教室。我去外面抽根烟。烟瘾又犯了。” 张主任站在走廊里,看着在楼门口吞云吐雾的商剑,一跺脚,侧身对身旁的贺峰云懊恼地说:“哎呀,忘了忘了,商剑他是杆大烟枪,忘了给他准备好烟了。” 贺峰云口中连声懊悔,心里却道:我没忘,我选了最好的香烟给他送礼,可是人家根本就不接受。连他妈的面都不让我见一见。” 张主任摸出车钥匙:“我车上还有一条华子,先拿来应应急。” 贺峰云看到商剑已经转身进楼了,就摆摆手:“算了,他不会要,也来不及去拿了。” 贺峰云的答辩会,一开始还比较顺利,慢慢地贺峰云进入了状态,发挥越来越好。 这一次,商剑没有插话,任由贺峰云顺着演示稿向下念着。 贺峰云的幻灯片做得很丰富,每一张都满布密密麻麻的小字。花熇嫣的演示稿只是提纲挈领地落上几个字,全篇的字加起来还没有贺峰云的三张演示稿排版的字多。 叶老师、丁老师和程老师盯着屏幕看;张主任眯缝着眼,脊梁靠着椅背,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挂在脸上;而商剑却翻着手中的论文,好像根本没有听贺峰云的讲话。 贺峰云大概花了四十多分钟才把演示稿念完,答辩进入提问环节。答辩组老师依次提了几个问题,最后商剑也提了一个问题。 等记录完问题,花熇嫣暗自庆幸:还好,这些问题不算难,贺师兄应该可以通过答辩了。她向讲台上的贺峰云看了一眼,感觉他的神情凝重,就赶紧帮着想答案。 商剑的手机响了,他对老师们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到室外接电话了。 等商剑回来时,正好到了回答环节,商剑就说:“下面请贺峰云同学回答问题。” 贺峰云的手机上已经收到花熇嫣的答案,他还在整理消化,就笑着回答:“商老师,我还需要两分钟,就两分钟,整理一下思绪。” 张主任怕商剑不答应,就抢先说:“嗯,两分钟后准时回答。” 两分钟后,贺峰云抱着一摞书,还有平板、手机走上讲台,开始回答问题。 贺峰云先回答了叶老师的问题。 从叶老师的爽朗笑声中,花熇嫣听得出来,答案还可以。熇嫣心情放松下来,扭头看了看窗外。一株高大的古树,伸过来绿意婆娑的粗枝,横在窗前。小水珠不断打在绿叶上。 花熇嫣仔细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天空又下起了雨,自己专心答辩,却没有注意到。 其实,也难怪熇嫣发现不了。报告厅的前面没有窗户,自己身旁的窗户,是靠近讲台的第一个窗户。窗户上还半拉着窗帘,从讲台处是很难看清楚外面的。 花熇嫣还在向外边看,耳朵却听到贺峰云开始回答商剑的问题。 贺峰云回答得还好。他一回答完,张主任就笑着说:“好了,老师们还有问题没有,没有的话,咱就请隔壁会客室进行投票,出答辩结果。” 张主任嘴上这么说,身子早站起来,要向外走。他用行动告诉诸位老师,答辩会要进入闭门投票环节。 “张主任,别着急,我有话说。”商剑靠在椅背上,连欠身都没有。 “商老师您请讲——啊哈哈哈哈,大家欢迎商老师做总结陈词。”张主任哈哈笑着,示意一名干事,递给商剑麦克风。 “不用,我的嗓门还可以。上京大学的学术答辩我参加了多少次了,但是这种形式的答辩会,我首次参加,也算是小刀子拉屁股,开了眼。” 众人听了商剑的俏皮话,惹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教室里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商剑指着贺峰云:“贺峰云,你可以下来了。”贺峰云好像得到了解放,笑容立刻绽放满脸。他揣起手机,从讲台上快步走下来,手里搬着书和平板。 他走到花熇嫣身旁,把书向桌子上一放。花熇嫣赶紧坐到里面去,贺峰云一屁股坐在花熇嫣的原来位置上,吁——吐出了一口长气。 商剑站起来,回身面对着所有的同学:“我以前参加的上京大学答辩会,都是即问即答的。今天我真是开了眼了——老师先问问题,学生准备答案,准备充分了然后再回答。同学们,你们有谁参加过这种答辩会?这不是论文答辩会,这是答辩表演会。” 商剑突然变脸发难,整个报告厅里,变得鸦雀无声。后排观摩答辩的同学们闪着惊奇的眼神,而张主任等答辩老师扭头望着商剑,眼神里惴惴不安。 最担心的就是花熇嫣和贺峰云。本来两人都以为答辩会就要这么顺利过去,谁料想商老师会来这么一手。花熇嫣双肘支在桌子上,两手十字交叉,紧紧捏在一起,嘴巴紧贴着双手。她身旁贺峰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商剑语气十分坚定:“投票环节不用避讳同学们,就在这里投。” 他指着花熇嫣说道:“先对花熇嫣进行投票,这个,我先投,老师们、同学们,花熇嫣同学论文为理解佛道源流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我认为她的论文已经达到哲学博士应有的水平,我投赞成票。” 张主任哈哈一笑:“我也投赞成票。”他担心商剑要闹幺蛾子,赶紧顺坡下台阶。其余老师也投了赞成票。 商剑问后面的同学:“同学们,你们还有问题没有,有问题尽管问。” 后面的同学一致回答没有问题,赞成通过答辩。花熇嫣赶紧对着后面的同学,深深的鞠躬。这一躬足足有九十度,持续十多秒。 商剑笑着说:“恭喜花博士。”啪啪啪,带头鼓起掌来,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 第8章 你是杀人犯 商剑等掌声停下来,拿起手中的论文,用手指着论文封面的名字,一字一顿:“下面请各位老师,为贺峰云投票。” 不出贺峰云的所料,张主任第一个投了赞成票,其余三位老师接着投了赞成票,就剩商剑最后的一票了。 贺峰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盯着站在前排中央的商剑,眼睛突出,眨也不眨的,生怕错过商剑的一丝表情。花熇嫣满怀喜悦的心情,被身旁的贺峰云弄得也绷紧起来。 商剑说:“四张赞成票了,再有一张就圆满了。贺峰云同学,我一直怀疑你的论文是别人代笔,因为我从论文里看不出学术气息,倒是满篇的公文味道。” 商剑不管张主任的胖脸变成了酱肝色,继续说:“上京大学的博士论文要有创新,你这篇论文毫无创新。对不起,我这里是否决票。” 贺峰云在商剑点他名字时已经站起来了。 听到否决票时,他的腿已经抵在桌子边上,声音嘶哑:“商老师,你说我创新不多,我可以接受,说我毫无创新,我…我不服。你说我的论文是别人代笔,这个我坚决抗议。” 商剑笑了:“好啊,这才是答辩会应该有的样子。答辩答辩,老师可以责难,学生可以争辩。峰云同学,在答辩环节我们俩的话语权是平等的。我问三个问题,只要你能说服我,一切ok。” 贺峰云身体挺直:“商老师请问。”他向外走了一步,要上讲台。 “不必上讲台,就在原位置上,咱们即问即答。” “好——”贺峰云拉着长音,回到原处,趁着商剑翻看论文的机会,他摸出手机,放在桌面上,又暗暗轻踢了花熇嫣一脚,向她挤了挤眼睛。 “第一个问题,你写的是唯物辩证思维在企业运营中的实践与创新,而在实证环节,比如第四章、第五章,你采用的是马克思劳动辩证法来进行实证研究的。请问,唯物辩证思维与劳动辩证法是一回事吗?” 贺峰云下意识地要去翻书,手指摸上一部厚厚的资本论。 商剑哈哈一笑:“峰云同学,即问即答,还要现场翻翻参考书吗?” 贺峰云脸上发烧,没好意思继续打开书。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屏幕上正是花熇嫣发过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例证。 贺峰云眼睛一亮:对啊,老实承认是举例证明唯物辩证思维,商老师就不会追问了。 果然贺峰云按照花熇嫣的提示,诚恳回答劳动辩证法是特例,商剑虽然不怎么满意,可也没有继续追究。 他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在论文中比较了齐泽克和黑格尔的辩证思维,你觉着两者存在根本性差异吗?” 这问题花熇嫣没法帮贺峰云回答,她没注意到贺峰云的论文里的相关论述。花熇嫣又迅速回想了一遍,怎么也想不起来,在论文中贺峰云是如何论述的。她最自负的就是自己的记忆力,平时都是过目不忘,而贺峰云的论文已经通读了几遍,临场时竟然想不起来哪里提到过齐泽克。 其实,贺峰云也想不起来论文中的原论断。毕竟,论文不是他写的。商剑的判断非常准确,论文出自秘书之手。 贺峰云的脑门上的汗水就像荷叶上的水珠,从上往下滚滚掉落。他小声说:“商老师,我记不清了,我需要翻一翻论文。” “不必,既然是你自己写的论文,应该相当熟悉。请回答?” 贺峰云低头看看毫无动静的手机,又看看花熇嫣。花师妹两手在桌面下一摊,又摇了摇;贺峰云就知道她帮不上自己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硬抗:“我今天太紧张了,一时想不起来。真需要翻一翻论文。” 商剑笑了:“二十多万字的论文,你如何去找?这样吧,你谈一谈对齐泽克的主要哲学观点的理解。” 贺峰云被逼无奈,只好硬扯了几句。他边胡扯边看着听众的反应,只见老师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花熇嫣的脸深埋在手心里,两只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在强忍住笑。 贺峰云急忙打住:“嗯,大概就这些了,商老师。” 商剑冷冷的说:“你坚持论文是你写的吗,你的论文中根本就没谈到齐泽克,只提了两句黑格尔。如果是你独立完成的论文,为什么自己写了些什么都不知道?贺峰云同学,我作为答辩组组长,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贺峰云心中大怒:商剑这个老小子,特么的,给老子挖了这么大的坑。 他声音尖细起来:“商老师,你你是故意诱导我,你这是在钓鱼。无论如何,论文是我自己写的。” 张主任站起来劝和:“商老师,疑罪从无。咱们不要纠结捕风捉影的烂事。贺峰云同学是本校优秀学生,前天还给学院捐了一个亿的奖学金。我相信他的人品学识。投票的事,您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张主任已经把话说透了,他是想当众说明捐款的事情,让商剑放贺峰云一马。 可惜他想错了,商剑依旧不依不饶:“张主任,人品是否诚实,我们暂且放一边,至于学识…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听好了,这次回答的有理有据,你就通过答辩,否则,真是对不起了。” 贺峰云一语不发,盯着商剑,满眼都是怒火。 “第三个问题是延续,请你现在谈一谈齐泽克与黑格尔在辩证法上的异同。我就近洗耳恭听高见。”商剑这一次一词一顿,边说边绕到贺峰云与花熇嫣的桌子前,离着花熇嫣两步的距离站住。 他双手抱在胸前,等着贺峰云的回答。 虽然贺峰云努力地搜肠刮肚,吭哧了半天,依旧回答的不得要领。 商剑冷笑一声:“哲学院的本科生回答的都比你好。哲学是思辨的艺术,大伙儿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张主任,我坚持投否决票。至于您谈到贺峰云同学捐款的事情,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商剑的声音不高,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贺峰云也是豁出去了:“商老师,外审老师都通过了,其他四位老师也认可我了,你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商剑一边向回走,一边回答:“我是哈佛终身教授,贵校聘请我把关,是看重我的学品。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学术底线,更不能害了上京大学的金字招牌。” 贺峰云向后扫视一眼,见教室内还有二三十名学弟学妹,他心一横:反正已经当众丢脸了,无论如何要通过答辩。 他换了一副口吻,哀求道:“各位老师,商老师,我的情况大家都了解,我现在是子公司的总裁,我实在是需要这个学位,来高升一步。商老师,求你成全我吧。” 商剑恰好走到张主任的身后,他站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贺峰云:“贺峰云同学,我只就事论事,从不考虑事情背后的东西。每一个来读博的人,都是需要这个学位来肯定自己付出,勾勒美好前程的。你不必讲故事来打动我。” 商剑一拍张主任的肩膀,吓得张主任一哆嗦,急忙站起来,笑着面对商剑:“商老师,你拍我,是——” 商剑一笑:“我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既然张主任那么在意贺同学的捐款。我想,不如颁发给贺峰云同学荣誉博士学位。嗯,可以两全其美。” 张主任的脸青紫如三秋的茄子,张着嘴巴干笑。 突然贺峰云蹿到窗户边,一把拉开半掩的窗帘,推开窗户,抬腿侧骑在窗台上。 “师兄,你要干什么?”花熇嫣想跳过去,拉住贺峰云。 贺峰云大叫:“都别动。商剑,我的前途命运都系在这博士学位上,你不让我过,就是要逼死我。我只问一句,每年毕业的博士那么多,他们都比我强吗?” 商剑毫不慌张:“其他导师组我不知道,我的组个个都是实至名归的博士。” “商剑,你不让我过,我就跳下去。我头朝下跳,必定摔死,是被你逼死的。”贺峰云的屁股又向外挪了挪,脸向下瞅了瞅,回头恶狠狠盯着商剑。 商剑被气笑了:“我刚才接到你导师的电话,他还让我特别关照你,说你不容易。贺峰云,你也年纪不小了。你把手伸到裤裆里摸一摸,看看那玩意儿还在不在?你若是男人,就要有担当,给我赶紧下来。” 商剑向前走了两步,已经挨近了花熇嫣。 贺峰云的要挟初见成效,就想趁热打铁:“你不让我通过,我就跳下去。”他把屁股向外又挪了挪,一只手攀着窗扇,探出小半个身子。 商剑也怕出意外:“你小子快下来,这是答辩会,不是马戏团在表演。” “商老师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我再说一遍,不让我过,我就跳下去。”他的长腿钩住窗台,一手继续攀着窗扇,大半个身子探出去。 他想再吓唬一下商剑,把戏份演足,结果意外发生了。 窗台下的隔音墙板里住着一只大蜘蛛,被贺峰云的大脚跟来回踢打,惊到了。它从隔音板的破洞里钻了出来,顺着贺峰云钩住窗台的长腿爬了上去。 贺峰云看到一只浑身布满黑点的红蜘蛛,足足有拇指大小,顺着自己的膝盖向上爬。吓得他惨叫一声,急忙抖腿向外甩毒蜘蛛。长腿一甩,整个身体的重量就吊在了攀住窗扇的那只手上。 铝合金的窗扇是靠几枚细螺丝固定的,哪里经得住贺峰云的体重?咔嚓一声,窗扇被齐根掰断,贺峰云身子向外一歪,脑袋朝下,摔了出去。 “啊——救命”一声惨叫,把报告厅里的女学生吓得闭上眼睛。 花熇嫣在贺峰云坐到窗台上时,就特别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她在答辩间隙透过窗户向外看时,已经发现这扇窗户根有漏水的迹象。很显然,这窗户不太结实。 她知道师兄就是想闹一闹,来获得通过。虽然她很鄙视这种行为,可是毕竟是师兄,她非常担心贺峰云一不小心弄假成真。 正如墨菲定律,你担心什么,就会发生什么。 意外突然发生时,花熇嫣的手已经探出去。 贺峰云身子歪出去,花熇嫣的手就到了。她就像一只海雕,迅捷无比地扑向水面的游鱼。花熇嫣探出的手,正好抓住贺峰云的腰带。巨大的冲力,差点把花熇嫣带出窗去。 花熇嫣的左手猛力掰住墙壁,右手传来的冲击力,将她的胸部紧紧压在窗台上。 花熇嫣感觉越来越吃力,胸部剧痛,她闷声大叫:“救人——” 贺峰云向下坠落的势头太猛,花熇嫣紧抓的腰带坚持了不到五秒,便齐刷刷绷断了。 花熇嫣手中紧抓着贺峰云地腰带和裤子,而他的身体就像一支瞬间掰开外皮的老玉米,赤裸裸地挂在报告厅的窗外。 贺峰云反映还挺快的,两腿使劲屈着,将裤子牢牢地卡在膝盖儿弯里。 他惊恐地大叫着:“救命啊。熇嫣你千万别撒手。” 花熇嫣已经坚持不住了,胸部剧痛,好像被钝刀子来回切割一样。在她眼前,吊着白白的大肥臀,上面有一大块红胎记,肥臀前面还有一坨丑东西,在不住晃荡着。 中年大叔的油腻躯体惨不忍睹,令没有经历人事的花熇嫣恶心得要吐出来了。她头晕眼花,胸中浊气翻涌,犹如钢针乱刺,胳膊更是酸疼得厉害。可是她不能撒手,也不能闭眼不看,她手中拉着的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商剑比其他人的反应都快,他一个箭步蹿过来。他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贺峰云紧紧屈曲的脚脖子,想向上提拉他。 匆忙间,商剑忘记了一件事,贺峰云是靠弯曲膝盖来挂住裤子才吊在空中的。商剑一提之下,贺峰云的膝盖打开,裤子从膝盖上脱落,身子忽的坠落。 商剑用力攥着贺峰云的脚脖子,想稳住下坠的趋势。可是他想错了,贺峰云体格魁梧、脚腕粗大,一只手根本握不过来。再加上密密的雨丝,早就打湿了裤脚和脚踝。 商剑的竭力抓着贺峰云的脚脖子,眼睁睁看着,那只大脚,就像沾满酱汁的猪蹄一样,从手中一点点滑落。 商剑脱手了,贺峰云掉了下去。 幸好贺峰云穿的是修身牛仔裤,裤口比较紧贴身体,整条裤子就卡在两脚上。裤口和腰带还抓在花熇嫣的手里。 生死一线之间,贺峰云还不忘破口大骂商剑:“商剑——杀人犯。” 第9章 可惜不是你 一瞬间,花熇嫣看到那棵大树横过来的粗树枝,仿佛看到了救星。她喊道:“师兄,就在你腰上有大树枝,你赶紧抓住它。裤子快支撑不住了。” 在花熇嫣的提醒下,贺峰云努力勾起脖子,向上看,果然在自己大腿部位有一根粗壮的树枝。他伸手试了试,可惜还差十公分左右。他想弯腰向上去抓,可惜他腰间使不出一点力量。 花熇嫣催促:“你快去抓树枝,我马上就支持不住了。” 贺峰云喘着粗气:“师妹,你把我向上拉一拉,我够不着。” 花熇嫣奋力向上拉,没有拉动:“师兄,我拉不动了。” 商剑伸手拉住了裤子:“我们一起拉。” 商剑的力量比较大,两下把贺峰云拉高近一尺。这时候贺峰云的一只鞋突然掉落,一条裤腿紧接着脱落下来。 贺峰云大叫一声,两手乱抓,恰好抓住了大树枝,就像落水将要溺毙的人,捡到一根朽木。他两手死命的抓住树枝,恨不得把手指嵌到树皮里。 于是哲学楼的报告厅外,上演了最为滑稽的一幕:一个赤着下身的中年大叔,两手抱着茶杯粗细的树枝,一条腿耷拉着,另一条腿被缠在脚上的长裤,吊在空中,长裤的那一头,牵在一位美女手里。 贺峰云的身体就像一把打开的圆锥,随着树枝的摇晃,不停地小幅摆动着。 在贺峰云身下不远处,花花绿绿的雨伞塞满楼前的道路。正要去吃午餐的学子们,停下来,打着伞,仰头看着又惊险又搞笑的奇景。有不少同学笑着起哄,还摸出手机,要记录下这风骚的坠楼姿势。 贺峰云大囧,尖声大叫:“熇嫣,快把我拉过去。” “师兄,我们现在要慢慢把你的腿松开放下去。你从树枝上跳下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别,别放手,救命啊,我恐高。” 贺峰云的话,还在空中颤抖,商剑已经撒手,还摸出手机来:“贺峰云同学造型不错,保持住,我来拍一张特写。” 花熇嫣筋疲力尽了,她有些抱歉地说:“师兄,你抓紧树枝,我放手了。” 她往前送了送裤子,送到裤子和自己胳膊的极限长度,才一根一根手指头的松开。 贺峰云啊啊惊叫着,疯狂地抱紧树枝。大树枝虽然有茶杯口粗细,可是贺峰云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分量十足,大树枝慢慢垂下去。贺峰云吓得两腿蜷缩起来,就像一颗青黄色的榴莲,又像一穗没有完全熟透的谷子,吊在弯弓一样的树枝下。 楼下看热闹的同学齐声喊:“可以松手了,没事的,伤不到你了。” 弯曲的树枝,还有吊在树枝上的贺峰云,两者加起来的长度快要够到一楼的窗户上沿了。这时候贺峰云只要打开身体,放手落下来,一般不会受伤。楼下的吃瓜群众们,看得清清楚楚,这也是花熇嫣和商剑为什么放手的原因。 贺峰云哪里肯信,他吓得眼睛紧闭,嘴里大喊:“妈呀,树枝要断了,我要摔死啦——”他的腿使劲向上提,身子蜷缩的更厉害,于是树枝弯折弧度更大,还咯吱吱响起来。 花熇嫣喊道:“师兄,你快放手,树枝要断了。” 听到树枝要断了,贺峰云吓得紧闭眼睛,更是两腿乱蹬乱踩,竭力向上攀爬。 树枝被贺峰云蹂躏半天,它觉着树生毫无可怜,它要挣脱树干,落向地面。果然,咔嚓一声,树枝折断,贺峰云连人带树枝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地方不太友好,下面恰有几丛玫瑰。 此时正值校园玫瑰初放的时节。 那几株玫瑰上红花、粉花、紫花开得妖妖娆娆、羞羞答答、满身雨露。嗡嗡的蜂群,似乎是怕细雨打碎花朵,而来不及采蜜,便冒着细雨穿梭在花丛间,辛勤劳作。 一堵肉墙,扑通——,砸进了玫瑰花丛里。 唉——好无辜的玫瑰花,花瓣被砸得七零八落;唉——好可怜的玫瑰花,花茎花枝被碾压的四分五裂;好可惜的小蜜蜂,一番冒雨劳作,尚不知为谁辛苦为谁甜,却被肉墙压死花间。 哲学家博尔赫斯说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博士生贺峰云说花刺,尤其是刺到要害部位地花刺,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啊——啊——啊,连续几声惨绝的叫声,让围观的学生,真切感受到一位“哲学博士”对玫瑰花有刺的最直接、最痛切的领悟。 这痛彻心扉、一波三折的声调,从此以后成了上京大学历届学生茶余饭后永久的谈资笑料... 答辩会结束后,依照惯例,通过的学生要与导师们一起吃顿午餐。 当张主任过来邀请商剑时,商剑推脱了:“张主任,咱们是老朋友了。下午我还赶飞机回美国。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今天就免了。” 张主任笑得很谄媚:“那商老师,这个这个…贺峰云的答辩,还需要您给个最终的意见。” “哎,我的意见不是说了吗?否决!” “贺峰云他真的尽力了。他是在职读博士。咱俩私底下聊哈,他的水平远高于其他在职博士的。如果否决了他,他不会心服的。何况,他今天还受了那么重的伤,您就可怜可怜他吧。” 商剑浓眉一挑:“张主任,张老师,你这是要我违背原则!” “既要坚持原则,又要灵活处理。商老师,您给贺峰云一个机会,也给咱们哲学院一个机会。” 叶老师、丁老师和程老师都过来帮张主任说话。四个人围着商剑,低声下气,不住的劝说。 商剑心里雪亮:这些家伙都接受了贺峰云的好处。 商剑以前的性格是“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他认为正确的事,不论反对的声音有多大,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随着他与上京大学“精英们”的合作越来越深,他逐渐发生了变化。入乡随俗,他开始懂得上京大学的生存理念和治学态度。 商剑暗道:算了,对于在职博士,也没有必要那么严格吧。不行,我不能放弃我的治学底线。怎么办?! 花熇嫣在一旁帮着贺峰云收拾东西。她的胸口剧痛,要不是人多,她早就揉揉胸口,以免造成胸部血瘀。 商剑看到花熇嫣紧缩眉头,有了主意:“熇嫣,今天不是你出手及时,恐怕要逼出人命的。真的谢谢你。” 花熇嫣没料到商剑突然从人群里点她的名,还要谢谢她。 花熇嫣勉强一笑:“商老师,还好有您帮忙,不然我早就拉扯不住了。咳咳咳咳…”她一笑牵动胸口,肩膀和胸口一起剧痛,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时疼痛不减,她眉头紧皱,一脸痛苦。 商剑很关心:“受内伤了?赶紧去看医生吧。” “咳咳,不碍事,我过来帮贺师兄收拾东西。商老师,咳咳咳咳,一会儿咱们午餐时再聊。” 商剑笑了:“我下午的飞机,着急赶回去,午餐我就不去了。熇嫣,你觉着贺峰云同学应不应该过?” 花熇嫣没想到商剑会问这个问题。她进报告厅时,就看到其余四名老师围着商剑连说带比划的,估计是在劝他改主意。这时商剑问自己的看法,花熇嫣弄不清楚他的真实意图:他是希望我说什么呢? 花熇嫣稍一犹豫,张主任就急着使眼色。 花熇嫣点点头,很平静地说:“商老师,贺师兄的论文我读了好几遍。它符合哲学院对博士论文的基本要求。我觉着您可以给赞成票。” 商剑听完花熇嫣的回答,没有任何表情,回头对张主任说:“把答辩意见表拿来。” 贺峰云的答辩意见表上,除了商剑,其余四位老师的意见都填上了,一致是同意两个字。表上还有一栏,就是组长那一栏空着。 商剑拿过笔来,在属于自己那一栏内,飞快地写了几行字。他把意见表向桌子上一丢,然后提起背包,往肩头一甩,向外就走。 张主任抓起意见表,喊道:“商老师,吃了饭再走。” 商剑并不回头,抬起右手,向后挥了挥。来到门口,他将报告厅的门猛力一推,一个侧身,从两扇门的缝隙里钻了出去。 张主任急忙打开意见表,两行漂亮的行书跃入眼帘:论文存在瑕疵,必须进行大修。若修改后达标,可以视同通过答辩,商剑。 张主任心下大喜,一拍大腿:“这就算成了。诸位别愣着,一起到楼下送别商剑。杜干事,赶紧打电话,把车调过来。” 花熇嫣最不喜欢应付饭局,可是答辩会的饭局又必须去。贺峰云去了上京大学附属医院急诊,那么饭局就剩下花熇嫣一个学生。好不容易挨到了饭局结束,她看看表,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本想着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可是张主任又提议去歌厅唱歌去。真是没办法,作为主角的她,又陪着一群老师,去了校园附近的博雅歌厅。 张主任是个麦霸。每位老师点了一首歌后,他就拿起了麦克风,开始了疯狂献歌环节。好在他的嗓音还不错,不是唱歌要人命那种。丁老师、宗老师还有程老师热烈鼓掌,齐夸张主任是歌神,有陈奕迅的味道。 张主任是人来疯,别人一夸他,就忘乎所以了。 他拿起一瓶冰啤,一口气喝干,一抹嘴巴:“下面这首歌,献给上京大学校花,玄培学院史上最美佳人——花熇嫣。” 花熇嫣赧然一笑,其他三位老师拍手叫好,宗老师甚至吹起了口哨。 “歌曲的名字叫喜欢一个人。” 花熇嫣瞬间愕然,而另外三人嘿嘿怪笑起来。 前奏缓缓响起,张主任略带沙哑的嗓音唱起来:“你爱浪漫的秋意,我爱夏日长;你爱为未知打算,我计划现况…喜欢一个人,好比一首歌只有你可一起唱,当中的高低音韵跌荡亦寻常。” 抛去他地中海式发型和油腻到满是油光的脸蛋不谈,单论唱功,张主任唱得婉转悠长,很有水准。看得出来,是切切实实用心在唱。一曲唱罢,张主任的神思还在歌词里,他两眼盯着花熇嫣,眯成了两条线。 宗老师大声起哄:“熇嫣,和张主任一起唱个始终觉得你最好。” 花熇嫣款款起身,笑着说:“好啊,我选一首歌,和张主任一起唱。”她走到选歌台前,点点划划,选了一首歌。 “张主任,你先熟悉一下这首歌,我去趟洗手间。等我回来一起唱哈。” 她笑着转身出了包厢。掩上门后,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洁白的运动鞋,飞快地踩在歌厅的地板上,就像舞台上腾起的一溜白烟儿——花熇嫣乘电梯下楼去了。 张主任仰着脸,看在大屏幕,等着歌曲的前奏。二十多秒的节奏,让张主任听得连连皱眉。他还回头笑着对其他三位老师说:“这个前奏好悲伤啊,熇嫣点的什么歌?” 大屏幕上出现了三个字梁静茹,接着是歌曲名——可惜不是你。 宗老师忍不住叫起来:“可惜不是你——”他突然尴尬地捂住嘴,瞅着张主任,憋得脸涨红起来。 张主任嘴巴大张,盯着大屏幕。麦克风就放在嘴边,那大张的嘴巴,好像要吞进整支麦克风一样。 他早就听说过花熇嫣是带刺的野玫瑰,可是没想到,庆祝她答辩通过的今天会当众被玫瑰刺刺到颜面尽失。 花熇嫣走出歌厅,在路旁选了一辆共享单车,顶着蒙蒙细雨,向玄培书院骑去。 等她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六点了。如烟如雾的细雨,打湿了衣服。花熇嫣把宿舍门一关,脱下衣服,丢到洗衣机里,就开始洗澡。 温暖的水流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将冰冷粘湿的毛孔彻底放松开来,花熇嫣舒适地发出一声呻吟:好舒服,这要是有个大浴缸,能泡一泡,就完美了。” 她轻揉着肌肤,享受着水流的熨帖。当她手略过胸口时,一阵剧痛,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她低头一看,胸上部有两条深深的淤青,就像火车隧道,横穿两山之间。 花熇嫣拿起毛巾,将镜子上的水珠擦干净,对着镜子仔细看胸口的伤势。她一边看,一边轻揉,嘴里还哎呀哎呀的疼哼着。 卫生间的门突然打开了,夏晓珊一头闯进来。 “啊——”两个女孩子同时惊呼。 第10章 有机会了 夏晓珊掀开马桶盖:“熇嫣你在呀!快快,让让,我快要爆炸了——嘘,好爽!” 夏晓珊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尽情的释放着压力。 “鬼丫头,毛手毛脚的,打算把人吓死啊。”花熇嫣伸手拿毛巾擦身子,胸口正对夏晓珊。她胸前的瘀伤,一点不落的全被夏晓珊看了个正着。 “熇嫣,你受伤了?” 夏晓珊伸手要去抚摸伤处,吓得熇嫣急忙后退:“别碰,很痛的。” 夏晓珊笑着问:“伤处还左右对称,是哪个给你留下的?李博吗?” “你胡说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压到的。” “不小心压到的?你可真狠得下心。你啥时候喜欢字母圈啦?” “越说越不着调了。臭死了,臭死了。”花熇嫣推门出去,接着就喊道:“臭丫头,你怎么又忘了关宿舍门!” “顾不上了,差点拉到门口,我…还顾得上关门!” 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夏晓珊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她脚步蹒跚,脸上浮着苦笑:“哎哟哎哟,腿麻脚软了。小嫣子,快来扶着本宫。” 花熇嫣刚刚吹干头发,换上了宽松的睡衣,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 看着夏晓珊那个狼狈样,她嘻嘻笑着,过来搀扶:“夏娘娘总是和马桶亲热这么久,痔疮就会找上你。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下午茶时,我馋猫病犯了,忍不住吃了盒冰淇淋,结果临下班时,肠胃里就开始翻腾。在公司那边解决了一次,还不行。路上又开始疼,差一点没有坚持到宿舍呀。” 花熇嫣笑了:“从校门口到宿舍,沿路上那么多卫生间,你就不能先去解决一下?” “我去了好几次了。刚到咱院就又不行了。本想去教学楼救急,可是那边好多人在,还有人拍照啥的,我没办法就回宿舍了。” 花熇嫣把夏晓珊搀到懒人沙发上,过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刚开的,隔着衣服熨一熨这里,很快就好的。” “这是哪里?” “胃脘穴。” 夏晓珊斜躺在沙发上,双手把持着杯子,用杯底轻触胃脘区域的衣服。过了几分钟就笑了:“真的舒服多了。小嫣子,你真是个可心人,来嘛,本宫赏你个热吻。” 花熇嫣嗤的一声:“你是痛苦刚去,淫心又起啊!” 手机突然响了,是贺峰云打过来的。 花熇嫣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贺师兄,你好。” 贺峰云表示了一大通感谢:“熇嫣,别的咱就不说了。今天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帮我说了一车好话。别的咱不说了,等出院,一定好好感谢你。” “不用不用。身体上的花刺都清除干净了?好好,那就好,你安心养病。不要吃辛辣的东西,小心感染。好的好的,我先挂了。再见。” 贺峰云还想说些感谢的话,花熇嫣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她刚想喝口水,电话又响了,是李博师兄。 “师妹,答辩还顺利吗?嘿嘿,我可是听说了,今天你是单手救人,风头出大了。” “上午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学校论坛上都贴出照片来啦,新鲜热辣还冒着热气哩。我都要成为你的粉丝了。” 花熇嫣一笑:“闹了半天才是要成为粉丝,我已经是师兄你的粉丝了。你跟谁学的打卦问卜?” “自学自学。你没听过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是既贪财又好色,就抱着古籍一通啃,然后,一不小心就学会了。” 李博自我调侃的功力,一般人招架不住。 花熇嫣也觉着他太过油滑,如果任由他胡扯下去,还不知道聊到猴年马月。她干脆直接开口:“师兄,有事吗?” “非得有事才找你,咱俩就不能煲电话粥?” “可以可以,不过我现在饿了,电话粥不充饥。” “我飞过去,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好啊,不过为啥要请我吃大餐,无功不受禄,我可不敢随便乱吃。” “庆祝你已经进入最后一轮公开试讲,小师妹,你离拿到益州大学的offer就差一步啦。当然具体的时间,还没有最终确定。估计很快的。” 花熇嫣很高兴:“太好了。面试了那么多高校,终于在益州大学有眉目了。未婚哲学女博士找工作太难了。师兄,应该我请你吃饭,你一定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吧?” 李博咯咯笑个不停:“我就跟马院长说了一句。” “怎么说的,你?” “我只轻轻说了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玩这种陈年烂梗没意思,快说快说。” 李博成功挑起花熇嫣的兴趣,便字正腔圆的说:“我跟马院长说‘领导,我送熇嫣去机场的路上表白了,她答应了。往后的事情,还请领导多帮忙。’” “师兄,你能不能别贫嘴,快告诉我,咋说的?” “我真是那么说的,咱守着佳人不说丑话。” 花熇嫣愣了一下,咯咯咯咯笑了起来:“李师兄,你真会讲笑话,笑破肚皮了。” 夏晓珊大声嚷着:“什么好笑话,说来我听听。” “没什么,就是李博师兄讲了个瞪眼说胡话的故事。”花熇嫣笑容满脸,平静地说着。 “哎,是李博学长吗?你什么时候来上京请我吃饭?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李学长,你用计把我的好闺蜜骗去益州大学,没有经过我的同意,那怎么成!我俩约好了一起留在上京的。” 李博被夏晓珊半路杀出来,搅得没了兴致:“晓珊,洛阳米贵,居之大不易啊。还是益州这边好,生活安逸的很。要不,你也来?” “好啊,下次我和熇嫣一起去,替她把把关。” 李博声音微微迟疑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欢迎欢迎,欢迎夏博士莅临益州大学指导工作。” “言不由衷,笑声虚假。不过,咱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当最大的电灯泡去照亮别人,我可是真去的。嗯嗯,你做好接待工作,本宫的要求高啊。这么快就吓得低声了?算了,不打搅你泡妞把妹啦。” 夏晓珊把手机还给花熇嫣,就在平板上浏览网页。 花熇嫣又同李博聊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她肚子饿了:“晓珊,咱们去吃饭吧。” “稍等,我看完这条信息。” “好,我先去换衣服,去学五食堂好不好?” “嗯——好吧。” 等花熇嫣从房间里出来,夏晓珊指着平板说:“熇嫣,你看看元贞资产又来学校招聘了。还是现场招聘会,我在想是不是去投个简历,面一面?万一选上呢!” “你不是和公司签三方了嘛,这样再投别家好吗?” “我签了三方,还在试用期,就已经发现公司好水啊。正在考虑骑驴找马。这个元贞资产是行业龙头。晚上八点的推介会,还可以现场面试。” “哎呀,我饿坏了,咱们边走边谈。” “一会吃完饭,你得陪我去看看。今天校园网公告刚贴出来信息,今晚就推介会和面试一起搞,我觉着贞元正迫切要人呐。机会、好机会,绝对是好机会。” “先去吃饭——走啦!” 两人出了学院楼,走到校园的马路上。雨停了,路上积了一洼一洼的泥水。每一洼泥水里,都映着一块小小的天空。 一辆宾利车,从两人身边掠过。车子带起的疾风,掀起了夏晓珊的半幅短裙,还溅了她两腿几点泥水。 “校园里开这么快的车,这些土豪们飙车也不选地方。”花熇嫣嘟囔了一句。 夏晓珊望着车尾,狠狠地说:“等本宫赚了大钱,买个装甲车,专门撞这些土豪。”她望了几眼后又说:“为什么这个车有点眼熟呢?好像才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花熇嫣拍着她的肩膀笑了:“怎么会不熟呢?咱家夏娘娘对豪车一向眼熟心热。” “是吗?再胡说我就挠你痒痒肉…”夏晓珊在熇嫣的腋窝下勾了两下手指,熇嫣就乐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别闹别闹,我一笑胸口就疼得厉害。” “哎呀,我可怜的小嫣子,等晚上回去我骂李博,给你出气。” “又来了。不是他,是贺峰云。” “啊,你什么时候和贺峰云好上的?这个世界真是怪,少女专把大叔来爱…” “你们学金融的,就这么喜欢八卦啊。别乱联系,我是…” 花熇嫣还想解释几句,手机又响了,里面传来雄厚苍老的声音:“喂,您好!是花熇嫣花女士吗?” “我是花熇嫣。” “啊哈,我是唐吉呀。还真打通了,熇嫣你好。” “唐先生,有事吗?” “你在学校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俩还有唐宝,他吵着要见你。” “唐先生,不好意思,我晚上有事情。” “什么事都没有吃饭重要。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陪你办事。” 花熇嫣一听就有些恼火,唐吉这种命令的口气,让她很不舒服。 她提高了声音:“唐先生,我没有时间陪你吃饭。” “你总得给个理由吧?你救过我的命,我请你吃饭,表示一下感谢都不行吗?”唐吉的语调依旧平稳,话语里微微带着笑意。 “我一会儿要陪着同学去参加招聘会,没空去见你。” “招聘会?哪家公司的?你不是要去益州大学吗?” 这个唐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花熇嫣无可奈何的笑了:“您的问题真多。好吧,我告诉你,是贞元资产来学校宣讲,我呢陪着舍友去看看。是她要投简历,我就一吃瓜群众。” “好啊,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只要不是故意不见我,一切都好说。对了,给你转的照顾唐宝的钱,你怎么还不查收?” 经唐吉的提醒,花熇嫣才想起来微信转账的事情。 她一边翻看转账记录,一边笑着说:“算啦,唐宝很可爱,我顺便照看他,不收钱的。咦,我给你转的机票钱怎么不收下?” “你不收,我也不好意思收呀。” 花熇嫣听唐吉拉长声调的回话,心道:这唐吉就是上了年纪,要是年轻几岁,必定是轻浮浪子。我不能欠浪荡子的人情。 她语气坚定:“两码事。我从不接受陌生人的馈赠。” 花熇嫣打着电话,和夏晓珊已经来到学五食堂门口。熇嫣继续说:“那唐先生,麻烦你查收机票钱。我先挂了,再见。” 唐吉还想说几句,电话那头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他收了手机,双手一拍,哈哈笑了几声,拿起内部电话:“李助理,我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啊,今晚就召开宣讲会。好好好,动静要搞大些,越大越好。绝不能泄露出去这次招人是我的意思。” 听着李助理汇报,唐吉很满意,他向后一靠,舒服地把腿架在办公桌上:“无论如何都要让花熇嫣投一份简历。对了,她和舍友一起去,你可以查一查她的舍友是谁。哎,今晚宣讲会那边谁负责?” “董事长,是集团的人力副总王广德。” “嗯,选的不错。我记得广德也是上京毕业的吧?” “是的。还有我一会也去。” “你去,那不是暴露了?不能让花熇嫣知道我是幕后老板。” “放心吧,董事长。我混在下面的应聘学生里,谁也认不出来。” 唐吉坐直了身子:“李助理,办好了这件事,我给你放几天假,让你去旅旅游度度假,好好休息休息。一切费用公司出。哎哟,你先别急着谢我。记住我的要求是八个字——守口如瓶,水到渠成。你好生去做,嗯,再见。” 第11章 矿泉水到渠自成 在学五餐厅里,花熇嫣要了一份麻辣凉皮,还有一份玉米糊糊,买了四个煮鸡蛋;夏晓珊要了一份辣椒油炝虾仁菠菜,两个小紫薯。 夏晓珊看到指着花熇嫣餐盘里的煮鸡蛋,张大嘴夸张的问:“煮鸡蛋,你吃四个?” “不是吃的,用来滚淤青的。别光张大嘴了,赶快找位置吧,” 正是饭点,食堂里全是人。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四人条桌,还剩两人对坐的位置,原先坐的是一对小情侣。 花熇嫣身旁是男生,夏晓珊就坐在对面女生的身旁。 两人刚刚坐好,对面的女孩子就指着花熇嫣激动地叫了起来:“honey,这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单手救人的学姐。哇,学姐你好漂亮啊!” 男生侧过头来,打量着花熇嫣:“学姐好。小童刚才说她亲眼看到的,我还不信。学姐,你真的一只手拉住了坠楼的男生?” “两只手,左手正掰着窗户。”花熇嫣笑了。 那位叫小童的女生,绕过来,要和花熇嫣合影。 花熇嫣微笑着配合完,然后说:“没什么,你要是在现场,也会出手救人的。” 小童笑了:“我就在现场,我是商剑老师的粉丝。不过,花学姐,现在我还是你的粉丝。能留个联系方式吗,学姐?” 两人留了电话号码。小童和她男友就告别离开了。 夏晓珊惊奇地问:“上午你论文答辩时,还顺带救了个坠楼的,熇嫣?” “都是意外!” “谁坠楼了?难道来看商剑老师的人太多,挤得有人坠楼了?” “行,晓珊你的脑洞够大。是贺峰云,他弄假成真,差点一头栽到楼下。我恰好赶上,就拉住了他。” 花熇嫣忍不住回想起上午的情形,脑海里突然涌现出那红红胎记的肥屁股,还有挂在肥臀上面黑黑的一条两坨。 对面的夏晓珊正好夹起一根长长的菠菜,上面满是红油,菜心里还半露着两个虾仁。眼前的景致和脑海里的想象突然勾连起来,花熇嫣一阵恶心,差点吐了。 夏晓珊一大口吞掉虾仁菠菜,粗粗嚼了两口,咽了下去,急急地问:“你救了贺峰云?贺峰云为什么要跳楼?是不是商剑要抓他啊?” “呃——你激动什么,小心噎着,呃呃——” “这么说是真的了。哎哟喂,本宫错过了名场面。快快,跟我详细说说,不要漏下每一个细节。” 花熇嫣笑了:“我当时太紧张,什么细节也没记住,现在全忘了。” “哎哟喂,救人女英雄耍大牌,欺负资深八卦大记者啊!” “真忘了。”花熇嫣心道:我现在唯一能记住的就是胸口钻心的疼痛,还有红红的胎记、油腻的肥屁股,还有…呃!完了,我没救了,越恶心的东西,越忘不掉啦! 夏晓珊哪里肯放过她:“熇嫣,赶紧讲讲。” 花熇嫣说啥也不讲,最后被央求的没有办法,才说:“你真是金融专业八卦方向毕业的,输给你啦。李博说校内论坛上都贴出来了,你自己看去。” 夏晓珊急忙登录校内论坛,在置顶帖子那里,一下就找到了。 她一边翻看帖子内容,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太搞笑了,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哎吆喂,这张也不错。哎哟喂,还有你扯着他的腿,吊在空中的。哈哈哈哈。发帖子的哥们不地道,这里打什么马赛克呀!满论坛都是过来人,偏偏他要装少儿不宜,哈哈哈。” 夏晓珊右手食指刷着手机屏幕,左手拿着紫薯,边笑边吃:“不行了,笑不活了。贺学长毕竟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出这么大的丑,以后还咋领导下属。” “别笑了,边笑边吃,吃一肚皮凉气。” “我喜欢看原汁原味的东西,熇嫣你那里有没有原版的,啊,就是不带马赛克的。” 花熇嫣眼睛一瞪:“没有,你这是想拿原版去勒索贺师兄吗?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她自己绷不住笑出声来。 笑了一会儿,她认真起来:“相信我,打上马赛克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小朋友的。有些东西真是不忍细看。” 夏晓珊眼睛一转:“因为啥?难道是现场惨不忍睹?” “姐姐,您饶了我吧,咱们吃饭呢,能不能不要谈论恶心的东西?” “一点也不恶心,还挺下饭呢。好好好,听你的,不说就不说。嘿嘿嘿,我自己欣赏。本宫是上京大学八卦专业博导,就喜欢吃大瓜。瓜越大越甜。”夏晓珊饶有兴致的继续翻看帖子,时不时,笑出声来。 忽然她的手机发出一声提示音,她赶紧看了一眼:“咱们院长亲自发消息了,让大家去贞元宣讲会现场投简历,参加面试。” 花熇嫣的手机也收到消息了,她看了看:“就业压力大啊,我听说今年毕业的研究生都比本科生多了。蔡院长关心大家,生怕我们毕业即失业。你看,他再三叮嘱大家一定要去试一试。还说贞元公司很有诚意。” “嗯嗯,吃完这个紫薯,咱就回宿舍拿简历去。我估计今晚人少不了。咱俩早些去会场,占个好位置。” 花熇嫣和夏晓珊吃完晚饭,回到宿舍。夏晓珊就冲到卫生间要洗澡。花熇嫣劝她刚吃完饭不能洗澡。夏晓珊在卫生间里回答:“简单洗一下,不要紧。这么重要的面试,必须好好捯饬捯饬。” 哗哗哗,一阵水响,歌声随之响起。这是夏晓珊的习惯,每当她洗澡时,必定要高歌一曲。 今天她唱得是孤勇者:“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战吗,战啊,以最卑微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夏晓珊喊道:“熇嫣,帮我接一下,谁这么会挑时候!” “晓珊,黄总打来的。谁是黄总?” “别管他…” 晓珊继续洗澡,电话又一次打过来。 花熇嫣提醒她:“还是那个黄总,你是不是接一下?万一有急事呢。” 晓珊嘟囔两句,湿淋淋地跑出来接电话,声音特别甜美:“黄总呀,您好,有什么吩咐?” 花熇嫣从来没有听夏晓珊这么温柔地讲话,她惊奇地竖起耳朵听。那个黄总要晓珊赶回公司加班! 夏晓珊立刻就炸了:“黄总,这个月我已经加了不少班了。我都回学校了,赶回去又太远了。今天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什么,总部临时分派的任务,要求每个人都要到场。到场干什么!我们已经下班了,难道回去演戏给领导看?有任务,明天再干。别的公司是九九六,咱们公司是周六保证不休息,周日休息不保证,一天两头不见太阳。好不容易今天不用加班,您就高抬贵手吧。” “你别跟我说升职加薪啥的,我还在实习期。那些离我还远着呢。先把实习期的工资涨上来吧。我这实习期只拿三成工资,就是黄世仁使唤杨白劳也没有这么狠吧,对不对黄总?” 电话那边传来嘟嘟的挂断声,夏晓珊苦笑一声:“熇嫣,我把黄总的外号当面说出来了。完了完了,把他气得挂电话了。” “黄总就是你常说的黄世仁?” “嗯,就是他!他叫我去加班。今晚我怎么能去?我要参加宣讲会的。本来想骑驴找马,得罪了黄世仁,怕是毛驴会尥蹶子踢我!” “没事的,你要学会手里拿着胡萝卜和大棒槌,看还有哪个毛驴不服帖?赶紧洗澡吧,时间挺紧张的。” 夏晓珊这次也没心情唱歌了,三下五除二擦完身子,裹着毛巾,拧开面霜,在脸上拍打了几下,就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熇嫣,你准备好了没?快一些,咱们早去早面试。这边结束了,我还要赶到公司去。” “啊,向黄世仁低头?” “没办法,咱姓夏不姓陶。陶渊明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夏晓珊不行。” “哈哈,可惜了,你刚才孤勇者唱得那么动听。” 夏晓珊脸一扬:“金融学八卦专业的当不了孤勇者。我们只能当菜农,局势没有明朗前,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捡到篮子里的都是菜。走吧。” 贞元公司的宣讲会安排在上京大学最大的阶梯教室里。花熇嫣和夏晓珊来到会场时,过道里都站满了人,找不到一个空位置。 夏晓珊骂道:“都是黄世仁那个鸟人耽误了本宫的大事!” 宣讲会上来的人实在太多,好些人看上去都不是上京大学的学生。 呼呼呼,夏晓珊连声喘着粗气,想从人群里挤过去。她拉着花熇嫣的手,努力了几次,也没有走多远。 “晓珊,前面人太多,这样挤不过去。我记得靠近讲台那边有个侧门,咱们从那里绕过去。” “好主意,走啊——” 两人下楼,来到讲台所在楼层的侧门。与楼上正门一样,这里的人也不少,将楼道堵得严严实实。 虽然有保安维持秩序,楼道里仍然乱哄哄的。夏晓珊着急了:“哎哟喂,这里人更多,我们连场地都进不了。熇嫣,怎么办啊?” 花熇嫣看看前面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摇摇头:“晓珊,咱们还是回去吧。就是挤到前面投了简历,也很难有面试的机会。这么多人如果都参加面试,贞元公司就是搞群组面试,估计到天亮也完不成。” “不行,我必须争取到面试机会,找好下家。否则,黄世仁把我开掉,我就饿肚皮了。熇嫣,你想想办法。” 花熇嫣想了想,忽然笑了:“你等着,别乱走啊。我马上回来。” 她快步下楼,从楼下的小超市里买了两提矿泉水,还有两张工作牌。 花熇嫣将工作牌挂在脖子上,一手一提矿泉水,快步走了回来。远远的就看到夏晓珊被人流挤到了人群的最后边。 她踮起脚尖,好像要跳芭蕾舞,伸长了身子,努力探出脖子,从前面的同学的肩膀上往前看。 熇嫣来到她身后,一捅她的腰:“快挂上工作牌。来帮我提着矿泉水。” 夏晓珊不明白花熇嫣的意思,挂上工作牌还问:“怎么办?” “来这一提矿泉水咱俩抬着,这提我自己拿,走,看我的。” 花熇嫣挤到人群后,用矿泉水碰了碰前面男生的大腿,高声喊:“各位同学,借光借光,我们是贞元公司的工作人员,借过一下。” 前面的同学回头一看是一高一矮的两位美女,挂着胸牌,抬着矿泉水要借道。大家就像潮水向两边一退,闪出来窄窄的通道,让花熇嫣和夏晓珊过去。 还有几名男同学想帮忙提着矿泉水,被两人婉拒。 她俩就这样冒充贞元公司的工作人员,从人群里,一路曲曲折折、磕磕绊绊,倒也很快地来到讲台前面。 第12章 春来遍是桃花水 就像教室的后门一样,讲台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第一排和讲台之间有两米左右的通道,居然也挤满了学生。为了不挡住后排学生的视线,讲台前大部分学生是席地而坐,有的则是坐在书本上。 花熇嫣发现没有合适位置,她一咬牙,就与夏晓珊抬着矿泉水,上了讲台。她俩把一提矿泉水放在墙边。花熇嫣提着另一提矿泉水,来到讲台中间。 讲台中间有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了七八个贞元公司的职工。花熇嫣走过去,将矿泉水包装打开,每人一瓶分发矿泉水。 贞元公司的员工都很客气。他们都以为花熇嫣是上京大学学生会派过来的服务人员,彬彬有礼地道谢。 花熇嫣分完了水,走回到讲台边,靠着墙壁与夏晓珊并肩而立。 妙计得逞,夏晓珊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 趁着贞元公司播放宣传片的机会,她笑着说:“小嫣子,你真有主意。这下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谁还能跑了我们前面去。我们肯定是头一份。” 花熇嫣并不怎么兴奋:“晓珊,你可想好了。第一份简历,很可能会被压在最底下。真要是那样,你只能慢慢等。”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得啦,我们要见机行事。一会儿,换我去送水。顺便,我先把简历投了。” “他们还没喝完呢?” “没事,管他们喝完没喝完的。水这个东西,对身体好啊。你没听那些专家说——多喝水没事,没事多喝水。把你的简历拿来,再过五分钟,我一起递上去。” “我没带简历,我也不想进公司,我只想进大学、当老师、教书育人,最好再带几个徒弟。” “别傻了,像贞元公司这样牛叉的企业,专场招人的机会不多。你可想好了,教书匠挣不了几个钱,别后悔啊。” “我就想当个大学老师,平时上上课,好好教学生。上完课后,随着兴趣写几篇文章,哪个领导的脸色也不用看。”花熇嫣说着说着,嘴角露出微笑,眼睛里满是对自己将在益州大学过上美好生活的憧憬。 “从学校到学校,从教室到教室,这种生活太乏味了。熇嫣,你真打算这一辈子就在高校了混?” “是啊,从童蒙到教师,从课桌到讲台,我觉着很丰富多彩的。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去生活,那就是最幸福的事。” “哼,我看是你被李博的鬼话迷住了。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能按自己的想法去生活的?熇嫣,别做梦了。高校里的水也很深,水深到能把讲桌漂浮起来,一不小心喝一肚子脏水,看你怎么去做学问。” 花熇嫣忽然想起“从小喝到大”的马院长,心头一阵烦恶,无力地反驳说:“但是高校的水还是比社会清澈的多。” “算了吧,以前高校是象牙塔,还好一些。自从教育产业化以后,高校就变了味。教授导师都变成了老板,与社会上的资本家相比,乌鸦落在猪屁股上,你还能分出黑白来?你还别不服气,就说贺峰云吧。我敢断定他一定顺利拿到博士学位。虽然我没有参加今天的答辩会。” 真相被夏晓珊说中了,花熇嫣并没有惊奇,而是艰难地点点头。 “所以,你不要吊在一棵树上,还是多投一下企业吧…无论到了什么时代,多赚钱,手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看到花熇嫣默然不语,夏晓珊来了精神,她要好好开导开导这位榆木脑袋的闺蜜。忽然,夏晓珊看到讲台正中位置上,来了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帅哥。两旁的人对他毕恭毕敬的,晓珊就猜到是宣讲会的主管来了。 果然他坐下之后,拿出了几张白纸,好像是演讲稿,低头盯着看了起来。 夏晓珊笑了:“熇嫣,本宫捷足先登的机会来了,一会儿再聊。”她一手拿起瓶矿泉水,另一只手紧握简历,快步走了过去。 “您好,给您水。” “谢谢,放这吧。”这位主管客气地回应,但是没有抬头。他身着笔挺的浅色西装,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胸牌,上面是他的工号:6002。 夏晓珊既然看到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笑着说:“我姓夏,请问您贵姓?” “哦,免贵免贵,我是王广德。”这位主管依然没有抬头,显然他对两页讲演稿非常在意,以致于连眼前服务的美女都不想看一眼。 “我帮你开矿泉水吧!”夏晓珊心一横,她心道:“今天,本宫如果不能让你抬头看看我,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姓。” 她把简历往桌子上一放,拿起矿泉水,伸手去拧瓶盖。 谁知道,意外发生了。 阶梯教室人多气温高,热得她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她一拧瓶盖,没有拧开,再一拧,还是没有拧开。瓶身在手心里滑动,瓶盖不容易受力,这瓶矿泉水的封盖又特别紧实,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拧开的。 王广德的手机响了,他点开蓝牙耳机,接起了电话,依旧没有抬头。 夏晓珊还在努力拧瓶盖,就听王广德回答:“明白。李助理,请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他挂掉电话,才注意到自己眼前有一位服务人员。他一抬头看去,恰好夏晓珊发了死力,右手使劲捏住瓶身,左手虎口套住瓶盖,食指和拇指牢牢扣住,猛地用力。 啪的一声,一股泉水从瓶子里射出,兜头盖脸,浇了王广德一个正着。 大半瓶子水,几乎没有浪费,招呼在王广德的头发、胸前、双肩还有脸蛋上。王广德本想向眼前送水拧瓶盖的女生表示感谢,嘴巴已经张开。那蹿出的水,瞬间灌满了他的嘴巴。 夏晓珊哎呀一声,被自己的“杰作”惊得大叫起来。 夏晓珊大睁着双眼,瞅着王广德像一只呛水的小猫,竭力吐出嘴里的水,伸手去抹溅到眼睛上的水。此时她脑海里跃起的唯一念头就是——赶紧逃跑,跑到人群里去。 到处都是学长学弟学姐学妹的,她又能跑到哪里去? 夏晓珊下意识地把矿泉水瓶子向身后一抛,她想“毁尸灭迹”——销毁犯罪证据。 讲台下,有位女生坐在地上,躲闪不及,被瓶子砸中。她尖叫一声,捡起瓶子,就要上台找夏晓珊理论。讲台前面密密布置了好多鲜花,挡住了她直接上台的道路。她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挤着要从侧面上讲台。 夏晓珊心想:先别管她,先安抚王广德吧。 她连声道歉,想找纸巾帮王广德擦擦水渍。可是背包放在花熇嫣那里,身上没有口袋。她情急之下,伸手在王广德脸蛋上乱擦:“王总对不起,我帮您擦擦。” 王广德朦胧间看到一位美女伸手来摸自己的脸蛋,急忙躲闪。他可不想在上千人的教室里,当着学弟学妹们,还有同事的面,染上什么桃色新闻。 他脑袋带动后背一起后仰,竭力避开夏晓珊的“抚摸”。 咔嚓轰隆啪啪——王广德的椅子背断了,整个人向后翻了出去,仰面摔倒在讲台上。 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夏晓珊手按着王广德的脸,用力将他推倒的。 王广德两旁的同事赶紧过来扶他,还有一名女同事捡起麦克风喊道:“保安,赶紧叫保安。” 夏晓珊的手臂还伸着,整个人已经傻掉了。她自己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帮这位招聘主管轻轻擦擦脸,他就会摔了个仰面朝天? 夏晓珊嘴里连声道歉,一手按在桌子上,探出身子,伸长胳膊想拉王广德起来。虽然她竭力向前伸胳膊,离着摔倒的王广德还很远。 夏晓珊感觉桌子向前滑动了一下,也没有注意,竭力向前伸胳膊。终于,桌子被她压倒,砸向王广德,她也从桌子上面摔翻了下去。 刚要起身的王广德,被倒下的桌子压住一只脚。幸亏他身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架住了一个跟头摔过来的夏晓珊,要不然他就会被扑倒在夏晓珊的身下。 王广德在同事的帮助下,抽出脚来,迅速站了起来。他先查看散在上的演讲稿。那稿件被矿泉水浇湿不少,又被撑在上面的夏晓珊的手“蹂躏”了几下,皱皱巴巴、湿湿哒哒,已经面目全非了,就跟一团用过的湿厕纸相仿。 王广德将演讲稿恨恨地揉作一团,想朝着身旁地夏晓珊脸上丢过去,扬扬了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扶起桌子,重新整理会场。旁边的女同事问他:“王总,这个捣乱的学生,是不是要交给保安?” 王广德这时才正眼看了看夏晓珊,然后才低声说:“算了,轰走就是。” 夏晓珊看到自己的简历,就在脚下,便一弯腰捡起来:“王总,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投简历的。您看,这是我的简历。” 她双手递上简历,仰头看着这位年轻帅气的王总。 那位女同事一把抢过夏晓珊的简历,看了一眼:“哎呀,你还真是上京大学的。夏晓珊,我看你应该叫瞎捣乱。走吧,贞元不欢迎你。瞎捣乱,我记住你了,对你,公司大门永远关闭。” 那位女同事用力推搡着夏晓珊向讲台一侧走去。那力道十足,就好像是太极大师施展云手功夫,恨不得一推,将夏晓珊推出教室的大门外,最好让她受些内伤啥的。 讲台一侧的花熇嫣,一直在忙着安抚那位要上台,找夏晓珊理论的女同学,错过了夏晓珊如何倚翻桌子,翻身摔倒的“精彩时刻”。 此时,看到夏晓珊被人向外轰赶,她哪里会袖手旁观。 花熇嫣迎着走上去:“这位女士你住手,我们不用你驱赶,自己会走。” 女同事的两手依旧不停,左一下,右一下的推夏晓珊的肩头和后背,口里还不干不净的乱讲:“瞎捣乱,真讨厌。好好的招聘会,被你特么这个捣乱鬼搅黄了。上京大学的毕业生都什么素质,毛手毛脚的,净出些幺蛾子!” 花熇嫣听她骂晓珊是幺蛾子,立即讥讽她:“你不用在你领导面前这么卖力的表现,我们再怎么没素质,也不会低贱到去看人脸色!晓珊,咱们走。什么垃圾公司,就是八抬大轿请你也不要去。” 花熇嫣伸手挡开那位女同事推搡的手,拉着夏晓珊就走。那位女同事看着花熇嫣秀眼微睁,精光四射,不像是好说话的主儿,也就住了手,回身去整理会场。 花熇嫣和夏晓珊来到人群边,几名应聘的学生亮开小小的空隙,让她俩过去。 被矿泉水瓶子砸中的女同学,伸手拉住夏晓珊:“你的瓶子砸中我了,不道歉就想走?我的眼镜被砸坏了,你要赔我?” 花熇嫣笑着说:“同学同学,刚才我不是已经赔礼道歉了。我们不走,您说吧,眼镜怎么赔,我们都认着。” 于是,花熇嫣、夏晓珊和被砸中的女同学就在台子边商量起如何赔付的问题… 贞元公司的女员工回到王广德身边,嘴里还嘟囔着:“夏晓珊,瞎捣乱,一个女孩子毛手毛脚的!王总,那个夏晓珊已经被我赶走了。您没伤着吧?” 王广德正在平复心情。他最看重仪表,平日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西装笔挺,衬衣雪白。这次受总部李助理的特别嘱托,来上京大学加开一场“特聘会”,他十分看重。为此,忙碌了一整天,精心准备了今晚的特招会,还特意准备了演讲稿。 结果精心准备的东西,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给弄得乱七八糟的。西装脏了、发型乱了,衬衣前面已经湿透,粘在身上,估计有些走光了。 王广德心里正窝火,一听到潘金凤提起刚才的冒失鬼,窝在心里的怒火蹭的蹿起老高。 他心道:今天也就是在讲台上,这么多人注视下,要不然,一定要给这个夏晓珊点颜色看看!慢着,她叫夏晓珊?这不是刚才李助理特别交代的那个人吗?坏了,坏了,不能让她走了。 第13章 不辨仙源何处寻 王广德扭头四处寻找夏晓珊。还好,还好,她还在。王广德长长吁了一口气。在讲台侧边处,夏晓珊还在和两个女孩子一起说话,并没有离开会场。 王广德眼睛一转,有了对策。 他打开麦克风,清朗的声音传遍了上京大学的第一阶梯教室:“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我是贞元公司的人力副总王广德。方才呢,发生了一点点小意外,我摔了一个大跟头。没事哈,生活到处充满意外。摔倒不可怕,要赶紧爬起来。实在爬不起来,那就在摔倒的地方躺一会,看看风景。” 他做了一个躺平看风景的动作,逗得台下学生们哈哈大笑起来。 王广德接着说:“原定八点开始的招聘会,现在七点四十多,咱们提前开始好不好?” 台下一片叫好声。 “既然大家都同意,咱们就马上开始。首先呢,非常感谢大家今晚能来捧场。我代表贞元公司向各位到场的同学诚心致谢。我本来准备了三千字的演讲稿,结果被人弄成了烂狗肉。没了演讲稿也好,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同学们,今年,我们公司在上京大学已经开过一次宣讲会了,那次录用的同学,有的已经在公司开始实习了。这次应业务需要,我们特招几个岗位。同学们,我们今天是上京大学专场招聘会,今晚的招聘和面试的对象是上京大学的应届毕业生。” 台下靠近讲台的学生里有不少外校的,他们立即嚷起来:“为什么不招聘别的学校的,这不公平!” 王广德笑着解释:“同学你们误会了。你们愿意投简历,我们非常欢迎。简历我们收下,你们等面试通知。今晚只面试上京大学的学生。在上京大学这块宝地,面试上京大学的才子,你们不会反对吧?” “下面请我们的美女潘金凤部长收简历,她负责收上京大学学生的简历。请杜展部长收外校的简历,麻烦后面的同学收一下简历,递到前面来。潘金凤部长在左手边收,杜展部长在右手边收。大家依次序,不要乱。” 王广德离开讲桌,手拿麦克风,快步走向夏晓珊那边。 他一开始讲话,就把夏晓珊三人吸引住了。三人停止了交谈,专心听王广德的开场白。 简短的开场白结束后,夏晓珊看到王广德向自己走过来,吓得拉住花熇嫣要走:“熇嫣快走,王广德要来算总账了。” 花熇嫣没有动地方:“你怕啥,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他还敢把你吃了?” 王广德微笑着走到夏晓珊身边,举着麦克风问:“这位女同学,刚才是你——推倒我的吧?” 一句话就像象棋里的卧槽马,就把夏晓珊闷住了,她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不,我,我是,呃,不是。”她想说是我,但我没有推倒你,可是怎么被对方话套住了。 “哎,这些不重要,都过去了。请问你是上京大学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嗯嗯,我叫夏晓珊。” “夏晓珊!好名字,那你的简历呢?” “在这里。” 王广德接过夏晓珊的简历,仔细看了看,确定无疑是夏晓珊。 他举起简历来,向台下的学生一挥:“同学们请看,贞元公司不拒绝每一位诚心应聘的学生,即使她刚才扰乱了会场,还不小心推倒了我。” 讲台之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一指夏晓珊笑着说:“夏晓珊同学,你的简历我收下了,一会儿我亲自面试你。” 讲台之下,响起了哄笑声。 王广德笑了笑:“今晚的面试有团队合作题,请大家听好了,那些自己来的同学,赶紧打电话找同学、舍友来帮忙。如果临到上场时,没有同伴视为自动放弃该题。” 讲台下的同学们被这新颖的面试激起了兴趣,议论纷纷。许多自己来的应聘者,赶紧打电话联系同学。 王广德问夏晓珊:“你有同伴吗?” “当然有,是我舍友,也是好闺蜜。” “好,一会儿看你们的精彩应答。” 王广德又对着麦克风喊道:“大家赶紧联系同学,八点钟我们出面试名单,开始分组面试。八个岗位,共分八组面试,拜托大家行动起来。” 领导的艺术在于点燃周围群众的激情,王广德显然做到了。整个阶梯教室的空气里都洋溢着新鲜的紧张气息,同学们的眼中闪亮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春夜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群星。 在这些闪亮的群星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也很高兴。他就是贞元公司实际控制人唐吉的私人助理李药师。 他早早来到教室,悄悄坐在角落里,深藏在学生中,冷眼旁观。 夏晓珊的鲁莽、王广德的机智令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会儿跌落深谷,一会儿要飙上高峰。等突发危机完全化解后,他才放心的笑了。 王广德追问夏晓珊问题时,他清楚地看到花熇嫣就在晓珊的身旁,满脸关心的表情。李药师暗暗攥紧拳头:“花熇嫣,这下子你跑不了了。” 手中的手机震动两下,李药师低头一看,是唐吉的电话。他赶紧打开蓝牙耳机:“董事长,我在上京大学招聘现场。有事?您请吩咐。” “没问题了,董事长,她已经来了。没事,不管她投不投简历,只要她的舍友夏晓珊投了简历,一会儿她必然陪着那个夏晓珊去参加群组面试。” “不辛苦,董事长。” “什么,崇德出事情了?好,我马上赶过去。这边没问题了,这点事王广德能行的。” 李药师挂断电话,从座位上站起来,挤出人群。他连电梯都没有坐,一口气蹿下三楼,来到楼后的特需车位,钻进宾利车里,点火发动,一溜烟出了上京大学的南大门,赶往上京大学第陆附属医院。 真元公司招聘会的面试名单已经出来了。潘金凤正在念分组情况,而大屏幕上也来回滚动显示着分组信息。 花熇嫣和夏晓珊还在同那位女同学交涉。夏晓珊扔出的矿泉水瓶子,砸中了女同学的眼镜,将一条眼镜腿打坏了。女同学要她赔偿,索价两千元。 夏晓珊同意赔偿,但认为赔偿两千元,是勒索。 女同学怒了:“这是我新配的眼镜,去最好的眼科医院配的。对了,我手机里还有支付记录。眼镜框花了小五千元。一条腿被砸坏了,要你两千元,你还骂我勒索?” 女同学亮了一下手机里的支付记录,夏晓珊清楚地看到上面标明眼镜架四千九百八十元,眼镜片一万多元。 她张大嘴巴,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这世界上还有这么贵的眼镜?我不信。“ 夏晓珊家境不好,在学校是靠勤工俭学和奖学金生活的。她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情急之下,夏晓珊就分辩道:“医院的东西死贵死贵的,你花的都是冤枉钱。要我看,这眼镜框顶多值二百块钱。我只有二百块,愿意要你就拿着。” 花熇嫣看女同学又要发怒,急忙解劝:“同学同学,你别发火。你是上京大学的吧?你贵姓?” “我姓钱,是华光经研中心的。” “啊,华光经研离我们玄培书院不远,大家又是校友,又是邻居嘛。有话好商量,晓珊她真不是故意的。她要是故意的,别说两千元,就是你要再多也应该。能不能少点,我们俩都是穷学生,的确没钱。” “嗯…论起来我也不缺这个眼镜钱,我就看不惯她毛手毛脚、慌里慌张,闯了祸还不想担责任的样子。” 花熇嫣笑了:“我们不是在和你协商嘛,你说吧,我们会努力达成你的要求。” 钱同学想了想,竖起食指:“一千元,不能再少了。” 夏晓珊张嘴反驳:“还是太多了,这条眼镜腿就是开了一个焊点,我找人给你点焊一下,花不了十块钱。” 钱同学火气又上来了:“你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吗?一千元,一分也不能少。” 花熇嫣赶紧拦住又要叫嚷的夏晓珊:“钱同学,一千就一千。我俩身上没那么多钱。我们回去给你凑凑。” “手机转账就行,没必要凑现金。” 夏晓珊没好气的说:“我是穷鬼,手机里也没有那么多。” 这时候面试名单已经出来了,夏晓珊被安排在第一组第一名,而同她争执的钱同学并没有入选面试名单。 钱同学不死心,跑到潘金凤那里确认了一番后,灰头土脸回到花熇嫣的身边。潘金凤告诉她,贞元公司这次招聘是按照五选一的规则筛选简历的。她的简历已经进入备选库,但是不符合这次招聘的要求,以后还有机会。 钱同学怏怏不乐,看到夏晓珊一脸兴奋地准备即将开始地面试,就有些来气。她很想马上要夏晓珊筹钱还债。 她正要开口,那边潘金凤喊道:“分在第一组的同学,请去旁边的会客室准备参加面试。其余的组别去三楼小教室,教室上已经贴上组别名称。记得要带上同学,咱们是考查团队合作。没有合作同学的抓紧联系,否则视为弃权。” 钱同学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她笑着对夏晓珊说:“晓珊同学,恭喜你入选啊。” 夏晓珊正要和花熇嫣一起去阶梯教室旁边的会客室。她礼貌地回应:“谢谢啊,走吧,一起去。等我俩面试完,就还你钱哈。” 钱同学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里都留着蜜甜的香味:“嗨,什么钱不钱的。都是校友,你又不是故意的,算了算了。” “啊!算了?” “是啊,算了。那个晓珊,面试要求有搭档的,你看我当你的搭档好不好?” 啊,原来如此。原来这“狐狸的尾巴”藏在了钱同学的裙子底下。花熇嫣瞬间明白了钱同学的所求。 夏晓珊犹豫着:“可是,可是我有搭档了。这就是我的好闺蜜好搭档。”她心里暗想:你不会是想在面试时,拆我的台,故意报复我吧? 钱同学仿佛看穿夏晓珊的担忧。她依旧笑靥感人,话里却有了机锋:“我帮你参加面试,也想再争取一下这个职位。放心吧,我俩不是一个岗位的。如果你同意,这眼镜的事情就翻篇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就等着你俩。” 让她与自己搭档,一起参加面试,就可以免去那一千元的“飞来横债”,这个交易划得来。夏晓珊已经动摇,只是还不好意对花熇嫣说。毕竟是自己拉着花熇嫣来的,临了,却一脚踢开她。晓珊总感觉有些说不出口来。 花熇嫣是个明白人,知道不能等夏晓珊说出口来。她问钱同学:“你说话算数?如果带你一起去参加面试,那一千元就不要了?你想清楚了?你俩只不过是参加一面,到正式录用还早着呢。” “当然想清楚了。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互帮互助。本来晓珊她就不是故意的嘛。这事过去了,别耽误时间,咱俩该去会客室,等着面试了。” “好,一言为定。晓珊,我先回宿舍了。祝你面试成功。” 花熇嫣头前走,夏晓珊和钱同学后面跟着。三人随着离开的人流,走出了阶梯教室旁的甬道,来到三楼的走廊。 花熇嫣向左转下楼回宿舍,夏晓珊和钱同学向右转去会客厅准备面试。 在会客厅门口已经有几个同学排队等着了。 晓珊和钱同学自觉地排在队伍后面。夏晓珊问:“同学,只知道你姓钱,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钱雅。” 前牙?夏晓珊差点笑场。 真是凡事不可联想,钱雅“前牙”,嘴尖牙利,肯定能说会道。 夏晓珊强忍住笑,抬头想看看天空,她只看到头顶乳白色的天花板。每块天花板有半米左右长宽,上面密布细细的吸音孔。孔洞很小,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 钱雅问:“你在看什么,晓珊?” “嗯,我在想为什么水瓶会砸中你。“前牙”,一定是上天派你来帮我的。今晚我们出色发挥,“咬死”对手,面试一定成功。” 钱雅笑起来,门牙亮晶晶的:“是的,我也这么想。那瓶“桃花”水就是我们合作成功的媒介。”她伸出手来,握了握夏晓珊的小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夏晓珊握住钱雅的绵软小手。那只小手好像没有骨头,肉嘟嘟的手指和丰腴的手掌仿佛是一团即将融化的冰淇淋,要从指缝里溜出去。 第14章 茶几论道亦风流 潘金凤从会客室里走了出来,对着等待面试的学生说:“咱们有五位入选同学,每一位同学面试时间是十五分钟。我这里有四张牌,麻烦大家抽牌决定次序。” 靠着潘金凤最近的同学说:“五位同学四张牌?” 潘金凤指着夏晓珊说:“她不用抽牌,王总指定她是最后一位面试的。” 钱雅笑了起来,看起来她是期望最后一位参加面试。 看着四位应聘者开始抽签,夏晓珊着急起来。每人十五分钟,自己要排在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参加面试。可是她计划着面试完去单位加班。 她就满脸堆笑,小声问潘金凤:“潘总,我能不能第一个参加面试?” 潘金凤瞅了瞅她,鼻子一皱,大声道:“哼,不能。王总的指令没有更改过。你要么等着参加面试,要么就走,没人拦着你。“ 啪啪,夏晓珊就感觉脸好像被抽了两鞭子,火辣辣的疼。腮边还发起烧来,热乎乎的。 钱雅小声嘀咕:“你傻呀,王总既然安排了,你还要选位次?最后一位挺好的,面试完了,还可以聊点题外话。” “题外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点…嗐,随便聊点,既能给面试官增加印象,又与面试试题不太相关的话。你懂了吧?” “可是、可是我还有急事。”夏晓珊捂着脸嘟囔着。 钱雅瞅着夏晓珊红红的脸蛋,呲牙一乐:“就是火烧屁股了,也要面试完再灭火。” 第一组面试挺快的,好像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了。钱雅迎上去问:“哎,学长你好,面试是什么形式的?问搭档的问题多吗?” 那位学长瘦瘦的,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伙伴也瘦瘦的,倒是笑着说:“就是投资类的题目。前三道应聘者回答的,后两道两人合作回答的。都是开放性的,你没必要紧张。” “这么说学长也是面试投资经理的?” “我是陪着他来的,我已经找好工作了。” “哦,谢谢学长。” 规则明确了:三道题由面试者回答,后两道题由面试者和搭档一起回答。 钱雅皱起眉头,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应该如何操作,才能同其他面试者一样,获得回答全部问题的机会。 她要充分利用搭档的身份,反败为胜,最终获得职位。 接下来的三组都用满了规定时间,第三组甚至超了五分钟,才从会客室里出来。他们出来之后,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看上去回答的不错。 面试的用时越长,夏晓珊越着急。她来来回回地在走廊里走动。钱雅背墙而立,静静地看着她焦急的样子。 突然夏晓珊的手机响了,又是她的顶头上司黄总:“黄总您好,是我。啊,很快就到了,我已经在路上了。” 黄总提醒她:“今晚的任务很重要,你必须赶过来。如果今晚不来,以后也就别来了。” 挂断电话,夏晓珊焦急地直跺脚。 “怎么,男朋友催你了?”钱雅很好奇。 “什么男朋友,是老板。是男朋友还好了呢。”夏晓珊随口应答。 “老板,晓珊你找到工作了?” 夏晓珊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没办法,就点点头:“这不是骑驴找马吗?马还没骑上,那头驴已经发脾气了。” 钱雅被逗得笑了起来:“羡慕啊,我连小毛驴都没找到。我真希望能够入职贞元公司。据说这家公司真的不错。” 夏晓珊看看紧闭的会客厅:“我现在就想赶紧面试,这边搞完了,还得回单位加班去。打工人命苦。” “打工人命苦,没工打的人命更苦。”钱雅补了一句。 夏晓珊笑了:“钱雅,你戴那么贵的眼镜,我猜你家境挺好的,你的命不苦。” 钱雅脸色一变:“眼镜那么贵,是因为我被配眼镜的宰了!” 夏晓珊喜欢八卦,刚想问问钱雅是如何被宰的。吱呀一声,会客室门开了,两名应聘者走了出来。终于第四组也面试完了。 王广德跟在面试的两位同学后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夏晓珊和钱雅两人,抱歉地一笑:“麻烦你俩稍等,我去交个水费。” “交水费?不用了,王总我这里有校园卡。”夏晓珊跟在王广德后面,边走边说,还摸出了自己的校园卡,要递给王广德。 王广德快走两步到了洗手间门边,他指着洗手间说:“我说的交水费,就是到洗手间里撒撒水。” 夏晓珊哎呀一声,羞得转身就走。远远的传来,钱雅的笑声:她没想到这么老的梗居然还有人用,夏晓珊竟然还没有听懂。 当王广德回来时,夏晓珊都看了好几遍时间了。她小声嘟囔着:王广德你真能磨蹭。一泡尿你尿了十分钟,你是不是前列腺不好啊! 等她俩进会客室面试时,已经九点多了。 夏晓珊在前,钱雅在后,两人走进来会客室。 里面坐了三个人,潘金凤、王广德、和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小茶几。茶几两边是两只小沙发。沙发与茶几几乎相平,颜色都是绛红色。 夏晓珊和钱雅站在王广德等人的面前,脸上保持着微笑。她俩都没有参加这种面对面,中间没有长条桌子隔开的面试。两人都有些紧张,肩并肩地站在一起,望着王广德。 那位年轻的小姑娘首先问话了:“两位好,咱们先补充一下信息。你叫夏晓珊?你的搭档叫什么名字?” “啊,老师好,我叫钱雅。” “钱雅?那两个字?你的手机号码是?” 钱雅说了自己的名字,又报上了自己的手机号。那位年轻女子还确认了一遍。 王广德伸手请夏晓珊和钱雅就坐。 钱雅腿脚快,一矮身,坐在就近的小沙发上。这个位置离着王广德更近,她是想尽量多引起招聘主管的重视,为自己争取到最后的一丝机会。 夏晓珊看钱雅先坐好了,自己在她身边坐好。她感觉沙发是实木的,微微有点凉,还有点硌屁股。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挺起胸膛,保持微笑,看着王广德等人。 对面的三个人脸上都现出惊讶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后,随即都笑起来。 王广德笑着说:“夏晓珊,经过刚才在阶梯教室的故事,咱们都已经是老朋友了。你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省掉自我介绍环节,咱们直接答题吧?” “好啊,求之不得。” 前三个题目进行的很快,夏晓珊自我感觉良好。 接下来进入团队合作题目。第四个题目是匹诺曹说:“我说完这句话,鼻子会变长。”请问这句话是真话还是谎话?要求夏晓珊和钱雅两人分别回答。 按照规则,由夏晓珊先回答。 晓珊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这个问题与我投的职位有关系吗?投资经理需要关心的是项目,好像与匹诺曹说谎不说谎没有关系。如果没关系,我不想回答。” 王广德笑了:“夏晓珊,你是真特别呀。那四组共八个人都没有质疑这道题目的。你上来就指责题目有问题。这道题是总部特加的,你考虑考虑是否还要回答?” 潘金凤对夏晓珊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她冷冷地说:“你不愿意回答就算了,钱雅你来回答。” 终于等到我来表现了,钱雅的心怦怦猛跳了两下,声音略有沙哑:“老师好,匹诺曹说的是真的。我有两条理由。第一,匹诺曹说谎话时,鼻子会变长。很显然匹诺曹的鼻子没有变长。由此来推测,他说的是真话。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题目中“这句话”是泛指,没有具体语境。而撒谎是针对具体事情的。回答完毕。” 王广德问:“夏晓珊同学,你来回答吧,如果你还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夏晓珊让他当众出丑,按照王广德的脾气,连面试的机会都不会给她。可是没办法,李助理的叮嘱还在耳边:“这次招聘你要特别留意一个叫做夏晓珊的同学。” 响鼓不用重锤,李助理特别交代的事情,王广德自然明白。他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允。 夏晓珊不同意钱雅的看法,对王广德说:“王总,我认为匹诺曹说的这句话是假的。” “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试玉要烧三日满,辨别话的真假需要一个过程。每一个撒谎者,包括匹诺曹在内,他们在意的是谎言不被公开戳穿,而不是永远不被戳穿。只要存在这个时间差,匹诺曹就没有动力去讲真话。” 王广德点点头,心里暗赞:这个理由很别致呀!小妮子够牛掰。 他笑了笑:“好了。现在进行第五题。你们两个人的观点不同,下面你俩用三分钟的时间沟通观点,讨论问题,争取说服对方,在三分钟之内达成统一意见。夏晓珊、钱雅,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好,原地讨论,计时开始。” 夏晓珊和钱雅对视一眼后,钱雅先说话了:“晓珊,你的看法是错误的。你想想看,如果匹诺曹说的是假话,他为什么把他的致命弱点告诉对方。” “什么致命弱点?” “就是说谎话鼻子会变长啊。这个弱点,凡是熟悉匹诺曹的人都知道的。” “嗯,你的意思他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弱点,来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就是啊。在博弈论上这叫做先手优势。你忘了吗?” “他的对手不管你什么先手优势还是后手优势的,匹诺曹的对手是根据行动来判断的。匹诺曹的鼻子变长了吗?没有,至少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变长。” 钱雅笑了:“这不正好说明我的观点吗?匹诺曹说的话是真话,因为鼻子没有变长。” 夏晓珊一愣,想了一下后反驳说:“我坚持认为匹诺曹说的是假话,这里的关键因素是时间差。真相水落石出需要时间。匹诺曹的鼻子变长,也需要时间。你恰恰忽略了时间因素,离开时间谈真假,都是虚谈。” …… 王广德身旁的小姑娘提醒道:“还有一分钟,一分钟后要达成统一意见,否则,这道题为零分。” 夏晓珊心里立刻着急起来,她担心钱雅故意坚持真话的看法,利用规则逼迫自己改变观点,向她妥协。 钱雅好像看到夏晓珊的眼睛里闪耀的火苗。她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晓珊,你冷静一下,再考虑考虑我的观点。没事,多考虑几秒。” 说完,钱雅不再讲话,笑眯眯地看着夏晓珊,眼神彷佛在说:看看咱俩谁能耗得起。反正我第一关已经被涮下来了,这是撞运气,而你可是志在必得。” 夏晓珊沉默了十几秒,才说:“你说得也有道理。其实我们俩争执的关键在于结果没出来之前,是选择相信还是怀疑。你选择相信,我选择怀疑。好吧,我相信你的判断。” “时间到。两位达成一致意见了?” “是的。”钱雅抢先回答。 王广德指着夏晓珊说:“你来谈谈你俩沟通后的结论。” “好。我们一致赞同匹诺曹的话是真话。” “你的意思是,你修改了以前的看法?” “嗯,是的。” “为什么?” “在匹诺曹的鼻子发生变化之前,是选择相信他的话,还是不相信他的话,是我俩的分歧点。我开始时选择不相信,认为匹诺曹说的是假话。在与队友沟通后,选择相信他的话,是基于他鼻子没有变长。所以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还是再相信匹诺曹一次。” 夏晓珊勉强解释了几句,心里想:若不是钱雅捣乱,我肯定会和她再掰扯掰扯,让她支持我的观点。 王广德问:“你说完了?” “嗯,讲完了。” “钱雅,你需要补充两句吗?” “谢谢王总,我真有话说。我觉着晓珊她并不是真心赞成我的观点,只不过是迫于时间压力。” 王广德和潘金凤都来了兴致,两人眼睛里闪着光:“你说说看。” “我与晓珊不同,既然认定了匹诺曹讲真话,就会坚持这个观点,不为外力所动。在投资项目时,有许多因素影响着项目的成败。作为一名投资经理,最重要的事情是定力,是无论外界的干扰多么强烈,还继续坚持正确看法的能力。” 王广德笑着问:“如果你的看法与老板的看法相反呢?你还坚持吗?” 钱雅笑了笑:“这个事情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要看值得不值得。” “怎么讲?” “老板待我如何,我待老板将如何。” 潘金凤问:“你的意思是拿一分薪水,做一分事情吗?” “不全是,是老板希望我当应声筒,我就整天夸‘老板英明’。老板希望听真话,我就多说两句。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拿什么高大上的话敷衍你们俩。”钱雅说的胸有成竹,不急不躁。 王广德看了看腕表:“都快九点四十了。今天的面试到此结束,谢谢你俩的参与。” 夏晓珊一听时间,就急了。她两手一撑身子,从沙发上弹起来。两手一撑时,感觉触手处硬邦邦的。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小茶几上。 第15章 小毛驴要丢了 夏晓珊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坐在小茶几上。她赶紧站起来,向两旁看看,还用手敲了敲小茶几。没错没错,那就是小茶几。啊!我为什么坐在小茶几上,而不是沙发上?这到底是怎么搞得?这肯定不是真的。 当夏晓珊满脸尴尬,看向王广德时,那王广德正笑嘻嘻的看着她:“怎么,夏晓珊同学,你是不是还不能相信你是坐在茶几上,进行面试的?哈哈,我也不相信。我做人力这么多年,面试了成千上万的学生。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坐在茶几上面试。今晚你真令我大开眼界。哈哈哈哈” 夏晓珊涨红的脸,变得发紫。就像被揉皱了的紫罗兰花,那紫红色的津液随时都能滴下来。夏晓珊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板,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钱雅来了一句神补刀:“晓珊她今天太紧张了。她还要赶回公司去加班,所以就有些失态。” “嗯?你已经找到工作了?”潘金凤立刻追问。 夏晓珊避无可避,只得承认:“是的,我还在实习期。” 潘金凤继续追问:“实习期?你签了正式协议了吗?” “签了,可是我不喜欢那份工作。想换一换。” 潘金凤不依不饶:“理解理解,就像刚才那道题目,你的观点说改就改了。不过,我告诉你,夏晓珊同学。作为从事招聘的,我们最恨的就是朝秦暮楚的人。你在上一家公司的屁股还没坐热,就想跳槽。谁还敢要你!” 夏晓珊还想争取一下:“我不喜欢那份工作,如果勉强继续做下去,对那家公司也不公平。我选择早点跳槽,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公司负责。” “吆吆,这话冠冕堂皇呀,你真…” 王广德制止了还要继续挖苦的潘金凤:“小潘,别说了。夏晓珊同学,面试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夏晓珊知道多说无益,就给王广德深深鞠了一躬:“王总,今晚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加您个好友吧。我看你的西装是怕水的,您说说多少钱的赔偿,我给您转过去。” 潘金凤叫起来:“王总的西装是米兰名师纯手工缝制的,你赔?你赔得起吗?” 王广德笑了:“不用加好友,不就是一瓶水吗?衣服洗洗更好穿。” 夏晓珊说声抱歉,便告辞向会议室外走去。 钱雅问王广德:“王总,这是我的简历,刚才我没来得及投。你看看能不能收下?” 夏晓珊回头一看,正好看到王广德收下了钱雅的简历。她心里一凉,伸手拉开房门,走出了会客室。 王广德没有看简历,而是将简历夹在文件夹里,笑着问钱雅:“你的舍友夏晓珊她坐在茶几上,你为什么不提醒她?” “舍友?啊,一开始我也没看见,后来发现她坐错位置了,那时候已经开始面试了,我就没有提醒她。” “我问的是为什么你没有提醒她,你愿意回答的更具体一些吗?” “王总,那时候已经开始面试,她准备答题,我要是出言提醒她,恐怕她有了压力,影响她的面试成绩。您觉着我应该及时提醒她吗?” “嗯好,我明白了。我的意见不重要。好了,面试结束,你也可以走了。” 钱雅来了一个非常动人的微笑:“王总,我想加您好友。” “你也想赔我的西装?”王广德开起玩笑来。显然,钱雅的回答令他很满意。 他掏出手机:“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钱雅赶紧开机。为了防止面试时有电话打进来,她直接关闭了手机。 她一边开手机,一边笑着说:“那么贵的西装,我也赔不起。我是想多向王总学习学习。王总今晚应对突发状况很有一套。我都成了您的粉丝了。” 两人互加好友之后,钱雅还不走。她留在会客室帮忙收拾东西。 王广德让她先走,她甜甜的笑着:“好不容易碰到偶像,有哪个粉丝愿意离开的?就让我帮着收拾收拾吧。” 潘金凤抢着说:“好吧,麻烦你帮着归置一下这些沙发,还有这些简历。王总,我去看看其他组面试完了没。” 王广德笑着问:“钱学妹,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偶像的?” 钱雅笑了:“我刚入学时,学长负责迎新,那时我就见过你了。你在我们那一级里有不少迷妹。她们围绕着你,我只能远远看着学长。” 王广德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最喜欢迎新工作,可以趁机俘获一批小学妹的少女心。他不禁开始仔细端详着钱雅,眼光在钱雅脸庞和胸前扫来扫去。而钱雅一点也不回避,迎着那火辣辣的目光,笑得就像一朵盛开的野蔷薇。 夏晓珊走出会客室,来到楼下。 雨后的校园,到处都是水雾。平日里明亮的灯光,被一大团水雾包裹着,昏昏然,亮得拖泥带水,就像她的心情。 她快步走向上京大学东门的地铁站。已经快十点了,等赶到到公司,估计得十一点多了。夏晓珊甩开两条腿小跑起来。高高的鞋跟,嗒嗒嗒嗒敲击在柏油路面上,节奏感十足。 雨后的柏油路上,有一滩一滩的积水。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灰。没有路灯光的地方,水滩与马路很难辨认。 夏晓珊睁大眼睛盯着路面,时不时躲避着对面驶来的汽车。车灯耀眼,她被晃得眼睛发花。 就在这时,黄总来电话了:“夏晓珊,你如果十分钟后还没到公司,你就不要来了。” “黄总,我我肚子疼,刚刚在地铁站找厕所去了。你宽限宽限,我马上就到了。” “地铁站找厕所?你骗鬼呢。地铁站里边都有厕所,还用你找?十分钟,十分钟以后,我不跟你废话,明天让人力资源的跟你谈。” 黄总挂断了电话。 如果黄总就在面前,夏晓珊可能会把手机砸到他的脸上。可是电话里传来冷冰冰的蜂鸣声,提醒着夏晓珊面对现实。她攥着手机,最终还是决定要去公司。毕竟工作太难找了,千里马看样子骑不上了,别再把胯下的“小毛驴”弄丢了。夏晓珊脑袋里想着马呀驴呀的,而她真的就像一头小毛驴,尥着蹶子奔跑起来。 对面驶过来的汽车车灯特别晃眼,夏晓珊举起手臂遮挡灯光,同时放慢了脚步。 哎呀一声,她一脚踩到水坑里,脚脖子一崴,人跪倒在泥水里,手机也飞了出去。 她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捡手机。只走出两步,脚踝就疼得厉害起来。她单腿跳了两下,又差点摔倒。只好脱下高跟鞋,赤脚跳过去捡手机。 一位骑自行车路过的同学帮她捡起手机:“给你手机,好像屏幕摔坏了。” 她连声道谢,那位同学又问:“你的脚伤得厉害吗,要不我用车驮你去医务室看看?” “同学谢谢你啊,不用去医务室。我还行。” 那位好心的同学骑车走了。夏晓珊看看手机屏幕,上面几条大大的裂痕赫然在目,不过还能显示。夏晓珊试着转动一下脚腕:“哎呀,好痛。” 这一下转脚踝,她用的力量有点大,顿时锥心疼起来。 夏晓珊疼得眼泪都流下来了,更令她心痛的是脚伤成这个样子,公司是别想再去了。完了,小毛驴也要没有啦… 夏晓珊打开手机,给花熇嫣打电话求救。 花熇嫣在宿舍里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有吹干。她隐约觉着有电话打进来,便关掉吹风机,从卫生间走出来。 果然从卧室里传出来急促的电话铃声。 “晓珊,你面试完了?” “呜呜,熇嫣你快来救我,呜呜…” “啊,怎么回事?别哭,你快讲话呀…” 夏晓珊哭着讲完脚扭伤的经过,花熇嫣就问:“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 “我在东门这边,经管学院教学楼后面的路上。” 花熇嫣换上衣服,带好东西,一阵风跑下楼,骑了单车就向东门经管学院大楼奔去。一路上,车轮甩起不少的泥点子,甩到她的臀部和后背上,她也顾不上了。 几年的舍友,两人情同姐妹。她担心大雨之后,夜里视物不清楚,晓珊不小心伤到脚踝骨。如果真是那样,就太麻烦了。 熇嫣看到夏晓珊时,她正在路灯下的长条椅上坐着,身旁还有一对情侣。她一只脚穿着鞋子,另一只脚光着,虚架在鞋子上。 熇嫣从车子上跳下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夏晓珊眼泪又出来了,带着哭腔嚷道:“哎吆,疼啊,脚好疼,你快帮我看看,好像骨头摔断了。” 熇嫣蹲在地上,一手托住她的腿肚子,将晓珊的脚丫子托起来,另一只手开始摸脚踝。 她一边摸,一边问:“这里疼吗?这样子疼吗,这里呢…” “不痛,不疼,哎呀,疼疼疼死了——” “熇嫣,我的脚是不是断了?” 花熇嫣已经诊断清楚了,就是脚踝扭伤后脱臼,骨头没有问题。不过她知道脚踝归位可能很疼,需要转移一下夏晓珊的注意力。 她顺着夏晓珊的话说:“这下子真麻烦了,真麻烦。买副好拐杖得需要不少钱哩。” “啊,还有拄拐杖?我怎么办,今晚赶不回公司去,工作就没了。工作没了,吃饭都成问题,没钱买拐杖。” “那贞元公司的面试呢?” “别提了,一提面试我就想哭。丢死人了,呜呜呜…” 花熇嫣看机会来了,一手抓住脚踝,另一只手捏住脚跟,猛地一扭,掌心一顶,咯吧一声,脚踝复位了。夏晓珊一点没感觉到疼痛,还在那里抽泣呢。 花熇嫣在她的脚心用小指甲尖儿来回一勾,夏晓珊吃不住脚底板的痒,竟然破涕为笑了。她一下子抽回脚。脚落地,她并没有感到疼痛。 夏晓珊惊奇地叫起来:“好了,好了。熇嫣你是大国手,妙手回春啊。” “别嚷嚷,脚好了,咱们就回宿舍。” 夏晓珊穿上鞋子,小心翼翼地走了两步,才放心的走起来。她却不是回宿舍,而是要去地铁站。 花熇嫣拉住她:“你还要去公司?都十点多了,你去干什么?” “黄世仁刚才说十分钟内我不到公司,就要开除我。” “十分钟内你能赶金融街去?我从宿舍赶过来,都不止十分钟。” “不能,我是去拿东西,当面骂他一顿,然后辞职,本姑娘不干了。” “算了吧,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没必要再去骂他。你那里还有什么东西?” “一双拖鞋,两件衬衣,哦,还有裙子和文胸。” “回宿舍,就那些东西,你值当的半夜跑过去?明天再去拿。脱臼刚刚复原,不能走太多的路。” 花熇嫣把自行车给了夏晓珊,自己快步陪着她,回了宿舍。 两人刚刚进屋,晓珊又伤心起来。她伤心地说:“熇嫣,你不知道我今天出了多大的丑。” “不就是摔了跟头,崴了脚吗。都过去了,赶紧换下衣服来,洗一洗。” “我说的是面试。你知道的,一开始我就洒了王广德一身水;你不知道的啊,我面试时,竟然坐上茶几,整整坐了半个小时。” “你为啥要坐茶几上面试啊?”花熇嫣感觉到后背粘粘的,反手一摸,是泥点子。她赶紧脱衣服,看看究竟有多少泥点子。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那个沙发的垫子和茶几一个颜色,我没分辨出来,就坐在茶几上了。最可恨的是那个钱雅,她明知道我坐错位置了,也不提醒我。” 花熇嫣脱下衣服,看到衣服背面都是泥点子,就吐了吐舌头:“脏死了。刚才那辆单车,没有挡泥板,这下有活干了。你后背有没有泥点子?” “没有,我们刚才走得慢,没有甩起来。你的屁股上也有,赶紧洗一洗。” 花熇嫣脱下长裤:“你也脱下来吧,裙子都是泥水了。来,脱了我帮你洗了。” “哎,好啊。熇嫣对我最好了。” 花熇嫣先用手洗了一遍,才把这些衣服放到洗衣机里。等洗衣机开动以后,她才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夏晓珊还在小客厅里,她专心浏览着网页。 “衣服,我手洗了一遍,现在轮到洗衣机了。你腿上都脏了,是不是再去冲一冲?” “要得。熇嫣你说今天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我不知道。好了,都过去了。去洗一洗,早些睡吧。我累了一整天,要不是你打电话,估计我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不行,今天太不顺了,我得去某宝某音上找个大师帮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慢慢找,我先睡去了。对了,一会衣服洗好了,帮我晾起来。不行,我太累了。” 花熇嫣打着哈欠,穿过客厅,回到自己的寝室里,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 夏晓珊一边网聊,一边等着晾晒衣服。过了二十多分钟,衣服洗好了。夏晓珊将衣服晾到阳台上,回到了桌前,又开始上网。 她从网友那里得知,遇到不顺心的事情需要去庙宇寺观里拜一拜。 她是学金融的,本来对这些东西不感冒。但与研究佛道的花熇嫣相处了三年多,耳濡目染,渐渐对古代的哲学感兴趣了。 她搜了搜有名的寺庙,盘算着去哪里拜一拜,或是找个高人指点指点。 慢慢地,她将目标定在了灵隐寺、法门寺、白云观等地方。她一边浏览这些景点地介绍,一边计算着花销。毕竟,她的家境很一般。父母将她供养到博士毕业,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在大学读书这小十年,一直靠奖学金和家教来助学,她手头从来没有宽裕过。 过了一会儿,她趴在桌子上,歪着头浏览网页;又过了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回想起了今晚发生的事情。 宿舍门咯吱咯吱响了几声,好像是有人拧门把手。 夏晓珊看看表,已经一点多了,怎么会有人来呢?就是有人来,也应该先敲敲门,哪有上来就拧门把手的。 不好,肯定是来贼了。楼门有指纹锁,门口还有门卫,这外贼进不来,必定是内贼。好家伙,玄培书院居然培养出盗贼来了。 夏晓珊伸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高跟鞋,捏住鞋头,用鞋后跟当武器,预备给小偷来一个突然袭击。 门缓缓打开,门扇一直开到底部,整个房门洞开。 第16章 夜半无风门自开 夏晓珊浑身肌肉绷紧,微微有些颤抖。她躲在门侧,高高举起高跟鞋,胳膊蓄满了力量。她全神贯注,就等着给不速之客一探头,就来个当头“鞋”喝。 可只是房门慢慢洞开,却没有人进来。 夏晓珊从门缝里向外看,可是走廊里黑沉沉的,什么都没有,唯有尽头的楼梯处有灯光。那灯光彷佛也犯了困,没精打采的。 夏晓珊从门侧后转了出来,正面面对着走廊,左瞅瞅,右看看。的确,长长的走廊除了昏昏的灯光,没有一个人影。 “无风门自开,疑是玉人来。什么鬼诗,狗屁不通,纯粹是夜读的牛郎盼女鬼,睡不着的晶晶姑娘,惦记至尊宝。哼,半夜门开,我看是活见鬼。”夏晓珊嘟囔着,伸手关上了房门。 夏晓珊回身发现小客厅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她脖子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张嘴要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那个男人头戴毗卢帽,身穿锦斓袈裟,背对着夏晓珊,看不清相貌。 看穿戴好像扮演的是个和尚。夏晓珊的心渐渐静下来,她低声问:“同学你是神学院的?你玩角色扮演,也不能随便进我们宿舍吧?” 和尚伸手指着花熇嫣的屋子:“带上她,到西京来。” 和尚的声音浑厚,带着浓浓的秦川口音。 “西京?到西京那里?” 和尚依旧没有回头,他伸手沾了沾水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慈恩塔”。字迹清秀,每个字都闪着金光。 夏晓珊虽然在门边,依然把字看得清清楚楚。 她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你是谁,为什么深夜跑来?” 桌子上摆着的一部书《瑜伽师地论》,和尚没有回答,走上前去,用指尖敲了敲书面,又抚摸了两下。 夏晓珊又上前一步:“你到底是谁,这本书是熇嫣借的,你读过?” 和尚点头:“当年轻狂,乱译经典,惭愧惭愧,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连声诵念佛号。 夏晓珊满心惊奇:“你是真和尚,能为我占一卦吗?今天我的点背呀!”她伸手去拉和尚的锦斓袈裟,却拉了一个空。 和尚迈步就走,穿过客厅的小窗户,消失在夜色里。 夏晓珊连忙去追,跑到窗户边,脚步没有收住。她就像和尚一样,穿过窗户,跌落下去。从楼上坠落,必定要摔死,夏晓珊吓得哇哇大叫,两手乱抓。 “晓珊,你怎么啦,快醒醒。” 一双温暖的小手,捉住夏晓珊四处乱抓的双手。夏晓珊还在梦魇中,她梦到自己在坠楼的过程中,有位天使伸手接住了她。 天使还在她的耳边温柔的喊:“晓珊——” 夏晓珊睁眼一开,花熇嫣俏丽的脸庞就在眼前:“熇嫣,是你啊。” “晓珊,你做噩梦了?大喊大叫,还两手乱抓,我喊了半天你才醒来。” “啊,难道我刚才都是做梦。不像啊,太真实了。” 夏晓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想看看坠楼的地方。玻璃窗紧扣着,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人穿过的迹象。 “晓珊,你怎么了?来,喝口水清醒清醒。” “喝口水?对了,他沾着水写过字。” 夏晓珊走到桌边。果然,就在《瑜伽师地论》的旁边有三个字“慈恩塔”。 “熇嫣你快来看,这里有三个字你能看见吗?” 花熇嫣就在桌子旁边,拿着水杯。她顺着晓珊指示的方向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三个字。她笑了:“我看到了,笔力雄浑,你的书法功力见长啊。” “你也看到了。这这这不是做梦。”夏晓珊伸手去捏花熇嫣的胳膊,她使劲地捏:“熇嫣,痛吗?” “当然疼啦。你快放手,我手里端着水杯。” 晓珊还是将信将疑,她又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好痛。真的真的。这不是活见鬼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喝口水清醒清醒。” “我不喝,那水脏了,刚才那个和尚把手指伸进去了。” “胡扯,什么和尚。你被梦魇住了。这水是我睡觉前备下的。是干净的。”花熇嫣咕咚咕咚连喝三大口,抹了抹嘴巴,笑起来。 “不要喝。真的有和尚来过。” “校园里有和尚不奇怪,神学院那边经常有高僧来讲课。晓珊,你早点睡,我可是要回去睡了。对了,不许再乱喊乱叫的。我刚刚梦到上讲台讲课,大受同学们的欢迎,我还没来得及得瑟一下,就被你的叫声给惊醒了。” “你等我。我上个厕所就睡觉。我还要和你睡一个被窝。” “好吧。我先去。” “不行,一起去,我害怕。” “好好,卫生间就那么屁股点大的地方,你非要挤一挤。夏娘娘,我真服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两人回到花熇嫣的屋里,夏晓珊先上床:“你在外面挡着,我在里面。” 花熇嫣仰面躺在床边,闭上眼睛就要入睡。她实在是太累了。 夏晓珊侧身面向墙壁,她还在回忆刚才的梦境。越想越清晰,越想越害怕,浑身发起冷来。 “熇嫣,你睡了吗?” “嗯——” “你抱着我,我有点怕——冷。” 花熇嫣闭着眼睛,侧身从后面搂住晓珊的肩头:“珊珊,我把空调关了,快睡吧。困死我了…” 一句话没有讲完,她已经沉沉入睡了。夏晓珊摸着花熇嫣的手,闭上眼睛,开始数羊。她心里还想:刚才睡了那么一小觉,现在还不知道要数到多少只羊,才能睡着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四四… 她连五只羊都没有数,就睡着了。说来奇怪,她靠着花熇嫣时,入睡就特别快。这也是为什么她喜欢缠着花熇嫣一起睡觉的原因之一。 正当花夏两人,在上京大学玄培书院酣眠时,那位李助理却在上京大学附属六院里面焦头烂额。 他本想看着花熇嫣去面试的,可惜事与愿违,唐吉的一通电话,让他提前离场,赶到附属六院去了。 附属六院他最熟悉不过了。他在这里读了三年的应用心理学。硕士毕业以后,他没有留在医疗系统,而是去企业寻找机会。 贞元集团集团那时候正准备进军康养市场。他们迫切需要一批有医学背景的管理人才。李药师本科是药学,还辅修经济学、管理学,并拿到了第二专业的毕业证书。他的学历背景很符合唐吉的要求。 对于新市场、新业务,唐吉历来是非常重视。他亲自参与人才招聘,在几千人的竞聘者中,一眼相中了李药师。于是,李药师顺利进入了贞元集团。 他依靠自己的医疗资源人脉,再加上贞元集团的雄厚资金,成功的运作了两个大项目,从而在贞元集团站稳了脚跟。 经过几年的考察,唐吉将李药师从贞元集团调出,调到贞元集团的母公司利亨投资,成为自己的助理。李药师获得了唐吉的完全信任,甚至参与到唐吉的家务事中来。 唐吉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唐朝珂,二儿子唐崇德,最小的是姑娘唐蓉川。唐吉与李药师通话时,提及的就是二儿子唐崇德。 唐崇德曾经受过严重的刺激,从那以后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唐吉请了不少名医,可惜都没有治好唐崇德的病情,反而越来越重。到了后来,唐崇德由间歇性的神经官能失衡,发展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有一次他竟然拿着高尔夫球杆,要把亲生儿子唐宝的脑袋打入球洞里。幸亏唐宝跑得快,要不然可能被他打死。 唐吉在万般无奈之下,接受了李药师的建议,将唐崇德送到了上京大学附属六院。这个附属六院是国内乃至世界上一流的精神病医院。在这里,唐崇德接受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特殊照顾,渐渐地病情趋于稳定。 谁也想不到,崇德今晚突然发病,从病房里跑出来,裸着身体在楼道里大喊大叫。他仿佛战神附体,力量大得惊人。三四个身形彪悍的保安,都按不住他,被他推倒在楼梯里。如果他是普通的病人,那么电棍之类早就用上了。 他是亿万富翁,曾经还是贞元地产的掌舵人。为此,六院的申院长特别交代,在唐崇德犯病发狂时,绝对不允许采取暴力手段。三令五申的严令,令保安和医生们束手束脚,只能一大帮子人围着崇德,却奈何不了他。 李药师赶到时,唐崇德正拿着一只铁盆,用力的敲打着楼梯扶手。他一边敲打,一边放声大笑。 哐哐哐,铁盆发出刺耳的声音,却掩盖不了狂笑之声。唐崇德狂笑着,向上一层走去。 保安们有的拿着防暴盾牌,有的拿着叉子,还有拿绳子的。大家跟在崇德的后面,没有哪个人敢靠的太近。 李药师在下一层喊:“捉住他,别让他上天台。” 申院长就在人群里,听到李药师喊,就跑过来:“李助理,没事的。通往天台的门早就锁死了。” “他发病多长时间了?” “傍晚吃饭时,还好好的。大约七点半左右开始唱歌,再后来就脱衣服。” “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他脱光了衣服唱歌时,我们没有管他。后来他晕倒躺在地上,我们才打开房门进去检查的。结果被他跑出来了。” “他晕倒了?怎么抢救的,是什么原因?” 申院长没来得及回答,唐崇德忽然掷出铁盆,狠狠地砸向申院长。申院长吓得一缩脖子,躲过铁盆。 他闪开了,将李药师暴露在铁盆下。铁盆旋转着砸向李药师的脸。李药师反应奇快,伸手稳稳抓住铁盆的边缘。铁盆被砸得坑坑洼洼的不成样子。 李药师把铁盆一丢:“镇静剂准备了没?” “准备好了。可是近不了他的身,没办法注射。” 李药师笑了:“各位保安兄弟、还有医护们,有谁今晚能控制住他,贞元集团送大红包一个。有谁能给他打上镇静针,贞元集团送超大红包一个。” 一位保安高声问:“李总,大红包是多少米?” “大红包一千,超大红包一万。各位努力吧。” 重赏之下,大家都跃跃欲试。李药师催促大家:“快上啊,早点完活,早点领红包。可有一样啊,不许伤害到唐总。” 大家轰然答应,一齐向上扑去。 唐崇德看到铁盆被人接住扔在地上,便用手拍着楼梯,狂笑着向楼上走去。 一名保安趁他不注意蹿了过去,一下子抱住唐崇德的后腰:“快来,我捉住他了。”唐崇德疯狂了几个小时,浑身上下都是粘粘的汗水。保安刚刚抱住他的后腰,被他一甩屁股,就挣开了。 唐崇德头也没有回,飞起右腿向后蹬出,正好蹬在那名保安的小腹。保安哎呀一声,被蹬得摔下来,还撞倒了两名同事。 申院长大喊:“大家一起上。疯子劲大,一个人制不住他。” 唐崇德继续向上爬,眼看就来到顶楼通天台的小门处。 李药师看他的脚步迟疑了一下,随即发力冲向小门。唐崇德全力撞向小门,把门撞得乱响一通。可是那门是加固的铁门,不是寻常木门,而且还是向内开的。唐崇德越撞门关得越紧。 唐崇德大喊:“妈妈开门,我要回家。”继续疯狂的撞门,而对门把手却视而不见。 这是一扇加固型防盗铁门。门锁是智能数字锁。就在门把手上有一块数字面板,管理人员可通过面板输入密码,打开门。唐崇德只是用肩膀、用脑袋去撞门,对于智能锁也没有触及。 申院长催促保安:“快上啊,他已经跑不了了。” 几名保安迅速地围上去,挡住了唐崇德的退路。一名保安伸手去抓崇德的手腕,被崇德甩开。 申院长大骂:“笨蛋,你们拿盾牌一起上。把他挤在中央。” 这招不错。三名保安拿起盾牌,一点一点向前挤,将还在撞门的唐崇德慢慢围拢在门边。三人喊着口号:“一二三,一起上。” 三面盾牌齐举,一下子将唐崇德困在盾牌中央。 李药师大喊:“好,快镇静剂。” 一名女护士,赶紧拿着注射器跑上去,蹲着身子,想从盾牌下面给唐崇德来一针。 唐崇德拼命挣扎,嘴里大喊大叫:“妈妈,我要妈妈。妈,快来救我,我掉在井里了。” 他的双脚乱跳,想从“井里”跳上岸。 女护士猫着腰,瞅准机会就要下针。恰好唐崇德一脚踢过来,踢到她的手腕上。女护士哎呀一声,手一抖,注射器飞走了。 注射器向上一飞,吓得旁边的保安一躲,手中盾牌一晃,闪出了空隙。 唐崇德从空隙里钻出来,一手搂住女护士,另一只手去撕扯女护士的白大褂,哈哈笑着:“妈妈,吃奶奶;妈妈,阿德要吃奶。” 第17章 罗裳轻解笑南丁 女护士吓得赶紧闪避。李药师大喊:“你是护士,躲什么躲,给他吃,红包两万。” 重赏之下,不只有勇夫,勇妇也不缺。女护士听到红包两万,当时脚就钉在地上了。唐崇德正好冲过来,这次她并没有闪避,而是撕开衣襟,亮开胸怀,双手紧紧抱住唐崇德:“阿德乖吃啊,妈妈抱。” 另一名女护士,赶紧跑上去,手起针落,将满满一管子镇静药打进了唐崇德的身体里。药效发挥得很快。过了没有一分钟。唐崇德乱撕乱扯的那只手无力的垂下来,头也深埋在女护士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身子慢慢地滑了下去。 申院长十分高兴,指挥着那些保安,用担架抬起唐崇德,把他送回到专属的病房里。李药师跟在队伍后面,在病房里看了一遍。 这是楼东首的三间大套房。唐崇德的妻子花重金包下来的专属病房。这些事情李药师都知道,他就想看一看为什么唐崇德会突然从病房里跑出去。他有些怀疑,又摸不清疑点在哪里。 唐崇德的病床特别宽大。保安们把他放到床上,申院长又指挥保安将唐崇德的一只脚绑在床腿上。 申院长问李药师:“李助理,最近这个唐总很烦躁,总是想方设法地要出这个病房。” “每天安排室外活动时间是多少?” “上下午各半小时。” “还是让他独自活动吗?” “一直都是单独活动。按照家属的叮嘱,咱院里需要保护他的安全。” “嗯,申院长,您做得很好。拿用药记录来,我看一看。” 那位抱住唐崇德的女护士拿过来用药记录。李药师快速地翻看着记录,有几处停下来仔细看看。申院长和几名医生静静地等着,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唐崇德微微地鼾声。 “申院长,这个氟哌啶醇要再加两个单位。” “好嘞。张医生,你听到了没?” 张医生五十多岁了,是唐崇德的主管医生。他自恃经验丰富,对李药师指指点点的做法很反感,就反驳说:“氟哌啶醇的用量已经很高了,如果再加两毫克,就超量了。” 李药师没想到会有人当面驳斥他。他看了看张医生,笑着反问:“超量?什么叫超量?病人狂躁得都能一人挑战四五个保安了,这就说明你用药的剂量超了吗?” 张医生继续反驳:“再加两毫克,就超过药典规定用量了。我不同意。” 李药师眉头一皱,不愿继续跟张医生硬杠。他对申院长说:“药典药典,你脑袋里的药典版本太陈旧了。申院长,你的意见呢?” “李助理说的对,今天的事情太危险了。必须加大氟哌啶醇的剂量,防止意外发生。” 张医生怒了:“院长,你是要听外行的吗?他有什么资格开药方?就因为他有钱吗?” “张铎,李助理是上京大学的高材生。他有医师证,当然有资格开药方。”申院长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张医生惊奇地看了看李药师,小声说:“那好,我同意。不过,我只同意增加五天的量,过后必须减下来。” 李药师不为己甚,便笑了:“你是主管医生,用药时间由你定。” 李药师又转了转,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就同大家一起走出了病房。 申院长笑着说:“李助理,咱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一起去吃个夜宵喝两杯吧。” “申院长,改天吧。今天我还有手头还有些事情。” “这都十点多了,哪有什么事情?除非是女朋友召唤你。你可不要见色轻友啊。” 李药师哈哈一笑:“我就是想见色轻友,也得先有个女朋友呀。真的有事。我是临时被老唐总点将来您这里的。这边完了,我还得回去处理事情。” 申院长见留不住他,就握手告别。 李药师对众人说:“今晚所有在场的人,每人发个大红包。那几位保安还有两位美女护士,每人超大红包一个。对了,那位美女护士,对就是你,哎呀,不用晃你丰腴的身材了,我看到了。你两万大红包。申院长,麻烦你帮我把钱发一发。” 李药师从一旁的宾利车上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档案袋,随手交给申院长:“各位我还有事,就请申院长帮我发一发红包。”他又对申院长说:“剩下的钱,麻烦你请大家去吃个宵夜,再见。” 李药师钻进车里,马达一声低吼,宾利车蹿出了上京大学附属六院。 车子走出医院没多久,王广德的电话打进来了:“李助理,面试已经结束了。拟进入第二轮面试的名单我这就发您的邮箱。” “你是人力副总,名单由你定,不用发我邮箱。我只关心夏晓珊和她的舍友进入面试名单了没有?” “当然入选了。尤其是夏晓珊的同学很优秀啊,很符合咱们的岗位需求。” “好,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有电话打过来,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好好,李助理您先忙吧。”王广德等李药师挂掉电话,听到嘟嘟回音,才收起手机。 一旁的潘金凤不满地说:“那个夏晓珊让你出那么大的丑,你还要录用她吗?” “不是我要录用她,是李药师李助理的意思。” 潘金凤咬着手指说:“哎呀,原来这次特招是专冲夏晓珊来的。为了招她一个人,咱公司增加了好几个职位。这个李助理的能量好大啊。” “反正是咱俩惹不起的角色。我现在都被他搞糊涂了。按照他刚才的意思,好像还要招夏晓珊的同学。这就难办了。投资部本来只挤出一个坑,却来了两个萝卜。” “嗐,你安排别的职位招她舍友不就行了?” 王广德向后一靠,脑袋仰在座椅的头枕上:“难呐。小凤,你以为别的坑位就没有专属萝卜吗?这次扩招,从开始拟定招聘职位到现在招聘会结束,你猜一猜我接了多少个电话?” 潘金凤摇头表示猜不到。 王广德竖起中指来:“特么的,有一百多个电话了,都是托关系的。咱们手头上一共才六个职位。这次要是处理不好,我这副字就别想摘掉了。想想我的头都大了。” 潘金凤一笑:“那就找个酒店,好好放松放松。” “也好,先回趟公司,然后还去洲际大酒店的温泉套房?” “好啊,泡温泉我最喜欢了。” 王广德坐正了身子,先在工作群里说了一声,让大家下班,明天再商量复试人选。然后,发动汽车,缓缓驶出了上京大学。 与王广德通话之后,李药师彻底放下心来。他离开附属六院,先向西又折向北,转上绕城高速,疾驰二十多分钟后,下了高速,拐入乡间小路,最后驶入了一幢古香古色的四合院内。 将车停好之后,他沿着车库的楼梯,进入了正房的大厅里。 客厅里灯火很暧昧,一位身着睡衣的美女,手里拿着红酒杯,放到嘴边慢慢品着酒。她的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动着。墙上的巨屏影院,还在放着外文影片。 女人的心思显然不在手机和影片上,客厅的后门一响,她立刻扭头去看。果然是李药师走了进来。 “你终于来了?” “你找我来,我敢不来吗?” “哼,你说这话就是嫌我又老又丑了。” “你要是又老又丑,那这上京城里,就没有年轻漂亮的美女啦。” “这句还像句人话。你要喝点什么,拉菲?”美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吧台。没有系衣带的睡衣,松松垮垮,挂在她丰腴的肩头。 “我还是喝茶,拉菲我还真享受不了。” “好,正好有今年的明前龙井,我陪你一起喝。”美女一仰脖,喝干了杯中的拉菲,放下酒杯,开始泡茶。 清甘的茶香很快溢满整个客厅。美女倒了两杯茶,用青衣的腔调念白:“来,药师哥哥,请喝茶。” “多谢小娘子。”李药师以京剧里小生的腔调回应着。 美女脸一沉:“什么时候能把‘小’字去了就好了。” 一语说完,两人都默上心来。 李药师故意吧唧吧唧品茶出声:“好喝。‘茶名龙凤团,香字鸳鸯饼’,纳兰容若,真是懂茶人。” 美女嗤得一声笑:“我就服你们有文化的,喝喝茶、调调情都文绉绉的。你怎么不直接说‘花月不曾闲,莫放相思醒’呢?” 说着她抹掉了睡衣,露出火辣辣的身躯。李药师再也忍不住,一把公主抱,将美女抱入一旁的卧室,一脚踢上了房门。 云雨过后,美女将头依偎在李药师身前:“唐崇德他怎么样了?” “他是彻底疯掉了,光着身子想逃出六院。” 美女坐直了身子:“光着身子?他最看重自己的形象,就是和我上床亲热时,都是我给他脱衣服内裤。一完事,他立即就穿上内裤睡衣,从来不光着身子。照你这么说,他真是疯了。” “疯了正好,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唐崇德不能履行董事职责,贞元控股的董事局不得不进行改选,你要把握机会,争取进入董事局。” “还差一票啊,如果唐蓉川能支持我就好了。” “放心,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急什么。主意就在我的肚子里。你不是有特长吗,赶紧开门自个来拿呀。” 李药师心领神会,哈哈大笑着,又开始上下其手。 一旁的手机响起来,美女娇嗔:“是哪个不开眼的,这都几点了,还打电话?别管,让它响去。” “别,可能是唐吉。” 李药师抓起手机,果然是唐吉:“董事长,好巧啊,我刚想给你去电话。您放心吧,崇德他已经睡下了。啊,我在开车。董事长,您放心,王广德已经给我打电话了。好的,您早些休息,再见。” 李药师挂了电话,把手机扑的丢在地毯上:“我的背冷飕飕的,怎么感觉唐吉在看着我们呢?嗯,好害怕。” 美女连声娇笑:“你在开车?谎话连篇。” “我哪里说谎了?这么好的车,不开不是可惜了。唐崇德,你得感谢我啊,你的豪车我来替你开,哈哈。” 李药师大笑着,窜上床,俯身压了上去。 “小坏蛋,臭流氓,大色狼…你快进来呀!” 夏晓珊与花熇嫣同床而眠,睡得很沉。早上的闹钟响了好几遍,她都没听见,微微的鼾声一直没有停。 花熇嫣被吵醒了:“晓珊,快关了闹钟,起床。” “哎哟,别拍我了,让我再睡一会。我做了一晚上的梦,困死了。再睡十分钟。” “好吧,一会我叫你。”花熇嫣伸胳膊绕过晓珊的脖子,摸索着关掉手机的闹铃。 她有早起锻炼的习惯。按照平素的习惯,她会先去健身房锻炼半小时。昨晚上,她也没有睡好,很少说梦话的夏晓珊,昨夜说了半夜的梦话,吵得她醒了好几次。 她打着哈欠,小心地,从床上下来,还不忘回手为晓珊盖好凉被。 夏晓珊还是侧卧,面向墙壁,鼻子微微发出鼾声。熇嫣笑了:入睡真快,不到半分钟,她又睡着了。 花熇嫣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后,看看时间刚刚过了十分钟,就摇醒了夏晓珊:“晓珊,起床,小心上班迟到。” 夏晓珊听到上班两个字,便一骨碌身子,爬了起来。 她双手扶着细腰:“哎哟,这一觉睡得我腰都酸了。好像我躺下时什么姿势,醒了还是同一姿势。真是奇了怪了。” 花熇嫣已经换好了运动衣,准备去健身房。听到晓珊的话,她愣了一下:“哎,晓珊,还真是的。你昨晚睡觉的姿势没有变过,直挺挺地,都没有翻身呢。以前你就像条鳗鱼,扭来扭去的。” “是吧?我做了一晚上的梦,老是梦到一个和尚对我叽叽歪歪的反复说着同样的话。算了,大早上的,不说他了。收拾收拾,去上班见黄世仁。” “这份工作你还想继续干下去?” “不干怎么行?总不能毕业即失业吧。熇嫣,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干下去的问题,我担心黄世仁真的把我辞掉。” 花熇嫣安慰她:“没事,像你这么优秀的,到哪里都是香饽饽。都抢着要。” 夏晓珊笑了:“别人我不知道,那个黄总是南方人,只喜欢吃米饭。香饽饽再香,他也不看。熇嫣,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修改论文,准备提交入库。还是你们学院好,早早地都弄完了,羡慕!” “羡慕个鸟!我们学院的毕业论文都很水。你忘记了,上个月我通宵为论文灌水的情形了?还是你们玄培书院好啊,不限制论文字数,不去强迫学生灌水。” “哎,不说了,我去健身房了。” “好啊,晚上等我一起去学五吃晚餐哈?” “好嘞。” 第18章 有幸比翼何需媒 夏晓珊走出地铁站,随着拥挤的人流,漫过天桥,站到公司大楼前。 她向上仰望了一下,想看一看自己办公室的楼层。写字楼外面罩着淡茶色的玻璃幕墙,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不知为何,今天,夏晓珊总觉着有人趴在窗户前面,偷偷看着自己。 命运不公啊,虽然自己是名校金融博士,可在高高在上的那些人看来,就像是一只小蚂蚁。为他们的风花雪月,为他们的奢靡生活,辛勤劳作的小蚂蚁。 夏晓珊心里痛起来:或许我连只蚂蚁也算不上。小蚂蚁还可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夏晓珊自从进入公司以后,什么时候准点下过班?加了无数的班,而从没有见过加班费。这不是加班,是剥削,剥削得血淋淋,体无完肤。 夏晓珊怀着怨气,挤进电梯。电梯迅速上升,到了十五层,开始有人下电梯。拥挤的电梯里,才开始宽松些。 夏晓珊被挤得迷迷瞪瞪,她钻出电梯,来到自己的楼层第十七层,拐进了办公室。工位上有不少同事已经开始忙活了。她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坐下来,开启了电脑。 对面工位的小陈露出脑袋来:“晓珊,你的眼圈发青,没睡好吗?” “你的眼圈也发青,你昨晚来公司加班了?” “昨晚加班?昨晚没有加班啊。你忘了,五点多咱们一起走的。你还说不加班的日子就像是过年。” “啊!你没接到加班的通知?” “没有啊,你接到了?” “我…”夏晓珊刚想回答说接到了,转念一想,不对,难道就我一个人接到加班通知了?她改口说:“我忘了昨儿没有加班。哎哟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现在脑袋还昏昏沉沉的。” 小陈是办公室的荤段子高手,他神秘一笑:“是春梦吧。噩梦一个就吓得睡不着了,春梦才会沉迷不醒。” “嗤——,我梦到你变成一只大猪蹄子,你说是春梦还是噩梦?”夏晓珊冷笑着回击。 小陈被骂,一点也不恼:“你把大猪蹄子抱到怀里就是春梦,你——” 门边的小妹笑着喊:“黄总好。” 玻璃门一开,黄澄走了进来。小陈吓得赶紧闭嘴。黄澄大踏步走进来,走到夏晓珊身后时,故意停了下来,看夏晓珊在忙些什么。 夏晓珊负责数据分析,电脑上的分析软件正在运行。她点了两下鼠标,一张数据的随机漫步图就开始画了起来。 为了保护眼睛,夏晓珊将软件底色换成浅绿色。画图时,电脑上的绿色最纯净,从绿色的背景里,她看到黄澄伸长了脖子,似乎斜斜看着自己的胸前。 她急忙坐直身子,用右手掩了掩胸口的衣服。手背上忽然一凉,她抬头一看,黄澄手摸着嘴巴,似乎是在擦口水。 口水?我手背滴上了黄澄的口水。恶心遇见他妈,恶心到家了。 夏晓珊抽了一张面巾纸,使劲地擦起手背来,边擦边斜着眼睛怒视着黄澄。她恨不得将面巾纸糊在‘黄世仁’脸上。 黄澄尴尬一笑:“夏晓珊,你这图画的不错。一会儿,我开完早会,咱们再聊你的事情。” 过了不一会,公司的主管以上都到十八层开会去。夏晓珊看到黄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夹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大摇大摆地走上了步梯。 公司这两层,有内部的步梯。步梯是木制的,旋转向上。黄澄身体肥胖,在步梯里兜来转去,压得步梯一阵乱响。 夏晓珊看着黄澄爬楼梯的姿势,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西游记里菩萨们捉弄猪八戒的情形。她暗笑:黄世仁这几步走法,和猪八戒真像啊。 她刚想到这里,黄澄突然扭头看过来,恰好四目遥遥相对。黄澄伸出食指和拇指,对着夏晓珊,来了一个扫射的动作,做完后,还吹了吹食指尖尖,彷佛要吹散枪口袅袅的余烟。他随即把“枪”插回到裤兜里,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夏晓珊浑身一震,那一刻感觉真被枪击中了一样,心口一凉,急忙低下头,目光盯在屏幕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上有信息发过来。原来是小陈的:“恭喜啊,他对你有意思,你就要转正了。好好把握机会吆。” 夏晓珊一阵恶心,她抬头看去,小陈正冲她挤眉弄眼。小陈嫌面部动作不足表情达意,又竖起两只大拇指,做了一个成双配对的手势。 夏晓珊回了一句信息:“那个黄世仁,太猥琐。”然后,她继续做量化分析。 她专心工作时,信息的提示音,都听不到了。等她忙完一段工作后,她才发现有好几条信息,其中有两条是花熇嫣发来的。 她赶紧打开,两条信息都是问她怎么样了,鼓励她不要委屈自己。夏晓珊刚要回复,却点错了按键,打开了另一条信息。 这条是小陈的,他说:“世道变了,黄世仁最抢手,杨白劳的宝贝喜儿都喜欢嫁。” 夏晓珊拧起眉头,瞪了一眼小陈,算是回信息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饭点,今天的早会还没有开完。夏晓珊的肚子,已经开始提醒她了。办公室的同事还没有起身去餐厅的,她也只能忍着。 夏晓珊知道大家都在等黄澄回来。这个公司的文化就是这样,领导饿着肚子开会,哪个员工不得陪着?除非他饥不择食,想吃干炒鱿鱼。 手机开始震动,有电话打进来,号码上有三个字“花熇嫣”。 夏晓珊抓起手机,走到会客厅去接电话:“晓珊,你咋样了,他没欺负你吧?” “没有…” “你没回我的信息,我很担心你。怕你受欺负,早就想打电话,又担心你不方便。没事就好。” “黄世仁开会去了,都开了一上午了。他还没顾上处理我呢。哎,我才知道啊,昨晚没有加班里,他只通知我一个人来加班。” “哦?别怕,他敢无理取闹,咱就跟他斗一斗。注意收集证据啊。” “放心,我会的。楼梯上有人下来了,好像开完会了。熇嫣,我先挂电话了。” “别,我那本《瑜伽师地论》原来放在桌子上,怎么不见了,你动过它吗?” “我没动它,应该还在桌子上。你再找找,我先挂了,拜拜。” 夏晓珊急忙挂断电话,回到工位上,看着从楼上走下的领导们,暗暗吐了一口气。她暗道:“熇嫣真会挑时候打电话,差点让黄世仁看到我没在工位上。” 她旋即又骂了一句:“胆小鬼,没在工位上又如何?公司又没有规定,必须屁股挨着座椅,一刻也不得离开。” 她为自己打气,而心思却回到宿舍:瑜伽师地论不是在桌子上吗?旁边还有莫名其妙的三个字‘慈恩塔’。熇嫣怎么会找不到呢? 不只是夏晓珊疑惑,同样的,花熇嫣找书找得满头大汗,一腔困惑。 花熇嫣把桌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了,也没有找到《瑜伽师地论》。她十分纳闷,她明明白白的记着,昨晚入睡前,书就摆在桌子上。那本书,今天就到期了,必须还回去,可是书不见了。那书彷佛长了腿,自个跑了。 花熇嫣没有办法,才给夏晓珊打电话。因为之前她没有回自己的信息,熇嫣担心贸然去电话,可能给夏晓珊添乱。可是不问问她,又不行。 一通电话后,花熇嫣的心悬了起来,听她的口气,对那个黄总还十分害怕,说明她还特别在意这份工作。 同宿舍好几年,花熇嫣对闺蜜夏晓珊很了解。每逢关键时刻,夏晓珊就特别容易犯患得患失的毛病。挂断电话,花熇嫣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晓珊顺顺利利,不要被坏人欺负了。”然后,她就继续找那本书。 客厅的书桌又被她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然后她跑到卧室里,把卧室的书柜又翻看了两遍,还是没有找到;她跑到晓珊的卧室翻看了一通,仍然没有找到。 真是见鬼了!花熇嫣又跑到卫生间,去找。 夏晓珊有在卫生间看书的习惯。不看书她解不出大号来。虽然花熇嫣提醒她几次——小心得痔疮,晓珊也听不进去,还得意洋洋说:“从小练成的好习惯,可不能丢掉。卫生间看书,吸取精华,排除糟粕,求学妙招,谁用谁知道!” 花熇嫣翻看着卫生间马桶旁边的简易书柜。这里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各种书籍。有金融经管类的畅销书,也有诺贝尔奖得主的理论书籍,就是没有自己要找的《瑜伽师地论》。她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叹了口气:“怎么会找不到了呢?从昨晚睡下到现在,没人进过这间房子的。” 花熇嫣百思不得其解,顺手把夏晓珊的书籍归整排列整齐。她按照书名首字母的顺序,很快将这些书籍排成几列。然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有一本书叫做《贫穷的本质》引起了她的兴趣,她抽下来,随便翻了翻。 书中的例子吸引住了她,她开始“正襟危坐”在马桶上,认真读起来。 很快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她仍然沉浸在书本里,忘记了找书这件事。 手机铃声响起来,她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拿起桌上的电话,是李博打来的:“熇嫣,你在忙什么呢?吃了吗?” “哦,我刚刚在卫生间,还没有吃饭。” 花熇嫣还沉浸在书里,漫不经心地回应着。 李博玲珑剔透,一听就知道花熇嫣的状态不对:“怎么了,你不舒服,闹肚子吗?听你的声音少气无力的。” “我没事的。师兄,你有啥事?” “报告一个好消息。暂定下周五,就进行试讲。你入选试讲名单了。” “真的?我还以为上次把马院长得罪了,没机会试讲了。” 李博哈哈大笑:“他敢!我帮他做了那么多事,他敢卡我女朋友的脖子吗?做人嘛,他还是有点底线的。” “李博,谁是你的女朋友!不许胡说。” “当然是你呀。熇嫣,我是认真的,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听进心里去。我虽然油滑一些,但是该认真的事情,我从来不马虎。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 花熇嫣笑起来:“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的判断——” “什么判断?” “你不是我的菜。” “呸,我信你个鬼!” 咯咯咯咯咯咯,花熇嫣忍不住笑起来。 电话那头的李博话锋一转:“对了,我帮你订机票吧,你最好明天过来。” “为啥?不是周末试讲吗?我那么早去干什么?” “熟悉熟悉环境,我带你参观参观益州。这边名胜古迹很多,还有佛教名山和道教古刹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像我们这样大仁大智的,哈哈,就要来益州这种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对了,你来得早,还可以提前看看教职工宿舍,我帮你选一间风水俱佳的好房子。” “打住打住,这些事情等工作敲定了再说吧。毕业在即,我现在都舍不得离开上京校园。咱们学校环境真美啊,尤其还有一座那么好的图书馆。” “哎——师兄,说起图书馆来,我想麻烦你件事儿” “你说你快说。” “我的一本书不见了,昨晚睡觉前还在桌子上,今天找了一上午也没找到。我刚才去卫生间找也没找到。你能不能帮我卜算卜算?” “难得啊,太难得。这次不说我是大忽悠了?”李博夸张地表达着自己地得意。 “哎嗨,师兄,把你那得意的二郎腿放下来,我刚想夸奖你上次算的准,你的尾巴就翘上天了。” 李博的的确确是翘着二郎腿,半躺在老板椅上打着电话。花熇嫣一语道破,惊得李博坐了起来:“有鬼有鬼,你怎么知道我翘着腿,我没开摄像头呀。” 花熇嫣也闹不明白自己为何说他翘着腿,就岔开话题:“你到底算不算?” “当然要算了。” “怎么起卦,我这里可没有秦半两?” “没有秦半两,照常起卦。所谓大道至简,你说个数字吧,第一念头想到的数字。” “今天是周五,那就选五吧。” “选五是吧?好,你别挂电话,马上咱就算起来——” 电话那头的李博,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地,花熇嫣也听不清楚具体说的什么。大约过了一分多钟,李博笑了:“没事,书没丢,很快就找到了。” “屋里没进来别人,书当然没有丢,我是问你去哪里找书呀。我这房间都翻遍了。” “嗯,这一卦朱雀入卦,太冲发用。太冲有门户之象,朱雀本就有书本的象义。太冲气临休地,朱雀当旺——” 花熇嫣不耐烦的打断他:“师兄,讲重点啦,我去哪里找书?” “熇嫣,这一卦,卦象十分显白,我有十足的把握算准那书在哪里。如果我算准了,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花熇嫣被李博逗笑了,她眼睛眨了眨,打趣说:“好啊,你且算来。” 李博高兴地叫了起来:“你要说话算数。熇嫣,书就在你的床上,靠近窗户那端的被褥或是床单下压着,你看看去?” “不可能!你肯定算错了。” “绝不会错,不信找找看。要不你开摄像头,咱们视频一下,一起找?” “算了,忒麻烦。我这就去翻翻,先挂了。” “哎,别挂——” 李博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无可奈何的一摊手:“熇者火热也,这丫头的性子是炮捻子做的。我这边还没说完呢,她人早跑了。” 花熇嫣根本不相信《瑜伽师地论》会出现在床上。她和夏晓珊昨晚一起入睡时,书还在桌子上,怎么会跑到床铺上,还盖在床单下面?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可是李博自信满满的话,又由不得她不信。她翻了翻床上的两只枕头,果然没有。她掀开夏凉被,又按了按床铺,依然没有。她从床铺的这头,用手仔细地抚摸着,一直摸到了窗前的床边,仍然没有。 其实也不用那么小心地摸,掀开夏凉被后,整个床铺虽然皱皱巴巴地,但很平整。一看就知道,床单下面没有书。 《瑜伽师地论》是很厚的一本大书。如果在床单下面,会高高隆起来,她俩昨晚上也就没法安睡了。 靠近窗户的床铺端有夏晓珊换下的睡衣,睡衣下是一张薄毯子。花熇嫣提起睡衣,用衣钩穿了,挂在床边。她伸手一提薄毯子,感觉很重,好像是被床边挂到了。她稍微用力,一本大书,就从毯子里,滚出来,翻了一个跟头,摔倒地上。 书本打开着,正是《瑜伽师地论》。花熇嫣看着躺在地上的大书,愣住了。 这叫什么事?这讲不通嘛! 花熇嫣双手捡起书来,脸上充满了爱惜,她伸手擦了擦书页上沾染的灰尘。 坏了,不知什么时候,手心手指上全是汗水,她的湿手一擦书页,刺啦一声,这张书页粘在手上,竟然被撕破了。虽然书页没有完全撕掉,但是已经破损大半。花熇嫣是爱书之人,哎呀一声大叫,书本被撕破,好像自己的手被刺了一样。 熇嫣赶紧找胶带,仔仔细细地粘好书页。粘好书籍后,她又看了看,歪歪扭扭的胶带,贴在书面上,就像一道伤疤长在了美女的脸上。花熇嫣越看越心疼,越看越后悔自己的冒失。 过了好一会,她拿起手机,要给李博打电话。 李博恰好打了过来:“哎呀,响铃不到两秒,你就接电话了。书籍找到了吧?” “我正好要给你打,找到了。就在毯子的下面,师兄,你算对了。” “阿哈,多谢无量天尊、如来佛祖、长生天、耶和华、观世音、圣母玛利亚,多谢你们都来保佑我。哈哈哈哈哈,那从现在起,熇嫣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哈哈哈,我真想大声告诉大家,花熇嫣是我的女朋友。” “师兄,我答应的不是这事。” “啊,你你你这人…不是,你怎么这样呢?” 花熇嫣一笑:“我答应的是——早些到益州大学,然后咱们俩人四处逛逛去。然后然后…” 第19章 小点心碎了 花熇嫣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浮起了羞羞的笑容。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明白了。”电话那端的李博,呼的一声,从老板椅上,弹跃而起:“今天中午吃啥,我给你定份烤鸭吧。记得你最喜欢吃烤鸭子。小董烤鸭的老板是我的客户,我一个电话,不出一刻钟,烤鸭子一准送到。” “谢谢师兄。我还是想去学五餐厅,一个人闷在宿舍里吃烤鸭子,没劲。不如去餐厅里,氛围好。” 花熇嫣看了看时间:“师兄,我得去吃饭了,再不去,好菜该没了。再见,有空再聊。”虽然听筒里还有李博的声音,花熇嫣还是挂了电话。她知道不能再和李博纠缠下去,否则烤鸭真的就送上门了。 午餐的用餐高峰已过,学五餐厅的人还挺多的。花熇嫣拿着餐盘,转了好几排餐椅,才找到一个空桌子。 这是一个四人餐桌,靠近窗户。花熇嫣坐下来埋头吃饭。 她吃了没几口,斜对面的空餐椅上,就来了一个花裙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有,你请便。” “哎——是你啊!” 花熇嫣听对方认识自己,急忙抬头看。巧了,就是昨晚招聘会上,夏晓珊用矿泉水砸到的那个女孩子。 花熇嫣笑了:“你是——昨晚…钱同学?” “是我。你是夏晓珊的舍友?” “嗯,我叫花熇嫣。” “我是钱雅,很高兴再次遇见你。”钱雅隔着桌子伸过来娇嫩的小手,同花熇嫣握了握手。两手一握,两人都吃了一惊。钱雅的小手肥腻腻、肉嘟嘟、滑丢丢,彷佛一用力就能从手指缝里溜出去。 花熇嫣的握手很有力量,手指上还有好几个老茧子,根本不像是女孩子的手。钱雅握着花熇嫣的手,低头细看:“你一定经常健身吧,手上这么多茧子。” 花熇嫣抽回手来,把手心朝着钱雅晃了晃:“我老家在农村,这些茧子,为何不能是干农活干的?” “你的肤色那么白皙,不是农民伯伯那样的酱油色,所以不是干农活留下的。”钱雅说得一本正经。 好敏锐的观察力,花熇嫣暗赞了一句,笑着说:“每次干农活,我都是抹了三瓶防晒霜才去的,哈哈哈…” 钱雅也笑起来:“是吗,那你用的什么牌子的防晒霜,介绍一下,以后去冲浪,就不怕晒了。” “你的皮肤那么好,用不到的。”花熇嫣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真的吗?以前有人说我皮肤太紧,我一直不明白皮肤太紧是啥意思,熇嫣,你知道吗?” “皮肤太紧?哦,这个问题中医是这么认为的…” 一谈到养颜护肤,两个女孩子突然找到了共同的话题,眼睛都亮了起来。 钱雅把餐盘移到花熇嫣餐盘的旁边,一屁股坐到对面,歪着头,侧起耳朵来,饶有兴趣地听花熇嫣讲中医是如何调养皮肤的。 钱雅听得入神,忘记了吃饭。熇嫣催促她:“吃好睡好,是最好的调养方子。你赶紧吃饭啊。” 钱雅哎了一声,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大嚼:“熇嫣,我昨晚就没睡好啊,担心贞元那边的面试。我还没收到通知,夏晓珊她收到了?” “我不知道,她上班去了。” “她在哪家公司,做什么工作?我昨晚表现不好,别拉她的后腿呀。” 钱雅这么说,花熇嫣听了有点感动:“她好像在一家投行做量化分析啥的。我没记清楚。没事,你别着急,再等等看。对了,你们面试时,你投简历了?” “投了,不过我应征投资经理岗。与夏晓珊不冲突,她好像投的还是量化岗。” “不是,你俩同岗。这次夏晓珊投的是投资经理。她想去做项目,不想只盯着数据,在办公室里枯坐。” 钱雅白脸泛起微红,她从花熇嫣的眼神里看出了对自己的不信任。是啊,明明昨晚一起参加的面试,怎么会记错了夏晓珊的工作意向。 她着急岔开话题:“做投资经理,需要有资源的。如果不在投资圈里混过,有充足的人脉,想做起来就很难受。晓珊她不像是有资源的,说真的,与其到时候难受,还不如继续做量化分析。” “你说的也有道理。晓珊她没有这方面的资源。” “我认识几个投资圈的朋友,如果晓珊愿意,我介绍他们认识。” “那我就代晓珊先谢谢你。希望她能入围第二轮面试吧。” 说完两人无话,各自低头吃饭。虽然都在吃饭,两人却不专心吃,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夏晓珊。 夏晓珊眼瞅着饭点临近,肚皮饿的咕咕叫了好几声,也不敢离开座位。公司里的老员工早已走到餐厅去吃饭了。小陈喊她一起去,她推辞说还不饿。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她一个守在工位上,等着黄澄回来。 黄澄终于回来了。 他蹬蹬下楼,脚步轻盈,就像充足了气的篮球,一蹦一蹦,沿着楼梯弹向地面,又滚向了夏晓珊。 这个“滚”最是贴切。黄澄就是典型的五短身材,四肢短脖子短,浑身长满赘肉。夏晓珊看他从楼梯上滚过来时,她都有一种要上手拍两下投个篮筐的冲动。 夏晓珊还在胡思乱想,黄澄笑眯眯地俯下身子,趴在晓珊工位前的挡板上,盯着她的胸脯笑起来。 夏晓珊还在实习期间,没有正式工装,她穿了一件短袖衬衣。衬衣洗过以后,有些缩水,夏晓珊就松开了领口的扣子,以免勒得脖子不舒服。 黄澄很会选位置,透过松开的扣子,可以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事业线。 夏晓珊赶紧站起来:“黄总,您开完会了,我一直在等您,饭都没去吃。” “嗯——这个工作态度很好,到我办公室里来。我那里有点心,咱们边吃点心,边聊两句,交交心。” 黄澄与夏晓珊一前一后进入他的办公室,黄澄随手关上了门。 夏晓珊吃了一惊:他想干什么?这是公司办公室,有监控的,他不敢太出格。没事没事,别自己吓唬自己。 黄澄又伸手拉下了百叶窗帘,又检查了一下,确认遮住了从外面看里面的光道,也遮住了外面的监控。 夏晓珊向门边走了两步:“黄总,您要休息,那我就先出去了。”她伸手去握门锁的把手。 黄澄拦住她:“出去?不着急。先说说你的事,昨晚为什么不来加班?” “我昨天晚上赶过来的路上,扭伤了脚,黄总,我给你发信息说过的。” “脚扭了,我怎么看着走路端正,没有受伤的样子。” “真的扭了,找了位‘名医’治疗过。现在好了,不过还不敢穿高跟鞋,你看我穿的运动鞋。” 黄澄坐到办公桌的后面,指着桌子前面的椅子,让夏晓珊坐下。 夏晓珊惴惴不安的坐了半个屁股,好像随时要起身的样子。 黄澄换了一副面孔,满脸都是笑容:“晓珊,你知道我为什么只让你来加班吗?” “啊,原来是真的,昨晚他们都没来加班。” “昨晚咱们集团老板来了,我想介绍你给他的。这两个月来,我对你有多好,你没感觉到吗?实习期快结束了,你们几个实习生,公司只能留一个。我昨晚上是给你创造机会啊,可惜,你没有把握住。”黄澄两手一摊,一脸遗憾。 夏晓珊有点着急:“那怎么办?你是说我没有机会转正了吗?” “竞争十分激烈,你的机会渺茫。” “黄总,这两个月多,我差不多干了别人半年多的活儿。我的努力你都知道的。你要帮我说句话啊。” 夏晓珊情绪激动起来,黄澄的眼睛放出了亮光。他好像是一头猎豹,拱起了埋伏在草丛里身子,随时可能暴起捕捉面前这头小瞪羚。 黄澄的食指敲了敲桌面,笑了两声:“晓珊,你有男朋友吗?” 实习转正这件事跟有没有男朋友有关系吗?夏晓珊看着黄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黄澄追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 夏晓珊心说这是要以结婚生孩子为由,辞退我吗?她急忙回答:“我没有男朋友,也不想结婚,更谈不上生孩子。我保证转正后的合同期内都不会生孩子。” 黄澄听了哈哈大笑,本来前倾的身子,仰躺在椅背上,还惬意地前后摇动着。 “晓珊,你能处处工作优先,时时为公司着想,老板肯定非常满意。不过,我又能获得什么好处,我又不是老板?” 夏晓珊睁大了眼睛:“黄总,您帮帮忙。我虽然靠奖学金和兼职读书,但是我愿意竭尽所能来感谢您。” 黄澄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夏晓珊身前。晓珊也要站起来,被黄澄用力按了下去。 他笑着说:“这两个月多,我过得十分煎熬。我早就知道你们几个实习生只能留一个。我喜欢你,不希望你走。” “黄总你帮帮我,我不想毕业就失业。” “做我女朋友,我就帮你留下来。” “做你女朋友?”夏晓珊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位黄澄,比武大郎还要丑三分,竟然提出这种要求!夏晓珊自忖自己的容貌虽然没有花熇嫣那样清丽脱俗,也是系花级别的。她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前的黄澄。 找工作的黄金时间就是金三银四,现在马上进入五月了。如果失掉这份工作,那么还不知毕业前能不能签约。年迈的父母早就盼望她能出来工作,减轻家里的压力。夏晓珊脑海里浮现出母亲那佝偻的身躯,还有瘦骨嶙峋的双手。 “我——答应你。” 夏晓珊嘴唇蠕动几下,发出的声音就像蚊子哼哼,几乎细不可闻。甚至,她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说的什么。 黄澄在女色上,比蚊子见血还要灵敏。夏晓珊的红唇颤动,他看的清清楚楚,更听得明明白白。 “太好了,来吧,先亲一个。” 臭烘烘的口气,熏得夏晓珊脑袋发晕,她左躲右闪,右腮却被黄澄吻了上来。她感觉到那贪婪的大嘴唇,滑向自己的双唇,便本能的向后躲闪,眼泪扑簌簌流了下来。 夏晓珊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前的纽扣被解开了两颗,一只肥手放肆地钻进里面使劲地揉搓着。夏晓珊的眼泪屈辱地流着。上京大学享誉世界,而她是上京大学经济学博士,是天之骄子,为了一份工作,竟然向猥琐的“黄世仁”献身。 夏晓珊真想狠狠地甩自己几个耳光,更想一脚踹开黄澄。她又竭力提醒自己:忍一忍,你需要这份工作。贞元公司那边没有希望了,这家公司也算是大厂,转正后还有大好前途的。 夏晓珊紧闭双眼,任眼泪狂流。在她脑海里,顺从与反抗两种声音激烈地交锋着。黄澄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怪味道,就像半月没洗的球袜,又喷上了一层古龙香水。这毒味道沿着鼻翼冲进她的咽喉里。夏晓珊的肠胃猛然抽紧了,一跳一跳的疼起来。她本能地向外推黄澄,努力站起来,想冲到卫生间里去吐。 一旦有机会发动豪华新车的引擎时,老司机是绝不会放手的,他们沉溺在那种畅快飙车的兴奋里。 黄澄用身体压住夏晓珊,不让她起身,一只手拉开自己的腰带,另一只手捉了夏晓珊的右手,往自己的裤子里面塞。 夏晓珊竭力挣扎,想缩回胳膊,站起来。 黄澄闷声道:“做我女朋友,吃我的小点心,明天就让你转正。” “不要——” “快呀,明天让你转正,明年让你做副总。” “不…要”夏晓珊的抗拒源自对黄澄的本能厌恶,而听到副总这个职位后,开始迅速减弱,胳膊绵软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黄澄和夏晓珊同时停住手。外面传来小陈的声音:“黄总在吗,有一份急件。” 黄澄回头冲着门口:“什么狗屁急件,先放你那里。” 黄澄一分神,松开了手。夏晓珊忽然来了力气,她身子向上一拱,顺势右脚向前猛力一踢。 “啊嗷——” 黄澄双手掩着要害,慢慢屈膝跪在地上。 夏晓珊几步来到门口,拧开门锁,将门推到门吸处。 原来黄澄办公室的外面远远地围了一圈同事。他们一脸吃瓜的急迫相,突然见到夏晓珊打开大门,拔高的脖子来不及缩回去,而嘴巴却张得更大了。 小陈就在门口,手里还举着一份快递过来的文件。他一眼看到夏晓珊的衬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一大段雪白的事业线。他忍不住狠狠地盯了一眼,然后扯了扯自己胸前的纽扣,向夏晓珊示意。 夏晓珊迟钝了几秒,才明白过来小陈是什么意思。她迅速扣好扣子,对小陈点点头:“黄总他耍流氓,被我踢伤了,麻烦陈老师送他去医院吧。” 小陈立即侧身进房间,俯下身子问:“黄总,我背你去医院。” 黄澄脸上都是汗水,疼得脸上的肌肉乱跳。他低声哀嚎着,口齿含混地说:“小点心碎了碎了,叫救护车,快,救护车。” 夏晓珊这时候神情完全平静下来,她的腰杆挺得笔直,比任何时候挺得都有气势,踱步回到工位上。三下五除二,夏晓珊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一只手提了,对着一群神情错愕的同事笑了笑。 她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又走到黄澄办公室的门口,对着佝偻成一团的黄澄说:“黄澄,从今天开始,我夏晓珊辞职了。对你今天的猥亵行为,我保留采取进一步措施的权力。咱们走着瞧。” 黄澄痛得直哼哼,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各位哥哥姐姐,还有前辈们,再见。”夏晓珊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转身太快,她觉着胸部有飞起的感觉,有猛力挥拍痛击来球时的感觉。 夏晓珊走出写字楼,来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刚才那种由极度压抑到彻底释放的快感,被街上的热风很快吹散了。 今天中午的温度差不多有三十度,加之前两天又下过大雨,空气又闷热又潮湿。人们穿行在街道上,就像走在桑拿房里。夏晓珊走了没几步路,汗水就像喝饱了雨水的春笋冒了一节又一节,衬衣快要湿透了。 好不容易走到地铁站口,地铁战却没有开。告示上写得明白:线路检修,本站临时关闭,请绕道下一站乘坐。 夏晓珊摇摇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路,她的脚踝开始疼了。昨晚的扭伤,经过花熇嫣的治疗,已经好了。但是初愈的脚踝,不能发力太过。在公司她一脚力量十足,踢中黄澄的要害,又走了差不多一站的马路,脚踝一阵阵酸疼。 她走到一棵大槐树下,提起右脚,扶着树干,摆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放松一下右脚。她四下里张望着,在几棵葱茂的大树后,露出几段重檐斗角。那里好像是座寺庙。 夏晓珊想起来:对了,是仁济寺,熇嫣带我去过,还见过方丈。那个大和尚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吃货。真不明白,为什么整天吃素,还会胖成那个样子?和尚,昨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幻觉,看到和尚跑到我们宿舍里去。唉,我让工作闹得,神不守舍了。 夏晓珊正在胡思乱想,一辆路虎揽胜停在了她面前。夏晓珊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事实证明,她的后退是明智之举。车窗后排的玻璃落下来,从里面弹出,缠了几圈绷带的脑袋,绷带中间露出两排大白牙齿。 “啊——什么鬼东西?”晓珊惊叫起来。她挣扎着向大槐树后面退。她被吓得不轻,要不是她的右脚酸痛,她早就撒腿跑了。 第20章 新手老司机 揽胜车里的绷带脑袋,晃动着两排大白牙,上下一分,说起话来:“晓珊,是我,贺峰云。” “贺峰云,贺师兄?”夏晓珊努力从绷带边露出的部分脸面来辨认,瞅了半天,觉着这个绷带怪物好像就是贺峰云。 “别看了,真的是我。” “贺师兄,你不是在医院吗?” “先别说我,这贼拉热的天气,你这大中午的,不在公司吹空调,到大马路上乱逛,不怕中暑吗?” 一句问话勾起夏晓珊的伤心事,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冒出来:“我,我辞职了。” “辞职了?你现在要上哪里去,回学校吗?”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贺峰云推开车门:“先上车,我要去学校那边,把你捎回去。” 夏晓珊的心情烦乱,觉着没有脸面回校园。她还在迟疑,贺峰云伸手来拉:“快上来,像你这样乱逛,很危险。” 贺峰云的手臂上也裹着绷带,手上还有涂着紫色的药水,他晃晃手:“快来,一起走。” 夏晓珊上了车,弓着身子,手虚掩着胸口,从贺峰云身前钻过,坐到车后排的另一侧。 车喇叭嘀嘀轻响了两声,路虎平稳地汇入车道,向上京大学驶去。 贺峰云安慰着夏晓珊:“晓珊,一份工作嘛,丢了就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开点,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是上大一枝花,咱要找更好的工作。” 虽然知道贺峰云是好意,夏晓珊还是挺反感的。这么内卷的就业环境,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找的工作就这么丢了,心里很懊悔。她甚至想当时再忍一忍就好了,说不定熬过今天中午后,很快就转正了。 她心里胡思乱想,也就没有回答贺峰云的话。 贺峰云扭头去看,发现夏晓珊的眼泪还在流。一滴两滴地,顺着两腮滑过唇边,滴落在胸前。夏晓珊胸前的衣服不耐泪水,已经湿透,里面丰盈的轮廓,被眼泪勾勒出来。 贺峰云忽然发现有一只大白兔偏离了本位,探出小半个粉粉的头来,隐藏在衬衣后面。彷佛如琵琶行里的美女,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他看得喉咙发紧,赶紧清了清嗓子,凑近夏晓珊的耳边:“晓珊别哭了,你整理一下衣服。” 说完,贺峰云扭过头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晓珊以为自己的扣子又崩开了,急忙去检视,却发现一只大白兔跑出来了。她羞红了脸,急忙背过身子,弯腰去整理衣服。在贺峰云面前丢脸,导致她因为丢掉工作,刚刚产生的几丝悔意,立时变成了对黄澄的切齿痛恨。她的脚丫非常应景的绷紧了,后悔方才踢黄澄的力道太小。 愤怒是治疗忧伤的一剂苦药。虽然药性很苦,但疗效刚刚的。夏晓珊的眼泪很快被心里的怒火烤干了。她咬牙切齿的想:怪不得一路上的行人盯着我看呐,原来是这么回事。黄澄黄世仁,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哎呀,还让贺峰云看了个饱,丢死人啦。 车内陷入了一阵非常难堪的沉寂。 忽然司机的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了一眼,随手打了转向灯,把车向路边一停。车停稳后,司机小声说:“贺总,我家里有急事,刚发过来的信息。您看,是不是麻烦您自己开车去上京大学?” “什么急事?” “啊,啊,这个,这个丈母娘突然昏迷住院,要我赶紧去。” “哪家医院?” “离这挺远的,啊,我们那个区的医院。” “那好,你去吧。车子我来开,我开不了就找代驾。” “贺总,真是对不起,把您扔在半路上,您又有伤…” “别说了,百善孝为先,老王,你去吧。那个区医院不行的话,就给我电话,我来安排大医院。” 老王下了车,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他招手弯腰上车,一溜烟不见了。 夏晓珊看着远去的出租车,愣愣地说:“司机就这么跑了?贺师兄,咱们咋办?” 贺峰云弓起身子,打算从座位中间爬到驾驶位置。夏晓珊这才注意到,贺峰云穿的是沙滩裤,腿上缠着绷带,腰间露出大片的绷带。对了,他昨天摔到玫瑰花丛里了,估计满身都是玫瑰花刺扎的伤口。 路虎座位中间的空隙比较大,但贺峰云是大块头,他需要使劲蜷缩身子,才能挤过去。他一使劲,牵动了伤口,疼得哎呀了几声。 夏晓珊赶紧扶住他的腰:“疼得厉害吧?别逞强了,咱们还是找代驾。” 贺峰云有美女在旁,根本就不想开车。夏晓珊一劝,他就势撤了回来:“哎呀,疼得厉害,真的找个代驾来。”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夏晓珊身旁,疼得嘴里不停地抽冷气。 夏晓珊翻看着软件,寻找代驾:“哎呀,咱们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代驾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能来。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贺峰云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响着鼻音:“嗯——那就晚了。我同涂校长约好了的。哎,晓珊你会开车吗?” “会呀,不过我车技不好,还没带驾照。” “你来开,这车性能好,上手快。” “我没带驾照,万一查到怎么办?” “放心,警察叔叔的眼光贼着呢,什么车该查,什么车可以忽略,他们看得门儿清。你就当一回司机,把我送到学校吧。” 夏晓珊跳下车门,转到驾驶室,爬上驾驶座位,两手轻轻抚摸着方向盘:“真是好车,我做梦都没开过这种豪车。” 贺峰云从座椅后面探过头来,向她介绍了基本的操作,然后说:“好了,边开边熟悉,咱们悠着点开。” 这个角度真好,夏晓珊胸前的风光,顿时跳入贺峰云的眼帘。 清脆的马达声响起来,夏晓珊右脚脚尖一点,车子猛然蹿了出去。 “轻一点——你这是要起飞啊!” 夏晓珊急忙狠踩了一脚刹车,车速立时降了下来。贺峰云探出的脑袋差点撞到晓珊的腮帮子上。听到贺峰云喊疼,晓珊连声道歉。贺峰云忍住疼,安慰她:“没事,看前面,放轻松,慢慢地,你就熟悉了。这车别看大,非常好开” 夏晓珊自幼学东西特别快,开车也是一样。操纵着车子,在跑了四五公里的路程后,她已经把身体靠在座椅背上,单手扶起方向盘,开始享受起驾驶豪车的那一份优越感了。 “晓珊,你应该去赛车,才过了不到五分钟,你这驾轻就熟的模样,好像这车跟你好久了。”贺峰云由衷地赞了一句。 “我真想有这么一辆豪车,可是家里八辈都是赤贫,买不起。师兄,你买这车花了不少钱吧?” “朋友的,他车多,开不过来。我替他开开,别闲置着再荒废了。” “哈哈哈,师兄真会讲段子。”夏晓珊根本就不信,她继续打趣:“我也想有这样的朋友。” 贺峰云笑了:“嗯,最好是男朋友。女孩子,学得再好,不如嫁得好。女博士也一样。” 夏晓珊想反驳两句,一想还是算了,就改了话题:“师兄,你伤得这么重,怎么还去公司?” “咦,你怎么知道我坠楼的事情,是花熇嫣跟你说的?” “熇嫣就是个闷油瓶,我从校内论坛上看到了,问她详情,她都不愿意讲啊!” 贺峰云笑了,他没有看错,花熇嫣的确口风很紧。做了好事,也从不到处显摆。他笑得畅快起来,甚至有些得意。 “贺师兄,熇嫣为了救你,她的胸前压了两道深深的淤青,昨晚疼了大半夜。” “熇嫣是我的救命恩人呐。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去公司的?” “刚才走那个老王,不是你的专职司机嘛,所以我猜你去公司了。师兄你不好好调养,裹着绷带去公司,你真是干革命不要命哩。” “今天集团老大去视察,我必须去。裹上绷带,更要去。这叫态度!” “啊,明白了。那你好好陪着领导,赶到学校去找涂校长啥事?” “晓珊,你的问题真多。这样问东问西的,在职场可是大忌啊。这么说吧,我老大对我很满意,他要等我伤好了为我庆功。我回学校是为了处理你刚才说的那件事。” “啥事?熇嫣受伤吗?” 贺峰云被夏晓珊的脑回路给逗笑了:“不是她,是论坛照片的事。我们学校本来就在风口浪尖上,许多眼睛都盯着学校。那些照片已经传到外网上了,有了几百万的点击量。你说,这都火烧眉毛了,我就是伤得再重,也得赶紧把它处理干净。” 贺峰云边说边用力握了握手,好像要捏扁什么东西。 贺峰云没有说内情。他今天上午接待领导时,接到了导师的电话。他的导师王崇谦告诉他,赶紧去网上看看,还警告他——“裸照”漫天飞,会葬送了他的前程。 贺峰云对导师非常了解,导师也在仕途跃升的关键时刻。他绝不希望有任何风吹草动,以至造成负面冲击,影响了他的前程。 导师说得隐晦,贺峰云听出一身冷汗。网络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马上联系了涂校长,约定今天中午见面聊聊。 贺峰云心里烦闷,就没有再说话,夏晓珊沉浸在驾驶豪车的快乐里,也没有说话。车里只有空调冷风吹动的风,在小声的吹送。 到了学校东门外,贺峰云说话了:“头顶挡板上有通行证,你取下来,放在前面。” 夏晓珊刚刚取下通行证,还没有摆放到位,栅栏早已开始缓缓抬起。夏晓珊轻点油门,车子好像踩着栅栏开启的节奏,滑进了东门。 “师兄,还是通行证管用。咱们学校越来越严了,每次出入都要查学生证的,甚至还要刷个脸。你这个连查都免了。师兄,你真有本事哩。” “哈哈,我有什么本事!那是钱的本事,不是我的本事。晓珊,当今的象牙塔里,只要钱到位,什么样的证都能搞定。晓珊,你知道乙所怎么走吧?” “知道,你要去乙所?” “嗯,约在乙所吃饭。这个点,涂校长可能到了,你稍微快一些。” 车子沿着校园内的林荫路,兜来转去的。夏晓珊从来没有在校园内开过车,青青绿色迎面扑来,令她心情大爽。 她忍不住说:“原来开车可以看到这么好的风景。我现在失业了,有时间了,我要租一辆车,出去兜兜风、转一转。” “你打算去哪里?” “长城内外、戈壁大漠、塞北江南,本姑娘都想去看一看。” 贺峰云笑了:“那你得弄辆好车,还得有个好伴儿。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一人一车乱逛乱闯太危险。就是车好弄,伴不好找啊。” “好车咱租不起,不过,好伴儿,好找。熇嫣答辩完了,有空了。我拉上她一起去。” 贺峰云摇摇头:“恐怕熇嫣不会去…” 夏晓珊非常肯定:“我俩是最好的闺蜜,只要我央求她,从来没有拒绝的,她一定会去的。” 贺峰云皱起了眉头,看着前面的竹林路。车子拐出郁郁葱葱的竹林,来到一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前。 上京大学校园里的饕餮圣所——乙所酒店到了。 保安导引着夏晓珊,把车停到树荫下的车位上。贺峰云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瓶茅台来。他刚关上后备箱,夏晓珊就站到了他身旁。 “贺师兄,谢谢你载我回学校。”夏晓珊说着,把车钥匙递过去。 贺峰云接过来:“其实是你开车送我了的。应该是我说谢谢。” 晓珊哈哈一笑:“师兄的话,让人如沐春风啊。再见。” “晓珊,稍等。你真要出去散散心?” “嗯——我决定了,可能明早就走。” “出去转转也挺好的。失掉了工作也没啥。干工作最重要的是开心,那些受委屈的活儿,咱堂堂名校大博士不能干。” 贺峰云拉起夏晓珊的手,把车钥匙放进她手心里:“不要租车。租车行没有几辆好车,你就开这部车。” “师兄,这是你朋友的,我不能用。” 夏晓珊坚决不要车钥匙,贺峰云哈哈笑起来:“就是我朋友的车,你也随便用。你要真出去转转,一辆豪车必不可少。如今这个世道呀…唉,相信我,它会给你省掉不少的麻烦。” “贺师兄,那你怎么回去?” “你这都是啥孩子气的问题。一会让老王来接我,或者打的都行。收下吧。”贺峰云的大手将车钥匙放进夏晓珊的小手里,又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用力攥了攥。 他的手机响了,他摸出了看了一眼:“涂校长已经到了,我先去了。哎,晓珊,扶手箱里有几张加油卡,里面的油足够你们逛的了。哦,密码都是六个六。” 夏晓珊握着车钥匙,眼泪汪汪的瞅着脚步蹒跚的贺峰云:“贺师兄,谢谢你——” 她说最后一个你的时候,竟然带出来哭音。 贺峰云挥挥缠着绷带的大手,并没有回头,摇摇摆摆向前走。 忽然乙所大门里跑出两名小保安,他们推过来一台轮椅,搀扶着贺峰云坐上去。两人一左一右,推着贺峰云走进了乙所的正门。 第21章 蹇驴行路 泥马卧槽 看看时间,学五餐厅应该还有饭。她转身向着学五餐厅走去,走了两步,想起来手里提着一堆东西,又折回来。她打开车门,把东西放到后排座椅上,锁上车,整理了一下衣服,绕着车转了一圈,翘起脚尖踢了一下崭新的车胎,才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乙所停车场。 当夏晓珊走到学五餐厅时,正好碰到花熇嫣与钱雅挑门帘,要从餐厅里出来。 隔着门帘,夏晓珊高兴地叫:“熇嫣,熇嫣,我在这里。” 花熇嫣知道晓珊去公司没有好事,因此见到她中午回来,也在意料之中。可是,透过透明的门帘,她看到晓珊一脸难以掩饰的喜气,于是花熇嫣高兴的问:““晓珊,有啥喜事,这么高兴?” 夏晓珊掀开门帘,一眼看到熇嫣身旁的钱雅:“咦,你怎么也在这里!”她的脸色马上阴沉下来,就像一阵飓风,吹来半天的黄沙。 钱雅很高兴,就在刚才与花熇嫣吃饭的间隙,她接到了贞元公司人力的电话。贞元公司的人力告诉她进入第二轮面试了。她笑着说:“晓珊,真的好巧啊。你这么高兴,是不是也接到贞元公司的通知了。” “啊,他们通知你进二面了,什么时候?” “对啊,只说进入二面了,没说具体时间。让我再等通知。他们通知你什么时候二面了吗?” “我没接到电话啊,我再看看…”晓珊赶紧掏出手机,翻看通话记录和消息簿,看了几遍,她确信没有收到任何通知。 渐渐地,她的俏脸由半天黄沙,变成阴云密布。夏晓珊脸上的汗毛立了起来,寒意从每个毛孔里透出来,冷得钱雅闭上了笑嘻嘻的红唇。 夏晓珊忍不住发作:“都是你,眼见我坐在茶几上,也不提醒我。前牙,你就是特意踢我场子去的。” 钱雅一脸无辜:“晓珊,一开始我没发现你坐茶几上啊,后来我还以为你故意那么做,再后来也没法更没必要提醒你了。你怎么埋怨到我头上来了?” “那你讨论时,为什么胁迫我同意你的观点?” “那不是胁迫,是规则允许范围内。” 夏晓珊还要发作,被花熇嫣拦住:“晓珊,咱们里边坐着说,别在门口吵来吵去的。” “我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一个心机婊。”晓珊看着钱雅气呼呼地骂。 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心机婊,钱雅的眼眉立刻就吊了起来。她从小被当小公主一样宠着,没受过什么委屈,她要反击回去。 虽然熇嫣拉着夏晓珊躲到一旁,钱雅还是追了过去。 她的眼眉立着,声音很平静:“夏晓珊,从我接到通知,而你没有这件事来看,我的观点是正确的。让我来告诉你,你才是个心机婊,还是个骑驴找马的心机婊。奉劝一句,小心点,别最后变成了蹇驴行路,泥马卧槽。” 钱雅头发一甩,扬长而去。 夏晓珊被气得呼呼直喘气,恨不得赶上去,像踢黄澄一样,一脚踢到钱雅。花熇嫣用力拉住晓珊的胳膊,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了。 夏晓珊指着钱雅的背影:“熇嫣你听到了没,她骂我心机婊,还骂我操——” “住嘴别重复了。人都走了,没必要生这份闲气。别破坏了好心情。” “好心情?我丢了工作,又被心机婊钱雅骂,今天糟透了。” “真的?为何刚才一见面时,看你脸上有喜色。我还跟钱雅说‘你看,晓珊那么高兴,可能她也接到面试通知了。’” “怪不得那只心机婊上来就问面试的事情。原来是你挑起的。熇嫣,我受了一上午的屈辱,回到餐厅,见到你当然高兴了。为啥,见到亲姐妹了嘛。可是你咋搞的,老是帮着外人捅姐妹的心窝子。我就是个大怨种,我难受死了。” 夏晓珊一番指责,弄得花熇嫣顿时张口结舌。她想了想,赔着笑说:“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夏娘娘您就饶了我吧?” “本宫心里难受,虽然你不是故意的,本宫还是心里难受。” “我帮你买菜,点两份炒菜,让夏娘娘消消气。” 过了不多时,花熇嫣端着两份炒菜走过来。一盘是焖锅,另一盘是牛肉汆萝卜丸子。她笑嘻嘻地把菜一放,招呼夏晓珊开吃。 “怎么就一双筷子一把汤匙?” “我吃饱了,看着你吃。” “咱们好姐妹,什么时候都是有福同享,有菜同吃。我们一起吃。”夏晓珊跑到餐台拿了筷子与汤匙,递给花熇嫣。 花熇嫣接了,却并不开动,只笑着看好姐妹大快朵颐。 “熇嫣,你尝尝,这牛肉萝卜汤,好鲜——” 花熇嫣还是没有动筷子。她笑着说:“这里面的丸子是小红萝卜和牛肉做的,萝卜顺气,牛肉健脾,你快吃。” “嗯嗯嗯,焖锅也很好吃,这里面这么多酥藕,我最喜欢吃藕啦。熇嫣,还是你懂我。” 熇嫣指着焖锅说:“酥藕也能顺气。我跟大厨师父多要了些,夏娘娘这下子,不生朕的气了吧?” 夏晓珊尽情吃菜,嘴里嘟囔着:“享受美食的时候,要专心。熇嫣,你也快尝尝。” 花熇嫣尝了尝丸子汤,的确挺好喝;她又夹了片酥藕,咸鲜软糯,真的不错。 过了一会儿,夏晓珊吃得差不多了。 她把筷子一放:“我是给黄世仁和心机婊气坏的。不过,你也有一点点无心之过,又恰好被前牙那只心机婊利用。熇嫣,我心里闷得慌,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转转,散散心?” “当然可以啦。” “真的,我可是想多转一会,因为心里太闷了。无论多久,你都愿意陪着?” “陪着你,咱们好姐妹嘛。你打算去明园走走,还是去未湖转转?” 夏晓珊哈哈大笑起来:“我要出远门,去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你也愿意陪着,熇嫣?” 花熇嫣以为她是开玩笑,就笑着说:“古诗都是夸张的,要是真有那么好的景色,当然要和好姐妹一起去欣赏。” 夏晓珊翘出小手指,和花熇嫣拉勾勾:“那熇嫣,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 花熇嫣拉了勾勾,笑着说:“下午图书馆上班后,我去把书还了,就可以陪你散心去了。” “不着急,我们先睡个午觉,睡足了再商量商量去哪里玩。” 回到宿舍以后,夏晓珊冲了个凉,就去睡午觉了。 花熇嫣心里有事,睡不着,她翻看着《瑜伽师地论》,等着图书馆开馆。过了不多时,夏晓珊房间里传出微微打鼾声。 花熇嫣笑了:这一上午,晓珊应该累得不轻,居然午觉打起呼噜了。看看时间,还差十分钟左右开馆。于是她抱起一大摞书,把《瑜伽师地论》放在上面,轻轻带上房门,走向图书馆。 图书馆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花熇嫣跟在队伍后面,慢慢的前进。 进馆以后,她去自动还书那里,把其余的书都还了,手里只剩下那本《瑜伽师地论》。她来到馆长办公室的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有的女人回应:“请进。” 花熇嫣跟值班的女老师说明情况:“老师,真对不起,我不小心把这本书撕破了一页,已经粘贴好了。您看看,按照规定我应该赔偿多少?” 女老师惊奇地看看花熇嫣:“折损的厉害吗?不严重就不用赔偿了。现在,像你这样的诚实好学生太少了。” 花熇嫣坚持要赔偿:“这是善本,王馆长特批借给我的。我没有保管好,理应按规定赔偿。” 女老师睁大了眼睛:“同学,善本赔偿可不是小数目,你想好了?你不是故意的,咱们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这事就算了吧。你去珍本馆那里还上就是了。” 花熇嫣双手递过书去,诚恳地说:“谢谢您的好意。王馆长特批借给我,我一定要负责任。您看看吧,第八十一页,撕了一个大口子,我应该赔偿多少?” 女老师叹了口气,接过书去,从头开始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翻到八十一页,发现完整无缺,又继续翻看了一些书页,都没有问题。她就问:“花熇嫣同学,这本书没有破损,你怎么说弄破了?” “真的,午饭之前我不小心弄破的,第八十一页,老师您再看看。” 女老师又翻到八十、八十一页,指着这两页给花熇嫣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 花熇嫣一看,果然好好的,一点破损都没有。 她根本不相信眼里看到的,伸手轻轻摸了摸书页,失声叫起来:“啊,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弄破这一页,用胶带粘贴起来了,为什么现在又好好的了?” 女老师笑起来:“花熇嫣同学,你这两天太累了,可能出现幻觉了。书完整无缺是大好事,好了,我收下书,你回去吧。” 女老师把花熇嫣按在书页上的手指挪开,收起书,放在书柜的最上一层。 花熇嫣问:“老师,还是把书归库吧?这书太怪了,我担心它跑了。” 女老师哈哈大笑:“跑不了,我得亲手交给王馆长。等他看了,才能入库。” “老师,您怎么知道我是花熇嫣?” “这两天你都成名人了,我自然就知道了。还有,这部《瑜伽师地论》,一年来只有你借,还是馆长特批的。” “老师,您贵姓?” “我姓陈,与这本书的作者原是本家。” “陈老师,给您添麻烦了,再见。” 花熇嫣从图书馆走出来,她低着头,一直在回忆到底书本破了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书页破了,那既然破了为什么会突然变好了?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我记错了。唉,这两天没休息好,神经都错乱了。 她心想:论文修改完提交上了,珍本古籍也还了。我真的需要去外面转转,放松一下,让这错乱的神经恢复正常。晓珊,也该醒了,叫上她,一起到明园逛逛。 花熇嫣回到宿舍,发现夏晓珊还在沉睡。她不忍心叫醒她,就到小客厅的书桌旁随意拿起一本书,漫无目的的翻看着。她一幕幕回忆着有关《瑜伽师地论》的事情,越想越纳闷,越想越觉得可疑。 她坚信自己把书弄破了一页,还修补起来。桌子上还有胶带和剪纸刀,就是最好的证据。她翻看了一下通话纪录。那里面清楚地记录着她和李博的通话时间,一共是两次。花熇嫣揉了揉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可能得了选择性遗忘症,需要好好调节一下。算了,先睡一会吧。” 花熇嫣刚躺下不久,还没入睡,夏晓珊就跑过来了。 “熇嫣,醒醒,醒醒?” “哎呀,让我眯一会儿,好困的。” “那你答应我的,陪我出去转转,还算不算数?” “算数算数,咱们五点以后再出去吧,这会天太热。我也抓紧睡一小会儿。” “哎呀,你别睡了。我是认真的。我打算到西京转转去。” “西井也不远,等我睡足了,咱就去。” “不是西井,是西京——” 花熇嫣睁开眼睛,一骨碌身坐起来:“西京,你没开玩笑?” 夏晓珊微笑着点头:“嗯,好姐妹,咱们一起去吧。” 花熇嫣犹豫了,毕竟李博说周五有可能试讲。如果陪着夏晓珊一起去西京,万一赶不及去试讲,那不是都耽误了吗? 夏晓珊央求道:“我在公司被黄世仁欺负,怒辞工作,贞元那里又被前牙抢了。熇嫣,你陪我出去逛逛吧,再这样我就憋疯了。” “今天,黄世仁又欺负你了?” “他居然以工作为要挟,强迫我干那种事!被我一脚踢残了。”夏晓珊想起上午自己曾经答应做黄澄的女友,就感到一阵恶心。她急忙岔开话题:“别说他了,你陪我去吧?” “晓珊,我觉着应该先搞定工作。没有落实工作意向之前,你心里不安,出去逛也逛不好。” “我就是为了找工作啊。我听说那边有个慈恩塔,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挺灵验的。我要去拜塔求神佛保佑。” 花熇嫣笑起来:“释迦摩尼开创的是一门哲学,他教会你如何觉悟,而不会保佑你找到工作。我这专门研究宗教哲学的,都没去拜佛,你学金融的倒要去拜佛了。夏娘娘,你这是要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哈哈哈,谁让咱只有名校博士的光环,而背后没有一点资源。咱们这个世道,就是一个圈子社会。熇嫣,像我们这种无背景、无人脉和无资金的,想在金融圈混口饭吃,除了靠神佛保佑,还能靠啥!只要他能让我心想事成,如来佛、玉帝、安拉、圣母玛利亚,我都愿意去拜!” 花熇嫣苦笑起来:“亏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地,就不怕神佛他们听到,怪你心不诚,不保佑你啊?” “从上京到西京,我们千里迢迢去拜塔,佛陀会不喜欢?他定能会赐我们好运,让我们心想事成的。熇嫣,你就陪我去吧。” “好吧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一早就走,在那里住一两天就回来。” “好,咱们坐火车去。我先订去的车票,你收拾一下东西。每次出去玩,你都是要出发了,才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 夏晓珊笑着摇摇手:“咱们不坐火车。” “啊,坐飞机啊?不行,不行,现在是旅游旺季,机票贵得离谱,我可是囊中羞涩了。” “咱们开车去,搞一个自驾游。” “租车要花一大笔钱呢,而且车行里那些车的车况不保险。还是坐火车去,买卧铺,白天欣赏铁路两旁的风景,晚上睡一觉,第二天就到了。” 花熇嫣要继续订票,夏晓珊摸出了车钥匙,托在手心里:“哈哈,看看这是什么?车子,本宫已经弄到了。” 花熇嫣抬头一看,果然是一把很精致的车钥匙。她拿起来一看,是路虎车的车钥匙。 她吃惊地问:“你怎么租这么贵的车?你不是失业,而是彩票中大奖了吧?” 夏晓珊唉声叹气:“真要是我买的彩票能中大奖就好了。车是别人借给我的。” “谁?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那么阔气的朋友?” “嗐,他你也熟的,贺峰云。” 花熇嫣愣住了。她的本能告诉她这里一定有问题。可是,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夏晓珊看出熇嫣的神情不对,就辩解:“先说清楚啊,是他坚持要借给我们的,而不是我求着他借的。” “他为什么坚持要借给我们?我们?他怎么知道我们俩要出去逛逛?我们刚刚决定的事情,他怎么能知道?” 夏晓珊看到熇嫣认真的样子,有点紧张起来,她故作轻松的说:“没啥啊。我从公司出来,路上碰到他。然后我们一起回的学院。他的司机半路有急事走了,我给他当了一路的司机。路上我说我要租车出去逛逛,他就主动借车给我了。” 花熇嫣想了想,夏晓珊的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她点点头:“人家客气客气,你就当真了。这车不能用。” 夏晓珊不以为然:“熇嫣,你那里都好,就这一项不好。你救了他一命,别说借车给我俩开两天,就是送给你一驾路虎又如何?他给学院捐了一个亿呀。他的命可不止一个亿…” 花熇嫣急忙打断:“晓珊,你扯哪里去了?我是那种施恩图报的人吗?车子你要么自己开,你独自去西京;要么把车还给贺峰云,我俩一起坐绿皮车去西京。两条路,随你选。” 第22章 吹吹喇叭 抬抬花轿 花熇嫣说得坚定有力,夏晓珊听得心慌意迷。 得得得,这下麻烦了,事情要坏! 夏晓珊没有想到花熇嫣对借车一事的反应特别强烈。路虎方向盘的粗犷味道还在鼻尖萦绕着,纵横驰骋的快感,还在她的脚板板下游荡,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马上把路虎车还回去。 可是,她又不能一个人开车去西京。反复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大和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说,要带上花熇嫣一起去。 夏晓珊一急,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抽抽嗒嗒哭泣起来:“平时说是好姐妹,都是假的。人家心里难过,肋下疼痛,胸口憋闷得透不过气来,想着开车出去兜兜风,你都不陪着。你不安慰人家,还往我伤口上撒盐巴。逼着我做选择,你那么爱给人出难题呀!” 小打小闹的哭了几声后,夏晓珊把这两天的委屈都勾起了。于是,诸般委屈,齐集心头,原本半真半假的哭泣,变成了伤心欲绝的哀嚎。 花熇嫣最受不了这个。她赶紧拧了一根毛巾,为夏晓珊擦泪水,柔声安慰:“别哭别哭,哭肿了脸,就不好看了。” “你别管我,让我哭死算了。公司里的坏人都来欺负我,好姐妹也来凑热闹。方才,你就帮着钱雅欺负我,现在你又逼着我还车。没人心疼我,我哭死算了。” 花熇嫣没办法,只得小声说:“好了,我陪你去,你别哭了。” 夏晓珊的哭声戛然而止:“你说啥,大点声,刚才我光顾努力去哭死算了,我没听见你的蚊子哼哼。” 花熇嫣推了她一把:“夏娘娘您就别作妖了。赶紧收拾东西,明天朕陪你出宫巡行一番。” 夏晓珊不依不饶地:“那贺峰云的车呢?” 花熇嫣撇撇嘴:“臭德行——再这样,我要改主意了。” 夏晓珊的脸,就像六月的天,刹那间云收雨住,残留在眼角边的泪珠,绽放出一弯彩霞。她笑着说:“还是熇嫣最好,我这就收拾东西去。” 花熇嫣问了一句:“贺峰云他不在医院养病,跑来学校干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他说是坠楼照片那档子事。好像,网上传得很厉害,影响了他得形象。他来找涂校长商量个办法。哦,校内网络上已经把照片删得干干净净了,那些照片在外网上还相当热,快上头条新闻了。” 花熇嫣翻看了一下娱乐热点,贺峰云的照片赫然入目。帖子的题目也起的扎眼——上京博士答辩失意,跳楼轻生。 多数帖子的内容把贺峰云写得十分不堪,还费尽心思的向导师、学校方面牵扯。帖子下面的评论,更是清一色的骂声:从贺峰云个人,骂到学校的在职博士政策;从骂博士论文一文不值,到骂上京大学堕落成了金钱和权力的奴才。 怪不得,贺峰云看了会坐不住。无论是谁,看了都受不了。花熇嫣不知道,其实是她的导师王崇谦先发现的,那时候贺峰云还在头裹绷带,浑身带伤,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陪领导视察,殷勤侍奉着,时刻准备着高升呢。 花熇嫣关掉网页,吐了一下舌头:“真是好事不出门,恶名传天下,现在的网络没有一点和谐的气氛。这满网络地口水是要把人淹死嘛!” “熇嫣,你说涂校长会怎么处理发帖子的同学?这给学校抹了多大的脸!我听说涂校长特别严厉,我估计那位同学要倒霉了。” 花熇嫣笑了:“依我看,这种事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然他已经撤下帖子去了,估计涂校长也不会再追究了。” “校外的呢?时间这么短,就冲上热搜,这背后没有网络推手?熇嫣,我看你就是心善。贺师兄和涂校长都不是善茬,不会轻易放手。何况,舆论风向对他们还很不利呢。” 夏晓珊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收拾着。很快她拎了一个背包,走出自己的卧室,把背包往小客厅门口一放。 她拍了拍手:“好了,本宫的行李收拾齐了。明早,拎包就走。我现在就规划一下路线。” 花熇嫣的手机响了,夏晓珊叫起来:“啊,别是贺峰云找你吧?这人真不经说,一说就来电话。他可别着急找你商量事情,打断了我们的出行计划。” 花熇嫣做了一个噤声动作,按下了免提:“您好——,您找谁?” “是花熇嫣同学吗?哎,我是校宣部的郜广。” “郜广?校宣部的,我不认识您啊。请问您有什么事?” “熇嫣同学,是这么一回事。你昨天英勇救人的事迹,已经引起了领导的重视。领导指示我们要好好报道。我想请你来校宣部做个正式访谈。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郜老师,这么点小事,没必要惊动您,我就不去了。” “花熇嫣,我们校宣部专门为你做宣传,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你不要推三阻四的。你在学校吗?” “嗯——我在。” “那就赶紧过来,办公楼三楼我的办公室。” “郜老师,我不会去的。屁大点事,没必要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显然,郜广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学校宣传部门主动为学生做宣传,居然有人会一再拒绝。 夏晓珊急得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那个意思是说你赶紧答应呀。花熇嫣笑着摇手,她本能般讨厌做出风头的事情。她一直认为救贺峰云是理所应当的,而不是为了什么采访。 郜广的语气温婉了许多:“熇嫣,你高风亮节不愿张扬,很好啊。我非常敬佩,不过这事情是涂校长特地交代的,你说咱们当下属的,当学生的是不是要好好完成啊?你来吧,你要是不来,我就登门去采访。” “涂校长?”花熇嫣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对,就是涂校长。他可是非常赞赏你啊。你来我这里,还是我到你那里去?” “好吧,我这就去找您,郜老师。” 一挂断电话,夏晓珊就跳起来,抱住花熇嫣:“你要成名人了。涂校长亲自点名,宣传部长做专访。啧啧,恭喜恭喜。” “这个郜广是宣传部长?” “你就是不关心这些。校内的宣传栏里经常有郜老师的照片,他是个大帅哥,嘻嘻,你有眼福了。” 花熇嫣拉开夏晓珊的手:“我换身衣服,去见见他。你们学金融的,总是关心这些无聊的事情。他是不是帅哥,跟我的眼福没关系。” 夏晓珊笑起来:“搞金融的都长了一双能够发现资源的眼睛。熇嫣,帅男人是一种资源,比漂亮女人还要稀缺。” 花熇嫣脱下半袖衫、牛仔裤,换上一条天青色的连衣裙。 她边换衣服,边笑着说:“你说得很高大上。我可听他们说,搞金融的都长了一双金钱眼,看到什么都喜欢标上价格的。” 夏晓珊还在欣赏花熇嫣的玲珑曲线,嘴里啧啧有声:“啧啧啧啧,肤白貌美大长腿,你要是来投行圈,肯定混得风生水起。” “你不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吗?咋…”花熇嫣想说晓珊混得丢了工作,觉着不妥,就闭了嘴。 夏晓珊因为辞职带来的不快,早被对驾驶豪车出去兜风的憧憬冲淡了。 她嘻嘻笑着:“我也就是肤白貌美,苍天不公呐,没有赐给我大长腿。” 花熇嫣已经换好衣服,背起书包。她拍了拍夏晓珊的大腿:“腿够长了,你个南方姑娘有接近一米七的身高,还责怪老太爷呀。” “我那不是净身高,上身长大腿短啊,比你要差十公分哩。” 花熇嫣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等朕有了钱,给你买双最高的高跟鞋穿。” 花熇嫣的宿舍离着办公楼不太远。她没有骑车子,步行赶往办公楼。她走得很快,天青色的连衣裙,缀着几朵小白花,迎着微风,裙摆飘扬起来。白色的运动鞋,从裙底露出来,就像天边飘过的两朵白云。 花熇嫣走得轻快写意。透过绿树间隙,她看到一大段红色屋檐来。那就是校办公楼了。校办公楼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藏身在茂林修竹的深处。 办公楼前的保安,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见到花熇嫣,笑着主动打招呼:“同学,您找哪位领导,有预约吗?” “您好,我找郜广老师,没有预约,不过他刚给我打的电话。” “哦,郜部长,好的,他在二楼最东边的办公室。” 花熇嫣刚刚走到郜广办公室的门口。门里面就传来郜广的声音:“请进!” 花熇嫣心想:郜老师,好灵敏的耳力。我穿的是运动鞋,走路声音不大的,他居然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虽然郜广说了请进,花熇嫣还是敲了两下门,才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 郜广就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细高挑的身材,微微有点驼背,三十五六岁的模样。 “郜老师好,我是花熇嫣。” “我认识你,有一次选美比赛,你拿过奖的。那次我在现场。”郜广上下打量着花熇嫣,笑嘻嘻着,很自然地说起往事。 郜广坐在办公椅上,请花熇嫣坐在对面。他没有着急发问,而是拿起来桌上的座机:“我是郜部长,来两杯绿茶。对,要龙井。” 挂掉电话,郜广看着窗外的大树,似乎是忘了对面坐着的花熇嫣。 花熇嫣扭头看向窗外。窗外是一棵很高的油松,胳膊粗细的枝桠,曲曲折折的盘曲着伸到窗前。长长的松针,甚至要刺到窗扇上了。 敲门声响起来,随即进来一名服务员。她将两杯茶放到郜广和花熇嫣面前,微笑着退了出去。 龙井冒着热气,一看水就很烫。 郜广端起茶杯:“熇嫣,咱们边喝边聊。你不要拘束。”说完,他吹了吹杯子上层的茶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发出咕噜噜的串水声,然后才咕咚咽了下去。 花熇嫣手背碰了下茶杯,哎呀,好烫。 等她抬头看郜广时,郜广正在笑眯眯看着她:“很烫是吧?熇嫣,茶要热热烫烫地喝,才够味道。尤其这第一口茶,喝得就是这个香气。一定要趁热。” “郜老师,这样喝对身体不好。” “只要喝茶的喜欢,那就是好的。就像今天我们俩的聊天一样,只要领导满意了,那么咱们的专访就成功了。” “好吧,郜老师,您有什么疑问,请随便问吧。” “啊,我主要是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我已经了解了几名当事人,他们的反馈是这样的。贺峰云同学发现窗户漏雨,他热心肠,想过去检修窗户。结果是窗户的螺丝朽烂了,他没注意摔了出去,这时候你伸手抓住了他,并最后救了他。是这样的吗?” 郜广说完,又端起茶杯,放在嘴边,用力吹着茶汽。他睁大眼睛,躲在龙井茶的热气后面观察花熇嫣。 听了郜广的一番话,花熇嫣变成了木头人。这哪里是专访,这是在给事件定性。 贺峰云以跳楼相要挟,逼迫商剑就范,到了郜广这里,成了贺峰云检修漏雨的窗户,失手掉下楼去。花熇嫣心想:宣传一张嘴,什么都敢吹。当时教室里,还有几十号人呢。如果这样说出去,他们会笑掉大牙的。 郜广看着花熇嫣一个劲的沉默,就催促她:“熇嫣,这件事事实清楚,你奋不顾身,救了贺峰云,我们要把你立为典型,大力宣传…” 花熇嫣急忙打断他:“郜老师,我对这个不感兴趣的。救人是应当的。若当时您在近旁,肯定也会伸手救人的。再说了,救人的不止我一个,没有商剑老师,我可能早就坚持不住了。” 郜广鼻子哼了一声:“商剑老师?没有他就好了,不会横生这么多波折。熇嫣,他是外聘专家,咱要宣传自己人。宣传的基调就这么定了——贺峰云是检修窗户,防止砸伤行人,才掉下去的,这点非常重要。记住了?” “郜老师,我们当时在答辩,会场有几十名同学,您说贺峰云检修窗户,有谁会相信?” 郜广笑了:“不管别人信不信,你还有我要首先确定事实就是这样。” 郜广的口气斩钉截铁,花熇嫣知道再争也是无益。 她换了一个坐姿,歪着头看向窗外,慢条斯理地说:“郜老师,我想起来了。当时我们的答辩到了茶歇时间。贺峰云正在和我讨论问题。这时候一阵大风,将虚掩的窗户吹开,外面的细雨淋进屋里,直甩到墙根。窗扇摇摇欲坠,而窗户下面就是人来人往的通道。郜老师,您知道的高空坠物很危险。贺师兄,他担心窗扇掉到楼下,砸伤行人。贺师兄他…行动迅速,抢在大家的前面,急着要关好窗扇。这时候又来了一股狂风,把贺峰云连人带窗,吹了下去。” 郜广插嘴说:“这时候,你眼疾手快,抓住了贺峰云的腰带,将他拉住了。” 花熇嫣一下子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带着胎记的肥屁股,还有那团黑黑的东西。她低下了头,小声说:“就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商剑老师抓住了贺峰云的脚…” “忘掉商剑吧。贺峰云跟我说过,商剑差点害死他。” “郜老师,如您的设定里没有商剑老师,那后来的事情您都清楚了,就不用我多说了。” 郜广看着眼前的美女,心想:如果不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学校领导要树立你当救人典型以平息舆论。像你这种榆木脑袋、愚顽难化的脾气,我才懒得打理你。我们宣传部有多少大事等着我去处理。 他虽然心里讨厌花熇嫣,脸上却浮现起真诚的笑容来:“好的,这事就这么报道吧。现在是五月初,优秀毕业生的评选还没有结束。熇嫣,你积极配合,咱们这篇宣传报道写成了,我看十有八九你会是优秀毕业生。咱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有多吃香你知道吗?” 花熇嫣有一丝丝被侮辱的感觉,她冷冷的说:“郜老师,真正追求优秀的人并不在乎有没有被证明。” 花熇嫣从校办公楼走出去的时候,路灯一下子亮起来。进楼去谈事时,天色明亮;出楼来回身看,彩灯飘扬。整座办公楼的檐角屋脊梁都被彩灯装饰的美轮美奂。花熇嫣回头望,楼内的许多窗户里陆续亮起了灯,灯下时不时闪过忙碌的身影。 花熇嫣看到最东首郜广的房间,没有亮灯。从外面看黑漆漆的房间里,闪着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看来,郜广忙着写东西,连房间的灯都顾不上开了。 花熇嫣叹了口气:“这是何苦来!”。她摇了摇头,走进了校园的林荫道。橘黄色的路灯,将她窈窕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终于淹没在拐弯处的黑暗里。 正是饭点时候,花熇嫣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想去学五餐厅,一摸背包,发现没带饭卡。她便决定先回宿舍去取饭卡。 刚进宿舍,贺峰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师妹?吃过了吗?” “正打算去吃,师兄。” “哦,学校的领导找你谈过了?” “嗯——” “他们那样说你能接受吗?” “师兄说的那样是哪样?” “师妹,我就敞开了说了啊。是涂校长想安排郜部长做你的专访,大方向也是他拟定的。你你,师妹你不要有情绪呀。” “我真的没情绪。” “我听着你的情绪都不高,师妹,你可是救了我的命的,难道在采访的事情上,还不能帮帮我吗?” “师兄,帮你没问题的。救你的还有商剑老师,可是郜老师不准我提他。” “咱这是宣传你的救人事迹,商剑他不是咱学校的。郜部长那么做也有道理。” “还有,师兄,我可不愿意被宣传。” “你的脾气我知道,所以我才打电话问问你嘛。这事网上传得很邪乎,事情已经超出了答辩本身。师妹,以后若有人问起来,就按郜部长的意思说。” 花熇嫣早就明白贺峰云打电话过来的意思,现在他终于说了出来,花熇嫣感到一阵难过。她还是多说了一句:“没有商剑老师帮助,我可能就坚持不住了。他真的有帮到你。师兄,你应该感谢他呀。” 贺峰云心中怒火燃烧:没有商剑的严苛,就没有自己被迫跳楼的举动。虽然他也参与救人了,可是帮了倒忙,差点把我头朝下丢下楼去。商剑是杀人未遂,可不是救人英雄。 可是花熇嫣的脾气秉性,贺峰云很了解。她认准的事情,极难改变。 贺峰云沉默了十几秒,哈哈笑起来:“好师妹,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啊。我也没吃饭,你赏光,咱们一起共进晚餐吧?” “你被玫瑰花刺的不轻,需要安心调养,预防感染。” “对啊,一起吃点好的,我才有精力静养。我…” 花熇嫣打断了贺峰云的话:“师兄,晓珊问你借车了?” 贺峰云笑了:“没有,不是她问我借车,是我主动借给她的。她心情不好,跟我说要和你一起租车出去转转。租车太不安全,我就提议借车给她。熇嫣,你们打算去哪里啊?” “她是想到西京去。不过,我看她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从上京到西京,将近三千里,这路途可不近,你俩需要早些走。不然明天可到不了。” “谢谢师兄提醒,我俩再规划规划。那我先挂电话了。” “好吧,等你回来咱们再一起共进晚餐。祝你们一路顺风。”贺峰云挂断电话,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他站在乙所的豪华套房里,看着外面的夜景,心情大好起来。 贺峰云虽然没有邀请到花熇嫣共进晚餐,却明明白白的表达了借车的原因——借车是还花熇嫣的人情。 有了刚才的电话、郜部长的谈话,还有借车的情谊,想来这位较真的小师妹也不会太较真了。换作是我,学校大力宣传我的英雄事迹,我做梦也会笑醒的。小师妹性子直,但不傻,她会拐过这道弯的。想到这里,贺峰云十分惬意地,哼起了小曲。 第23章 范阳古楼子 贺峰云哼了几声后,拿起室内的座机:“喂,我是六六八八房间的,麻烦送一份金钩翅、一份辽参来。哦,对了,再来一瓶红酒。什么牌子的?法国产的就行。好的,那就它吧。” 贺峰云挂断电话,手机就响了:“喂,郜部长呀,什么,发帖子那位同学找到了?你要商量商量怎么处理他?” 贺峰云皱了皱眉,继续说:“怎么处理他,是学校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 电话那头传来郜广的笑声:“原告要表达诉求的,你不发表意见,学校的意见也不好出。” “郜部长,你还没吃晚饭吧,这样我就在乙所,你来这里我们边吃边聊。” “乙所,好的,我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贺峰云给前台打电话,想订一个包间。可是已经客满了。贺峰云无奈又加了一份金钩翅和辽参,另外添了两个菜,然后对前台的服务生说:“一会儿,学校的郜部长要来,麻烦你到酒店门口,接一下,把他领到我的房间里来。” 服务生迟疑一下,贺峰云催促着:“不会让你白忙活的,等你接他来时,我给你个大红包。” 服务生怯生生的说:“那个贺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来不久,不认识告步长。” 贺峰云心里暗骂一句:笨蛋,一点伶俐劲都没有。他嘴里笑着说:“学校网页上就有他的照片,你赶紧看看。郜广,郜是左边告诉的告,右边耳朵的耳,放心,他长得挺有特点的。好了,赶紧上网查查去。” 当响起敲门声时,贺峰云手里捏了一个红包,来到门口。 打开门,就看到高高瘦瘦有些驼背的郜部长站在门口,身旁站着一位十分清秀的小姑娘。 “郜部长,快请进。”贺峰云弯腰礼让郜广进屋,一只手把红包塞进小姑娘的手中,还捻了捻她的手指:“同学,谢谢你。” 两人进屋后,郜广看着满身绷带的贺峰云笑了:“贺总,重伤也不下火线?你这装束有点吓人哩。” “哈哈哈哈,没办法,军情紧急必须亲自处理,我中午就这样从医院里跑来了。” 服务生送来了酒菜,然后退了出去。郜广一看,虽然只有四菜一汤,却都是十分名贵:仅一份金钩翅,就价值不菲。桌子中间还有一只大龙虾,看样子没有三斤也差不多。 郜广笑着说:“贺总破费了。” “郜部长是大忙人,您亲自为我的事奔波,我非常感激,这就是略表心意。咱俩先吃,吃饱了好好聊一聊。” “好,宣传初稿我已经写出来了。咱们吃完后,一块推敲推敲。” “宣传文案什么的,我不懂,咱们先吃,吃完我好好跟您学习学习。” 花熇嫣吃过晚饭,回到宿舍,而夏晓珊还没有回来。花熇嫣想了想给李博去了个电话,问了问试讲的时间确定了没?李博说还没有最终确定,估计明后天就出来了。他还打趣花熇嫣,怎么变得那么着急,是不是想他想得不行了。 李博就是这个样子,油嘴滑舌的,没个正形。他又东拉西扯的,同花熇嫣尬聊了一阵,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花熇嫣挂了电话后,开始收拾行囊。她放了两件衣服,几本书。她抬头看到书柜上的银针,猛地想起来飞机上唐吉犯病的样子,便放了两盒银针放进书包里。 她心道:这个东西还是带上吧,万一用得上呢。 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就换了身衣服,去楼内的健身房活动了一会。等到快九点半了,她才一身汗水的回到寝室。 夏晓珊就在寝室,看到花熇嫣回来,高兴地跳了起来:“熇嫣,今晚有来招聘的,我去投简历了,还面试了。这次我感觉有戏。” 熇嫣笑了:“好啊。我就说嘛,咱家娘娘是大才,用人单位抢着要。那咱们别出去逛了,把车还给贺峰云,专等二面吧。” “面试官说了,要一周后才面试。我们到西京逛逛来得及。” “那这两天有单位来招人,不是就错过了吗?” “我看过校宣传栏了,近几天没有特别好的单位。像贞元集团那种搞突然袭击,临时招人的太少了。” “你是铁了心要去西京兜兜风了?” “当然。我只是起了这个念头,今晚就又投了个好单位。这我要是听他的话,真去了西京,那不得想啥来啥?所以啊,西京一定要去,明天就去。” “他的话?谁啊?你说的啥,云山雾罩的。” “熇嫣,你别问了。赶紧洗澡澡,睡觉觉,明天出发要趁早。” “行,你这一套一套的,把我都整晕啦。” 夏晓珊取出一方大浴巾,催着花熇嫣:“一起洗,今儿个,娘娘我心情颇佳,让本宫给你搓搓背。嗯——一身的汗味,都快馊了。” 很快,浴室里就传出了两个女孩子戏水打闹的声音。那声音里面充满了轻松和快乐。 洗完澡,夏晓珊抱着枕头,又要找花熇嫣睡觉。 花熇嫣往外推她:“夏娘娘,您就让朕独睡一晚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好吧,就一晚上。” 花熇嫣往床上一躺,没有几分钟就进入黑甜的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她伸手摸了摸,迷糊着问:“你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睡不着,兴奋着呢。” “闭上眼睛,调匀呼吸,精气内守,神不外驰…”花熇嫣说了两句就又睡着了。 说来奇怪,夏晓珊听着花熇嫣匀称悠长的呼吸声,很快就眼皮发沉,原本亮堂的目光,很快暗淡下去。她舒舒服服地伸开身体,一手搂着花熇嫣的脖子,一只脚搭在她的腰上,不到十秒钟,微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早起鸟儿的双眼还没有睁开,夏晓珊已经目光炯炯了。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来到床的里面,并且面朝着墙壁。 她翻过身子来,想看看花熇嫣醒了没。宿舍里光线熹微,她伸手掀了掀窗帘,一束晨曦透了进来,落在花熇嫣的脸上。 诗人常说月光明净如水,上京大学的晨光在幽蓝的天空里,澄澈亦如水。晨光熹微中,花熇嫣的脸色被映衬得温润如玉,看得夏晓珊咽了口口水:“真漂亮啊。我要是个男的就幸福了。” 花熇嫣彷佛听到夏晓珊的心里话,她侧了一下身子,嘟囔着:“拉上窗帘,让我再睡一会。你说了一夜的梦话,吵得不行。” 夏晓珊摸出手机看了时间,就叫了起来:“哎呀,已经四点半了,我勒个去。你再睡十分钟,我去乙所把车开到楼下,五点钟我们正式出发。” 花熇嫣没有说话,把腿蜷缩起来,让开身位,方便夏晓珊下床。 夏晓珊临走,还拍了拍花熇嫣的屁股:“十分钟啊,只准再睡十分钟。呀,真有弹性。”她还故意甩了甩手指,彷佛被弹到了一样。 车子刚出上京大学,花熇嫣就困倦地不行。她连声打着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 “晓珊,你放慢点开,我先休息一会儿。” “啊,大懒猫,你刚起床就要睡觉?” “嗯,还不是让你吵的。不说了,先让我迷瞪一会。” 花熇嫣摸到座椅按钮,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车子行驶的非常顺畅,车内静音也不错,夏晓珊甚至听到花熇嫣轻缓悠长的鼻息声。 她扭头看了看,笑了起来:看样子,这丫头昨晚真没睡好觉。好吧,我尽量开得平稳些。 虽然这是第二次摸路虎车的方向盘,但夏晓珊已经摸清了这台车的脾气。在市区内她还双手开车,等转上高速后,她身子向后一靠,开始单手开车。她一只手轻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架在扶手箱上,手指还有节律的敲击着,心里暗暗哼着曲子。 驶离上京后,车窗外的田野里一排排的麦浪泛着金黄色,一幅丰收在望的景象。路两旁的林木绿油油的,湿乎乎,好像能拧出水来。 夏晓珊一边开车,一边欣赏景色。这时候天色还早,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几辆大货车占着超车道。不过,夏晓珊的车子一靠近,那些大货车很快就让开路。 夏晓珊得意地想:开车还得开豪车,别人主动让道。为啥?碰坏了他们赔不起。 她得意了没多久,前面两辆大货车并排行驶着,把双车道堵了个严严实实。她要想过去,只有走应急车道。 夏晓珊是个急脾气,近三千里的路程,她计划傍晚就赶到西京。 大货车挡住了路,她心里有些着急。跟着两辆车的屁股后面,走了一段路后,她发现这两辆车在斗气,彼此不相让。她急得要按喇叭,催前车快让道。她又怕吵醒了沉睡的花熇嫣,按在喇叭上的手指,始终没有按下去。 突然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来,吓得夏晓珊赶紧缩回手,还看了看手指,确定不是自己按的喇叭。她向另一条车道上望过去,果然同排的车已经忍无可忍了,那位司机的手一直放在喇叭上,汽车的喇叭就响个不停。 花熇嫣被吵醒了:“真吵啊,嗯?怎么喇叭还响,晓珊,你赶紧关喇叭!” “不是我,是临车道的小白车。” 花熇嫣调直了座椅,四下里望了望,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两辆大货车依旧并排行驶,后面的车陆陆续续的开始响起喇叭来。顿时,喇叭声此起彼伏,吵作一团。可是任凭喇叭如何吵,大货车并行如故。 花熇嫣向前瞅瞅,又扭回头看看后面长长的车队,忍不住笑起来。 “熇嫣,你别笑了,我都快被这俩车气坏了。” “你打双闪,减速,预备超车。” “你说啥?堵得死死的,你让我飞过去吗?” “很快前面这俩车就会降速变道,你赶紧打双闪,降速。” 果不其然,夏晓珊降速不久,前面的大货车亮起了右转向灯,开始降速了。 “哎,熇嫣,你怎么知道他要降速变道?” “好了,提速超车。很快你就明白了。” 夏晓珊一踩油门,发动机轰出一阵声浪,路虎瞬时蹿了出去。 越过大货车后,晓珊看到前面是连续两排密密麻麻的摄像头,地面上虚线车道也变为实线车道。从后视镜里,夏晓珊看到原本挡在面前的大货车乖乖地走在行驶车道上。它乖得就是听话的小囡囡,车道上的实线就像雷池一样,它躲得远远的。 “嗤,有本事继续在超车道发飙呀!哎,熇嫣,你怎么知道前面会有车道监控?” 花熇嫣一愣:对啊,我怎么知道的? 她笑了笑:“我猜的,后面跟了那么多车,说明一直没有车道监控,大货车才肆意飙车。高速路怎么会没有监控呢,所以我猜该有了。” “真会猜!你猜猜现在几点了,猜对了我有赏!不许看车上的表。” “嗯——应该六点半左右吧。” “具体一点!” 花熇嫣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随便猜了一个时间:“六点二十八。” “我服了你,你自己看时间吧。” 果然,显示屏上的时间就是六点二十八。花熇嫣吐了口气:“哎呀,我睡了一个小时多了?怎么感觉就是闭了闭眼呢。” “饿了吧?前面服务区,本宫请你吃早餐!” “哈哈,谢谢夏娘娘的赏。你开着贺峰云的车,学会了他的油滑。前天早上他请我吃早餐,今早你就请吃早餐。别说,我还真饿了。” 两人又行了几公里,夏晓珊一打方向盘,车子下了路口,来到范阳服务区。 夏晓珊将车子停在服务区的正门口,一推门,优雅地下了车。她上身穿白色休闲衬衫,下边是短裤,衬衫的衣角在腰里打了个活结。松散的活结,衬出腰肢的细软。 花熇嫣和夏晓珊都是美女,服务区休息的路人们,投过来热辣辣的目光。夏晓珊很享受这种目光,她微笑着看着吃饭的人们,低声说:“先去卫生间,放放水吧。” 两人出来之后,夏晓珊指着驴肉火烧和流芳斋肉粽说:“这两样,随你选。管够。” “我选肉粽吧。” “流芳斋肉粽?咦——吃得满手粘腻,不好不好,要不你再选选?” 花熇嫣看到旁边的摊位有牛肉烧饼,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她咽了口唾沫,说:“那就驴肉火烧吧,不过早上吃火烧太干巴,得来碗粥中和一下。” “好姐妹想到一起了。老板,来四个火烧,两碗粥!哎,这里还有小咸菜呢,免费不?呀,小咸菜还要五块钱一份?太贵了,吃不起。” 驴肉火烧铺的老板指着窗外的路虎车,哈哈笑了:“美女,你开着几百万的路虎揽胜,一份五元的小咸菜还嫌贵?” “你怎么知道我那路虎价值几百万?” “你那是新款揽胜,v8发动机,那款车没有低于二百万的。” “哎呀,你是真懂车啊,以前你是做什么的?” “唉——”老板长叹一声:“我以前是做房地产的,也曾经风光过,最喜欢开路虎去兜风。” 夏晓珊来了兴趣:“房地产是暴利行业呀,你怎么来卖火烧了?发生了什么事?” 火烧铺老板指了指外面的广告牌:“看见没?我就是被它搞成这样子的。” 夏晓珊和花熇嫣沿着老板的手指方向一看,在服务区靠近高速路的一边,高高树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有四个大字“贞元置业”,背景是一栋栋的洋房别墅。 花熇嫣看了没有啥表情,而夏晓珊叫了起来:“贞元置业?它是贞元集团的吗?” 那老板恨恨地说:“就是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夏晓珊就像被人踩了尾巴,声音尖利起来:“我也是看着与贞元有关的就不爽,算了,那个粥和火烧打包,我俩路上吃,赶紧离开这里,我不要看这到这块臭广告牌。” 驴肉火烧铺的老板看到有人这么恨贞元集团,又惊又喜:“咱们是同志呀!你也被贞元置业欺负过?” “嗯,差不多。反正看到贞元两字我就不爽。别让我逮到机会,有机会我一定闹得他们鸡飞狗跳,难受无比。” 老板是个精明人,他哈哈笑起来:“你这脾气,合我的口味。”他麻利地打好包,递给夏晓珊:“给,我放了两份小咸菜,妹子你尝尝。” 夏晓珊看到贞元两字气得也不管咸菜贵不贵了,她接过餐袋,掏出手机:“老板,多少钱?” 老板摇头说:“我请你俩吃的,不要钱。等你哪天要对付贞元置业时,你来告诉我一声,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如何倒台。” “谢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久等的。” 花熇嫣也道声谢谢,两人走出了服务区的餐厅。 火烧铺的老板娘忍不住埋怨老板:“你个色鬼,贼性不改,看见美女就送吃送喝的。大早上的,这买卖咱还做不做?” 被媳妇责骂,老板并不恼怒。他取出手机,调整焦距,连连按下快门。 他媳妇急了:“你还偷拍人家,千万家财都让你败光了,你个老流氓!” 老板把手机一收,看着路虎车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了。 他扭回头,对媳妇小声地说:“天上的云彩那么多,你知道那块云彩能下雨?这揽胜车牌是上京的,a打头的,这个小姑娘肯定有来历。说不定,我的仇她就能替我报。” 他媳妇这才明白,为什么他会送人早餐吃。不过她还是不信:“就凭两个驴肉馍馍,人家就会帮咱报仇?再说,你也要联系方式呀!” “你懂什么!凭两个驴肉馍馍,要不来联系方式的,反而让她起了疑心。我有了这些照片,只要有缘,总会找到她的。”火烧铺的老板,点起一支烟,猛吸两口,吐出一连串的小烟圈。他猛力一吹,彷佛是要把这些烟圈吹到远去的路虎车里去,留下他专属的气味。 夏晓珊一屁股坐上驾驶位,立即发动汽车,挂挡出车,就要上路。 花熇嫣急忙拦住:“哎,别着急,吃完再走。边吃边开车,太危险了。” 夏晓珊把左手里的火烧藏在驾驶台下,躲过入口的摄像头,嘴里满不在乎:“没事,开车吃饭两不耽误。你就放心吧。” 车子很快越过入口的虚线,并入高速行驶的车流中。 花熇嫣知道已经阻止不了,就说:“只准吃一个,另一个火烧等着到服务区再吃。” “别介啊,卧槽,这么好吃的火烧,你让我忍着,我忍不住。” 夏晓珊没想到驴肉火烧非常鲜美,她大口的嚼着,连声地赞美着:“好吃好吃。真想不到高速服务区还有这么美味的东西。熇嫣,这个服务区是哪里?” “范阳服务区。” “哦,范阳,我知道的。那个最有名的反贼安禄山,他不就是范阳节度使吗?” 花熇嫣笑起来:“晓珊,你知道安禄山喜欢吃什么吗?” “啥?不会是肉火烧吧?” “差不多,那时称为胡饼。我记得有本书上说,置羊肉、川椒、核仁、糖等于巨胡饼中,入炉迫之,候肉半熟食之,安禄山称之为‘古楼子’。” 夏晓珊把小半个火烧,往口里一丢,大嚼两口,猛地咽了下去:“本宫居然和反贼一个爱好。他吃羊肉,是披着羊皮的狼;我吃驴肉,是难遇伯乐的离群天马。” 她这句话说完,熇嫣没有接茬,于是两人沉默起来。 第24章 领导还在研究 聊天陷入沉默时,找吃的,是破解沉默的妙招。何况,那火烧,的的确确好吃的紧哩! 夏晓珊伸手去摸另一个火烧,花熇嫣赶紧递过去:“看路看路,烧饼,我喂给你吃。” “熇嫣,这个老板的手艺绝了。真好吃,我还能吃两个。早知道,让老板多送俩。等回来的时候,我们再去买几个解解馋。”夏晓珊吃完火烧,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回忆着方才的味道。 “晓珊,从早上到现在都是你开车。累了吧,下个服务区,让我来开吧。” “不用,我正爽着呢。开这车,一点也不累。哎,熇嫣,你这贺师兄心善又多金,我要是能找个这样的老公就好了。” 花熇嫣咯咯笑起来:“你不是常说他为富不仁吗?心善多金的大老板不好找啊。如果两者选一,你选心善的,还是多金的?” “我选爱我的,不管他是不是好人。” “那就是选多金了。” “嗯,我是穷怕了。十年之内,我要开上比这还好的豪车。哎呀,娘娘我今年二十八了,十年太久,五年之内,我要达成目标。” “吆喝,夏娘娘野心不小。” “哼,没有野心,还学什么金融。熇嫣,你看着吧,我一定能实现梦想。” 啪啪啪,花熇嫣鼓起掌来。 “别鼓掌了,熇嫣,把米粥拿过来喂我喝两口。吹了半天的小牛皮,本宫的嗓子都冒烟了。” 吃饱喝足之后,夏晓珊精神倍增。她将导航的声音开大,笑着说:“熇嫣,我要专心开车了。为了在日落之前赶到西京,我要提速啦——” 她脚下发力,狠狠地踩下油门。五米多长的大车,嚎叫几声,就像出膛的子弹,冲向前方。花熇嫣探过头来要看车速,夏晓珊用胳膊挡着:“安稳坐好,小心晕车。” 导航里轻柔的语音响起:“限速一百二十公里,您的车速是二百一十公里,你已经严重超速。” 花熇嫣哎呀一声:“晓珊,快减速。”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的目标是飙车到二百八,哈哈哈哈,你就跟着本宫,享受陆地飞行的快乐吧。” 花熇嫣没有办法继续阻止夏晓珊开快车,她索性把座椅放平,动情地说:“开开快车也好,你把心中的郁闷都发泄发泄吧。发泄出来就好了,不然要生病的。” 夏晓珊点点头,尖叫一声,继续猛踩油门,发疯似的飙起车来。 花熇嫣躺在座椅上,感觉身子随着车子在飞速前进。她把眼一闭,心一横:是快是慢,让晓珊自己看着办,我就这样陪着她走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熇嫣的耳朵已经适应了导航频繁提示超速的声音,她慢慢的睡着了。 睡梦中,她感觉身下的车辆开始在虚空里穿行,就像一只流星。她很奇怪自己为啥会有这种感觉,挣扎着想从梦里醒过来。 可是她就像被梦魇住一样,无论她怎样努力睁眼,两双眼皮足有千斤重,始终牢牢遮住目光。她侧耳倾听,车外的风,呼呼略过车窗,显然夏晓珊依旧在超速行驶。她感觉车轮胎下的路,越来越空。很快她和夏晓珊就变成了两只花喜鹊,踩在巨大的鼓皮上,脚下传来隆隆的回声。 忽然,飞来一只鼓槌,咚地一声巨响,将她俩从鼓皮上震落下去。巨鼓非常高大,有上京的西山那样高。花熇嫣被震下鼓皮,急忙展翅飞翔,可是无论她怎么扇动翅膀,也飞不起来。她的身子非常沉重,一头栽下去,掉进不见天日的幽暗峡谷里。 就在她掉落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一个斜刺里伸过来的老藤。她一伸手,紧抓住老藤,勉强止住身子。老藤上都是细刺,扎得两手生疼,可是花熇嫣不敢撒手,她忍痛沿着老藤向上攀爬。手心越来越疼,终于她呀哎一声,醒了过来。 她两手紧紧攥着安全带,身子平躺在座椅上,阳光洒在胸前,暖洋洋的。 “熇嫣,你醒了?” 花熇嫣坐直身子,揉揉眼睛问:“到哪里了?” “嗯,快到平阳了。” “什么?平阳!我我,睡了一天吗?”花熇嫣根本不相信,她摸手机看时间。手机显示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 早上吃驴肉火烧时,不到七点钟,自己睡了四个多小时。四个小时,夏晓珊就到了平阳郡?花熇嫣还是不相信,她抬头寻找路边的指示牌,过了不久就看到平阳下口的标牌。指示牌上提示还有十公里,到平阳下路口。 “晓珊,你一直都在开车?” “对啊,我没停过,怕吵醒你。前面的服务区,咱们休息会,去方便方便,顺便吃个午餐。” “我还是不相信,怎么四个多小时就到平阳了?” “我开得快呀,除了在限速区域,其余地段,我都在二百二十迈以上。” “怪不得,人家都说最怕新手女司机。有这不要命的疯劲,你可以去当赛车手了。” 花熇嫣看到路边一座大牌子,上面提示“采矿区限速六十”。她催促夏晓珊:“赶紧降速,你看前面是采矿区,地下可能采空了。快,降速,这里限速六十。” “高速路限速六十,纯碎就是乱扯。熇嫣,这种采矿区段,一路上我碰到好几段了。没发现一辆车速度在六十以下的。危险路段,不能逗留,越快通过越好!” “那也不能还跑二百多,赶紧降速。” 夏晓珊踩了两脚刹车,车速很快降到一百多迈。她不愿再降速,就按想这个速度跑。 花熇嫣想起了刚才的噩梦,心里一阵发虚,就说:“晓珊,我饿了。要不咱俩从前面路口下高速找个饭馆吃点特色菜吧。开车太累,我好好犒劳犒劳你。” 夏晓珊点头同意。她把车顺到边道,减速下了高速。车子还没到收费口,忽然一声巨响,道路都打颤了。路虎车被震得晃了两晃,幸亏车身沉重,车速慢,不然可能要翻下隔离带。 夏晓珊吓得花容失色,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不料更大的响声传来,震碎了收费处的玻璃。她们面前的小车,甚至被气浪冲得横了过来,挡在了出口处。 “熇嫣,发生什么事啦?” “不知道,听声音好像是哪里爆炸了。” 两人回头看高速路上的情况。方才的爆炸,导致许多车辆追尾,有的车辆损坏的很严重,而有的车就像被撂翻的乌龟,四脚朝天,躺在下口处的路边。 “好险,幸亏咱们下来了。熇嫣,咱们赶紧出去。” 四个收费口,有三个玻璃被爆炸声浪震碎了。还好,里面的人受伤不重,只是被玻璃片划伤。她们从收费室里跑出来,瑟瑟发抖的蹲在地上。 夏晓珊驱车来到仅剩的那个收费口。收费口的感应器坏掉了,车上的通行卡没有感应。夏晓珊倒了倒车,重新进入收费口,感应器仍然没有反应。花熇嫣将通行卡拔下来,稍等片刻又插回去,然后重新进入感应区,结果还是没有反应。 夏晓珊急了,她放下车窗玻璃,对着收费的姑娘喊:“不知道是你们的感应器坏了,还是我的通行卡坏了,你看看,怎么办?” “你先退出去,让别的车过来试试。”收费员示意她退出去。 晓珊倒车出去,让原来横在路中间的白车先来。小白车很顺畅的缴费通关了。夏晓珊赶紧驱车再次进入感应区,还是没有感应。 “怎么回事?为什么那辆白车可以通过?” 收费员说:“他拿的是一次性通关卡,不需要经过外置感应器的。可能刚才的爆炸,把感应器震坏了。” “好了,那我也直接交钱通关不就行了?” “不行的。您上路时,用的快速通行卡,那么下高速也要用快速通行卡。麻烦您把车停在路边等一等,我重启一下,看看行不行?” 夏晓珊把车停在路边,不耐烦在车里等,她直接走到收费室外边,隔着玻璃窗看收费员如何操作。电脑显示屏上,一直显示正在连接感应器。 收费的姑娘抱歉的说:“您稍等一会,可能还要几分钟。” 这时候远处传来警笛声,一听就是好几辆警车来这边了。 果然,很快警车来到入口,后面还跟着两辆救护车。入口处一地碎玻璃,有两根栏杆躺在地上。收费室的玻璃都碎了,还有血迹洒在残破的窗户上。 车子停在入口处,一位警官跳下车,跑过来,敬了个礼:“您好,请问这边有人受伤没?伤得严重不严重?” “有,她们流血了。” 警官赶紧回头招呼救护车里的医生,给惊魂未定的收费员们检查身体。收费站的办公楼里也出来两个人,过来帮忙打扫通道。不过他俩也都带了轻伤。 从高速路上,陆陆续续下来不少车,都堵在出口处。他们有持一次性通行卡的,很快就通关驶离高速了。也有像花熇嫣她们一样,持快速通行卡的,只能排队等候。排队的车辆越来越长,很快就从出口处,排出好远。 夏晓珊目测之下,车队已经排到高速路上了。高速路的下口处,歪歪扭扭密密麻麻的,车辆塞满了道路。 警官走过来查看是怎么回事?收费员说是外置感应系统坏掉了,没办法检测这些车辆,也就没办法收费。 警官很着急:“姑娘,你能不能先让他们下路。你看,刚才的爆炸,导致了严重的车祸。我们需要立即上去救人。这些车堵在上边,我们也上不去啊。” “警官,您别难为我,我没有这个权力,不过我可以向上反应一下。”收费员拿起手机,向上级汇报了几句,然后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领导说,他做不了主。他也需要向上级请示。” “好,我等一等,请他快些回信。” 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回信。警官催问,收费员又给她领导打电话。可是从那边传来消息——领导们在开会研究。 警官周围聚集了好几位车主,纷纷要求收费员赶紧修好设备,收费放行。 巨大的爆炸声,惨烈的车祸,把这些车主吓得不轻。他们情绪非常激动,急着逃离这个鬼地方。 警官问:“有消息了没?” “领导说还在研究。” 一位车主跳脚骂起来:“研究个屁!让你们领导去上面看看。再晚人命就没了。” 另一位车主大声喊:“不用上去看,监控里就能看。你们领导眼睛瞎了吗?让他赶紧看监控去,太惨了。” 有人小声说:“这么强的爆炸,路上的监控,可能坏掉了。” 立刻就有人喊:“不管什么理由,赶紧放行,这里太危险!” 大家群情激愤,吓得收费员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嘴里重复着那句话:“领导正在研究,大家再等等。” 警官急了:“同志,不能再等了。立即放行。放心,一切后果由我担着。你记下我的警号,我姓刘,卯金刀刘。” 刘警官又对眼前的车主说:“上面发生了严重的车祸,我们着急上去救人。需要大家尽快出站,让出通道来。大家自觉地到收费员这里登记一下联系方式,方便大家补交通行费。大家愿意吗?” “愿意,只要能快点下去,我们都愿意。” 夏晓珊带头填写了联系方式,然后驱车离开收费口。 她径直把车开到平阳收费站的门口,保安伸手拦住车头。 夏晓珊放下车窗,嘴里甜蜜蜜的:“老师傅好,我们借用一下卫生间。” “站里的卫生间不对外开放,你找个路边树丛就行了。” “人有两急,水火无情,我憋不住了,老师傅帮帮忙吧。” “不行,憋不住了你们还不快走。前面几步路就进山了,随便你拉屎拉尿。” 花熇嫣看到车门侧有一包香烟,伸手摸起来,是一盒华子。她向夏晓珊做个手势,随即下车,来到保安面前。 “大哥,我俩真的急需卫生间,麻烦您帮帮忙。”说着,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递过去华子。 眉清目秀的大美女站在身旁,软语相求,那保安的脸色就缓和不少。等花熇嫣递上华子时,保安的眼角,笑得皱纹堆垒了好几层。 他迅速地接了过去,顺势放进了裤兜里。动作迅捷,一气呵成,一看就是平时没少练。 保安嘻嘻笑着:“开车进去吧,一楼东首那间就是。” 他按了下开关,门禁升起放行。 等花熇嫣和夏晓珊出来时,坐在副驾的花熇嫣还向保安打了招呼。保安高兴地连连挥手,目送路虎离开。 夏晓珊放慢车速,骂了一句:“势利眼,好话说尽不让用厕所。一包软华子,你看他那个亲热劲。” 花熇嫣忍不住笑了:“你的嘴真是!不要背后骂人了。” “好,不骂就不骂。嘻嘻,一泡尿价值一包软华子。论起来,咱俩的尿是圣水,比童子尿还值钱。”夏晓珊忽然调侃起来。 她笑了几声,又说:“熇嫣,你看高速路入口封了,上面又堵成那个样子,咱们怎么办?” “导航走下路,走一段下路,绕过堵车的地方,争取下一个入口,咱们再上去。” “可是我饿了,能不能先去吃好吃的?”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边走边找,找到路边饭店就去吃,好不好?” “那还等啥,走嘞——”夏晓珊故意逼出沙哑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就像某位影星喊得腔调一样一样的。一喊完,她得意洋洋地问:“熇嫣,本宫这一嗓子有没有西出阳关的味道?” “有走西口的味道。这平阳以前属于晋国,有个地方叫杀虎口,俗称西口。刚才你喊得苍凉悲壮,很有走杀虎口的意味。” “啊!我怎么觉着是潇洒空灵呢?嗯,大概是饿的。我们一起看着路边,有经济实惠又好吃的饭店,赶紧就去。” “好,你好好开车,我使劲瞅着。午饭我来做东。” 保安说得没错,两人跑出没几里路,就进入山道里。这是双车道的省道,就修在连绵不绝的群山脚下。一面是大山巍峨,另一面是溪水奔腾。山色清秀,彷佛被水洗过一样;溪水充足,透过放下的车窗,传来隆隆的水声。 花熇嫣提醒夏晓珊放慢车速,这里好像刚下过雨,小心路面积水。 夏晓珊放慢了车速。果然,前面一个拐弯处,地面上积了不少的水。对面的车冲过来,溅起的水花,落满了前挡风玻璃。两人眼前顿时一片黑水茫茫。 雨刷器连连刮了好几遍,才把脏水刮清楚。经过这一下意外,夏晓珊将车速降到六十以下,身子也坐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夏晓珊忍住饿,又行了十几公里山道。山道两旁都是陡峭的小山,没有什么人家,更别提有什么饭店了。 路虎车穿过一个短隧道,来到一座小山村。山村的房子,七高八矮,零星散落在一座小山的斜坡上。山根下,靠近省道边,有几户人家。其中一家是饭店,门前的长竹竿,斜挑着一杆十分古旧的幌子——吴家老味道。 第25章 吴家老味道 山村老店的旗幌子,迎风而立,一下子就勾起了花熇嫣的兴趣,她急忙说:“晓珊,右手边有饭店。” “好,就选他家了。” 方向一打,车子立时调头,沿着小路,上了吴家老味道的小桥,停在了门前的停车场上。 说是停车场,其实就是一块稍微平整的山坡地。土黄色的山根土,混杂着黑红色的沙砾,被雨水淋过后,显得很亮眼。 花熇嫣从车上下来,仔细打量着周边的地势。省道与村庄之间是一条山沟,深度有十几米,蜿蜿蜒蜒,从大山深处而来。小桥桥面是青石板铺成的,桥墩是青石层层垒起的。桥面上,有的青石板被踩磨的很光滑。显然,这座桥有年头了。 “熇嫣,看什么呢?进店吃饭呀。” “好,就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吴家老味道。 这家店面是五间门脸,全部打通了,显得很宽敞。正是饭点时分,可是店里人不多,里面有两桌客人。 老板娘看到两位美女进屋,急忙上前招呼。 花熇嫣笑着说:“大姐,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那种方便快捷,味道好的,我们着急赶路。” “听口音,你们是外地的吧?我们吴家老味道,做的熏肉最拿手。客人们来了都喜欢点。其他农家菜,我们做的也挺好吃的。”老板娘欢快地回答。她用手上缠着的花毛巾,顺手抹抹桌椅,示意花熇嫣和夏晓珊两人赶快坐下。 “两位着急赶路的话,就来熏肉大饼,再来两碗蛋花汤、牛肉汤什么的。” 花熇嫣问:“熏肉?是猪肉还是牛肉的?” “有五花肉熏制的,也有牛肉熏制的,五花肉香甜,牛肉软糯,两位姑娘要五花肉的,还是?” 花熇嫣看了一眼夏晓珊:“晓珊,咱们来牛肉的吧?” 夏晓珊在翻看手机信息,头也没抬:“我喜欢吃牛肉。哎,老板,您这里的信号怎么这么弱?” “这山沟沟里,手机的信号一直都这样,时好时坏的。咱店里的网络通着呢,密码是八个八。两位来多少熏肉?” “两份熏牛肉,两张大饼。” “姑娘,大饼咱这是赠送的,一份熏肉,送一张大饼,熏牛肉送两张。” “好嘞,那就这样,对了,还要两碗牛肉汤。” “两位稍等,马上就送来。” 夏晓珊连上了局域网,用导航查看路径,看了两眼就叫了起来:“熇嫣,绕道下个高速入口要三十多公里呀。吃完饭,咱们不如回去看看那个路口开了没?” “那么大的爆炸,车辆塞满了道路,没有一两个小时恐怕开不了。咱们还是绕道走下个入口吧。” 老板娘用一个木托盘,端了熏牛肉、大饼和牛肉汤来,放到花熇嫣和夏晓珊面前。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就问:“菜好了,这是熏牛肉。两位,我们也听到响声了,是哪里爆炸了? 夏晓珊没有抬头,还在研究自驾线路;花熇嫣笑着说:“我们刚才在下高速时,爆炸声好像就在身边,高速路口那里许多车撞在一起。我猜,爆炸点离路口不远吧。” “啊?那边爆炸,千万别是煤矿爆炸了!”老板娘的脸色猛然刷白,身子还摇了摇,花熇嫣急忙扶住她。 “大姐,你有亲人在矿上?” “有,我儿子在矿上。两位——慢慢吃。” 老板娘赶紧走到柜台找出手机,打起电话来。可是怎么也打不通,很快她的浑身就冒汗了。 夏晓珊也冒了一身汗,不过她是吃爽到了。 她的嘴里还赞叹着:“熏肉好吃、大饼好吃、牛肉汤好喝!熇嫣,你真会选地方。爽,吃太爽了。吃到这么美味的熏肉,我这一上午的高速飙车,都值了。我真想向武松那样:店家,再来五斤牛肉,三碗牛肉汤。哈哈” 夏晓珊学着电视剧里武松的样子,一敲桌面,伸出五根手指,又屈起拇指和食指,比划着三碗牛肉汤。 花熇嫣被她的表演逗乐了:“开起小饭店,不怕大肚汉。你没吃够,我再点些来?” “那——再来一份熏肉,是五花肉,还要一碗牛肉汤。熇嫣,你也再来点吧?” “我这些就饱了。大姐,大姐?” 花熇嫣叫了两声大姐,老板娘站在柜台里,没有听到。她走到柜台边,看着老板娘还在拨打电话,就问:“大姐,我们还要一份熏五花肉,一碗牛肉汤。” “哎,好好。”老板娘冲着后厨喊:“小熙,来一份熏肉,一碗牛肉汤,三号桌。” “大姐,还没有联系上你孩子吗?” “没有,电话打不通,老是忙音。” “可能爆炸把信号塔,炸坏了,所以联系不上。大姐,你放心吧,孩子应该没事。” 老板娘的脸色还是很白,额头都是豆粒大的汗水:“以前矿上就爆炸过一次,孩子他爸就埋在里面找不到了。我的孩子啊。” 后厨的门帘一挑,一个孕妇挺着大肚子,端着木盘走出来。木盘上放着一份熏肉,还有一碗牛肉汤。 花熇嫣赶紧走上前,双手接了:“哎呀,我们自己来,你都快生了,你的老公怎么还让你干活?” 孕妇长得很白净,看年纪也就二十刚刚出头。她笑得很甜:“姐姐,我老公去矿上了,店里就我们娘俩。” 花熇嫣明白了,这个小熙的老公应该是老板的儿子。他去矿上,遇到这么大的爆炸,怕是凶多吉少。 看样子,小熙还不知道爆炸可能来自矿上。想到这里,花熇嫣赶紧闭了嘴,心想:我看她气色,多半这两天就要生产了。千万别受刺激,免得发生意外。哎呀,福生无量天尊,保护这位小熙姑娘平安生产吧。 回到夏晓珊身旁,花熇嫣把熏肉、肉汤一放,小声说:“赶紧吃,吃完咱们就快走,我眼热心跳的,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夏晓珊本来着急走,却不以为然的说:“不急不急,刚才我看了,下个入口也在采煤区。要真是煤矿爆炸,说不定也关了。与其匆忙赶过去,不如还回去走来时路。” “我是说,要快点离开这。” 晓珊喝了一口牛肉汤,咂摸咂摸嘴唇:“鲜美啊。人生两件事情,一旦遇上就不可轻易错过。熇嫣,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当然是美色与美食呀。我的白马王子还没来,而这美食妥妥的就在碗里。熇嫣,你就让本宫享受享受吧。”她不用筷子,用手捏了一块熏肉:“亲爱的,你张张嘴,尝尝这五花肉,比熏牛肉还要鲜美。” 花熇嫣只得张开嘴,接了肉块,品尝起来。晓珊捡了一块大的,丢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嚼着。同时,她一手抓过大饼,另一只手把大饼撕成一条条的,放到牛肉汤里。 “熇嫣,大饼卷肉有点干巴,不如我自制的牛肉汤面,来一口尝尝?” 夏晓珊不走,花熇嫣也不再催她:“好吧,你慢慢享受美食,等夏娘娘吃饱喝足,咱们再上路。”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小伙子跑进来。他满脸黢黑,大汗冲开了脸膛上的煤灰,沟壑密布在眼下,一身都是煤灰,看不出衣服的本色。 他一进屋瞅见老板娘就喊起来了:“辰哥被埋了,辰哥被埋了,婶子。” 老板娘一听,从柜台里转出来,抢到门口就问:“刚子,你快说,辰子怎么啦?” “婶子,刚刚瓦斯爆炸,把辰哥他们埋里面了。两个大组百十号人哩,都被埋了。凄惶啊啊啊…”刚子没说完,就咧嘴啊啊的大声嚎啕,说不成话了。 老板娘听明白了,自己的儿子辰子被埋。她的脸色一下子惨白惨白的,踉跄两步,一头栽倒。 从刚子进门,花熇嫣就密切关注着。这时老板娘踉踉跄跄要栽倒,花熇嫣迅速抢位,扶住了她。旁边有把宽宽的长条凳子,花熇嫣伸腿一勾,把凳子勾过来,将老板娘放到凳子上。 老板娘已经昏迷过去了,根本坐不住。花熇嫣扶着她坐好,屈起右手的食指,用指关节的外沿,点压老板娘的人中。 花熇嫣在老板娘的耳边呼叫:“大姐,醒醒、醒醒啊。” 刚子没想到他的婶子会昏厥,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急得跺脚搓手的。 花熇嫣伸手在老板娘的胸口点压点压,又推摩两下,老板娘吐出一口浊气,啊了一声,睁开了眼。 花熇嫣安慰她:“大姐,别着急。矿上肯定会组织人抢救,孩子会没事的。” 老板娘没有说话,只是流泪,她不敢出声,怕被后厨的儿媳妇听到。 可是,世事常常这样,越是怕什么,越是会发生什么。 小熙听到响声,从后厨里脚步蹒跚的走过来。她看到婆婆坐在条凳上,依靠在客人的怀前,就问:“妈,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花熇嫣赶紧摇手,表示老板娘没有什么事。同时她示意刚子不要乱说话,免得刺激到即将临盆的小熙。 刚子虽然看到花熇嫣的表情,可是他根本不理会。 刚子走到跟前,大声回答:“小熙,你妈是急得。矿上瓦斯爆炸,辰哥被埋在矿道里,多半是没救了。” 小熙嗯了一声,眼睛一闭,脖子一挺,向后就倒。 花熇嫣深恨刚子随口乱说,伸腿在刚子腿窝里一踢,刚子扑通一声仰面摔倒。花熇嫣踢腿的同时,伸手拉住小熙的胳膊,减缓她摔倒的力量。小熙的后背恰好压在刚子的肚子上,有了这个软肉垫子,小熙没有受伤。 儿媳妇摔倒,老板娘急忙凑过来,看看小熙的情况。 小熙睁开眼:“妈,我肚子疼!” 老板娘伸手抚摸小熙的大肚皮,边摸边问:“哪里疼?” 刚子被压在小熙身下,闷声叫着:“我肚子也疼,快让开,再压肚皮就爆了。” 花熇嫣回头叫夏晓珊来帮忙,打算两人合力扶起小熙。夏晓珊眼尖,一眼看到一股暗红的血水,从小熙的两腿间流了出来。 夏晓珊有点晕血,口齿都不清楚了:“熇嫣,她她,血,血,她她…”她指着小熙的下面,话都说不完整了。 花熇嫣看到血污,暗叫不好——怕什么,来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小熙的虎口和食指,那里脉搏跳动得很洪大。她对老板娘说:“大姐,小熙要生了,赶紧送医院。” 刚子在小熙身子下面大叫:“快扶她起来,我去开车。” 花熇嫣、夏晓珊和老板娘一起慢慢地扶起小熙。 这时候小熙也慌了,连声叫着:“妈,我疼得厉害。”老板娘双手托着小熙的大肚皮,嘴里不停碎碎念:“怎么办?怎么办…” 花熇嫣在一旁好言安慰,可是娘俩都听不进去。 很快,门外传来突突突的柴油机声,刚子在外面喊:“快上车,去县医院。” 小熙流了一地的血水,被花熇嫣等人从屋里搀扶出来。花熇嫣一看,那刚子开来的是一辆手扶拖拉机,车斗子被发动机震得突突乱颤。不过刚子还算有心,竟然还在车斗子里铺了一层稻草。 刚子跳下车,要把小熙扶上车斗里去。 花熇嫣拦着他:“从这里到县医院多远?” “三十多公里吧?” “附近有没有医院?” 刚子说:“有,东河煤矿附属医院,就是额们的矿上医院。瓦斯大爆炸,医院那边病人少不了。再说,那里也没有妇产科啊。” 花熇嫣指着拖拉机:“要是用它拉人,走不了几步路,孩子就颠下来了。不行不行,三十里山路太危险。” 夏晓珊凑过来:“是三十公里山路。” 花熇嫣附在晓珊耳边:“夏娘娘,要不用咱们的车送送她?” 夏晓珊的脑袋摇得像风车:“不行!不行!不行——车是贺峰云的,不是咱俩的。万一要是生到车子里,那多晦气。就是没生到车里,她的羊水脏血流得满车,把车弄脏了,也没法向贺峰云交代。” 花熇嫣:“我看孩子会难产,我们——” 花熇嫣想要继续劝说晓珊,却看到一辆丰田车,从小桥上冲了过来。 车子冲到五个人面前才猛地刹住车。车门一开,从车上跳下来四五个壮汉,有两个手里还拿着短棒。 领头的是一个胳膊上纹着毒蝎子的矮胖子。他晃动着胳膊,笑嘻嘻的问:“请问,这是吴辰的家么?” “是,你们是?” “啊,我们是东河煤矿让来的。大姐,你是吴辰的什么人?” “我是他妈妈,吴辰呢?” “晌午矿上瓦斯爆炸,吴辰那组恰好当班,就被埋里面了。这是补偿协议,赶紧签字吧。吴大姐,你看看,东河煤矿真是没说的,人刚被埋了,就过来谈赔偿。赶紧签字,额们也好交差。” 矮胖子伸手递过去一张纸:“这是补偿协议。” 老板娘没有接协议,语气尖利起来:“我要协议,我要我儿子。你们为什么不救援?” 矮胖子笑了:“吴大姐,他们埋在地下一百多米深,怎么救援?地面上都炸死好几个人,地下作业的没有活路的。就是有侥幸活的,矿上要想挖过去,找到他们,没有十天半月绝对不行。到那时,他们都成干尸了。所以,矿上就放弃了。” 小熙叫起来:“我不签,我只要辰哥。” 第26章 一命两万元 听到小熙拒绝签字,本来满脸微笑的矮胖子,突然目露凶光:“不签也得签,别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他一说完,手下的兄弟,举着短棒,乒乒乓乓一顿乱敲乱打,有的走近小熙身旁,举着短棒乱摇乱晃的,在一旁吓唬人。 老板娘说:“领导呀,我的儿媳妇要生了,我们先去医院,协议以后再说。” “签了协议再去,写个名字按个手印,用不了一分钟。” 矮胖子从口袋里摸出印泥,狞笑着去抓老板娘的手:“不签协议,谁也别想离开这个院子。” 刚子伸手去接协议:“拿协议来看看。” “你算那根葱?额们只跟正主说话。” “这是我婶子,我是她亲侄子,一家人。” 矮胖子把协议递过去:“亲侄子?你好好劝劝你婶子,把协议签了。早签协议早拿到补偿,晚了,怕是连根鸡毛也捞不到。那就叫做人财两空。” 刚子展开协议,直奔主题,找协议里的金额部分。协议倒数第二条,明明白白写着赔偿两万元整。 刚子的手一抖,协议哗哗乱响:“一条人命你们赔偿两万元?还没有一头犍牛值钱,你们…” 矮胖子作了个手势,一名手下抡起短棒,照着刚子的手腕就砸了一下。刚子哎呀一声,捂着手腕就闪开了。 矮胖子拾起协议,吹了吹上面的浮土:“这是东河煤矿定的,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负责送协议,劝说大家签协议。吴大姐,签了吧,人都炸死了,为个死人动刀动棒的,没意思。” 屋里吃饭的客人,被外面的事情吓得不轻,一个个低头从屋里走出来,想要偷偷溜走。 矮胖子一挥手,两个人蹿过去,拦住众人:“你们结账了没?想吃白食吗?” 客人们赶紧过来结账,老板娘气得账都不会算了。好不容易结完账,那群客人要走,矮胖子还是不让。 他笑着说:“我看你们都是附近村的。乡里乡亲的,劝劝吴大姐,让她把协议签了。” 有个客人小声说:“我们和老板不熟,我们是外地的。” 哪知道矮胖子指着他的鼻子说:“张三,你不是张家垴的吗?别在爷面前玩花活,再胡说,打烂你的狗牙。” 矮胖子环视所有的人,恶狠狠地说:“签字前,都不许走。谁不听话,打断他的腿。” 花熇嫣笑了:“笑话!他们签不签字,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晓珊,咱们走。” 夏晓珊看了看花熇嫣,才迈步走向路虎车。 一个打手奔过去,伸棒拦住夏晓珊:“胖哥说了,再走一步,打断你的腿。” 夏晓珊吓得迈不动步子,停在了车后门旁。 花熇嫣走过去:“车钥匙给我。” 花熇嫣接过车钥匙,朝着矮胖子晃了晃:“我现在就走,你要不要过来拦车呀?” 矮胖子识货,看到路虎揽胜车,还挂着上京的牌子,心里咚咚咚敲起鼓来。本来两眼冒着的凶光,一下子黯淡下去。花熇嫣敏锐的察觉到这点,她没有上车,反而一步一步走到矮胖子面前,站住了。 花熇嫣笑了笑:“小熙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我送她去县医院,可不可以?” 花熇嫣身材高挑,比矮胖子高出半头。她站在矮胖子面前,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是自带一股凛然不可冒犯的气场。 矮胖子仰起头,眯起眼,瞅着花熇嫣,却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你是她家什么人?” “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来吃饭的客人。” 花熇嫣转头对刚子说:“刚子,扶小熙上车。” 刚子哎了一声,扶着小熙就要上手扶拖拉机。 他的举动,把花熇嫣给气乐了:“上路虎车,我们那辆车。” 刚子迟疑了一下,瞅了瞅花熇嫣坚定的表情,才郑重其事地回答:“哎——” 花熇嫣对老板娘说:“大姐,我和刚子送小熙去医院,这几位客人就由你来招待吧。好吃好喝好招待,一切等小熙生完孩子再说。” 老板娘点点头,口里连声道谢。 花熇嫣回到车旁,帮着刚子把小熙扶上车子后排。 她一边整理放在后排的背包行李等杂物,一边问刚子:“熟悉去医院的路吗?” “嗯,去过两次。” “那好,你来开车,我俩照顾小熙。” “我不会开车,只会开突突突。” “突突突?那是什么东西?” 刚子指着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就是它。” 花熇嫣抿嘴想笑,又忍住了:“晓珊,你来开。刚子你坐副驾那边。我在后边照顾小熙。” 有了花熇嫣壮胆,夏晓珊抢上一步,拉开车门,钻到驾驶位置,食指一点开关,启动了揽胜车。 矮胖子的一个手下跳到车头,举着短棒:“谁敢开车走,我就一棒子打烂他的狗头。” 亮晃晃的钢棒,在太阳下闪着白光,吓得夏晓珊缩了缩脖子。她回头就叫:“熇嫣,熇嫣?” 花熇嫣已经下车,来到车前。 这是矮胖子手下里最凶恶的一个。他额头上有道长长的伤疤,从右额头直伸到头顶。伤疤像一条紫色的大蚯蚓,那里寸毛不生。 花熇嫣一点也不害怕,径直走过去,额头都快要碰到那疤子脸了,才停下。 “这位大哥,你想怎样?” “我们老大说过了,不签字谁也别想走。你们想走,先问问我手里的棒子同意不?” “人命关天,小熙马上就要生孩子,你再拦着,就涉嫌故意杀人了。请你让开。” “我要是不让呢?” 花熇嫣提高了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你会让开的,因为你也是妈妈生养的。”花熇嫣说完,满脸笑容,语音特别轻柔,小声对疤子脸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只对你一个人讲。” 花熇嫣凑到疤子脸的耳边:“你再拦着我们,小心我一针扎死你。” 花熇嫣身上有淡淡的香气,疤子脸闻着香气,心神正在荡漾。他听女孩的话风不善,刚要动手,忽然觉着背上一麻,手上的短棒就掉地上了。 花熇嫣笑得很灿烂,用手轻轻推开疤子脸,让他站到旁边去。然后,她笑着说:“多谢你让路,等我们回来再好好感谢你。” 花熇嫣上了车,矮胖子把住车门,笑嘻嘻地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花熇嫣想起了唐吉曾经叫自己为花姑娘,就哈哈笑起来:“我姓花,你可以叫我花姑娘。哈哈哈哈。” 矮胖子笑了:“你是花姑娘,我就是大太君。好吧,花姑娘,您请!”矮胖子双手轻轻合上车门,还双手合十,向车里的花熇嫣点了几下。 夏晓珊听到矮胖子这句话,就像得了赦令,脚尖一点,五米多长的揽胜,灵活地跃上小石桥,拐进了省道上。 一个手下问矮胖子:“老大,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矮胖子望着省道,已经看不到车影了。他还是抬手指了指,意味深长的说:“这两个外地娘们,长得就像电影里的大明星,嫩得能掐出水来…” “老大,你要是看上了,我带兄弟们,这就把她们抓回来。” 矮胖子怒叱:“混蛋!这样的女子不是官家千金,就是哪个大佬的大奶、二奶、三奶的。你没看车牌是上京的吗?上京是什么地方,藏龙卧虎之地,咱们惹——不——起。” 矮胖子招呼弟兄:“走吧,到屋里去,先吃一顿再说。” 老板娘不敢不从,随着矮胖子等人进屋。 张家垴的张三低头哈腰的说:“胖哥,那我们呢?” “你们都他娘的滚,滚得越远越好。滚之前,你们每个人都把名字和联系方式留下来。今天的事情,敢出去乱逼逼,小心你们的舌头。” “我们不敢。” “那就进屋登记姓名电话住址,以后没事最好,有事,我就挨家挨户登门服务,哈哈,割了你们的舌头,做成熏肉吃。” 老板娘整了几个菜,伺候矮胖子们吃饭。矮胖子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哎,那个大个子哪里去了?” 他们找来找去,才发现大个子还在外面站着,就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大伙儿喊他过来吃饭,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矮胖子领人过去一看,听到大个子声音微弱:“老大,我动不了了。那个花姑娘,会妖法。” 矮胖子吃惊不小:“你哪里觉着不舒服?她动你哪里了?” “我的腿又麻又痒,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好像在我背上按了一下,接着我就浑身发麻。” 矮胖子绕到大个子身后一看,就在大个的上背部,斜斜的插着一根银针。那银针露出一段银色的针身,还有紫铜色的针尾巴,紫铜色的针尾巴随着大个子的呼吸声,还在不停颤抖。 矮胖子的手下们都被奇景吓住了。矮胖子小声说:“这个花姑娘真会妖法,小说里的大侠会金针点穴神功,今天叫咱哥们碰上了。” “去,找吴辰他妈要把剪刀来。” 剪刀拿来,矮胖子笑着说:“兄弟,我给你剪开衣服,看看那个女子到底扎你哪里了,咱哥们也开开眼。” 他嗤嗤两下,剪开一侧的衣服,又顺着针柄剪开另一侧的衣服,露出了银针的真面目。 银针斜斜地从大个子的右肩胛骨下,刺入脊柱的上皮。矮胖子伸手在针柄上弹了一下,银针一阵抖动,大个子随即发出一阵哭笑不得的嚎叫。 矮胖子哈哈大笑起来:“邪门,有趣。稀奇,稀奇。” 他伸手捏住针柄,一下子拔了出来。针一出身体,大个子吐了口长气,浑身无力的倒下去。他的兄弟们,七手八脚把他搀起来,向屋里架着走。 走了两步,大个子来了精神:“好了好了,我自己能走了。”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迈着大步走进了吴家老味道。 矮胖子落在后面,拿着银针在太阳下细瞧。银针就是普通的针灸针,不过是大号的,矮胖子用手量了量,大约有四根手指并排的长短。 他回想起了花熇嫣走到大个子身边的情形,猛然吓出一身冷汗,连脚心都凉飕飕的。 矮胖子心想:俺娘的乖乖,这小女子一开始是走到我身边的,她那是打算拿针扎我的。幸亏我机灵,没有动手动脚的。不然这么长的银针,扎进身体里的滋味,够我喝一壶的。嘿嘿,往常咱见了漂亮妞,就立马上手,今天他怎么就没有冲动呢?哈哈哈哈,多半是咱家里的神佛保佑呀神佛保佑。 矮胖子回到饭店里面,不敢再对饭店老板娘过分逼迫,只是招呼兄弟们吃饭。吃过饭,他们软磨硬泡的缠着老板娘签字,还打听老板娘与两位美女的关系。 老板娘是个实诚人,说那两位就是过来吃饭的客人。 矮胖子根本不信。老板娘越是那样说,矮胖子越不相信。 这年头好人少,进店吃饭的客人,会冒险跟“好汉”对抗?还用豪车拉着孕妇去医院生产?矮胖子心想:不是紧要的亲戚,绝不会让淌着血水的待产孕妇,坐那么好的车。老吴家有这门好亲戚,我得客气一点,别惹祸上身。 刚子领着路,夏晓珊开车在山环里的省道上奔行。 晓珊问刚子:“那些是什么人?真凶恶!” “他们是矿上养着的恶狗,专门欺负额们老百姓的。那个领头的胖子姓关,叫关雄,是关家岭的,排行老二,自称关二爷。拦车那个大高个,是高家坝的,姓高,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刚子对花熇嫣很感兴趣,回头问:“花姐,你跟姓高的说了什么,他就乖乖地让开了。那小子最坏最霸道了。” 花熇嫣正在一手抚摸着小熙的肚子,另一只手摸着小熙的虎口,轻声安慰着她。 刚子问姓高的事情,花熇嫣就笑了:“我对他说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 “花姐,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我跟他说我把你来哄哄…” 说完,花熇嫣又笑了。刚子跟着傻笑起来。 夏晓珊插嘴说:“熇嫣,我虽然没看清楚,但我猜啊,你一定拿针扎他了。” “夏娘娘高见,不过,你还是专心开车吧。” “夏娘娘,姐姐你姓夏,叫娘娘?” “嗯,我姓夏,你不可以叫我娘娘,那只能她叫。” “夏姐,花姐拿针扎住了姓高的。真厉害,花姐,你是东方不败吗?” 花熇嫣被刚子的无敌脑回路逗得咯咯笑起来:“刚子,拿着绣花针的不光有东方不败,还有孙行者呢!” 夏晓珊啐了一口:“你才东方不败呢,熇嫣她是针灸大神,拜过名师,下过苦功的。你看,她一针就把那个大个子定住了,厉害不?” “哎,厉害厉害!花姐,小熙疼得那么厉害,要不你给她扎两针,止止疼?” “你别听夏娘娘胡说,我不会。再说,小熙的阵痛是生产之疼,是每位准妈妈的必有之疼。这疼不能随便去止的。” 第27章 山崩地裂 省道开始变得狭窄起来,双向合起来只有两车道。车道狭窄,车里的人都开始紧张了。一面是连绵的山坡,一面是深陷的河谷,省道就像一条巨蟒,在山坡和河谷的夹逼下,起伏扭曲着。 夏晓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着不期而遇的会车。那路好像没有尽头,夏晓珊开了不久,她的双手心里都出汗了。 她焦急地问:“刚子,路走对了没?怎么越走路越窄呢?” “对了,越过前面的长隧道,就到了开阔的道路上。那边紧接着就是县城了。” “好嘞,没走错路就好,我这就加把油,早点赶到医院去。” 花熇嫣怕晓珊忙中出错,让她慢些个,别着急。 夏晓珊反驳说:“我可以慢慢开,孩子能等吗?要是生在车上可不好。你接生过,还是我接生过?”夏晓珊心里想:我得快点开呀,快些把她们送到医院,好赶路。哎呀,今天一定要赶到西京去。 听到花熇嫣默然无语,夏晓珊的脚尖又加了点力,越过了好几辆车。眼见来到了隧道口,夏晓珊轻松了一些,她心想:“到了医院,放下这个小熙和刚子,然后尽快开,争取今夜赶到西京去。 前面没车,路虎车速很快,隧道也越来越近。花熇嫣忽然感觉不对,张嘴急喊:“减速,减速,前面有危险。” 夏晓珊不明所以,但花熇嫣的话不能不听,她脚下用力连踩刹车,迅速降速。 轰隆隆一阵响,从山坡上滚落一块巨石,正好砸到对面驶来的车身上。巨石的冲力十足,将小车撞到山沟里,而巨石留在了路中央。 车速虽然降下来,但事出突然,依旧没有足够的刹车距离。刚子只觉得自己正冲巨石撞过去,吓得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窝在副驾座椅上,嘴里连连叫:“娘呀,完球了。” 夏晓珊连续发力,猛踩刹车,车子也启动了主动刹车功能,轮胎吱吱尖叫着,终于停在了离巨石三五米远的路边。 好大一块巨石,高度与车顶相仿,长度有六七米,横在路中央,将来往的道路堵得很严实。夏晓珊跳下车,围着巨石转了两圈,用手推了推,就像一只白色的蜻蜓,想要推动石柱一样好笑。 夏晓珊来到副驾位置,敲了敲车窗。 刚子降下玻璃,刚伸出头来,夏晓珊就催他:“我敲窗是让你下车,你伸头干啥。快点,下车和我一起把石头推开。” 刚子下了车,来到石头旁,打量了一眼,就摇头:“这块石头这么大,差不多有十几吨重,我俩不顶事的。” 晓珊白了他一眼:“看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你的胆子哪里去了,还算不算男人?” 被大美女这么嘲讽,刚子脸上挂不住了。他蹲下身子,两脚弓步,双手推着巨石的顶端,嘴里喘着粗气,眼睛瞪得溜圆,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发着狠地推巨石。 刚子啊啊叫着,竭力去推,那吼声就像熊二一样,可是石头依然不动。 晓珊骂了声:“卧槽,你还真不顶事。你去找根棒子来,咱们把石头撬开。” 刚子点头,转身向山坡上踅摸,想找合适的小树当棒子。他一转身,晓珊看到他的裤裆里湿了一片。 夏晓珊叫住他:“刚子,你的裤子怎么湿了?” “不可能啊!”刚子低头一看,才明白自己可能被突然滚落的巨石吓尿了。 夏晓珊也明白过来,恶心的掩着鼻子:“忒恶心了。不就是撞个车嘛,还没撞上呢,就把你吓尿了。你们真是一家人,小熙流羊水,你尿裤子,嘚,骚腥咸臭酸,这车里的味道——全了。” 花熇嫣走过来,听到夏晓珊的讥讽,皱了皱眉:“刚子,车上有湿巾,你先上车去擦擦。” 刚子就像得了赦令,猫着腰,一溜烟钻回副驾上去了。 花熇嫣仰头看看山坡,瞅了瞅不远的隧道,在巨石上拍了拍。她沿着路面来回走了两趟,身子靠在巨石上,神色凝重。 “熇嫣,咱们还是掉头回去吧,高速路口估计开了。” “小熙马上就要生了,再绕回去,孩子就要生在车上了。” “熇嫣,不是我说你,咱们就不应该管闲事。” “住嘴,别说了,人命关天,不是闲事。” “那你告诉我,现在向前开,巨石当道,不行;向后开,掉头来不及,我们怎么办,怎么办?”夏晓珊说话就像机关枪。 花熇嫣没想到夏晓珊的情绪来得那么快,看着她有些出神,身体紧紧贴向巨石。 “熇嫣,难道真要把车子当产房,让她把孩子生在车上?车是贺峰云的,我回去怎么跟他交代?”夏晓珊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花熇嫣看了看对面还没有来车,后面也没来车,心想:仅靠我们三个,无论如何也挪不动巨石,只能另想办法了。路这边是深沟,刚才掉下去的小车,摔得连影子都看不到。我们不能冒险;那边是半坡,还没有泄水沟,说不定可以试一试,绕过去。哎呀,这半坡的坡度不小,有三十多度吧,不知道车能不能行。小熙身体那样,爬坡有风险呐。这边也不能冒险,还是在准备在车上生产吧。 花熇嫣没有吱声,夏晓珊就住了嘴。这是她俩当舍友这些年形成的默契,一旦争吵起来,只要有一方先闭嘴,另一方就闭嘴。无论什么事,都等消了气再说。 花熇嫣走到路边,使劲蹬了蹬山坡,觉着硬度还可以。这面山坡是土黄色的砂页岩,岩石缝隙里长出不少小草。花熇嫣走上斜坡,沿着斜坡向前走了几米,又折返回来,跳到夏晓珊面前。 “夏娘娘,你敢不敢从这坡上开过去?就像刚才我走那个样子。” 夏晓珊瞄了瞄山坡,又看看巨石,回头再瞅瞅揽胜车,摇摇头:“熇嫣,这些石头是页岩,材质不行。那车太重,我担心这些页岩崩碎,滑下来。” “那就只能回去,孩子多半要生在车上了。” “不行,绝不能把孩子生车上。”夏晓珊叫起来。 熇嫣刚要回答,就感觉到脚底的路面好像动了一下。她蹲下身子,手按在地面上,这次她感觉到了路面微微在抖动。 大事不好,山体要塌方了。花熇嫣一下子跳起来,拉着夏晓珊就往车上跑。 “熇嫣,怎么啦?” “山体可能要塌方了。” “那我赶紧掉头,跑回去。” “来不及了,赶紧的,按我说的办,咱们冲过去。” “我不敢!” “别怕,我们一定能冲出去。” 刚子擦完尿渍,从车上下来。 夏晓珊张嘴就骂:“滚回去,危险。” 吓得刚子一缩脖子,比乌龟缩得还快,一屁股坐回到副驾上。 花熇嫣拉开车门,要亲自开车。 夏晓珊一把推开:“我来,你到后面去。” 花熇嫣一上车,那路面的震动已经明显起来。刚子大叫:“娘呀,山要塌了,死球球啦!” 夏晓珊抡起胳膊,狠狠地甩了刚子一个耳光:“闭嘴。” 同时她另一只手扭住方向盘,脚尖猛踩油门,车子已经蹿上了斜坡。夏晓珊这次用两手紧紧攥方向盘,努力保持身体平衡。车子倾斜起来,好像马上就翻了。轰隆隆,原来停车位置的路面垮下去一部分,连累的车屁股一沉,差点从斜坡上掉去。 夏晓珊猛打方向,想向上提车,让车再爬高一些。车体太重,页岩被车轮一压一碾,纷纷崩碎,车胎打滑,车子一头掉下来,径直冲向巨石。 夏晓珊失声惊叫,一只手猛力把住方向,另一只手想去拉手刹。想当年,她在学校学车时,跟教练学的漂移大法。一手把方向,一手拉手刹,脚给油,可以应付车辆失控。可是她忘了,这么高级的车辆,只有电子驻车,竟然没有手刹拉柄。她一摸座位之侧,只有一排排按钮,没有熟悉的手刹。 巨石外侧路面垮塌下去,巨石随之滚落,恰好车子滑了下来。 夏晓珊反应迅速,猛给油,车子趁机飞上路面,一阵轰鸣,沿着还未垮塌的路边,钻进了隧道。 夏晓珊觉着脸上冷汗直流,头顶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她放慢车速,抬手擦冷汗。 花熇嫣急催:“别慢,快一点。山体塌方时,隧道里也不安全。” 夏晓珊答应一声,一脚地板油,迅速将车速提到一百多迈。万幸,隧道里没有什么车辆,八九公里的隧道,夏晓珊只用了两分钟就跑完了全程。 当路虎冲出隧道,看到蓝天白云时,夏晓珊的脚底板突然发软了。她从油门上移开脚掌,放松放松脚腕。恰在这时,对面来了一辆小车,夏晓珊按住喇叭,打开双闪,向对方示警。 可是小车不理不睬,一头钻进了隧道里。 猛烈的喇叭声,把已经吓晕的刚子惊醒了。他挣扎着坐直身子,看看四周,确信车子居然越过了隧道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了,你个死人头,笑什么笑!赶紧地说往哪走?” “额高兴啊。前面是外环路,右拐去府前街,跑到路尽头,然后再左拐就到医院门口了。” 刚子回头看小熙,发现小熙依偎在花熇嫣的怀里昏睡过去。 “花姐,小熙也昏过去了?” “没事,刚才太惊险了,像你一样,她也吓晕了。”花熇嫣面带微笑,语气平和。她心想:吓晕过去,也比承受生孩子的阵痛好些。 花熇嫣想的没错,只不过这种平静维持了没几分钟,小熙就疼醒了。她开始疼哼起来,很快忍不住了,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 夏晓珊忙喊:“小熙,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医院了。坚持住,不要把孩子生在车上。” 终于,平阳医院到了。 车辆一下子停在急救门口外时,保安冲过来阻拦:“这里不让停车。快走,后面好多停车位。” 夏晓珊从车上蹦下来,冲着保安尖叫:“我们要生孩子,羊水都流半天了,人命关天。” “不就是生孩子吗?那个女人不生孩子,什么了不起的事!你赶紧挪车,不然后果自负。” 夏晓珊拍了一下车身,轻蔑地笑了:“行,我车就撂这儿,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后果。只要车掉一块漆,我让你赔到底。” 花熇嫣下了车,陪笑说:“大哥,我们安置下产妇,马上就走,您行个方便吧。” 不知是被夏晓珊的骄横吓到了,还是被花熇嫣的笑容融化了,那位保安露出笑容:“你们快一些,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的。” 夏晓珊哼了一声:“放心——我们马上就走。什么破地方,好像谁愿意赖着不走。你就是给我钱,我也不愿意待在这个臭地方。” “别说了,过来帮忙。” 花熇嫣、晓珊合力将小熙扶下车,刚子在前面分开人群。 急诊室里只有两名医生,都有不少病人等着。有几位病人浑身是血,不知道是车祸还是砸伤。 刚子没有排队,径直走到年轻一些的医生前:“大夫,我嫂子快生了,麻烦你先看看。” 刚子又说了一遍,医生没有搭茬,他又又说了一遍,医生才抬头看他。 “再急也要排队,你挂号了没?” “没有。” “别在这里傻戳着,先去挂号。记住了,生孩子挂妇产科,不要挂急诊。” “我嫂子的情况很严重,大夫,求您先看看吧?” “严重?急诊科里那个病号不严重!严重!那还不去挂号?我俩都不是妇产科的,你找我们没用。” 年纪大的医生听到了,他走到小熙面前看了看,问花熇嫣:“她体质太弱,容易难产,你们快去妇产科吧,在六楼。那里也能挂号。” 花熇嫣说了声谢谢,对小熙说:“小熙,咱去妇产科。” 小熙已经支撑不住了,身体一直往下滑,花熇嫣和夏晓珊两人用力架住她,才没有倒下来。 刚子看到通道里闲着一张急救床,就推过来。三人合力把小熙抬上去,刚子推起急救床,满楼道里找电梯。 等来到六楼妇产科后,他去挂号。大家走得匆忙,没带身份证,他报了自己的身份证号,又问了小熙的身份证号,一并报了上去。 一位和蔼的女医生来接诊。她摸了摸小熙的肚子,带上手套,探到里面试了试,然后直起身子来。 她问花熇嫣等人:“你们谁是家属?” 花熇嫣和夏晓珊一起摇头,刚子跑过来说:“我是,我是她堂弟,她是我嫂子。” “她老公呢?” “中午煤矿爆炸,埋在里面了。” 小熙一听就哭泣起来。 女医生说:“病人体质太弱,我怀疑有先天性心脏病,生产时可能发生意外。这是化验单,你们先去做检查吧。” 小熙流着泪说:“我没有心脏病,不用检查了。” 女医生很坚持:“产前检查必须做,这也是为你好。” 花熇嫣说:“医生,羊水已经流干了,不能再拖下去,需要马上准备接生,再拖危险更大。” 女医生斜着眼看看花熇嫣:“虽然羊水流干了,可是产门才开了六指,还生不着。等做完检查,都来得及生产。你推着她去做检查。” 刚子答应着,脚没动地方。他恳求花熇嫣:“花姐,我一个人不行,你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夏晓珊眉毛一动:“那要你干什么?尿裤子吗?我们有要事,着急赶路,再见!熇嫣,咱们走啦。” 花熇嫣笑了笑:“刚子,到了医院就要相信医生,听医生的话。如果需要帮助,就去护士站那里找护士。” 花熇嫣摸了摸身上,兜里就四百块钱。她问夏晓珊:“你那里还有现金吗?” 夏晓珊摸出二百现金来,递给花熇嫣:“就这么多。” 花熇嫣将两份钱合在一起:“小熙,这是我俩的饭钱,你收下。” 小熙坚持不收:“是你们把我送来的,怎么还能收饭钱?按道理我应该交车钱的。” 花熇嫣笑了:“那这钱就是给孩子的,收下吧。” 花熇嫣把钱塞到小熙手里,说声再见,转身就走。 第28章 味道够醇 夏晓珊紧紧跟着花熇嫣。虽然捐出去二百块钱,让她心疼了好几分钟。不过,从病房里转出来后,她心里一阵轻松:可算要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两人在电梯口等了两分钟,也没有等到六楼的电梯。 夏晓珊不耐烦了:“什么破医院,连电梯都没个准信。熇嫣,我们跑楼梯下去。” 花熇嫣与夏晓珊从步梯跑下六楼,穿过一楼就诊大厅,从人群里左挤右挤,气喘吁吁地来到急诊楼门口。 夏晓珊一看就傻眼了,那辆揽胜车被五六辆急救车堵了个严严实实。医生和护士们,正从急救车里向下抬伤员。这些伤员身上的伤口都流着血,衣服上满是煤灰。不用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从煤矿那边转来的。 夏晓珊看到方才那位保安,就走过去笑着问:“大哥,能不能让这几辆车挪挪,我的车被困住了。” “不能。早就不让你停那里,你偏要停。他们都是从东河煤矿那边拉来的,都是重伤。人命关天,你的车堵在这里,耽误了抢救,你要负责。” 夏晓珊还要争论,花熇嫣赶紧把她拉开。 她小声说:“这些都是急救车,拉完伤员,很快就开走了,咱们等等吧。” 夏晓珊一摊手,撅着嘴说:“没办法,那就车里等吧。天这么热,上车咱边吹空调边等。只要这俩车一动,咱就可以出去了。” 夏晓珊打开车门,一股子腥臊的热气扑面冲过来。 来时的路上,她全部心思都用在开车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车上的味道。天气炎热,车里一闷,羊水的味道变得特别的醇厚。夏晓珊毫无思想准备,被热气冲到嗓子里,差点当场吐了。她扭头看到不远处有俩垃圾桶,鼓着腮帮子,咬着嘴唇,跑过去,趴到肮脏的垃圾桶边,剧烈的呕吐起来。 一路上,花熇嫣都忍受那种味道。看到夏晓珊被熏吐了,她忙去打开车门。 “醇厚”的腥臭味道,直扑花熇嫣的鼻腔。她急忙闭住呼吸,将车门全部打开,让味道尽快散净。夏晓珊吐完回来,用手帕擦着嘴唇说:“熏死人啦,这车没法开了,得找个洗车店,好好洗洗,消消毒。” 花熇嫣点头同意:“好吧,这味道谁也受不了。” “我就近找个洗车店,洗完车消完毒,咱们立即赶路。争取早点赶到西京去。” “这都几点了,今天怕是赶不过去的。” “必须赶过去,酒店的房费我已经付过了。” “退掉,一般不到六点都可以退房的。” “熇嫣,六点以后退房要扣八成房费,我心疼啊。” “这种宰人的酒店没必要住,咱们现在就退房,他敢扣房费,咱们投诉它。” 夏晓珊摇头:“现在退房也要扣两成房费,我还是肉疼。我俩都是穷鬼,身上就那么几张大票,还被你送人了。你相信我,我已经能赶过去。” 有两辆车的伤员已经搬完,让出空隙来。夏晓珊收起手机,招呼花熇嫣上车。花熇嫣示意她先把车开出来。 她的这车刚刚启动,又奔来了一辆救护车,堵在她的车前。夏晓珊连续按喇叭,想让救护车让开。救护车的司机根本不理睬,他熄了火,绕到车后,同车上的医生一起往下抬伤员。 伤员的伤情十分严重,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担架的下方还滴着血水。担架恰好经过花熇嫣的面前。花熇嫣凝神仔细看,伤员的脸灰蒙蒙的,眼睛半闭,眼珠一动不动,眼窝微微塌陷。花熇嫣心中一惊,向后闪了一下,心想:这个伤员多半死去了,怎么还送到医院里来? 紧接着,又一名伤员从车上抬下来。花熇嫣边看边叹息:这人也没气了。早来些,或许我还能救一救,试一试。现在,就是华佗再世,岐伯复生也救不了他。 车上最后一名伤员抬下来,这个伤员丢了半条腿,仅剩的残腿断口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伤员两眼紧闭,面色惨白,口里还在低声呻吟着。抬他的两名医护,还没进楼门,就冲着急诊科里喊:“重伤员,快准备手术。” 伤员全部下车,救护车司机也不耽搁,把车一顺,调过头来,接上医护,一溜烟跑了。 夏晓珊终于逮到机会,两把方向,就提车出了“重围”。等她出来以后,就招呼花熇嫣上车。花熇嫣刚刚上车,就看到原先围堵她们的救护车辆,纷纷启动,拉响警报,绝尘而去。 夏晓珊指着远去的救护车,骂了两声卧槽。她扭头对身后的花熇嫣说:“你怎么不坐副驾?” “刚子他不是尿过吗?我才不要坐在被尿水浸过的地儿。” “后面有小熙流的血水,那也强不到哪里去!” 花熇嫣感叹了一声:“唉,小熙是个好姑娘。她欠身坐着的,大部分血水都流到脚垫上了。座椅上的血水很少,我用湿巾擦过了。” “吆喝,看不出来,那么柔弱的人,在生死攸关的当口,还有这么细致、善良的心思。” “她还很坚韧。她身子那么重,坚持欠身坐着,就这么坐了一路,换作别人不一定做得到。”花熇嫣拍了两下座椅,继续说:“唉,我让她坐实了,她就不肯。不过路上那么颠簸,坐实了也会有问题的。唉,我就担心她这样容易伤到胎气,生产时可千万顺顺利利地,别出什么纰漏。” “熇嫣,别想了。咱们把她送到医院,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这个社会,连摔倒的老人都不敢扶,我俩这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哎哟,这要是来时路上出点事,我们被人赖上,有理也说不清。这话说的,我自己都后怕起来了。” 夏晓珊想起来路上的惊险,吓得赶紧闭了嘴。 车子来到医院门口,排队通过门闸。夏晓珊一眼看到街对面,有一家不小的洗车行。她十分高兴地,一扭方向盘,将车子滑了过去。 “熇嫣,那边就有洗车的,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咱们去洗洗车。” 洗车行的老板是一个典型的平阳汉子,二十多岁,说话带着一股子精气神。这么高档的路虎揽胜车,他也是第一次见。他没敢让手下的工人动手,而是自己上阵,亲自洗车。 夏晓珊在一旁提醒:“我刚才送朋友来生孩子,羊水尿水啥的撒在车里了,老板,你洗得仔细些,清理干净了,我最怕那味道,刚才被熏吐了。” 老板哈哈大笑:“姐姐,你这车是定制款的,可不敢洗不干净,你放宽心。” “别把车洗坏了。” “可不敢,我用新的毛巾给姐姐擦车子。”老板真的打开一盒新毛巾,来擦洗车身。很快车身上的灰尘被冲洗干净,经老板细致地擦拭,变得光洁照人。 老板开始清洗车的内饰。不料,这下出问题了。 老板打开后备箱,想清理后备箱。打开之后,老板傻眼了。后备箱里有三箱台子,还有一箱华子,其他的名烟名酒一大堆。老板首次见这么多台子华子,手都不敢伸了。 他笑着对坐在一旁看手机的夏晓珊说:“姐姐,这些烟酒都搬下来?” 夏晓珊和花熇嫣都没有注意到后备箱。今天早上起来,夏晓珊提了车后,把小背包往座椅上一放;花熇嫣还着双肩包,也在后排座椅上。两人都没有看后备箱,更没有想到后备箱里有这么多高档货。 夏晓珊想趁机炫耀一把,对老板说:“不就是两瓶酒,几包烟嘛,先放地上,等清理完了你再放回去。我担心羊水通过地垫流到后备箱里去。” “可不会流过去,别说这样的豪车,就是普通车,也没事。姐,这个地方人比较杂,要不后备箱就别动了。” 花熇嫣听出老板的弦外之音,点头说:“好,别动后备箱了。” “不,必须清洗一下。我们爬过山坡,羊水肯定进到后备箱了。你赶紧清洗,哎哟,我都闻见味了。” 花熇嫣不吱声了,老板就一箱一箱、一瓶一瓶,向下搬东西。那些烟酒亮晃晃的,堆了一大堆,就在车行门口。 老板看了一下后备箱地板,对夏晓珊说:“姐,没有淹过来,地板干干净净的。” “好,那你先清理前排座椅,把后备箱晾着,出出味。” 洗车行的老板开始清理后排脚垫上的卫生纸。这些卫生纸,是花熇嫣给小熙擦洗身体,吸收羊水的。吸饱了血水的卫生纸,手一动就滋滋冒血水。车行老板找来垃圾桶,直接将卫生纸倒进垃圾桶里。 老板掀起脚垫,想拿下来好好清洗一下。厚厚的脚垫掀起来,座位正下露出一个黑色皮质的文件袋。老板两手把文件袋拉出来,感觉很重,拉开拉链,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两层大票子。老板目测至少十万以上。 他把黑色文件袋递给夏晓珊:“姐,座位地下发现的。是你家大哥藏的,还是你藏的?” 夏晓珊看了一眼,哇塞,这么多现金啊。这个贺峰云真有钱。 她故作镇静:“洗完地垫后,你再放回去。哼,背着我藏钱,等我回去要他好看。” 花熇嫣也看到了,她对夏晓珊的应对,还算满意,笑了笑,心想:论急智,还得看夏娘娘呀。 老板认认真真的清洗被血水污染过的地垫,夏晓珊一手拿着盛满钱的文件袋,双眼瞄着门口的一堆烟酒,而花熇嫣坐在老板搬来的马扎上,闭目养神。 就在老板快要洗完车时,吴刚从医院里跑过来了。 他见到花熇嫣就大叫:“花姐,找到你们太好了。” 花熇嫣睁开眼:“咦,刚子,你不陪着小熙生孩子吗?” 刚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小熙胎位不正,需要剖腹产。” 夏晓珊怕刚子要提什么要求,急忙拦住:“刚子,要听医生的,医生说剖腹产那就剖腹产,你找我们也没用啊。我们又不能拿刀上手术台。” 刚子急了:“从东河煤矿拉来不少伤员,把手术台都占了,小熙只能顺产,可是孩子是横位,生不下来。医生说了,大人和孩子只能选一个。要我签字,我不敢签字,就找你们来了。” 夏晓珊没好气了:“你个怂包,除了尿裤子,还能干啥?你不签字,难道让我们去签字?哎!我就奇了怪了,我们都离开医院了,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刚子被夏晓珊吓得缩了脖子,小声说:“我在病房里看到的,从六楼看这边厢,明白得很。” “你你,还明白得很!签字这事我们办不了,你要明白得很。”夏晓珊学着刚子的口音,恶狠狠的回敬他。 刚子的脸紫涨起来,就像被八月秋风吹熟的紫葡萄。他抠着指甲缝,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花熇嫣笑了:“刚子,签字这事我们真不能替你。别的事情,还可以。” “花姐,我没带手机,能不能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给我婶子,听听她的意见。” 花熇嫣没有犹豫,把手机递给刚子:“你随便用。” 夏晓珊的气儿依旧不顺:“借手机,你就直说,非要绕一大圈,你是毛驴拉磨呀,非得转着圈来才舒服?” 花熇嫣嘘了一声:“夏娘娘,息怒,人家正打电话呢!” 刚子打完电话,脸色依旧不好。夏晓珊看着他这副神情,把脖子一扭,不理他。 刚子还给花熇嫣手机,哀求她:“花姐,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额婶子说大人和娃都要保。我担心,回去后,医院那个大夫凶我。” 夏晓珊知道花熇嫣是个热心肠,急忙阻拦她:“你别去,车很快就洗好了,咱们该走了。” 洗车行的老板插嘴说:“美女,这两个脚垫子,一时半会儿干不了,你去趟医院来得及。” 夏晓珊立即回嘴:“脚垫子干不了?你不会拿电吹风给我吹干吗?你干活不算勤快,嘴巴子倒挺快,到处乱嚼舌头。” 花熇嫣笑了:“老板,你别介意,她说话就这风格。刚子,我跟你走一趟。” “熇嫣,那你快回来啊。” 花熇嫣答应着,伸手取了背包,与吴刚一起回到六楼的妇产科。 第29章 金针不肯轻度人 吴刚在前,花熇嫣在后,两人脚步匆匆,直接进了病房。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靠近窗台的那张,不是普通病床,而是一张产床,上面躺着小熙。她手上插着针头,正在吊点滴。小熙的眼睛紧闭着,牙齿咬着下嘴唇。不用问就能看出来,她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花熇嫣问:“这是产床呀,医院怎么让小熙在病房里生产,产房呢?” 吴刚小声说:“留给东河煤矿了。矿上送来了几个有受伤的孕妇,她们正在抢救。” “咱们是先来的,就算是东河煤矿的事情急,可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中间床上的孕妇的老公接口说:“他们有势力,东河煤矿参建过这个医院,是医院的股东。” 原来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面对现实,花熇嫣无语了。 一位胖胖的女医生走进来,大声喊:“18床陈熙的家属来了没?” 吴刚看看花熇嫣,然后才回应:“我在这里。” “你想明白了没,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赶紧拿定主意,签字。我告诉你,再晚一些,两个都保不住。” “大夫,孩子的奶奶说,儿媳妇和孙子她都要。” 女医生哈哈哈笑起来:“医院的手术室、产房都被矿上来的伤员占用了,她的情况危急,剖腹产还不一定能全部保全,要想顺产母子平安,我办不到。赶紧签字。你不签字,我们不接生孩子。” 花熇嫣对女医生说:“大夫,你帮帮忙,想想办法,你总会有办法的。” “孩子横胎位,除非在手术室做剖腹产,否则大人孩子只能保一个。” “您的意思是要我们放弃孩子?” 女医生笑了:“我可没说,不过她的阳水流干,又受到惊吓,那么放弃孩子,专保大人的风险比较小。” 花熇嫣说话很客气:“大夫,你也是当妈妈的。怀胎十月,没有妈妈愿意放弃孩子。我们来医院求您,您一定有办法让母子平安。您想想办法。” “没的办法。这种情况最好是保大人放弃孩子。” 忽然,小熙发出痛苦的哀嚎:“我不要。就是死,我也要保住孩子。” 这声音真惨,听得花熇嫣心里狂跳两下,忍不住回头去看小熙。披头散发、脸色青紫,下巴泛黄的小熙,两眼紧盯女医生。 “吵什么吵。你们再商量商量,她的情绪都不稳,我没法接生。”说完,女医生扭扭胖屁股走了。 花熇嫣走到床边,轻声安慰小熙:“小熙,我懂一点医学,我帮你摸摸脉象?” 小熙伸过手去。花熇嫣双手握住小熙的两只手的虎口,平息诊了一会儿脉。诊完脉,她又俯下身子,摸摸小熙的肚子。这次她摸了好一会儿,还趴在肚皮上听了听,过了好久,才直起身子来。 花熇嫣诊脉摸腹后,心情安定不少。 她笑了笑:“小熙,孩子的确是横胎位,这样顺产的风险极大。” “哎呀,你真懂啊,看看我没骗你们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位胖胖的女医生又来了。这次她还带着两个助手。两个助手推着两车手术器材,看样子,她们真的打算把病房当手术室,进行剖腹产了。 花熇嫣没有理会她,继续说:“小熙,我学过针灸,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扎两针,帮孩子正正胎位。用金针正胎位我只是学过,没有实操过,不一定行。你愿意试一试吗?” 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小熙明白这个道理。她虽然不了解花熇嫣,可是没有花熇嫣她连医院都来不了。此刻除了让她试一试,别无他法,于是小熙忍痛咬牙说:“花姐,你动——手吧,嗯,一定行的。” 花熇嫣从背包里摸出一盒金针,还有一小瓶酒精。她取出一根金针,消了毒,把针尾巴叼在嘴里,又取出一根金针,消了毒,拿在手里。 花熇嫣一手拉下来小熙肚子上的无菌布,挡在两腿间,上面露出又大又圆的肚子。突然亮开肚皮,亮光射到上面,好像惊到了胎儿。小熙的肚皮薄薄的,里面的孩子很顽皮,不停地“拳打脚踢”。 于是,薄如牛皮纸片儿的肚皮上,忽然凸出一个手印,忽然多出两只小脚丫。手印与脚丫齐飞,没个安生。好像胎儿受惊吓,要撑开肚皮,自己个儿,从里面跳出来。 女医生背后的助理医师,看花熇嫣真的要在医院病房里,拿两根破针为孕妇正胎了,他心想:这不是胡闹吗? 他从女医生后面绕过来,大声呵斥:“你要干什么?这里这么多医生都正不了胎位,你年纪轻轻的,别胡闹了。出了事情,毁了你一辈子的前程。你看看,孩子在乱踢乱动,已经缺氧了,快闪开,别碍事。” 花熇嫣似乎成竹在胸,对助理医师的呵斥,只是回头笑了笑,并不回应。 她仅用左手,只小指一勾,就脱下了小熙的袜子,露出肿胀的肥脚丫。两只脚丫都是肥肥的,与小熙单薄的体格很不相称。花熇嫣扫了一眼就断定这是肿的,并不是真的胖。 脚丫肿胀成这个样子,说明小熙身体里的寒水积聚的厉害。这一霎那,花熇嫣持针的手有些酸软,她担心自己的正胎针法不能奏效。 花熇嫣心想:寒水积聚,阳气不足,要想正胎位必须补阳气,泄寒水。单靠至阴穴位,能不能成功呢?好在孩子能动,且试试看吧。 助理医师看出了花熇嫣的犹豫,起哄说:“别拿着针,装神弄鬼啦。现代医学都没办法矫正临产的胎位,你在这里唬人玩,有意思么?” 花熇嫣对冷嘲热讽,依旧是不闻不问。她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捻着小熙的足小指边缘。捻了一会儿,又屈指弹了两下。无论是捻动时,还是屈指弹压时,足小指的边缘都没有瘪下去。指力一撤去,小指头又恢复了原来胀鼓鼓的模样。 花熇嫣最担心自己的手指一加力,小指那里就凹陷下去,半天不能恢复,那就大事不妙了。还好,她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于是她又有了几分信心。 花熇嫣左手食指托住小熙的足小指,拇指指甲刮了两下穴位,右手随即要进针。 助理医师向前一步,想继续干扰花熇嫣。后面的女医生拉住他,摇了摇手,在他耳边小声说:“小朱,让她去试试。咱这里没有会正胎位的。手术台都满了,产妇又不能上手术台剖腹。仅靠双手,没人敢直接接生这种胎位的。这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主治医师发话,助理医师不得不听。他向后一闪,连同嘴边的恶心话一起,咽了回去。 就是他这么一打扰,女医生没看清花熇嫣如何进针。等她仔细看时,金针已经在小熙的足小指上跳起舞来。 这是一枚一寸的金针,斜斜的立在足小指上,针尾不停的颤动,就像气流吹过针尾一样。小熙叫了一声:“好痒啊。”脚尖使劲的勾了勾,牵动了金针,跳动的像一只金鸡不停地摆头。 花熇嫣双手不停,如法操作,又将口里叼着的金针,刺入小熙的右脚小指之上。小熙又是勾了勾脚丫,连声叫好痒好痒。 花熇嫣循着经脉向上抚摸,直到小熙的大腿部才停下来。她连续抚摸了几遍,笑着对小熙说:“小熙,你要忍住痒,按我说的做。听明白了?” “明白了。” 花熇嫣俯下身子,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了两只针尾。她自己首先调了调气息,做到气息流畅,心中空明一片。心境空明之后,花熇嫣才说:“小熙,做一次深呼吸,听我的口令,用力吸气——” 小熙竭力地吸气,胸脯都胀起来。 “憋住,我数到三,向外呼气,一、二、三,呼气——” 小熙听到三时,向外呼气。花熇嫣两手齐动,金针就像打气筒一样,连续刺了九次。 小熙就觉着两只脚丫处,升起两股热气,麻麻痒痒的,她想笑,可是正在呼气,也笑不出来。那热气越过脚踝,穿过膝后,就像电流一样迅捷,直冲进腰间和小腹,然后就如风一般消失了。 小熙还在寻找那两股电流,助理医师朱医生叫起来:“快看,孩子动了,真他妈邪门哎。” 不错,在众人的注视下,小熙的肚子发生了变化。原本小熙的肚子就像一个平放的大西瓜,左右横宽,上下狭窄。现在开始倾斜起来,好像有人抬起了西瓜的一头,将它斜斜地立起来。 花熇嫣被朱医生这一嗓子,扰乱了心神。她回头瞪了朱医生一眼,做了个噤声地动作。朱医生瞪着花熇嫣,那个意思是:我的地盘我做主,我想喊就喊。我就喜欢看你讨厌我,可是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花熇嫣让小熙吸气,吐气,自己趁机进针,依据老路数,又操作了一把。这一次,没有刚才那么效果明显,斜向的胎位几乎没有动。 花熇嫣心想:不应该啊,这一次的气感更强烈,为什么胎位没变化呢?是哪里做错了吗?她的鬓角眉梢开始冒汗。花熇嫣双手放开金针,用短袖擦了擦汗水,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世界上最多的是吃瓜群众,他们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龌龊心里,助理医师朱医生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朱医生看到花熇嫣的这通操作没有效果,就阴阳怪气起来:“美女,你是哪个医学院毕业的?你有二十五岁吗,还是在校生吧?要不要把你导师找来,收拾烂摊子呀?哈哈哈哈,要不,你现场拜我们佟主任为师,让她教教你。是不是,佟主任?” 女医师就是佟主任,她习惯了朱医生的逢迎,听了微笑着点起头来。佟主任不讨厌花熇嫣的越俎代庖,但是很不喜欢花熇嫣那张没有多少表情的俏脸。花熇嫣的治疗受阻,她心底下暗笑了好几声。 佟主任笑了:“既然针灸没有效果,你们还是签字吧,大人小孩,你们想保大还是保小?” “刚子,你到外面去,与佟主任商谈商谈签字的事。这里有我就行。” 刚子对朱医生、佟主任意见很大,他推着两个人还有几个护士:“走走,额们外面商量去。” 佟主任一脸得意:“签字就对了,病人的脸色发黄发青了,再晚就出人命哩。” 她们刚出病房,花熇嫣对小熙说:“小熙,这一次进针前,我会刮一刮针尾,可能有点疼。我没让你呼气,你要憋气忍住,千万不要泄了气。明白吗?” “花姐,我能憋住。再疼也没有生孩子疼。咱们开始吧。” “好,把注意力放在脚丫上,开始吸气,想象着把气吸到脚底板上,好好,憋住气。” 花熇嫣用双手的拇指和中指捏住针尾,调整了一下金针的角度,把针头朝向腹内胎儿的方向,两手的食指从针尾端向针尖方向弹刮。小熙正在憋气,就觉着一股股的热浪,从足底传过来,一浪高过一浪,整个小腹都热起来了。 “一二三,吐气!” 小熙就要憋不住的时候,花熇嫣令她吐气。她用力吐出,她瞬间感觉呼吸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就在她吐气的当口,花熇嫣迅速刺针补气。花熇嫣不到两秒,连续进针九次,然后继续刮弹针尾。 小熙就觉着,那脚底板的热浪,就像八月十五日钱塘江上涨大潮,层层叠叠,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入小腹和腰间。 在小熙的惊叫声里,胎位已经回正了。 胎位不但回正,而且还迅速下降,如同被人用线从下面牵引着,很快从胸口的位置,沉降到骨盆里。 小熙的声音不大,很急促:“花姐,我要大便。” 花熇嫣听到这一句,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迅速起出金针,按住针眼,笑着对小熙说:“你不是要大便,是要生了。恭喜你小熙,你会生个儿子的。你们吴家有后了。” 小熙的眼泪瞬间冲出来:“真的?可是他爸爸看不到了。” 花熇嫣后悔多说了话,急忙安慰:“凡事要向前看,你要保重身体,吴辰会回来的。” 花熇嫣又摸了摸小熙的虎口,感觉合谷处的气机洪大有急促。通过合谷的气脉,花熇嫣可以确定,小熙很快就会临盆。 花熇嫣快步来到走廊,佟主任正在劝吴刚签字。花熇嫣走到他们面前:“佟主任,赶紧去接生,小熙马上就要生了。” “哎,你正好胎位了?不可能。” 花熇嫣一笑:“事事皆有可能,快去吧。” 佟主任摇着头,一路小跑,来到小熙身旁,只看了一眼,就兴奋地嚷:“小朱,你们快来,准备接生。快快,晚了孩子就生到床上了。” 佟主任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喜悦与惊奇,这复杂的亢奋情绪,竟让她忘记了小熙的家属还没有签字呢。 花熇嫣看着忙进忙出的护士们,长长出了一口气。她走到小熙的病房门口,想再看一眼小熙。小熙床边的床帘已经拉得严严实实的,外面围着好几个护士。那个佟主任在里面大呼小叫的,指挥众人接生。 小熙被他们完全挡住了,花熇嫣看不到具体状况,也听不到小熙的声音。她微笑着摇摇头,默默祝福小熙母子平安后,轻轻掩上病房门,快步离开了。 第30章 死缠烂打 花熇嫣拖着步子,随着人流,来到六楼电梯口等电梯。电梯还是那么繁忙,好久都没有降到六楼。 成功帮到小熙,花熇嫣心情愉悦,可是身体很疲倦。以金针正胎位的法子,她是第一次实操,心情无比紧张。虽然别人看她云淡风轻,实际上,花熇嫣运针时紧张的十个脚趾都勾勾起来,用力抓着鞋底。脚底板出了一层汗水,腻腻粘粘,很不舒服。 发力过度,精神极度紧张,导致她的两脚踝发软,腰有点酸胀。她不想走步梯,倚靠在电梯的门口,微微眯缝着眼睛,与一群产妇的家属们,一起等电梯。 妇产科是医院的特殊科室,那里是可以放肆欢笑的地方。生了男娃的家属,兴高采烈,谈话的调门很高,吵得花熇嫣的耳朵嗡嗡叫。 好不容易啊,电梯来了。电梯门吱呀呀,左右一分。刚刚开了十厘米左右的缝隙,一群人便争先恐后地,拼命向里面挤。不知道是谁的大手,把花熇嫣往外一推。结果,把排在前面的花熇嫣,妥妥地,挤到远远的外围。花熇嫣也不生气,干脆,就站在人群后面等着最后一位上电梯。 等轮到她时,电梯已经提示超员,花熇嫣自失一笑,不得不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还没来,花熇嫣的脚尖儿触地,一边活动着脚腕,一边回想方才的手法。 忽然,刚子跑过来了。 他咧着嘴,脸色很怪,说不清楚是喜悦还是焦虑,反正是很兴奋的样子。刚子跑到花熇嫣面前:“花姐,小熙生了,生了个男娃。” “这么快,我还没上电梯就生了,比我料想的还要快呢。恭喜啊。” 刚子脸瞬间蹿红起来,就像被猛然打了一个耳光。他扭捏着说:“花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花熇嫣愣住了,她想: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有什么事,我能帮上的。 “刚子,你说吧。” 刚子的嘴张了张,低声说:“额是没的办法了,才跑过来找你。花姐,你是好人,眼前我只认识你,你一定要帮我。” 花熇嫣笑了:“你先别给我戴高帽,赶紧说事。” “花姐,那个佟主任说了,要我们去补住院手续,交住院费。先交三天的,那个,那个,花姐,你知道我们走得匆忙,身上没带多少钱。你能不能借我些钱?” 对啊,从吴家老味道出来,为了尽快赶到医院,他们就没收拾什么东西。花熇嫣有些生气,心想:我们身上也没钱了,我们两人的现金都给了小熙,难道你没看见?哦,对了,那时候他去挂号了。想到这里,花熇嫣的气,迅速平复了好多。 花熇嫣问:“刚子,住院要交多少钱?” “佟主任要先交五千押金,多退少补。她还说小熙身体单薄,最好是住三五天,观察观察,不能着急离开。” 五千?我没有!这一刻花熇嫣的白脸开始潮红,她深刻感受到没有钱的囧况。这个月的学校补贴还没有发下来,还有导师那里的研究经费也没发下来。纵使花熇嫣有心帮吴刚,无奈囊中羞涩。 花熇嫣迟疑着,吴刚以为她要拒绝,急了:“花姐,你一定要帮帮我。瓦斯爆炸,山体滑坡,来的路已经毁掉了,我没办法回去筹钱。花姐,我这里没熟人,只认识你。我给你打借条,我用人格担保,我一定还你钱。” 花熇嫣内心就像油烹一样难受。她是个热心肠,当看着这个大小伙子低声下气的求自己,而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时,她难受极了。 对了,晓珊那里可能有几千,可是她会借吗?我俩把钱都借给他,到西京还有回上京都需要钱,我俩怎么办?刚子呀刚子,我只能借三千给你。可是剩余的两千,我让你到哪里倒腾去? 哎呀,真真急死我了。 花熇嫣脸色越来越红,没有吱声。刚子盯着花熇嫣,眼见她好像要发怒,于是他来了一手绝的。 电梯马上就来了,等电梯的人越来越多。在众目睽睽之下,刚子扑通一声跪在花熇嫣面前:“花姐,花姐,求你了,额没的办法嘞。你是好人,你不要走,救人救到底。” 大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都凑过来看。吴刚是个人来疯,眼见大家围拢过来看,他居然猛地伸手抱住了花熇嫣的双腿,开始使劲哀求。 花熇嫣连连后退,刚子来了一个绝招:把脸贴到花熇嫣的大腿上,双手连腿带臀部,把花熇嫣圈得紧紧的,流出的眼泪和鼻涕,粘湿了花熇嫣的衣服。 “你快起来,快松手——”花熇嫣使劲想挣脱,可是刚子用双腿膝盖紧跟着她,双手也抱得更紧了。 “不能放手,额的手一放,你就跑球了。”刚子看出花熇嫣面皮薄,就死缠烂打起来。他的话不多,却说得声泪俱下,无比凄惨。 一旁有个大哥,看着吴刚那个样子,哈哈笑起来:“大兄弟,女朋友生气时要用真金白银去哄,你哭管个鸟用?去买个名牌包包,啥样的婆姨都能搞定嘞。” 大哥扬了扬手中的黑色钱包,冲着花熇嫣挤眉弄眼,惹得周围人们齐声哄笑起来。 花熇嫣忽然想起来,车上的黑色文件袋。对了,那里面有钱,可以应急。可那是贺峰云的钱,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不管了,先借给吴刚吧。守着这么多人,抱着我的大腿不放,这太不成样子了。 “好了,电梯来了,你跟我来取钱去。” 吴刚站起来,两根手指还捏着花熇嫣的裙摆。 “你放开我的裙子,这算什么事!” 那大哥又发话了:“大兄弟,你女朋友是要你搂着她。” 花熇嫣瞪了那位大哥一眼,没有说话。花熇嫣的眼光凛然,有一种别样的威严。那位大哥,被花熇嫣锋利的眼神刺得一矮身子,立即闭了嘴。 恰好,电梯门开了,花熇嫣跟在众人身后,登上了电梯。 走出医院楼门口,花熇嫣让吴刚先到洗车行那里,找夏晓珊,自己摸出手机打个电话。 花熇嫣翻出贺峰云的号码,又扭头看看吴刚远去地背影。她犹豫了几十秒,清了清嗓子,舔了舔嘴唇,仿佛不是去按手机,而是去按核按钮一般,小心翼翼地,点开了呼叫按钮。 “师兄——” 这一声,清澈柔美! “师妹!你到那里了,平阳?平阳多煤矿,那边采空区比较多,开车小心点…你俩大美女出去逛,我一直悬着心呐。我要不是受伤裹着绷带,肯定去当专职司机兼职护花使者。哈哈哈哈,哎!有事呀,你说你说…”贺峰云接到花熇嫣的电话,听到那熟悉的甜美声音,很兴奋,唠唠叨叨的没完。 花熇嫣没时间听他啰嗦,就直说找他有事:“师兄,我遇到点急事,手头不宽裕,你能不能借我些钱应急?” “没问题,我这就给你转过去,你们两个人旅游一圈的吃穿用度,嗯,我算算,酒店、景点,嗯,十万够了吧。别挂电话,我马上给你转账过去。” “师兄,用不了那么,一万就够了。” “一万哪里够啊?西京这个季节是旅游旺季,好一点的酒店房间都小一千了。五星级的房间都四五千。在街边小饭店,随随便便吃顿饭,也得大几百呀。” “师兄,我们订了快捷酒店,星级的,住不起。师兄,一万就够了,能不能借给我现金?” “啊,现金?我不在你身边,没办法给你现金呀。” 花熇嫣笑了笑:“是这样的。师兄,我们把你的车垫子弄脏了,刚才拆洗车垫子时,发现里面有个皮质文件袋。袋子里面有现金。师兄——” “啊,啊对,我想起来了,那是好久的事情了。袋子里面好像有十来万吧,你先花着。不用客气,这趟旅游所有花费由我报销哈。” “师兄,那我就从里面借一万元了,等这月的津贴和研究经费下来,就还你。” “不用还,师妹,咱俩啥关系。你是我的亲师妹呀。” “好的,谢谢师兄,这事咱们不争论,钱我一定还。那我先挂了,再见。” “别别,熇嫣,钱的事情好说,我现在想起来了,扶手箱的底下有夹层,还有副驾储物箱的夹层,那里都有点现金。你们随便花。哎,还有后备箱的好酒,你俩随便喝。我早就听说夏晓珊特能喝。她是金融学院…” “谢谢师兄,那我就先挂了。” “哎,好,祝我的宝贝师妹旅途快乐,再见!” 花熇嫣来到洗车行,吴刚正在讲述花熇嫣金针正胎的“传奇”。他讲得绘声绘色,夏晓珊听得如醉如痴。两人挨得很近,凝神看着对方,居然都没有看到花熇嫣走到身旁。 花熇嫣笑问:“什么事情,你俩讲得这么入神?” “哎呀,熇嫣,你刚才大放异彩,金针正胎,这么神幻的场面我没看到啊。可惜可惜。”夏晓珊拍着手,脸上有兴奋,有失落。 “没啥好看的。晓珊,把文件袋递给我。” 夏晓珊一愣,随即把紧紧握着黑色皮质文件袋递给花熇嫣。 花熇嫣打开封口,露出里面的拉链。微微拉开拉链后,她伸手从里面摸出一沓子红红的票子。那一沓子大票子,还带着银行的封签。 花熇嫣递给吴刚:“刚子,你点一点,这应该是足额的一万块钱。” “花姐,佟主任说交五千就够了。我只要五千,不不,不是要,我只借五千。” 花熇嫣把钱塞到吴刚的手里:“医院大门朝南开,没有钱财莫进来。刚子,住院生孩子,少了钱不成的。再说你俩都没带什么钱,五千元都交上去了,这几天你们的吃喝怎么办?小熙需要补充营养,还有孩子的奶粉呢?都拿着吧。” 吴刚感动得又“泪飞如雨”了,他弯腰屈膝,想跪下来感谢花熇嫣。他刚刚屈膝要跪,夏晓珊一脚踢过来,正好踢到吴刚的膝盖前筋上。吴刚条件反射似的,跳了起来。 夏晓珊张嘴就骂:“吴刚,你呀你,还真是拉磨的叫驴,不爱走直道,就喜欢转着圈儿办事。我还以为你跑过来分享孩子出生的快乐,原来惦记着我们的钱呀。你一肚子鬼主意,跪什么跪,装什么装,你个怂包蛋儿,尿裤子的胆小鬼。” “晓珊,少说两句。刚子,你快去交钱,小熙那边也不能离开人。” 夏晓珊瞪着眼睛说:“欠条,你写个欠条。” 花熇嫣拜了拜手:“刚子,你走吧。不用写欠条。” 吴刚千恩万谢,拿着钱,一溜烟,跑了。 夏晓珊冲着吴刚的背影,轻轻啐了一口:“呸,借钱不打欠条,准备当老赖!” 她回过头来,小声埋怨花熇嫣:“熇嫣,咱们和他们不认识的。你帮他们接生,还借钱给他们。对了,还有那一开始的六百块钱,医生都像你这样当,医院早倒闭了。” “有句话说——但求人间无疾苦,宁愿柜上药生尘。医者应有济世的情怀。” “情怀?情怀是什么东西,能当饭吃?嗤,医生不卖药,还算医生吗?嗤嗤,你说这话鬼都不信。” 夏晓珊接过黑色文件袋,一扬手说:“这钱是贺峰云的,你——借出去他们不还,怎么向贺峰云交代?连个欠条你都不要,哎呀,他不还钱,我们到哪里找他去?”夏晓珊故意把“你”说的特别响亮,就像教授上课时,强调重点知识一样。 花熇嫣明白夏晓珊的用意,她淡然一笑:“这钱是给小熙住院生孩子,增加营养的。孩子的爸爸埋在地下,再加上山体塌方,多半凶多吉少。出世就没了爸爸,成了遗腹子,他真是可怜的孩子。他们不还钱没事,我也没打算让他们还钱。这一万块钱,就当我救助孩子了。” 夏晓珊撅撅嘴:“你滥发善心,将来会后悔的。这特么是什么社会,好人吃亏的社会,我就是个例子。” 花熇嫣不想继续谈下去,就问洗车行的老板:“老板,什么时候能洗好车?” “车已经洗好了,就是脚垫还没有干,还要再吹一会儿。” 夏晓珊看看脚垫,果然湿哒哒的,便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装上装上,我们还要赶路。” 洗车行老板说:“脚垫不干,容易产生霉味。这么好的车,有怪味道,不成的。” 夏晓珊最怕怪味道,忙说:“好吧好吧,那就吹干再走。那些烟酒啥的,先搬到后备箱里,放在地上我不放心。” “好,这就给放回去。美女,你是要回上京吗?” “你怎么知道我们回上京?” “猜得,车牌照是上京的。” 夏晓珊哈哈笑起来:“猜错了,我们要去西京玩。” 洗车行老板一边放烟酒,一边同夏晓珊唠嗑。听说晓珊要去西京,老板说:“那你们得快些走,东河煤矿爆炸了,引起山体塌方。进出平阳的路毁了不少。剩下的路要封闭起来,不让随便出入。你们走晚了,就出不了城了。” “东河煤矿在城外,你们这里封城做什么?” “说是搞什么安全大检查,看看各条路,各栋房屋,各类建筑的损坏情况。唉,要我说,就是想封锁现场,不让人们有机会跑到煤矿那里去。” “我还是没听懂,我们去西京,不是去煤矿,去西京的路也要封?” “全部封闭,因为城里运来了不少煤矿工人,他们有嘴,会把煤矿上的事说出去的。”老板说完指着对面的医院门口:“你们看,医院门口多了许多戴红袖箍的,还拉了警戒线。” 第31章 我没喝 夏晓珊在等花熇嫣这段时间,已经看到医院门口多了这些晃来晃去,穿着便衣戴红袖箍的人。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和煤矿爆炸有关。 夏晓珊坐不住了:“老板,脚垫吹干了没?” “干了,这就装回去。美女,那个文件袋,也要装回去吗?” 花熇嫣借钱给吴刚,老板看得清楚。他想既然钱都露明了,似乎也没必要装回去,不如留在手里花。 夏晓珊与洗车行老板一个心里,她点头同意。 但花熇嫣坚持装回去,老板只得依从。 付完洗车钱,老板说:“两位是好人,我就多说一句。我有个哥们在队上,他说的三点半准时封闭所有通道,还有不到半个小时,你俩快走吧。” 夏晓珊多了个心眼,甜甜笑着说:“老板,有名片吗?来一张,下次来平阳,我再找您来洗车唠嗑。” 大美女主动要名片,车行老板把手在衣襟上擦擦,翻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上。 老板说得不假,两人驱车没多远,就看到不少路口开始设置路障,控制通行。夏晓珊骂了一句:“这么多人站大街,真浪费。他们有车有设备,还不如去矿上抢救伤员呢。” 花熇嫣笑了:“他们指挥交通可以,去救灾不行的。别看啦,专心开车,咱们快些走,别真被封在平阳城里。” 连续几个路口,都有交警查车。不过她们的车很显眼,又是女司机,交警只是象征性的挥挥胳膊拦一下,看看是女司机,然后就挥手放行了。 夏晓珊得意起来:“贺峰云说的对。开部豪车出行时,会省不少麻烦。当时我认为他就是吹,现在我信了。你看,熇嫣,这些人连看驾照都不看。这个路口我车还没停稳,他们就放行了。” 花熇嫣看了下表,还有十多分钟就三点半了。 她催促夏晓珊:“夏娘娘,咱快些走,争取三点半之前上高速,要不,真有可能困在平阳这里。” “我也想提速,可是城里限速啊。不过没事,导航说十分钟就到平阳南高速入口,出了限速区,我多给点油。” 夏晓珊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大叫:“哎呀妈呀,油表在哪里看,我开了半天没加油,估计油不多了。” “我也不知道啊,停车到路边,我们一起找找看。” 说来奇怪,她俩正要忙着满驾驶台上找油表。驾驶台上的红灯突然亮了,随即温婉的女声响起:“油量不足,请尽快加油。” 夏晓珊笑起来:“熇嫣,我变成乌鸦嘴了,刚说可能没油,车就报警了。你查查最近的加油站,咱们加油去。” 花熇嫣搜了一下附近的加油站,发现高速路入口处有加油站。 夏晓珊听了大笑起来:“这不巧了吗?赶路加油两不误。走嘞——” “别喊了,听你这一嗓子,我老是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你不要跟本宫学做乌鸦嘴。哈哈…” 两人说说笑笑,驱车赶路。这段路程已经出了平阳城,到了郊外大路。路上没有交警查车,夏晓珊脚底发力深踩油门,车子嚎叫着,疾驰狂奔。 加油站就在高速路入口边上。远远地,夏晓珊就看到有人在拉警戒线,不过还有几辆车子,陆续通过警戒线进入高速路。 “熇嫣,你找找加油卡,贺峰云说车里有好几张加油卡。” 车子停下来,花熇嫣从扶手箱里找出一张油卡,递给夏晓珊。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看到豪车来了,早就勤快的等在车旁。 “女士,您是油卡还是现金?” “油卡,我忘记里面还有多少钱了。麻烦您先帮我查一查。密码是六个六。” “好的,您稍等。” 很快工作人员出来了,他微笑着对夏晓珊说:“贺女士,您好,您的油卡里有五千元,备付金有十九万三千五百元。我这就给您加油吧。加满吗?” 夏晓珊微笑着点头,她心想:贺峰云怎么登记的性别是女性呢?算了,叫我贺女士,就贺女士吧。 车子在加油,那位工作人员,从屋里抱出一箱子饮料。他笑着说:“贺女士,您是咱们集团的钻石级贵宾,这是我们油站的心意,感谢您来这里加油。” 夏晓珊正口渴,瞥见工作人员抱着的沙棘果饮料,连声道谢:“麻烦您放在副驾位置,哎,帅哥,再麻烦您取两瓶来,我先解解渴。” 那位工作人员有四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一般般。有大美女温柔地喊自己帅哥,他好像年轻了二十岁,一路小跑回到营业室,又取出两瓶饮料,带着风声跑回来,还替夏晓珊开了一瓶。 “谢谢帅哥,这瓶给后面的那位美女。” 花熇嫣从后面接了饮料,道了谢。 两人出了加油站,夏晓珊两根手指夹着加油卡,晃了晃,惊奇地喊:“熇嫣,你听到了没?这加油卡差不多有二十万元哩。我勒个去,贺峰云的钱到处都是,油卡都存那么多!” “他是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年薪怎么着也得几百万吧。” 夏晓珊撇撇嘴:“年薪几百万,也没有能力捐一个亿给学校。这里面有门道。哎,熇嫣,你说他这么有钱,还读博士干啥?真搞不懂这些有钱人。” 花熇嫣不愿意深谈,就说:“他喜欢做学问嘛。哎哎,小心前面的警戒线,哎呀,怎么入口都封死了。” “完了,让洗车行的小子说着了,三点半封路。” 夏晓珊摸起洗车行老板的名片,扫了一眼,发现那老板姓邬,叫邬雅军。 夏晓珊嘴里正含着饮料,差点被呛到。她边笑边说:“熇嫣,那个洗车男叫邬雅军。邬雅军,雅军,鸦嘴,乌鸦嘴,他才是真正的乌鸦嘴。” 花熇嫣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位英俊的警官走过来,站在车窗外,敬了个礼,然后敲了敲车窗。 夏晓珊把已经放下一半车窗玻璃放到底,先来了一个艳如春花的笑容,娇笑着说:“警官,什么事?” “我们接到上级通知,高速路口封闭,请您返回。” “不是三点半封闭吗?才过了三分钟,我们有急事,请您放行吧。” “不行,规定是三点半封闭道路,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可是,为什么要封闭呀?没有暴雨暴雪,高速路可以通行的。你看高速路上不是有车吗?” “我们只管执行命令,至于原因,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东河那边山体垮塌了不少,高速路经过煤矿采空区,你们上去的确有危险。封路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夏晓珊急了:“既然高速路有车通行,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入?你不要说得这么高调,这没道理嘛,我要投诉你们。” 警官根本不为所动,挥手示意夏晓珊调头,开回去。 夏晓珊继续说:“你们领导呢?我要找你们领导。” 警官笑了:“就是我们领导下的命令,你找也没用。” “什么没用!有理走遍天下,我就不信你们领导他会下这种无聊又无理的命令。你叫他来呀!” 警官板起脸:“你马上开车走,再闹,就算你妨碍公务。” 夏晓珊来了脾气:“我就不走,我要上高速。你要抓我,随便你。” 夏晓珊越说越气,还举起双手探出车窗外,大声说:“嘴里说一个命令就封路,什么原因也不讲清楚。有你们这样的吗?你拿上级的文件来,如果有正式文件,我马上走,不给你添麻烦。如果没有,麻烦你把路障撤开,我要去西京。不然,我立即报警,告你非法执法。” 警官大概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景,被夏晓珊唬得一愣。 夏晓珊趁热打铁,把双手一并:“你们要依法执法,我连问问的权力都没有吗?警官,我的双手就在这里,要么你把文件放在我手上,要么你拿手铐,铐住我的手。” 警官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子,他一时不知怎么办!封路这样的事,从来是上级领导的口头命令,不会专门发文的。除非是长期封路,那才需要正式文件,还要进行社会公示。 这位美女开这么好的车,还是上京牌子,又这么刁蛮,肯定有背景。警官的心里,开始咚咚咚,敲起鼓来。 看到警官犹犹豫豫的,夏晓珊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她拿起还没有喝完的饮料咕咕喝了两口,脚轻点两下油门,车子向前滑动。夏晓珊拿着饮料的手,四指握着饮料瓶子,食指翘起来,指着警官,笑着说:“帅哥警官,既然你没有文件,那就不要阻拦我,小心我告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夏晓珊又轰了轰油门,暴起的声浪,立即响起来。她咕咚喝了一口饮料,顺势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挑衅似的看了看拦路的警官,微笑着,抬起踩刹车的脚,就要闯关。 得意处莫要骄狂,骄狂必有灾祸。 夏晓珊两句话吓住封路的警官,她就忘了车开动时不能喝水。小小的疏漏,让“明察秋毫”的警官立刻逮到机会。警官憋了一肚子气,好不容易攫到机会,他绝不放过。 他又是一个敬礼:“女士,你已经违反交规,请你下车接受处罚。” “我哪里违反交规了?你不能凭空捏造。”夏晓珊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手里还挥舞着饮料。 “开车时不能喝饮料,你手里拿的什么?下车。” 夏晓珊被抓现行,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想毁灭罪证。 “我没喝!” 加油时,副驾驶的车窗已经落下,此刻还没有升起来。她右手一挥,把饮料丢向车窗外。她记得车窗外不远处就是绿化带,那里有条水沟,所以她运足了力量,打算把半瓶饮料丢到水沟里。 饮料没有按照她的意愿落到水沟里,却结结实实砸到一个人的身上。确切地说,饮料砸在一名警官身上。 拦住夏晓珊的那位警官哎呀一声,跳起来,急忙绕过车头,向被砸的警官跑过去。 从警官拦车开始,花熇嫣在车里一直没有说话。入口封闭,车辆被拦,意味着,她们应该在平阳住下来。 花熇嫣心底里是想在平阳住一晚上的。她一是不放心小熙母子。小熙营养不良,生下的婴儿可能会有问题。她在想着是不是再去瞧瞧。再一个,按照路程来算,是天黑之前,她俩赶不到西京。如果连夜赶路,她担心开快车赶夜路不安全。 因此,夏晓珊与警官争论时,花熇嫣当起了吃瓜群众。她想等夏晓珊知难而退,那么住在平阳就顺理成章了。 在平阳住一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大早再赶路,这样人不受罪。 谁也料不到,改变事情发展过程的竟然是一瓶子饮料。花熇嫣眼看到事情闹大了,她也紧张起来。从警官的警徽,还有周围警官的恭敬态度来看,这个警官应该是位领导。 她翻出背包里的毛巾,打开车门,跳下车,向那名警官跑过去。饮料瓶击中警官后,瓶口倒置,饮料狂洒。半瓶子饮料,基本上没浪费,准确地洒在警官肩头和胸前。 花熇嫣道歉不迭:“对不起,是我不对,不小心砸到您。” 她口中道歉,手里不停,帮着擦拭警官的肩头、胸前的饮料。沙棘果是黄颜色的,沾在青色的警服上很扎眼。花熇嫣从上到下帮着警官擦拭。可是饮料渗入到警服的纹理中,根本擦不干净。 那位警官后退两步,连声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哎,你的手法不错,能从后排扔出‘香蕉球’,准确无误的击中我。” 嘚,人家看到不是我丢的了,顶锅行动失败了。花熇嫣尴尬一笑。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位警官的警徽有两个银星星,还有两条银杠杠。看警衔,警官应该是二级警督了。 花熇嫣暗叫糟糕糟糕,饮料打到人就很麻烦了,还这么不巧,砸到了警督。二级警督是可以随便砸的吗?他要是追究我们一个袭警罪,咋办?嘚嘚,省钱了,我俩今晚不用找酒店了,估计局子里会提供免费住宿的。 夏晓珊眼睛更贼,饮料瓶子刚刚砸到警官,她就看出那是一名二级警督。 她的心呐,就像喝了冰冻三年的沙棘果,冷飕飕,不停地从心房心室里向外冒着凉气。 忽然,她神情恍惚了一下,好像又回到前几天的招聘会——她一瓶水打到钱雅,掌推王广德的现场。她狠狠地拍了两下方向盘,骂了声:“钱雅,都是你个心机婊害的。要不是你,我应该去贞元参加面试,就不会来这个破地方。” 她迅速打开车门,跳下车,想过去赔礼道歉。就在她迈步的那一刻,竟然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从心底里浮起来:晓珊,快开车跑吧,这车快,上了高速,他们就捉不到我了。 心慌之下,她的手扶着车门,真想钻进车门,开车狂奔。 她的眼睛开始瞄上二级警督,打算趁他不注意,上车蹿逃。慢慢地,她松开了车门子,俊俏的脸上堆起了笑容。夏晓珊挺起胸脯,迈着步步生莲的模特步,走向了那位警督。 她已经发现,那位警督,她认识的。他就是在平阳北路口,要求高速收费站免费放行的警官。对了,他姓刘,卯金刀的刘。 第32章 欺之以方 夏晓珊没有想到,在这平阳郡城,居然遇到一个“熟人”——眼熟的人。 夏晓珊的心情大好:这个刘警官是有担当的好警官,是个好人。孟子说君子可欺之以方,嘿嘿,夏娘娘我有办法啦。 花熇嫣还想为警督擦衣服,而那位警督闪身躲开:“我自己来。” 拦车的警官接过花熇嫣的毛巾,要为警督擦衣服,警督摆手说:“不用不用,已经擦得差不多了。” 拦车的警官对着走过来的夏晓珊厉声呵斥:“你这是袭警,罪过大了,人车都扣下。” 夏晓珊也不辩解,笑着对警督说:“刘哥,我们又见面了。”夏晓珊笑得坦然舒畅,就真像遇到老熟人一样。她这一举动,使得拦车的警官吃惊不小。他回头看刘警督,发现刘警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拦车的警官心里一凉:我就是倒霉蛋,本来想着刘警督在这里,我严格执法,好好表现一把,露露脸。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拦下的是刘警督的朋友。脸没有露成,改成丢脸啦。天哪,怪不得这她喊着要找领导。人家这么大的关系,惹恼了她,我以后有的是小鞋穿了。 夏晓珊见刘警督露出笑容,她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她笑着对拦车的警官说:“我的事让刘哥来处理,警官你忙去吧。” 拦车的警官向刘警督投过去询问的眼神,刘警督笑了:“小王,后面还有那么多车,你先去劝返他们。这里有我呢。” 王警官就像得了特赦,敬了个礼,转身走了。他一走,夏晓珊笑得更加灿烂了。 刘警督看着夏晓珊面善,而夏晓珊又那么热情,显然和自己挺熟的。可是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对面的美女是谁。 他的声音低沉,笑着问:“车子是你的?” “嗯,算是吧。” “是上京的牌子。那美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的确姓刘,可是我在上京没有朋友的。” 夏晓珊欢快地笑起来:“我们刚刚认识不久,您就把我忘了。唉,大概是我一瓶水把您砸晕了吧?咯咯咯咯…” 刘警督也笑起来:“我也不是纸扎泥塑的,一瓶饮料还承受的起。不过姑娘面善,我却记不起来,咱们在那里见过?” “我给您提个醒。”夏晓珊压低了嗓子,学着刘警督的腔调:“你们立即放行。放心,一切后果由我担着。你记下我的警号,我姓刘,卯金刀刘。” 说完后,夏晓珊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声清扬,连离着老远的王警官都听到这爽朗的笑声了。 夏晓珊有语言天赋,刘警督的这句话当时就印在她脑海里,此刻对着刘警督本尊,现学现卖,居然学得惟妙惟肖。刘警督立即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他一拍大手:“哎呀,是你呀。我记起来了。平阳北收费站,你是第一个配合我工作的。” 夏晓珊伸出小手,握住刘警督的手。刘警督的大手热乎乎的,夏晓珊感受到手上传来浑厚的力量。 夏晓珊笑着说:“刘哥,就是你那一句话,我立地成了你的迷妹。可惜,当时没有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后来我忍不住,开车回去找你,发现你已经离开那里了。本来以为错过了,哎呀,能在这里遇到你,我真是高兴。” 花熇嫣在一旁听到夏晓珊这么说,差点笑出来。她心想:晓珊什么时候学会的瞪眼说瞎话。说得好真诚,就怕他在现场,谎话是要露馅。 这次花熇嫣算错了。 夏晓珊相貌十分出众,是个妥妥地美女。听美女当着另一位大美女的面,夸赞自己,刘警督心里非常高兴。刚才被饮料砸中,染了一身黄浆的不快,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平阳北站发生事故时,刘警督担着责任,让高速路口免费放行后,他就带人上高速路去处理事故,救助伤员了。 夏晓珊说她回去找过他,没找到。这与他离开的事实相符合。刘警督的一丝丝怀疑,被对面美女甜美的笑容融化了,其实他打心底里,愿意相信眼前的美女的确回去找过他。 刘警督笑着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刘哥,我叫夏晓珊,这是我的好姐妹花熇嫣。我俩要去西京。” 花熇嫣笑着同刘警督握了手,夸奖说:“刘警督勇于做事、面对危急情况,能雷厉风行,佩服佩服。” “哈哈,哪里哪里。熇嫣,你过奖了。晓珊,高速路封闭,你俩只能住下来,等开放后再去西京。” “住下来?刘哥,我去西京看望重病号。他病得非常严重,我今天要赶过去的。晚了,我怕——” 刘警督踌躇起来:“领导的命令是封闭道路,不准随便通行。我不能违抗命令的。” 花熇嫣问:“刘警督,那什么时候这里才能开放?” 上级的命令是所有出入平阳的道路,都要严格封锁,只准进入,不准出城。什么时候开放,另行通知。刘警督不忍骗花熇嫣,就说:“开放时间还没有确定,要等通知。” 夏晓珊娇声说:“刘哥——那个病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请你通融通融,让我上高速吧。你看,路上有好多车的。” 刘警督心软了:“你们真不是回上京?” “当然不是。刘哥你知道的,煤矿爆炸导致我被迫从平阳北下路。山高路险,我在大山里兜了好几个圈子,遇上山体塌方,差点埋在里面。刘哥,为了去见他,我命都差点丢到大山里,刘哥哥——” 夏晓珊说到后来,悲从中来,饱含感情、略带哭腔的一声娇叫——刘哥哥。直叫得刘警督的心里酸痒酥麻。 他可是生死场上滚过来的人,见过不少死人的,居然被晓珊一声哭腔,彻底打动了。他知道东河煤矿瓦斯爆炸,引起了多处山体地震,路政部门正在全力抢修。因此,对夏晓珊的话深信不疑,还起了深深的同情。 王警官拦下晓珊的车时,刘警督就在不远处看着。夏晓珊拒不返程,并与王警官激烈争吵。刘警督知道遇到硬茬子,他就想过来看看。他对开豪车撒泼胡闹的女子,有种本能地反感。结果,本想严格执法的他,现在动摇了。 见刘警督还在犹豫,花熇嫣真诚地说:“刘警督您实在为难,我们就停在路边,等着放行吧。晓珊,不要为难刘警督,把车开到路边,咱们等等看。” 夏晓珊这次没有犹豫,而是红着一双泪眼,看看刘警督,非常听话地,转身去开车。 “晓珊,你们可以通过了。” “真的?谢谢刘哥。” 听到可以通行,夏晓珊反而不着急了。她回头狠狠地拥抱了刘警督一下,吓得刘警督赶紧举起双手,向他的手下们示意——我没有动手动脚,是她主动的啊! 他的手下都在假装忙着,看到夏晓珊拥抱刘警督时,一个个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到。 刘警督在夏晓珊耳边,小声说:“不要乱讲煤矿爆炸了,一切要以权威通报为准。” 夏晓珊“哦”了一声,想追问个究竟。 刘警官却扭头对手下大喊:“小王,打开路障,放她俩通过去。她俩有特殊的事情,可以通行。” 王警官立即答应,小跑过来,打开警戒线,示意可以通行了。 夏晓珊要了刘警督的联系方式,道声谢,又踏着“步步莲花”回到车上。 花熇嫣搬下那箱子还没有开封的沙棘果饮料,放到王警官面前:“王警官,天气太热,这是我们群众的一点点心意,请大家伙喝饮料。” 王警官回头看刘警督,而刘警督没有任何表示。他就点头收下了。 夏晓珊开车路过王警官身旁,王警官还敬了个礼,并目送两位美女离去。等她们的车行远了,他搬着饮料来到刘警督面前:“领导,您来瓶饮料。” “分给弟兄们喝。我刚才已经喝过了,哈哈哈哈…” 王警官还是打开一瓶饮料,递给了刘警督。见领导接过饮料,王警官浑身松快起来,他大喊:“伙计们,领导体恤我们辛苦,给我们发饮料喝了,快来。”他打开一瓶沙棘果,大口喝着,故意弄得满怀都是饮料。好像是他喝得太快,差点呛到。 “慢点喝,没人抢你的,小王。”刘警督看看王警官,又扭头遥看西京方向的行车道。夏晓珊的车没了踪影,而刘警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在平阳发生了那么多事,还差点送了命,现在离开了平阳,夏晓珊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没有了精气神,她只觉浑身疲惫,她懒懒地说:“平阳,什么鬼地方,差点要了本宫的小命。我发誓再也不来了。熇嫣,前面服务区,咱们换一下,你来开。哎呀,本宫好累啊。” “好吧,你好好休息,换我来开。” 花熇嫣与夏晓珊在服务区,只休息了十分钟,就继续前行。 花熇嫣刚上手开,对车况不熟悉,开得很慢。 夏晓珊坐在旁边,指挥两句,就焦躁起来:“熇嫣,你车速才九十,就像乌龟爬,等咱们到了西京,得明天早上。” “我还在熟悉车况,等下就提到一百啊。” “一百也不行,至少二百迈。你靠边停下,还我来开。乌龟都比你爬得快,我看着太着急。” “高速路不允许随便停车,夏娘娘你先眯一会儿,等下个服务区,再换你好不好?” 夏晓珊想了想就同意了。她放平了座椅,躺在上面,笑着说:“腰酸腿痛,面部肌肉也僵硬,要是有个帅哥来按摩一下就好了。” 花熇嫣哈哈大笑:“帅哥没有,在你座椅旁边,有个按摩键,你试试。” “咦,我怎么不知道,我找找。真有一个,哎呀呀,动了动了,舒服舒服。好了,本宫先睡一会,等下你记得叫我哈。” 夏晓珊真累了,说完这话,没过两分钟就沉沉睡去,轻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车子行了一段山路,就离开连绵的山区,进入平坦的盆地。出山口的高速路两旁耸立着几块大型广告牌,如同门户,把守着山口。广告牌上面的字体配色很显眼,有一种往旅客眼睛里跳的感觉。 花熇嫣瞥了一眼,原来上面写的是贞元矿业。她心想:这个贞元矿业,不会也是贞元集团的吧?贞元集团到底以啥为主业,怎么什么都做?对了,东河煤矿会不会是贞元矿业的?既然广告牌离平阳这么近,多半是它旗下的。 花熇嫣猜得没错,东河煤矿正是贞元矿业控股的产业。她不知道的是,贞元矿业的董事长是唐蓉川,而唐蓉川是贞元集团幕后老板唐吉的宝贝女儿。这个唐吉正是花熇嫣在飞机上救下来的那个唐吉。 此刻的唐吉,就像掉在热锅上的小蚂蚁,手足无措、焦头烂额。他的宝贝孙子唐宝,从益州回上京后,没过多久,开始高热不退,上吐下泻。这几天,他亲自带着唐宝,转了几家上京的大医院,都没有看好。不但没有治好,而且唐宝添了持续昏迷的新病症。 到后来,经名医会诊,好不容易止住高热,但唐宝还是昏迷不醒。有几次,唐宝偶然醒来,就嚷着找姐姐。 唐吉傻眼了?唐宝没有亲姐姐,不知道为啥他醒了就要找姐姐。 唐吉心想:大概是烧糊涂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想他学校的女同学了。 想到这里,唐吉心里一动,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孙子,心想:这孩子别真是随他爹,小小年纪就会开始想姐姐妹妹的。不过,平时也没听他谈对哪个女同学有兴趣啊,千万别学那个不肖子。 唐吉守着孙子唐宝出神,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绕到外间来接听:“是我,什么事?”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东河煤矿出事,蓉川会告诉我的。” …… “好了,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唐吉回到里屋看看唐宝。唐宝脸色潮红,好像又要发高热。唐吉摸了摸唐宝的额头,又俯下身子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唐宝的额头,轻轻叹息一声,退了出去。到了外间,他按下了桌子上的呼叫按钮,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里。 他拿起手机,拨通号码:“蓉川,你在哪里?” “爸,我还在岛国度假呢。” “你少骗我,我不管你在哪里,你说东河煤矿是怎么回事?” “爸,你知道了?我现在正飞平阳呢,放心,东河煤矿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两个矿道的瓦斯爆炸了。事情刚一发生,我马上安排人去善后了。爸,你放心,没死几个人,小事故、小事情。” “胡说,瓦斯爆炸能是小事?我以前就经常跟你说,人命关天,死一个人就是天大的事。矿工都是可怜人,要不是生活逼迫,有哪一个愿意冒险去钻暗无天日的黑洞洞。你赶紧去处理,赔偿要丰厚。死难家属的任何要求,都要尽量满足。记住,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有什么进展,你要随时告诉我。” 第33章 一勺水有四万八千虫 唐吉还想再嘱咐女儿几句,病房的门被敲了两下后,轻轻打开。张医生带着两个年轻的医生走进来。 唐吉挂断电话,迎了过来:“小宝他,好像又要烧起来,张医生,麻烦你给看看。” “烧了多长时间了?” “大概三五分钟,之前发没发烧,我没注意。” “走,咱们看看去。” 张医生是上京最着名的儿科医生之一,在国际上也享有盛誉。唐吉花了大价钱,请张医生专程照顾唐宝。经过张医生的治疗,唐宝病情暂时稳定下来。可是听到唐宝又发起烧来,张医生的心情十分沉重,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一个大疙瘩。 唐吉虽然七十多了,眼睛非常好使,看到张医生凝重的表情,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默默的跟在张医生的身后,走进了里屋。 张医生摸摸脉相,翻翻眼睑,扒开唐宝的嘴巴,看看舌头,用听诊器听了听,后来又摸摸唐宝的脚丫。他给唐宝检查了一圈后,小声说:“你们两个用咱配置的清凉膏,给小宝按摩按摩脚心和手心。先按摩十分钟,再量一量体温。唐总,咱们到外间说说话。” 两个年轻的医生,取出药膏。他俩一人握着唐宝的一只脚,涂上药膏,开始按摩脚底。看到两位医生的手法很纯熟,唐吉才算放心。他转身来到外间,去找张医生谈谈。 两人围着桌子对坐,张医生笑了笑:“唐总,咱医院是最好的儿科医院,这么多护工都训练有素,而且医院已经把最好的护理人员都调过来了。您没必要白天黑夜的都守着。您也七十多的人了。” 唐吉苦笑一下:“小宝是我的心头肉。我不守着他,我不放心呐。张医生,小宝到底得了什么病?” 张医生摇摇头:“唐总是明白人,我就直说了。儿童莫名奇妙的发高烧,一般是两种情况:感染或非感染性的。上京的几个大医院的检查,都表明是非感染性的。我们所作的检查排除了肿瘤…” “张医生,你直接说小宝是什么病?” “这个,这个病就叫不明原因发烧。不过一般是三十八度多,像小宝这样超过三十九度的,很少见。” “张医生,我不要听什么不明原因,我要知道病因是什么?怎么好好的孩子,突然就发烧病重了?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先进的技术,连个病名都定不了!什么叫不明原因发烧?!” “唐总,您别着急。病因我们还在找。经过咱们的努力,已经排除了非常多的致病因素,不过,剩下还有很多因素导致发烧。比如,幼年特发性关节炎、川崎病、结节性多动脉炎、结节病、系统性红斑狼疮、亚急性甲状腺炎、抗磷脂抗体综合征,这些都能引起持续高热。要找到真正的病因,我们还需要时间。”张医生不愧是大专家,他一口气说了好多病因。 换作一般人,可能会被张医生的渊博知识所折服。唐吉听了他报出这么多原因,一小股怒火从心底里冒起来。 他心想:我孙子都烧成什么样了,你还用排除法?你这么一项一项的排除,等你排除完了,我的小宝也烧坏了。什么国际着名专家,都他妈的是浪得虚名。 不过他脸上不动神色,话也很客气:“张医生,你是国际公认的大专家,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病因。小宝生来身体弱,经不起折腾,治疗要快啊。” 张医生点点头:“看看效果吧,如果这清凉膏,还不管用,我们就要更改方案,认真考虑考虑下一步如何做了。” 他言下之意,对这病毫无把握了。 说到这个地步,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地,等着两名年轻的医生。 过了大约一刻钟,两人出来,脸上挂着喜色。一名医生笑着说:“张老师,清凉膏管用了,原先病人的体温是三十九度五,现在降到三十九度一了。” 唐吉高兴地一拍桌子:“好,真是大专家,药到病除啊。这个清凉膏早一些用上就好了。” 张医生听唐吉有责备的意思,就解释说:“清凉膏是我院的独门绝技,其清热降火的功能太强大,我们怕小孩子承受不了,不到紧急时刻不会用的。” 唐吉听得有道理,不住地点头称赞:“这个我懂,儿科用药需要慎重。张医生老成持重,不像有些医生,一顿猛药,病治好了,孩子也被副作用伤到了。” 张医生轻笑几声:“唐总比我说得好。唐总,既然小宝的体温下降,说明药已经见效,那就有希望了。这样,我再去看看检验科的结果,再查查病因。小宝这个病例很特殊,值得好好研究,我已经请了好几位学术权威,来会商病情。这种莫名发烧,要是研究清楚了,可以写一篇好文章哩。” 唐吉心里暗骂书呆子,只惦记着写文章,嘴里却客气的很。 目送张医生等人离去后,唐吉进了里屋,躺在小宝身旁的床上,摸着小宝的手,开始闭目养神。他摸到小宝地手心,那里仍然很热,只是不像刚才那么灼热。他想药物完全发挥作用,总得需要些时间,只要见效就好。 慢慢地,唐吉紧绷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他坐起来,扭头看向窗外。这里居高临下,视野极好。只见华灯初上,路上的车流如川。来来往往的车辆,排成好几大流,车灯都亮起来,有的闪耀着白色的大灯,有的亮着红红的尾灯。灯光交织,似乎在提醒大家,天黑了,该回家了。 于是,整个上京的街道都充满了回家的味道。 唐吉忽然感到一阵悲凉。他感叹自己的不幸:几十年的呕心沥血,在商海里喋血拼杀,创立了亿万资产的商业帝国,在外人眼里自己是风云人物,而此时此刻,他连家的感觉都没有。 亲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自己有不少的庄园豪宅,可是那里面除了佣人就是保安,没有几个是亲人。儿女为了争家产,彼此明争暗斗,搞得家里一团乱麻。 真正能与他心贴心的,只有这个乖孙子唐宝。 可是唐宝病了。 这几天,爷俩的家就是这两间套房,还是医院的套房。无论它被装饰的多么豪华,多么耀眼,依然掩盖不了消毒水的味道和楼道里传来的病人时断时续的呻吟声。 唐吉太累了,闭上眼睛迷糊了一会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在梦里,他背着唐宝,到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他四下里看看,好像是一座禅林。 到了禅林门口,唐吉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喘粗气。唐宝嚷着口渴,要水喝。唐吉摸了摸口袋,现金、银行卡和手机什么都没有带。 他苦笑起来:亿万身家的我,身上竟然翻不出一块钱来,给小宝买水喝。 唐宝口渴的厉害,很快他的嘴唇干裂,渗出了血丝。他的嗓子哑了,彷佛三夏时节被酷日暴晒后的小鸡,扇动着小翅膀,吱吱吱,哀鸣着到处找水喝。 唐吉心疼孙子,顾不上休息,背起小宝,向禅林大殿跑去。他想问禅林里的高僧大德要些水来。 跑了没几步,就来到了大殿。大殿里香烟缭绕,酥油灯摆满了整个大殿。可是殿里没有一位僧人。唐吉高声喊:“大师,快来救人。”他连喊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就在他焦急万分时,哒哒哒哒,一阵木屐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响起。大殿下面的院子里,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僧人。他手持一把木勺子,舀起荷花缸里的水去浇灌院子里的花。 唐吉就像看到救星,背起唐宝来到僧人面前。他哀求那名僧人给点水喝,他的孙子快渴死了。僧人看了看唐宝,叹了一声:“好好的娃儿,病得这么重,来,喝吧。” 他用木勺子,从荷花缸里盛了些水,递给唐吉。那水是墨绿色的,上面还飘着些虫子的尸体。被僧人戏弄,唐吉的眼里闪着小火苗:“大师,这是脏水,喝了会生病的。” 僧人笑了:“常人不能喝,病人可以喝。这一勺子水,共有四万八千虫,专治小儿失魂风。” “哼,大师也知道这里面有虫子,还有四万八千虫。这么多虫子,什么病也治不了,喝了会要人命的。” 僧人哈哈笑起来:“唐施主,愿意喝就喝,不愿意喝就另寻他处。贫僧这里只有荷花水。” 唐吉气不过,想去他处寻水。背上的唐宝又嚷起来,吵着要喝荷花缸里的水。唐吉没有办法,就求告僧人:“难道你自己平时就喝这水,我不信。大师,我出来的急,忘记带钱了,这样,我看咱们这里的山门破旧了,我出十万修缮修缮。只求大师给孩子找点干净的水喝。孩子,快渴死了。” 僧人什么也没说,还是把那勺子脏水一递,示意唐吉喂小宝喝水。 唐吉再也忍不住了:“把你的污水拿开,别挡住我的道。小宝,咱们走,到别处找水喝。” “唐施主,紧迫时,脏水也能救命。那些深陷绝地的人,比如困在矿道里的可怜人,他们想喝一口脏水也不一定能喝的上。” 僧人说完,一口喝干了勺子里的脏水,还从嘴里摸出一小片红红的荷花花瓣。他轻轻一丢,荷花花瓣飘飘荡荡,在空中飞舞。 唐吉看到僧人喝了脏水,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有一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僧人笑了:“唐施主不愿意喝荷花水,那不如早归,禅林不是你待的地方。”说着,他用手一推唐吉。一股大力,将唐吉推向大门,就到了禅林的大门外。大门随即紧紧关闭。 多少年了,唐吉都是备受尊敬的,今天突然受辱,他怒不可遏。唐吉要看清禅林的名称,打算买下这座禅林,把僧人赶跑。朱漆的大门上有一块匾额,匾额吊在很高的地方,上面的字模糊难辨。唐吉的眼睛有些老花,眯着眼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楚一个“慈”字。 他的眼睛越来越花,为了看清字体,就仰着头,向后退了退。不料一脚踩空,从台阶上重重地摔了下去。他记得门口有八九级台阶,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伸手乱抓,双脚乱蹬,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不好,唐吉摸到唐宝的胳膊滚烫。他扭亮了床头灯,看到唐宝的脸色发白,口里还在喊:“渴,爷爷我要喝水,爷爷,喝水。” 唐吉按下了床头的呼叫器,然后起床给唐宝倒水喝。他扶着唐宝坐起来,喂唐宝水喝。唐宝的嘴唇干裂起皮了,就像梦里梦到的一样,有血丝渗出来。唐宝喊着口渴,却一口水也喝不下。 唐吉哄他:“小宝,这是你最喜欢喝得逸云水,我还放了些蔗糖,你再尝尝。” “我不喝,有股子怪味道。” “好,我给你倒原装的,这次不加糖了。” 等唐吉拿过瓶装水来,小宝又昏睡过去。唐吉摇醒他,喂他喝水,他这次喝了一大口。 唐吉高兴起来,喝水能排毒,多喝两口说不定就退烧了!他继续喂唐宝喝水,而唐宝这次不但没有喝,还小嘴一张,连喝进去的水,都吐了出来。 唐吉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张医生带着好几个人走进来。大家一齐动手收拾,张医生为小宝检查身体。检查完后,张医生又让其他几人过来检查小宝的身体。等大家都检查完,张医生才对唐吉说:“唐总,这是我请来的几位专家,都是享有盛誉的国际名医。” 张医生一一介绍,唐吉勉强笑着跟大家打招呼。他抱着歉意说:“大家辛苦了,深夜搅扰大家休息,实在是过意不去。” 里面有一位黄文专家,笑着说:“唐总说笑了,现在才八点多,算不得深夜。张宏老师下午就召集我们来开个病情研讨会,结果大家都忙,刚刚聚齐,了解情况后,大家直接来这里了。” 唐吉问:“黄医生也是儿科专家?恕我孤陋,真不知道呀。其他的几位,好像也不是儿科的吧。” “唐总,黄老师专攻内科,是治疗发热的专家。他这是推了好几个病号,专程赶来给小宝看病的。他们有的是传染科的,有的是肿瘤科的。” 唐吉重新与黄文握了手,感激地说:“幸亏您来呀,要不我都六神无主了。我早该想到,不应该只请儿科专家,其他科的专家也应该多请呀。您看,我孙子的病应该怎么治疗?” 黄文笑眯眯地看着各位专家,又望望张宏医生,发现大家都在轻轻地摇头。 张宏说:“黄老师,我是无能为力了。下午我已经把压箱底地功夫都用上了。可是小宝的烧只退了一点点,就退不动了。我没招,才把您和诸位专家请来的。您也看到了,小宝的体温快四十度了。您赶紧救救他。” 黄文摇摇头:“张医生、唐总,小宝的病历我看了,刚才我也仔细检查过了。说实话,换我来治,还要用你用的那些退烧药。嗯,我的意思是,张医生的用药没有问题。” 唐吉听了很不爽,心想:张宏,他花着我的钱,找你们来不是为孩子治病,而是为他开脱的吗? 第34章 失魂风 唐吉心存疑虑,说话也不客气,他立即反问:“用药没问题,那为什么反复发高烧?老百姓都知道,药不治病,药便伤人。” 黄文看出唐吉的不悦,解释说:“唐总,简单地说,目前有两种退烧思路:一种是阻断法,另一种是消炎法。市面上的主流退烧药多是基于阻断法,就是阻断身体发烧的机制。小宝的发烧,单纯靠阻断法已经无效,需要结合消炎法治疗。” “黄专家,原来你有绝招啊,那你就开个方子来,要快。”唐吉最怕医生跟他讲什么治病原理啥的,打断了黄文的话,催促他开方。 “唐总,我刚才说过了,目前儿科最好的退烧药和消炎药都已经给小宝用过了。” “你的意思是没有办法了?你们都是这个意思?” 以张医生为首,这些专家都缄口不言,有两个人还轻轻点了点头。 小宝的病情这么严重,唐吉没有预料到。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越到紧要关头,越沉得住气。唐吉问:“黄专家,各位专家,请各位务必出个方案,救救我的孙子。不能再这样烧下去了。” 黄文想了想说:“唐总,说到底还是要找个病根。老百姓有句话,病怕无名,疮怕有名。小宝的发热病因,始终没有找到。除了白细胞剧增外,别的指标基本正常,这就难找病因了。不过,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判断,小宝应该受惊导致的。唐总,他最近有没有受到惊吓?” 唐吉心想:这个黄文啰里啰嗦的半天,就最后一句管用,小宝没有受到过惊吓呀?我记不清了。他是我的掌上明珠,哪个混账王八蛋敢吓唬他?除非是他妈妈,可是最近小宝和我在一起,母子两人应该没有见面的。 忽然唐吉眼前一亮:坐飞机,肯定是坐飞机地时候吓坏了。 唐吉的脸,有了一丝丝笑模样:“黄专家您说得对,我们前些天坐飞机时,遇到了颠簸,他受到了惊吓。好啊,病因找到了,请您快用药。” 黄文看看众人,一脸得意,不过他还是没有开药。他走到窗前,指了指远处黑黢黢的群山:“唐总,人受到惊吓,可能引起神经性发热。西医治疗这种发热,除了抗生素,没有好办法的…” 黄文说到这里就笑着不说了。唐吉急忙催促:“黄专家,你快讲,哪里有好中医,咱立刻去请他来。” 黄文笑了:“我,还有他俩都还算是有点名气的中医。对这种失魂风,我们中医也没有好办法。” 失魂风?这三个字,猛然勾起了唐吉方才的恶梦。唐吉梦到那名僧人对他说:“水有四万八千虫,专治小儿失魂风。”对,就是失魂风!在梦里,唐吉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唐吉焦急地问:“黄专家,你知道病名,就能治疗,求你出个方子吧。” 黄文摇摇头:“我记得书本上说,如果失魂风引起高热的,极难治愈。孩子的症状和书里记载的失魂风很相似。古书上没有治疗的方子。唐总,你知道宋高宗赵构吗?” 唐吉最关心如何治疗孙子的热病,根本没心思听黄文瞎扯。黄文毕竟是大专家,唐吉又不能不忍着些,给足他面子。唐吉表现地很感兴趣,急忙问:“知道,他得过失魂风吗?” “不是他,是他的孩子。” 唐吉摇头说:“黄专家,我读的书不多,你不要骗我。我祖籍武林,对赵构还算熟悉,他没孩子的。” “有,赵构有个独子赵旉。他三岁时受到惊吓,得了失魂风。一连十几天高烧不退。当时,赵构曾经请金元四大家之首的刘完素的师傅,去为赵旉诊治,可惜没治好,死掉了。” 唐吉心说:黄文,你什么意思!想诅咒我孙子治不好了吗? 唐吉心里有怒气,话里多了一分火气:“黄专家,我请大家来,是求大家治好小宝的病,不是听那些捕风捉影的失败医案。” 黄文听出来唐吉的话里夹着枪带着棒,不过他的修养很好,毫不在意。 黄文笑着说:“赵构是皇帝,围绕在他身边的中医,可算是大国手。他们都没有法子治好的病,我们这些中医从业者,也没办法。” 唐吉怒火中烧:“你是要我看着小宝他等死吗?”这话说得凶恶,连尊称“专家”两个字都省了。 “唐总,您别着急。失魂风虽然难治,但可能有高手能够治愈。” “是谁?你快说。” “唐总,你相信玄学,还是科学?” “我管他玄学,还是科学,只要他能治好小宝,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黄文笑起来:“好,有您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说了。上京西山那里有座慈云寺,里面有位善于运用奇方异术治疗疑难杂症的法师,他法名慧通。小宝的失心疯,如果真是因为惊吓而得,那您只能去求他帮忙了。我们这些人,无论研究中医还是精研西医,都治不了这病。” “黄老师,您说是京西什么寺?” “唐总,上京西南有座妙山,慈云寺就在山脚下。” 唐吉立刻想起刚才那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寺庙就是慈什么。现在这梦解开了,原来是慈云寺。在梦里舀水的和尚叫作慧通。 唐吉一下子精神起来,只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他接着就要找人去找慧通和尚,张医生劝他明天再去。唐吉坚持立刻去,他觉着一分钟也不能耽搁。 唐吉对张宏说:“麻烦你赶紧调一辆最好的救护车来,拉着小宝去妙山慈云寺。” “唐总,小宝别动,还是派好车把慧通大师接来吧。” “一去一回,时间都花在路上了。不如,拉了小宝直接去,慧通不需要离开寺庙,小宝也可以尽快接受治疗。好了,赶紧调车吧。” 唐吉送走了一众专家,对黄文医生千恩万谢。与大家作别时,唐吉约定孩子好了以后,在上京的瞻云台大酒店请各位吃饭。唐吉又命助理给每位专家一个大红包,当然给黄文的是一个特大红包。众人接了红包,喜滋滋的去了。 张宏把医院里最豪华的救护车调来,安置好小宝。他又带了两名自己的研究生,亲自陪着唐吉祖孙俩去妙山慈云寺。 一出医院门口,司机就打开了警报器,救护车开启了一路狂奔模式。 唐吉还是嫌车跑得慢:“师傅,再快些,别到了那里,山门关了就麻烦了。” 司机安慰他:“唐总,已经开得非常快了。咱们不用等红绿灯,现在才八点多,我保证九点钟到妙山慈云寺。” “好,尽量早到些,小宝他都昏迷不醒了。” “明白,等出了城,咱就全力冲刺,您请好吧!” 古人说度日如年,唐吉这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不到三分钟,他看了手表二十多次。到后来,他干脆不看手表了,躬着身子,站到司机旁边,手扶着司机的座椅靠背儿,不停地指挥司机,在车流里钻来钻去。 司机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个客户,不是张医生再三提醒他要小心伺候,他早就让唐吉闭嘴,或者一脚把他踢开了。 饶是他闷不作声,好像专心开车,其实他心里,反复问候了唐吉的家人几百遍。 终于出了外环,上了省道。司机才说:“唐总,您去坐好,我要提速了。” “好,注意安全,越早到越好。” 这条省道上没有多少车,车道还挺宽阔。唯一的缺点是路灯数量少,灯色昏暗。司机熄了警报器,开始进山。道路两旁,不时有徒步下山的游客迎面走来。唐吉看到这些游客,心里略略安定。他心想:还有游客下山,说明山门还没有关。山门没关,庙门就会开着。 他正在胡思乱想,司机说:“不好,要关山门了。”果然,车子停下来,一道电动门恰好挡住了他们进山的路。唐吉向前面看,前面二百米多米的地方,灯火通明处是一所庙宇,庙门上的匾额非常大,字迹清晰可见。 那匾额上写得清楚,正是慈云寺。 司机按了两下车喇叭,嘟嘟嘟嘟,声音很大,可是山门旁的保安,根本不理不睬。 司机按住车喇叭,使劲按到底,喇叭声很大,可是保安转身进了门房,摆出一副随便你的样子。 唐吉喊:“松掉喇叭,打开警报器。” 司机很顺从,打开了警报器。救护车的警报器比喇叭有效多了。保安从门房里出来,走到车前面。张医生跳下车来,他一身白大褂,在灯光下很扎眼。 保安问:“下班关门了,求佛拜仙明天再来。” “师傅,有病人,开开门吧。” 张宏说得很巧妙,他只说有病人。保安以为寺庙里有人要急救,叫了救护车。他二话没说,就打开了电动山门。 张宏说声谢谢,跳上救护车。车子冲到慈云寺前,嘎然刹住。 慈云寺的大门紧闭,张宏说:“唐总,坏了,慈云寺关门,慧通和尚可能睡觉了。” 唐吉咬牙发狠说:“我没坏,好着呢。慧通只要有口气,就把他弄醒,孩子的病耽误不得。” 他跳下车,准备和同时下车的张宏,一起去砸慈云寺的庙门。 两人沿石阶而上,几步就来到门前。慈云寺大门三间,中间大门是朱砂门,上面密排铜钉。铜钉被游人抚摸的非常光滑,闪映着灯光,发出金黄色的光环。门顶上还立着一块小匾,上面五大烫金隶书:敕建慈云寺。 张宏挽了挽白大褂的袖面,准备砸门。 吱呀一声,他还没有砸,那朱砂大门就开了。 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小沙弥。他瘦瘦细细的身板,声音怯怯的:“阿弥陀佛,请问两位可是上京城里来的?” “正是,小师傅,尊师慧通法师可在家?” “师傅在家。方才他正在禅定,忽然开口说有上京施主到,快去迎接。两位想必就是师傅说的人吧。” 唐吉心中一喜,看来这个慧通法师有些个门道。他急忙说:“小师傅,我姓唐,是我的孙子高烧昏厥,特来求法师大发慈悲,救助救助。” 小沙弥看看庙门下的救护车,点点头:“你们是来接师傅的,还是把病人带来了?” “病人带来了。” “赶紧把病人带到客房,我去禅房告诉师傅。哦,你们看,客房就在东跨院。” 张宏指挥学生把急救床抬下来,推着唐宝,冲进了慈云寺。唐吉随着小沙弥去见慧通法师。 进入慈云寺后,唐吉才发现这是一座很大的寺庙。前面是天王殿,天王殿足有五间,殿前密植苍松翠柏。天王殿里面灯火通明,还有几十个和尚在做晚课。 小沙弥将唐吉引到第二层院子,拐过右侧的月亮门,进入东边的禅房。当头的第一间就是慧通和尚的专属禅房。 小沙弥在门口轻声说:“师傅,上京的唐施主他们来了。” 小沙弥的声音又轻又低,唐吉在他身边都听不太清楚,里面的慧通却听见了。唐吉就听里面的人说:“请唐施主去客房,贫僧随后就到。” 唐吉不肯走,坚持要等慧通同行。他焦急地等了三分多钟,禅房门一开,一位高大肥胖的大和尚走了出来。小沙弥小声叫了声师傅,就侧身让路。 唐吉来不及打量慧通的长相,急忙双手合十,低头说:“深夜打搅法师清修,实在是因为我孙子他病得太重。请法师原谅。” “阿弥陀佛,唐施主,前面走,贫僧去看看孩子。” 小沙弥带路,唐吉居中,两人为前导,引着慧通来到客房。 小宝躺在急救床上,而急救床就放在客房中央。张宏和他的两名学生,在病床两旁站着。大家看到慧通和尚进来,急忙闪开,亮出了急救床。 慧通不慌不忙走到小宝面前,伸出三个手指摸摸脉,又翻看了小宝的眼睑。然后他掀开薄毛毯摸了摸小宝的脚丫和小腿,又轻轻盖上薄毯子。 慧通念了声佛号,才说:“唐施主,孩子烧得不轻啊。这孩子的病得自三天前,应该是在上不接天,下不触地的奇怪地方受惊吓所致。” “佩服,大师说得准。我带着孩子坐飞机,遭遇乱流,飞机一下子掉了几千米,差点坠毁。小宝当时被吓得不轻。” “阿弥陀佛,这孩子被吓得丢了魂魄,患了失魂风。唯有召回魂魄,才能退烧,恢复健康。如果魂不附体,用再多的消炎退热药,也是治标不治本。药物用多了,要是伤了神经,那就糟糕了。” 张宏笑着说:“大师,我是孩子的主治医师。的确,我用遍了退烧药,而小宝却越来越烧,现在都昏迷了。求大师指条明路。” 慧通也不谦虚,他哈哈大笑:“佛门有神法,只度有缘人。今夜贫僧正在禅定,忽闻我佛传法旨——让贫僧开门救人,有人自上京来。唐施主,你们是有缘人呐。” 第35章 嗯哼哼嗯哼 慧通法师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唐吉久悬的心,开始平和下来。 唐吉的老脸上有了笑模样:“太好了,既然佛祖传示,就请大师,赶紧救救小宝吧。” 慧通法师对小沙弥叮嘱几句,小沙弥转身去了。过了不久,小沙弥端来一幅木托盘,上面有一碗清水,七盏油灯。 慧通让把唐宝抬到床上去,张宏却说:“大师,还是急救床方便些。寺里的云床不方便施治。” “阿弥陀佛,急救床下安轮滑,魂魄归兮难入家。诸位施主,急救床是动摇之物,不适合给失魂的人安魂定魄。”慧通似笑非笑,看着张宏说。 张宏满脸羞惭,指挥学生抬起小宝,放到云床之上。 “唐施主,你扶着孩子面向南坐好。” 唐吉一声不吭,上了云床,扶着孩子坐好。他们爷孙俩,面向正南,规规矩矩,一动也不敢动。唐吉听到慧通法师在身后做法,他非常好奇,想回头看个究竟。脖子动了几次,最终没有敢扭回头,他担心万一扰乱的道场,坏了大师的名头事小,救不好孙子唐宝就惨大了。 慧通将木托盘摆好,从右到左点亮七盏油灯,又放了一碗清水在中间。然后,他摸出一枚铜钱,放在水碗前。 慧通看了看众人,缓缓说:“各位施主,孩子的魂魄丢在半空,随机逐流,风吹日晒,极难召回。贫僧不得已用此法招魂。做法期间,各位保持安静,莫要惊扰了孩子的魂魄,使他不得退烧苏醒。” 众人点头,小声答应,唐吉微微点点头。 慧通又说:“如果孩子魂魄归来,碗里清水会冒泡,铜钱会站立起来。应验之时,各位勿要大惊小怪,保持平常心即可。” 众人又是小声答应。 慧通确认了孩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然后示意大家安静,他开始作法。 张宏是留学归来的儿科博士。他虽然在西方见过,牧师为病人祈祷,然后病人好转的事,但他始终觉着就是病人心理作用。牧师的祈祷,引发病人的心里共鸣,病情才逐步好转。这也是牧师只给信徒看病的原因。如果是不信教的人,牧师的祈祷,就像对牛弹琴一样,无法引发共情,也就无法治病了。 今晚他特意随车,就是想看看寺里的大和尚会痛,如何治疗不明原因的发烧。 他没想到,在佛界久负盛名,被黄文说得神妙的大和尚,居然不用针药,真的要用法术招魂。 张宏轻轻摇头,他心想:这与中世纪西方牧师那一套“巫术”有什么区别?小宝昏迷两天,高烧不退,我就不相信,不靠退烧药,能退下高烧来!道士的鬼画符,和尚的六字真言,都是精神安慰法。今天,我倒要看看,这些还能有效不? 张宏同他的两名研究生相互对望一眼,眼神里都透着轻蔑和嘲笑。 慧通和尚取过木鱼,一边敲,一边念念有词。他脚底下踏着步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很有节律。 张宏的一名学生小声说:“这不是跳大神吗?”另外一名学生赶紧捂住他的嘴。张宏觉得好笑,堂堂高僧大德竟然采取江湖跳大神的手段来治病。难为他还跳得非常投入,这叫作一本正经的糊弄鬼。 慧通念完一篇经文后,提高了声音:“开天门、闭地户;留人门,塞鬼路。唐宝魂魄,速速归体,不得有误。”他双手合十后,手掐法诀,指向木盘上燃着的灯火。 张宏等人就看到木托盘中间的主灯突然亮起来,比其余六盏油灯亮了许多。主灯前的白水碗,咕嘟咕嘟,冒了两个气泡。 张宏睁大了眼睛,盯着水碗看,不相信白开水会突然冒俩泡来。其他人,与张宏的想法类同,怀疑的目光,都聚集在水碗上。 冒过两个气泡后,水碗恢复了平静,任由慧通如何敲打木鱼,高声诵法,也一动不动。慧通住了手,对小沙弥说:“去摘七片桃心叶子来。” 小沙弥很快回来,依照慧通的指导,把桃叶放到油灯前。一支油灯前面放了一片叶子。桃心叶子是刚发出来的,颜色嫩黄。入夜后桃叶蜷曲成细条,就像刚刚入火烘焙的茶叶一样,褪去青涩,尚未绽放香甜。 张宏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诗来“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古人用桃枝驱鬼,慧通要用桃叶招魂? 他猜对了,慧通重新作法,再次招魂。慧通大和尚这次口中念的是外文:“唵吽吽唵吽尼达计吒摄,唵部谛灵喃吒尊摄。” 慧通大和尚念得非常有韵律,好像在反复吟唱。 张宏竖起耳朵听,可是无论他怎么专心,也只听明白几个音——嗯哼哼嗯哼。 张宏要笑喷了。他想:这跟我和床伴做运动时发出的畅快声,有什么区别?哈哈哈哈哈哈,张宏差点笑出声来,他双手攥拳,竭力憋住笑。 人,突遇到特别搞笑的事情时,往往极难忍住笑。尤其是,当笑意冲到咽喉,就要“夺门而出”时,更是忍不住。 张宏毕竟是名医,经历过大风大浪。双手攥拳不管用,他立即变招。张宏拼命咬住下嘴唇,两只手交叉,用力抱紧双肩,屁股向后微坐,双腿拿住力道,竭力绷住身体。 好难熬啊,张宏,终于将笑意压了下去。 就在张宏生憋笑意时,慧通法术见效了。 神咒“嗯哼哼嗯哼”,刚刚念完,没用两分钟,水碗冒起了气泡。 大家紧盯着看,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个气泡连着一个汽泡,很快连成一条线。一条线,又一条线,气泡构成的气线,越来越多。转瞬间,碗里的水面上,全是细细的气泡,上面的气泡爆开了,下面的接上来。一串串、一层层的气泡连绵不绝,就像被春风吹倒卷的珍珠帘。 更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水碗前供着一枚铜钱,此时铜钱竟然震动起来。铜钱震动,与木盘产生摩擦,发出咯噔噔咯噔噔的声音。铜钱震动幅度越来越大,竟然牵扯那七片桃叶跳动起来。桃叶向铜钱处聚拢过来,很快围着铜钱,与铜钱保持同频率跳动。 在桃叶的策应下,铜钱倾斜起来,彷佛它要自己站起来,又像是桃叶要把它支撑起来的。 在众目睽睽下,铜钱挣扎着,旋转着,眼看就要完全立起来了。 在这紧要关头,大家都在凝神看着难遇的奇景。 突然,张宏的肚子剧痛起来。他靠顽强意志,靠生憋硬压,压下去的笑意,此刻凝结成队列,刮拉着肠壁,直直地冲向他的“后门”。 不好,笑意化成屁,就要夺门而出了。 刚才,张宏强压笑声,憋出了内伤,耗尽了精力。这次他再无能力,阻挡臭气喷薄而出。 张宏趁着众人不注意,把双手插进屁股后兜里,抓住臀部的两大片肉,迅速将某个区域向两旁一扒,那本应从嘴里奏响的一串串“笑意”,从“后门”争先恐后的溜出去。 这种可以击穿马桶的冲击速度,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排出后门。张宏竭力控制,浑身冒出热汗。可是他的屁股陡然一松,“控屁工程”就要宣告失败啦。 天无绝人之路,张宏的大救星来了。 突然,张宏的一名学生失声大叫:“快看,站起来了。” 张宏在惊叫声里获得了解脱。吱吱吱噗噗噗,在学生的大叫声中,他的裤兜里都是满满的“笑意“。诚意满满的笑意,携着醇厚的味道,飘散向四周。可是,大家都被叫声吸引,无人知是“笑意”来。 张宏学生的一句话刚出口,铜钱应声倒下。七盏油灯,噗噗噗,好像被谁吹灭了六盏,中间的主灯摇摇晃晃,乍明乍暗,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慧通上前两步,用手护住主灯。就在他弯腰护灯的同时,七片桃叶不知为何燃烧起来,而且火苗子是蓝旺旺的,蹿得很高,燎着了慧通的右眼眉。慧通忍住疼痛,没有躲开,而是坚持护住主灯。终于,声悄屁散,垂毙的主灯稳定下来,一点点,恢复了明亮。 慧通端起水碗,递给唐吉:“快,趁着还有气泡,喂小宝喝下去。” 唐吉接过水碗,喂给小宝喝。说来奇怪,整整一天,小宝都喝不下水去,此时昏迷中的他,竟然咕咚咚大口吞咽着。 小宝能喝水了,这令唐吉心情放松不少。 喂完水,唐吉问:“大师,现在怎么办?” 慧通苦笑一声:“把小宝放平,看看效果吧,半小时后起效。” 唐吉把孩子放平,自己下了云床,小声喝问:“刚才到底是谁喊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张宏的研究生过来道歉。唐吉的眼光就像喷着火舌的机关枪,把这个学生用枪林弹雨,狠狠地,突突了几十遍。 他强压怒火,问那个学生:“为什么?” 那学生被唐吉的目光刺的矮下身子,口里连说对不起。 慧通大师说:“唐施主,这次招魂功败垂成,恐怕是天意啊。好在,主灯不灭,孩子还有救。你不必怪他了。” 唐吉看着眉头被燎的一根眉毛不剩的慧通,心头一阵阵难过:“大师,为了小宝,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无论如何,这份情我都感激。” “阿弥陀佛,夙缘如此。小僧若不护住主灯,小宝恐怕熬不过今晚。小僧亦该有此劫。唐施主,你不必挂怀。” 大家陷入沉默,都盯着躺在云床上昏迷的唐宝,计算着时间。过了十分钟,没有动静,又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唐吉心情焦躁起来,他趴在小宝耳边,轻声叫唤,小宝没有回音。 半个小时满了,小宝还在昏迷中,不过脸色好像有些红润了,不像来时那么苍白了。唐吉心想不好,赶紧伸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咦,怪了,入手凉凉的,难道退烧了。 唐吉回头对慧通说:“大师,好像退烧了。”慧通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张宏不信,让学生去测体温。吱吱两声响,电子体温计显示三十六度八。体温正常啦。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个好消息振奋起来,连刚才闯祸学生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唐吉拉着慧通的手千恩万谢,慧通说:“唐施主,这是吉人自有天相。贫僧的招魂没有成功,小宝却退烧了,这不是贫僧的功劳,您不要谢了。” 唐吉心情大好:“是大师的功劳,一碗水可以退烧,神医啊。” 更令唐吉高兴的事情来了。唐宝一翻身,醒了。他睁开眼说:“爷爷,我饿了,我要吃饭。” “哎——好好,爷爷马上给你弄饭。” “爷爷,我要找姐姐。” “姐姐?哪个姐姐?” “就是刚才把我按在座位上,那个漂亮姐姐。”唐宝说完,又叫:“饭呢?我饿了,要吃饭。” 慧通大师对小沙弥说:“去,取碗白米饭来,再来一份醋萝卜丁。” 唐宝撒娇说:“我要漂亮姐姐抱抱。” 唐吉哄孙子:“这里没有姐姐,等以后给你找个。” “不,我就要刚才那个。” 慧通听小宝说得莫名其妙,很担心,他摸了摸小宝的脉象,连诵几声法号。 “阿弥陀佛,唐施主,小宝他没有真好,他的魂魄还在飞机上。” “啊!那该怎么办?大师你再做一遍法,这次我让他们都出去。” “阿弥陀佛,贫僧的招魂术已被那位施主破掉,不能再用了。” 唐吉的怒火又被点燃了。这次他的目光,连张宏也没放过。张宏心说:唐吉是医院的大股东,惹怒了他,自己没好果子吃了。回去我先把那个闯祸精开了,争取不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张宏在打小算盘篇,打算丢车保帅。 其实,唐吉顾不上他们。他焦急的问:“大师,小宝的魂魄归体,那他还会发烧昏迷吗?” 小宝叫起来:“我没昏迷,我在飞机上玩呢。不信,你们看,好多漂亮姐姐。” 小宝用手指到处乱指,彷佛这房间里真有不少女孩子。 慧通法师看着小宝说:“小宝喝了那碗水作用了。他的体温,六个时辰之内,不会升高。超过六个时辰,如果再烧起来,贫僧也没办法。唐施主,你们抓紧时间,另请高明吧。” 唐吉问:“大师,那小宝没有别的实病吗?那位是张宏专家,他建议作穿刺活检,查查病因。” 张宏笑着向慧通合十行礼:“大师,我是张宏。” 慧通回了礼:“张医生,要对哪里进行穿刺活检?” “大师,小宝经常感冒,引起肺炎,肺部有结节,我想进行肺部穿刺活检。” 慧通问唐吉:“唐施主,你同意了吗?” 唐吉摇头说:“原来我是不同意的。可大师也治不了这病,实在不行,我想试试看吧。” 小沙弥端着一碗温热的米饭过来,旁边一盘子醋萝卜丁。红萝卜、白萝卜和胡萝卜切成丁,腌在一起,很好看。唐宝本来坐在床上,满床数姐姐玩,一眼看到萝卜,食欲大好。 他伸手捏腌萝卜吃,嚼得起劲,嘎吱吱嘎吱吱,响个不停。唐吉让他就着米饭吃萝卜丁,他干脆把萝卜丁都倒进米饭里,用汤匙一大口一大口的吃起来。眨眼的功夫,米饭和萝卜丁一点都没剩。 第36章 小妮子 唐吉非常高兴。看着孙子狼吞虎咽,他无声的笑着,皱纹都笑开了花,嘴咧得合不拢了。这是他孙子几天来,吃得第一顿正餐。 只要孩子能吃饭,病很快就好了。 可是,唐吉刚笑了没几分钟,事情就变化了。唐宝吃完最后一汤匙米饭,手一松,勺子一扔,往云床上一歪,又昏迷过去。 唐宝突然昏迷,就像被人点了昏睡穴,又像是被拔了能量开关。吓得唐吉,慌了手脚。 任凭唐吉如何晃荡,大声呼叫,再叫不醒唐宝了。 慧通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他拍拍唐吉的肩头“唐施主,莫慌。你不必叫醒他,也叫不醒他。你让他睡吧。小宝睡着后,可能延缓他再发高烧的时间。” 张宏走过来,脸上堆满歉意,小声说:“唐总,既然这样,咱们别打搅慧通大师了,先回医院吧?” 唐吉点头:“那就先回医院,你们把孩子抬上车。” 唐吉取出支票簿,签了一张支票,递给慧通。 慧通不要:“没有帮上忙,唐施主,这个就免了吧。” “大师,这是给佛祖的香油钱,钱不多,就三十万,您代佛祖收下吧。” 慧通听唐吉这么说,笑了笑,他示意小沙弥收下支票。 唐吉看看表,都十点多了。他深深一躬,真诚地说:“现在都十点多了,打扰大师这么久,抱歉抱歉。告辞。” 慧通起身送唐吉,来到庙门口。众人都已上了车,唐吉揉了揉酸麻的膝盖,蹒跚地挪着走下台阶。下了两节台阶后,他站住回头向着慧通挥手道别。 慧通高诵佛号:“阿弥陀佛,唐施主,佛祖方才对贫僧说,若有意外,可去西京。我想小宝的救星应该在西京,你带着他去西京转转吧。” 听说是佛祖传话,唐吉大喜,他追问慧通:“大师,西京那么大,我们应该去哪里找救星?救星叫什么名字,住西京哪里,在哪家医院工作?” 慧通捻着念珠:“佛祖只说让你带着孩子去西京找救星,却没说怎么找。佛祖不肯明示,那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且去吧。阿弥陀佛。” 唐吉在台阶上跪倒,向着大雄宝殿的方向磕头,砰砰砰,连磕三下。 唐吉跪在地上说:“佛祖怜悯我唐吉年老,抚养孙子不易,指明寻医的方向。弟子求佛祖保佑去西京寻找救星顺利。小宝痊愈后,弟子再来还愿,答谢佛祖。” 唐吉磕头时,慧通侧身,让开门口,不受他的礼拜。 唐吉磕头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大雄宝殿的飞檐勾角。唐吉再次向慧通道谢。他挪步下了台阶,那救护车已经开到台阶下。张宏把唐吉拉上了车,关上车门,疾驰而去。 张宏问唐吉:“唐总,大和尚让您带着小宝去西京,您真要去吗?” “嗯,要去。”唐吉翻看着手机,回答很干脆。 “唐总,小宝身体这样,最好哪里也别去。上京最好的儿科就在我们医院,西京儿科医院还不错,比起咱们差远了,明天我就安排穿刺活检,一定把发热的原因找到…” 张宏的话,唐吉根本没有听进去。 他拨通了李助理的号码:“喂,咱家的飞机现在哪里?在平阳机场?哦,是蓉川调过去的…你把飞机调来上京,停在国兴机场,明早六点我要用。听清楚,明早六点钟,飞西咸机场。不用你陪着,我去西京儿童医院给小宝看病去。公司的事情你先照看着,挂了。” 唐吉对张宏说:“先回医院病房,明天早上五点半,你安排人送我俩去国兴机场。” “好的,唐总。西京儿童医院那里的专家我都认识,我这就帮您联系上?” “不用了,我和他们的院长吕四喜认识,我直接找他去。” 唐吉回到医院,安排好昏睡的唐宝。他坐在唐宝身旁的床上,只觉浑身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好在唐宝现在体温平稳,呼吸匀称,一副酣睡的模样。 唐吉站起来,走到套间去,想拨电话给吕四喜。翻出了电话号码后,他又犹豫了。这时都十一点多了,深夜打扰他,不太合适。等明天路上打给他,也来得及。 唐吉揣起手机,走到窗前,手扶窗台,看看外面的夜色。 医院就在上京那座着名的立交桥旁边。唐吉透过玻璃,盯着正在桥上走迷宫的车流。他想起了那个段子——据说,那座立交桥,如果不开导航,外地人可能在上面转三天,也下不来。 虽然夜深了,桥上的车流依旧熙熙攘攘。红红的尾灯,与桔黄的路灯,还有桥边栏杆上的警示灯和霓虹灯,竞相闪亮。从空中俯瞰,像一只挥动翅膀的大蝴蝶。上京是一座纸醉金迷的都市,都深夜了,“大蝴蝶”依旧喧嚣十足,不肯睡去。 唐吉想起了西京有座不夜城,那里人潮涌动,喧嚣直到天明。不夜城的繁华一点都不比上京差。这次佛祖明示,救星就在西京,那么多数是在西京儿童医院那里。 好啊,儿童医院离不夜城很近,等小宝的身体好了,就去带着他不夜城逛逛。 唐吉翻看了一下天气预报,发现西京明天可能有雷雨。小宝的病耽误不得,就是狂风暴雨也要去西京。唐吉下定了决心,摸出手机向桌上一丢。他走进里屋,躺在唐宝身边,握着小宝的手,很快鼾声大作,进入香甜的梦乡。 天气预报不太准,其实,这时候的西京及其周边的一大片区域,大雨提前而至。 花熇嫣驾车离开平阳高速入口,出了山谷,进入盆地。本来闷热的天气,忽然凉爽下来。不知何时山尖上升起了大团的乌云,很快就把太阳遮住了。 夏晓珊躺在按摩椅上,阳光隔了遮阳帘晒进来,还是有些不舒服,她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这会儿没有太阳斜照,她睡得特别安宁。 花熇嫣还在熟悉车况,车速一直不快。揽胜车的静音做得比较好,车速适中的情况下,车里很安静。在超大货车时,花熇嫣偶尔重踩一下油门,才能听见动力的声浪。 又行了一段路,啪啦啪啦,一颗颗大大的雨珠,撞到挡风玻璃上,汇成一股股细流,就像一只只白色的沙蚕,沿着玻璃向上爬去,又被风吹散在半空里。很快整个前挡风玻璃变成了雨幕,雨刷开始一下一下的刮雨水。 花熇嫣把驾驶模式换成雨地模式,然后降了降速度,继续向前行驶。 路过了几个服务区,她也没下去休息。她担心停车会惊醒夏晓珊。开了一上午的车,晓珊太累了,应该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雨越下越大,路面全湿透了,有的地方开始积水。花熇嫣决定先避一避大雨再走,前面就是服务区,她轻打方向,车子一顺,下了高速路,将车稳稳停在服务区的遮雨棚下。 车子刚一停下,夏晓珊就醒了。她开口就问:“几点了,到哪里了?” “六点多,河东郡服务区。” “啊,我睡了这么久?你才到河东郡!怎么不早些叫醒我?按这个速度,明早上也到不了西京。” “下大雨,我开得慢。” “下雨了?这两天怎么老是下雨。”夏晓珊坐直了身子,向外看,果然大雨如注,一股股水柱从遮雨棚的沟槽里冲出来,激起一片片水花。 夏晓珊傻眼了。雨势这么大,跑高速路不安全。如果继续下大雨,那么高速路还可能封闭。那样的话,就彻底赶不过去了。 夏晓珊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人。她的信条就是人定胜天。 她手肘撑着扶手箱,指着外边的大雨,笑着说:“天公啊天公,你不让我赶到西京去,我偏要去。天公啊天公,让你看看,我夏晓珊是如何雨夜行车的。哈哈哈哈…” 夏晓珊拉开车门,转到驾驶位置,要换下花熇嫣。 花熇嫣连安全带都没有松,摇手反对:“不行的,太危险了。我们就在这里吃点饭,休息休息。” “熇嫣,你坐到后面去,换我来开。我的车技你还信不过?中午我能从地动山裂的绝境里,冲出去,这点毛毛雨,算个毛毛!” “不行,上一次是不得不冒险,这次不同,我们今晚就在服务区住下。等雨过天晴再走。” “熇嫣,你放心,我保证安全跑到西京去。” 几年的室友情谊,她俩情同姐妹。只要是夏晓珊提出要求,无论那要求多么刁难,花熇嫣从来没有拒绝过。但是今天,花熇嫣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不能再继续冒雨前行了。 因为,她冒着大雨开了几十公里,看见了两起追尾事故。有一起事故,车毁损严重,满地都是鲜血。乘客大概率活不成了。 花熇嫣严肃地说:“雨大路滑,车辆很难驾驭,咱们必须等雨停了再走。” “要是雨一直不停呢?” “那就住下来,在服务区过夜。” “熇嫣——” “没商量,车钥匙我收着,走,到餐厅去,我请你吃饭。” 花熇嫣下了驾驶位,打开后备箱,从后面找了一会儿,翻出一柄大伞。夏晓珊吐了吐舌头,笑着说:“咱俩可说好了,你请客。” “当然——” 遮雨棚外的地上,雨水横流。积水很深,差不多能没过脚脖子了。夏晓珊很爱惜自己的鞋子,犹豫着说:“水好深,鞋子会湿透的。不如,咱把车开到餐厅前面的台阶下,直接上台阶,就不用湿鞋子了。” “那边不是停车位呀。” “熇嫣,总不能咱俩光着脚淌水过去吧?咱们只有脚上的一双鞋,没多带鞋子。” 花熇嫣还在犹豫,耳旁响起夏晓珊的撒娇声:“毕竟下大雨啊,小嫣子,就依我一次嘛!” “好吧,咱开过去。” 两人重新上车,花熇嫣把车开出遮雨棚,停在离餐厅台阶三米多的地方。这个地方虽然不是停车位,但比较开阔,不耽误其他车辆通行。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势较高,还没有被雨水淹过来,路面很清爽。 夏晓珊先下了车,撑开大伞,等着花熇嫣下车。她搂着花熇嫣的肩膀,犹如恋人般耳鬓厮磨,保持相同的步幅,走进了餐厅。 河东郡服务区的餐厅很有特色,地方小吃琳琅满目。恰好是饭口,餐厅里好多游客,每个铺位上都有人。 花熇嫣问:“夏娘娘,你想吃什么?” “吆喝,这么多好吃的,我都没吃过,都想尝尝。” “那就每样来一小份,让你尝到饱。” “熇嫣,那边有自助餐厅,咱们看看去。” “自助餐有什么好?各地的自助餐都一样。出来逛,咱们应该吃点地方特色菜品。” “嗯,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本宫准奏。” 夏晓珊挽着花熇嫣的手,把整个餐厅逛了一遍,还没有定下来吃什么。花熇嫣催她快点,夏晓珊的脸色变了。 她捂着肚子:“不好,熇嫣,你那里有纸巾没,我肚子疼。” 花熇嫣笑了:“刚才不是去方便了吗?怎么又想去?” “不是不是,说错了,是姨妈巾。快点!” “没带啊,要不你先去着,我去前面的超市买,再给你送过去。” “麻烦,车钥匙呢,我上车拿。超市隔着远,还不一定有我喜欢的牌子。” 花熇嫣没多想:“也好,要不我帮你去拿?” “啰嗦,我自己去。”夏晓珊一张手,花熇嫣就把车钥匙给了她。 夏晓珊一手虚捂着肚子,一手拿着钥匙,低着头弓着背,像一阵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跑开了。 花熇嫣笑了。她俩同室几年,遇到生理期,夏晓珊总免不了这种张皇失措的举动,这次也不例外。 花熇嫣看中了一家牛肉面馆,想汤汤水水的吃点,缓解一下疲劳。她拿出手机,想告诉夏晓珊店铺的名字。服务生过来问她,要吃些什么。她说:“不急,还有个人,等她来了再点菜。” 客人很多,服务生不愿意等。她把菜单一放,转头招呼别的客人了。 花熇嫣看到晓珊的号码,她忽然想起来:不对,晓珊的生理期不是刚刚过去吗?怎么又来了? 花熇嫣很担心晓珊的身体,立即拨通了电话。几乎是拨通的同时,夏晓珊就接听了电话。 “哈哈,熇嫣,咱俩心有灵犀。我刚要给你拨号,你就打过来啦。” 夏晓珊的中气十足,不像是痛经的样子。 花熇嫣皱起眉头:“晓珊,你肚子还疼吗?” “啊,好了好了。熇嫣,我在车上,车在餐厅门口,你赶紧出来,咱们继续赶路。” “你,你个小妮子——” “啊,信号不好,有话车上说,我等你呀!” 第37章 奔跑的三角架 夏晓珊笑着挂了电话。嘟嘟嘟,蜂鸣声从听筒传到花熇嫣的耳中,就像定时炸弹的计时器,敲打在花熇嫣的心头。这个晓珊,居然敢骗我! 花熇嫣对服务生道了声歉,从汤面馆走出,向门口小跑而去。她刚出餐厅门口,路虎车的喇叭就响起来。夏晓珊把车顺到最贴近餐厅门口的位置,那车屁股都探到第二层台阶上了。花熇嫣皱着眉头,顶着倾盆大雨钻进车里。 她的屁股还没坐稳,劈头就问:“晓珊,你要干什么?这么大的雨,不能行车的!熄火,赶紧吃饭去。” “不能熄火,车不能久停这里。你看,那边那位保安来催我们了。” “那就开到有遮雨棚的车位去。” “好嘞——” 夏晓珊围着遮雨棚兜了一圈,没发现车位。 她一边开导航,一边同熇嫣商量:“我们还是走吧,刚才我查了查,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 “四个小时,那是平时。现在是什么情况?雨越下越大,你看看那些积水,都能没过小半个车轮了。刚才来的路上,积水可没这么多。你是没看见,来时路上发生了追尾事故。现在,更不冒险行车。” “熇嫣,我也不想冒雨行车。但是要我在这里傻等,我会憋疯的。” 夏晓珊松开脚刹,揽胜开始向前滑行。 “好吧,我们各退一步。吃完饭再走,骤雨飓风来的迅猛,去的也快。我感觉过不了多久,雨就会停下。说不定呀,我们吃完饭雨就停了。” “趁着天还没黑透,正好赶路。咱们下个服务区,再吃饭,还可以避开用餐高峰。” “好了,好了。我真是说不过你。本来就是出来散散心,让你闹得好像上班打卡似的,我们非要那么赶吗?下这么大的雨,也留不住你。” “哈哈,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熇嫣,那咱们走嘞——” “不许开快车。” “依你,依你,都依你。” “肚子不疼了?要不换我开?” “啊?方向盘就是我治肚子疼的灵丹妙药。不用你,我来开,你太慢。” “你是怕我把钥匙没收了吧?” “嘻嘻,给你钥匙”夏晓珊把钥匙往花熇嫣手里一塞:“车里已经开动了,钥匙由你保存着。嘻嘻,说没收也行。” 花熇嫣没有接钥匙,只是提醒她,安心开车。花熇嫣想通了,既然决定要冒雨行车,那就全神贯注的开吧。 车子绕出遮雨棚,穿过加油站后,拐上甬道,要进入高速路。 甬道上拉着警戒线,横在车前。线后面是雪糕筒,还有两名保安在冒雨阻拦车辆。 其中一名保安,拦在车前,大喊:“雨太大了,为了您的安全,暂时关闭道路。” 夏晓珊笑了:“熇嫣,真好笑。警督都没有挡住我,他俩算个啥?穿上破马甲,就以为是公家人哩!” 花熇嫣趁势劝她:“晓珊,要不咱回去吧。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夏晓珊把车窗放下一条缝,从缝隙里向外看。虽然只是开了一条缝,密集的雨滴汹涌地跳进来,溅到方向盘,车窗扶手上。 晓珊冲着来到车窗旁并且探过头来的保安喊:“让开,我有急事。” “小姐,不能向前走了,前面路面积水很多,行车有危险。我们接到上级通知,要求封路。” 在上京,从事那种行业的女性,通常被人们称为小姐。服务区的保安挡住晓珊的车路,还称呼她为小姐。只这两个词,立时彻底惹怒了她。 晓珊把车玻璃放到底,迎着暴雨,大睁着眼睛:“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小姐,你妈才是小姐呢!” 她脚底下微微发力,嘴里大喊:“你让开!” 花熇嫣就觉着座椅猛地一推后背,眼前一花,雪糕筒型的路障,连同警戒线,被路虎碾压而过。 车子急速冲出,两名保安吓得连忙躲开。 车窗旁的那一位,生怕被车碾压,急忙向后退。雨水沿着甬路旁哗哗地流下来,他恰好一脚踩到那股水流上。啪嚓,保安的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个一字马。这下子摔得不轻,鼻子磕破,血水糊了一脸;帽子也掉了,沿着斜坡滚下去,一头扎到积水坑里,半浮半沉地飘荡着。 夏晓珊从后视镜里看到保安摔倒地上,没有爬起来,恨恨地笑起来:“活该,摔死你,敢骂我是小姐。” 花熇嫣从后窗看去,失声叫起来:“哎呀,他摔得不轻。” “他活该,你听到了,他骂我是小姐!” 花熇嫣想替那位保安解释几句,看着夏晓珊激动的样子,改口说:“好了,好了,专心开车,路上有积水。” 夏晓珊点点头,做了几下深呼吸,心情迅速平静下来。 乌云四沉,天迅速暗下来。 大雨越来越大,天色越来越黑。虽然开了车灯,但是雨雾茫茫,夏晓珊能够看清的前路并不远。花熇嫣也很紧张,她心里暗暗后悔,悔不该同意继续冒雨夜行。 导航忽然提示道:“前方五公里处拥堵,请减速慢行。” “晓珊,赶紧减速靠边道,估计前面出车祸了。” 夏晓珊急忙点杀,将速度降下来。 导航又提示说:“前方三公里发生严重车祸,请提前降速。” “晓珊,快把车速降下来,靠边道,估计前面发生连环撞了。” 等车子迫近出事地点,夏晓珊傻了眼。她面前的高速路有一段是下坡路。路两边的坡地高,高出中间的高速路有八九米的样子。坡地有一处被水流冲毁,雨水冲积到高速路上,形成一处水洼。前面的车,扎到水里熄了火,被后面的追尾。追尾的车辆数不清,把整段路塞满了。 幸亏她踩刹车早,要不,一准撞上前面的车。 夏晓珊惊魂未定,嘴里先告饶了:“熇嫣,我错了,早该听你的,留在服务区就好了。” “别胡思乱想。先把车的应急灯打开,我给你看着,把车靠到应急车道上。” 夏晓珊心乱如麻,手脚倒是利索,几下操作,就把车停稳在应急车道上,还往后倒了倒,与前车之间,留出了一段“安全”距离。 车刚刚停稳,花熇嫣就爬到后排去,从后备箱里翻找三角架。还不错,她很快就找到了三角架,并迅速支撑起来。 晓珊问:“熇嫣,你找什么?” “三角架。” 花熇嫣说完,就跳下车,贴着路牙石,冒雨向后跑,一只手举着三角架。 她跑了几十米,迎面射来两道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急忙跳上路牙石,向着白光,奋力上下摇动三角架。随即,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两道白光离她越来越近。终于,白光停在离她七八米的地方。 花熇嫣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冲着停下的大车笑了笑。她继续向后跑,举着三角架,迎着狂风暴雨,竭力向雨雾里的来车示警。 在她的努力下,后面的来车再也没有发生追尾。后面来车越来越多,渐渐地,形成了几列有序的车队,停在不同的车道里。 花熇嫣跑不动了,她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鞋子里灌满了水。 她停下来,掉头向回走。这时候她才发现,已经跑出好远了。密密麻麻的车辆,茫茫雨雾,黑沉沉的夜色,吞噬了她的视线,她没有看到揽胜车的位置。 她没有力气了,踩着湿滑的鞋子,沿着路牙石,慢吞吞地向回走,任由雨水浇在头顶,雨滴拍在脸上。她低下头,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一柄大伞撑过来,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熇嫣,你疯了,不要命啦?” 夏晓珊紧紧搂着花熇嫣,两人的身体贴得紧紧的。 初夏的雨浇在身上,再加狂风猛吹,花熇嫣感觉到一阵阵的冰凉向身体里钻,牙齿禁不住咯咯乱响。此刻,夏晓珊抱紧她,用胸口贴近她的后背。一丝温暖驱散了后背的冰凉。 花熇嫣颤声说:“好温暖,再抱紧些。” 花熇嫣和夏晓珊回到车上时,夏晓珊也浑身湿透了。 两人脱下湿衣服,用毛巾擦着身体和头发 花熇嫣看着晓珊湿透的衣服,小声说:“方才我快冻僵了,冻的脑子也不转弯了。我不应该抱着你,把你浑身弄湿了。晓珊,对不起。” “嗨,是我抱的你呀。咱别说这些了,咱们好姐妹,别说见外的话。” “嗯,永远的好姐妹。” 手机响了,是花熇嫣的手机。花熇嫣从扶手箱里摸出手机,发现是贺峰云的来电。 “师师兄,师兄好。”花熇嫣点开外放,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牙齿咯咯响了两声。 “师妹,哎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我打了几遍电话都没有打通,急死我了。” 夏晓珊见花熇嫣打冷战,就打开空调,把温度调高。 花熇嫣一边擦头,一边回答:“师兄,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是担心你啊,平阳发生地震了,你没受伤吧?” “啊,我好好的。平阳发生地震!什么时候的事情?” “新闻报道上说是中午,哎,就在我们通电话之前。我看了新闻,知道那边发生地震,你恰好就在那里。我以为你受伤了,所以才找我借钱呢。” “我那时就在平阳,没感觉到地震啊,山体滑坡倒是发生了。” “主流媒体报道的,那还有假?我看到新闻后,就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啊。越打不通电话,我越担心。整整一个下午,可把我吓坏了,担心你发生意外了。” “我的手机一直开着,怎么会打不通呢?” “我还给夏晓珊打过,也没有打通。你俩忙什么呢,还在平阳吗?” 夏晓珊已经换好衣服,听贺峰云提起她,就笑着说:“贺师兄,你也给我打过电话?我这边没收到啊?” “晓珊,你们到哪里了?” “我看看地图哈。我们大概的位置是在河东郡靠近风陵渡的地方。” “风陵渡?那不是小说里的一见杨过误终身的着名渡口嘛。不错,你们走得挺快啊,越过风陵渡,就进入秦川郡地界,离西京就不远啦。” “可是我们——”夏晓珊想说她们堵在路上了,却听到贺峰云继续说:“信号不好,你们那边怎么那么吵?” “师兄,这边下大暴雨。” “怪不得,怪不得!晓珊,下大暴雨时,尽量别开车,你俩找个酒店住下。” 夏晓珊笑了:“贺师兄,你怎么知道是我在开车?” “啪啪啪的,都是雨点拍打玻璃的声音。我一猜你们就在车上。不过,现在我能确定是谁在开车了。” “狡猾!” 花熇嫣笑了:“贺师兄,如果没事的话,我先挂了。的确,这环境太吵了,不适合打电话。” “哎,别忙!你俩赶紧找个服务区住下。晓珊你听到没,找个服务区住下,或者找个好点的酒店住下。不要心疼钱。你俩这次出去的花费,都由我承担。” 夏晓珊大叫:“师兄,这是真的吗?” “当然,我从来不骗小姑娘。记住,不要给我省钱,师兄我有的是钱。车上的钱,你们随便用,别跟我客气。” 夏晓珊高兴起来:“好嘞,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跟你客气。” 挂断贺峰云的电话后,夏晓珊喟然长叹:“熇嫣,你有个好师兄呀!多金心眼还好。古有善士雪中送炭,今有师兄雨中送钱,我好感动啊。” 花熇嫣笑了笑,却转移了话题:“平阳地震?难道我们碰上的山体滑坡是地震引起的?” “熇嫣,先管好咱们自己吧,管它平阳郡地震不地震的。咱这里是河东郡。这里的应急管理水平太差,救援车再不来,我们就要在这里过夜了。” 花熇嫣看着茫茫大雨中,从坡顶冲泄的水流,还有前面低洼处渐渐升高的水线,皱起眉头来。从坡顶冲泄下的水流比先前大了许多。前面低矮的地方停着地盘较低的轿车,已经进水了。 有的车主冒雨弃车,沿着马路牙子,向坡顶转移,更多的车主还猫在车里。 她们的车位高,车子又停在斜坡的上部,目前还安全。但是两边的缓坡,比她们的车辆高许多。这种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形,使得这段高速路就像一个长长的浴缸。如果大雨再这样下去,不能迅速排干积水,那么她们的车子迟早也会进水。 第38章 只配骗骗白痴 正在花熇嫣一筹莫展的时候,坡顶上来了救援人员。他们开始用防洪沙袋堵上溃口,用大功率的抽水机,开始向外抽水。从车辆后方,隐隐传来急救车和警车的呼啸声。 好了,终于各方面的救援来了,就快要排除危险了。 “晓珊,赶紧把车辆调出应急车道,别阻挡了救援队。” 其实不用她提醒,夏晓珊已经开始向里打方向盘。好在她停车时,在前面预留些空间,后来的车也没有再追尾。所以,夏晓珊没费什么劲,就把车顺到第二车道里。她后面的车辆动作较慢,警报声的位置几乎停滞了。显然后面的应急车道上塞满了车,救援车辆被堵在外围,进不来。 夏晓珊四下里望望,确定安全后,便打开手机,拍摄起视频来。 她边拍边说:“高速路变成堰塞湖,这种场景百年不遇!拍下来,我要全部拍下来,留作纪念。” “晓珊,你把拍好的照片发给酒店,要求退房。这是不可抗力,不属于我们的责任。” “啊哈,我怎么没有想到呀!我再下车拍两张清晰的。” “就在车上拍,下去太危险。” 夏晓珊把拍好的照片发给酒店老板后,酒店老板以超过六点为由,只同意退一半儿房费。 夏晓珊不同意,她要求全退,并威胁老板说:“我们被百年不遇的暴雨挡在路上,责任不在我。这属于不可抗力,你如果不退全款,我就先给你差评,再给你举报到订酒店的云平台,让订酒店平台处罚你。” 两人几番交涉,老板只得退了全款。轻轻松松取得一场胜利,让夏晓珊脸上放光。 她看着手机,笑着说:“好了,房款到账了。熇嫣,我的心情好多了。看来,我们冒雨行车,遇到车祸塞车,都是天意。是老天爷,可怜我呀。嗯,我说的老天爷就是你们道家的玉帝,他还挺管用。” 花熇嫣不以为然,但也不想给晓珊泼冷水,灭她的兴致。 “那,夏娘娘,咱们是不是在前面的服务区打个尖儿,住下来?” “不用住下来,等车道通了,咱们继续赶路。现在不到八点,你看雨小多了,我估计很快就能通车…” “啊,你还想连夜赶路?酒店都退了,连夜赶过去,还要现找住宿的地方。夏娘娘,你今天真的很怪呀。” “怪吗?哈哈,熇嫣,本宫最喜欢那句话——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今天发生这么多事,都要阻止我去西京。我偏要去。熇嫣,正因为我斗争到底,所以退房收款都成功了。我要发扬斗争精神,还要你陪着我与天斗、与地斗。” “斗来斗去,你不累吗?” “一点不累,我现在精神着呢!” “娘娘,你不叫精神,你叫亢奋。” “多谢夸奖。” 花熇嫣的手机响起来,还是贺峰云的电话。 “师妹,我给你发的信息,你看了没有?” “没看啊,什么事,你直接说。” “你们是不是还在风陵渡那边,还没有越过大河去?” 夏晓珊插嘴说:“对啊,贺师兄,前面发生车祸,我们被堵住了。” 贺峰云哈哈笑起来:“堵车了?好啊。” “好个屁,贺峰云你会不会说话。我现在堵在这里,饿肚子就不说了,连小便都没地方撒,你还说风凉话。”夏晓珊嘴里不饶人,一听贺峰云笑,立即就指责他落井下石。 贺峰云又笑了几声,才说:“师妹,啊,晓珊,我也发你了。那个,我呀,我…”贺峰云忽然有些口吃,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夏晓珊嗤了一声:“你说话不爽利,肚皮里埋着什么鬼主意?你发给我们啥东西,是不是发的少儿不宜?我看看。” “哈哈,少儿不宜的图片我倒是有两张,可哪儿敢发呀!晓珊,由风陵渡越过大河后,就是秦川郡的桃林塞。我在桃林塞给你俩定了一间酒店。入住信息已经发给你俩了。我担心你们已经越过桃林塞了。天可怜,你们遇上塞车,还在风陵渡打墨迹。哈哈哈,这叫啥,这叫天留客。” 夏晓珊点开信息,果然,上面写得清楚:桃林女娲泉大酒店套房一间,订房人贺先生。 花熇嫣也看到信息了,上面的订房时间,是几分钟前。花熇嫣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贺师兄心思这么细腻,他是真的关心我俩。 花熇嫣心里感动,她没有讲话。夏晓珊看着花熇嫣,她担心花熇嫣不会接受贺峰云的好意,也没有讲话。同样的沉默,不同的心思。 突然的沉默,引得贺峰云急忙呼叫她俩:“师妹,师妹,你还在吗?你说话呀?晓珊,晓珊,你们说话呀,喂喂!” 花熇嫣清清嗓子:“我在,谢谢师兄。不过,师兄,我俩商量好了,今晚一定赶到上京去,房间还是退了吧。” “师妹——” 夏晓珊急忙说:“房间不用退,熇嫣,咱们今晚就住在桃林。” “你不要连夜赶路了?” “师兄一片盛情,咱们却之不恭。贺师兄,你说是不是?” 贺峰云连忙说:“是是是…”转念一想,不对,不能说是,应该说不是,不对,说不是也不对。于是,他尴尬的笑了:“哈哈哈,晓珊,你这话让我怎么回啊!师妹,你就住下吧。雨夜行车,很危险,我不放心。” “那——谢谢师兄了。” 贺峰云心情一阵轻松舒畅:“啊哈,咱们就别客气了。那你们专心行车,我们再见。” 花熇嫣刚挂断电话,夏晓珊就啧啧起来:“啧啧,还是有个富豪师兄好。你看看,这个房间是套房,八九十平米呀。我从来没有住过那么大的酒店,更没有住过套房。本宫,一定要去体验体验。” 花熇嫣淡然一笑:“只要干净卫生,住大酒店与小旅馆没有多大的区别。” “嗨,你这话就有点绿茶味道了。住宿除了干净卫生,还要讲究舒适。小旅馆能和大酒店比吗?我虽然没住过奢华的大酒店,但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他们的差别。” 夏晓珊说完,就焦急地看着前方。这时候雨基本停了,偶尔漂几滴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前面救援地速度很缓慢,主要是积水太多,排水太慢。 夏晓珊两手一砸方向盘:“救援太慢了,多调几台抽水机来呀。我怎么看着水位线没有跌下去呢?” “熇嫣,你猜我最想干什么?” “现在吗?” “啊,就是,你猜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去桃林,住酒店呗。” “猜错了。本宫最想去找个厕所撒撒水呀!肚子快涨破了。哎呀,这事不能说。一旦说了,不得了。本来能憋住,现在快憋不住,要尿裤子了。咋办,熇嫣?” 花熇嫣也憋得难受:“晓珊,你别老是提醒我,其实,我也憋坏了。” “特么的,活人能叫尿憋死。下车尿尿去。” “车堵成一团,到处都是人哩,不要。” “别矫情了。你懂中医的,憋尿的害处大了。下车,带上口罩,我帮你打伞遮着。然后,你再帮我遮着。嗤,我就不信,你把脸遮盖得严严实实,还有人能认出来哪只翘臀是你花熇嫣的?只有无聊的臭流氓,才会盯着看女性尿尿!” 人有三急,水火无情。本来花熇嫣就憋得难受,夏晓珊再这么一提醒,她再也憋不住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白辣辣的灯光里,下车方便。 后面几辆车是大货车,尤其是离她最近的那辆,白色的车灯很亮,很刺眼。她俩穿得单薄,别说脱掉衣服小便,就是正对着灯光,身体的玲珑曲线,都被那白光勾勒的一览无余。 没办法,到路旁深沟里去吧,那边说不定还可以避开灯光。 借着灯光,花熇嫣看看路旁,想到路旁水沟里去方便。高速上,这种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形,路边没有足够深的水沟,根本藏不住人。 花熇嫣没有办法,迎着刺眼的灯光,做了一个请熄灯的手势。她五指撮合并拢,指尖向下,然后依次放开,随即做了一个吹灭的动作。她连续做了三遍后,又竖起大拇指,向大货车的驾驶室连续弯曲了好几次。 大货车没有反应,夏晓珊在后面喊她。 夏晓珊把伞撑开,顶着风,催她快尿。花熇嫣撇开大货车,走到伞后,背着灯光,开始撩裙摆。 恰在这时,货车的灯光熄灭了。夏晓珊和花熇嫣的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花熇嫣和夏晓珊回到车上后,晓珊笑着问:“你刚才用了什么法术,熄灭了货车的大灯?” “我用了特别高深的道门法术。” “什么法术呀,教给我。” “法术叫作谢谢你。” “嗤——不教拉倒,本宫还不愿意学哩。”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漫长等待,积水抽得差不多了。靠近路边上的两条车道,勉强可以通行了。夏晓珊看着事故的中心的损毁车辆,心里不住地庆幸。要不是提早刹车,自己一准儿撞上。要不是花熇嫣冒着生命危险,向后方车辆示警,后面的大货车肯定撞上我们的车。 好险,好险呐! 桃林塞离着很近,夏晓珊跟着导航走,很快就杏帘在望了。 当夏晓珊拖着疲惫的身子,与花熇嫣走进桃林女娲泉大酒店时,她被酒店的奢华惊呆了。桃林仅仅是个小县城,竟然有这么高档的酒店,还藏在小山包里。 礼宾员是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他引导着两位美女来到前台。 大堂经理笑着问:“两位贵宾有预定吗?” “有,这是订房信息。是贺先生定的。”花熇嫣把订房信息一亮,而对方没有看,只是低头在电脑上搜寻。 “两位贵宾,贺先生定的是豪华套房?” “是的,信息上是这么写的。” “两位贵宾是首次入住我们女娲泉,而且贺先生也交代过,只要独栋别墅空出来,就要留给他用。恰好,福星苑的原预定取消了。我们给您两位贵宾,升级到福星苑。两位贵宾,可愿意?” 晓珊抢着回答:“愿意,愿意。” 花熇嫣追问一句:“请问是免费升级吗?” 大堂经理笑成了一朵花:“价钱的事情,贺先生交代过了。您放心入住,我们女娲泉的独栋别墅绝对物超所值。福星苑一般需要提前几个月预定,极少有空闲的时候。两位是大福星,来的好巧,恰恰就碰上了。” 夏晓珊冲花熇嫣挤挤眼:“哈哈,姐姐你会夸奖人哩。我们俩是大福星,就住福星苑了。” 大堂经理冲着礼宾员说:“小张,麻烦你带两位贵宾去福星苑。” 福星苑离着大堂很远,两人乘坐摆渡车,来到门口。小张帮忙把行李拿到客厅里,然后笑着说:“两位要吃点什么,这里有菜单,半小时内送菜过来。脏衣服可以交给这里的服务员,她们负责洗烫。福星苑有单独的停车位,需要我把您的车提过来吗?” 花熇嫣说:“好的,那就麻烦您了。晓珊,给帅哥车钥匙。” “嗯——,先不要挪车了。等下我们可能还要出去逛逛。听说桃林古城挺美的。” 礼宾员小张笑得很灿烂:“现在雨停了,这里的夜景很漂亮。酒店就在桃林古城景区里,上面的景色更美,两位一定会喜欢的。” 夏晓珊热情地道谢,她拿起菜单,点了几个特色菜,就去看房间。 福星苑有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正房有三间卧室,一间大客厅,还有一间小书房。东厢房是很大的温泉池,里面热气熏腾,香雾缭绕。西厢房有一间小型健身房,跑步机、划船机都有。 正房的家具都是仿明清制式的实木家具,工艺考究,做工精致,每个细节都十分用心。 夏晓珊摸摸这里,看看那里。她在屋里踅摸了半天,又围着院子兜了两圈后,她感叹:“有钱真好!我就向往这种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 花熇嫣哈哈大笑:“你喜欢腐朽生活,跟资产阶级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腐朽资产阶级的灯红酒绿,就是建立在额们无产者的悲惨嚎哭上的。” “所以你要——” “所以我这个无产阶级要改变命运,我要当资产阶级,我要发大财,做个有钱有势人。”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要为了全人类的幸福生活,继续革命,继续努力呢!” “努力!方向不对,努力白费。电影里有句台词很好,革命为了啥?要不是为了这点升官发财的权利,哪个愿意革命?那些人,本来就是无产阶级,抛头颅洒热血,革命成功了,还愿意当无产阶级?这特么的鬼话,只配骗骗白痴。” 花熇嫣笑问:“这是哪部电影,拍出来了吗,通过审查了吗?” 夏晓珊很认真:“嗯嗯,我已经构思好了,等钱到位,我就开拍。相信我,只要钱到位,一切ok。” “哈哈哈哈哈,那我就等着看夏大导演的处女作。” 两人吃过晚饭后,花熇嫣提议到酒店周围逛逛。夏晓珊被别墅迷住了,哪里也不愿意去。她没住过这样奢华的酒店,要在屋里好好享受,一分钟也不能浪费。 第39章 你就是闷骚 与喜欢享受奢华的夏晓珊不同,花熇嫣更喜欢亲近自然。她独自出了福星苑,向着酒店大门方向走了两步后,想起礼宾员说的话,她又调头向山顶走去。 大雨初停,乌云散去,天空格外深邃。 漫天的星斗,放着熠熠的光芒,在微风中俏皮地眨着眼睛。山顶上,隐隐约约有座亭子,挂着串串彩灯。彩灯流光闪烁,彷佛在向花熇嫣招手,又像是回应天上的群星。 雨后的空气清新,出来散步的游客很多。花熇嫣随着上山的游客,很快登上山头,来到亭子前。这是一座三重斗檐的四角亭子,亭子斗拱下的匾额上刻有篆书大字:麒麟阁。 阁子里有几位游客,散坐在排椅上,聊得热火朝天,声音传出很远。 花熇嫣轻轻走进麒麟阁,站在排椅外面,手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北斗七星横亘北部天空,斗柄垂下,指向东南方。星空之下,群山连绵,黑黝黝地,耸立遥远的地平线上。偶尔有些亮光闪过,却分不清是流星,还是山中的磷火。 山脚下环绕着一条高速公路,不断地有车辆飞驰而过。花熇嫣认出来了,这条高速路,正是她俩跨过风陵渡后,汇入秦川郡的道路。道路外侧,紧贴着道路就是大河。大河蜿蜒从北方冲荡而来,在这山包下,折向东流。从山上看去,大河的水面非常宽阔,隐隐有河水激荡的声音传来。 花熇嫣正在凝神细听河水声,身后两位游客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跳到她的耳朵里。 “老张,你听新闻了没?那边的平阳郡发生了五级地震,就在今天中午。” “五级地震?不小了,有死伤没?” “新闻没报道死伤。不过,那边老房子多,伤亡肯定有。新闻上说地震引起东河煤矿垮塌,有矿工埋在里面了,暂无人员死伤。” “哎吆,幸亏我家娃儿早就离开东河煤矿了。矿工要是埋在矿洞里,那还活个锤子!” 两人的对话,勾起了花熇嫣的心思。平阳医院的喧嚣,小熙的凄楚眼神,又在她眼前回荡。花熇嫣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远方,仔细辨认平阳郡的方向。然而,黑沉沉的远方除了无言的群山,还有山顶天空中闪烁的星斗,再也看不到什么。 花熇嫣仰头望着北斗七星,默默祷告,求北斗星君保佑小熙母子平安。她闭目默默祷告了三遍,睁眼看时,北斗中天权星忽然大放光芒,光华连连闪耀,好像是在向她致意。 花熇嫣觉着看花了眼,急忙揉揉眼睛,定神再看。没有什么神光,那北斗七星依旧发着清冷的光,挂在半空中,与平时的样子没有分别。 花熇嫣看到麒麟阁的前面还有一座亭子。与麒麟阁相比,向北突出一些,凌虚架设在大河之上,像一只飞鸟,巡视着大河。显然,在那座亭子上,更利于观赏群山与大河的夜景。不过,那座亭子,并没有亮起灯光。无所谓,没有灯光,更适合看景。她转身出了麒麟阁,向前面的亭子走去。 游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老张,你看到没,刚才有道蓝光照在那女娃娃身上?” “你也看到了!额的天爷,我还以为看花眼了。哪里来的光?” “不知道啊。咱们下山吧。桃林塞自古就是埋死人的地方,这地方邪性。” “这地方还没有对岸的风后陵邪。哎吆,磷火就是蓝光,额们,大晚上的别说邪乎话。不好了,浑身发冷,别,别说了,快走,下山下山。” 花熇嫣听得好笑,回头再看麒麟阁里的游客。阁子里空空荡荡,游客们行动迅速,一转身的功夫,走得干干净净。 走了一段路,基本上没碰上游客。等到花熇嫣意识到游客越来越少,便想看看时间,如果太晚了,就回福星苑。她一摸,坏了,忘记带手机了。手机没带,万一晓珊找我咋办?还是回去吧,别让夏晓珊担心。 花熇嫣没有走到前面的亭子,就折返回去了。下山的路,她走得很快。沿途也没有遇上什么游客,估计比较晚了,游客都散了。 她刚一回到福星苑,夏晓珊就迎上来。她举着花熇嫣的手机,嘻嘻笑着:“你俩真是心有灵犀,他刚刚打过来,你就回来了。” “谁呀,这么晚了?” “还能是谁,是你的小情郎博哥哥。”夏晓珊故意嗲声嗲气,把“小情郎博哥哥”说得酥媚入骨,不仅逗笑了花熇嫣,连手机里也传出李博的笑声。 “师兄,你找我有事?” “熇嫣,我听晓珊说你们在桃林?你们跑那边干嘛去?” “晓珊想出来逛逛,我就陪她出来了。” “哦,桃林塞那地方没什么好玩的。益州好玩的多,你俩来益州逛呗,在哪里逛不是逛!来益州我俩陪着她逛个够。” 夏晓珊在一旁大声回答:“学长,我可听见了。我们明天去西京玩玩,然后就去益州找你。我们去要吃喝玩乐一条龙,你买单!好不好?” “好啊,求之不得。从西京到益州交通方便,打飞的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不像桃林塞,那地方连个机场都没有,乘火车也不方便。” “李学长,下面进入你俩私聊时段,我去泡会儿温泉啦。熇嫣,你们慢慢聊,我绝不偷听。” 夏晓珊满脸笑容,去了东厢房的温泉室。福星苑的大客厅里,只留下花熇嫣。 “师兄,你打电话…是试讲的时间定了?” “还没,不过明后两天就定了。因为不能再拖了,再往后拖,新入职教师的编制审批,就很紧张,容易出问题。你知道的,报体制内,得走流程…” “那你打电话…” “没别的事,我就是下午给你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有打通,放心不下你嘛。哎,下午你在坐火车吗?那边隧道多,容易信号不好。” “没有,我们开车出来的。” “开车,自驾游?哪来的车,租的吗?哎哟,租的车不好开。租车行里没好车,那边多山路,你太冒险了。” “不是租的,是借的,车挺好开的。” 李博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借的!现在是什么社会。这个社会的鸟人,借老婆不借车子,谁肯把爱车借给你。” 花熇嫣很想说,车子是夏晓珊借贺峰云的。可是她也明白,如果没有自己同行,夏晓珊未必能借到贺峰云的车子,更别提变着法地,为她俩安排食宿了。 花熇嫣呵呵笑了,故意说:“师兄,我的人缘就那么差,借部车子都借不到么?” “熇嫣,我不是那个意思。别人不好说,只要你开口,别说是借啊,我马上买辆新车,送给你。” “谁稀罕你送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博不依不饶:“对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承认我的动机不纯,我馋你的身子,想娶你过门,借你车的人,他的动机就纯了?谁的车?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花熇嫣的笑容僵住了,没有回答。 “不会是贺峰云吧?” 花熇嫣不想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不瞒你,是贺师兄的车。” “该死的,贺峰云想什么呢!他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他不知道天鹅肉有主了,气死我了。” 李博醋海生波,破口大骂贺峰云,惹得花熇嫣眉头紧皱。 有的女孩子,喜欢被男友簇拥的感觉,甚至陶醉于男友们为她争风吃醋。花熇嫣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冷冷地说:“李师兄,我一早出门,从上京赶到桃林塞,累了一天,乏透了,没功夫听你骂大街,再见。” 花熇嫣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从山上下来,她走得口干舌燥,就想泡杯茶喝。刚刚翻出酒店的茶叶,还没来得及烧水,手机铃声响起来。提示信息,写得明白,又是李博打来的。 恰好,门铃响了。花熇嫣任凭手机继续响,裹了条毯子,来到院子中。站在院门后,她轻声问:“谁呀?” “服务员,来送水果。” 花熇嫣开了门,一位漂亮的女服务员站在门旁,两手端着托盘,上面摆了两盘水果。一盘是切开的时令鲜果,另一盘是没有切开的。 “我们没有定水果,您是不是弄错了。” “这是贺先生定的房间吧,您是姓花,还是姓夏?” “我姓花,是贺先生定的房间。” “那就没错了。这盘切开的是咱们酒店奉送贵宾您的,这一盘是贺先生点的,专送两位的进口水果。我给您送进去?” “好吧,那劳烦您了。” 签收完水果,李博又一次,打过来电话。李博真有股子疯劲,看样子,如果不接电话,他会一直打下去。 那就接听吧。花熇嫣按下接听键,却没有吱声,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枚大蓝莓,放在嘴里吮吸着。 “熇嫣,师妹,你生气了?” “没有——方才服务员送水果来,我开门去了。” “送水果,现在十点多了,还送水果?你住的这家酒店不错,叫什么名字?” “说了你也不知道,嗯,蓝莓不错,非常甜。”三枚蓝莓下肚,花熇嫣的火气消了不少,她笑着说:“蓝莓很好吃,你要不要来点?” “要啊,咱们视频一下,我解解眼馋!” “不要,我才不要跟你视频。” “为什么,不能视频?” “我不要看你那色迷迷的眼睛。” “我这不是色,是满眼情深,是情人眼里有西施。” “情人眼里的西施,别人眼里的东施。原来我那么丑啊。” “哎呀,我说错了,我不对。在谁眼里,你都是西施。在我眼里你比西施还西施。是不是,我的小花施?” “无聊,没什么事,我要洗洗睡了。” “别,我想起来了,桃林塞有个女娲泉酒店。那里可以泡温泉。等会,等会,我猜着了,夏晓珊去泡温泉了,嗯——你们就住在女娲泉酒店吧?” “你挺会猜的。” “咱是谁,神算子。熇嫣,这家酒店我住过。它就在桃林古城景区内。” “是的,晚饭后,我还到山顶的麒麟阁逛了呢。” “哎,大晚上的,你们还乱逛,真是的。听我说,桃林塞挺邪性的。说得好听些是民风彪悍,说得不好听呢,时常有盗抢事件发生。熇嫣,你们要小心。” “嗯,我知道了。晓珊好像在喊我,我过去看看,再见。” 花熇嫣挂断电话,端起水果,去找夏晓珊。 看到她端着水果进来,正在泡温泉的晓珊高兴的拍打着水面:“熇嫣,我爱你。我渴了正要麻烦你倒水来,你就端水果过来。我爱死你了。” 她抓了一把蓝莓,丢到嘴里,大嚼起来。 嚼了两口,晓珊就把脖子一扬,来了一个囫囵吞莓。蓝莓的紫色汁液,从她的嘴角流下来,她赶紧舔舔嘴角,又用手指抹了抹嘴巴,把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一下。 晓珊含混地说:“好吃好吃,皮薄汁多颗粒大,甘甜可口嘴角香。” 脚下有些滑,为防止摔倒,夏晓珊从温泉里站起来,趴在水池边上,翻看着水果拼盘。 夏晓珊笑着说:“让本宫看看还有什么。蓝莓、树莓,草莓还有黑莓,这是霉霉开演唱会吗?啊哈,还有车厘子,我的最爱。” 晓珊浑身泡得通红,一边吃一边说:“熇嫣,你快下来泡泡,太爽了。” “我要去挪车,把车挪到福星苑旁边的专属停车位来。” “这都几点了,不用挪了。我停车的地方有好几个摄像头,放心吧。你快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就要过泼水节啦——” “过泼水节?我喜欢过泼水节,哈哈,我来了。” 都是青春年华,都是娇美姑娘。花熇嫣玩性大起,三五下脱掉衣服,纵身一跃,穿过白白的水雾,跳到泉水中,与晓珊一起,嘻嘻哈哈,嬉闹不停。 两人相互泼水,尽情地戏水,畅快地笑声,冲出小屋,溢出院落,滑下小山包,汇进大河里。笑声与汹涌澎湃地大河水和融,浩浩荡荡,奔向远方。 嬉闹过后,两人安静下来,静静地躺在温泉水里。 夏晓珊头枕着岸边,仰面漂在水面上,兴致大好,啊的一声长叹:“熇嫣,此时此刻,本宫想吟诗一首…” “此情此景,朕的爱妃夏娘娘,必有佳作,快快吟来。”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打住打住,这首《长恨歌》寓意不好。” “哈哈,本宫才学疏浅,关于沐浴的诗,当下只想到这一首。要不,你来句精彩的。” 花熇嫣说晓珊背诵的《长恨歌》不好,惹得晓珊催促她来句应景的诗。猛然被夏晓珊将军,她的头脑懵住了,一句也想不起来。 晓珊再三催促,花熇嫣好不容易记起来一句,微笑着回答:“动静存亡宜沐浴,吉凶进退贵抽添。” 夏晓珊听完,沉默了三五秒,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水面上两只坚挺可爱的小白兔,随着她的大笑声,不停的晃动,弄得满池温泉水不停地荡漾,胜似春风吹皱一江春流。 “晓珊,你笑什么?” “这是谁写的淫诗艳曲!直白露骨,一听就是老司机。亏你还记得住,不会是你写的吧。熇嫣,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闷骚。” 第40章 谁爱风流高格调 虽然是玩笑话,花熇嫣还是羞红了脸:“啊,啥就闷骚了。不是,这,都那跟那呀!” “不是你自己写的,那就是李博师兄教你的。他真能浪啊。旷男怨女,电话文爱!嘻嘻,抽添抽添,不如直接说抽了个插啊!” “你胡说啥!这是白玉蟾的金丹歌,是长生养性的法门。” “对对对,你说得对。一动一静,一进一退,来往抽添,这是男女同修,追求性福,共造极乐的不二法门。” 花熇嫣被她气乐了:“你满嘴歪理,好好的丹道,被你说得忒不堪。” 夏晓珊一本正经,拿腔拿调地教训花熇嫣:“什么叫不堪,饮食男女,乃是阴阳大道。你虽然是研究道家哲学的,但你所学都是书本知识。小嫣子,为师的,跟你讲哦,书上得来终觉浅,你还须要历练哈。什么叫历练,历练就是实际操作,简称实操。实——操——你听明白了?” 说到后来,夏晓珊自己笑场了:“哈哈哈哈,你导师的神色口吻,太难学,我学不来。” “你太胡闹。不许学我导师的样子。晓珊,我真生气了,今晚不许和我一个屋子睡。” “嗤——好笑啊好笑。说得好像本宫还稀罕你似的。这大别野有三间大卧室,你睡一间,我睡两间,就不去烦你,你求我去,我也不去。” “哈哈哈哈,你一个人怎么睡两间?” “本娘娘上半夜睡一间,下半夜睡另一间。两间来回倒腾着睡,你就羡慕嫉妒恨吧,你。” “哈哈哈哈哈,这个福星苑,除了正房三间,还有大院子,随你便,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是别吵着我。” 花熇嫣和夏晓珊泡在温泉里,打情骂俏,拌嘴斗口,尽情嬉戏,把一整天地辛苦疲乏都驱散干净了。泡够了,也笑够了,两人选了卧室,准备分头去睡。 夏晓珊特意选了两边的卧室,把中间的卧室留给花熇嫣。 她笑着说:“晚上,我换房间睡的时候,会经过你的房门。我敲敲门,喊你起来撒尿。” “你敢!” “嗯,我好怕怕。” 两人各自进屋。花熇嫣刚刚掩上房门,准备睡觉。夏晓珊一阵猛敲,熇嫣打开房门:“怎么啦,门快被你砸破了。” “熇嫣,你不要关门,我睡觉认枕头的。要是睡不着,我还来找你。” “滚一边去,别来烦我。我不是你的枕头。”花熇嫣一推晓珊,笑着掩上门,真的没有关门锁。 “哎呀,我的抱枕不要我了,到哪里说理去。”夏晓珊故作伤心,呼喊着,进了隔壁房间。 听着隔壁房门开关的声音,花熇嫣吐了一口气,扔掉浴巾,换上睡衣,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花熇嫣已经进入黑甜的梦乡,而远在益州的李博,还在床上烙大饼。 这一天,他过得好不糟心。 今天他去找马院长,想敲定花熇嫣的编制。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马院长就是不放准信。话里话外,不停地暗示:如果花熇嫣不接受辅导员的职位,恐怕他也很难办。好像他遇到了极大的压力。问他,他也不愿意讲,只管支支吾吾的左右搪塞。 从马院长那里出来,李博就烦透了。他的师妹啥脾气,他最清楚。花熇嫣虽然深耕道家哲学,表面上性格看似柔弱,实质上是无比柔韧。 一个是弱,一个是韧,两者差别巨大。 世俗道家主张的逆来顺受,花熇嫣根本不屑一顾。如果要她违心接受辅导员的职位,去体验高校行政职场的厚黑,是不可能的事情。应该想个好法子,让她不排斥辅导员那样的职位。可是,李博想不出好办法。 如果花熇嫣不能入职益州大学,那么他俩刚刚有点眉目的恋情,多半就要告吹。这是李博最担心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结局。 所以,李博下午打了几次电话找花熇嫣,他就想提前吹吹小风,铺垫铺垫,再探探花熇嫣的态度。万一,事情峰回路转了呢。毕竟益州大学是名校,辅导员的待遇不错,没有科研压力,还没有青年教师那种“非升即走”的压力。 可是,李博没有探到熇嫣的态度,却获得了令他坐卧不安的新情况。贺峰云对花熇嫣有意思。“情敌”陡然天降,李博气得睡不着觉。 贺峰云、李博还有花熇嫣是同门,导师都是王崇谦。 李博高花熇嫣三届,早毕业三年。贺峰云与花熇嫣同届,不过他是在职博士,年龄也比较大了。读博时,李博同贺峰云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因此,贺峰云知道李博追花熇嫣的一些故事。 其实,何止是贺峰云知道,大家都知道。 从导师王崇谦,到玄培书院的小师弟师妹们,都见识过李博射向花熇嫣的灼灼目光。甚至看楼的,都明白李博是多么热烈的迷恋花熇嫣。那种狂热,比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温度还要高三度,火苗还要大三围。 这次后院失火的感觉,令李博睡不着觉。他从床头翻到床尾,满脑子的往事,来回乱窜。 很久的一件往事,游进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有一次,李博约同门小聚。酒至半酣,面对娇艳的“准女友”,李博久藏的爱情,在酒的滋养下,如春江潮涨,从内心蓬勃溢出,灌溉了身体的每个地方。 他的目光就像五月的骄阳,撇开众同学,准确地,炙烤着花熇嫣的脸。 花熇嫣受不了,就假装低头吃菜,不理会李博。 贺峰云调侃李博:“李师兄,别那样盯着熇嫣看。” 一位小师弟,喜欢添柴助燃,笑着问:“贺师兄,那样是什么样?” “韦小宝韦爵爷初见阿珂什么样,李师兄就什么样。” 小师弟摇头说:“我没读过《鹿鼎记》,不知道韦爵爷初见阿珂时的样子。贺师兄,你给大家讲讲吧。” 贺峰云笑了:“好,我是金庸迷,书里的精彩章节可以背诵。来大家喝一杯,今天,我卖卖力气,给大家学学韦爵爷是如何泡妞的。” 贺峰云是公司高管,平时不苟言笑的。今天他主动要求表演,同门兄弟姐妹们都憋着劲,要看他玩花活儿。 于是,大家纷纷喝干杯中酒,连花熇嫣也把饮料喝了几大口。 李博笑着喝了酒,嚷着:“峰云学弟,如果学得不像,罚酒三杯。” “好,大家作评判,诸位请上眼。” 贺峰云自己喝了一大杯酒,把嘴一抹,学着清宫戏里的公公模样,罗锅着身子,夹着双腿,一步三晃,摇到花熇嫣的面前。 慕然,他目光直直扫向花熇嫣,突然眼睛大睁,双脚好像踩了地雷似地,腾的,跳了起来。 贺峰云学着李博的口吻:“死了,我死了,我李博死了!哪里来的这样的大大美女?这美女倘若给了我做老婆,康熙小皇帝拿皇位跟我换,我也不干。我死皮赖活,上天下地,枪林箭雨,刀山油锅,不管怎样,非娶了这姑娘做老婆不可。” 贺峰云演得很卖力,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连花熇嫣也笑了。 贺峰云的目光也很热辣,花熇嫣面皮薄,红了脸,笑着侧了头,避开他的眼光。 这一侧头,恰好给了贺峰云继续发挥的机会。 贺峰云单膝跪倒,嘴里念叨:“她为什么转了头去。她的脸上这么微微一红,玄培书院中所有的姑娘站在一起,也没她一根眉毛好看。她只要笑一笑,我就给她一万,不,给她十万,不不,给她一百万的美金,那也抵得很。我只要她高兴,我……我非做这小姑娘的老公不可。” 贺峰云用力表演,语调夸张,肢体语言极其丰富,逗得大家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李博非常高兴,乘着酒兴,把贺峰云拉起来。 他拍了贺峰云的胸脯两巴掌,嚷嚷着:“好师弟,我得敬你一杯。你把我憋在心里想说还没来得及说,不是,是不敢说的话,替我说出来了。熇嫣师妹,她太漂亮了,那叫美得摄人魂魄。我有时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哥们,今天你说得痛快,师妹她听到了,我就痛快了,谢谢啊谢谢。” 贺峰云本意想讥讽一下李博太色,没想到李博坦然承认。这下子弄巧成拙,李博反而借他的话,向花熇嫣表白,还过来致谢。 人怕心虚,贺峰云脸红通通的,强笑着说:“不是我替你说的,是韦爵爷说的,是金庸老爷子说的。我偷的台词,你去感谢他们吧。” “哈哈哈哈,我还没有醉,韦爵爷会说百万美金?峰云师弟,你帮我夹带私货,我特别的感谢。来,喝酒喝酒。” 两人连喝三杯酒,李博头脑更加发热了。朦胧的双眼,已经看不清花熇嫣的笑容是敷衍还是喜欢。李博只觉花熇嫣笑得灿烂,彷佛是在鼓励自己大胆一点,再努力一些。 李博伸手拿起酒桌中间的鲜花,扑通跪倒在花熇嫣面前,捉住花熇嫣的右手,使劲地握着,另外一只手高举鲜花。李博喷着酒气,大声嚷:“熇嫣,我积攒的话,贺峰云方才都替我说了。求你做我女朋友吧!” 酒桌一片寂静,整个房间的焦点落在花熇嫣脸上。 “师兄,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求你了。我现在是没几个钱,你放心,用不了几年,百万美金买你微微一笑,我肯定做得到。” 花熇嫣勃然变色,她猛地抽回右手:“李博,你把我当什么了!” “熇嫣,你相信我,我绝对能做到。”李博以为花熇嫣不信他,急着表决心,还要去握花熇嫣的手。 花熇嫣冷冷地说:“你以为我卖笑么!” 李博的手指就要触到花熇嫣的手腕,她一翻手腕,啪,一记巴掌,狠狠地甩在李博的手背上。李博的手背上,立刻隆起五条红筋。红筋高低错落,三长两短,恰好组成半个手印形状。 花熇嫣站起来,情绪平复了一些:“李搏——师兄醉了,大家好好照顾他,我先走了。” 贺峰云说:“我送你。” “不要你送,你留下。” 花熇嫣走了,众人也要走,李博却哈哈笑起来,拦住大家不让走。 他举着红红的手背,展示给众人,笑着说:“大家都别走,看见没,这是熇嫣的手印,爱的证见。她打在我的手背上,却刻进我的心房里。今天是我俩的暗恋公开的好日子,值得一醉。都别走,今晚不醉不归。” 那位好事的小师弟,小声说:“师姐拒绝了,这酒到此为止吧。” 李博晃着身子,拍着胸脯:“她那不叫拒绝,是矜持,更是考验。你博士才读多久,脑袋就瓦特啦。来喝酒,庆祝我成功表白,让小师妹知道我有多爱她。” 李博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从不轻易言败。这点他和韦小宝真的有点像。李博兴致这么高,师兄弟们也来了兴致。于是,他们继续喝酒,“尽欢”而散。 此时此刻,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李博,回想起这段往事,心里就像热油锅里撒上一勺白开水,滋蹦乱跳,倍感煎熬。 李博坐起来,扭开灯,摸过手机。哎哟,自己难受了半天,现在才十二点多。不行,我得再打个电话。一定要问清楚,贺峰云借车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哼,臭男人,我就是臭男人,最明白他们的肮脏想法。 花熇嫣如果不熟悉这辆车,贺峰云怎么敢借给她?她至少开过几次!孤男寡女,一起开车。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的脑子就要炸开了。 李博脑补出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脑补的画面越丰富,他越生气。到最后,气得他手都颤抖起来。 他定定神,翻出拨号盘,输入花熇嫣的号码。这个号码,深深地刻进他的骨头里,他抖着手,仍然十分迅速地输入整串号码。 一输完号码,立即点呼叫键,然后他猛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屏幕,挤出一个甜蜜蜜的笑脸。 手机里传出了回应:“对方已关机,对方已关机。” 李博往后一倒,重重地砸进柔软的床铺里。一口气,冲着天花板吐出,浑身瘫软,这速度比泄了气的皮球还要快。 她怎么关机了?她从来睡觉不关机的。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她明天去西京,我找她去。订机票,赶紧订机票。不行,订票前,我得把马院长搞定。这匹脱缰的老马,到底心里想什么?我帮你干了那么多脏活累活,你就这样对待我! 有了,我何不使用入梦咒,钻到这匹贪财好色的老马的梦里去,探探他心里藏了什么鬼主意。 李博决心一定,心情平静不少。他从床上一弹而起,赤着脚,走向卫生间。虽然临睡前,他刚刚洗过澡,但他依旧遵照应有的科仪,在使用道法前,先沐浴更衣。 第41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李博换好道袍,走进书房,开始做法。 他取出在道教祖庭偷偷炼制的梦仙丹。他先服用一颗,又用无根水化开一颗,放在香炉前备用。李博摸出手机,从里面翻出马院长的照片,放在无根水与香炉之间。 用梦仙丹水,冲开辰砂后,放一旁备用。然后,他整理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地,点了七炷香,栽在香炉里。 他调了调呼吸,开始掐诀念咒。念得三五遍后,碗里的辰砂水,开始冒起丝丝白烟。李博大喜,取过符纸,信手而画。他写得行云流水,字迹也如上古天文,曲里拐弯,难以辨识,又像是一群小蝌蚪找妈妈,或浓黑一团,或疏疏几只。 画完符箓,又在下面用正楷写了马院长的名字——马长信。 李博将符咒放在手机旁,与马长信的照片放在一起,念了几遍咒后,将符咒烧掉。看着袅袅散去的白烟,李博微微一笑,收了手机,看了一眼七路信香,便离开了书房。 做完法事后,关上书房门。李博自觉一身轻松,往床上一躺。他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自言自语道:“老马,马长信,我来了,我看你还说不说实话。” 李博脸上的笑容没有褪去,便瞑目入定,准备梦里去驯服“野马”。 李博主动入别人之梦,为的是查清真相;而花熇嫣沉沉睡去后,却有不速之客进入她的梦境。 花熇嫣沉睡不久,恍恍惚惚,就觉着有人敲门。 熇嫣不理她,继续睡。敲门声响了一阵后,静默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给你留着门呢,别敲了,快进来。”花熇嫣眼睛没睁开,嘴里说得十分清楚。 房门吱呀响了两声,有人脚步轻盈地走进来。 福星苑的卧房,铺着奢华的木地板,踩在上面有微微的咚咚声响。来人脚步飘忽,地板竟然没有一丝响动。这不是夏晓珊能够做到的,那丫头走路一阵风。她踩在这种地板上,脚步踏上鼓点,将会演奏出一曲爵士乐。 花熇嫣抬起头,用胳膊肘侧撑着身体,睁开眼睛看。只见在门旁,站着一位高高瘦瘦的女子,穿着一袭火红的衣裙,长发披洒着,正微笑着看着她。 “你找谁?” 红裙子姑娘指指花熇嫣,微笑不语。 “你找我?我们不认识的。” 红裙子姑娘向花熇嫣招手,示意花熇嫣随她去。 花熇嫣摇头:“美女你且去,我累了,我要睡觉。记得帮我把门带上去。” 花熇嫣也不管那女子,倒头继续睡。 刚刚闭上眼睛,红裙子姑娘就来到花熇嫣身旁,伸手拉她。 花熇嫣被她捉住手腕,猛力向外拉。她的手软软腻腻,冰冰凉,弄得花熇嫣很不舒服。花熇嫣顺着女子拉扯的势道,把手掌一送,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女子的肋下一戳。 这下子出其不意,女子被戳了个结结实实。红裙姑娘咦了一声,继续发力,将花熇嫣拉下床来。 她的力道好大。花熇嫣身材高挑,骨肉匀称,许多壮男也拉不动她,可红裙姑娘毫不费力,就像打鱼收网一样丝滑。 花熇嫣落在地上,也没有声音。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红裙姑娘把她拉到了外面。两人凌空站着,脚下什么支撑物都没有,再往下看,脚底下竟然是那条奔涌澎湃的大河。 与她们来时相比,大河的水量增长了好多倍。河面宽阔,河水似乎要淹没到桃林古城边,而对岸更是看不见村庄,连来时架在大河上的大桥都淹没了。 河水激荡,浊浪前后相继,激起的水花,几乎要溅到她俩的身上。花熇嫣生怕掉到河里去,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红裙姑娘的手。另一只手,也往红裙姑娘身上乱摸,就像溺水的人,在水里乱抓乱踢。 红裙姑娘笑了:“你是花熇嫣?” “我是,你是谁,你找我什么事?” “我姓桃,桃树的桃,叫桃红,你叫我红姐就行。不是我找你,是我家风后娘娘请你去。” 花熇嫣心想:你们和晓珊一样,宫斗剧看多了吧?都喜欢自称娘娘了。 花熇嫣表示不去:“红姐,我不认识风后,雨后的,不去。” “你真不去拜见娘娘?” “不去,你喜欢认她当娘娘,随你。我们不认不识的,你把我劫持到这里,十分无礼。你赶紧送我回去。” “好啊,你不去,我就撒手了。” “随便你。” “我撒手你就掉下去,掉到大河里淹死了。” “随你的便——”花熇嫣嘴上说得强硬,脚底板儿却有些酥软。她下意识地,微微蹲下身子,想站得稳当些。花熇嫣的双手,更是发力攥紧桃红的衣袂,好像怕一阵风把桃红的衣服吹走。 花熇嫣的下意识应对,引来桃红的阵阵嘲笑:“你要害怕,就随我去见娘娘;你要真不害怕,就松开双手,自己掉下去吧。” 花熇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扣住了红姐衣袂。她右手上的衣带,还在手里缠绕了两圈。 对落水的恐惧,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换成别人,可能无所谓,花熇嫣性格清傲,被桃红大声嘲笑,俏脸涨得红紫。 花熇嫣心里难过:你不是常常自诩炼心修性,大有成效么?今天事发突然,就恐惧万分,手脚慌乱,平常的功夫都修炼哪里去了。大概都炼到嘴皮子上了。 听到桃红依旧在哂笑,花熇嫣羞怒交集:“不就是掉下去吗,我从不受人胁迫。桃红,你是恶人,你口中的风后娘娘,也不是什么好货。我宁愿掉到大河里,也不愿被你胁迫。” 花熇嫣咬碎钢牙,她心一横,毅然决然,松开双手。刚刚松开手,她的身子一沉,如断线的风筝般,旋转着,忽然向东扎一头,忽然向西扎一头,迅速掉落了下去。眼见要掉到河里了,一条十几丈多宽的厚重的红毯飞来,凌空架在河面上,将花熇嫣稳稳托住。 半空里传来柔和的声音:“小桃红,你太胡闹了。还不快向花道友赔罪?” 桃红嘻嘻笑着,落到花熇嫣面前,深深地鞠躬赔礼。 “花姐,我错了,我方才就是想试一试你的胆量。这红毯是娘娘专为你铺设的,娘娘她想见你。你看,是我去请娘娘来,还是麻烦你移步去?” 举拳难打笑脸人。虽然花熇嫣惊怒未消,摸不着对方的用意。 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你的娘娘,这么费心安排,文武手段都用上了。嗯,好吧,我去见见她。” 听到花熇嫣说“文武手段都用上了”,半空里传来一阵阵娇笑声。 “熇嫣,你真是聪敏的姑娘。小桃红,请熇嫣先去书房。” “是,娘娘。” 桃红带路,引导着花熇嫣,沿着红地毯,向前走。花熇嫣记得红地毯飞来时,她正向河中掉落,差一点就摔到水面了。因此,走在红毯上,她格外留意,生怕一脚踏空,栽倒在水里。 花熇嫣小心翼翼地迈步,双眼四下张望。天空繁星似花,远处长河如带,近处花团锦绣,却不见奔流狂暴的河水。她不知何时,已走进了一所大宅院的后花园。楼台亭阁,假山叠嶂,人影穿梭,笑声哑哑,花香阵阵。 花熇嫣跟在桃红后面,想问这是哪里。张张嘴,又把话儿咽了下去。桃红刚才的举动,令花熇嫣很生气。她决定先不说话,摸摸情况再问。 绕过一座巨大的假山,来到三间大屋前。桃红推开房门,用双手撩起门帘:“花道友,里面请,书房到了。” 花熇嫣道声谢,低头进了书房。 三间书房,里面陈列着许多书柜。书柜里都是精装套书,码放的整整齐齐。不过书房里没有人,那个所谓的娘娘,根本不在这里。 花熇嫣看到书房里没人,就站在离门口三四步的地方,不向前走了。 桃红看出花熇嫣的迟疑,笑着解释:“花道友,刚才来了客人,娘娘她去接待一下,马上就来。请这边坐。”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张书桌,是桃木做成的。桌子式样古朴,几乎就是原生态的桃木。桃红请花熇嫣坐在靠窗户的一侧,她没有坐。桃红冲着外面喊:“上香茶。” 有一位漂亮的服务员,端着一碗香茶,从外面走进来。花熇嫣看着服务员很眼熟,就跟送水果的一模一样。 茶放在她的面前,服务员转身要走。花熇嫣笑着说:“谢谢,啊,还有,你送的水果很好吃。” 服务员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径直离开,没有回答。 “花道友,请喝茶。我去看看。如果娘娘有空了,我就请她过来。” 桃红走到门口,又回头笑着说:“娘娘最爱读书,也最爱惜书。她的书从不让别人看,因此书房也没有外人来。” 花熇嫣口渴了,正端着茶要喝。听桃红这么说,花熇嫣放下茶杯,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那么,我到外面等她。”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娘娘肯让你进她的书房,就是喜欢你。前面的不速之客,是娘娘许久不见的故友。娘娘总得多陪着聊聊。道友,你要觉着闷,屋里的书可以随便看。” 花熇嫣笑了:“今天我精疲力竭,只想早睡。却被你弄来,见你们的娘娘。她既然忙,我就回去睡了。明天吧,明天我再来。” 花熇嫣一侧身子,向外就走。 桃红没有拦她,任她跨出书房。 花熇嫣跨出书房后一脚,立即收住脚步。原来,书房外面竟然是大河,书房凌空,大河在其下奔腾。花熇嫣赶紧撤步回屋。她刚刚回书房,书房门口,她刚才踏着的台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熇嫣满脸惊疑,桃红哈哈大笑:“花道友,既来之则安之。不见见娘娘,转身就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花熇嫣用手掐了掐大腿,一点也不疼。花熇嫣叫着自己的名字:“熇嫣,这是梦啊!不是真的。熇嫣,你快醒醒。” “花道友,庄周梦蝶,庄周是真,还是蝴蝶是真?别大呼小叫的,吵得四邻不得安生。去喝口茶,静一静,安心等待。”桃红说完就迈步出门,门帘子在她身后一阵晃动。 花熇嫣掀起门帘子,想看桃红是如何走出书房的。书房门外依旧是滔滔河水,滚滚浪花,不见桃红的身影。她消失了。 花熇嫣被困在书房里,不得出去。她又怀疑自己沉溺在梦境中,使劲的摇头,想把自己从梦里挣扎出去。没用,摇得自己头昏脑胀,就是出不去屋子。 到后来,花熇嫣渐渐冷静了。她心想:我看看这位娘娘都读什么书。从阅读的品味,可以知道她的性情。争取推测出她找我来的目的。 花熇嫣从书桌前面的立柜开始巡看,先看看书名。一看吓了一跳,这里的书房不大,书的门类很多。古今中外,文史理工,医药金融,畜牧财管,各种书籍,应有尽有。 这书房的主人究竟是作什么的,有这么广泛的研究兴趣。难道,她也是从玄培书院毕业的学姐? 不可能,能在这种凌空临水的怪房子里读书的人,只能是在梦里才有的怪人。 管她呢,我先抽一本看看。花熇嫣伸手抽出一本介绍相对论的书,想看看与自己以前读的有什么不同。书本很厚,入手很轻。花熇嫣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读,书便化作白烟消散了。 花熇嫣一愣,她笑了:“果然是梦。梦里之书不可读。哈哈,没有不可读之书,我偏要读。” 花熇嫣继续寻书读。这会儿,书消失的更快。她的手刚刚碰到书脊,整架的书都消失了。花熇嫣不舍弃,一架一架的书架,依次摸过去。书籍一架一架的消失,等她转完三间书房,所有书架上的书全部消失了。三间书房,除了光光的四壁,就是空空的书架、立柜和书橱。 花熇嫣自言自语:“书读不成了,噩梦也该醒了吧。”她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睁开四望。为什么,我还在这里,我被困在梦境里了。 花熇嫣忽然想到,梦里不能喝水。喝水会被呛醒的。她回到书桌旁,端起茶碗就喝。好香甜的茶。一大口香茶入肚,不但没有呛到,还提起了精神。花熇嫣浑身的火气,还有疲倦都被茶水熨贴了。 花熇嫣三两口,把茶喝完。 她放下茶碗时,发现桌子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卷书。这卷书与书架上的书不同,那些都是现代印刷的书籍,至少从外观来看,那些书是现代的。 这卷书是竹简编制的。竹简的色泽暗黄,微微有点红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第42章 太极与两仪同生 人都有惯性思维,花熇嫣也不例外。她掂着竹简说:“故弄玄虚,那些书都是假的,这里再放一卷做旧的竹简,充当门面。”花熇嫣对那位娘娘,很是瞧不起。 一卷竹简拿在手里,沉甸甸,有些坠手。 她仔细一看,竹简做工还可以。这是从哪个旧货市场淘来的?吆喝,编制竹简的绳子,真是皮革,什么皮看不出来。就冲这个皮革搓成的绳子,这卷书应该是个古物。 花熇嫣博士专业是先秦哲学,主攻道佛两家。为了夯实研究的基础,她对本专业的相关领域均有涉猎,在考古、文玩等方面下过苦功,还颇有心得。 她掂量着竹简,仔细查看,想确定它的年代。无论如何,她也看不出来。 她忽然想到:哎?这卷竹简为什么还没有消失?那些书籍,我只要一碰,它们就消失,这个把玩五六分钟了吧?还没有消失。打开看看。 竹简书长约三十厘米,用三道不知道什么皮编成的细绳子,编缠起来。封口处,结了三个蝴蝶扣。花熇嫣捏着绳子头,轻轻一抽,打开了一道绳子。她停了手,看看竹简还在,继续拆蝴蝶扣。 三道细绳子,三个蝴蝶扣,被顺利拆开,竹简书还在,并没有消失。 没有了细绳子的束缚,卷成一大卷的竹简书,彷佛得到了敕令,哗啦啦舒展开来,恰好铺满整张桌子,书卷滚到桌子的卷角处停下了。 竹简上,密密麻麻都是篆体小字。幸亏花熇嫣读了不少道藏古书,对小篆还算熟悉。花熇嫣一看书名——《太极阴阳论》,五个字,歪歪扭扭,好像是小孩子拿刻刀刻上去的。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做得也太假了吧。 花熇嫣忍不住笑了。她记得这本书是有人托名女娲所作,真本早已失传。这家主人,不仅扮娘娘,搞宫斗剧,还弄了一本假书,充装门面,也不害羞。 花熇嫣自言自语:“嗯,既然是假书,不看不看。” 花熇嫣把竹简从尾部卷上来,系好绳子,放在桌子的原处。 花熇嫣端起茶碗,把里面的茶喝尽。嗯?刚才我不是把茶都喝完了吗?她什么时候进来给重新倒的茶水?难道,我没有喝完。花熇嫣扬起脖子,把茶碗里的茶水喝得一滴都不剩,连茶叶也嚼着吃了。 这下子,茶碗干干净净的,变成了一个空空如也的茶碗。 花熇嫣放在桌边。咦,奇哉怪也,系好蝴蝶扣的竹简书,平展开来,又铺满了桌子。花熇嫣记得清清楚楚,竹简收好了,还系好蝴蝶扣,为何又展开了?她四下里看看,没人,整个房间只有她。 既然它要给我看,我便当一回砖家,欣赏欣赏它的水平。可惜,这里没有板砖,想拍作者也拍不到。 花熇嫣心怀嘲弄,眼睛含笑,从第一个字看去。 此书开宗明义,上来写着:太极与两仪同生,四象共八卦并体。只这一句话,雷得花熇嫣七荤八素,目瞪口呆。她是专攻先秦哲学的博士,尤其擅长道家理论。她精研周易,熟稔其中章句,可以倒背如流。 记得《易传》上讲的明白: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两仪、四象和八卦是顺序相生的关系。这种相生相承的流转关系,是所有研究易经的学者,所达成的共识。 这本《太极阴阳论》却说,他们是同生并体。这个观点够胡说八道,够热辣刺激。 文似看山,不喜平坦。一句话,就吊足了花熇嫣的胃口。 花熇嫣迫不及待地,继续看第二张竹简。上面写着:太者,阴阳交媾,生克制化之基;极者,盈虚进退,消涨机变之际也…… 好文章!花熇嫣一拍桌子,大声叫好。自古文人雅士、骚人墨客,见雄文,拍案叫绝,大概就是花熇嫣这个样子。 花熇嫣好久没读到爽文了,她连拍几下桌案,大声叫好之后,突然发现茶杯里又是满满的茶水。绿绿的嫩茶芽,竖立在澄碧的水中。热气升腾,茶香氤氲。 花熇嫣顾不上思考,新添的茶水从何而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花熇嫣端茶就喝,边喝边欣赏这篇论文。 这篇文章不长,一千多个字。花熇嫣读的很慢,文章的论点、术数和功法,是颠覆性的。她摒弃杂念,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 有的地方实在想不明白,就从头再读。一遍两遍三遍,花熇嫣连喝了三碗新茶,把文章读了六七遍。她闭着眼睛,默默回想,自信整篇文章已经,牢牢地,印在心底最深处了。 哗啦啦,一阵门帘响,桃红从外面走进来。隔着屏风,她向花熇嫣笑了笑:“娘娘来了。” 花熇嫣站起来,向外迎了两步。 果然,从桃红挽着的门帘下,走进来一位女子。 女子非常年轻,身着长长的白裙。裙子上缀满了赤金丝线绣的花朵。隔着远,花熇嫣也看不清是什么花。裙摆极长,她的身躯进屋,而裙摆还拖在外面。 更令花熇嫣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子的长发。花熇嫣有一头秀发披肩,人美发飘逸,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成为公众的焦点,她也常常得意。 而这个女孩子,长发超过腰际,拖曳在裙摆上,就像乌黑油亮的大瀑布,从头顶宣泄下来,散在大地上。 啊,原来裙摆这么长,是为了保护长发。哈哈,这种角色扮演,有点下血本。这么长的假发,可得花不少钱哩。 花熇嫣只顾着打量女孩子,忘记了打招呼。 桃红帮女子去收进来长裙,当然还有长发。 女子笑着说:“有一位老朋友,突然来找我。费了好多口舌,好不容易哄他走了。熇嫣,你等焦急了吧。” “嗯——刚开始我挺着急的,现在嘛,还好。” “小桃红,换茶来。把你珍藏的桃花映雪拿出来,请熇嫣尝尝。” “茶不忙喝。我在这打扰半天,还不知道您是谁?请问贵姓?您为什么找我来?” “茶要喝,咱们边喝边慢慢聊。请坐。” 花熇嫣与女子对面而坐,中间隔着书桌。令花熇嫣惊奇的是,那卷太极阴阳论,不知何时被人收走了。 “娘娘,茶来了。花道友,请用茶。” 桃花映雪,茶的名字好美。这次不仅换了茶,还换了茶杯。原先的是细瓷盖碗,这次是玻璃杯。茶的汤色分层:上层是桃红色,下层淡白色,真像早春桃花落在残雪上。 “熇嫣,你尝尝桃红的手艺。” 女子端起茶,先礼让了花熇嫣,便自己喝了两口。 花熇嫣喝了一小口,旁边的桃红就急着问:“好不好喝?” “这茶,喝着像蜜桃味,造型又像鸡尾酒。不太好喝,没有茶味。” “哈哈哈哈,熇嫣就是实在。这本不是茶。上层桃红色的是桃花捣了千遍,再过滤出来的汁。下层的…” 桃红突然插嘴说:“娘娘,花熇嫣刚来桃林塞,你就夸她聪明,要见见她。我偏不信。你让她猜一猜下层的茶是什么做的。要是能猜中,我便服气了。” 桃红把她生拉硬拽,从睡梦里“劫持”到书房,花熇嫣对桃红没有好印象。 她冷笑一声:“美女,你俩把我困在这里,还有我陪着你们玩游戏。茶我喝了,有什么事就快说,没事,就送我回去。” “哎,花道友,我们这里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普通人烧香拜神,想要见我们也见不到。我请你来这里,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因为娘娘夸你是可造之才,她想传你…” 那位女子一摆手止住桃红,笑着说:“熇嫣,我们的确有事求你。” “美女,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不过,总得让我知道你是谁?”花熇嫣看着眼前的长发美女,心里暗想:你这头发是真的假的?真想摸摸看,要是晓珊在就好了。她一准动手去摸。我这点不如她,只能手痒眼馋干瞪眼! 不知何故,对面女子好像能读到花熇嫣的心思。她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了一缕青丝,慢慢捋顺,拉倒面前,轻轻用双手四指托了,往花熇嫣面前一送。 “熇嫣,你摸摸看,这头发是真是假。免得心里犯嘀咕。” “咦,你你你,能猜中我想什么?” “看看你的食指尖,正在微微跳动。日晕而风,月晕而雨,见微知着,这点粗浅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花熇嫣的双手食指都在微动,被对面的女子说中,她脸色泛红,就像玻璃茶杯里的桃花汁。既然被人家说中心事,她也不客气,伸手握住女孩的头发,轻抚慢揉起来。 轻揉还不算,花熇嫣捏住一根头发,微微用力,拽了下来。这是女子的鬓边长发,突然被拽下来,女子皱了一下眉,显然她很疼。 青丝真不真,入手便相知。假发无论如何精致,总少了一丝丝活力。 这根鬓边青丝,是真的头发。 花熇嫣忍不住夸赞:“红雪忽生池上影,乌云半卷镜中天。好美的头发。” 桃红哈哈大笑:“花熇嫣,你果然是名校毕业,大有文采,名句古诗,信手拈来。我夸奖东西,只会用两个字‘卧槽’。” 花熇嫣会心一笑。人的情感就是这么怪。桃红道过歉,好茶招待花熇嫣,可是花熇嫣始终不愿意原谅她。此刻,桃红吐了一句粗话,竟然让花熇嫣感到熟悉,由此,心中的芥蒂开始释怀了。 对面的女子,瞪了一眼桃红:“你乱说个甚!” “甚”是河东郡的方言,这一句话,让花熇嫣眼前一亮。 “美女,你是河东郡的?” “嗯,算是吧。我姓风,我叫风丽。” “冯——就是那个‘长铗归来乎,出无车’的冯谖的冯?”冯姓的名人很多,不知何故,花熇嫣此刻只想到了冯谖。 桃红笑得前仰后合,花熇嫣心想:我说错了,不是那个冯?错了很正常,她说话口音那么重,我没听清,你至于笑成这个样子。 “不是冯,娘娘姓风,刮大风的风。” 花熇嫣也笑了:风姓,刮大风的风,这个姓太古,到了现代,以至于要绝姓了。 花熇嫣正要调侃两句:“风姓…”她看到风丽一脸严肃,就住了嘴。 风丽很认真,她没有笑,手指着花熇嫣身后的窗户:“熇嫣,你看。你刚说‘出无车’,你的车就要出问题了。” 花熇嫣顺着风丽的手指,扭头向窗外看。 那辆揽胜车,端端正正地停在车位上。夏晓珊的车技真不错,是教科书式的停车入库。 在乌沉沉的星夜里,花熇嫣凝神看过去,那辆揽胜车就像一匹驰骋一天,体力消耗巨大的骏马,俯卧在黑影里,安安静静的入睡了。黑影是其他车的影子。紧邻路虎车的左右两个车位,被两辆大客车占了。 大客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哪里的。印象里,夏晓珊停车时,那里没有大客车。客车高大狭长,遮蔽了停车场里的灯光。客车投下的黑影,不偏不倚,恰好罩在路虎车及其周围。 在客车的阴影里,紧靠着路虎车的后尾,似乎站着一个人,正在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是贼!深夜时分,站在阴影里的,不是贼,又是什么? 小贼,趴在车后玻璃上,似乎在竭力往里面看。今晚的星光很亮,借着星光,那个贼应该能看到车后备箱里的烟酒。他趴了一会儿,又挺直身子,四下里张望一下,似乎在努力确认四周有没有人经过。 小贼,确认过之后,还有些不放心。他沿着大客车的车身,走到车头看看,又走到车尾看看。果然,四下无人,月残星暗风高,正好下手。 贼,回到揽胜车旁,从背包里取出一根长长的条状东西,对着车的后挡风玻璃,就要下手。 绝不能让小偷得逞,这车是我们借的呀。 花熇嫣哎呀一声,趴在窗户上就喊:“住手,抓小偷呀。”她喊完了,也明白了,这是一个幻象。她喊得再大声,那贼也听不见。 出乎她的意料,那贼好像听到她的喊声,身子猛地一蹲,躲进路虎车下的黑影里。那里最黑暗,即使有巡逻的保安经过,除非特意去查看,否则很难发现。 第43章 桃花映雪 路虎车里面有台子、华子,还有许多现金。眼见着贺峰云的这些东西,就要被偷,花熇嫣再也忍不下去了。 “这算什么酒店,就是一个贼窝。风丽,你们快放我回去,我要去捉小偷。”花熇嫣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道理。她要把贼捉住,再把车上的贵重东西取走,彻底断了贼的念想。 风丽脸色很难看,安慰花熇嫣说:“熇嫣,在我的地盘上,绝不容小偷小盗猖獗。” 风丽端起自己的茶杯向外一泼。半茶杯的桃花映雪,穿透窗户上的玻璃,泼了出去。花熇嫣的眼睛一花,看到茶水化作一团红色的火焰,从空中坠落。 火焰下落的地方,正是路虎车的位置。 “哎呀,风丽,车子要被你烧毁了。” 花熇嫣急得手扶窗台,探头向外看。她的脑袋撞在玻璃上,双眼金星乱冒。她眼前一花,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景。 风丽,从后面拍拍花熇嫣的肩膀:“熇嫣,请坐喝茶。无需焦躁,桃花映雪只会驱贼,不会烧车。” 花熇嫣转回身:“你究竟是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风丽呀。一位喜欢你,想收你当徒弟的仙人。熇嫣,刚才你读的那篇文章,写得好不好?” “那篇太极阴阳论?” “嗯,就是那篇。” “观点新颖别致,功法奇诡非凡。不过,我总觉着有点为了创新而创新,也就是太过标新立异了。” “哈哈,太过标新立异。从来没有人这样评价过。实话说了吧,那篇是我写的。” 花熇嫣有点不相信:“风丽,你好像还不到二十岁,能写出这种文章?” “学识与年龄关系不大。何况,有些人看上去年轻,其实他们跨过山,渡过海,受过世俗的冷眼。他们的内心早已饱经风雨,比面容憔悴许多。我们说远了,熇嫣,愿意跟我学吗?” “这个,说实话,我对你的论文非常感兴趣。不过,我导师王崇谦可能会认为你的观点,太过离经叛道。他多半不会同意给我写推荐信的。他不同意的话,我不能到你这儿做博士后呀…” 花熇嫣说得很真诚,也很委婉。对导师王崇谦的性格和学术品味,花熇嫣一清二楚。这篇文章如果放到王崇谦面前,会被他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王崇谦还会狠狠地骂一句“毫无价值,学术垃圾”。 花熇嫣追问了一句:“风老师,你在什么单位?” “我自学成才,没有单位肯要我。哈哈,熇嫣,你跟我学,不需要做世俗的博士后,更不需要推荐信。你不会有门户之见吧?” “我没有门户之见,但是,但是,要我跟着你学,我总得跟王老师说一声吧。”花熇嫣转不过弯来,还在纠结。 桃红急了:“花熇嫣,我家娘娘看重你,愿意教你些真本事,你怎么就不识抬举,推三阻四的。你的导师和娘娘不能相提并论的。娘娘,她这般愚顽,不如端茶送客,让她早回。你看看,天都快亮了。” 风丽端起茶杯,里面早已斟满桃花映雪:“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我一身真学,却无人继承衣钵,这份寂寞,啊——”风丽的语调悲凉,语速很慢。听得花熇嫣的心揪揪起来。她暗暗提醒自己:不能与她共情,王老师绝不会同意她来教我的。 花熇嫣这种想法,好像又被风丽读懂了。 风丽会心一笑,语调轻柔:“熇嫣,拜师的确需要导师同意。我不勉强你。不过,做学问是师傅领进门,再看各自的禀赋、勤惰与机缘。那些禀赋非凡、孜孜以求,机缘巧合的弟子,往往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成就。熇嫣,大概是我们的缘分还没到,今夜就聊到这里吧。熇嫣,请喝茶。” 花熇嫣喝干了桃花映雪,便要走:“风老师,再见。” 风丽有些不舍:“这桃花映雪,需要依据天时调制。现在天时变化多端,桃花并不按时开放。要想奉时令调制这茶就更难了。机缘难得,你再喝两杯,喝了美容养颜,青春常驻。” 桃花给花熇嫣又倒了一杯,嘴里嘟囔着:“娘娘你就是多事。她喝不出里面的奥妙,就像牛嚼牡丹一样,可惜了咱俩辛苦调制的好茶。” “住嘴!熇嫣,你喝茶…” 盛情难却,花熇嫣继续低头喝茶。就在这时,她身后的窗户上,趴上了一个人。他看到花熇嫣的背影,很兴奋,举起手来拍打玻璃,嘴里“熇嫣,熇嫣,是我,是我”的乱喊一气。 花熇嫣听着好像是李博的声音。李博怎么会来这里?我肯定是听错了。她扭回身去看,果然是李博。他正跳跃着,拍打着窗户,向屋里的花熇嫣招手。 桃红骂了句:“卧槽,怎么有臭男人闯进来?该打该杀!” 她拿起茶壶,用力一甩,一股红红的水箭射出。水箭穿过窗户,正好击中向上高高跃起的李博。李博手捂着小腹,哎呀一声,摔了下去。 花熇嫣分明看到,李博的腹部一片殷红,好像被水箭击穿了肚腹,流出血水来。 她叫声“师兄”,一掌推开窗户,探着身子,去看李博的伤势。 窗外云雾茫茫,其下大河奔流,不见李博的踪迹。 花熇嫣回头瞪着桃红:“那是我师兄,你打他落水,害死他了。” “卧槽,是你师兄?你不早说。我以为是小贼,想来这里偷东西。不过,他没有死。”桃红嘴上这么说,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那笑容分明是说:“打得就是你师兄,你能把我怎么样!卧槽,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花熇嫣怒气勃发,嘴里烟火直冒。她拿起茶杯,吃干净自己的茶,想趁机,用茶杯咂桃红。她手指蓄力,趁着喝茶的机会,偷看桃红。那小桃红并不傻,她已经全神戒备,没有留给花熇嫣任何偷袭的机会。 一计不成,花熇嫣暂时没想出来新法子。 她到处踅摸趁手的东西。忽然看到茶壶,她心想:你不是心疼你的茶吗?我给你来个绝的。花熇嫣端起茶壶,来了一个嘴对嘴,把茶壶里的剩茶,也喝尽吃干。 其实,茶壶里的茶水不多了,但温度比较高,有些烫嘴。花熇嫣在气头上,竭力忍着烫,又是喝得一滴没剩。 她喝得饱胀,感觉喝下去的桃花映雪,如同一团火焰在胸腹中跳跃,上下沉浮,左右摇动。花熇嫣把这团火焰强压下去,对风丽说:“茶我都吃完了,感谢招待。我要去找李师兄。再见。” 桃红恼了:“花熇嫣,有你这么喝茶的吗?一点礼数都不懂!” 花熇嫣当即回怼:“我是不懂礼数。桃红女士,如果师兄有事,咱们没完。” “你想离开,哼,没有我送你,你回不了福星苑。” “哪个要你送?还有,你不是问我,桃花映雪里面除了桃汁还有什么吗?桃胶、白蜜,还有光明砂。” 花熇嫣说的完全正确,这大大出乎桃红的意料。她不相信花熇嫣能猜出来,转头问:“我不信她一个凡夫俗子,能够品出世外仙方来。娘娘,我去泡茶时,你告诉她的吗?” 花熇嫣的聪慧,引起了风丽更大的兴趣。 风丽笑着说:“谦受益,满招损。小桃红,你的傲气该改一改了。” 她俩说话时,花熇嫣快步向外走。桃红喊她:“花熇嫣,你不跟娘娘道个别吗?许多修道之人,苦修几生几世,也见不到娘娘一面。你知道娘娘对你有多垂青吗?你拍拍屁股,就要走。你肉眼凡胎,错过这个机会,你必要后悔。” 桃红先伤李博师兄,此时又讥笑花熇嫣肉眼凡胎,不识真神。伤心再加愠怒,激化了她原先喝进去的桃花映雪。桃花映雪在怒气的催逼下,在花熇嫣体内,迅速化作炽焰,癫狂翻腾。花熇嫣的脸色通红,脚步带风。 她哈哈哈一阵冷笑:“桃红女士,若是我师兄受伤,你想躲我也躲不掉。对了,还有风丽娘娘,你的学问不错,不过,仅凭这点,就想让我拜你为师?古人说观其奴,知其主。你的下属是这个样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哈哈哈哈,我,花熇嫣虽然不堪,但是我的导师必须是人品学术俱佳的。再见。” “且慢,熇嫣,丹灶初开火,仙桃正发花。你是可造之才,不要闹情绪,回来,一切好商量。” 花熇嫣想回头对风丽竖起中指,大喝一声:“商量个屁!” 最终她也没骂出来。 花熇嫣担心李博的安危,再也不想留在这里。她下定了决心,就算书房下面是黄泉地狱,她也要跳下去,找到李博。 其实,花熇嫣一直都在找寻摆脱这个噩梦的方法。 所以,她不断地,将浑身的情绪调动起来,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个性,判若两人。可是,她依旧沉浸在梦里,摆脱不了眼前这两只讨厌鬼。 她大口喝烫茶,嘴对嘴的喝干茶壶里的茶,除了气气桃红和风丽,更是想尽快摆脱梦境。 可惜,她失败了。 做噩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在做噩梦,还无法摆脱它。面对一个无法摆脱的噩梦,还有几个人能够保持平常心,相信那只是一场梦? 万一,这就是现实呢!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跳下去,要么从噩梦中醒来,要么沉到河里,与李博师兄死在一处。人一死,就再也不会做梦了。 花熇嫣不理睬风丽的挽留,掀开门帘,看一眼下面卷起千堆泥浆的大河水,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把眼睛一闭,涌身就跳。 她身子急速向下坠,耳边生风。 在呼啸的风声里,花熇嫣好像听见桃红大喊:“呀,她真敢跳啊!” 眼见大河浪大流急,急速向自己的脸面撞来。花熇嫣心中悲苦:这不是梦,要是梦,我这一跳就该醒了。李博你什么时候来的桃林?可怜掉进大河里,喂了鱼虾。李博你要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说时迟,那时却极快。 扑通一声,花熇嫣的身体平平,重重地砸进水里,泥浆四射。花熇嫣手划脚蹬,竭力浮到水面上,睁开眼睛,四处寻找李博的踪迹。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黄色的浊浪,不见李博的踪影。大河流速太快,花熇嫣被激流冲击着,向下游漂去。百年不遇的大雨,引发山洪,许多树木被冲到河里,从花熇嫣的身旁掠过。花熇嫣伸手四出乱抓,想抓到些树木,方便借着树木力找人。 一段枝叶凌乱的柳树冲下来,直直地冲向花熇嫣。柳树段的冲速很快,花熇嫣不敢直接抓。她踩着水,让过柳树段的前头,伸手去抓中段。 柳树冲得太快,花熇嫣一抓没有抓住。树干上缠着一些乱糟糟的青藤,花熇嫣迅速探手指,勾住了青藤。她一发力,两臂抱住了柳树干。这下好了,花熇嫣的心定下来:先抱着它漂着,看机会再向岸边游。 浊浪很大,浪头有三四米高。浊浪挡住花熇嫣的视线,她看不到河岸在哪里。花熇嫣抱住柳树段,用力翻身,骑上了树干。柳树段被水冲得东摇西晃,彷佛要把花熇嫣甩下来。花熇嫣半骑半趴,双臂发力,死命地箍住柳树段中间最纤细的一段。 一个大浪打来,柳树段差点脱离她的控制。花熇嫣双臂猛地加足了力量,就听柳树段喊:“好疼,快撒手,勒死我啦。”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花熇嫣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双手搂着一个女人的细腰,一只大腿,压在这个女人的胸前,而自己的头枕在女人的两腿中间。 “熇嫣,你快撒手,我要被你害死了。” 花熇嫣撒开手,一骨碌坐起来:啊,原来我真的在做梦,这是床,这是被子。真是一场噩梦。难道李博他没有死,我也没落水? 花熇嫣摸摸身上,湿漉漉的。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闻闻,怎么有股子桃花的味道。管他呢,只要不是浑浊的大河水,只要没掉河里去,就谢天谢地了。 床头灯被扭开了,亮光刺眼。花熇嫣急忙闭上眼睛,耳边响起夏晓珊的声音:“熇嫣,你差点勒死我,你做噩梦了吧?” 花熇嫣定定神,睁开眼睛。夏晓珊就在她面前,玉体横陈,一丝不挂地侧躺着。 “晓珊,你怎么跑过来了,连睡衣也不穿。” “我睡不着,来找你睡。我来时,你睡得沉,我抱着你睡,你都没醒。后来你说梦话,炒得不行。我就头朝这边睡。本来睡得好好的,你突然压到我的身上来。腿压我的胸口上,头压我的大腿上,还使劲勒我的腰。妈呀,我的杨柳小蛮腰,被你勒成葫芦腰了。” 花熇嫣揉揉眼睛:“我说梦话了?” “嗯,可是说了。嘟嘟囔囔,没完没了,吵死个人哩。” “我都说的啥?” “听不清楚,反正情绪很激动,好像在和什么人吵架。”夏晓珊,嘿嘿一笑:“说,是不是梦到李博,同他吵架了?” “是梦到他了,梦到他落水了,没有同他吵架。晓珊,几点了?” “凌晨三点多。” “啊,才三点,睡觉睡觉。” “好啊,我要你抱着我,一起睡!” “我身上粘粘的,都是汗水,还有股子怪味道,你不嫌弃,就行。” “不嫌弃,你快脱了睡衣。穿着湿衣服睡觉,很伤身体的。我的睡衣也湿透了,就脱光光睡,很爽的。” 第44章 都不是什么好鸟 夏晓珊要帮花熇嫣脱睡衣,花熇嫣要自己脱。她的手指一动,发现手指上缠着一根线。她向床下甩了甩线,想甩掉它。线条很长,缠着手指,还有手腕,连着甩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花熇嫣去撕扯线头,才发现不是线,而是一根轻柔滑顺的头发。青丝缠着手指手腕,需要一圈一圈的解开。花熇嫣一边解头发,一边问:“晓珊,是你缠我手上的?” “不是我啊,我的头发没那么长。哎,这头发真长。” “也不是我的。好长的头发,比我的长多了。” “别弄断了,我们看看它到底有多长。” 头发完全解开,伸展开来,竟然和大床差不多一般长。 “熇嫣,哪来的头发?” “不知道,可能是前边房客的。” “我没见过留这么长头发的美女,真想看看她长成什么样子。” 花熇嫣收起头发:“我的头发才到肩膀,洗头就很累。这个人洗个头就累个半死,还不一定能洗干净。” “嗯,明天到前台查查去。我一定要找到她,问问她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护发产品。这里面有商机。还有我要投诉他们,没有搞好卫生。” 花熇嫣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明天再说,我乏透了,咱们睡觉吧。” 两人相拥而眠,都睡得很甜美。 等花熇嫣再次睁眼时,窗户上洒满阳光,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的歌唱。她悄悄起身,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等洗漱完,一看表,已经早上八点多了。该叫醒晓珊,去吃早餐了。 夏晓珊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熇嫣,你自己去吃。这床太舒服了,比咱们宿舍里的板床好了一千倍,我要再睡一会儿。” “你快起来吧,我听说餐厅的自助餐很有特色,去晚了,被别人先下嘴,好吃的就没啦。” 对于资深吃货,这句话有巨大的杀伤力。夏晓珊骨碌爬起来:“是真的?你不早说。我们应该餐厅一开门就去,一直吃到他们下班。” 夏晓珊四处找衣服:“我的衣服呢,衣服呢?”房间里除了花熇嫣的背包和衣服,其余都是酒店的东西。 “啊,昨晚我就裸着跑你房间的。嘻嘻,我差点忘了。”夏晓珊抬腿就往外走,花熇嫣把浴巾扔给她:“快披上,早上的风凉。” 餐厅在主楼的三楼。 花熇嫣和夏晓珊走进去时,里面几乎满座。这餐厅三面都是窗户,视线极好。长长的菜品,摆在餐厅的正中间,围成一个大大的椭圆形。菜品非常丰富,布置整洁:凉热干湿,甜点果品,点心汤粥,分区摆放。还有现点现做的菜品,那里围着一小群人,在有序地等待着。 “熇嫣,那里空出位置了,快走。” 这个餐位很好,在餐厅的东南角。两人刚刚坐下,夏晓珊就急忙说:“你先看着座位,我去拿菜。”说完,就一溜烟去了。 花熇嫣坐在座位上,向窗外眺望。大河就在不远处的山下,河水浑黄,向东流去。她俩所住的福星苑,是这个酒店的建筑中最靠近大河的一栋房子了。她的目光由远及近,落到餐厅前的假山上。 假山不大,但品类齐全:山峦喷泉,群峰楼阁,流水小桥,山水画卷里的元素一应俱全。在假山的主峰顶上,立着一尊雕塑。它背向餐厅,披着一件桃红色的斗篷,身材颀长,曲线玲珑。从背影来看,这是一尊女性雕塑。 花熇嫣心想:这么妖娆的身段,不知道雕的是圣母玛丽亚,还是玛祖林默娘。 夏晓珊端着满满两大盘子好吃的,兴冲冲走过来。她一屁股坐在花熇嫣的对面,嘴里含混地说:“好吃,好吃。” 花熇嫣扭回头,一看就笑了:“晓珊,这盘子是给我的?谢谢。” “不是不是,两盘子都是我的。现在你去取餐,想吃啥就拿啥。我两只手不够,还在原地吃了一份烤金枪鱼。嘻嘻嘻嘻,的确好吃。” “吃这么多,小心吃撑了。” “哎呀,你快去吧,晚了,好东西真就没有了。” 花熇嫣回来时,夏晓珊已经吃完一盘子,开始吃另一盘食物了。看到熇嫣惊讶的表情和她端着的盛着很少食物的盘子,晓珊开腔了:“人家说,开了大饭店,不怕大肚汉。你弄这么点东西吃,他们会笑话你的。” “我,其实不饿,胸腹里好像有一团火。” “你上火了?那边有果汁,水果呀,你去弄点。” “不了,就这些挺好。” “去弄点,也帮我弄点。” “那,你要什么?” “我想想哈。鲜榨的果汁,每样都来点。水果嘛,算了,等吃完后,我自己去拿!” 过了一会儿,花熇嫣端着两杯鲜榨果汁,走了回来。 “这杯橙汁,这杯草莓汁,你要哪杯?” “熇嫣,你就是害羞,让你多拿两杯,你把‘多’扔了,只拿两杯?我看看,草莓汁吧,这个时节草莓刚刚上市,应该好喝。” 吃了一会儿,夏晓珊忽然问:“你昨晚到底做什么梦了,跟谁打架了吗?听你说梦话都气呼呼的。” “乱七八糟的梦,我现在脑子里混沌着,大部分想不起来了。对了,你为啥跑我房间里去,有两个卧室还不够你睡的?” “那两个房间,我都睡过了。就剩你那个房间没有睡过。我必须去睡睡,宣示一下‘主权’。” “要不要,写上夏娘娘到此一游?” “可以啊。好办法,你看到没,就是那个雕像,吃完饭我俩假装遛弯,顺便爬爬假山,把夏晓珊娘娘到此一游,就刻在她的基座上。” “那是谁的雕像?昨晚来的时候我没看到。” “熇嫣,这是女娲泉酒店,应该就是女娲的雕像。昨晚她就站在那里迎接我们,你可能看别处,错过了。” “女娲?看背影和侧面都挺美的,要不咱们吃完饭,转到正面去看看。” “阔以。我不是还要刻上到此一游吗?哈哈哈…” 当花熇嫣和夏晓珊转到雕像的正面时,花熇嫣愣住了。原来她就是女娲,怎么可能?昨夜的噩梦,蓦然间,花熇嫣一下子全部回想起来了。 昨夜梦中的风丽姑娘,竟然与面前的女娲雕像一模一样。她嘴角微微上翘,目光深邃。花熇嫣初见她时,她的笑意盈盈,一下子勾起花熇嫣的梦境。花熇嫣定定神,再仔细看时,雕像的笑意又没有了。 雕像旁没有标志,也不能确定这就是女娲的雕像。 恰好,一位女服务员走过,花熇嫣急忙打听雕像的身份。女服务员回答的很清清楚楚,就是女娲的雕像。看着花熇嫣惊讶的表情,女服务员多说了两句:“娘娘很有灵气的。我们桃林温泉酒店很多的,竞争特别激烈。自从老板请来了娘娘的雕像后,我们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夏晓珊说:“不就是块大石头嘛,这个东西有那么夸张的灵气?我不信。” 听到夏晓珊对雕像不敬,女服务员吓得吐了吐舌头:“娘娘的圣像,请高僧开过光的。不像泥雕木塑的,没有法力。她灵气的很,在她面前,贵宾您,可不敢胡说。” 高僧两个字,刺激到了夏晓珊。 她猛然想起那个“逼着她”去西京的“高僧”。夏晓珊一想起他,便七窍生烟,紧咬银牙。 大和尚,你特么逼我去西京,你就该保佑我一路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昨天一天,好几次差点死在路上——先是遇上煤矿爆炸,又遇上山体崩塌,还有大雨淹车。 大和尚,你是观音么,捉弄我这女唐僧,要我西行取经,还变着法的折磨我呀!我身边可没有孙悟空。秃驴,妖僧,妖梦,我恨死高僧了。 回想起昨天的不幸,夏晓珊银牙咬碎,怒火不可遏抑。 夏晓珊的怒气,就像打开阀门的煤气罐,呲呲呲,很快就充满身体四周。 她撇撇嘴:“高僧,哼,现在还有高僧吗?那些有名的高僧,不是骗钱的高手,就是骗色的秃驴。圈钱的圈钱,睡学员的睡学员,秃驴们都不是什么好鸟。” 夏晓珊胡说个不停,服务员吓得赶紧掉头,走开了。 夏晓珊追了两步:“你跑啥,告诉我,是那里的秃驴来开的光?是不是西京的?” 服务员心想:听说就是西京和尚来开的光。不好,这人与西京和尚有仇,快跑!她就像仓皇逃窜的老鼠,听到了猫叫声,嗞溜溜,身子一躬,从边门跑进大堂里去了。 夏晓珊不依不饶,拉开边门,进大堂里去找。大堂里来来往外的游客很多,再也找不到方才那位服务员。 夏晓珊找了一圈,没找到服务员。她觉着口渴,从窗户看到花熇嫣还在远处,她就掉头上了三楼,来到自助餐门口。 原先在餐厅门口值班的服务员拦住她:“贵宾,你好,请您出具餐券。” “我刚从里面出来,餐券已经给过你了。” “贵宾,您好,没有餐券不能进去。” “我出来上个洗手间,你就不让我进去了?你们什么道理?” “贵宾,我对您有印象,您和您的同伴,刚才已经吃过了。你的盘子里还剩下许多食物,都浪费掉了。您看,这有付对联,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请您体谅。” 夏晓珊心情不爽,正好要找人发泄,这个服务员给了她机会。 夏晓珊柳眉竖立,冷笑着说:“这是你们酒店的规矩,还是你的想法?” “贵宾,我们这里有规定,不欢迎浪费食物的旅客。” “好,我问你,餐券是按照什么标准给,是按人头,还是房费?” “贵宾您好,我们是按照房型给。一般一张床位,给一张餐券。特价房除外。” “那边的别墅呢?” “别墅住的人多,餐券给的就多,不过那边别墅的房费很高的。贵宾,这里边的道理,您肯定明白。” “那我就问问,像福星苑那样的别墅,你们给多少餐券?” “福星苑是最好的别墅,有三间卧房,可以住三对夫妇。我们至少给六张餐券。” “这不结了吗?我就住在福星苑,我和女友,刚才我俩只用了两张餐券。现在我要把剩下的四张全用了。可不可以?” 服务员傻眼了:“贵宾,您真是住福星苑的?” “不像吗?要不要你打电话给前台,确认一下。” “啊,不用不用。您留个号码,我登记一下,或者,您再拿张餐券来。” “你是不是傻,你们就给了两张,我没有多余的了。怎么,是不是要我打电话给消协,投诉你们少给了四张餐券?” 服务员赶紧鞠躬,请夏晓珊进去:“您请进,只要您吃得下,您尽情的吃。” “这不结了吗?真是的,我吃饱了,就是想进去拿杯饮料解解渴。哼,本来口干,现在嗓子都冒烟了。” 服务员不再回话,只是深深鞠躬,不肯直起腰来。 夏晓珊心气舒畅了,昂首挺胸,走进了餐厅。过了没多久,夏晓珊一手拿着一瓶饮料,特意走到服务员面前,晃晃饮料瓶子:“我拿走饮料,你不拦着?” 服务员鞠躬九十多度,笑着说:“您请便!” 夏晓珊挺了挺胸脯,夸奖说:“人才啊,有进步!” 夏晓珊从前门出来,看到花熇嫣,仍然站在女娲雕像前,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认真端详着那个雕像。 “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你,目不转睛地看呀。” “我说昨夜我梦到她了,你信吗?” “你梦到就梦到呗,我信不信的,没有区别。” “唉,我自己不相信。我现在搞不懂是不是真的梦到她了。可是她与我梦中的人太像了。除了头发,梦中的她有特别长的头发,而她的头发短一些。” “你说什么呀!梦中人?你的梦中人是李博师兄,他是短发,是个男的。” “李博?我也梦到李博了,还被她的手下打落到大河里。” “不会吧!你做的什么梦!情郎与女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吗?哎哎,你帮谁了?” 花熇嫣没有回答,她摸出手机,要打电话给李博。夏晓珊递上一瓶饮料:“喝吧,我刚刚去餐厅里拿的。” “红红的果汁,白白的珍珠,真好看。这是什么牌子的奶茶?”花熇嫣转动着饮料瓶,笑着问。 “很有诗意的名字,叫作桃花映雪。” “你再说一遍,它叫什么?” “桃花映雪啊,怎么啦!” “餐厅里的?我怎么没看到?” “那时候,可能没有摆到餐桌上吧。快尝尝,挺好喝的。” 摇动着桃花映雪,看着白白的珍珠,在红红的桃汁里滚来滚去,花熇嫣把梦境全想起来了。 第45章 老马脱缰天地宽 花熇嫣手举着饮料瓶,心却往下沉:不好,那梦多半是真的。无论是我潜意识的李博入梦,还是李博主动入梦,他被打落水,是真的,他都可能受伤。如果他施展入梦术,主动跑到我的梦里来,那就麻烦了。他可能陷在梦境里出不来。糟糕的是,我的梦已经醒了。 花熇嫣把瓶子往腋下一夹,拨通了李博的号码。没有人接听,继续打;还没有接听,再打;快些接听啊,李博,李博,你怎么样了? 还是没有接听!花熇嫣连着打了五六遍电话,只有嘟嘟嘟的回音,没有人接听。 李博肯定出事情了。花熇嫣拿着手机,无助地抬起头。恰好,一眼看到雕像。女娲雕像正笑嘻嘻地看着她。女娲的眉眼笑成了两弯新月,嘴角外撇着。那夸张的神情分明在说:“来求我呀,求我救你的情郎呀!” 幸灾乐祸,就是你的手下干的好事! 花熇嫣被激怒了,她放好手机,从腋下取出饮料桃花映雪,手里运劲,打算一瓶子,砸在雕像的脸上。 就在她扬起胳膊的一霎那,手机铃声响了。花熇嫣大喜,肯定是李博打来的。她急忙从衣兜里掏手机,这一刻,她觉着手机的铃声,如同天籁悦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动听过。 打电话的是贺峰云,不是李博。 花熇嫣很失望,迟疑着,是不是要接:万一我俩通话时,李博打来了呢? 她稍一犹豫后,还是接了电话:“师兄,早!” “熇嫣,起床了没?睡得好不好?” “刚刚吃完饭,睡得挺好的。” “贺师兄,熇嫣骗你呢。昨天晚上,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大呼小叫的,跟人吵架。今早儿眼圈都发青了。” “跟人吵架?谁呀,敢欺负我的小师妹!” “师兄,我没跟人吵架,是梦里吵架了。没事,我休息的挺好的。” “那都怨我,是我订的酒店。以前这家酒店挺好的,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客人去了睡不好觉,我看这酒店干脆关门算了。” “是我的原因,不能怪酒店。” “怎么不能怪酒店?我也不是挑理啊,如果酒店的广告说——大家都来做噩梦吧,还有谁能去住!” 夏晓珊在一旁应和:“就是,熇嫣没睡好,我没吃好。今早上吃自助餐,好吃的东西我都没抢到,最后只能吃的稀粥、油条、面条,喝饮料。我多拿瓶饮料填饱肚子,服务员还不愿意哩。” 贺峰云大囧。他欠花熇嫣的人情,想着好好报答人家。他深知自己这个师妹清高的很,直接送她礼物,她根本不会收,还可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急切间,贺峰云也想不出别的好办法。他变着法地借车订酒店,想通过安排她俩的食宿,表达表达心意。贺峰云选了桃林女娲泉,它是当地一流的酒店,或者说,至少没有比它更贵的了。 结果呢?花熇嫣没睡好,夏晓珊没吃好。他白白花了钱,惹了两位美女两肚子不痛快。 贺峰云急忙道歉:“都怨我,是我办砸了。” “贺师兄,你别听晓珊胡说八道…” “师妹,你越这么说,我越难受。这个地方不能待了。你们今天不是要赶到西京去吗,我给你们订哪里最好的酒店。” “师兄,不用,我们自己订。” 夏晓珊笑起来:“我就先谢谢师兄了。其实不用最好的,只要能熇嫣能睡好、我能吃好就行,其他的无所谓。” “晓珊,不许乱说啦。贺师兄,你别听她乱讲。”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先再见,我马上订酒店去,这次我一定要让你们满意。” 贺峰云挂断了电话。 花熇嫣嗔怪夏晓珊:“早餐,你吃了两大盘,还说没吃饱!” “你听错了,我是说没吃好,没说没吃饱。你没看到吗,那些海参、鲍鱼啥的,都被别人抢去了。我一只也没抢到。这酒店拿这些当噱头,专钓客人呢。哼,开的起自助餐,就应该管饱管够,别索索抠抠。” “讲不过你。不过,咱们不能再让贺师兄订酒店了。你为啥要让他费心费钱的…” “打住啊打住,不是我让他订酒店的,是他自告奋勇的。我从来不拒绝别人的好意。别人要献献殷勤,咱们孔夫子也说君子有成人之美,哈哈哈,我们给贺峰云一个表现的机会,也是一种美德。” “唉——你呀!牙尖嘴利的,你以后混单位要吃亏的。”花熇嫣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妥,果然,夏晓珊的脸由三春暖阳变成了三冬玄冰:“熇嫣!我就是丢了饭碗,才出来散心的,你偏要向我伤口上撒盐巴。” “我,我说错话了。” “你就是说错话了。我在黄世仁手下,别说牙尖嘴利了,连个蔫屁都不敢放。可是结果如何?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去,掏出那玩意儿,让我…我…” 夏晓珊想起那不堪的一幕,万般委屈涌上心头,呜呜地哭起来。 夏晓珊丢掉工作的具体原因,花熇嫣并不知情。她问过,可夏晓珊不愿意讲。这句话,夏晓珊说了一半,就哭起来。花熇嫣冰雪聪明,籍此明白了个大概。 好闺蜜被人猥亵,甚至是… 花熇嫣攥紧了拳头:“他猥亵你,你怎么不报警?你早点跟我说呀。这种人不去蹲班房,他永远不知道悔改。” “不用报警了,我踢了他那玩意儿一脚。” “一脚踢不醒他。” 夏晓珊不哭了,脸上还有了笑容:“那一脚,也够他受的了。熇嫣,你是练家子,要是换你踢,估计一脚鸡飞蛋打,他直接可以去泰国创业了。” “创业,他去泰国?” “哎哟,去当人妖喽。” 哈哈哈哈哈哈… 嘀嘀嘀嘀,两人的手机几乎同时响起提示音。 夏晓珊笑了:“肯定是贺峰云的。”她抢先点开,果然是贺峰云发来的酒店信息。 订房信息写得很明白:意如云安禅林精舍,易安精舍一套,入住时间… 这个贺峰云,居然订了一家禅林酒店。他怎么不定一家五星级的大酒店啊。西京是繁华胜地,五星级的酒店有十几家,随便定一家就好。我从没住过五星级的大酒店,特别想体验体验啊。 花熇嫣也看完了信息,她微微一笑,给贺峰云回了“谢谢”,别的没有多说。 夏晓珊撅起嘴来:“熇嫣,贺峰云真偏心。这次他订的房间肯定合你的脾胃。你精研佛道哲学,禅林酒店,最适合你了,这次住进去,肯定有归家的感觉。我就惨了,禅林酒店里一般只有素食,我是食肉动物,要饿死啦。” “哈哈哈,偶尔素食一下,挺好的。”看到夏晓珊还撅着嘴,她赶紧安慰:“西京好吃很多,咱们没必要只在酒店里吃啊。你想吃啥,我陪你去。你尽情吃,我买单。” “小嫣子,此话当真?” “爱妃,君无戏言!” “哈哈哈哈,熇嫣,我的心情好多了。走,到山上逛逛去。” “咱们收拾收拾,抓紧退房,尽量早些赶到西京。” 昨天,夏晓珊着急忙慌地赶路,现在她气定神闲:“不着急,剩下那点路程,我踩两脚油门就到了。有人帮我们把酒店都订好了,咱俩还有大把的时间,如果不去逛逛景区,不是浪费了吗?走,爬山看景去也。” 花熇嫣昨晚没逛完山景,就点头同意了。两人沿着山道往上走,边爬山边欣赏景致。 上午九点多,景区的游客已经很多了。她俩后面来了一队游客,导游是位高个子帅小伙,正拿着扩音器向大家讲解桃林的故事。 夏晓珊住下来,等着那队游客。熇嫣催她走,她拉拉熇嫣的手,小声说:“导游是个大帅哥,我们加入他们吧。” “他们多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走得慢,走走停停地,你受不了的。” “受得了,受得了。免费的讲解,不能错过。” 于是两人坐在路边的条椅上,等着那队游客过来。 这支大爷大妈的旅游队伍,经过时,她俩很自然地,站起身,加入到队伍的侧后方。 夏晓珊紧走两步,跟在导游的身后不远处。就听导游说:“这桃林自古就是雄关险隘,在这里发生了许多决定生死存亡的大战。比如,武王就是兵出桃林,直取牧野。书上说湖水出桃林塞之夸父山,广圆三百仞。天下既定,王巡岳渎,放马华阳,散牛桃林,即此处也…”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笑着说:“小诸,你说的是哪个武王?是魏武曹操吗?他可是在桃林渭水割须弃袍,差点被马超活捉呀!” 原来帅哥导游姓朱,夏晓珊暗暗记下了。 诸导竖起大拇指称赞:“马老师,您博学呀。你说得对,曹操在这里打过仗。不过他是魏王,后来他儿子给他谥号为武。后来人称呼他为魏武,他活着时,没有人称呼他是武王,大家叫他魏王或大王。” 马老师问:“你说的是哪个武王?” “我说的是周武王姬发,他可是实实在在,开创八百年大周基业的武王。” 夏晓珊扑哧笑了:“朱导,姬发的武王,也是谥号,是他儿子,确切的说是他的兄弟给他定的谥号。他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人称他武王,大家叫他大王。” 被美女当众点出纰漏,诸导不但没尴尬,反而很高兴:“美女说得好,我这点真疏忽了。你要爬山吗?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谢谢,我正要爬山。” 诸导伸出右手:“我叫诸明明,诸葛亮的诸,孔明的明,请问美女贵姓?” 夏晓珊握了握诸明明的手,笑着说:“我叫夏晓珊,春夏秋冬的夏,拂晓的晓,珊瑚的珊。” 诸明明夸赞:“好漂亮的名字,像人一样美丽。不像我的名字,我原名叫诸明。同学都调侃我是猪叫,肥猪的猪,鸣叫的叫。” “哈哈哈哈哈,倒是好记,想忘也忘不了。”晓珊笑得很灿烂,诸明明也笑了。 马老师提醒诸明明:“诸导,别见了美女就忘了本行,继续讲呀!讲讲曹孟德桃林大败的故事吧。” 马老师高鼻梁深眼窝,有点西域人的相貌。 夏晓珊心里一动,调侃马老师:“这位马老师祖上应该与马超有关系吧?要不怎么单点马超打败曹孟德的故事?” “哎嗨,小姑娘你真聪明!我的祖上的确是马超。” “那你是扶风人?” “祖上扶风,我是益州人。马超入蜀后,我们马家就在益州生根发芽了。” 马老师指着身旁的游客:“诸导带的这个团,都是益州来的。” 诸明明对夏晓珊的博学非常欣赏,他大大方方的说:“漂亮的美女很多,有颜值又博学的很少。晓珊,我能加你好友吗?” “嗯,好吧…” 马老师起哄:“晓珊,我也要加你好友,你不会嫌我是老腊肉吧?” 夏晓珊笑了:“行,只要您的老伴儿同意,我没意见。” “我是闲云野鹤,没人管。” 诸明明加了一句:“马老师是脱缰老马天地宽。” 一群人嘻嘻哈哈说笑着,往山上走。本来是大爷大妈的专属老年团,由于夏晓珊和花熇嫣的加入,大家都好像年轻了许多岁,尤其是团里的大爷们。 这真是应了网络上的金句:男人到老都是少年。 诸明明对马超扬威桃林的故事很熟悉,他从不同的角度,讲了当年那场大战。他讲得条理清楚,语言诙谐,逗得大家哈哈笑个不停。夏晓珊笑得最开心,笑声婉转妖娆。惹得马大爷们,围在她身边,不停地套近乎,献殷勤。 与心情飞起的夏晓珊不同,花熇嫣此刻满腹心事。 一开始,花熇嫣微笑着与大家打过招呼。她跟在队伍里,不紧不慢的爬山,基本上没有说话。她有心事,还在惦记李博为什么不接电话。她渐渐落在后面,与众人拉开一小段距离。她有一股冷艳的气质,又不苟言笑,那些“老男孩”们不敢轻易招惹她。 她拿出手机,给李博拨了几通电话,可是始终没有回应。从她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李博既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发消息过来。他上课也该下课了,开会也该开完了,就是开车,也不应该不接电话呀! 不好,不好!花熇嫣恨不得像李博那样起卦算一算。可是她身在闹哄哄的游客中,自己心乱如麻,没办法起卦。花熇嫣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上李博。在益州大学那里,除了李博,别的校友她也没联系。到了此刻,花熇嫣开始后悔,后悔没多参加校友会组织的活动,多认识些校友,后悔自己交往的圈子太小,遇到难事,连个联系人都没有。 益州啊益州,要不我打电话给贺峰云吧。他是着名校友,肯定认识益州大学里的人。我得从益州找个人,去看看李博究竟怎么样了。 不行,他好像和李博不太和睦,找他不合适。益州啊益州,我干脆跑一趟得了。可是来不及啊,再说,我也不能撇下晓珊。 花熇嫣抬头看到马老爷子同夏晓珊有说有笑的,她忽然想起来,我有益州大学马院长的电话呀。我给他打电话,问问李博的情况。 时间是十点多,这时候马院长会不会在上课?救李博要紧,先打电话再说。花熇嫣翻出电话本,一页一页,迅速翻找着马院长马长信的电话。 第46章 天尊入梦世故多 益州大学哲学院的马长信正在办公室闲坐。他喝着茶,望着楼下的校园景色,悠然出神。 办公桌上放着将在周五,进行公开试讲人员的简历、流程安排和参与听讲的班级。简历的最上面,是进行公开试讲的应聘者名单,而这份名单上,没有花熇嫣。 名单还没有上报学校,但截止时间已经快到了。教务处和人事处都来催了,可是马长信还没有下决心。令他迟迟不能下决心的,就是花熇嫣的去留。 花熇嫣的美动人心魄,她的脾气异常倔强,这些给马长信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非常想留下花熇嫣。还有李博的因素,李博明确说过,花熇嫣就是他未来的妻子。这两三年,自己从李博那里得到不少好处,李博的面子不能不给。 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常务副校长良平找到他,专门提起一件事。公管学院的宗教所空了一个名额,公管学院那边也想进一个人,最好是研究佛学的。公管学院的袁杰院长听说哲学院这边有个应聘的叫花熇嫣很优秀,是研究先秦哲学,主攻佛道的。他想要花熇嫣去试讲。如果试讲没什么问题,就定下要她了。 公管学院与哲学院有宿怨,袁杰担心马长信不放人,就找良平居间调和。 马长信本来就担心花熇嫣的编制,这下好了,花熇嫣能去公管学院是一举三得的好事情。良平跟马长信讲完,马长信立刻就同意了。等他从良平那里回来后,慢慢咀嚼这件事,他发现这里边的水很深。 益州大学的招聘制度改革后,各学院有了独立的招聘权力。除非是极为重大的人才引进,需要学校最终拍板,像花熇嫣这种应届博士,根本不需要校级领导亲自过问的。各学院独立招聘,意味着公管学院不会知道哲学院是如何招聘的。同样,哲学院也不知道公管学院的招聘流程。 说得更直白些,招聘流程就是黑箱,唯有,最后的拟录用名单的公示环节是在“阳光”下的。 马长信非常疑惑:各学院分灶吃饭,独立招聘。我这儿的应聘名单,老袁是怎么知道的?肯定有内鬼了!嗯——有内鬼也不奇怪。应聘名单不是保密的,老袁要是想打听,很简单就拿到了。奇怪的是,老袁他为何单挑中花熇嫣了?难道内鬼是李博?不可能,李博这两天催着我定下名单。按他的说法,此生非花熇嫣不娶了。两人在一个学院,谈情说爱才方便嘛。 他会舍得把比荷花还水灵的女友,送到公管学院去?老袁,袁杰,他比猿猴还好色!李博在益州大学三年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这老袁肚子里面究竟埋得什么鬼?关键是良平还出面帮他说话,我不得不答应啊。我当时怎么不多考虑考虑,旁敲侧击地试探试探?老马啊老马,马长信,你真傻!你就是一头蹇驴! 这件事我先别告诉李博,再等等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果然,马长信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公管学院那边的拟录用名单上学校人事处了。他们公管学院的动作很快,每年都早早地上报名单。这是袁杰的风格,也是马长信要等等看的理由。公管学院的这份名单里,没有花熇嫣。倒是有一位姓花的,叫作花晓芊。 马长信明白了。大概是良平与花熇嫣有什么过节,他并不想让花熇嫣入职益州大学,才玩了这么一出好戏。这只是猜测,马长信没有证据。马长信恨不得当初把良平的话录下来,放给李博听。 现在麻烦了,敲锣打鼓唱大戏,等到自己上台,锣鼓琴师先撤了,自己的戏怎么唱! 马长信恨自己多事,不如早些把良平的话告诉李博,让李博去找袁杰。花熇嫣的入职与否,与他毫无干系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要真是良平弄鬼,自己那样做,等于公开与良平为敌了。良平是常务副校长,比自己能量大很多呀!与他为敌,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怎么办?不招花熇嫣,李博不会轻饶了我。 想到这里,马长信又回忆起昨晚的梦境。 那个梦,又甜蜜又恐怖!搞得自己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惊恐。 昨夜的梦里自己正在酒店套房,教一名女学生学习外语。忽然房门被踢开,闯进来一位金甲天神。这位金甲天神,自称是白羊宫道德天尊手下的纠察灵官,请马长信去白羊宫喝喝茶,摆摆龙门阵。 马长信正在挥汗如雨,纵情驰骋,纠察灵官突然闯进去,马长信立时吓软了;等听到请他去喝茶,马长信直接吓瘫了——一头栽到马下。 他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了。后来,他被纠察灵官,提着出了门,乘云驾雾,飞到白羊宫,来到道德天尊的茶房。 道德天尊对他还算客气,亲手给他泡茶,安慰他:“老马,请你来就是喝喝茶,聊聊天。没别的意思。有些事情你愿意讲,就讲讲,不愿意讲,老道我绝不勉强。我会让灵官慢慢去查,等他查出来,就不需要麻烦你讲啦。” 道德天尊指着纠察灵官:“他脾气不太好,你最好别给他添麻烦。” 纠察灵官在一旁怒道:“他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天尊你看,我的金甲都被他弄脏了。你得让他赔给我新的金甲。” “下去洗洗,老马又不是故意尿你身上的。是不是老马?” “我赔我赔,只要你们饶了我,什么都好说。” 有几次,马长信曾经想过自己被请去喝茶的情景。 每次,他都是大义凛然,不屈不挠地跟调查人员作大无畏的斗争。他表现得比革命烈士还要英勇千百倍。在他的想象里,什么灌辣椒水、坐老虎凳,什么拔指甲、骑木驴,连满清十大酷刑都经历了。他大义凛然,坚贞不屈。 因为他知道,坦白绝不从宽,抗拒未必从严。 他成功历尽酷刑,而折服调查人员,获得赞誉,重获自由。 可事到临头,他才知道不是那块料。一路上,纠察灵官就像拎一只小狗一般,揪着他脖子后的头皮,悬提着他走。他的手脚无力的下垂,好像折断了一样。刚才带给他无尽快乐的那玩意儿,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向外跑冒滴漏。弄了纠察灵官一身污秽。纠察灵官恼怒之际,不停地踢他的屁股,连声咒骂。 马长信看着道德天尊和蔼地脸,心里怕地要命:俗话说不怕呲牙狼,就怕笑面虎。这道德天尊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我落他手里还有个好。我都说了吧… 马长信急忙说:“天尊我讲,我全部坦白,你要宽大处理。” “你说嘛,别怕。我们喜欢老实交代,诚心悔过的。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志嘛。你说吧。” 马长信把他的错误,无论巨细,统统交代了。说到后来,马长信涕泪横流,痛悔不迭,连他少年时做得荒唐事也抖落出来。 道德天尊笑了:“老马,找你来就是要了解了解你的情况,不是要处理你。你把个茶话会变成了忏悔会。本天尊可不是圣母玛丽亚,不愿听陈芝麻烂谷子的俗事。这些事情都放一放,我来问你,这次你们学院招聘有没有人向你打招呼、托人情、递红包?” “天尊,有啊。这不是规矩吗?就像大家来白羊宫求您办事,不上香捐点功德,您能帮他办事吗?” 纠察灵官怒斥:“马长信你再胡说,拔了你的驴舌头!”吓得马长信立刻闭了嘴,脸色就像待宰的草驴,连头发都泛着灰绿。 道德天尊心情不错,大笑起来:“哈哈哈,老马,你连我也编排进去了。不过你说的是事实。神仙也不能一手遮天,我们分工不同,各管一摊事。那善男信女来求我办点事,我也需要去别的神仙那里打点关系。” 马长信听了这话,心里痛快了许多:原来天尊也不容易啊。 就听道德天尊继续说:“我手下一大帮神仙,都要拿香火填饱肚皮、修炼灵力的。我不收点香火钱,能行吗?就像你上有老父,他酷爱旅游,没少花你的银子。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的兴趣班、辅导班,研学班的,也需要你出不少血。你不努力搞点外快,靠你的死工资,能养活他们吗?咱们都要养家糊口,为别人办事,必须收点黄的白的真家伙,不能自掏腰包,赔了家底。” “天尊,您就是我的知己啊。除了这些,还有更严重的。天尊,咱们都是混体制的。如今这世道变了,别人都收,我不收不行的。如果我不收,他们老觉着我不是好人,存了要举报他们的心…” 道德天尊摆摆手,止住他的话:“话越说越透,老马,我真想多和你聊聊。不过,一会儿我还得去玉帝老婆那里送送礼,时间挺紧的。我就实话实说了哈,我其实有事找你…” “天尊,话都说这份了,你吩咐吧,要我干什么?” “以前我有个弟子,犯了错,被玉帝贬入凡间历练。今年她博士毕业,求职求到你那里,我希望你…” “谁?我这就签字,录用他。我给她副教授待遇,不,直接聘为副教授。” “她就是上京大学的花熇嫣。” “啊,是花博士?” “怎么?你有困难吗?” “天尊,花熇嫣这事有点难办。” “纠察灵官,把那包东西拿来。老马,刚才不是说透了嘛,办我的事,不花你的钱。这些是小意思,你拿去打点关系,不够的话,我让纠察灵官再给你送些。” 借十个老虎胆,马长信也不敢收道德天尊的银子。 马长信挠挠头,苦笑着说:“天尊,您不了解详情。这事良平良校长他插手了。” 道德天尊来了兴致:“灵官,换香茶来。老马,咱俩投缘呐。这茶好,你边喝边详细说说良平的事。良平这小子怎么会把手伸到咱们学院里来了!” 马长信把良平的套路讲了一遍,然后才说:“天尊,我就是让花熇嫣来试讲,然后录用她。等我把名单报上去后,良平还会把她剔掉的。” “哦,原来如此。良平良平,原来是你半路杀出来。没事啊,老马,你让花熇嫣来试讲、然后录用她,再往上呈报。如果良平敢动手脚,我就让他干不成校长,让他滚蛋。老马你是好人哩,好人就该站到更大的舞台上。” 马长信听出了弦外之音:“哎哟,那我就提前谢谢您的栽培了。等我要当上校长了,我专程来白羊宫,感谢天尊。” “那就这么说定了。灵官送客。” 这次纠察灵官没有像拎死狗一样拎着他,而是与他并肩而行。到了益州大学的上空,纠察灵官说:“天尊的话,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不过,灵官我有个疑问,想请你解答。” “你问吧。” “良平耿介正直,名传中外。如果他真的插手花熇嫣的事,天尊能办他吗?” 纠察灵官本来绷着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老马,你真有意思。我实话同你讲,花熇嫣前世是道德天尊最疼爱的女弟子。这一世她勤修苦练,终于有了亲近故土,重列仙班的机会,如果被良平搅黄了,你是天尊你会咋办?” “仙人板板的,敢搞我学生,我办死他。” “嗯,拿上这包银钱,回去吧。” “灵官,钱您留着,就当我孝敬您的。对了,赔您金甲的。再见。” “天尊明察秋毫,他的话,我可不敢不听。拿着,去吧。”纠察灵官把一件东西,往马长信手里一塞,随即用力一推。马长信往前猛跄几步,一脚踏空,大叫一声,从云头摔了下去。 马长信大叫着醒来,吓醒他身旁的女子:“马老师,你做噩梦了?” “哎呀,我梦到乘着白云赶路,忽然一脚踏空,摔下来了。吓坏我了。” “马老师,你叫声太大了,吓得我的心砰砰跳。你摸摸。” “我摸摸,我就喜欢摸你这里。大小适中,软绵宜人,味道嘛,比刚蒸好的馒头还香嫩馥郁。” 马长信的手一动,想去摸那丰满坚挺的地方。忽然感觉手里有一样东西,硬硬的。他摊开手掌,一只银白羊躺在手心里。小羊有一寸左右,精巧可爱,雕工细腻。它仰着头,张着嘴,彷佛在找树叶吃,又彷佛是在咩咩叫。 第47章 桃花妖娆 马长信收惯了金银珠宝、英镑美钞,却是第一次收宠物。他端详着手里的小羊羔,愣住了:纠察灵官往我手里塞的就是这个?我的天,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醒了。 间他半天不动,女孩子探过身子,凑近来看:“好可爱的小白羊,还是银子做的。马老师,谢谢你送我这么可爱的小羊。”女孩子一点也不迟疑,长臂一伸,从马长信手心里,一把捉过去小羊,扭亮台灯,仔细端详起来。 “马老师,你昨晚上一直握在手里吗?我一点也没察觉。嘻嘻嘻嘻,看不出你这么有心。怪不得,她们都说四十的男人最会疼人了。” 马长信回过神来,哈哈笑着:“喜欢吗?” “好喜欢,就是没有链子,不能戴着。这样拿着吧,容易丢。” “我给你发个大红包,你去珠宝城买个银链子配上。” “一个人没意思,你要陪我一起去。” “我倒是想哩,被熟人看到我俩在一起,立马就是一场是非。” “那我留校的事情?” 马长信揉捏着那两只小白兔,笑嘻嘻地说:“放心吧,你这么温柔可人,我舍不得你走。辅导员的位置,就是你的。哎,你看看几点了?” 女孩子点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我看看,还不到两点。” “啊,才半夜呀!睡觉睡觉,来,我搂着你睡。哎呀,你别捏了,再捏就爆浆了。” “嘿嘿嘿嘿,我还想要…” “让耕牛休息一会儿,明早再说。别捏啦,捏坏了牛蛋蛋,以后你怎么办?” 女孩子笑着收了手。马长信仰面躺着,眼睛却睁得老大,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昨晚的事,就像按了重复播放键,在马长信的心头来回倒腾。 马长信自言自语:“要说梦是假的吧,那只小羊从哪里来的?要说是真的,我是唯物主义战士,怎么能信子虚乌有呢?可白羊宫的香火那么旺盛,那么多善男信女,如果它没有点灵力,光靠骗是做不到那种境界的。万一,梦里的道德天尊是真的呢?良平我惹不起,道德天尊我更惹不起。咋办? 哎嗨,有啦,不如让道德天尊去跟良平斗。让天神去斗地头蛇,嘿嘿,我这儿坐收渔翁之利。有了大的方向,马长信的心才安定下来,很快进入梦乡。 来到办公室,他按照既定方向,开始计谋方案。 经过一上午的考虑,马长信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既能安抚李博,又能实现良平的暗示,还能挑动道德天尊对良平下手。这个法子可谓是一举三得。 马长信得意笑了:“人才啊,老马,你真是无敌了。这种奇思妙想,你都能想出来。我不得不佩服我自己啦。” 马长信叫来学院办公室主任,让他发通知给应聘者,定于周五上午九点开始公开试讲。他把花熇嫣的简历放在第一位,嘱咐办公室主任:“这个花熇嫣,放在最后一位试讲,其余人员的试讲顺序由你定。”主任也知道些李博和花熇嫣的关系,他的脸色微变。马长信及时捕捉到这点微妙变化,笑着点了点花熇嫣的简历:“大将压后阵,你听明白了?” “啊,马院长,我明白了。”主任拿着简历出去了。 马长信看看时间,心想:今天是怎么回事,到了现在,还没有人请我吃中午饭?别人不约,李博这个家伙也没动静。他忙着上课,忙昏了头?不能,我记得今天他没课的。 马长信办公桌上有一块大玻璃,玻璃下压着这学期的学院课程表。他低头看了看,果然,李博一天都没课。 马长信心说:这小子肯定又出去搞钱了。要论起搞钱来,他还真是一把好手。这两年我跟着他,没少发横财。看在钱的份儿上,今天我主动些,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花熇嫣定了。他是个伶俐鬼,肯定会感恩图报的——必然先请我吃大餐。 马长信正打算给李博打电话,兜里的手机急速地响起来。 马长信哈哈大笑:“肯定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中午的革命小酒有人请啦。” 手机的号码显示:不靠谱的老爸。 老爸他不是去西京旅游了吗,找我有什么事?马长信心里犯嘀咕,但是老子打电话,不敢不接。 电话接通了,与平时不同,马长信的爸爸没有立即发“指示”,下“命令”。 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人的呼吸声。 “喂,爸爸,你说话呀?” “喂,马先生您好,我是导游诸明明,您父亲摔伤了,我们在桃…” “龟儿子,骗到你老子头上喽。摔伤,摔死你个锤子…”马长信气得破口大骂,骂完后挂断了电话。 该死的骗子,敢咒我爸摔伤了。马长信挂完电话,瞅着手机还生气。 铃声响起来,电话又打进来了,号码还是他老爸的号码。马长信随即挂掉。没过半分钟,那“骗子”又打过来,还是显示“不靠谱的老爸”。 马长信被骗子的执着气乐了,他接了电话:“龟儿子,你的技术很先进喽,能冒充我老爸的号码…” 这次是个女“骗子”:“马先生,你爸马远超摔昏过去了,正在抢救。我们在桃林…” “呀喝,你们组团来骗我呀。团队力量大,怪不得技术不错,能盗用我爸爸的号码。女骗子,我日你先人板板,还有你。” “马先生,我们不是骗子,我是游客。我亲眼看到你爸摔下去的。我们在桃林塞,你快来吧。” 马长信根本不信,他骂着:“死骗子,敢咒我老爸,你们全家都摔死,摔得稀巴烂。” 马长信大声咒骂,对着手机,咬牙跺脚。如果骗子真在眼前,估计他能从骗子身上撕咬下两斤肉来。 给马长信打电话的是诸明明和夏晓珊。她俩不是骗子,风流老大爷马远超的的确确摔昏了。 原来诸明明带着一群人,爬上山顶的麒麟阁照相留念,这一切都很顺利。游览完麒麟阁,就可以下山了。马远超看到麒麟阁下有一条小路,沿着山脊,通往正北。小路的尽头也有一座亭阁。他就要过去看看。 诸明明不许他去,告诉他,那个叫玄凤阁。那个玄凤阁年久失修,存在安全隐患,景区不对外开放。 马远超说:“游山玩水要有探险精神。不对外开放好啊,不对外开放的地方都是好地方。那里人少,方便看景拍照。我偏要去看看。” 诸明明态度明确,坚决不同意。 马远超很懂得发动群众,他鼓动大家说:“大家看,那边更靠近大河,景色更好,大家一起去吧?” 他很有号召力,大爷大妈都听他的鼓动,齐声嚷嚷着要过去看看。 诸明明说:“大爷大妈,我的衣食父母们,那边不开放,看不了。咱们下山,吃午饭了。” “看完再吃。各位老哥老姐们,那边就一条警戒线拦着,咱走到警戒线那边看看景儿,就回来,不耽误吃饭。” “好啊,过去看看。” 如果只是走到警戒线,那么诸明明也没法拦住这群老小孩。 他点头同意:“说好了,最多走到警戒线啊。天可不早了,女娲泉的自助餐很有名。咱们去晚了就没的吃啦。” 诸明明这话对吃货管用,对这群老小孩无效。老小孩的玩性上来了,比小小孩还生猛。 马远超人老眼不花。非但不花,那眼还挺尖的。他看到那边玄凤阁前的路旁有棵大桃树,开满了桃花。 马远超叫起来:“老哥老姐们,快看,那棵桃树开满了桃花。别处的桃花早落了,这棵树才开花,它就是为了我们开放的。走啊,老哥哥、老姐姐、小妹妹们!” 他一喊,大家都看到了。人间四月芳菲尽,到了五月初,山寺也没有了桃花。这一树晚开的桃花,彷佛听到了马远超的喊叫,随着山风,轻轻摇晃了几下,落下片片桃花。 老小孩们看到随风起舞的桃花,彷佛看到她们那消失在东风里的青春年华。忍不住,就要去抓。美,太美了!老小孩们,焕发出“青春”的活力,争着要去到落英缤纷的境界里。 于是,他们一窝蜂冲下麒麟阁,沿着山脊的小道,小跑着去看桃花。 马明明和夏晓珊本来在队伍前面,一眨眼功夫,他俩就被老脚快奔的大爷大妈们拉下了。马明明担心游客的安全,不敢怠慢,快跑去追。夏晓珊和马明明聊得投机,也快步跟了过去。 整个旅游团,就剩花熇嫣一个人,站在麒麟阁上。 花熇嫣还在做思想斗争。她想打电话给马长信,让他去看看李博怎么样了。可是她举起电话,找出号码,又一次放弃了。她仔细回想昨夜的梦境,隐约感觉到李博可能是主动闯入自己的梦境的。 如果真是那样,就糟了。 即使打通电话,马长信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马长信不会解除法阵,他去李博家,也唤不醒李博。相反,如果李博的入梦法阵没撤除,马长信突然闯入,破坏了法阵,那么李博将失魂落魄,就会有性命之忧。 哎呀,花熇嫣的心里,就像被人塞进去二十五只小白鼠。它们举着小爪子,不停地抓挠她的心,啃咬着她的肝胆。 她抬头一看,众人都跑去玄凤阁了。她收起手机,走出麒麟阁,沿着小道去追他们。 山道曲折回环,树木葱茂。花熇嫣下了麒麟阁,就看不到前面的人来。她心里一阵惊慌,总觉着有事情要发生。她急忙快跑,沿着小道,在山脊两边的树林里兜兜转转,想抄近路追上夏晓珊她们。 昨天的大暴雨,将小道两旁冲出不少的沟壑来。有几次,花熇嫣收不住脚,差点掉下去。地形越险,她越担心,她恨不得跑出博尔特的冲刺速度,赶上游客队伍,把他们拉回来。 终于,绕过一丛高大的连翘花,前面出现了诸明明、夏晓珊,还有那一队不靠谱的游客。 她们都聚集在一棵高大的桃树下,仰着头欣赏桃花。 这棵树与众不同,它的根扎在路旁,而枝干覆盖了整条山路。满树粉红的桃花,低垂下来,桃花里面还存着雨滴。沾水的桃花,风韵更艳丽。 花熇嫣注意到,大树下面一般很少生小草,而这棵树下,蔓草丛生,把地皮都遮蔽了。 它的树干很粗,两三个人手拉手也不一定能合抱过来。树皮皲裂,主树干中心朽烂了不少,有一个深深的树洞。树洞分上下两段,往上有天光投下来,往下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样子。 桃树的旁边立着一块树牌,介绍桃树的由来。夏晓珊正在仔细地读树牌。原来这树是曹操当年栽下的,是一棵树龄超越千年古树了。 马远超也读了介绍,他笑着说:“千年古桃树,桃花朵朵开,我要摘几朵,许个小心愿。让我快走桃花运,找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 他说的快,动手更快。一伸手,就折断了一支桃花,放在鼻子下,不停地闻。 大家有样学样,纷纷动手折桃花。诸明明嚷着不能折,但他拦也拦不住,没人听他的。后来诸明明一想,前面就是警戒线了。我管不住他们,那就让他们在这里折桃花,随便玩玩也行。在这里玩,这帮人就不会越过警戒线,去到玄凤阁里看。 不远处就是警戒线,线后就是玄凤阁。没有大门的玄凤阁,仅靠一道警戒线,是拦不住这些任性的老小孩的。 就在这时,马远超折了好几枝桃花,捧在手里,向着诸明明走过来。 诸明明心里犯嘀咕:这个玄皮寡脸的马远超要整什么花活? 马远超无视诸明明,老脸笑得比手中的桃花还动人。他双手握着鲜花,向夏晓珊面前一递:“晓珊,你生得真好看,唯有这桃花配得上你。” “你,你你,送我桃花?”夏晓珊惊得一批。 “是啊。人面桃花相映红,你拿着,这桃花会衬得你更好看。” 诸明明鼻子哼了一声,味道酸酸的:“马爷爷,您会的诗不少呀。” “小猪,你别叫我爷爷哈。你三十多了吧,我五十出头。你得叫我大哥。我会的诗挺多。不过见了梦中姑娘,我就只记得一句了——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马远超把桃花塞到夏晓珊手里:“拿着拿着,晓珊妹妹。” “马大爷,这花送得不清不楚地,我不能要,没理由要。” “怎么不清不楚的,我喜欢你。你没对象吧,我也单着呢。我要追求你。” 夏晓珊傻了:我了个去,我这么有魅力吗?连八十的老棺材瓤子也迷恋上我了! 第48章 嘿哟嘿哟拔萝卜 马远超甩开诸明明的胳膊,把花送到夏晓珊的手上:“收下吧,为摘这花,老马我摸高伏低地,累得我都冒汗了。这花儿就是应个景,等你跟我回益州,我到珠宝城给你买金花一百朵,把你妆扮得更漂亮。” 夏晓珊心想:马老爷子,属于死缠烂打型的。不给他出点难题,他还会纠缠下去。 夏晓珊没有接桃花,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桃树最大的枝桠下面。 夏晓珊甜甜一笑:“马大哥,你喜欢我,我很高兴哩。这样吧,只要你能讨我欢喜,让我快乐,我就答应与你交往。你看哦,我不喜欢长在树枝上的桃花,我只喜欢桃花零落的场面。那场面,美着呢。柳叶来眉上,桃花落脸红。马大哥,如果那样是不是很美?” 马远超挠着头问:“晓珊,你要桃花落下来,落在你的脸上、身上?” “哎呀,马大哥就是聪明,你懂我!” “莫说桃花零落,你要落花如雪也简单。我老马有把子力气。你瞪眼看着,不要打晃逛。”被小美女甜蜜蜜地叫了两声大哥,马远超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子了,他咬牙发狠地,要讨好夏晓珊。 他把桃树枝上的桃花一撸,满满一手掌都是粉红的桃花。他一扬手,朵朵桃花飞向夏晓珊。不过这把桃花洒地不太飘逸,撸后的桃花,就像是打秃了的羽毛球,没有了半分美感,只有残花败柳的意味。有两朵团,变成了小花球,砸在了夏晓珊的脸上。 夏晓珊拂开残破的花瓣,改变了称呼:“残花落酒面,飞絮拂归鞍。马爷爷,你往东我往西,咱俩的路人缘分到此为止。” “我的小心肝,你莫急,等一下,老子有办法喽,你等着。” 马远超转到树干处,对着巨大的树干,使劲踹起来。桃树的树干虽然非常粗大,可是中心朽烂成洞,经不起马远超的足蹬脚踹。连蹬之下,树干微微晃动,很快,连同较大的枝桠一并晃动起来。扑簌簌,漫天桃花,就像鹅毛粉雪一样,落了下来。 夏晓珊站在最大枝桠的下面。桃花迎面而下,落在她的额头,腮边,脖子里,胸脯上。落花柔美人娇艳,惹得众人齐声夸赞。 夏晓珊心想:我累死你这头老色驴。 她笑得双眼弯弯,如出三四的新月:“好美,继续继续,我喜欢,不要停。” 大妈们也来凑热闹,要体验桃花雪。她们还没摆好姿势,桃花雪就停了。大妈们的兴致刚起来,齐声要求马远超再加把力,把桃花摇落更多些,方便她们录像拍照。 马远超用尽力气去跺,这次桃花落下来很少。 一位大妈善于煽风点火,她大喊:“老马,你连晃荡树的力气都没有,哪家的小姑娘愿意跟你谈朋友?把你二十岁时熬夜耕地的劲头拿出来,要不然,小姑娘就走了。” 马远超累的头昏眼花,听了大妈的挑动,他大叫:“你们等着,我这就卖卖力气,让你们都看到老马的厉害。” 马远超向后退,他打算助助跑,再用力踹树干,就会有更多的桃花落下来。 大桃树后面就是斜斜的山坡,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蔓草。马远超一步一步向后退,一边退后,一边比量着,意在寻找最佳的发力点。 山坡是斜向下的,这个坡度很难发上力量。 老马的双脚,来来回回,踩踩跺跺,想找块结实的地面。他感觉脚下的草地很松软,甚至有些陷脚。这样绵软的草地,是没有办法发力。 大家在折桃花,花熇嫣站在外围,默默地看着。她的眼睛越过闹哄哄的场面,看向不远处的玄凤阁。这座阁子与麒麟阁不同。麒麟阁说是阁子,其实就是一座凉亭;而玄凤阁是名副其实的楼阁,有三间大小,两重楼宇,为南北向,重重斗檐,雕梁画栋。 花熇嫣盯着阁子看,越看越感觉似曾相识。 她揉揉脑门,想起来了,昨夜梦里的书房,就是风丽的书房,和这座玄凤阁很像。外形几乎一样,不知道里面如何。风丽的书房紧靠大河,甚至是凌空架在大河上,那这玄凤阁的北面就是断崖,断崖下面应该是大河。 若不是有警戒线拦住,花熇嫣真想过去看看。人都有好奇心,一旦好奇心泛滥,像花熇嫣这样严格自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自己的好奇心,绕过人群,走到了警戒线边上,踮起脚向里面看。 临近中午的阳光,很明亮。几道阳光射进玄凤阁里面,照亮了窗户附近,再往阁子里面深处,那里依旧昏暗。花熇嫣凝神细看,看到正对自己的这间屋子里,隐约有字画之类的,挂在墙上。 忽然玄凤阁的窗户后面有个影子,从窗户一侧一闪而过,蹿到另一侧。这个身影动作矫健,很着急的样子。 这身影有点熟悉,呀!好像是李博。 怎么会是李博?我出现幻觉了。 花熇嫣屏住呼吸,凝神再看,恰好又一次见到之前的身影从窗户那一侧奔到另外一侧。这个身影好像被困在里面,想从窗户缝隙里爬出来,或是要破窗而出。 此后,身影连续闪现了好几次,花熇嫣越来越觉得那身影就是李博。 不行,我得叫夏晓珊来,让她帮我看看,确认确认。 花熇嫣回头找夏晓珊,恰好看到马远超向后一步一步倒退。 来路上被雨水冲出的沟沟坎坎,就像动画片一样跳入花熇嫣的脑海中。一瞬间,花熇嫣彷佛看到有个人摔倒在沟坎里,直挺挺地躺着,头插在泥土里,没了呼吸。 花熇嫣大叫:“危险,小心脚下。” 晚了,太晚了。马远超听到她的喊声,扭头向她这里看。他并没有听清楚花熇嫣喊的什么内容。这时候马远超脚下一陷,山土松动了。马远超急忙迈步向前,就在他迈出左脚的同时,右脚下一下子垮塌了。他的右脚滑落,身子向后一张,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夏晓珊眼瞅着马远超摔下去,她眼睛一闭:完了,下边就是深沟断崖,马爷爷摔下去必死。等她睁开眼时,心里却想:死了就死了。一月退休金两万多,整天游山玩水,耍耍流氓,调戏调戏小姑娘,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游客安全,导游要负责的。 诸明明一刻也没迟疑,赶紧跑过去救。万幸的是,桃树下的蔓草纵横交错,形成一张草网。马远超的脚陷在草网里,拖住了身子,使得他没有掉到深涧里去。马远超的身子沉重,草网被拉得紧绷绷的,好像随时会断开。 马远超的上半截身子埋进垮塌的沙石里。从土里露出几根手指,弯曲着,一动不动,好像失去了知觉。 诸明明大叫:“快救人,快救人。” 山脊不断崩塌,沙石向下滑动,又把马远超埋了一层。挂住马远超的草网也绷开几个口子,形势岌岌可危了。 花熇嫣跑过来,弓着身子向下看了两眼:“诸导,咱们必须马上下去把他拉出来。沙石埋了半截身子,咱们再犹豫几分钟,不需要摔到山涧底,就是憋也把他憋死了。” “不行,下面是悬崖,我有畏高症,不敢下去。” “我下去,你们拉着我。”花熇嫣三两下解开警戒线,试了试,感觉不太可靠,就把警戒线对折过来。她又试了试,果然,结实多了。 花熇嫣把警戒线的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交给诸明明:“你们拉住我,我下去把马远超拉出来。” “熇嫣,你不要下去,太危险。” “晓珊,我不下去,还能有谁下去?你去帮诸导拉住警戒线。” 诸明明挺起腰杆,大声说:“肖嫣,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松手的。” 被吓得六神无主的大妈们,也过来帮忙,大家一起握住了警戒线。花熇嫣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随即攀着裸露的桃树根,俯身跳了下去。 花熇嫣落在马远超的身旁。脚一落到斜坡上,立即就陷进松垮的沙土碎石里。两边的山土,受到花熇嫣跳下来的震动,继续向中间掩埋过来。 一开始,花熇嫣想用手扒开沙石土,救出马远超。她扒了两下后,发现行不通。一是太慢,等她扒开,马远超大概率是死定了。还有是沙石不断掉下,随时可能全部垮塌。这里太危险,不能久待。 身临绝境,更需要平心静气。 花熇嫣做了两次深呼吸,稳稳站住了,两条腿就像木桩钉进了山脊里。 她大喊:“你们一起用力拉住我,我要把马大爷拉出土来。” 上面的人绷紧了警戒线,她攥住马远超的两只脚脖子,身体后仰,竭力向上拉。还不错,拉了三两下后,马远超的大半身子出来了。上面的人和花熇嫣一起用力,终于把马远超全部拉出了沙土。 不知道何故,夏晓珊在用力拉警戒线的时候,看着高大丰硕的马远超,被大家一点点,从沙土里拉出来,她突然特别想笑。 她想起了那首着名儿歌拔萝卜:拔萝卜 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嘿哟嘿哟,拔不动。老太婆,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嘿哟嘿哟,拔萝卜,嘿哟嘿哟,拔不动。小姑娘,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 夏晓珊心有所想,手上自然做出相应的动作来。她双手依照儿歌的节奏,一下发力,两下放松地,拔起“萝卜”来。 马大萝卜被拔出来了,她也笑出声来了。晓珊趁机掩饰:“哈哈哈,太好了。萝卜,马大爷救出来了。” 她只笑了几声,就笑不下去了。大家齐心协力拔出来的马萝卜,僵直硬挺,比碰上了寒流,被冻僵在田里的老萝卜,强不了哪儿去。 马远超两眼紧闭,鼻子嘴里都是沙土,人已经没有意识。需要马上把他弄上去,进行急救。 问题来了,众人没办法拖两个人上去。花熇嫣想把马远超驮在背上,然后让大家把她俩一起拉上去。她试了试,行不通。这个马远超体格魁梧,昏死过去后,浑身僵直,还略微抽搐,这样就变得死沉死沉的。 花熇嫣毕竟是女孩子,只能驮起他,却迈不动步子。 诸明明喊:“肖嫣,你把警戒线缠在他的腰上,我们先把他拉上来,然后再拉你。” 夏晓珊喊:“不行,你别听他的。你把警戒线拴他的脚上。你先上来,咱们一起拉。下面太危险了。” 花熇嫣把警戒线缠在马远超的腰上,然后喊:“你们用力拉,我在下面托举着。” 夏晓珊急了:“熇嫣,你别管他了,你先上来,两边都在掉石子,下边还可能垮塌,你站那里不行的。” “马大爷太沉了,我不举着,你们拉不动的,警戒线也可能会断。晓珊,诸导,你们快拉。” 诸明明、夏晓珊在前,后面还有三五个大妈大爷,拉着警戒线,一点点往上拉拽昏死过去的马远超。花熇嫣在下面托着马远超的胸口,一寸一寸,往上递。 古桃树的根系与蔓草缠绕,阻挡住马远超的去路。马远超刚刚露出头部,胸口和腰部都被蔓草和桃树根阻住,再也动不了了。 由于山坡不断崩塌,没有人敢靠近去拉马远超,生怕自己拉不好,一头栽进深沟里去。昏死过去的马远超就这样,卡在由桃根和蔓草组成的网里,拉不上去。 花熇嫣深知救人拖不得,再拖下去,马远超必死,自己也有掉下去的危险。 花熇嫣喊:“诸明明,我在下面托着马大爷的脚,往上递,你过来拉他的手,警戒线让晓珊她们拉着。快!” “我怕高,不敢过去。” 花熇嫣怒了:“不敢也得敢,快来拉他。” 在拉警戒线的一排人中,诸明明排在第一位。他后面就是夏晓珊。 花熇嫣伏下身子,夏晓珊看不到花熇嫣的动作,却能看到马远超的脑袋升起来,肩膀露出一小段。她知道花熇嫣肯定开始往上举马远超了。不能再耽搁,再拖下去,花熇嫣没了力气,一切玩完。 怎么办?! 第49章 生死一瞬 夏晓珊最看不起软蛋男人。她发起狠来,咬牙着,抬起右脚,一脚蹬在诸明明的膝盖弯弯里。这一脚的力道不小,又准确命中部位。诸明明没有防备,他被蹬得双膝一弯,往前踉跄两步,腿一软跪倒在地。 这下他离着马远超的脑袋也就两米左右的距离。 夏晓珊喊:“诸哥,你快爬过去,拉住马远超。” 其实不用夏晓珊催促,诸明明已经趴下了。不是他要主动去救人,而是他看到下面的大深沟,还有站在陡峭的斜坡上,用肩膀托着马远超的花熇嫣。这一切都让他心惊胆颤。 他有严重的畏高症。往下这一看,天旋地转,手足酸软。 诸明明一阵眩晕,腰一塌,顺势趴在地上。在花熇嫣、夏晓珊和众人的齐声鼓励下,诸明明终于匍匐前进了一点点,就好像一只没有骨节的鼻涕虫,在草叶上一寸寸地滑动,身后留下一道湿湿的印记。 夏晓珊催促:“诸哥,你快点,再磨蹭,连你也掉下去。要不,我再蹬你一脚,给你添点力量。” 这句话起了很大的作用。诸明明怕被蹬,忍住怕,又向前蹭了两步,两手一伸,掐住了马远超的脖子。他把马远超当成了胡萝卜,要来一个小猪拱萝卜。 下面的花熇嫣,差点没被诸明明气死。 “诸导,拉肩膀,别掐脖子。你会掐死他的。” “我拉不动,这是斜坡,我一拉就往下滑。” 花熇嫣大喊:“晓珊,你拉住诸导的脚,再叫两个人帮你一起拉。要快,要快啊。” 夏晓珊行动迅速,跑到诸明明身后,抱紧了诸明明的两只大脚。她又叫了两个大爷拉住她的腰,三个人一起用力拉住诸明明。 拉美女的腰,这是个好差事。她要两个大爷过去帮忙,一下子过去四个。 “你们别一起过来啊,把地面踩塌了,大家都掉下去,彻底玩完。往后往后,一个拉一个。你俩,拉住我的腰。” 就这样,一队人拉住警戒线,一队人拉住夏晓珊。夏晓珊拉住诸明明,诸明明拉着马远超,就像猴子捞月亮,一环紧扣一环,环环发力。 花熇嫣在下面竭力托举着。终于,把马远超拉上去,拉到斜坡上了。 夏晓珊、诸明明还有两名大爷,大家捉了马远超的手脚,半抬半拖,把马远超弄到安全的地方。马远超脸色铁青,好像呼吸也停止了。夏晓珊不管他,拿起警戒线,回头去救花熇嫣。 花熇嫣正在往上爬。可是,意外又一次降临了。 花熇嫣手攀桃树根,用力蹬脚下的碎石,想跃上去。碎石支撑了她这么久,再也经不住折腾。花熇嫣发力一蹬,碎石突然崩塌,顺着坡道滑下去。 花熇嫣手里的桃树根,经不住她的重量,咔嚓折断了。花熇嫣手握断掉的桃根,随碎石沙土,滑了下去。深沟两边的沙石土,一起向中间塌下来。花熇嫣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埋到沙石土里。她被埋得严严实实,衣服的边角都没露出来一点。 夏晓珊目睹这一切,吓得她大叫“熇嫣”。可是大叫有什么用?眼睁睁看着花熇嫣被沙土碎石淹没,就像被扔进泥沼一样,夏晓珊的脸吓得惨白。 她抓起警戒线,往自己腰间,胡乱地缠绕两圈,打了个死结。她把剩下的警戒线往诸明明手中一塞:“拉住我,我要下去救人。” 诸明明抱住夏晓珊:“不要去,肖嫣被埋,是她命不好。咱们救不了她。我们不能再死人了。” “放开我,我要去救她。”夏晓珊拳打脚踢,诸明明就是不放。 夏晓珊猛力往下冲,诸明明使劲往后一甩。夏晓珊被甩出七八步远,撞到一位大爷身上,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就那么寸,夏晓珊身旁就直挺挺躺着一个人——马远超。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夏晓珊的心头,她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用力甩马远超大耳刮子。 夏晓珊边打边哭:“老流氓,你作死找个没人的地方作去。打死你个死流氓,老色鬼。你害死熇嫣了。啊啊啊,熇嫣,你死得惨呐,你死得冤啊——” 夏晓珊越打越气,甩耳光甩得手疼,就用脚踢。她也不管不顾,对着马远超的胸腹一顿强力输出,恨不得将他蹬烂踢碎。 诸明明过来拦着,也拦不住。夏晓珊如同疯魔,谁来挡她,她便打谁。吓得大家都躲开,任凭她拳打脚踢,尽情发泄。 夏晓珊的头上桃花扑簌簌落下来,随即,从头顶的桃树枝桠上,跳下一个人。 她捉住了夏晓珊的手腕:“晓珊,别打了,你再打,马大爷真就死了。” 声音好熟悉,晓珊睁开泪眼一看,哎哟,不是自己的好闺蜜花熇嫣,还是哪个?! 晓珊一扑,抱住花熇嫣:“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抱住花熇嫣,又在花熇嫣的耳边、额头、脖子上乱亲乱吻:“真没死,好啊,吓死我了,你想吓死我啊…”夏晓珊喜极而泣,抱着花熇嫣又摇又晃,鼻涕眼泪糊了花熇嫣一脸。 “我还活着,晓珊,好了,你先闪开,我看看老马的伤势。” “老流氓死了,正好呀,你别管他了。” “我看看,或许还有救。” 夏晓珊没有完全放开花熇嫣,她跟在花熇嫣的屁股后,轻轻捏着她的衣襟。那姿势就是捏住一只花蝴蝶的后翅膀,生怕花熇嫣撇下她,振翅高飞。 花熇嫣一看马远超的样子,就是一皱眉。夏晓珊看到花熇嫣紧皱眉头,猜到马远超救不活了,她小声说:“救不活了吗?嘿嘿正好,让他死去。他死了,人间少了一害。” “净胡说,你闭嘴,一边去。” 遭到花熇嫣的申斥,夏晓珊吐了吐舌头,向旁边闪了闪。 原来马远超被沙石土埋了后,沙土灌进他的鼻子嘴巴里,堵住了呼吸道,造成了马远超窒息假死。花熇嫣下去救人,看到马远超满头满嘴都是沙土,想先清理他的呼吸道。后来,看到条件不允许,四下里的沙土不断塌落,随时可能被埋。她才决定先把人拉上去,然后再清理呼吸道,救活马远超。 可是,花熇嫣被埋,其余人没有懂急救常识的,更没有人帮他清理呼吸道,任凭马远超憋死过去。 花熇嫣把马远超侧过身子,直接用手帮他清理嘴里的沙土。她朝诸明明喊:“诸导,来瓶矿泉水。” “有有有,给您。” “打开瓶子,用水帮他冲洗鼻腔和口腔。” 花熇嫣把马远超翻一个身,让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她的手揪着马远超稀薄的头发,拉起他的脑袋,让他面孔朝下。诸明明依照花熇嫣的吩咐,从下往上,捏着水瓶子,挤出水来冲洗马远超的鼻腔和口腔。 花熇嫣看着冲出的水,变得干净了,知道外层的沙土冲得差不多了。她让诸明明住了手。花熇嫣喊:“晓珊,来帮我把马大爷扶好坐正了。” 夏晓珊对马远超深恶痛绝,她甚至不愿意花熇嫣救活这个老流氓。花熇嫣让她干活,她撅起嘴巴:“我不干,是你让我闪开,滚一边去的。” 诸明明抢着说:“我来我来。” 两个人把马远超扶正了,花熇嫣又把马远超的双腿收起来盘好。 夏晓珊笑了:“你是要让他坐化吗?他是流氓不是和尚,坐化不了。” 花熇嫣也不理会夏晓珊,她的一只手由上往下,另一只手由下往上,摸索马远超的穴道。等确定好了方位,花熇嫣笑着说:“晓珊,你恨不恨他?” “我恨死他了。熇嫣,反正他没气了,你也别浪费功夫,让他死透透的。” “你想不想打他一顿,再出出气?” 夏晓珊大喜:“还有这种好事?我要打出他的翔来。” 花熇嫣指着马远超胸腹交界的地方说:“就是这里。我让你打,你便用力给他一拳。” 花熇嫣一手扶正马远超的脑袋,另一只手虚按在马远超脊背上的肺腧穴。 “一二三,晓珊,用力打一拳。” 夏晓珊真就一拳打了过去:“这是替熇嫣打的,你差点把她害死。”她说完,猛地一拳,恰好击打在马远超胸腹的结合处。就在她的拳头击中的瞬间,花熇嫣的掌心用力一按,两下里的力量合在一起,逼迫着马远超肚子里、肺管子里残存的气息,一下子冲上去。 马远超大嘴一张,一块桃核大小,黑乎乎的沙石,喷了出来。他的鼻腔里喷出一股血来。是鲜血,红红的,喷的满地都是。 马远超哎哟一声,恢复了呼吸。 尽管他的呼吸十分微弱,但的确是有了呼吸。 马远超被救活了。诸明明使劲擦擦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怀疑。死了的人,又被救活了,电影里才有的桥段,就在他的眼前上演。他要擦亮眼睛,看清楚是不是真的。 花熇嫣将马远超轻轻放倒,试了试他的脉搏。寸脉沉涩细小,还算是平稳。花熇嫣叫过来诸明明:“诸导,马大爷活过来了。不过,他的后脑受到震荡,肺里还有积痰和细小的沙土,需要立即送到医院好好调治。你赶紧叫救护车吧。” 花熇嫣让马远超侧躺着,在他的后背推拿了几下,马远超哇哇叫了两声,又吐出一些浓痰。浓痰里都裹着细细的沙土粒。 诸明明叫了救护车,然后问花熇嫣:“花姐,需不需要通知他的家人?” 夏晓珊在一旁说:“你这人真是奇怪。发生了这种事,不通知家人怎么行?你这个导游,太不专业了。” “晓珊,你错怪诸导了。他是想问我,马大爷严重不严重?” 诸明明急忙点头。 “诸导,马大爷有七十多了吧?也就是他平时保养的好,换成别人,未必救的回来。他窒息时间挺长的,身体受损不小。你看他现在还没恢复神智,得赶紧通知家人来,让他们好好照顾,以防意外。” “我现在就通知他的家人。”诸明明从马大爷身上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滑。他惊喜地叫起来:“真好,手机没有密码。我找找他家人的电话。” 诸明明三翻两翻,翻出了标着“妖儿”的号码,想都没想就拨了出去。 于是,就有了诸明明被马长信骂成骗子的故事。诸明明被当成骗子,夏晓珊气不过,她打了过去,依旧被当成骗子。 诸明明和夏晓珊面面相觑,都被马远超的妖儿气乐了。 花熇嫣说:“别打电话了,咱们抬着他下山吧,越快越好。” 诸明明摊开手:“没有担架怎么抬?” 花熇嫣指了指玄凤阁:“你是带团导游,是他们的主心骨。怎么什么事都问别人!去那边摘扇门板下来,做成担架,抬着老马下山。人命关天,不能再耽搁了。” “姐,这太难了。破坏景区物品,不是我们导游应该干的。” 花熇嫣懒得跟诸明明废话:“好吧,晓珊,我们去。” 看着靓丽的背影,诸明明觉着让两个美女去拆门板,也不太好,就皱着眉头,苦着脸,与花熇嫣一起拆下一扇门板,把马远超放上面。四个人抬着马远超,领着大爷大妈们,沿着小路向盘山公路走。 这时山腰里已经响起了救护车的警报声。急救车还有警车都来了。 桃林医院的医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对花熇嫣的急救措施非常钦佩。他们把马远超抬上救护车,就要拉走。花熇嫣提醒说:“病人的呼吸道里还有不少粘痰和沙土粒,最好是让他侧卧,便于排出脏物。还有病人的后脑可能受伤了,你们要特别留意。” 急救人员从谏如流,迅速更正了马远超的姿势。他们戴着厚厚的口罩,遮蔽了大部面容,不过还是能够看到他们的额头泛起潮红。显然,这种细节的东西,他们的功力还没有达到,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有用心想过。 救护车远去了。诸明明被警察叫过去,了解事情的经过。过了几分钟,一位警官来到花熇嫣面前:“您好,您是肖嫣肖女士吗?” “我是花熇嫣,不姓肖,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不远的,就在下面的女娲泉酒店附近。” “你叫我去,做什么呢?” “没别的事,做个笔录,把您救人的经过谈一谈。” “我必须去,还是可以不去?” “啊,我们是请求您去。怎么说呢,毕竟是有人受伤了,将来酒店、景区和旅游公司三者可能会有争执的。你的供词,对不起啊,你的谈话将来会有大用的。” 虽然警官及时更正了,但是“供词”两个字,令花熇嫣十分不悦。 花熇嫣冷冷地笑了一声:“对不起,警官。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再见。” 警官还想阻拦,花熇嫣加重了语气:“让开。有拦我的时间,你们不如去给伤者的家属打个电话。刚才我们打,他以为是骗子;你们打,或许他能相信。让他快来吧,伤者的情况并不很好。” “花女士,您能保证不把今天的事说去吗?” 花熇嫣露出奇怪的表情:啊,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她笑了:“不能保证,我没必要向你保证。不过,我也没兴趣到处乱说。警官,您可以去打电话了。” “那好,花女士,再见。” 第50章 桃木遁 花熇嫣让警官去联系家属,他倒也听话。警官转身问诸明明要来马远超儿子的电话号码,原地拨打起来。 警官开着免提,马远超儿子的声音传出老远:“狗骗子,你以为装警察老子就会上当吗?龟儿子的,老子要报警啦!” 花熇嫣和夏晓珊听得清清楚楚,她俩相视一笑。 “走吧,晓珊,咱们退房赶路吧。” “退房?那个福星苑可以下午两点前退房。我不要那么早退房,还没玩够呢。” “好吧。那那咱们先下山吧。” “别呀,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从沙土里逃出来,还跑到桃树上的。我都以为你死了,伤心难过的不行,恨不得要跟你去呀。” 提起如何脱困这件事,花熇嫣心有余悸。她脚底砂砾垮塌,手里握着的桃树根经不住她的冲力,瞬间脆断。砂砾碎石哗啦啦,垮塌下来,把花熇嫣淹没在土石堆里。 土石的巨大压力,令花熇嫣的胸口疼痛难挨。沙石土向她的鼻子、口腔还有眼睛里钻。花熇嫣吓得紧紧闭住呼吸,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四处乱抓。 她就像溺水的人,在暗淡无光的土里,四处寻找救命稻草一样。 她一抓,恰好抓到那根断裂的桃树根。 桃木根入手,花熇嫣准确摸出是树根,忽然福至心灵,心头灵光闪现。 昨夜梦中背熟的《太极阴阳论》里面有木遁口诀,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木遁咒就是花熇嫣的“救命稻草”。她知道自己身处险地,下面是深涧大河,如果自己强行扒土,一旦连同沙石滑下去,必死无疑。她心里默念起木遁咒,也没去想这下意识里的咒语管用不管用。 她手握桃树根,只默念了一遍木遁咒,就感觉身体一轻,四周好像明亮起来。有门,花熇嫣继续运咒,感觉身体在丛林里穿行。她不敢睁眼看,怕遁术失效。 等她确定身体不动了,才敢试着一点点的睁开眼。 花熇嫣睁眼看时,发现自己竟然在桃树的大枝桠上躺着。枝桠下面就是夏晓珊,她正对昏死的马远超又踢又打。 此刻的自己,身轻如鸿毛,彷佛乘风就能起舞。这根本不像是活着的感觉,倒有几分灵魂飞天的意思。 花熇嫣不相信自己木遁成功,而是觉着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是自己的阴魂不散,站在树上看着夏晓珊。 花熇嫣身旁全是桃花,她伸手摘了一把桃花。咦,我还能够摘桃花。她的手一张,把桃花洒了下去。桃花片片飞落,有些花落在夏晓珊的肩头,滚动了一下,紧接着落在地上。 咦,难道我真的成功了? 花熇嫣迎着太阳看了看,阳光刺眼,再看看地上,自己有淡淡的影子。一团影子,被下落的桃花遮盖着,变得斑驳、不齐整了。 啊哈,我真的还活着,而且学会木遁术了。慢来,这是真的吗?真的,有可能。 救人要紧,花熇嫣压住内心的狂喜,她两手一撑,翻身从枝桠上,飘然落下来。花熇嫣落到夏晓珊的身旁,止住夏晓珊的拳脚。那一双粉拳,两条秀腿,正如同狂风暴雨,倾泻在马远超的身上。 此时,夏晓珊问起来她怎么逃出来的,这叫花熇嫣无法回答!告诉她,我用木遁术逃出来的?连我都将信将疑,那还有谁会相信! 花熇嫣回头望向玄凤阁,慢慢地说:“我被沙石土埋着的时候,抓到了一根桃树根。然后,我攀着桃树根,从沙土里爬出来的。如果没有那根桃树根恐怕我就出不来了。” “你什么时候爬出来的,爬到树上,又要干什么?” 以前,夏晓珊问问题,很少注意到细节的,今天她一反常态,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花熇嫣心说:我也不知道,我是靠着什么力量瞬移到树上去的! 花熇嫣想起来古树有个大树洞,她在树上还特意看了看。树洞中段裸漏着;下段幽深,直通地下;上段有个小开口,开在两枝大树丫的结合处。 想到这里,花熇嫣有办法了:“晓珊,那棵大桃树有个树洞,你还能记着吗?” “有啊。” “树洞下面朽烂了,我拉着桃树根,往外爬。恰好沙石往下垮塌,露出树洞的入口。” “入口在哪里?” “就在树根中间。站在地面上,咱们看不到的。只有机缘巧合,掉到下面去,再加上沙石垮塌下去,才露出了洞口。” “啊,你就从树洞里钻出来的?” “是啊。我拼命的往上爬,往外钻。树洞里面黑咕隆咚,湿乎乎的,好怕人呢!等我看到光亮,挤出来后,才发现恰好到了树冠的枝桠上。” “钻树洞!妙啊,我小时候捉迷藏时,最喜欢钻树洞了。有一次,我钻树洞里,还找到了好几个大钢镚,发了一笔小财。走,我们去看看这个树洞里面有没有宝贝?” “不去,我不想再回去。” “去嘛!就看一眼。千年的古树,说不定有前人藏的宝贝在呢!” “不去,我现在还心慌意乱,我不要回去。” 夏晓珊的好奇心泛滥,央求花熇嫣,陪着回去看看。花熇嫣不想再回险地,又担心夏晓珊看出她编的谎话,所以坚持不肯回去。 夏晓珊眼睛一转,计上心头:“熇嫣,咱们还真得回去!你看,那扇门是玄凤阁的,咱们得给它装回去。” 救护车把马远超拉走了。她们用来抬马远超的那扇门,就被扔在路旁。这扇门是花熇嫣为了应急拆下来的,如果丢在这里,丢了或是被损坏了,花熇嫣也脱不了干系。 花熇嫣心想:也好,把房门装回去,顺便看看那个身影还在不在! 于是,花熇嫣与夏晓珊抬着木门,沿着小道,向玄凤阁走。两个人都有心事。晓珊想看看树洞,熇嫣想看看玄凤阁里的人影。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讲话。花熇嫣在前,晓珊随后跟着,两人走得脚步生风。 很快又到了古桃树下。警戒线和那根断桃树根,还在原处。满地凌乱的桃花,还有被鞋子碾踩出来的桃花汁,彷佛在默默地诉说这里发生过的故事。 夏晓珊笑着说:“熇嫣,你自己去安门,我去看看那个大树洞。” “我一个人,不方便的,一起去安门。” “你办事我放心。你一个人能拆下来,就能安回去。去吧。嘻嘻,我要去探险了。” 花熇嫣阻止不了夏晓珊。她正在兴头上,一心想看看那个树洞。 没办法,随她去,谅她也看不出什么秘密来! 花熇嫣一个人扛着木门,进了玄凤阁的院子。刚才,她急于救人,没顾上看阁子里面的陈列。这次她格外留心。 其实,三间阁子,中间通着的,所以一目了然。里面靠墙都是书架。说是书架,上面一本书也没有,都是空架子。 花熇嫣拆的是阁子中间的一扇门。她比划了两下,就把门安回去了。这种门板似的门扇,很好安装。大概是玄凤阁还没完全修好,所以这些门扇都没有用榫卯固定。 中午的阳光,照得里面通明。房间又很空旷,没有家具地遮蔽,花熇嫣可以确定玄凤阁里没有任何人影。 花熇嫣有些失落,还有些小庆幸。或许是自己太担心李博,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总之李博没陷进梦境里就好。不过,按道理他也该给我回电了。要不,我再给他打个电话吧。 花熇嫣边想心事,边沿着玄凤阁的台阶踱步。她转到玄凤阁的西间房,发现靠窗户的地方,摆了一张书桌。桌子上放着一卷圆滚滚,粗乎乎的竹简书! 难道是那本《太极阴阳论》?花熇嫣摸着手机的手,松开了。她把脸贴在窗上,双手搭在额头和玻璃之间,遮住强烈的阳光,拢住目光往书简上瞅。 看不见书名,不过,从外形看,它与风丽的那本着作,非常相似。算了,我把那扇门再拆下来,进去打开瞧瞧。不好,以前拆房门是为了救人,现在再去拆房门进去看书,这跟破门入户盗窃的飞贼有什么区别! 花熇嫣忍住冲动:算了,管它是不是那本《太极阴阳论》,都跟我没关系。我不能当飞贼。 花熇嫣直起身子,想去找夏晓珊,离开这里。就在她离开窗户的一刹那,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吹进去,恰好吹到那卷竹简书。三枚蝴蝶结扣,被如巧手般的春风,一吹而开。竹简书哗、哗啦、哗啦啦,由慢到快,铺展开了,就像睡醒的春姑娘,懒洋洋舒展开身子,将整个书桌都占满了。 首枚书简上,有亮晃晃的小篆金字——太极阴阳论。 风丽的《太极阴阳论》! 书就在那里,它对好书之人是致命的诱惑。解开梦境的机会,就在那扇活动的门板上,它对试图解开昨夜梦境的花熇嫣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 不能再忍了!身正不怕影子歪,我要进去看个究竟!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花熇嫣一哆嗦。她定了定神,寻找声音的来源。恰好看到,那卷书连同书桌,化作两缕青烟,相互缠绕着,腾空而起,消失不见了。 “啊,熇嫣,救命!” 是晓珊!坏了,她掉下去了。花熇嫣掉头向外就跑。 三窜两蹦,她出了院子,来到大桃树下。 还好,夏晓珊没有掉下去,而是瘫坐在地上,脸色青绿,浑身发抖。 “晓珊,你伤到哪里了?” “蛇,怪蛇。” “哪里?你被蛇咬了?咬到哪里了,快说!”花熇嫣听晓珊说蛇,又看她脸色青绿,以为她被蛇咬了。什么蛇毒这么厉害,吓得花熇嫣在晓珊身上到处找伤口。 “没没没…没咬着我,它在树洞里。” 树洞里有蛇?花熇嫣不太信。花熇嫣抬着夏晓珊的胳膊,想把她扶起来。 “哎吆,不行,脚丫子发软,站不起来了。熇嫣,你让我再坐一会儿。” “别害怕了,你可能看花眼了。我给你捏捏脚,就好了。” “我看得真真的。红色的大蛇,吐着分叉的黑舌头,从那个洞口钻出来。我正好要伸头到里面看。它的舌头尖好像刺到我的额头了。” “好了好了,就是有蛇也跑了。现在好点没?” “你怎么不信呢?对了,你从树洞里钻过的,看见那条大蛇没?” 花熇嫣笑了:“没有啊。你想想看,树洞里有大蛇的话,我从里面爬过,还不被它咬了?你就是看花眼了!” 夏晓珊一推花熇嫣:“有没有蛇,你看看去。” “不用看了,咱俩走吧。” “不行,必须得看看。我生来怕蛇,有蛇,我脚软,走不了。你看看去,如果没蛇,我才敢走。” “算了,我背你走!” “熇嫣,你帮我看看去。否则,我不走!” “你不走,蛇跑过来咬你怎么办?”花熇嫣笑着吓唬她。 “那大蛇太聪明,我俩一转身走,它从后面咬,我们就危险了。我们需要先看看它还在不在,才能转身逃跑。” 夏晓珊坚持要花熇嫣去看蛇在不在,她有她的考虑。她需要解开谜团。 只差一点点,那条大蛇就咬着她了。这是事实。刚才她们那么大一帮人,在桃树下,吵吵闹闹地,闹出很大的动静。 蛇是很胆小的。一般说来,它们很怕闹声。因此,夏晓珊怀疑那条蛇躲在树洞里,一直没有出来。等她们大部队都走了,它才从树洞里爬出来,恰好被自己撞上。 只一碰面,大蛇就张开大嘴,要咬自己。那么花熇嫣从树洞里爬出来,毫发无伤,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何况,夏晓珊反复看过那个树洞,向上的那一段,是通透的。可是上面枝桠的洞口很小,不像是人能够钻过去的。 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树洞的裂口很大,足够花熇嫣钻出的。可是,她说她没有从那里钻出来,反而从上面的小口钻出的。这让夏晓珊百思不得其解。 树洞的下段黑黑的,没有透光。按照花熇嫣的说法,她从下面钻上来,那么下面的洞,也应该透光了。 夏晓珊的好奇心作祟,特别想搞明白花熇嫣如何逃生的。她忍不住伸头进入洞里,想看看下半段树洞的庐山真面目。 她刚刚把脑袋完全伸进去,就看到一条暗红的大蛇,顶着朱红的肉冠,瞪着血红的眼睛,朝她扑过来。吓得她三魂丢尽,七魄散光。她的屁股用力向后一坐,用尽全力拔出脑袋来。 夏晓珊发力过猛,脚步踉跄,蹬蹬蹬,后退好几步,蔓草一绊,啪嚓,她摔了一个屁股蹲。 她倒在地上后,赶紧去看树洞。还好,大蛇没从树洞里追出来。花熇嫣赶过来。大蛇便潜伏了,不再露头。 大蛇到底去哪里了? 如何解开谜团,只有让花熇嫣再去探一探树洞。因此,夏晓珊坚持说不敢走,要确认大蛇不在了,她才敢走。 花熇嫣拗不过她,就去看看树洞的情况。她心里也很害怕,她相信夏晓珊说的都是真的。树洞里万一有蛇,被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花熇嫣来到树洞前,她没有贸然伸头去看,而是捡起一块砾石,往树洞里一丢。等了一会儿,树洞里没有响动。花熇嫣才靠近树洞,准备探头去看。 夏晓珊忽然说:“熇嫣,你小心点。别被蛇咬了。” 第51章 树腹寄蛇蜕 花熇嫣没有回头,举起右手,向后方,挥挥手,算是对闺蜜善意提醒的回应。越靠近树洞,花熇嫣越紧张,她也不敢轻易回头,怕大蛇突然跃出,冲向自己。 花熇嫣心想:大家常说打草惊蛇,我找个东西敲打敲打树干,吓唬吓唬那条蛇。她想掰断树枝,去敲打树干。 四下里寻找趁手的东西,一眼看到自己丢掉的桃树根,花熇嫣心中一动:啊,抬担架时,把它落下了。这根桃树根,救过我的命呀。幸亏听晓珊的话,转了回来,要不然就丢掉了。丢掉救命的东西,那就太可惜了。 花熇嫣抓起桃树根,用它连连敲打树干。树干里是大树洞,树根敲上去,发出沉闷的“咚咚咚”声音。 敲了几下后,发现没有动静,花熇嫣就伸头去看。 “晓珊,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啊。你看到的那条蛇,早跑了。” “不可能!我就在这里看着,它没跑出来。它还在里面,你小心点。” 花熇嫣心里微微生气,她心说:大蛇还在里面,你让我来探洞?你怕被蛇咬,我也怕被蛇咬啊! 想到这里,突然,她的脑海里跳出来一个声音:你试试《太极阴阳论》里的伏龙诀。花熇嫣心头一喜:大蛇也是龙属,我且试试这个伏龙诀。 花熇嫣默念神咒:神霄星汉,海渎河源,诸天蛇龙,闻吾敕命,归本化元,火急奉行。急急如律令。 她念完神咒,亮开手机的手电筒,往树洞里一照。饶是花熇嫣念过伏龙诀,心里有定,洞里的景象依然让她头皮发炸,脊梁沟沟里,嗖嗖冒冷气。如果不是她仍在默念伏龙诀,她大概率,也会像夏晓珊一样,吓得惊叫起来,瘫倒在地。 原来,灯光照过去,一条红色的大蛇,就盘曲在树洞裂口下面,距离洞口一尺左右的洞壁上。血红的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往四周射着红色的光线。花熇嫣手中的手机抖动,引得大蛇的眼光乱射,好像它随时要暴起,朝着花熇嫣咬过来。 花熇嫣的脑袋已经探入洞中,距离大蛇不到一尺。在大蛇的攻击范围内,她想:人没有蛇快,逃是来不及了,只要一后撤,定然被咬。 猝临大难,花熇嫣心头一阵慌乱过后,反而镇静下来。她晃动晃动手机,想把大蛇的眼睛晃花,然后自己再悄悄地撤开。 可是大蛇不为所动。任凭花熇嫣连晃手机,它就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引而不发,一动不动。红蛇不动,花熇嫣也不敢动。一人一蛇,就僵持住了。 夏晓珊在身后催:“熇嫣,蛇还在吗?你看到什么了?” 花熇嫣不敢出声,怕声音激怒大蛇。一人一蛇,双方对望,谁也不肯先动,如视频卡顿一样,僵持着。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阴风,从花熇嫣的脖子后面,送入了树洞。 洞壁上的大蛇被这股阴风,吹得一阵晃动,发出十分轻微的沙沙声。 啊!难道这条大蛇是假的!花熇嫣非常冷静,注意力格外集中。 大蛇头随风一晃,就被她看出了破绽。她慢慢的伸过去桃树根,伸到大蛇眼睛旁边,大蛇依然一动不动。花熇嫣咬住牙,浑身绷紧,做好跳开的准备。然后她用桃树根,轻轻一捅大蛇的脑袋。红红的蛇头,应手而瘪。 原来是一张褪下来的大蛇皮。 花熇嫣用桃树根挑着蛇皮,一点一点挑上来。她伸手捏住蛇皮的头部,感觉蛇皮有的潮湿,好像是新蜕下来的。她缓慢的拉扯蛇蜕,怕一不小心,将蛇蜕扯断。蛇蜕好长啊,她收起手机,两只手轮流着向外轻拉蛇蜕。一边轻拉慢拽蛇蜕,一边向自己胳膊上缠绕。 花熇嫣的动作十分轻柔,就像是抽丝剥茧,又像是轻抚熟睡的孩童。终于,一张完好无缺的蛇蜕,从树洞里取出来,缠绕上了她的手臂。 夏晓珊还在她的身后催促,花熇嫣笑着转过身子,把缠绕在胳膊上的蛇蜕一举。她兴奋地大叫:“晓珊,你看这是什么?” “啊——怪蛇,快扔了它。” 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夏晓珊与大红蛇几乎两头相撞,此刻看到红蛇仰着头,盘在花熇嫣胳膊上,吓得双脚双手撑着地,拖着屁股在地上,不停地往后退。 花熇嫣哈哈大笑:“这是蛇蜕,你好好看看。” “蛇蜕是什么东西?”夏晓珊看出那条蛇不太正常,就停下来,大着胆子问。 “就是蛇皮,蛇褪下来的蛇皮。你刚才看到的就是它。所以,别怕了,就是一张蛇蜕,有什么好怕的。不信,你摸摸看!” 夏晓珊惊吓过度,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她挪到花熇嫣身边,仔细地研究着蛇皮,小声地说:“我听说蛇蜕是土黄色或是灰白色的。它为啥是红色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刚退下来的缘故吧。” “刚退下的?你怎么知道?” “蛇蜕韧性很足,还有些湿,应该是刚刚退下不久的。如果退下时间久了,蛇蜕很干易碎。不信,你摸摸。” 花熇嫣把蛇蜕往夏晓珊手里送,吓得夏晓珊急忙攥紧拳头,同时扭身躲开。 她大叫着:“啊!我不敢,别吓我。你赶紧把它扔了吧,我再也不要看到它。” “这是宝贝哩。蛇蜕是蛇身三宝之一,能祛风,定惊,可不能扔掉。” 花熇嫣把蛇蜕卷成一团,收在口袋里。她捡起桃树根,笑着说:“晓珊,你还要在这里玩一会吗?” “玩个屁!你不是说蛇蜕是宝贝,还是刚刚退下来的吗?万一大蛇舍不得了,找回来呢!趁着大蛇不在,咱们赶紧走。你来扶着我点,我的腿脚没有力气。” 花熇嫣要去扶她,晓珊又说:“你来这边扶我。那张蛇蜕放在那个口袋里,我不要靠近它。” 花熇嫣依照晓珊的话,扶着她慢慢走下山道,往山腰处的福星苑赶。 回到福星苑,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她俩赶紧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准备上路。花熇嫣还在收拾自己的物品,夏晓珊走进来。 她笑着说:“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咱俩不仅可以免费住宿,还能发一笔小财。” “这里的食宿都是贺师兄安排的。虽然我们应该给他钱,但他绝不会收的。晓珊,其实我们已经是免费住宿了。还有西京的酒店…总之,这趟出来,吃住行都是他掏钱。这些钱我们给,他也不会要。哎,我最怕欠人家人情。如果能用钱还清的人情,那也不算是什么正经的人情了。晓珊,我们以后以其他方式还给他吧。” “你说的对啊,不过说错了对象。他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跟着你沾光嘛。” “晓珊,你别这样说。” “你让我说完。他报答你,是应该的。我沾光,我这心里别别扭扭的。于是乎,我开动脑筋,想了一个为贺师兄省钱的好点子。” “你有什么鬼主意,说出来听听!” 夏晓珊往床边一坐,手拍着床铺,一脸神秘:“熇嫣,酒店的床单被罩应该一客一换,对吧?” “嗯,别卖关子,快快讲。” “如果做不到一客一换,也要把卫生搞好。这么贵的别墅,居然床上有上一家客人的头发,咱们就要讨一个说法。” “你的床上发现头发了?” 夏晓珊愕然:“你这么快就忘了,你手里的长头发嘛。那根长头发有两三米长,不是一般人能长出来的。熇嫣,快拿来,我去找酒店的经理。这次不仅要让酒店免单,还要酒店双倍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费。” 花熇嫣如梦初醒,对了,那根长长的头发!《太极阴阳论》的遁法那么管用,那个风丽有点真本事的。她的长头发是个稀罕物,说不定能有大用,我应该好好保管。 花熇嫣两手一摊:“夏娘娘,这么天才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不过,你应该早点说。太晚了,我刚刚把它连同垃圾一起扔掉了呀!” 夏晓珊气得一翻白眼:“你呀!破蛇蜕,你当成宝收着,那根头发,你偏偏扔掉了。小嫣子,你知道你扔掉的是什么吗?这套别墅住宿费可不便宜,我们再要酒店三倍赔偿。哈哈,哪得多少钱?你算过没有!相同长度的金子做的线也没有那根头发值钱。我服了!咱俩就是穷鬼的命。走路走路,收拾东西,准备走路。” 夏晓珊无比遗憾,嘟嘟囔囔着,去收拾东西了。 花熇嫣依稀记得头发被她藏在枕头底下。本来打算今天白天仔细研究它的材质,却没有顾得上。她掀开枕头,那根长达两三米的头发,卷缩成卷,躺在枕头下面。 花熇嫣找了一个酒店的收纳袋,将头发放进去。又打开另一个,将那张蛇蜕放进去。在将这两样东西放进旅行包时,她迟疑起来。最后,她把风丽的头发,放到了自己常用的针灸收纳袋里。这么宝贵的东西,放到哪里也不安心,不如随身带着它了。 她放好东西,夏晓珊也来催了。 “好了,我收拾好了。这就走。” “熇嫣,你不去上个卫生间?” “我去过了。咱们走吧!” “你再去一次,上个大号。我要去泡五分钟的温泉。” “你还要泡温泉?走了啦!” “都怨你,刚才被那条大蛇和蛇皮给吓得出了好几身的冷汗,酸臭酸臭的。必须得泡泡!” “好吧,给你十分钟。” 当花熇嫣和夏晓珊退了房,背着背包,走到揽胜车尾时,夏晓珊首先发现了异样。两辆旅游大巴把她们的揽胜车夹在中间。一辆旅游大巴的车门打开着,一群老大爷老大妈,正在闹哄哄地,往车肚子里装行李。 在一群即将掉落的秋叶里,有一朵夏花:阳光帅气、身材高挑的帅哥,正微笑着,在向夏晓珊挥手致意。 哎哟,那不正是上午的导游诸明明吗? 诸明明笑着说:“晓珊,咱们又见面了。” “明哥,好巧啊。你不是跟警察一起走了吗?” “没去派出所,酒店里就有警务室。在那里跟警察叔叔聊了几句,说明了事情的经过,然后就回来了。” “马远超自己掉沟里去,怨不得别人。你还得带团的。” 诸明明听了这句体贴的话,心里很感激。他面露忧虑地说:“晓珊,谢谢你啊。我是带队导游,每一位游客出了事情,我都有责任的。公司领导能像你一样想就好了。我已经上报公司,他们会派专人来调查的。” “明哥放心,我给你作证,是马远超自己不听劝,非要去什么玄凤阁。他出事只能怨自己。” “晓珊,你真的愿意为我作证?” “当然。我不但要为你作证,还要为我的好姐妹讨个说法。” “啥意思,好姐妹是谁?” “就是我们的救人英雄花熇嫣。我最好的好姐妹。来,我介绍你俩认识。” “原来你姓花,花熇嫣,好名字。我一直以为你姓肖,跟那个警官说你叫肖嫣。熇嫣你好,咱们同行半天,到现在,我才有机会,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马远超。” “怪不得那个警官说我姓肖呢。诸导你好。” 夏晓珊笑着说:“大家都认识了,那就好说话了。明哥,如果不是熇嫣冒险去救,马远超是不是必死?” “是的。” “如果马远超死了,你们公司是不是赔的更多?” “嗯,人命关天。我们公司会赔一大笔钱,我的导游生涯也结束了。” “你以后再说,现在单说你们公司。那熇嫣是不是帮到你们公司,你们公司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应该应该,不只是公司,我也要表示表示。” “表示要见行动,别来口惠的。” 诸明明脸露难色:“这个团下午还有安排,马上就要起行。等我这趟任务结束了,我专程请你们两位吃饭。” 夏晓珊还要说什么,花熇嫣拦住她:“诸导,你别当真。大家各忙各的吧,再见。晓珊,你来开车,还是我来开车。” “我来开,得让救人英雄好好休息休息。明哥,我说的你一定要当真事。你写个报告,向你们公司给熇嫣申请奖励。熇嫣为了挽救你们公司的生声誉,她差点搭上一条命呀。” 花熇嫣笑着骂了一句:“死丫头,你胡说八道。诸导,再见。” 花熇嫣的手,一搭车把手,发现车子变样了。夏晓珊也发现了。原来的车漆是银色的,纯纯的银色,没有别的颜色。此时的车漆还是银色的,但上面落了不少的桃花。 第52章 语轻剥贼衣 车漆皓银,桃花粉红,彼此辉映,格外显眼。 花熇嫣还在思索桃花怎么来的,身旁的夏晓珊开腔了:“这是那个捣蛋鬼,居然撒车上桃花。不知道的还说是我们祸害桃树呢。”夏晓珊伸手去拂,才发现那是不是桃花,而是桃花的印记,印在车漆上,深入到车漆里,根本擦不掉的。 “这车怎么啦,被人喷漆了!熇嫣,你别出神了,赶紧看看啊。”夏晓珊使劲搓着桃花印,她恨不得把手变成橡皮擦,将桃花印擦除。 可惜,手就是手,不是橡皮擦,也不是万能擦。桃花印还在那里,而且还多了起来。 车顶、车前盖,四个车门,还有车屁股,到处都有类似得桃花印。这些桃花印记有粉红、大红、鲜红和朱红等好几种。车顶最多,有八九朵桃花,两边车门较少,差不多四五朵。最搞笑的是车屁股的正中处,有一朵大的桃花印,彷佛在提醒大家,那里就是车屁屁。 夏晓珊绕着车巡视了一圈,到车屁股这里,差点被气乐了。 诸明明看到这里,忍俊不禁:“晓珊,你的车吗?” “啊,咋的啦?” “车漆好——别致。哈哈哈,晓珊,你这车是限量版,你选择的桃花印,风流别致,只有这种设计才能符合限量版的身份。尤其是车尾这朵桃花,和我手掌差不多大了。小桃红代替菊花黄,颜色粉嫩,过目不忘,你真有创意。用一个字评价——绝!” “你讨厌啦!这是被人搞的,我的车漆是银色的,纯纯的,没有烂七八糟的菊花、桃花的。” “真的?哎吆,我看看。不像是新漆上去的,好像深入到银漆里面。别人现喷上的,应该是浮在银漆上面?” “你是在说我撒谎吗?我还怀疑是你们车上的人干的呢!” 诸明明吓得赶紧撇清关系:“晓珊,你别急,这里有摄像头,那里也有。我们找酒店调取摄像头吧。车就停在这里,车漆受损,这家桃林酒店脱不了责任的。” “我这就找酒店经理去。这事且完不了。” 诸明明和夏晓珊围着车指指点点,车上的大爷大妈们急了,他们从后门处喊:“诸导,你倒是走啊,我们还要赶路。别只顾聊天,忘了时间!” “各位爷,各位奶,各位衣食父母,我就来,这就来。” 诸明明还想同夏晓珊多聊几句,却被游客逼着,只得回身上车。 他一上车,司机就关闭了车门,车辆开始向外滑动。正是旅游旺季,大巴车的前方出路不宽,而对面几个车位的车停的又太靠外,导致大巴车很难顺利出库。大巴车调整了几次,也没有找到出库的合理路线。 司机忍不住打开车窗,探出头去,仔细看着周围的环境,又慢慢调整着车身。他试了几次,还是行不通。周围车位停的车不是探出车头,就是伸出车屁股的,堵住了司机的所有选择,大巴车没有出库路线。 除非是有车辆挪开,给旅游大巴让出空间来。 旅游大巴调车时,夏晓珊和花熇嫣闪避在一旁,看着大巴车调来调去。按照花熇嫣平时的风格,她肯定早就去调车了。她奉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原则。不过,这辆大巴车迅速启动,把通道堵住,搞得她也没办法去调车了。 夏晓珊本来想去调车,正好开车去找酒店经理,让他们看看车漆的桃花印,要他们包赔损失。可是诸明明的玩笑话,让她有点小生气,恰好大巴车又迅速启动,急着想要离开。她就趁机看看,司机究竟有几把刷子,敢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操纵那么长大的旅游大巴。 事实证明司机不是车神,而是青铜一枚。他尝试几次后,气急败坏地,从驾驶室的小窗户里探头张望,研究路线。他的举动,吸引了夏晓珊的目光。 看到司机从驾驶室车窗探出头来,紧张兮兮地调车,夏晓珊笑得如被马远超摇动的桃树,枝桠乱颤,笑声如风。 “熇嫣,你快看,司机那个糗样子。别说是他,就是车神来了,也调不出去。” “有什么好看的,算了,你去跟诸明明说一声,咱们先开走车,他们就方便了。” “哼,我要等他来求我。他的土味调情,惹着本娘娘啦。” “诸明明惹你,人家司机没招你,你看,把他急的,不会开车了,嘿嘿嘿嘿…”花熇嫣抬手指着司机,笑出了声。司机一侧脸,恰好被花熇嫣看到了他的模样。 好像是一首歌中唱的:只是因为在大巴车外,多看了司机一眼,花熇嫣就变了容颜。 司机酷似花熇嫣梦境中的贼。尤其是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动作,与昨夜如出一辙。花熇嫣侧开几步,想端详司机的正面。可惜司机始终不肯将正面朝向她和夏晓珊。 终于司机放弃移车出库,将车辆停回到原位。车门打开,诸明明跳下车,小跑着奔过来。 “晓珊,熇嫣,两位姐姐,麻烦把车挪一挪,我们的车实在出不去了。” “明哥,我们的车停的中规中矩,没有乱停乱放呀。要挪车,按道理也该是那几辆车挪挪。” “晓珊,你帮帮忙吧。” “哼,现在知道求我了?刚才是谁,说这些桃花印是本姑娘弄上去的?还桃红代替菊黄,乔装粉嫩!都是谁故意恶心本娘娘来着?嗯?” 夏晓珊添油加醋,借题发挥。 “晓珊,我错了,我道歉。你消消气。我们还要赶往西京,不能再耽搁了。” “好吧。你们去西京,我们也去西京,我给你个机会,请我吃饭,吃大餐。” 诸明明双手合十,笑着说:“太好了,请你吃饭是我的荣幸。那么,熇嫣,咱先挪车?” “好吧,看你这么真诚,我挪一挪车。” 花熇嫣声音很低,说得很干脆:“别忙。诸导,要想挪车,先请你们的司机到我们车里聊两句。” 夏晓珊和诸明明几乎异口同声:“啊,为什么?”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诸明明笑了:“熇嫣,你认识我们的司机时师傅?” “算是见过一面。” 花熇嫣的冷艳让诸明明不敢反驳:“那好,我去叫老时来。” 诸明明去叫司机时师傅,花熇嫣和夏晓珊上了车。 “熇嫣,咱们挪车就行了,你叫司机来,干什么?” 花熇嫣坐在夏晓珊的身后,她声音很低:“晓珊,你想知道车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那么,如果那个司机来,你就保持沉默,一切由我来谈。” “你是说是诸明明的司机干的?” “是不是,你擦亮眼睛仔细瞧。” 诸明明一个人来了。他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夏晓珊露出脸来:“你怎么一个人来呢?” “老时,他说不认识你们,就不过来了。晓珊、熇嫣,你们举手之劳,将帮了我们的大忙。麻烦挪挪车吧。” 夏晓珊没有回答,花熇嫣笑了:“诸导,你去告诉老时,就说昨晚泼他一身水的人,请他过来聊两句。他若不来,后果自负。” “哎,熇嫣,花大姐,我…” 夏晓珊升起玻璃:“你去呀,你没听熇嫣说,老时不来,后果由他自负。” “哎,我去说。他是我们旅行社的专职司机,他不来,后果我也要负啊。” 这次诸明明去得快,回来的更快,那辆大巴车还熄了火。诸明明后面跟着一个清瘦的中年人。他就是旅行社的专职司机老时。凭着老时走的几步路,花熇嫣更是断定他就是昨晚的贼。 花熇嫣放下玻璃,冲着诸明明和老时一笑:“诸导你坐副驾,老时你来,和我并排坐。” 诸明明很兴奋,绕过车头,滋溜溜钻进车里,喜滋滋地坐上副驾。 他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宝马雕车香满路,哎哟,从没想到,我一个小导游,能够坐进这么奢华的豪车里,而且身边还有两位大美女作陪…” 夏晓珊冲他呲牙一乐:“嘿嘿,闭嘴!” 老时打开车门,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上了车。 花熇嫣仔细打量老时,把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横看竖看,左看右看,看了十几遍,始终没有发话。 她不说话,晓珊也不说话,诸明明猜想这两个美女身份不一般,也不敢乱说话。整个车里,静默了五六分钟。那个老时倒也沉得住气,他坚忍着,任凭额头冒出的细汗汇成“小溪”,也不去擦。 花熇嫣嘘了一口气:“老时,昨晚的事,你干了几次了?” “每天都干。我们每个人每晚都要睡觉,昨晚的我,也不例外。所以我天天都干。” 这样的狡辩,丝毫扰乱不了花熇嫣的心绪。她已经成竹在胸。 花熇嫣笑了笑:“你不要担心。之所以让你来车里谈,就是想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本来我只想与你单独谈谈,后来我想还是请诸导做个见证。诸明明诸导,你见到的事,你只是见证一下。下了这辆车,永远不要提起。诸导你能做到吗?” 诸明明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到,花姑娘问话,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脑袋一热,诸明明便拍着胸脯,保证做得不打折扣。 花熇嫣语气缓和许多:“老时说吧,昨晚上,是不是你来偷我们的车的?” 老时心想:我又没得手,被人用水给泼了。就算是你泼我的,你也不能把我怎么着。捉贼捉赃,捉奸捉双,你没有证据,你光凭嘴皮子吓唬。龟儿子才怕你喽。 “不是我,你不要污人清白。” 诸明明也说:“熇嫣,你误会了。昨天我们从益州赶了一天的路才到桃林。老时和我,还有团里的大爷们,对了还有那个马远超,大家去泡了个大池子,就睡了。老时没有时间,来偷你们的车。” 夏晓珊深吸一口气,想要发作,被花熇嫣从后面按住。 花熇嫣看看老时:“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诸导是人证,你的车好好的,我没有偷你的车。你要我承认什么!” 诸明明继续帮腔:“熇嫣,你是不是弄错了?你的车也在,又没丢什么东西,怎么能凭空诬陷老时呢?” 花熇嫣根本不理会诸明明,但是司机老时听了诸导的话,不自觉地挺直了身子。他本来个子挺高的,这下子特意挺胸拔背顶脖子,显得更高了。 花熇嫣冷冷地说:“我给你三秒时间,考虑后作答。一,二,三,你说吧!” “没什么好承认的,你再这样,我告你诽谤罪。” “哈哈哈哈哈,老时,你既然不想承认,又何必来上车呢!” “我上车是想麻烦你挪挪车,不是任你诽谤诬陷我。” 花熇嫣口中念念有词:“天神行符,杀神戮鬼;避者莫伤,当者灭亡;普天之下,诸地之上,随符前去,显露真形,明报应彰。喃谟啰嗒嗒,急急如律令!” 夏晓珊和诸明明听得莫名其妙,而老时听得惊心动魄。 花熇嫣法咒一念,老时立刻感到肩头后面被针刺了一下。花熇嫣念一个字,他便疼一下,不过不是同一地方,而是游走全身,尤其是后背。等到花熇嫣念完,老时浑身上下,酸痛入骨。 他心里一片冰凉:完了,她能把我咒死。我还是早点承认了吧。反正也没造成损失,顶多是个偷盗未遂。老时这样一想,疼痛就减轻了许多。 花熇嫣念完,笑着看了看司机老时:“现在承认还不晚。” “你诬陷我…” “老时,你愚顽不化,不可救药了。你掀开衣服让诸明明看看,你身上有什么?” 诸明明大为好奇:“老时你身上有脏物?掀开衣服来,让我看看你偷了什么?” 老时当然不愿意掀开衣服。他双臂环抱胸前,与诸明明对视着。 花熇嫣摇摇头:“老时,你身上的桃花印,与这辆车的桃花印一样,深入肌理中。这些桃花印,一旦发作,你将全身溃烂而死。” 夏晓珊叫起来:“啊,你怎么也有桃花印,快解开衣服,让大家看看。” “你们少来吓唬我,我身上没有桃花印。” 花熇嫣的嗅觉很灵敏,她早就闻出来桃花映雪的味道。 风丽在书斋里,扬手一杯桃花映雪,把偷车贼连人带车浇个通透,车子上有桃花印,还有淡淡的味道。那么,偷车贼身上也应该有。老时是偷车贼,他的身上肯定有桃花印。 老时坐进车里时,花熇嫣并没有讲话,而是调匀呼吸,去感受老时身上的味道。 桃花映雪的味道太过特殊,虽然老时洗了好几次澡,仍然存着些许味道。花熇嫣反复闻了几次后,就断定了老时身上必有桃花印。 诸明明催促老时解开衣服,让花熇嫣看看,以洗脱冤屈。 老时冷笑一声:“诸导,用你的猪头想一想。我要是对着两位美女脱衣服,有人告我猥亵,你帮我担罪去?” 诸明明被怼得脸色通红。 花熇嫣说:“老时,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吧,你自己不动手,我请帮手来帮你脱,诸导,你做好见证,可要看清楚了。” 诸明明就听花熇嫣小声吟诵:“五浊已清,八景已明。今日受炼,罪灭福生。衣巾鞋履,以饰仪形。除汝冠带,还汝人形。” 花熇嫣小手一扬,娇叱一声:“去——” 大家就觉着眼前一花,老时的上衣,被无形的手,从头顶拉下来,扔在一旁。令人奇怪的是,老时双臂交叉当胸环抱,保护着上衣。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也脱不下衣服来。 花熇嫣语笑轻柔,一扬手,老时上衣尽去,赤膊裸体了。 这种功法,倒是新奇。 第53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车内三人傻掉了:衣服不用动手,莫名奇妙地脱掉了,真是咄咄怪事。诸明明是做导游的,走南闯北,知道不少奇闻怪事,依然惊骇不已,吓得他捂紧了衣服:“美女脱衣法,你会美女脱衣法?不对,不像,那种美女脱衣法是美女自己脱衣。” 老时上身的肤色还挺白,别看人很瘦,脱了衣服,浑身都是腱子肉。一看虬结的肌肉,就是一位经常锻炼的练家子。不过,老时的前胸、腹部、双臂都没有桃花印。 老时把双臂一张:“看清楚了,老子没有桃花印。诸明明,你要替我作证。” “嗯,你是清白的。好了,熇嫣,晓珊,事情搞清楚了,就此打住吧。麻烦晓珊,你把车挪挪。” 花熇嫣哼了一声:“哼,挪车不急。老时,你把后背让大家瞧一瞧。如果没有桃花印,我向你赔礼道歉。” 司机老时冷笑着:“好,你说话算话。你们都来看。”他一转身,把后背转向花熇嫣等人。 从他的两肩后,到他的腰椎两侧,直到腰带一圈,粉桃花、赤桃花、紫桃花,花花重叠,朵朵交映生辉,简直就是桃花开满畅春园。 夏晓珊、诸明明被老时满后背的桃花印,晃得眼花缭乱。花熇嫣也有点小意外,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桃花印,比车身上的还要多的多。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老时以为三人理屈词穷了,他哈哈一笑:“我这个人大度的很,我不追究你们诽谤我,但是这位女士要向我道歉。当着全旅游团的人,公开向我道歉。” 诸明明抢在花熇嫣前,大声提醒他:“老时,你后背上全是桃花印,和车身上一模一样的桃花印。你解释解释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说八道,我身上绝不可能有桃花印。我昨晚泡了一个多钟头的温泉,什么样的桃花印泡不去!”他刚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其实说漏嘴也无所谓了,诸明明已经拍了一张照给他看。当老时看到后背都是桃花印时,脸色比刚刚冒芽的桃叶还要绿。他一只手高抬起来,另一只手掰着腰脊的皮肤,竭力扭头,斜着眼、歪着嘴去看。 果然,桃花叠印,缀满腰间。 老时心想:到了此时,抵赖无益,不如以静制动,看看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就凭后背的桃花印,也定不了我的罪。你能奈我何? 老时扭转身子,两眼盯着花熇嫣,似乎在等她发落。花熇嫣淡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诸明明还要为老时开脱:“熇嫣,老时身上有桃花纹身,也不能说明什么。”他这话还意在提醒老时——不要认栽。 老时心领神会,他眼中的凶光渐渐暗淡下去,换了一种无所谓的表情。 花熇嫣说:“老时,念你一时糊涂,起了贪念,并非蓄谋。我想饶了你。不仅饶了你,只要你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不要隐瞒。我便帮你治好桃花印。” 老时摇摇头,拿过衣服,不慌不忙地穿衣服。他笑着说:“桃花印有就有呗,省了纹身钱。昨晚我除了泡温泉、睡觉,别的什么也没干。” “本来想救你的。好吧,你莫要后悔,等到桃花印溃烂时,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走吧,我们挪车。” 夏晓珊呆呆地问:“就这么放他走?” “嗯,道不远人,他自己不受教,咱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留下他没有意义。让他走。” 诸明明和老时下了路虎车,夏晓珊随即点火启动车辆。诸明明站在车侧,拼命向晓珊挥手。夏晓珊放下车窗:“明哥,有什么事吗?”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啊。” “打电话干啥,请我吃大餐?” “今晚不行,明天吧,晚上电话再定。” “哈哈哈,我晚上睡得早,不一定接电话的,再见。” 夏晓珊驱车离开车位后,她就开了腔:“熇嫣,那个老时身上的桃花印与车上的一模一样,这里面肯定有事。你为何让他离开,不追究他的责任了?” “只靠桃花印,证明不了什么。唉,是我考虑简单了,没想到还有冥顽不化到不可救药地步的人。让他自作自受。” “熇嫣,诸明明是不是有意帮他掩盖?” “当然,换你是诸导,你也会帮着老时掩盖。那边马远超生死未卜,这边司机再被当小偷捉了,那么诸导以后也甭想在旅游圈里混了。” “啊,你说的有道理。人心难测啊,表面上看,诸明明阳光帅朗,实际上这么多鬼心眼、小算计。” 花熇嫣心说:诸明明何止是鬼心眼、小算计,他竟然知道美女脱衣法,他心底不善呀。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只是猜测,别告诉晓珊,免得她烦。 夏晓珊在车群里兜了半圈后,出了停车场,来到酒店的大堂前。 “下车,找酒店经理理论去,让他们包赔车损。” “走吧,让他们赔,没希望的。” “这事不能算完。我们只要找经理,先拿到昨晚入酒店门口的证据就行。那时候我们的车漆完好无损,一朵桃花也没有。然后,就可以索赔了。” “你还记得,酒店的小哥,那个礼宾员曾经提醒我们,要把车提到福星苑的专属车位上吗?” “嗯,有这么回事。” “只要礼宾员咬定提醒过我们,那么酒店已经尽到告知义务了,我们很难索赔成功。” “只要有一份希望,我就努力去争取。贺师兄的车被我们弄成不男不女的鬼样子,没办法向他交代哩。” “没事没事,晓珊,咱们只管走路,你开车快,那些桃花印就消失了。” 夏晓珊气得笑起来,扭回头看看花熇嫣:“熇嫣,开车快,迎面风能吹跑桃花吗?你听那个不靠谱的老师胡说八道的?你以为是放风筝?” “风丽老师。” “风力老师,哈哈,搞笑,听说过风力发电,没听说过风力老师。” “时候不早了,咱们快些走。我看那边又来了乌云,多半又要狂风暴雨。” “我就问一句,桃花印怎么办?” “如果风丽不管用,那么包在我身上。我去跟贺峰云解释。” 夏晓珊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心道:你是贺峰云的救命恩人,别说弄花了车,就是弄丢了车,贺峰云也不能翻脸。 她借坡下驴,笑着说:“听人劝,吃饱饭,我先放过酒店那帮子混蛋,贺峰云那里我们一起闯关。” 车子进入秦川高速后,天空的乌云越加低沉,就像是不远处连绵的群山忽然歪倒,冲着高速路倾轧过来。前面的路面,明晃晃的,那边好像开始下雨了。有了雨夜行车的经验,夏晓珊开车更加自信。她紧踩油门,迎着风雨,全速前进。 啪啦啪啦,银元般大的雨点子,摔在车子前挡风玻璃上,炸成一团团小水雾。转瞬间,车子已经冲进了暴雨倾盆的路段。 这段高速路,有明确的雨线。雨线之外,滴雨未下;而雨线之内,雨滴连成线,雨线汇成雨柱。车子彷佛进入了由雨柱构成的丛林,车速迅速降下来。 毕竟是面对狂风暴雨,有了昨天冒雨行车的教训,夏晓珊冲进雨带后,格外小心,车速控制在八十迈左右,尽量走道路中间。她两只眼睛紧盯路面,唯恐碰上积水的坑洼路段。 狂风暴雨东移,她俩西去。双方相对而行。大概开了半个小时,车子驶出暴雨路段。风小了,雨几乎停了,连天空也亮起来。 “熇嫣,你真是乌鸦嘴。你说下雨,便下起雨来了。” “你就不能夸夸我,未卜先知吗?” “喜鹊叫喳喳还可以夸夸,你见过谁夸赞乌鸦叫呱呱的?”夏晓珊说完,两姐妹都笑起来。 花熇嫣的手机响了,是李博打来的。花熇嫣看到李博的名字,喜上眉梢:哎哟,太好了,李博“逃出生天”了。此刻手机的铃声,比喜鹊的叫声还要清亮,就像百灵鸟在动情歌唱。 “熇嫣,我可听见你的声音了…” 李博的声音很低,没有根,彷佛被车外的风吹得时断时续。只听声音,便知道李博非常虚弱。 “师兄,你怎么了?我给你打了无数的电话,你都没回,你受伤了?” 此时的李博,趴在床上,盯着手机。他听得出来花熇嫣的关心和焦急。李博很感动。同门两年,李博知道花熇嫣性格内敛,不是一个轻易动情的人。听她的语气,对自己很上心。 李博想进一步确认一下,就试探着说:“熇嫣,我练功受伤了,差点没醒过来呀。咱们视频一下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他刚说完,花熇嫣就挂掉了电话。李博傻眼了。他自责起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和你视频过,她害羞嘛。你非得要视频,看看她的样子!只是听听那动听的声音,也很好嘛。你个瓜娃子,把美好的事情搅黄了。 李博要重新拨号,而花熇嫣发起了视频请求。 李博大喜,急忙去接通。由于激动,加上身体虚弱,视线模糊,他连点好几次按钮,才点中了接通键。接通了,但是视频信号不好,有三秒左右的黑屏。李博盯着黑屏,心悬到了嗓子眼:千万要接通了,别掉线。 屏幕亮起来,花熇嫣的精致面庞,出现在屏幕中央。在屏幕里的她,离着李博只有十公分的距离。 “熇嫣,我看见你了,我爱你。”李博对着屏幕大喊。虽然他用尽力量,可是他身体虚弱,喊声并不响亮。 好在花熇嫣听得很清楚。她羞红了脸。李博说爱她,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是第一次当着夏晓珊的面说。以前,听李博说,她无感,甚至有点小厌烦。这次听他说爱自己,她竟然浑身颤栗了一下。 花熇嫣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笑着说:“镜头离你的脑门太近了,只看到两只大眼睛了。师兄,你把镜头拉远一些,让我,让我好好看看。” “哎——” 李博勉强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把手机举高一些,让花熇嫣看到自己的脸。不出花熇嫣的意料,李博的印堂发暗,隐隐有黑气在印堂左右游动。 “师兄,你开美颜了?” “开了。今天气色不好,不开美颜太影响我的光辉形象。” “关掉美颜,把镜头再拉远,拉全身,我要看看你下面。” 夏晓珊一听,扑哧笑了:“你要看他下面?熇嫣,你也太闷骚了。我还在车里呢。” 花熇嫣羞得连耳根都赤红了:“我说的是脸下面,不是那个下面。李博,你听清楚了吗?” 那边的李博也笑了,笑得有气无力。他心想:天公不助我啊,我九死一生,从梦境里逃出来,现在的身体虚弱至极。下面的小兄弟,估计连一寸丁都没有。要是我现在能雄姿英发,借着她的口误,展露一把,那该有多好! 他满怀遗憾,拉远了手机,让花熇嫣看看自己的全貌。 果然,不出花熇嫣所料,李博身着道服,与昨晚梦中的穿着一模一样。 该死,他真的使用了入梦术,强行入了我的梦境。施展入梦术的人,稍有差错,就丧失心智,成为傻子或植物人,甚至丢掉性命。所以,除非道术高深,或是有专人护法,否则不敢轻易施展入梦术。 桃红用桃花映雪射落李博的魂魄,在没人为李博护法的情形下,李博没有生还的希望。花熇嫣明白问题的关键,她就旁敲侧击的问:“师兄,你的睡衣款式很新颖,好像道袍啊。” “是道袍。” “你撩开袍襟,让我看看上腹。”花熇嫣记得梦里李博被击中胸腹之间,所以她要亲眼验伤,才肯放心。 “熇嫣,你在我身边就好了。我那里痛得很。” “哎哟哎哟,你俩玩过火了啊,我还在旁边呢!李师兄,你干脆全脱了,让熇嫣看个够。” “晓珊,对不起,熇嫣在给我看病呢。” “好好好,你俩慢慢相互治病啊。一会儿到服务区,我下车,让你俩单聊。哈哈哈哈哈哈…” 夏晓珊的揶揄,花熇嫣没有听到,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手机屏幕上了。 李博的伤势很重,胸口下面,包括上腹部,红彤彤的一片。胸口处红殷殷的,好像出了一层血疹子。上腹部缀着几朵鲜艳的桃花。 “师兄,你深吸一口气,感觉一下。” “做不了深呼吸,胸腹刺疼,疼得要了我的半条命啊。哎呀呀,师妹啊,快来救我。” “我知道了。你先去看医生,如果他们看不了,我去给你调治。” “唉,我原想赶到西京去陪你的。现在疼得一丝力气也没有,没法去了。你试讲的事情应该定下来了。等我休息一会儿,就给老马打电话问问。” “师兄,你不要问了,试讲的事情,顺其自然。你多保重。再见!” 花熇嫣挂断电话,心里很难受。李博伤成这个样子,还记挂着她的入职试讲。可是他的伤,是由她花熇嫣引起的。如果昨晚,她与风丽交谈甚欢的话,或许,桃红不会下重手。花熇嫣清楚地记得,桃红满脸明知故犯的得意表情。 与桃红出手相比,风丽对小偷老时的处置,就要轻的多。同样都是用桃花映雪,老时受到的攻击是直接的;李博是元神受创,是间接的,反而李博肉体的伤更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54章 点金成石 花熇嫣将身子埋在座椅里,一只手臂横在胸下,另一只手摸着嘴巴,沉默不语,陷入深思中。 夏晓珊听见李博受伤了,想问问伤到哪里了。她一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到花熇嫣一脸愁容。她俩好几年的室友兼闺蜜,花熇嫣面对事情时,总是云淡风轻的。这种紧张的表情,她还是第一次流露出来。 夏晓珊不敢问,就沉下心来,好好开车。揽胜车被她调教的就像一匹久经历练的汗血宝马,迎着飒飒西风,在宽广无垠的大漠里,快意驰骋。 车子出了秦川郡,进入雍州地界。 高速路的左侧,出现了一座极为陡峭的山峰。夏晓珊一边开车,一边偷眼打量这座大山。山势巍峨崇峻,峰立如刃,将漫天的云彩刺破。阳光从乌云的破洞里透下来,好像聚光灯,洒在裸露的山峰半腰处,彷佛那里成了天地氤氲的中央舞台。 导航提示:前方还有五公里,是太山服务区。 “熇嫣,前方有服务区,咱们下不下?” “到酒店还有多远?” “不知道啊,导航的目的地我忘了改了。到原先的酒店还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去服务区,改了目的地,顺便遥望一下太山。” “好呀!” 这个服务区非常大,不同的车辆,有不同的行车道路和停车区域。夏晓珊随着路标,将车停在小客车区域,靠近卫生间入口的地方。 下了车,她很有感慨:“好大的服务区,好多车啊。还好,比较人性化,小客车和旅游大巴的停车区都靠近卫生间。走,咱们去卫生间洒洒水。” 一辆旅游大巴,呼啸而至,戛然而止,停在大客车的专属车位上。虽然大巴车位与夏晓珊隔着比较远,还是吓得夏晓珊躲避了一下。她生怕大巴车冲过隔离带,飞到她俩这边来。大巴刚停稳,就从车上冲出几位,奔向卫生间。 人有三急,这几位猴急马慌的样子,应该憋了好久了。 夏晓珊想起一件事:“哎,那个老时不把车停在专属车位上,而是停在我们的车旁。好像是专门奔着我们去的。” “他是个惯犯。那个酒店那条线路,是他做熟了的。” “那他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偷我们是临时起意。” “真该给他些教训。明天见了诸明明,我就建议让他换司机。” “你还真打算见他呀?” “他长得贼帅!我喜欢帅哥。” 花熇嫣听到贼这个字,心里一动,想提醒一句,却被从卫生间出来的人群冲开,失去了机会。 从卫生间里出来,花熇嫣拉着夏晓珊去餐厅。 “晓珊,中午我们没有吃饭,我饿了,咱们去餐厅垫吧垫吧?” “再忍忍,到西京再吃。晚上好好吃一顿。” “真饿啊,你不饿?” “我也饿呀。人要饿着点,精神,不会瞌睡。” “你要累了,我来开车。” “不用,你坐后面好好欣赏太山。这山有个道士叫陈图南,好像道法很厉害的。” “你知道陈图南呀,厉害厉害,我一直觉着你对道门不感兴趣呢。” “嘻嘻,我天天被你熏陶着,多少也懂点。上车,咱们快些赶路。” 上路之后,夏晓珊继续刚才的话题。 “熇嫣,你知道我为什么对陈图南感兴趣吗?” 花熇嫣看着太山,笑着说:“我猜一猜,他仙风道骨,人贼拉拉拉帅!” “帅能当饭吃呀!” “晓珊,你的标准又变了?你不是只喜欢帅哥吗?” “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没钱帅不起来。帅的前提是有钱。” “陈图南是个清贫的道士,他没钱。” 夏晓珊按了两声喇叭,催前面的车快跑。前面的车没办法,给她让开道,夏晓珊脚底加油,嗖得甩下那辆车,跑远了。 前面没有什么车辆,夏晓珊放松下来。她向后一靠,惬意地说:“熇嫣,这个陈图南有一种法术,叫作点石成金。很厉害的。他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而且毫不费力。你说他帅不帅?” 花熇嫣知道这个典故,她故意说:“都是小说虚构的,你也信?” “不是小说啊,是历史上写的。当时陈图南以点石成金名闻天下。周世宗柴荣很信他,请他入宫,封了大官。一招鲜,打遍天,他靠点石成金就能当大官,我要是学会点石成金的法术就好了,轻轻松松当首富。” “钱够花就行,为何要靠点石成金,当首富呢?你当了首富能干啥?” “能干啥?哈哈,我想干啥就干啥!顶级跑车我来四辆,排成一排,连在一起,我一个人开,把这一面的车道都占用了。” 花熇嫣呵呵笑起来:“你这嘴呀,可以去那什么社说相声了。晓珊,凡事都有代价,你想学点石成金,总得交点学费吧。当你把真金白银交出去的时候,换来的就是无情的真相。” “哎,道藏你读了不少,到底有没有点石成金术啊?” 花熇嫣颇有感慨:“书里没有点石成金,却有点金成石。晓珊,等你多经历些事情,就悟透这句话了。” “嗤,你比我大不了几个月,说得老气横秋的,你就装吧。我觉着,我们有追求开悟的劲头,不如想想怎么找工作,赚大钱!” 对啊,找工作,两人很快就要毕业,都还没落实工作单位。她俩都面临着毕业即失业的困境。夏晓珊这句话,勾起了两人的心事。她俩各自想心事,都没有讲话,车里只有胎噪、风噪和发动机的偶尔轰鸣声。 花熇嫣闭起眼睛,在想益州大学的事,而夏晓珊还在为错失贞元集团而后悔不迭。想起那次面试,钱雅便跳入夏晓珊的脑海里,她就气愤填膺,胸脯鼓得老高,把个小罩杯,鼓胀大了一号。 钱雅,她真恨不得一脚踢碎“前牙”。可惜,钱雅远在上京大学,踢不着!夏晓珊将满腔的怒火,转移到脚下的油门踏板上,对着油门猛踩猛跺,一阵疯狂输出。 揽胜车嚎叫着,在车群里钻来钻去,越野车跑出了赛车的神采。 夏晓珊尽情发泄心中的抑郁,而贞元集团的唐吉也不好受,他心中窝的火,比夏晓珊还要大,还要多。 唐吉让李助理调来了私家飞机,就停在上京机场,准备乘机前往西京儿童医院。他的小孙子唐宝在慈云寺治疗之后,一直沉睡。惠通大和尚说过,孩子睡着了,就不要叫醒他。沉睡也能延缓小宝发烧。 从慈云寺回来,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小宝一直都在沉睡。果然应了惠通的言,小宝的体温很平稳,一直没有发烧。张宏这一夜没有回家,就在医院值班。他每隔一个小时,就过来看看小宝,量量体温。唐吉对张宏的表现还算满意。虽然张宏没有治好小宝的怪病,但是他用心了。 天色大亮,张宏又过来了。 他轻轻敲了两下门,随后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间。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学生。 张宏先进里屋,看看唐宝,然后才出来对唐吉说:“唐总,救护车已经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去机场?” “你看到了,小宝还在睡觉,我担心会吵醒他。” 张宏特别想尽快把小宝送走。他明白小宝是唐吉的心头肉,如果能够治好他的病,那就是唐吉的恩人。他更清楚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如果耽误了治疗,甚至小宝死在自己手里,唐吉绝饶不了自己。 唐吉是恩怨分明的人,有恩必报,有仇必雪。此刻,唐吉爷俩就是两块烫手的山药蛋蛋,张宏想赶紧扔掉,有多远扔多远。 张宏小心翼翼地说:“惠通大和尚说过,孩子六个时辰内不会发烧。六个时辰就是十二小时,从昨夜算起来到十点多,时间限满了。唐总,从上京飞西京,可要三个多小时哩。咱们是不是应该赶在小宝发烧之前到达西京?” “有道理,幸亏你提醒。唉,老了,只顾着心疼孩子,不愿意惊醒他,忘了这事了。走,马上走。” 那个女学生说:“老师,那我去叫他们都来吧。” 张宏点头,女学生去了。 唐吉说:“他们是谁?是你的学生吗?昨晚,你那两个不靠谱的学生呢,我一个也不想见到。” “唐总,您莫急,乱喊乱叫的那个学生已经回去写检查,反省去了。” “只叫反省还不行,这家医院是我投资建的,以后不准他们在这里行医。外面的世界天高地阔,他们有本事就出去闯!你不要再管他们的事,推荐信也不许写。” 唐吉还真是报仇怕晚,昨夜的仇恨,今早就报复。 张宏的态度明确:“好,我今天就下通知,让他俩滚蛋。唐总,我说的他们是专家组,主要是儿科和发烧的专家,他们陪着您和小宝一起去机场、去西京。他们早就来了,在旁边的值班室等候您的召唤。” “叫他们来,护送小宝上车。” 一路很顺利,不到七点钟,就到了机场。 张宏吩咐专家组的医生,一路上要好好照看唐宝。叮嘱完专家们,张宏笑着说:“唐总,我就不去了,咱医院还有一大摊子事。昨晚我已经联系了吕四喜,您放心,他们也会派专家接机的。” “很好,你用心了。你先忙去吧。” 唐吉率领一群专家,保护着宝贝孙子唐吉,上了飞机。飞机上有三名很漂亮的空姐,为大家端茶倒水。这群专家是第一次乘坐这种豪华的私人飞机,对一切都很新鲜。他们这里摸摸,那里逛逛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机长过来问:“唐总,咱们什么时候起飞?” “越快越好,你,赶紧联系塔台。” 过了几分钟,机长来报告:“唐总,西京上空有大团的雷暴云,达不到飞行条件,塔台让我们暂等。” “听调度的,先等等吧。” 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小时,唐吉每过一分钟,都像过了一年。他的双脚,堪比热锅上的蚂蚁脚,一刻也不敢落实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唐吉的心里比油煎火燎还难受。 那些专家谈笑风生,他们享受着私人飞机的奢华,完全把昏迷的唐宝忘掉了。他们也觉察不到唐吉的焦急与怒火。要不是这些专家可能有点用,唐吉恨不得揪着他们的脖领子,像扔鸭子一样,扔到飞机下面去,狠狠地,摔在停机坪上。 唐吉走进驾驶舱,廖机长急忙站起来问好。 “塔台有消息吗?” “唐总,我每隔十分钟就联系一遍塔台。途中的雷暴云团太大,仍然不能起飞。” “每隔五分钟联系一次,还有,你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绕行或更改飞行高度。” “是,唐总,我这就联系空管员。” 唐吉出了驾驶舱,不愿意回专家舱,就在空姐的工作间门口站着等消息。过了几分钟后,唐吉又回驾驶舱问结果。 结果仍然是不符合飞行条件,不允许飞行。 唐吉骂了一句脏话:“他妈的,这群空管员就知道说不行。这么快就拒绝,他们连调查都没有调查。混账王八蛋!” 廖机长心说:我们问了多少遍,空管员早就烦了。 唐吉下了决心,必须马上起飞:“廖机长,我们的飞机最高能飞多高?” “唐总,我们一般飞一万一千米到一万两千米,没有飞过更高的高度了。” “我们能不能飞一万五千米?” “应该可以。这款飞机还是比较先进的。唐总,不过我们从来没有飞过那么高,我心里没底儿。” “那一万五千米,能不能穿出云层?” “能,云层还不到一万四千米。” “那好,凡事总得有个第一次。廖机长你再申请,就说机上有危重病人,需要马上起飞。我们申请到一万五千米高度飞行。” “唐总,太危险了…” “别说了,赶紧申请,不能再等了。” 为了尽快到达西京,唐吉冒险起飞。大团的雷暴云团从西北向东南横扫,覆盖了非常广大的区域。这与唐吉的预计相差很大。唐吉原来预计只在雷暴云团中心处,他们才需要到高空飞行。实际上,他们离开上京后不久,就上升到一万五千米的高度。 这个高度,对心脏病人非常不友好,尤其是在变幻迅猛的雷暴天气时。 唐吉上次乘机,就爆发了严重的心梗,没有花熇嫣的急救,他的追悼会可能都办完了。唐吉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但是,没有办法,为了唐宝,唐吉只能豁出命去试一试。 第55章 安神至宝丸 唐吉的冒险是值得的。起飞后一切都还好,除了穿越云层时,有些小麻烦,其余时段的飞行还算是平稳。 更令唐吉欣慰的是,已经过了十点,宝贝唐宝没有发烧。唐吉心情大好,瞅着那几个酒囊饭袋的专家们,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了。他坐到专家们中间,与他们谈笑风生,忘掉了满腹的焦虑。 好景不长,时间刚过十一点,小宝就喊热。他两腮潮红一片,体温又冲到三十九度了。小宝闭着眼睛喊热,让他睁眼,他就说头晕不敢睁眼。 又过了几分钟,小宝就开始胡说八道:一会儿叫姐姐,一会儿叫秃驴,一会喊冻死了,一会儿又喊他要热死了。这时候,他虽然两眼大睁,但不认识人了,连唐吉也不认识。对着大家又哭又闹,姐姐妹妹的,乱叫不停。 这是典型的热极出现幻觉了,唐吉心里难过,不肯流露出来,催着众专家赶紧为小宝降温治病。 小宝住院期间,这些医院的专家,已经用遍了所有的降温药。一开始用药管用,很快就一点疗效都没有了。 老板催促,专家们也不敢怠慢,除了继续用退烧药,还要向老板表现一番。他们都明白:治好治不好是能力问题,重视不重视,那是态度问题。老板这时候要得就是态度。 于是,专家们一齐动手,给小宝物理降温。一位专家给小宝推拿穴位;一位专家拿着冰镇的毛巾,冷敷小宝的额头;还有一位专家,用酒精搓洗小宝的脚心和手心。 大家一通忙活后,温度没降下来,但也没升上去。专家们脸上有了得意之色,唐吉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他催促廖机长加快飞行,要快些赶到西京去。 他又跟吕四喜通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让吕四喜做好准备。 吕四喜与张宏是校友,他俩都曾经留学牛津大学医学院,主修儿科学。张宏、李助理都同吕四喜通过电话,详细说了唐宝的病情。吕四喜行动迅速,他将各科室的专家都召集来,进行病情会诊。 经过一上午的讨论,他们也没讨论出好的治疗方案来。吕四喜心头窝着火,他埋怨张宏,你自己治不了的病,就往我这里送,这摆明是要折我的名头。唐吉是商界隐士,我治不好他的孙子,以后也别想在国内混了。 专家们都散去了,会议室除了他,还有儿科的主任倪长赞没有走。吕四喜知道倪长赞鬼点子多,他留下,必定有话要说。 “长赞,你有什么话,就快些说。” “院长,方才你说要把给大领导家属准备的特护病房让出来,给唐吉爷孙俩住。我觉着不妥!” “我以为你有啥退烧妙招呢!张宏他们的医术不亚于我们,他治不了的病,我们也很难治好。既然很难治好,就要在接待方面做得好一些,让唐吉挑不出毛病来。你想想,全国最好的特级儿科病房,我们都给他住了,全世界最好的退烧药,我也给他孙子用了。他孙子还不好,那是药的问题,是他孙子自身的问题,与我们无关。” “院长,医院不是酒店,我们是研究治病,而不是去搞接待。咱们应该换个角度考虑这件事情。” “你说——” “不能让他们住进医院,而是应该让他们住外面。” “住外面?亿万富豪来看病,我们没房间、没床位接待!这要是传出去,以后,那些有钱人,那些享受公费医疗的,谁还肯来?有钱人不来看病,靠赚那些穷鬼三毛两毛的,我们医院得关门大吉。” 吕四喜不愿意听倪长赞继续瞎掰,就站起来,想要离开会议室。 倪长赞没有站起来,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小孩连续高热,极容易惊厥猝死,很难急救。唐吉的孙子高热好几天了,如果碰巧了死在咱们这里。吕院长,咱们就有大麻烦了。” 话锋如刀,一下子,戳进了吕四喜的软肋。吕四喜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又坐回到原处,等着倪长赞说下文。 “院长,我仔细听了病情汇报,也看了张宏传过来的资料。还有他们去慈云寺的经历。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什么叫不成熟,快说,说出来,我们把它搞熟。” “首先,得劝说唐吉住在别处。地点我想好了,就在咱医院附近有间意如云安禅林酒店。从医院抄近路过去,步行十五分钟的路程。让他住到那里去。咱们上门去给爷孙俩看病。” 吕四喜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不过,唐吉他会听我们的吗?” “院长,无名发高热,气死老大夫。这种怪病科学无法治疗了,只能依靠玄学。唐吉他去慈云寺求助,显然他相信这一套。那间意如云安是净觉寺开的,专意接待四方善士的精舍。净觉寺的方丈是得道高僧,很有些道行。唐吉一定会住进去的。” 倪长赞看着吕院长关注的眼神,继续说:“等唐吉爷孙俩住进去,咱们就科学玄学一起上,西医、中医、道医和佛医联合出手。治好了,大家都有光彩;治不好,是他心不诚,不是咱医道不够。” 倪长赞,你小子鬼精鬼精的。吕四喜掩饰住心里的喜悦,脸上淡淡的:“是个办法。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这么办。你赶紧去定房间。” “院长,那咱们定什么样的房间?” “你去实地看看,要定最好的房间。另外,我会联系唐吉,告诉他这是我们与净觉寺的合作项目。让他放心住进去。啊哈,我发现了一个新的医养模式…”吕四喜得意起来。 倪长赞一点就透,他赞赏的鼓起掌来:“我明白了,太好了,院长您是商业奇才。” “哈哈哈哈,你懂了?好,这事你先考虑着,尽快拿出个方案来,咱们既要治病救人,更要大把大把赚大钱,是不是?” “太对了!院长,我去净觉寺了。” 当唐吉的飞机,终于来到西京上空时,透过舷窗,看到脚下无边的乌云,唐吉由衷感到生命的渺小。日月相推,老小相替,往来成古今。正因为生命的短暂与渺小,人类才希望代代传承下去。 他建立的商业帝国,需要一位根正苗红的接班人,而他唯一的孙子高热昏迷,处在极度危险中。 唐吉暗暗祈祷,赶快降落,到吕四喜安排的禅林里去,好好为孙子小宝调治一番。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冒着细雨,降落在机场。他们刚刚停稳,一辆急救车,就飞奔过来,停在机舱门口的正前方。 唐吉对吕四喜的安排很满意,他竟然挤出些笑容,同吕四喜一行握了手。 吕四喜问:“唐总,孩子的烧降了没?” “没有,还是三十九度多。” “把孩子抬到急救车上,让我们来看一看。” 在救护车上,吕四喜为唐宝检查了一遍,然后又让倪长赞等人检查。等大家都检查完,吕四喜又摸了摸唐宝的脉象。 唐吉焦急地问:“又烧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看看,孩子烧得手脚乱动,大喊大叫的。这会叫的声音小了,刚才在飞机喊得好吓人。” 吕四喜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的行医风格与张宏不同,张宏的表情都挂在脸上,而吕四喜都藏在心里。从表情上,唐吉看不出来,吕四喜是成竹在胸,还是手足无措。这让唐吉的心立刻悬起来。 吕四喜瞅着倪长赞:“倪主任,你觉着呢?” “院长,我觉着可以试一试。” “那好,至宝丸加两倍,你喂唐宝吃下吧。” 倪长赞取出两味中成药,用矿泉水化开,让唐吉撑开小宝的牙关,一点点喂小宝喝下去。吕四喜说:“开车,咱们往意如云安禅林精舍赶。这药见效至少要三十分钟,如果我们用对了方子,那么不等我们到精舍那里,就应该起作用了。” 吕四喜事先与唐吉沟通过,唐吉对住进净觉寺的精舍有点抵触。后来吕四喜说,这间精舍与儿童医院是合作伙伴,专门接待有身份的贵客,而且距离儿童医院非常近,可以说是一墙之隔。 经过吕四喜的游说,唐吉才勉强同意住进意如云安,不过他要求配备一个专家班子,陪着他与小宝同住。 吕四喜笑了:“唐总,我们选择意如云安,就是方便配备专家班子。这里的专家不仅有西医、中医,还有道医、佛医,连教育专家我们也请了。您就放心好了。” 纯纯的笑容,终于爬上唐吉的嘴角。他暗暗感叹:吕四喜真是人才,就冲他准备这么充分,小宝有救了,这趟西京之行就要圆满了。 车子驶出机场,在外环路上疾驰。车内的人,都沉默下来,看着小宝的反应。用过药以后,没多久,小宝就安静下来,不再向以前那样大喊大叫,乱踢乱打。 这是个好苗头。 进入市区后,道路拥挤,车子开始响起警报声。多数私家车很有素质,尽快礼让急救车。所以,车辆行驶平稳迅速。 吕四喜一直在看小宝的脸色,他发现小宝的脸色不像接机时那么红赤了。啊,老天有眼,小宝的热病被我治好了。他赶紧让倪长赞去量体温。拿出体温计时,吕四喜、唐吉都围过去看。 倪长赞抢先报喜:“唐总,烧退了。” “我老了,眼花,现在体温多少?” 吕四喜补充说:“三十七度四,唐总,烧退了。” “啊,真的!哈哈哈哈哈,谢谢谢谢,你们救了小宝,救了我啊,啊啊啊啊…”唐吉喜极而泣。他一手握着吕四喜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倪长赞的手,使劲地摇着,用力地握着。 从上京儿童医院跟来的一位牛专家,过去摸了摸小宝的脉象,又看了看温度计,他还是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用手试一试自己的额头,又用额头触额头,感受了一下唐宝的体温。温度计没有坏,大家的感觉也都正确,小宝退烧了。 牛专家问吕四喜:“吕院长您好,我想请教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牛博导,您说!” “吕院长,这个至宝丸,我们曾经用过的。为什么我们用没有疗效,你用就药到烧退呢?我很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牛博导,从知道消息后,我们一直在研究小宝的病历。你们的用药非常合理,我也只能像你们一样用药。比如,至宝丸,你们就用过。甚至,你们还用了安宫牛黄丸。这里面有这么个问题,我是到了要出发接机时,才想明白。” 说到这里,吕四喜顿了顿。他看众人聚精会神听讲的样子,心里一阵陶醉:这就是为人师表的快乐,爽! 吕四喜眯着眼继续讲:“从病历中,我发现小宝有受惊抽搐的症状,我猜想他可能是收到惊吓,导致的无名高热。” “吕院长,心细如发啊,小宝就是受惊了。”唐吉忍不住夸赞说。 牛专家继续问:“后来,我们也发现小宝是受惊了,可是用药依然没有效果。” 牛专家追问不停,吕四喜心中得意。 他正要借机显摆一下:“惊厥高热先安心神。如果不安神,神无所归,高热怎么能退?这就是安神定志丸与至宝丸同用的道理。我们一份安神丸,两份至宝丸,联合施治。一不小心,取得了奇效。” 大家听完,由衷地赞叹吕四喜的高超医术。通过药物的重新组合,竟然化腐朽为神奇,短短的半个小时,让小宝的体温从三十九度多,降到了三十七度多。 牛专家还有疑问:我们也用过安神类的药物啊,安宫牛黄丸既安神又退热,为何没起作用? 大家都在夸赞吕四喜,这个疑问他就搁置起来,没好意思再问。他心想:大概是不同药厂生产的,质量不同吧。算了,以后有机会私下里问。现在,问多了,不合适。 有一种病,就有对应的治疗办法。能不能找到治疗办法,关系很大——用对了药,病很容易治。吕四喜以安神丸和至宝丸合用,一举退热。 随着药效的展开,快到净觉寺时,唐宝居然醒了。 第56章 意如云安 孩子的天性好动。唐宝一睁开眼,就要坐起来,不愿意再躺着。来到了新地方,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兴趣。他不住嘴地叫爷爷,问东问西的,把唐吉高兴得笑声不停,笑出了泪花。 净觉寺在西京的闹市里,位于主城区的东南方。这里是旅游景区,唐吉到时正是下午四点多,路两边都是行人,车辆极少。 他不知道,这边经常交通管制,一般车辆很难开到净觉寺来,除非是寺内车辆和特殊车辆。他们的车没有走净觉寺的大门,而是从边门开进去。 正门极少开放,一般游客出入两侧门,车辆走东边便门。 进入净觉寺东便门后,车子在悬壶济世林区拐了几拐,最后停在一幢建筑前。 篱笆做的小院,几根原木做成的大门。门的正中,有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意如云安”。 唐吉要小宝躺到床上,让专家们抬着他下车,进入酒店。小宝嚷着要自己走,唐吉拗不过他,拉着他的手,走在队伍的后面。 房门前有一位老和尚,佝偻着身子站着。看到大家进院,他才慢慢地迎过来。唐吉一看,真是名副其实地老和尚。看年纪,得九十多了,脸上皱纹堆垒,眼皮都睁不开,两眼是两条缝,长长的白眉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他的脚步也特别慢,不是走路,是挪步。 老和尚才走了三四步,众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吕四喜双手合十,笑着说:“智梦大师,咱们又见面了,你是越活越年轻了啊!” “阿弥陀佛,吕居士,谬赞了。哦吆,来的人不少。不知道,哪一位是唐吉居士?” “大师,我是唐吉。” “老衲受方丈差遣,来为唐居士的孙子看病。孩子躺在车上吗?” 唐宝从唐吉身后转出来,脆生生地回答:“我叫唐宝,唐吉是我爷爷,你要为我看病吗?我没病,我饿了!” 智梦大师低头看看唐宝,高诵佛号:“阿弥陀佛,小朋友说的好,你的确没病。饿了不要紧,屋里有点心吃。” “有点心吃,爷爷,咱们快进屋。” 众人进了屋,吕四喜趁机跟智梦大师说了他用药退烧的事。这是他的得意之作,讲完事情的经过后,他还意犹未尽,补充说:“本来要麻烦大师帮忙治疗的,现在看来不用多方会诊了,小宝已经好了。” 智梦大师捋了捋长长的眉毛,闭着眼睛,没有讲话。 唐吉心想:这个老和尚年纪这么老,还肯出来为我孙子看病,必然是有真本事的。名气越大,年纪越老的,越爱惜名声,就像孔雀爱惜羽毛一样。他不怕失手,必定有几分把握。一定要请他为小宝诊治诊治。 小宝就在唐吉身边吃点心。他的烧退了,精神好一些,就闲不住。坐在蒲团上,身子斜倚着唐吉,手捏着点心,嘴里嚼着,脚丫伸出,去逗引一只老猫。那只老猫伏在蒲团上,一动不动,任凭唐宝的脚丫撩拨它的胡须。 唐吉鞠了一躬,笑着说:“大师,我们从上京来宝刹求医,一路经历狂风暴雷,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就请您为小宝看一看吧。” 智梦没有答话,原先捋眉毛的手指,停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 唐吉、吕四喜等静静地等着,想看看智梦大师如何诊治。同样的等待,不同的心情。吕四喜气定神闲,一副居功自傲的神态;而唐吉十分谦卑,他担心孙子小宝的高烧是暂时缓解,过不多久还可能继续发烧。 在张宏、惠通那里就医的经验告诉他,不能高兴太早。 满屋子里的人,除了小宝,都在等智梦大师开始诊治。而智梦大师,端端正正盘膝坐在蒲团之上,一点没有离开蒲团,或是叫小宝过去的迹象。他双目紧闭,长眉落下来,垂到双膝上,宛如入定一般。 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智梦大师竟然打起了鼾声。不仅打鼾,大师的嘴巴,还突突突的向外吐气。智梦大师睡着了。 唐吉是恼不得,气不得,他是来拜佛求医的,不是挑人家毛病的。这么高龄的老和尚,能出来见病人,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苏东坡的一句诗,跳入唐吉的脑海里:悠然独觉午窗明,欲觉犹闻醉鼾声…唐吉想笑,又怕惊醒了打鼾人。 吕四喜和唐吉对望一眼,然后彼此点点头,大家静悄悄地起身,就要出房间。 唐宝是小孩子,十分顽皮。这会儿他的烧退了,身体虽然虚弱,玩心却没渐少。大家悄悄地出房门,小宝也蹑手蹑脚地。当他走过智梦大师身旁时,突然伸手揪住大师长长的寿眉,往上使劲一提,惊醒了智梦大师的好梦。 智梦大师醒了,他也不恼,对着小宝呵呵一笑。 唐吉瞪了小宝一眼,弯下腰对智梦大师说:“小孩子顽皮,都是我这当爷爷的错。对不起,惊扰了大师!” 这话表面赔礼道歉,实际上夹着一丝责怪的意思——我们诚意登门求医,大师潇洒酣然入睡。这不是大德的悲悯情怀呀! 智梦大师听出弦外之音,他呵呵一笑:“唐居士,小宝他大劫未过。过了今夜戌时,若小宝不再发烧,那么他就逃过劫难。” 大师就是大师,睡梦里还能给人看病,醒来就出言不凡。 唐吉和吕四喜同时惊问:“到那时再发烧该如何?” “方丈禅房,备有良药,或许能救小宝一命。” 唐吉不想让孙子再发烧,就急着问:“大师,那我们现在就去求药,让小宝先吃药,不是更好吗?” 智梦大师没有回答,垂帘塞兑,沉入梦乡,鼾声又响起来。这一次,无论唐吉如何叫大师,唤高僧,智梦鼾声不停,再不应答。 这是下了逐客令。 吕四喜拉着唐吉,慢慢退出房间,来到外面。 吕四喜说:“唐总,看完病了,我带您去住处吧。” “好吧,先住下,咱们再去找主持讨要良药。” “唐总,小宝现在没发烧,不能吃药的,吃药过量,引起并发症更麻烦。如果晚上再发烧,还有我们的药。万一我们的药不行了,现去方丈那里要,来得及。” “被大师说得我心神不宁的,总觉着要先备下。” “唐总,小宝没发烧,你现在去要,方丈也不一定给。” 看到唐宝很精神,吕四喜对自己的方子有十足的把握,他可不想把治病的功劳分给方丈一些。他说的也很有道理,唐吉只得随他去住下。 倪长赞带着吕四喜、唐吉等人,住进了意如云安禅林精舍的后园。 后园沿着山坡,依照山势,建了不少独立的小院子。院子的墙是篱笆和矮树做的。 绿叶牵手作东篱,春风拂花香满院。走进后园,唐吉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层层院子隐在大树之间,院子与院子间,有小道交通。他们沿着中心的小路,向上走,走到半山坡时,进了一处院子。 倪长赞笑着说:“唐总,就是这里了。这所院子叫作云闲,是最好的院子。” 唐吉打量一下周边的环境,满意地笑了。唐宝抬手指着上面的一所院子:“爷爷,我看那所院子好,我要住那里。” 倪长赞心想:这个小孩子不到十岁,眼光很毒辣。上面的院子,是最贵最好的院子,可惜,已经定出去了。 倪长赞笑着哄唐宝:“小宝,上面只有两个房间,咱们这里有三个卧室。上面院子小,这边院子大,你说是不是这边更好?” “我就要住上面,我喜欢住那个院子。” 吕四喜说:“倪主任,你去跟前台说一声,请唐总住上面的院子。” “吕院长,不凑巧,上面的院子有人了。我来订时,人家就定好了。” 唐吉微微皱眉:“算了,别麻烦了。我们就住云闲了。” “不,爷爷我要住上面的院子。” 唐吉看着孙子要耍脾气,怕他犯病,只得笑着哄他:“让倪主任去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换换,好不好?如果不能换,那么咱们可以去那个院子转一转,看看,但是你不许发脾气!” 唐宝点头同意。 倪长赞小跑着,上了台阶,进了上面那层院子。那个小院,跟下边差不多,但比下面高了十几米,显得视野更好,半山的风景尽入眼底。 小院门上写着两个字“易安”。木门虚掩,倪长赞敲了两下门,就进去了。院子里没人,房间上锁,好像客人还没有住进来。倪长赞拿起手机开始联系前台客服。 唐吉等人先进了“云闲”,坐在客厅里,等倪长赞回来。 过来不久,倪长赞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办好。 吕四喜怒了:“这点事都没办好,你跟房客联系了没?” “联系了。他不同意换房间,我们补差价,多花钱也不行。” “给我他的号码,我来打电话,我就不相信,手握黄金白银,还有谈不拢的事。倪主任,你记住,在当今这个一切向钱看的社会里,只要你给的价格合适,没有办不成的事。” 吕四喜拨出号码,又问:“房客姓什么?姓何,何仙姑的何?啊,姓贺,贺知章的贺。” 电话接通了,吕四喜先挤出笑容,然后才说:“贺先生,您好!是这样的,我们想跟您换一下房间,就是意如云安的院子。”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换。” “是这样的,您的房费我们出了。我们请您免费吃住,您在西京的花费都包在我们身上。您行个方便吧!” “不行,我不缺那点房费。这事免谈,再见。” 对方挂断电话,吕四喜继续拨打,对方不接;吕四喜又一次拨打过去,这次对方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冷笑:“你敢骚扰我,信不信,我分分钟查出你的底细,找人教训教训你。” “贺先生,我的孩子患了无名怪病,来到西京求治。嗯,这个,这个,医院里没有这个床位,他就希望去易安精舍住一住,求您帮帮忙吧。”吕四喜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感动的一塌糊涂。 “你孩子得了怪病,哎哟,好可怜。但这事与我没关系。我跟你讲啊,这易安精舍是我的爱人看中的,就是天王老子来要,也休想让我换出去。易安精舍有的是闲房子,你们不许再骚扰我。” 对方又挂断了电话。吕四喜还想再打,唐吉拦住他:“吕院长,你的情意我领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不要逼人家了。这个院子我看着挺好的。就住这里。” “可是,小宝他…” “嘘,他已经忘了…” 唐吉在屋里走来走去,彷佛已经忘了要换房间这事。孩子就是这个样子,当有别的东西吸引他注意力后,他很快就忘掉了先前的要求。 吕四喜的电话响了,是上级领导来院搞突击检查。他不得不去陪着。吕四喜让倪长赞带两个人留下,他带着几个人回了西京儿童医院。 上京儿童医院的专家算是完成了交接任务,他们要告辞回去。唐吉觉着天快黑了,就留专家们住一宿。可是这些专家个个猴精的很,烫手的山芋扔出去了,没有人愿意再守着火炉子。一不小心被烫伤,就不划算了。 牛专家倒是想留下,想着借机向吕四喜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请教请教。可是智梦大和尚的话,给他提了醒,他想:万一小宝病情复发,就很难治了。到那时,我要是在现场,又无能为力,这个唐吉会不会恨死我?!得得得,吃瓜群众不要当,还是溜之大吉好。 于是,意如云安禅林里的云闲精舍,只剩下唐吉、唐宝爷孙俩,还有倪长赞领着的两位专家。倪长赞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多了,到了饭点时间。 倪长赞对闭目养神的唐吉说:“唐总,到了斋饭时间了。这家禅林精舍的饭菜非常好吃,咱们去尝尝?” “我听说真和尚过午不食,这家禅林还招待晚膳,多了烟火气啊。” “哈哈,唐总,这叫作与时俱进。佛祖早晚定时一炷香,善男信女们也要吃晚餐,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做晚课。” 倪长赞拉了唐宝的小手:“小宝,那边有个香积堂,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想不想去吃啊?” “爷爷,我要去香积堂。” 在去香积堂的路上,唐宝问倪长赞:“倪叔叔,什么叫香积堂?香积是什么东西?” “啊,就是厨房,餐厅,饭馆,专门做好吃的地方。” “爷爷,我的脚酸了,你背着我去!” “小宝,叔叔来背你。哎,唐总,今天下过大暴雨,小路湿滑,天暗了,您小心些。” 倪长赞背着小宝在前,唐吉居中,两名专家押后。五个人沿着意如云安的后园小道,走向香积堂。 第57章 病入膏肓 意如云安的餐厅很大,实行荤素分区。食客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择不同的分区取餐,不允许跨区取餐。水果区品类丰富,海内外的时珍水果,应有尽有。 去香积堂的路上,小宝一直喊饿,等到了香积堂,他又吃不下了。倪长赞背着他,把荤素区转了个遍。最后,唐宝在水果区,只选了两个释迦果。 “小宝,你喊饿,就吃两个这个?” “爷爷,我现在还饿,可是又吃不下。这个好玩,我先玩玩。” “那好,我们先吃了。” 大家开始分别选餐。小宝玩了一会儿,开始吃释迦果。可是他大病初愈,没力气,剥不开释迦果。倪长赞是儿科主任,哄孩子很有一套。倪长赞笑着帮他剥开,又去西餐区,取来刀叉,帮小宝切了,放在盘里。 倪长赞要帮小宝切开另一只释迦果时,小宝摇头:“叔叔,别切,这只我留着玩。” 切开的果子,小宝也不着急吃。他用餐叉叉了一块,举着晃来晃去的。小宝嘴里哼着儿歌:“荔枝果,红又圆,白白肉,鲜又甜…” 倪长赞笑着说:“宝儿,那是释迦果,不是荔枝,是从美洲空运来的。” “我知道啊,爷爷带我去国外玩,我见过种植园的。我喜欢叫它荔枝。” 唐吉催促他:“快吃吧,切开了,就要吃掉,不许浪费食物。” 小宝扁了扁嘴巴,开始吃水果。吃了两块就吃不下了,他把水果往唐吉面前一推:“爷爷,你吃,不许浪费食物啊。” “宝儿,爷爷这两天血糖高,不能吃太甜的。” “哈哈,那你说的,不能浪费食物的。你是爷爷,不能说话不算数。” 唐吉被孙子将了军,心情倒是不错。看样子,宝贝孙子是真好了,这些天孙子病得厉害,没有精力跟他开玩笑,现在他又有了精神头。 “好,爷爷,只吃一块,剩下的你自己吃完。” 唐吉夹起一块来,吃到嘴里,巨甜无比。吓得他赶紧吐出来:“这个齁甜,我吃不了。”他以为小宝会笑话他,可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唐吉抬头一看,小宝两手托腮,双眼闭着,两腮赤红,好像不太舒服。 果然,小宝哼着说:“热,热,头晕,头疼,爷爷…” 不好了,唐宝又要发高烧了。 倪长赞坐在唐宝的身旁,摸摸小宝的额头,哇,烫手烫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发烧就发起烧来!倪长赞凭手感,觉着小宝应该三十九度左右了。病人只两三分钟的时间,就高烧到这种程度,在倪长赞的行医经历中,是非常罕见的。 “唐总,咱们赶紧回房间,药物都在房间里。” “走——” 倪长赞低身驮起小宝,两只手拦住小宝地屁股,要向外走。小宝迷迷糊糊地伸手,抓起了释迦果。果子不小,他这时候没力气拿不稳,就把果子放在倪长赞地后背上。 小宝嘴里还嘟囔着:“带上,带上果子,给姐姐吃。” 一行人在林间小道急行,还没到云闲精舍,小宝就喊:“冷,冻死我了,爷爷,天下雪了,冻死死…”一句话没说完,牙齿咯咯乱颤,浑身抖作一团,呼吸也急促起来。 高热寒战,一般是高烧前期才有的症状。唐宝连续发烧好几天,今晚又迅速发高热,还伴随着寒战,令倪长赞的心头蒙上阴影。 需要赶紧服至宝丸和安神丹,还要加大药量,不行,我得请示一下吕院长。倪长赞加快脚步,把唐吉等人撇在后面。 来到云闲的院门前,上面的易安精舍已经亮起灯来。在院门这个角度,隔着稀疏地篱笆墙,看上面的易安精舍,看得挺清楚。一高一矮两位美女,正在往房间里放东西。 她俩的讲话,清晰地飘了过来。 “熇嫣,走啦,吃饭去。你再磨磨蹭蹭地,好东西又被抢光了。” “哎,就来。你等着,我先去卫生间啊。” “你快些的,我在外面等。看看景色。” 小宝忽然说:“是姐姐,姐姐,给你,释迦果!” “小宝,她们不是你姐姐,咱进屋。” “我要看姐姐。” 易安院子里的矮个子美女,就像三月里盛开的桃花,娉娉婷婷,扭着腰肢,走到院门口。她站在门口,隔着二十多层台阶,向下面看。看样子,她也在端详下面这群房客,尤其是背着孩子的。 背孩子的男人,腰塌得低低的,脖子向前探出去,两只手反向搂住背上的孩子,看得出他是想努力让背上的孩子舒服一点。这个姿势,不像是背孩子,更像是背着易碎品,或是珍贵至极的宝贝儿。 站在易安精舍的正是夏晓珊。她看着努力背孩子的男人,忽然,想起来庙里驮碑的赑屃来。男人的脑袋向前一伸一伸的,就像驮碑龟的脑袋一样。眼前的景儿,加上她自行脑补的‘感人’画面,夏晓珊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咯咯,笑起来。 唐吉等人也赶过来,看到灯光影里的美女朝他们笑得舒畅,也微笑着,仰面向夏晓珊打招呼。 小宝举起释迦果:“姐姐,让姐姐来吃荔枝。” “小弟弟,谢谢啊,我不吃,你吃吧。” 小宝手中的释迦果,忽然掉落,人身子往后一挺,差点摔下去。唐吉伸手扶住孙子,可是小宝已经晕了过去。倪长赞赶紧背着小宝进了房间,唐吉等紧跟着进去了。 夏晓珊从台阶上走下来,捡起青石板上的释迦果,站在院子门口,往里面瞧了瞧。屋里人影往来,一片嘈杂声,有人在大声的打电话。 花熇嫣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站这里,看什么呢?” “有个小孩,送给我这个。”夏晓珊举起释迦果:“还没递到我的手里,孩子就晕过去了。看样子,孩子病得不轻。” “西京儿童医院就在隔壁,孩子应该是来看病的。” 夏晓珊感叹道:“能住得起这种酒店的,家里不缺钱啊。怎么就不知拿钱活动活动呀!” “活动什么?” “给主任医师、院领导送送礼,就是给黄牛送礼也行,好歹弄个床位,也比住在寺庙里强。现在孩子晕倒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西京儿童医院水平很高,治疗小儿晕厥还是他们的特色。别看了,孩子可以去看急诊的。走,吃饭去。别在门口当站岗放哨的。” “你不进去给孩子看看病?” 花熇嫣迈步下台阶,笑着说:“哎,我为啥要去给孩子看病?师不顺路,医不叩门。这句话,你这金融专家没听过?” 夏晓珊三两步下了台阶,追上去,嘴里哈哈大笑:“你们搞哲学的喜欢穷讲究。那些搞金融研究的,眼睛都是铜钱做的,只要有钱赚,哪怕要当乌龟王八蛋!” “恶心,说得太恶心了。” “那我换句高大上的,不管红猫黄猫,能捉住老鼠就是好猫。金融只讲结果,从不在意手段。” “别说这些,影响我吃饭的心情。” “我心情很好,有个孩子送给我荔枝吃。这种荔枝我第一次见。你认识吗?” 夏晓珊递过去,让花熇嫣看看。 花熇嫣接过去,放到路灯下一看,就笑起来:“我书柜上的那些医书,你也翻看了不少,这个东西书上有的,你为啥没看到?” “这是大荔枝吧!” “这叫番荔枝,原产美洲的。具有温补脾胃、清热解毒、破积杀虫的功效。” “这是药?吃完饭,咱们给那孩子送回去吧。” “不用了,估计孩子得去看急诊了。小儿惊厥,如果不迅速治疗,可能危及生命。这枚番荔枝,你先拿着吧。”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了意如云安的餐厅。餐厅门口用几种文字写着香积厨,其中有汉文、英文、日文、韩文,还有几种文字,夏晓珊不认识。 她指着一种文字问是什么,花熇嫣说:“这是梵文。净觉寺里出过一位高僧大德,他精通梵文,曾经去天竺求法,回来以后,将梵文传给弟子。从那以后呢,净觉寺的僧众多了一门必修课——梵文。” “熇嫣,你说的是谁,我怎么听着像是西游记里的唐僧?” 花熇嫣微微一笑:“我那里还有一本他翻译的《瑜伽师地论》,你见过的。” 夏晓珊惊叫起来:“瑜伽师地论!原来那个和尚就是他呀!” “哪个和尚,他在哪里?”花熇嫣四下里看看,并没有和尚走过来。 “没有,是我看花了眼。进屋,吃饭去。” 这一次,夏晓珊开了眼界。意如云安的香积厨,与桃林那个酒店风格迥异。 一个是朴素内敛;另一个是奢华张扬。 桃林那里的餐厅处处透着奢华,彷佛是铺天盖地的广告,在向食客宣传它的食物是多么珍贵,多么丰盛,多么与众不同。即使是一盘普通的小西红柿,也标明南美圣婴红果。琳琅满目的食品,配上服务员的夸张讲解,如果再配上价格,堪比大商城里的金装货柜。 意如云安则不然。除了荤素分区之外,再无别的说明。精致的食品,陈列得十分用心。没有哗众取宠产地标识,也没有服务员的导引。需要食客们,自己慢慢去寻找喜欢的东西。在安静的氛围里,在寻找与挑选的过程中,食客的兴致和食欲很快被调动起来。 夏晓珊在荤菜区,走了没几步,手中的食盘就装满了。她端着盘子,到了用餐区,找到花熇嫣。 花熇嫣冲她一笑,示意她安静地坐下用餐。 夏晓珊小声说:“熇嫣,这里好吃的太多了。你看看,我弄这几样东西。嘻嘻,本宫要大快朵颐了。” 夏晓珊看了一眼花熇嫣的食盘,用食指尖儿,点了点桌面:“怎么你弄的都是素菜?来,分你两只大鲍鱼。这么大的鲍鱼,真是稀罕物。” “不用,不用,我今晚吃素。” “啊,为啥要吃素?你平时也不把斋吃素的。” 花熇嫣摇摇头笑了:“我刚才在荤菜区转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一点胃口都没有。到了素菜区,才有了点食欲。哎,你别往我的盘子里放鲍鱼,我真是不想吃,连它的味道,都不想闻到!” 看到夏晓珊还要分享鲍鱼,吓得花熇嫣端着盘子,扭身躲开去。 夏晓珊笑起来:“你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这香积厨里的都是硬菜,你却吃不下。你好好跟本宫学着些,嗯嗯嗯,看我一口一只大鲍鱼。嗯好吃…这么鲜嫩肥硕的鲍鱼,你不吃,我还不愿意给呢。馋死你,啧啧啧…” 花熇嫣不吃荤菜,专吃斋菜,是打算晚上用入梦术,到李博的梦里去,为他解除病痛。她从未用过入梦术,其中的关窍,多不熟悉。她思量着,如果贸然动用,风险极大,因此,她不敢不诚心斋戒。虽然,香积厨里好吃的山珍海味排列满满,她只能干咽口水,一口也不敢吃。甚至,她连荤菜区都没敢进去,只是探着脖子,在外面,使劲往里面瞅了瞅。 看着夏晓珊狼吞虎咽,花熇嫣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夹起一块酥藕,丢进嘴里,挡住即将流出的口水。她暗自叹气:唉,酥藕和清蒸鲍鱼没法比呀,即使我闭着眼睛,也能咂摸出差别来。 夏晓珊吃完后,又去取菜。趁着这个档口,花熇嫣赶紧吃。她的想法很简单:我先把肚子填饱了,就不会眼馋晓珊的荤菜了。 等夏晓珊回来时,花熇嫣差不多饱了。不过她还是错估了自己的定力,尤其是夏晓珊得意洋洋地向她介绍菜品时,她藏在桌面下双手食指,忍不住的跳动! 夏晓珊笑着说:“熇嫣,你看这是三文鱼刺身,那厨师现片下来的。还有烤三文鱼,也是刚刚烤制好的。厨师说了,量大管够。这些东西我只听说过,从来没有吃过。哈哈,今天有口福了。幸亏中午没吃饭,现在可以大吃特吃!你馋了?还不赶紧去弄些来。我又要开动啦!” 食指大动,食指大动啊!美食当前,为了李博,我花熇嫣就要错过了。 啊,为什么,还不分给我点?晓珊,你要分给我,我就勉为其难吃了它。 这一次,夏晓珊没有分给她的意思。花熇嫣眼巴巴看着,晓珊夹起最后一片三文鱼,在酱汁里一蘸,一口吞掉了。 第58章 都是生意 吃完三文鱼,晓珊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呃——饱啦,这顿饭吃得爽歪歪!” 她又认真摸了摸隆起的肚腹,笑着说:“还需些饭后水果,来填填缝。熇嫣,你等我一下,我去水果区拿点水果哈。” “好啊,帮我拿个苹果,我去趟卫生间。” “香积厨门口等你啊!” 花熇嫣从卫生间出来,走到香积厨门口时,正好碰到夏晓珊走出来。她拎了一个方便袋,里面盛了不少水果。看到花熇嫣,晓珊就叫起来:“这下宵夜都有了。给,你要的苹果。” “我要一个就行了,那个你吃吧。” “嘿嘿,我吃释迦果。那个小孩应该从这里拿的释迦果。你看,我拿了四个。这个还给小孩,这四个咱俩对半分。你吃得那么少,晚上肯定饿。” “晓珊,你拿这么多,没人说你吗?” “不但没人说,还有人帮忙哩。你看,方便袋就是服务员帮我拿的。这里的服务是真好啊,比桃林强多了,我真想多住两天。” “咱们回房间吧。” “别急,咱们转转吧。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转转。转完这座禅林,水果就吃完了。我觉着吧,这家意如云安,能把餐厅做得这么特色,别的地方也应该不错的。” 花熇嫣看看时间,才八点多。这时候也不能施展入梦术,不如先逛逛。 熇嫣吃着苹果,晓珊剥开释迦果,两个美女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你喂我一口,我吃你一块,沉浸在逛吃逛吃的美妙里。 她俩从香积厨一路向北,先逛了伽蓝殿,又到了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净觉寺的主殿。这里正在举行法事,殿内殿外灯火通明。诵经声,和着庄严的钟磬声,在游人的耳边回荡。大殿里黄灿灿一片,许多和尚穿着鲜亮的袈裟,坐在蒲团上,捻着佛珠,眼睛半张半闭,不停地哼唱。 夏晓珊咯咯咯地笑了。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老师让大家念诵课文,自己偷懒,闭着眼睛,跟着大家哼哼的情景。她侧耳听了听,诵经声整齐划一,却听不懂唱的什么经。 夏晓珊拉着花熇嫣,想走到大殿里面看,被执事僧拦住了:“阿弥陀佛,女施主,今日十五,例行法会,外人不得擅入大殿。” 夏晓珊撅起嘴巴子:“不让‘善入’,我闯进去,就不算善入了。” 执事僧瞪了晓珊一眼,小声呵斥:“女士,这是佛门圣地,不得嬉笑。众所周知,我佛如来,常住我们净觉寺的大雄宝殿。在佛事期间,从来没有人敢闯进去搅扰佛祖清净。女士请便,如果再搅扰,小心佛祖降罪。” 花熇嫣笑着说:“对不起,我们没有别的意思。这里有法会,佛祖应该在殿内,所以我们想就近瞻仰、拜见我佛。大师,行个方便吧。” “这位女菩萨,本寺的规矩是不允许外人进殿观摩法会的。你看到了,里面正在举行法会。西京的高僧大德、本寺的方丈、监寺们都在,您别让小僧为难。” “啊,那好,我们只在外边转转,看看就走。” 花熇嫣和夏晓珊沿着大殿的屋檐下,由东往西走,正好走到主殿门口正中时,一个瘦瘦的中年人,从台阶下快步跑上来。 他脚步生风,只三两步,就越过十几级台阶,径直朝主殿门口奔过来。 执事僧就在花熇嫣和夏晓珊身后。他不放心夏晓珊,怕她临时起意,跑到大殿里扰乱了法事。 有人跑来,执事僧急忙拦阻。 来人很着急,大声道:“方丈呢?我要进去见方丈。” “阿弥陀佛,施主,方丈正领着大家作法事,外人不得擅入大殿…” 执事僧还没讲完,来人一把推开他,从花熇嫣和夏晓珊两人中间挤过去,跳过高高的门槛,冲进了大殿中。 执事僧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夏晓珊说:“和尚,你这里不是不得擅入吗,倒是拦住他呀!嘻嘻,说嘴打嘴,现世报来的真快。” 里面已经乱成一团了。闯进去的人,大喊:“闭嘴,都别念了,方丈呢,我找方丈。” 方丈就坐在群僧中间。净觉寺大雄宝殿内的群僧,都穿着同款的僧袍,外罩同款的袈裟,再加上统一的聪明绝顶的“发型”,令外人很难分辨出来。 一位胖大的和尚,站起来:“执事,把扰乱会场的赶出去!” 殿里的几名执事僧,一齐动手,往外赶人。 那人大声叫着:“我是吕四喜,儿童医院的院长,来找你们智云方丈,求救的。” “阿弥陀佛,贫僧智云,吕院长找我何事?” 吕四喜低头一看,原来方丈智云就坐在自己面前的蒲团上。自己就是个傻缺,大睁着眼睛,四处瞎踅摸,却忘了看看眼前。 吕四喜蹲下身子:“方丈救命呐。有一个孩子高烧昏厥,已经生命垂危了,求方丈拿出灵丹妙药,去救救孩子。” 智云方丈站起来,他摸了摸寸草不生的光头,笑着说:“你是儿童医院的院长,你找我去救孩子,吕院长,你这是到寺庙里寻梳子,找错了门。” “方丈,是智梦大师让我来的。您不是安排智梦大师,去给孩子看过病吗?现在那孩子高热昏厥了,智梦也没办法,他让我来求你拿灵丹妙药出来。” 智云方丈收敛了笑容:“你说的是住进意如云安的那个孩子?” “不是他,还能是谁!”吕四喜心道:这孩子是财神爷呀,若不是我们治不好了,我会让你这老和尚插手分一杯羹去?嗤—— 智云方丈笑了:“我那禅房里,还真有一味妙药,保管药到热退!不过,吕院长,有几句丑话,需要先讲出来。” “有什么条件,方丈您尽管提!” “佛祖曾说,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弊寺的灵药也不可空施…” “哎呀,智云方丈,这个我理解。道理我都懂,到我们医院去,也不能让医生白白看病不是?只要您拿出妙药来,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 “吕院长,你做的了病人家的主?” “当然做得。这么说吧,如果病人家不愿意拿钱,我替他们拿,我们儿童医院替他们拿!智云方丈,您快快拿药救人要紧,再拖一拖,孩子就没得救了。” 智云大笑起来:“像吕院长这种大包大揽,满口承诺的人,我们佛门见的多了。他们大多事前说什么都行,事后就反悔,说什么也不行。不如这样,我先说个小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们就去拿药,救治孩子。” 吕四喜快被智云逼疯了。他心里忍不住问候起智云的家人来。从方丈的姥姥开始问候,一瞬间就问候到七八姑八大姨啦。 吕四喜明白心里的问候不顶事,他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吕四喜能屈能伸,心里问候着方丈的家人,脸上笑得无比真诚:“方丈你快说,什么事?” “我寺与贵院毗邻而居。我寺的东北后园有座慈恩塔,专放佛经。里面常有高僧大德精研佛法,闭关清修。原本是个清净雅致的所在。这两年,贵院扩建了一座锅炉房,与慈恩塔十分接近。那高高的烟囱,黑烟直冒,熏坏了慈恩塔里的高僧,也熏旧了古籍善本…” 听到这里吕四喜立即打断智云的话:“我懂了,方丈!我这就处理。” 吕四喜摸出手机,迅速拨通了电话:“喂,老秦,你在哪里?有这么个事,你马上派人过去,把锅炉房给停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安排这么点小事,你还要问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下午不是来检查的吗?我刚刚接到的他们通知——要消除安全隐患,锅炉房停工检修。对对对,立刻、马上给我停了。停几天?我不知道,等通知。你说啥?这些不归我管,秦副院长,你别问我,你自己想办法。” 吕四喜火气不小,他挂了电话,立刻就满脸笑容:“智云方丈,我这样处理您还满意吗?” “停工检修终究不是解决之道,除非…” “哎呀,我的佛祖,咱们快去救人。只要救了孩子,为了保护你那个慈恩塔,我愿意把锅炉房拆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阿弥陀佛,有吕院长这句话,小僧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救孩子,救了孩子,咱们慢慢地细细谈!” 解决了藏书塔的隐患,智云很高兴。他点手唤过一名小沙弥。他从贴身处,摸出一枚小小的钥匙,在沙弥耳边说了几句,小沙弥就急匆匆去了。 “吕院长,请吧,咱俩去意如云安看看那个孩子。” “哎——就等您这句话,快走!” 出了大殿门口,智云回头说:“阿弥陀佛,你们继续诵经,不可乱了班次,不可停了法会,贫僧去去就来。” 智云和吕四喜从花熇嫣、夏晓珊,还有一些游客中间穿过,下了台阶,消失在花径丛中。 夏晓珊迈步就要进大殿,执事僧依旧过来拦她。 夏晓珊指着吕四喜去的方向,冷笑着说:“你们佛门总说,众生平等。原来是骗人的。这座大殿,为何那个什么吕院长能进,我们不能进?” 一些游客也跟着夏晓珊大声说:“对啊,我们也要进去参拜佛祖。凭什么有势力的能进去,普通人就不能进!” 群情激愤,几名执事僧,眼看就顶不住了。 大殿里传来监寺的声音:“阿弥陀佛,佛法广大,只渡有缘。你们把四门打开,请信众们随意出入。让他们现场聆听佛门妙音,也是一大善事。” 大雄宝殿前面有三座门,除了中门,后面有一座后门。监寺说了话,执事僧赶紧打开四门,让游客们进殿。殿里的高僧大德,开始朗诵经文。 有时候,人是很奇怪的。一个地方如果不得“擅入”,那么总会有人,想着各种办法,要进去看看。如果人人可随意出入的地方,反而让人失去了探奇的兴趣。 看到几名游客走进大殿,夏晓珊并没有随之进入。花熇嫣拉着她的手,就要往里走。夏晓珊没动地方。 “晓珊走啊,你不是非要进去拜见佛祖吗?” “佛祖能保佑我发财吗?” 花熇嫣笑起来:“母鸡啦,这话你的亲自去问佛祖去。” “够呛!我身上还有不到一百块的‘散碎银两’,我就是全部捐给佛祖,求他保佑我实现一个小目标,熇嫣,你觉着他能帮我吗?” “我不知道…” “你是知,不道!你不愿意讲实话的啦。我是学金融的,首先要学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金融产品的可行性。换我是佛祖呀,赔的血本无归的买卖,我才不干呢。” “小点声,不需要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夏晓珊指着智云方丈的座位,对花熇嫣说:“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方丈不是在和吕院长作交易吗?方丈要这要那的,孩子都昏厥了,他就是不肯把他的宝贝药拿出来救人。这些出家人呐,嘴里天天唱念着佛国教义,肚子里盘算的都是世间生意呢。” 夏晓珊说得响亮,不少僧众都听到了,连监寺也听到了。监寺眉头一皱,一摆手,众僧就停了诵经声,专听夏晓珊的讲话。 夏晓珊说到“都是世间生意呢”,监寺听了感同身受,无可奈何地高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花熇嫣拉拉夏晓珊的衣服:“走啦,你胡言乱语,打扰到大师们作法事了。” “熇嫣,我可没胡说啊!你没听见吗,那个方丈说慈什么塔被烟囱熏坏,哎,你看看,那叫什么塔来着,就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花熇嫣小声说:“我听见了,慈恩塔!” 夏晓珊听到这三个字,突然勾起了她的梦境。那个和尚让她来西京,带着花熇嫣找座慈恩塔。可是她搜遍了地图,也没找到慈恩塔的位置,叫慈什么塔的佛塔很多,唯独没有慈恩塔。她觉着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刚才方丈说起慈恩塔,她也没在意。 这次不同了,花熇嫣的三个字,把她彻底敲醒了。 “你说什么塔?” “慈恩塔。” “哈哈哈哈哈,对对对,就是慈恩塔。走逛逛去。慈恩塔,本宫来啦。” 夏晓珊连搂带推,推动花熇嫣向外走,要去看慈恩塔。 “咱们要看塔,得白天看啊。现在几点了,快九点半了。塔早就关门谢客了。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慈恩塔在哪里。” 第59章 又鸟米共酒 花熇嫣拦不住晓珊。夏晓珊一旦下了决心去干事情,那么一刻也等不了,马上就要动手。她笑着说:“刚才在大殿外,我听见方丈说,塔在后园。我找个执事僧问问。” 正好对面来了一位穿灰色僧袍,手拿扫帚的和尚。 夏晓珊恭敬合十:“阿弥陀佛。” 和尚不慌不忙,把扫帚往身旁一立,合十回礼:“阿弥陀佛,女施主需要帮忙吗?” “请问大师,去慈恩塔,怎么走?” “寺里没有慈恩塔,只有一座经心塔。女施主,可是要去经心塔?” 夏晓珊有些失望:“真的没有,方丈刚才说的明明白白,贵寺里有座慈恩塔的。” 和尚道:“或许有吧。小僧是云游至此,对净觉寺的掌故不了解,或许经心塔有个别名就是慈恩塔。女施主,道听途说,不如亲临其境。后园不远,为何,不去看一看呢?” 花熇嫣反复琢磨着净心塔,净觉寺、净心塔、慈恩塔,不得要领。她笑着问:“大师,净心塔是哪两个字?” “经济天下的经,心如般若的心,经心塔。” 经心、经心,心经、心经;经心塔就是心经塔,心经塔不就是慈恩塔嘛!想通了这层关节,喜悦在花熇嫣的嘴边绽放。 她深深鞠躬后,抬头对扫地的和尚笑着说:“蒙大师指点迷津,我俩感激万分!” 和尚拿着扫帚刚要走,看花熇嫣这么客气,又把扫帚夹在腋下,回礼说:“花施主,快去吧,再晚些怕是塔门真要关了。” 说完他踢踏着云鞋,扛着扫把,从侧门进入大殿,躲进了念经的和尚里,不见了。 花熇嫣赶紧追过去,她想问一问:和尚怎么知道她姓花的。 大殿的侧门口,有一位执事僧,花熇嫣问他:“大师,刚才有一位拿着扫帚的大和尚走进去,您看到他去哪里了?” “女施主,没有人从这里进去。” “大师,我需要找到他,这对我很重要。您再想想看,他扛着扫把,穿一身青灰色道袍,大概这么高…” 执事僧有点不耐烦,他打断花熇嫣:“女施主,你想,里面正在举行法事,有哪个扫地僧,会那么不开眼,跑进去,惹监寺骂。青灰色道袍?和尚穿道袍!我们这里是庙宇,不是道观。我看你是花了眼。” “对不起,是我口误了,穿僧袍,青灰色的。” “女施主,本寺里没有青灰色僧袍,那不是本寺的。” 花熇嫣还要问,执事僧不耐烦的一摆手:“除了你,刚才没有人从我眼前经过。别说是人,连只鬼都没有。” 执事僧这个态度,没法再问了。花熇嫣攀着门边,向大殿里瞅,大殿里黄澄澄的一群和尚,就是没有穿青灰色僧袍的。 夏晓珊在远处叫:“熇嫣,快走了啦,别啰嗦,办正事要紧。” 花熇嫣只得离开。走到夏晓珊跟前,她不解的问:“我们有啥事要办?” “逛经心塔,拜佛求财!” “佛祖住在殿里,不住在塔里。你要求佛还是去殿里吧。正好,我再去找找方才消失的那个僧人。” 花熇嫣还在啰嗦,晓珊已经走出好几步了。她只好跟了过去。 晓珊开了导航,设定了目的地为经心塔,果然就在后面的小土坡上。跟着导航,两人走过牡丹园,走过大般若堂,来到药王殿。 “熇嫣,过了药王殿,爬上小土坡,就是经心塔了。从地图上看,这个药王殿就像是给经心塔守门的。药王殿供奉的是哪路毛神?” “药王孙思邈。” “啊,难怪。难怪那个吕院长会找方丈讨药,原来这里供着药王。嘿嘿嘿,熇嫣,药王孙思邈的医术到底行不行?”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 “你的书柜上不是有本《千金方》吗?我记得就是孙思邈写的。” “啊吆,夏娘娘还知道这本书呢。厉害喽。” “以前,我不是在‘黄世仁’手下干投资吗?有个项目就是医养方面的。项目洽谈时,对方提到了这本书。我留了心,下班之后,从你的书柜上,翻出它来,特意补了补课。” “咱们常说开卷有益,那么请夏娘娘,谈谈对《千金方》的印象?” “三个字,不科学;四个字,太不科学。” 花熇嫣笑了:“举个栗子,让我尝尝。” 夏晓珊拉着花熇嫣继续走,边走边说:“快些走两步,咱俩到前面说去,别在药王殿门口说他的短处。那本书里奇方怪方很多,我记得有这么个方子,是治疗产后中风及男子中一切风的,你猜孙思邈用什么药?我提示一下,跟又鸟有关啊。” “这个方子我记得,鸡粪一升,乌豆一升,清酒三斗。” “熇嫣,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我也记得,孙思邈孙药王给这酒起了个粗暴的重口味名字叫鸡粪酒。他还说神效,用了四五日必好。”夏晓珊回头看着脚下边,药王殿的屋脊,继续说:“孙药王,真能忽悠。也就是以前,没人管,他要是活到现在,用鸡粪酒给人治病,估计得被患者投诉、被警察抓,被判锒铛入狱,被剥夺行医资格终生。” 花熇嫣哈哈笑起来:“你的被子句,用的很好,以后不要用了。这么多被子,裹在药王头上,他真就变成要亡了。” 夏晓珊也哈哈笑起来。 笑完了,熇嫣斟酌着说:“或许,在他那个时代,用鸡粪酒治疗中风行得通。现在情况变了。大规模养殖场的鸡粪,用作有机肥都不及格,更别提入药了。” “所以,他们说依据《千金方》开发的养生酒,按摩床垫等等,对人体大有好处。我看完鸡粪酒那一章后,恶心的不行,本娘娘直接把那个项目否了,还把他们赶出了公司。为这事,‘黄世仁’当众把我训了一顿。” 熇嫣叹了口气:“中医药面临的就是这种窘境。中药是个很大的问题。药物质量不稳定,甚至用替代药、用假药。比如,犀角是退热的妙药,现在用水牛角替代犀角退热。你说,水牛角和犀角的功效能一致吗?往好了说,是替代药,往重了说,就是用假药。”花熇嫣边说边摇头。 “嘻嘻嘻,连小鸡粑粑的质量都不行了,别的更别提了。哎,你快看,竹林上面有座塔,那应该就是经心塔。” 稀疏的竹林,掩映着一座高塔。塔有七层,大概五十多米的样子。黄褐色的塔身,在景观灯的照耀下,时不时变换着外观的颜色。这就像是一位爱好时尚的女子,面对满柜的衣服,不知道选哪件好了,不停地换来换去。 两人沿着竹林中间的台阶,快步上了平坡,来到塔前。 她们到了塔前,塔周围的景观灯光恰好熄灭了。她们俩,连同几位游客,被紧闭的塔门,挡在外面。 夏晓珊抬头看塔门上的匾额写着经心塔,旁边还立着一块高大雄伟的石碑,上面写的是塔的历史。借着塔门上昏黄的灯光,夏晓珊艰难辨认着碑文。她读了几个字,就求救花熇嫣:“小嫣子,你快来给本宫读读。这碑文用的小篆,我看不大懂。写碑文的人,喜欢臭显摆,写什么篆字,故弄玄虚。” 花熇嫣熟读道藏善本,对各种书法字体都有研究,她笑着读了起来。花熇嫣读到“敕建慈恩塔”时,晓珊猛地一拍石碑:“哈哈,果然经心塔就是慈恩塔。哈哈,我跨越山海,不远万里来看你,我可找到你了。” 啪啪啪,晓珊激动地,对着石碑一顿猛拍。幸亏她不会什么降龙十八掌、大慈大悲如来神掌啥的,要不然石碑定然被拍出内伤来。 “别拍啦,石碑要被你拍碎啦。晓珊,你不是来散心的吗,怎么变成为了找慈恩塔?” “嗨,此事说来话长。各位听众要知详情,先把会员开通。熇嫣你等着,本宫我先去叫门。” 塔门是木制的,紧紧闭着。夏晓珊用力敲敲门,门里面没有回音。 夏晓珊把双手围在嘴边,做成一个喇叭筒,从门缝对着里面喊:“师傅,开开门,我要拜塔!” 她不喊时,里面还有几点灯光,她一喊,好像是触碰了开关。夏晓珊彷佛听到一声清脆的开关声,塔里面的灯光熄灭了。 本来塔门前还有几名游客,他们看到灯灭以后,都摇着头走开了。其中,一位游客懊丧地说:“明早就走了,看样子登塔要下一次来西京了。唉,下一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花熇嫣站在石碑旁,叫晓珊快走吧。 夏晓珊不舍弃,她高声喊着:“开门,开门,我要登塔。”她使劲拍打木门,大声喊叫,而里面始终没有应答。 花熇嫣劝她:“走吧,快十点了,守塔的下班了。明天再来,明天又不是不开了。” 忽然一阵莫名的委屈,从夏晓珊心底涌上来:“我不,我偏要进塔。明天?谁知道明天会刮风还是会下雨。” 她指着紧闭的塔门,开始数落起来:“塔里面的和尚沙弥、妖魔鬼怪,你们听着。我就是一个小女子。凭着苦读,考上了上京大学。只不过多读了几年书,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衣食住行都没有着落。你们不该这么折磨我。让我千里迢迢,从上京跑到西京,找什么慈恩塔。你们知不知道,一路上我差点出车祸死掉。我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这座破塔了,你们却关了门,不让我进。我有什么错,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你们不能看着我软弱好欺负,就把我踩在脚底下,摩擦个没完没了!” “晓珊,消消气,这塔怎么惹你了?” “熇嫣,你还记得书桌上的水写字吗?” “记不得了,在哪里写的,是什么字?” “哎呀,我的花大王,就在宿舍客厅书桌上,你的那部《瑜伽师地论》旁边,想起来了没?” 花熇嫣想不起来,懵懂地看着晓珊。 晓珊急了:“我不是说过我梦见一个和尚吗?这事有印象不?”她看着熇嫣点头后,继续说:“就是那个和尚,在书桌上蘸着水,写了三个字——慈恩塔。” “啊——想起来了。那三个字写的不错,比经心塔三个字要高明多了。” “你可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臭和尚,他一晚上都缠着我,我只要闭眼就梦见他。你猜他要我干什么?” “不会是要你嫁给他吧?哈哈哈哈哈,你做了个春——梦!我猜,嗯,他肯定是要你到慈恩塔来看他,不然就缠着你。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别人做梦,梦中行千里;你以梦为马,醒来后,真就驰骋千里,来到西京。” 夏晓珊略带惊奇地口气:“差不多啦。是他要我来找慈恩塔的,不过他要我带一个人来,还不能事先告诉她。” “你说的是我?” “额的熇嫣,就是聪明,一猜就中。” “啊?就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梦,你就拉上我,辛辛苦苦,驱车几千里路,一路上担惊害怕地,跑到西京来。你还事先不告诉我实情?晓珊,咱们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晓珊笑了:“是好姐妹,才要同甘共苦。像旅旅游、逛逛景这种美事,当然要拉上我最好的闺蜜了。” “你!我是问为什么不事先说明白?你太荒唐了。” “那,我事先讲明白,你会来吗?” “不会!我们俩没钱没工作,不能奢望像有钱人那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那不结了。我事先跟你说,你根本不会来。可那个半老不老的死和尚,老是在梦里缠着我,我不能不信啊。” “你实话跟我讲,我给你扎两针,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如果中了邪祟,我还能为你驱魔捉妖,你怕什么。晓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真生气了。” 花熇嫣一直在想为什么晓珊要到西京散散心,她反复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现在真相大白了,竟然是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原因。花熇嫣又好气、又好笑,她想借机敲打一下晓珊。不知何故,这次出来,她总觉着晓珊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是丢掉工作,心情不爽的缘故吧。不过,防微杜渐,先敲敲警钟,让她收敛收敛也好。 第60章 有无之间 无非想象 花熇嫣想继续敲打敲打晓珊,没想到晓珊哭起来了。 晓珊抽抽嗒嗒地哭诉:“你生气了?我也生气了。那个贼秃不让告诉你嘛,我当然想跟你说的。你是我在上京唯一的亲姐妹,我不跟你讲,我会憋死的。你知道我这两天憋得有多难受吗?就差一口气,我就死挺挺了。我脑子小,心眼小,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大的秘密,你还怪我!呜呜呜呜,我也想问问,我俩还是不是好姐妹啦?先告诉你,你不来;不告诉你,你又发脾气。说好的,好姐妹要同甘共苦,你是这样做得吗?” 夏晓珊的情绪压抑的很久了,一旦爆发,来得极快。她双眼吧嗒吧嗒掉着一双一对儿的眼泪,语速就像机关枪,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把花熇嫣扫射地浑身冒烟,可就是嗓子干瘪,哑口无言。 花熇嫣想了想,觉着自己的确有点小题大做了。她陪着笑:“夏娘娘,我不是陪着你来了吗?都来到慈恩塔了,就不要发脾气了。” “你不怪我喽?” “同甘共苦,才是好姐妹。当然不怪你。” 夏晓珊的情绪去得更快。一听熇嫣的话软了,她的脸立即小雨转天晴,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唉,你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晓珊,咱们回去吧,那么好的房间,你不想多待一会吗?这塔,明天一早来。” 夏晓珊说了声好,就与熇嫣一起往回走。走到立碑这里,她又来气了。 她站住对着经心塔喊:“塔里的妖魔鬼怪们,我和熇嫣都来了,我们是应你的约来的。你把我们骗来,又不肯见我们,你当缩头乌龟好玩吗?我喊三声,你再不开门,我们走啦,明天也不来见你。” 夏晓珊仰起头,对着塔尖喊:“缩头乌龟…” “哈哈,有你这样喊人的吗?你这样喊,有谁肯出来见你。他应声出来,他就成了缩头乌龟了。” “我就这样喊,我痛快。熇嫣,咱俩一起喊,缩头乌龟快出来,缩头乌龟快出来…” 晓珊喊完三遍,经心塔里依然黑漆漆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熇嫣笑着说:“别闹了,禅林是清净之地,半夜大呼小叫的,引来执事僧,就要多费唇舌了。” “不闹了。我已经喊了三遍,已经给了和尚机会了。或许,真没有什么和尚,梦由心生,境由己造,一个梦境就让我俩跑了这么大老远,浪费了不少时间精力。熇嫣,我错了。” “说这些干嘛。你没错,咱们就是出来逛逛,散散心。等心气顺了,咱们就回学校去。” 夏晓珊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气满胸膛,抬腿朝石碑一蹬,嘴里骂着:“死和尚,臭秃驴,你比黄世仁还坏。你不出来,我踹倒你的王八碑。” 晓珊就是想出出气:踹两脚石碑,心气平顺了,就算完事。 可是让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夏晓珊的一脚蹬在霸下的头上,竟然将霸下的脑袋蹬歪歪了。那霸下的脑袋,歪向一侧,就像被晓珊踹断了脖子。 这块石碑年代久远,是北魏所立,是名副其实的古物。晓珊一脚踹断了龟首,是故意毁坏文物,要是追究起来,她的罪行可不轻。 晓珊急忙低头去看,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脚会把霸下的龟首蹬断。石碑是花岗岩材质的,极其坚硬。自己又不会什么大力金刚腿,怎么会惹下这么大的祸!再说,石头没有延展性,龟脖子一扭就断裂了,怎么还会长在上面呢? 就在夏晓珊去查看龟首的同时,经心塔的塔门打开了。这门开得无声无息,恰好被花熇嫣看到。 塔门大开,门里面,站着一位穿青灰色僧袍的僧人,他向花熇嫣招手示意。这位僧人的身材,和前面的扫地僧,非常相像。不过,光线不好,看不清他的脸。花熇嫣正好要问扫地僧一些事情,她看了一眼忙者查看龟首的晓珊,抬腿就进了经心塔。 花熇嫣一走进经心塔,塔门就自动关闭了。花熇嫣回身去拉了拉塔门,没用,好像是地锁,锁的紧紧的。 花熇嫣再回头去找青衣僧人。他没有上楼,而是朝熇嫣笑了笑,往下一蹲,没入地中不见了。塔内虽然没有开灯,可是今晚是十五,满月当空。月光洒进塔内,将第一层塔内,照得很清楚。 和尚消失的地方,必定有通道。如果真有,那么可能找到通道出塔。花熇嫣叫了几声晓珊后,没听到晓珊回答。她便不敢耽搁,几步追过去。 她心想:追上和尚,我不要玩密室逃脱,那样就太被动了。 果然,和尚消失的地方,有一段向下的楼梯,应该是通向经心塔地宫的。楼梯口很窄,有点像地窖口。纵然花熇嫣的身材很苗条,但她的胸部非常丰满,堵在楼梯口处,下不去了。花熇嫣吐净了胸中气,闭住呼吸,勉勉强强地,挤过楼梯口。 过了楼梯口,下面就宽敞了。顺着旋转木楼梯,花熇嫣一级一级往下走。她把脚步放的很重,咚咚咚咚,意在提醒塔的主人——有客人来了。花熇嫣小声的叫:“大师,大师,你在哪里?” 从楼梯上下来,进入了地宫。经心塔的结构,采取层层收缩的建筑方法,第一层塔的进深最大。这样做的结果是地宫比第一层还要大。花熇嫣借着微弱的光,向四周看,黑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摸出手机,想用手机来照明。忽然黑暗里有人说:“不用开照明,这里有灯。” 话音一落,四周亮起了油灯。没错,就是油灯,而不是司空见惯的节能灯。 花熇嫣猜躲在黑暗里的应该就是塔的主人,她提高了声音:“大师,我是花熇嫣,是你托梦让我来的。” “花博士,一路艰辛,来此的确不易。” “大师,我既然来了,你为何不出来见我?” “阿弥陀佛,佛祖开示,你我有三面之缘。在大雄宝殿那里,我们已经见过一面了。贫僧不想浪费掉其余另外的机缘。故此,隐身不见。花博士,你往地宫中间走一走,咱们说话还方便些。” 油灯很多,但光线不亮。花熇嫣始终觉着朦朦胧胧地,眼前就像蒙了一层雾气。她也不知道那里是地宫中间,就信步往前走两步。 她边走边问:“大师招我来,有什么事吗?” “花博士,你对《瑜伽师地论》有什么看法?” 花熇嫣没想到和尚竟会问这个问题。她咯咯笑起来:“大师,您要听好话呀,还是批评?” “自是要听针砭之语。” “瑜珈一书,开唯识宗教义,成就颇大。不过,唯识一派,视万物万象皆是空相,未免落入了为看空而作空的窠臼里了。” “哦?这话倒是新颖。花博士,我还是叫你花博吧,显得亲切些。花博,听你这意思,相不可看空,或说不可执意看空,你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空与非空,非空与非非空,都是相。有心便作想,无心即成象;有无之间,无非想象。” “高妙高妙,怪不得,他要我千里迢迢,邀你前来呀!” “大师,他是谁?” “呃——这个不重要。” “那,大师你又是谁,我们认识吗?” “呃呃,阿弥陀佛,这个也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 “阿弥陀佛,重要的是我认识你。花博士,他只安排我问这一个问题,小僧还想加问一个,可以吗?” 花熇嫣心道:这是要搞学术交流会吗?问过来问过去的。《瑜伽师地论》我也记不太熟,再问下去,就要露怯了。不过,做学问,怎么能怕露怯呢? 花熇嫣笑着说:“大师如果有问题,我俩可以一起参详,您请问吧。” “你说有心便作想,无心即成象。《易.系辞》说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我想问天有心吗,若有,天心在何处?若无,为何又能垂下吉凶之象?” “大师,我想请教你,天有边界吗?” 和尚显然没有想到花熇嫣会反问。他迟疑着,不肯作答。花熇嫣看不到他,听到他支支吾吾的,就笑起来:“大师,有便是有,无便是无,有那么难回答吗?” “花博士,你这下子问到了唯识宗的根基上了,还真不好回答。不过,我想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无边无垠,天道循环相推,天应该是没有边界吧!” “大师,天若无界,那么还有天心吗?” “无界怎么能有心呢!无界自然无心。” “大师,是不是也可以这样理解,天无边无界,那么无处不是天心。正如佛门所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想,万物生灵皆是天心所钟。” “哈哈哈哈哈,花博士妙语妙解天心,令贫僧佩服。我还想再请教一个问题…” 和尚还没来得及问,晓珊的声音响起来:“熇嫣,熇——嫣,你在哪里?” “花博士,时间紧迫,我就不追问了。劳烦你往左走三步,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大师,是一个小供桌。” “供桌上有什么?” “有一个玉碗。” “好好,你能看到玉碗里有什么吗?” “玉碗里有东西,我没看到?” “阿弥陀佛,花博士,你再仔细看看。你心聪目明,定会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花熇嫣又走近了半步,凝神去看玉碗里有什么。晓珊还在外面大声喊她,花熇嫣高声回应,可惜晓珊还在不停地喊,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慌恐。很显然,晓珊并没有听到熇嫣的回答。 “内想不出,外贼不入,花博士,专心看玉碗里有没有东西,不要被外面惊扰了。” “有几颗小小的圆珠子。” “你能看到啊!你看到了几颗?” “一二…两颗黑的,四颗白的,还有偏灰色的两颗,一共八颗。” “南无阿弥陀佛,这些珠子是什么来历?花博士知道吗?” “不知道,大师,你听我的朋友急着找我,再找不到她估计急坏了。我要走了。” “回答完这个问题,贫僧送你上去。你能看出这些珠子是什么吗?” “这里光线太暗,看得我眼睛疼。我想这珠子应该是舍利子,不知道是哪位高僧大德的舍利子?” 那位和尚立即追问,问话里充满喜悦:“对,是舍利子,是非常尊贵的舍利子。你再看看是哪个部位的舍利子?” “大师,仅凭看我不能断定,能不能让我摸一摸,捏一捏,感受一下?” 平心而论,花熇嫣的要求不算过分,不过,好像给和尚出了个难题。佛门至宝的舍利子,在佛门处于极为尊崇的地位。无论佛门弟子,还是善男信女们,大家向来是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观瞻跪拜。从来没有人要求摸一摸,捏一捏,感受感受舍利子。 “花博士,这是世尊的舍利子。你把手伸出来,平展开,手心朝下。如果世尊愿意让你摸摸他的舍利子,那么舍利子会飞到你的手心去,反之,则是不愿意。这一切,让世尊自己作决定吧。” 花熇嫣把手伸到玉碗上面,手心向下,离玉碗三寸多高的位置,平展手掌,静静等待。花熇嫣不相信舍利子自己能动,她心里想:如果这些舍利子从碗里跳上来,碰到我的手心,那么牛顿的棺材板是不是会炸裂开来,老牛从里面跳出来大喊——这不科学! 无论佛门还是道家,亦或是圣母玛莉亚,都讲究心诚则灵。花熇嫣带着嬉戏的态度,依着老和尚的话去做,她只想赶紧出塔,去找晓珊,至于舍利子,则是事不关己,去她娘滴。 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发生了。舍利子真自己个跳起来,紧贴着熇嫣的手心,像蜗牛粘粘的、像滚珠滑滑的、又像毛毛虫,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蠕动。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就是错觉。 花熇嫣把手掌一翻,掌心朝上。居然不是错觉,八颗舍利子,在手心里不停地转动。 第61章 四甘露咒 隐身在暗处的和尚,语气里充满了喜悦:“善哉善哉,花博是有缘人,你现在能感觉出舍利子出自世尊身体何部了吗?” 花熇嫣低头看看舍利子,两颗黑的居中,四颗白的围在外面,两颗灰色的在最外边,它俩转动的最快。花熇嫣灵机一动:“大师,我说不好,不过我感觉好像是眼睛所化的舍利子。” 躲在黑暗里,不肯出来见人的和尚听了,连诵三声南无释迦摩尼佛。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可能是他太过惊讶了,惹得一阵咳嗽。 咳嗽过后,和尚说:“师尊不肯传慧眼,只为苦等大分缘。花博,我传你几句口诀,你便可出塔啦。你听好了。西方庚辛,白虎神尊…唵宗呖呖金吒南光摄。你听清楚了?我再念一遍。西方庚辛…” “好了,我记住了。大师可以放我出塔了吧?” “花博,学会了佛门的金石遁法,你还怕出不了这座砖塔?哈哈哈哈,来咱们一起念诵一遍。” “西方庚辛,白虎神尊…唵宗呖呖金吒南光摄!” “阿弥陀佛,小僧,再送你一程。” 花熇嫣刚刚念完,就觉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上升,眼看脑袋要撞到地宫的顶层了。花熇嫣哎呀叫起来:“哎呀,还给你的舍利子。”她手掌一握,掌中空空如也。舍利子早已不知去向。花熇嫣扭头去看玉碗,只觉眼睛一花,眼前一轮明月高挂,好像是出了地宫,来到经心塔的外面。 忽然,她觉着屁股下凉飕飕地,还硌得慌。低头一看,自己竟然骑在石碑顶端的负屃上,下面的不远处,夏晓珊带着哭腔,用力大喊:“熇嫣、熇嫣,你在哪里?” “晓珊别喊了,我在这里。” 晓珊听到熇嫣的声音,就在头上,她还以为花熇嫣进了塔,在二层处讲话呢。可是,塔门紧闭,二层连个鬼影都没有。 “晓珊,我在这里。” “哎吆喂,你什么时候爬到上面去的。三四米高的石碑,你怎么上去的?上京动物园的猴子都没有你能!我叫你半天了,你也不回应一声,你骑在上面干什么,快下来,快下来!” 石碑上,两条负屃盘旋着,屈起身体,两条龙头相对。石碑的正中,是一颗大石珠。双龙将石珠顶起来,而花熇嫣正好坐在石珠子上,两手按着负屃的龙头。她想一跃而下,又担心三四米高,崴了脚踝! 她正在犹豫着,夏晓珊催她:“你快下来啊,那边好像来人了。这是文物,小心他们说咱们破坏文物。” “这么高,又没有梯子,我怎么下去?” “你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快一点!执事僧他们要来了。” 怎么上来的,我怎么知道!今晚,我还穿的短裙子,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不太好啊。那个和尚是故意整我,我都没办法向晓珊解释。竹林里有人影晃动,不好,真来人了。我,得跳下去。 晓珊压低声音,语速急迫:“快点,快点,快——点” 花熇嫣两手用力一撑,从碑顶一跃而下。整座石碑地基座就是一只霸下。霸下与龟很相似,它驮着石碑,本来向上昂起龟首,却被夏晓珊一脚蹬歪了脖子。 花熇嫣从上面落下来,左脚不偏不倚,落在歪向一侧地龟首上。坚实无比的龟首,竟然被花熇嫣踩了下去。花熇嫣左脚被龟首挡了一下,右脚走空,人失去平衡,摔倒在石碑下。好在她反应快,用手撑住了身体,没受什么伤! 晓珊一把拉起熇嫣,往另一个方向就跑。两人跑得很快,从经心塔的后面,下了台阶,来到土坡上。 几名执事僧的话从上面传过来:“人呢,跑哪里去了?方才明明听见有人大喊大叫的。” “快找找看,别让贼跑了。哎呀,这里要是有监控就轻松了,偏偏方丈不让安监控。” “你懂什么?这里以前安过监控,装上就坏。安装了好几次,都是没两天就坏掉了。后来,就再也没安装。” “啊,你们看!霸下的脑袋!” 熇嫣还想上去解释两句,晓珊一拉她:“快走,你没听见吗?这里没有监控,打死也不能承认咱们上去过。你上去一露面,就等于承认了。想想吧,咱们俩没钱赔给他们。” “可是,我好像踩坏霸下的脑袋了。” “坏就坏了,豆腐渣工程,怪不到我们头上来。寺里要找,就去找古人索赔去。快走。” 晓珊连拖带拽,把花熇嫣弄走了。晓珊连原路都不走,绕过药王殿,躲过大雄宝殿后,才重新走伽蓝殿侧的小路,然后到了香积堂。 十点多了,香积堂居然还开着门。 晓珊说:“刚才跑得急,释迦果忘了拿。我进去拿个。” 撇下花熇嫣,她就进了香积堂。很快,她拿了一个释迦果出来,嘴里还笑着:“这里的服务员真不错。一点口舌没浪费,报了房间名字,就拿到了释迦果。” “刚才在路上,你吃了好几个了。释迦果这东西刺激肠胃,尤其是没有熟透时。晓珊,你不能再吃了,好东西不能吃多了。” “我不吃,这个还给那个小孩子。” “你还想着呢。好吧,咱们回房间,你顺便把释迦果还了。” 花熇嫣和夏晓珊沿着花丛小路,回到了意如云安的住宿区。远远的,她俩就望见云闲精舍里,灯火通明,院子里、木栅门外,站了好几名僧人,还有好些医生。这些人都不出声,像是木雕石塑般站着。偶尔有人微微跺跺脚,游荡两步。好像是站了好长时间,双腿已经站酸了。 从屋里传出来几声哭叫声,声音苍老悲凉。半夜里听来,就像孤独的老狼,趴在满是衰草的土岗,彻夜哀嚎,令人一阵阵心惊神伤,不忍再听下去。 “熇嫣,一起进去还给孩子释迦果?”晓珊低声说。 “你自己去吧,我不认识那个孩子。” “一起嘛,你听有人哭,哭得伤心透顶。大概是孩子不太好,病重了。” “我不去,晓珊。我的裙子好像破了个洞,被石碑划破了。我要回房间换衣服。” “算了,你推三阻四的,我不信,那么光滑的石碑,甚至还生了些青苔,它能划破你的裙子?话说回来,裙子真破了,也是该!你没事爬什么石碑!你说的,你想站到石碑上,看看塔里面呀!塔里乌漆嘛黑的,你能看到个鬼!!!算了,本娘娘,自己去。” 熇嫣笑了笑,放慢了步幅,从云闲的门前走过。 晓珊手放在胸前,托着释迦果,往云闲的院子里走。门口的僧人,还有医生,以为晓珊是房客,没有人拦阻她。晓珊,很顺利地,到了房间门口。 客厅的陈设,与她们的房间差不多,都是清一色的唐式家具。 客厅中间有个宽大的方凳,上面盘膝坐着一名和尚。他手捻佛珠,膝头摊着一卷经书。和尚口中念念有词,正在诵念经文。这大和尚,晓珊认识,原来就是智云方丈。 方丈亲自念经,晓珊留心去听,不敢贸然打扰。 就听方丈如诵如唱:“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莎婆诃。南无…” 这佛经听起来安定祥和,还挺中听的。晓珊轻轻走进客厅,来到房间门口。吕四喜吕院长在门里站着,满脸羞愧,还带着惶恐。这时候,屋里又传出了悲号:“宝啊宝,你撇下爷爷走了,我也活不了啊。宝啊啊…” 吕四喜小声说:“唐总,保重身体,孩子已经死了。” 忽然啪的一声,吕四喜的腮帮子上,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是你,还有那头秃驴,害了小宝,害了我唯一的孙子,绝了我们唐家的后。吕四喜、智云,你们赶紧想办法救活小宝,要不然,我豁出老命也要讨还公道。” 年轻时的唐吉心狠手辣,整得他的商业对手个个家破人亡。这些传闻,吕四喜知道些大概。听唐吉这么说,吓得吕四喜再不敢出声。 客厅里的智云发话了:“阿弥陀佛,唐施主,你乱说狠话,要折损你自己的福分的。贫僧将寺内珍宝辟暑角都拿出来了,也没治好孩子的病。这说明孩子阳寿已尽了。唐施主,治病救人,只救命不该绝的。命中注定的,我们救不了。你休要悲伤,料理孩子后事要紧。我寺的大德高僧们都被我召来了,这就一起念诵《四甘露咒》,超度孩子往生极乐吧。” “啊啊啊啊,我来到净觉寺,就是要你们救活孩子,不是要你们超度他的。啊啊啊啊。智云,你佛如来,不是法力无边吗?只要你佛如来,能显灵救活小宝,我给他重塑金身,纯金的金身。” “唐施主,这是在净觉寺禅林,这不是在商海交易,不能讲条件的。你纵有泼天的财富,也买不来太阳留住脚步。唐施主,孩子已经往生极乐,贫僧无能为力。” 唐吉从里屋走出来:“秃驴,你再说孩子死了,信不信我把净觉寺拆了。让你和你的佛祖都到大街上流浪去。” “南无释迦摩尼佛,大家莫听他胡言,一起念念《四甘露咒》,送一送可怜的孩子。南无阿弥多婆夜…” 唐吉火冒三丈,挥胳膊就要去打智云,却被吕四喜和一众和尚拦住。 唐吉四下里找帮手。近几年,他隐退江湖,一般不带保镖出来。这次除了医学专家,一个得力助手都没有。他环顾里屋和客厅,一个能替他打老秃驴的人,都没看到。 不过,他看到了客厅门旁的夏晓珊。 这个女孩大概有二十六七岁,样子俊美,两眼灵动,手里还托个东西。唐吉悲伤过度,连释迦果也看不清楚,他看着好像是一个青绿的小甜瓜。 唐吉不愿意在年轻漂亮的女士面前,表现得歇斯底里。他停下来,不再往上冲,决定先跟女孩谈两句,引开众人,然后趁大家不注意,再跳过去,打烂方丈秃驴的光瓢,打死丫丫的。 唐吉想用平和的语气说,可是一开口就绷不住了,话彷佛从牙齿缝里挤出去的:“你丫,是谁?跑这里来,吃瓜看热闹吗?” 在晓珊眼中,眼前的老头子,就像一头遍体伤痕、还在呲牙激斗的头狼。她吓得连连后退。 吕四喜这才清楚,原来这个漂亮女孩子不是唐吉的秘书。他向外轰晓珊:“快走,快走。” 倪长赞过来说:“唐总,吕院长,这位姑娘和小宝是朋友,小宝给过她释迦果。她就住上面的别墅里。唐总,您见过她的。” 晓珊举起释迦果:“我来看看小宝,还给他,释迦果。” 经倪长赞提醒,唐吉回想起来,从香积厨回来时,在云闲精舍门口见过这个女孩。 “你来给小宝果子?” “嗯,小宝好些了吗?” “小宝他…睡着了,你要不怕,就进去看一眼吧。” 晓珊明白小宝已经死了,她可不敢进去看。可是,她更害怕老头的眼神。他的眼神里,有一股邪火,好像能烧毁一切。晓珊怕自己掉头向外走,会被疯狂的老头,从后面勒着脖子勒死。 晓珊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从众人身旁走进了里屋。 里屋放着一张屏风床,那个被叫作小宝的孩子,躺在屏风床上,脸上盖了一块白白的丝帕。丝帕盖在口鼻上,一动不动,显然孩子一点呼吸也没了,死挺死挺的。 晓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死人,脖子后的毛发都立起来了。她大着胆子,走过去,手扶着床沿儿,撑住身体,慢慢坐到床边的月牙凳上。 “小宝,姐姐来看你了。小宝、小宝…” 几声小宝,令唐吉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他没受过什么正规的教育,十几岁就出来闯荡,五六十年栉风沐雨,尝尽人间艰辛,创下亿万财富。后来,他疲倦了,将财富交给女儿打理,自己投入全部精力,培养孙子,想培养一位优秀的接班人。可是,他视若珍宝的孙子,竟然在西京净觉寺夭亡。 第62章 你来打我呀 陌生的美女,几声娇滴滴颤巍巍的小宝,把唐吉满肚子杀人的心暂时融化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啊啊啊,啊啊啊,放声痛哭起来。他伤心欲绝,他痛恨吕四喜、倪长赞,痛恨智云方丈,痛恨净觉寺里的所有人物,包括大殿里的木雕泥塑。 唐吉边哭边嚎,还偷眼看着陌生美女如何对待小宝。 晓珊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她可怜小宝,才八九岁的样子,就死了。几颗眼泪顺着眼角,一颗一颗,滚落下来。晓珊一手握住小宝的小手,轻轻捋开手指,把释迦果放到小宝的手心里,再帮小宝合上手指。 晓珊挑的释迦果很大,就像小香瓜,小宝的手指揽不住,晓珊帮他合着手掌,慢慢固定住果子。她嘴里轻声说,就像哄睡着的小弟弟:“小宝,这是姐姐从香积厨新拿来的。你带着,路上吃啊…” 说到这里,晓珊控制不住了,鼻子一酸,声音哽咽起来。她一哭,唐吉悲声更大了。 彷佛是幻觉,小宝的手指,在晓珊手心里抖动了一下,晓珊没在意。手指又抖动了一下,晓珊大惊,就像弹射一样,猛地站起来。 “没死。小宝,他没死,手指,手指还在动。” 晓珊指着小宝的手。小手揽住了释迦果,好像真的微微在动。 “不可能,呼吸心跳都停了。”吕四喜根本不信。 唐吉本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有人说小宝没死,他立即不哭了。 “吕四喜,你快,快看看小宝,再抢救抢救!” 吕四喜推开晓珊,弓着身子,摸了摸小宝的颈部大动脉。他来来回回摸了几遍,又趴到小宝胸膛上听了听,然后,从床边退下来。 吕四喜没有直接下结论,而是让倪长赞也过去看看。 倪长赞检查的更仔细些,他连小宝的脚腕处的动脉也摸了半天。没有脉动,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意识,还有些体温,这是高烧后的余温。 倪长赞检查完,想开口说话,却被吕四喜止住了。 吕四喜小心翼翼地说:“唐总,从医学角度来看,小宝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之前,我们抢救了两个多小时,还是没有留住他。唐总,请智云方丈从玄学角度看看吧,或许小宝他还有救。” 智云方丈还在下面念咒,听到吕四喜的话,他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不必看了。方才贫僧入定念咒时,已经看到小宝的魂儿在屋里游来荡去的。黑白无常就站在院子里,他们专来拘拿小宝的魂魄。唐总,你如果不愿意为唐宝,作水陆超度大会,那我们就撤了。不过,我们一撤,唐宝的魂魄就被黑白无常拘走,入了地府受苦去了。” 智云的话,很难听。可能他被唐吉方才的举动惹怒了。不过他说得鬼气森森的,吓得大家都感到一阵阵寒意。 晓珊缩了脖子,叫起来:“你们除了医生,就是大德高僧,不想着快些抢救病人,净说些丧气话,来吓唬家属。我告诉你们,吓唬家属不是本事,你们有本事就妙手回春,治好病人。” 吕四喜被唐吉当众打过,他心底的怒气没地方撒。此刻,被一个陌生美女数落,脸上腾腾腾,烧成了猪肝色。 吕四喜吼着:“我们只能救病人,救不活死人。你,给我滚出去。” “治好了就夸自己医术高明,把人治死了,就说人家该死。走就走,谁稀罕看你这副臭德行!” 晓珊抬腿向外就走。走到客厅门口,她先探头看看,确认确认院子里有没有什么黑白无常。小院不大,挤满了人,有白大褂的医生,还有黑僧袍的和尚。 没有无常鬼就好,晓珊用力吸了一口气,跨步越过门槛,来到院中。 晓珊被吕四喜当众骂出来,心里还不服气。她想了想,回头又叫:“吕四喜,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关键在于坚持不懈。你们再抢救抢救,说不定就有奇迹了。” 这个女子是在拱火哩。吕四喜大怒,操着秦川腔调,破口大骂:“你个女瓜皮,说什么胡话,给饿滚球子,滚——” 夏晓珊虽然听不懂秦川话,但她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夏晓珊看着悲伤的唐老头,想再加一把火。 她嘿嘿冷笑着:“吕四喜,我不懂医,但我知道想要救活垂死病人,唯有坚持不放弃。你是专家,却在应付公事。像你这种行医态度,我不知道你手里屈死了多少人哩!” 夏晓珊说完,唐吉的脸色就变了。 夏晓珊的话,点燃了他心中“复仇”的怒火。他暗下决心,要今天在场的医生、和尚都不得好报。因为唐吉早就认为,正是医生和秃驴们的无能和敷衍,害死了他的孙子小宝。 吕四喜顾不上看唐吉的脸色,也不需要看,他忍不住要冲到院子里,跟这个陌生姑娘理论一番。 他恶狠狠地说:“你故意针对我们的吧,你老公是不是姓贺,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说出来?”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我不小心揭了你的疮疤,你受不了啦?我就住上面,有本事,你来打我呀!” 说完之后,夏晓珊风一样地,“吹”出了云闲精舍的院子。在院子里的一众高僧、名医,大眼瞪小眼地加持护送下,她像风吹送的云朵,飘进了上面的易安精舍。 夏晓珊进了院子,立即关上院门,落下插销,又试了试,没问题后,立即拔腿,跑进屋里去。 花熇嫣就坐在客厅里,穿得很齐整,没有换睡衣。她看到夏晓珊慌里慌张的模样,笑起来:“后面有狗追你呀,着急忙慌的!” 晓珊反手关了客厅的门,回头看看,确认没人后,才说:“谢天谢地、感谢佛祖、感谢组织,那条疯狗吕四喜没有跟过来。” “吕四喜是谁?” “他就是跑到大殿里找方丈的那个人。他刚才凶神恶煞似的,呲着獠牙,好像要吃了我。” “哦,你见到他了?” “啊,见到了。那小孩子死了,我说还可以抢救抢救,吕四喜就急了。”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哪个孩子死了?给你释迦果的那个?” “就是啊,叫什么小宝。真可怜,刚死的,身体还热乎着,手指还能弯曲。”夏晓珊忽然觉着手心里痒。不得了了,这痒起来,竟然从手心往上,顺着骨节缝隙往上走,很快就到了手腕。 “哎呀,熇嫣,不好了,我摸了死孩子的手,现在手心痒得不行。快给我看看,是不是中了尸毒?” “别自己吓唬自己,刚死的人,怎么会有尸毒?晓珊,你去洗洗睡吧。今晚不要到我屋里去,我今晚要打坐清修。” “知道知道,今天十五嘛。我要是睡不着,等你打坐完了,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不行,今晚我要一个人。” “好吧,你先给我看看,说不定孩子是得什么传染病死的,我好像中招了。痒呀,骨节都痒了。” 花熇嫣看晓珊的神情不像是假的,就笑着说:“把手伸过来,我摸摸。多半是吓得,吓出风毒来了。” 花熇嫣没有直接摸脉,而是先看看晓珊的手心。客厅里的灯光很亮,照得晓珊的手心煞白,白白的皮肤下,微微有些红点点。红点呈现发散状,大小不一。 熇嫣用指甲轻刮了两下:“痒不痒?痛不痛?” “没感觉,里面痒。” 熇嫣摇摇头,用手去摸晓珊的寸口。摸了一会,熇嫣问:“那孩子的脸色是红赤,还是惨白?” “我没看见,孩子脸上盖着白纱。不过,小手发红,还挺热乎的。可怜的孩子,让吕四喜这些庸医们故意给治死了。” “不要乱说!医者父母心,哪有故意治死病人的。你没病,就是吓得不轻,心慌气乱,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就没事了。” “不吃药不扎针,靠洗洗澡、睡睡觉就能好了?熇嫣,你再给我看看。我被吕四喜那个坏批吓坏了。还有,我现在眼前都是那个孩子。你说他叫什么不好,叫唐宝。唐宝唐宝,汤包汤包,小唐宝,小汤包。我老家的汤包很出名,蒸这东西的火候很难掌握,一不小心蒸破了包皮,汤汁就撒了,也就不好吃了。好好一个孩子叫这么个怪名字,怎么能好养活?” 晓珊换了另一只手,想让花熇嫣继续摸摸脉。 花熇嫣听晓珊提到唐宝,感觉非常耳熟。她努力想了想,才想起来,唐宝好像是唐吉的孙子。花熇嫣问:“你说这个唐宝是小男孩吗,多大年纪了?” “是个男娃,有八九岁吧,不会超过十岁。可惜没看他的脸,要不还能说准确些。不过,幸亏没看,死人的脸没啥好看的。” “啊,身材瘦瘦的?” “挺瘦的。我搞不懂呀,他爷爷也在下面,也不胖。他们是有钱人,怎么会这么瘦呢?”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有钱人?” “住这种酒店,还不是有钱人?” “我们也住在这种房间里,我们是有钱人吗?” “我们呐,面包会有的,金钱也会有的,我已经闻到了金钱的香味了。嘻嘻嘻嘻。” “晓珊,那个小宝他爷爷,七十多岁,头发花白了?” “是啊,七十多了,头发差不多全白了。熇嫣,你认识唐宝那孩子?” “前几天,我刚认识了一个叫唐宝的孩子。他爷爷瘦高个,头发稍微有些白,没有全白。应该不是下面的爷孙俩。” “嗨,你管他是不是呢!熇嫣,我握住孩子的手指头时,他的指头动了两下,我觉着孩子没死透,还可以抢救抢救。我让吕四喜他们,啊还有那些和尚们,赶紧过去抢救孩子。然后,吕四喜就怒了,把我轰出来。走,咱俩下去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小宝,还能不能救活。” 花熇嫣看了看客厅里的挂表,都十一点多了,已经到了子时,她需要抓紧时间沐浴更衣打坐入定,没时间去看什么不相干的人。 她摇摇头:“那么多医生都在,他们不会弄错的。人死后,手指头动两下,很正常,你把释迦果塞他的手里,他刚死,手指头还柔软有弹性,释迦果的重力推开手指,所以,你就会觉着孩子的手指动了。” 晓珊叫起来:“如果真是你认识的唐宝呢?你不去看看?算是送他最后一程也好。” “不可能。我和小宝分开没几天,他怎么会死,他爷爷的头发会全白了?” “熇嫣,下去看看吧。我总觉着那孩子的鬼魂跟着我跑过来了,耳边老是听到有人叫姐姐。你仔细听一听,有没有听到?你不是说,如果我中了邪祟,你也可以帮我驱妖伏魔吗?这会儿,让你陪我一起下去,把孩子的鬼魂送回去,你都不愿意啦?” 晓珊的轴劲又犯了,把花熇嫣气笑了:“呵呵呵,你呀!哪里有小孩的叫声,我可没听到啊。你呀你,气弱生暗鬼。看你的样子,我不下去走一遭,今天晚上,你是不会让我安安稳稳打坐的。好吧,咱俩下去看看。” 夏晓珊高兴起来:“大神出马,救活爷孙俩,降伏下面的黄袈裟和白大褂。我也跟着神气一番,哈哈哈哈…” “你少来了。什么救活爷孙俩。他爷爷又没死。唉,人死不能复生,我可没救活过死人,知道自己多少斤两。咱们先说好了,我下去看看,你不许乱说话。我们看一眼,表示一下哀悼和同情,就回来。你不许给我惹事!” “我看孩子死了,那个爷爷也活不长啦。我们总得把孩子的鬼魂送回去吧,我总得说两句,孩子你好好死去吧,不许跟着我啦,你说是不是?” “你,‘总得’这样说,会被孩子的爷爷打死的。不信,你再说说试试。” 花熇嫣不愿意再跟晓珊饶舌,她拉着晓珊,来到院门外。站在这里能看到下面院子门口,有大批的和尚,进进出出,手里拿着各色的法器,好像是把大雄宝殿里的法会,挪到云闲精舍里来。 晓珊恍然大悟:“这些和尚是要作水陆大会的,超度小宝的亡灵。” “嗯嗯,净觉寺的和尚动作够快!” 第63章 尘满面 鬓如霜 花熇嫣和晓珊说说笑笑,并肩走进了云闲精舍。 就过了这么短的时间,满院子的医生已经走了,院子里只剩下和尚。他们晃着的光头,在灯光照耀下,格外明亮。 大部分和尚忙着摆法坛、供桌,没有人搭讪两位美女。 有几个青年和尚,一边摆贡品,一边偷偷的看花熇嫣。花熇嫣的身材高挑,胸部有两座山峰,长相十分俊美。这火辣身材,惹和尚多看几眼,也很正常。 夏晓珊看到一名青年和尚的目光盯在花熇嫣的胸前,那眼神彷佛剧烈燃烧的没有添加的纯正天然气,热力值顷刻爆表,几乎要融化掉熇嫣胸前的衣物。 晓珊的脚,重新迈进院子时,她便想起智云方丈的那副嘴脸,现在又看到这和尚贪婪的目光,她的火气,从身体的各个部位冒出来,就像同时放了一大盘的窜天猴烟花,吱吱叫着,一齐飙上了天空。 她对着和尚,恶狠狠地说:“你个色和尚,为什么色迷迷盯着人家胸脯看!看什么看,再看挖掉你的双眼。” 吓得和尚,赶紧扭过头去。夏晓珊的气没有消:“你转过头去就没事了吗?你转过头去,腮帮子乱动,分明是在骂我!” “阿弥陀佛,贫僧的腮没有动!” “心里骂也不行。你破了色戒和妄念戒,赶紧去如来面前忏悔去,你要好好反省,多念几遍万恶淫为首!” 熇嫣轻轻推了晓珊一下:“不要多事,进屋看看孩子,咱们就回去啦。” 夏晓珊点点头,暂时压下她那颗有意捣乱的心。她抢熇嫣前面带路,她的脚步轻快像刮起来的夜风,三两步便跨进了客厅。 智云方丈在客厅里,居中而坐,正在指挥大家布置水陆大会的主法坛。客厅的北墙上,已经挂上了西方三圣的画像,两边也正在挂四大菩萨、十八罗汉的画像,估计今晚布置好会场,明天就正式开会了。 夏晓珊风风火火闯进去,气得智云方丈大声呵斥:“别动!阿弥陀佛,女士,你怎的又来了?你这样跑来跑去,容易惊到小宝的亡灵。惊扰了亡灵,极易招致诈尸。女士,你是阴人,又不是小宝的亲人,此时不宜进房。来人,把她俩赶出院子去!” 吕四喜就在里屋门边坐着,他回头一看:哈哈,真是冤家路窄,这疯女人又跑回来讨打。这次不能让她逃了,我要讨个说法。 “吆喝,贺太太,你还带了帮手来!贺太太,你要干什么,你要敢扰乱小宝的灵堂,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吕四喜伸手来抓晓珊的胳膊。有花熇嫣在场,晓珊的胆气很壮。她连躲都没躲,冷笑着说:“有本事你来抓我,你敢抓,我立刻报警,告你性骚扰。” 吕四喜的手指几乎触到晓珊裸露着的胳膊,不得不停住了。 吕四喜的手听了,气焰没有消退:“贺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最好乖乖地离开,否则我可报警了。我告你非法闯入,意图侮辱尸体。” 夏晓珊听着“诈尸”、“尸体”、“贺太太”、“侮辱尸体”这些词,气得眼睛都吊起来了。 她眼睛一转,索性来了个绝的:“什么叫尸体?你们这群医护、秃驴,就认定小宝死了!我告诉你们,小宝是被你们治死的。吃晚饭时,我见过小宝,他那时还叫我姐姐。那个释迦果就是他给我的。对了,就是你,背着小宝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夏晓珊指着倪长赞问,倪长赞虽然很恼火,但还是点头:“哼,你说的,是真的。” 倪长赞一说完,就后悔了:不好,掉坑里了。我这话好像承认了小宝是被误诊致死的。倪长赞偷眼去看吕四喜,果然发现吕四喜的眼神充满了怒火。 见白大褂没敢反驳自己,晓珊来了精神:“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好好的孩子,这么快就死了?你们不是抢救他,而是送了他的命。我想反问一句,如果不治疗,孩子会不会死!不一定吧。” 吕四喜实在忍不了了,他没敢碰晓珊的身体,而是大声咆哮着:“你懂医吗?你懂你来救活小宝;你不懂就别在这里瞎逼逼,快些给我滚!” 哈哈哈哈哈,夏晓珊一阵狂笑:“你跟我来‘你行你上’这一套!告诉你,姐姐我不懂医,但我有常识。哈哈,而且,姐姐我,这次有备而来。你们治死了小宝,我说小宝还有救,我特意请了一位高手来,让你们开开眼,看看什么叫起死回生!” 轻飘飘的一句话,恰如李云龙的意大利炮炸了膛! 云闲精舍的客厅里医生和秃驴,个个怒气勃发。他们顾不得对方是女的,纷纷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为了扞卫医生职业声誉和佛门的神秘尊严,对大言不惭、胡言诽谤的,要群起而殴、聚而力歼。 吕四喜站的最近,他冷笑着说:“女瓜皮,回头看看吧,你的帮手被吓走了,你还猖狂个鸟!” 晓珊回头一看,花熇嫣果然走了。她走得不慢,已经快到院门口了。 晓珊急喊:“熇嫣,你快来救我!” “我们没本事起死回生,你别在那里丢人现眼了。快跑,别傻等着他们打你呀!” 晓珊的反应够快,像二哈一样,从门边弹射而出,想快些跑掉。 智云在里面大喊:“拦住她们,扰乱灵堂,罪过不小,不可放过。” 院子里的和尚,呼啦啦一拥而上,将院门堵住,来了个瓮中捉鳖。这下好了,夏晓珊连同花熇嫣,被一群光头和尚围在院子中心。 智云和吕四喜从客厅里出来,他高诵佛号:“阿弥陀佛,两位女士,你们搅扰了小宝的亡灵,就想一走了之吗?你们进屋向小宝的爷爷道歉,听听他如何处理你们。” 客厅和院子里乱成一锅糊粥,令悲伤欲绝的唐吉,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从里屋走出,来到客厅门口。他心疼的毛病犯了,这次心窝、胸下连同后背一起痛,疼得他满头是汗,脚步虚浮。 唐吉倚着门口,向外一看,一高一矮两位美女站在院子中。矮个子美女,他刚才见过了;高个子美女,也好像在那里见过。 唐吉冲两位美女招招手:“两位过来些,让我看看你们是谁?” 夏晓珊冷笑着说:“我们不过去,你的孙子被他们治死了,你还要帮着他们打我们吗?你是个老糊涂!花钱请别人治死你孙子!” 花熇嫣已经认出唐吉来,她往前走了两步:“你是唐吉?小宝的爷爷,唐吉?” 丧失爱孙的巨大打击,令唐吉的眼睛昏花的不行,不过他听出来了,对面这个大美女就是花熇嫣。 唐吉的声音发涩:“你过来些,让我看清楚,你是熇嫣吗?” “唐爷爷,是我,我是花熇嫣。” 花熇嫣已经走到门边,就站在唐吉面前。几天不见,唐吉好像苍老了二十年。头发全白了,在灯光的下,看不出一根灰发,更别说黑发了。唐吉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有血色,嘴角还在不停地抽搐。 孙子唐宝夭亡,唐吉心痛欲绝。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得力的助手。此刻,他看到花熇嫣,彷佛看到救星,又像是失踪多年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伸手指了指屋里,悲怆万分:“熇嫣呐,小宝、小宝,死啦…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说,生离死别是人生最悲伤的事情。那么,白发人送未成年的孙子孙女,比寻常的生离死别还要悲惨万分! 唐吉再也支持不住,放声嚎啕大哭。他的腰一软,无力地,趴在了花熇嫣身上,头枕着花熇嫣的肩膀。唐吉的鼻涕眼泪直流,宛如大河决口。所谓的涕泪磅礴,远不足以形容他的丧孙之痛。 花熇嫣没想到,竟然是唐宝死了!这一刻,她的想法和夏晓珊不约而同:定是这帮子庸医乱用虎狼之药,害死了孩子。 花熇嫣轻轻拍拍唐吉的后背:“唐爷爷,你起来,让我看看小宝去。” 夏晓珊在和尚的包围圈里大喊:“对,唐爷爷,快让熇嫣看看,她得了大国手的真传,说不定能救你孙子!” 一群人和尚和医生循声望过来,眼睛里满是仇恨,恨不得用眼光捅死这只多嘴的女瓜皮。 花熇嫣也说:“别胡说,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没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我是去见小宝最后一面,跟他道个别!”说到这里,花熇嫣不禁十分伤感。在飞机上,两人同患难的经历,又涌上了她心头。 她嘴里说着,双手轻轻撑开唐吉的身体,正了正衣服。熇嫣觉得胸前一片冰凉,低头一看,胸前的衣服几乎湿透了,胸部的轮廓开始鲜明通透起来。 花熇嫣心想:唐吉咋流了这么多眼泪。唉,把我的胸都湿透了,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算了,顾不上了,我先看看小宝去,万一有救呢!他们愿意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花熇嫣特意挺起胸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慌不忙地,走进了里屋。 智云、吕四喜等人,没有敢拦阻她的。因为他们搞不清楚,这位美女究竟和唐吉是什么关系。从唐吉对她的倚重来看,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扑到二十多岁的姑娘怀里哭泣——要么两人有亲情关系;要么这美女有特殊的手段。 智云、吕四喜、倪长赞,还要一群高僧大德,跟着花熇嫣走进里屋,把唐吉给挡在客厅里。他们都想看看,这位美女究竟如何吊唁那个死去的孩子,从而确定唐花两人的关系。 吃瓜看热闹,是人的本性,无论穿白大褂或穿黄袈裟,都很难免俗。大家挤在屋里门边,院子里有人趴在窗户上,掂着脚尖儿,跷着脖子,向里面看。 小宝静静地躺在屏风床上。正如晓珊所说,他的脸上盖着白纱,白纱一动不动。小宝的手里揽着一颗释迦果,身上没有盖毯子,两只小脚没穿袜子,裸露在外面。 花熇嫣走到床边,声音很轻,好像怕吵醒了唐宝:“小宝,我是姐姐。” 虽然两人只见过一面,虽然两者还不怎么熟悉,但毕竟花熇嫣在飞机上照顾过小宝,两人也是同患难过。好好的一个孩子,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冷冰冰地躺在面前。 对景伤情,花熇嫣心情一激动,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小宝啊,姐姐来晚了,姐姐早点来,或许你还有救!”花熇嫣很自责。她想起来,晓珊曾经让她进来看看的,而自己当时说“师不顺路,医不叩门”。都是自己愚笨,盲目坚守所谓的古训。 恪守古训,与救人一命,相比较起来,当然是救人一命更重要。 花熇嫣自负眼力很高,能见别人看不到的情形。去香积堂吃饭,晓珊鼓动她进院子,给孩子看病时,她悄悄地看了一眼云闲精舍,并没有发现有死气笼罩。 没有死气罩顶,按道理说,不应该死人的。 花熇嫣心说:唉!这世上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多了。小宝不该死,却被误诊治死,这要到哪里才能讨还公道啊!或许,或许是我错了,我当时看错了气,把死气看成了病气。 唐吉挤了过来,他这会儿眼泪流干了。他指着小宝:“熇嫣,你最后看一眼小宝吧,明早就要装殓了。” 花熇嫣默默的点头,伸出食指和中指,轻轻夹起来白纱帕的一角,慢慢揭开面纱,露出了小宝的脸。 出乎花熇嫣意料的是,小宝的脸色苍白如雪,竟不似那些高烧致死的病人脸色。花熇嫣抬头看看上面的灯光,她想可能是灯光的缘故,显得小宝脸色格外白。 花熇嫣对智云说:“方丈,这里的灯光能调吗?” “执事,把灯光调一调!”智云很配合,尽管他不知道花熇嫣想干什么。他反感晓珊,但对熇嫣很感兴趣,特别想知道这位美女能干些什么! 过来一名执事僧,双掌合十,恭敬地问:“方丈,调成什么色调的?” “问她,问这位熇嫣女士。” “调成暗黄色,好,就这个颜色。”光线稳定后,花熇嫣凝神看看小宝的脸色。这时小宝的脸上有了点滋润的意思,花熇嫣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麻烦大师,把灯光关了,所有的人,保持安静!” 这位执事僧,大概第一次被人当众称为大师,他激动的手有些颤抖,连续按了三次开关。这等于是,关了灯,紧接着又开了,一停,然后又关了。 执事僧的操作,彷佛儿戏,惹怒了智云方丈。他两眼喷火,瞪向执事僧。幸亏,此时屋里一片黑暗,执事僧看不到他老板的眼睛,否则他会被吓得,连佛号也不会念了。 第64章 金针不可轻度人 灯开关的瞬间,花熇嫣清楚地看到:小宝的一个小魂儿,在屋里游荡,而屋里屋外并没有勾魂使者来。当灯关掉,屋里陷入黑暗时,花熇嫣更加清楚地看到小宝的魂儿,被大家的呼吸冲得摇摆不定。 小孩子的魂儿,非常弱小,受到阳气的冲激,就像一只小小的帆船,在浩淼的太平洋的滔天巨浪里飘荡。时而冲上浪花的巅峰,时而摔下波谷。有几次,小宝靠近了床边,又被大家的呼吸冲走了。 小宝的魂儿冲着花熇嫣喊叫,不过花熇嫣没有能力听到他喊叫的内容。小宝见花熇嫣没反应,以为花熇嫣看不到他,更加焦躁起来。 看到小宝的魂儿还在,花熇嫣静了静心,调匀呼吸,开始筹划如何将小宝救活。 她心想:幽冥的勾魂使者没来,或许是因为这在净觉寺内,如来罩着的地盘,黑白无常不敢来。佛界的接引使者,也没有来,说明小宝命不该绝。既然他命不该绝,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起死回生呢?难啊,看这阵势应该是咽气好长时间了。这太难了。如果救不活小宝,反被这下医生和尚耻笑。 花熇嫣不是神,她是凡人,她有七情六欲,有救死扶伤的理想,更有啪失手、怕被人嘲笑的顾虑。 霎那间,花熇嫣脑海里转过无数的念头:一会儿踌躇满志,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一会儿心灰意冷,想着小宝已经死透了,就是如来、老君他俩亲自下场,也未必救得活。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唐吉看着花熇嫣陷入沉思,屋里光线不足,又看不清她的脸色,他便凑近些看。 唐吉的脸几乎凑到花熇嫣的肩头,才惊醒了沉思的花熇嫣。 唐吉的声音令人不忍听:“熇嫣,小宝死得冤呐。我宁愿自己替他死去,啊啊啊啊…” “你闭嘴,不许哭!”花熇嫣的声音很低,语气很严厉。唐吉伸手捂住嘴巴,不敢哭出声来。 “大师,开灯!” 屋里重新获得了光明。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花熇嫣和唐吉,花熇嫣的断喝,令大家对两者的关系更迷糊了。 不过,他们没有时间去迷糊,因为花熇嫣说了一句话,把大家炸得快要“精神分裂”了。 花熇嫣的两根手指夹着白纱帕,将它丢掉到了床下。她翻开小宝的眼皮,看了看小宝的眼睛。瞳孔还在,还没有完全散掉。哈哈,苍天,从来无绝人之路。 花熇嫣嘴角含着笑,慢慢回过身来,很平静地对着大家说:“唐爷爷,我看小宝还有救,能不能让我试一试?” 唐吉还在哭泣着,听了这话,就像是即将枯萎的梨花,遇上了春雨;马上熄灭的火苗,浇上了一桶汽油。 “真的?好好好!赶紧救小宝。” “不过呢,我没有把握。我不能瞒你,我连一分把握也没有。如果你愿意让我试一试,那么救不活小宝,你不能怨我。” “只要你肯出手,小宝就有救了。小宝,小宝,你等着,你千万挺住,你姐姐花熇嫣来救你了。” 唐吉朝着小宝喊,满腔喜悦。说来奇怪,唐吉说完后,小宝手里揽住的释迦果,咕噜噜,滚出来,从床尾那里掉了下去。 花熇嫣眼疾脚快,脚尖儿一勾,挑起释迦果,伸手接住了。 花熇嫣问吕四喜:“吕院长,您都用了那些药,有病历吗?我看看。” 花熇嫣的气场很足,吕四喜不由自主的配合她:“病历在医院那边,西药我们这边没用,我们主要用的是中药,如安神至宝丸、安宫速效丸等,我们所有的退烧良药都用了,还是没有降下体温来。” 夏晓珊在人群后,冷笑着说:“所以啊,庸医害人!” 吕四喜大怒,回头,要去找夏晓珊。 花熇嫣申斥晓珊:“释迦果给你,别胡说八道了。你去我们房间,把我的那个包拿来。快去!” 花熇嫣支开晓珊,又问:“吕院长,您没有考虑用西药?如果对症,西药退烧更快的。” “孩子已经用过所有的退烧西药了。哦,在上京用的,病历上写着。所以我们就没用西药。” “吕院长,中药不管用了,你就跑到大雄宝殿去找方丈来治病?” “对啊,熇嫣,你是怎么知道的?” 花熇嫣一笑,没有回答吕四喜,而是问智云方丈:“方丈,您用的什么药?” 智云一脸骄傲:“南无释迦摩尼佛,用的是我寺至宝辟暑角。可惜,用药时机太晚,已经无力回天了。” “什么是辟暑角?请您原谅我孤陋寡闻,实在没听说过。” “辟暑角是玄奘法师,西行取经带回来的灵犀角,最能祛除无名高热。” “玄奘法师传下来的?方丈,那辟暑角,能不能借我看一看?” 智云方丈有些不情愿:“佛门宝物,不能轻示于妇人。” 夏晓珊正好取包回来,听到这话,嘿嘿冷笑起来:“方丈,为何不能给女人看?” “女人属阴,佛门宝物为阳,贫僧怕阴气冲坏了宝物。” 夏晓珊分开人群,将一个小包,递给熇嫣。她冷笑着说:“既然是宝物,还怕被阴气冲坏了?如果是女子有病,你的宝物是不是就失效了。嘿嘿嘿嘿,你说的狗屁不通。我问你,如来佛祖算不算你们佛门的宝物?他怕不怕被阴人看?所以啊,我怀疑你的宝物就是害死孩子的凶物。” “阿弥陀佛,女士,你不可玷污佛门清白。” “佛门自然清白,是你自己腹黑。心里无愧,你就拿出宝物来。”晓珊没听到前面的话,不知道宝物究竟是什么,所以她只说宝物,不说辟暑角。 “晓珊,不要吵吵。方丈,还是麻烦您拿出来,我看一看。这样有利于我用药救人。” “花女士,孩子已经死透了,你何必多此一举!” 唐吉在一旁说:“方丈,麻烦请出辟暑角来。一定要让熇嫣看看,快些个,别耽误救我孙子。” 唐吉是吕四喜的好友,而经心塔的问题,还需要吕四喜去解决。智云没办法,从贴身处,摸出一个长条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摸出一根小小的犀牛角来,捧给花熇嫣看。 花熇嫣还是伸出两根手指,夹起犀牛角。食指和中指刚一碰上辟暑角,两股寒气立刻从犀角上传过来。 花熇嫣心想:难道《西游记》里写的是真的?唐三藏与孙悟空,留下了一只犀牛角。他们到了灵山,并没有把灵犀角进献给佛陀。总不会恰恰是这只犀角吧? 花熇嫣忍住寒气,夹着犀角,对着灯光看了看。犀角外层墨绿色,内部有许多红斑点,红血丝。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隐隐有些血腥气。 花熇嫣把辟暑角还给智云,又对唐吉说:“唐爷爷,我现在有两分把握救活小宝,但是需要你们配合。” 唐吉喜形于色:“好好好,你说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 “首先,吕院长和智云方丈的选药都没有问题。只不过时机的确晚了些,还有用药的火候差了些。我没带药物,需要借用他们的药。” “用那些药?” “安神至宝丸,安宫丸,各两盒。还有这个辟暑角,我也要用。” 吕四喜很爽快,从药箱里取出四盒药,往熇嫣手里一递:“熇嫣,这是你要的东西。赶紧救人吧。我们有福气了,碰上大开眼界的机会。我们就等学习,现场观摩你怎样救活死了两个多小时的人。” 花熇嫣听了这些暗夹着讽刺的话,毫不所动。 夏晓珊的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吕四喜,存心不良,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熇嫣治不好小宝,后面的麻烦就大了。想到这里,晓珊的心,禁不住狂跳起来。 花熇嫣笑着看向智云,而智云方丈把头摇过来,晃过去:“不行不行,这是玄奘法师传下来的至宝。至宝,你们懂吗?弄坏了,你们赔不起!” 熇嫣一脸诚恳:“犀角质地坚硬,可以破坚锐、攻金石,怎么能被轻易损坏了?方丈,你不借也行,我还有另外一事,求你帮忙。” “只要不借我的辟暑角,其余的事好——说。” “麻烦你领着众位高僧,诵念《药师咒》,不要再诵念《四甘露咒》了。” 智云哼了一声:“贫僧看到小宝的游魂躲在屋里,不敢出去。因为,外面有黑白无常。我们诵念《四甘露咒》就是超度小宝往生极乐。你让我们念药师咒,是什么意思?” 花熇嫣不愿意多解释,就说:“嗯,我需要借助药师佛的力量,救活小宝。方丈,你要真不愿意,那就算了。不过,救活小宝的功劳,可就没你们的份了。” “阿弥陀佛,贫僧不奢望有活人之功,但求不成为笑柄!” 方丈既不肯借辟暑角,又不肯诵念药师咒,惹得唐吉急了眼。 唐吉问:“熇嫣,诵药师咒和辟暑角都很重要,是不是?” “众人添柴火焰高,多一份助力,多一份希望。”花熇嫣坚持要用吕四喜和智云方丈的药物,还要智云等人诵经,她有两重考虑。 首先是她担心自己救助小宝时,吕四喜和智云的人捣乱。其次,她不想种下祸根。如果她成功救活了唐宝,那么吕四喜和智云等就把她当作了死敌。花熇嫣奉行多交朋友,少树敌人的人生信条。 那么拉吕四喜和智云当帮手,就是她提前布局。但她只给有缘人机会,绝不勉强结缘。 唐吉跟吕四喜嘀咕了几句。吕四喜就问方丈:“智云方丈,只要你们念药师咒,借辟暑角,那么,无论花熇嫣救不救得活小宝,咱们俩在大殿里谈好的协议,照常有效。” 智云推三阻四,其实他等的就是这个。孩子没有救活,他和吕四喜的协议自然失效。那么经心塔很快就又要处在锅炉房的烟熏之下了。 小宝死了,智云失望万分时,来了一个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的狂妄的傻姑娘,居然要救活死人,还要用净觉寺的辟暑角。智云方丈的脑子里全是生意,机会又来了,他正好借机多占些便宜。 智云清了清嗓子:“各位各位,听清楚了吧,你们都要做个见证!吕院长,希望你信守承诺。女士,给你辟暑角。你要小心使用,不可损坏了。” “多谢大师。” 智云呵呵笑了两声:“熇嫣,你还是叫我方丈吧。真正的大师都是纯粹的,而我呢,有了方丈的头衔,每天疲于应付世间俗事,就不得不考虑净觉寺的兴衰!呵呵,这顶方丈的头衔就像是绷紧的紧箍咒,天天在贫僧的耳边喊——发展发展发发展,搞钱搞钱搞搞钱。各位大师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药师咒念起来。” 花熇嫣接了辟暑角,又对唐吉说:“下面我说第二条,所有的人都退出这间房间去。不许偷看,如果有人偷看,小宝必死无救。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吕四喜没等唐吉赶他,很自觉地,拉着倪长赞走出去了。其余的高僧大德,也纷纷退出去。 “晓珊,你去把窗帘拉紧实了,不要露进来一点光亮。” 夏晓珊去拉窗帘,花熇嫣来到客厅里。智云方丈领着一群高僧,已经各就其位,包括小院里僧众,都准备好了。 花熇嫣来到释迦摩尼佛像前,敬了三炷香,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她对唐吉说:“唐爷爷,你守住房门。咱们以一炷香为限,小宝的生死都在这一炷香里了。一会儿,我为小宝施救期间,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客厅里的香不烬,不许任何人进房间,包括你自己。” “好,我一定守好门。我找个锁,把门锁上。” “不能锁门,我需要为小宝招魂。你锁了门,他也进不去了。” “那我开着门缝?” “不要,门掩齐了,不要关,就是了。” 花熇嫣回到屋里,大声问晓珊:“我的金针拿来了吗?” “所有的东西都在包里,你看看。” “嗯,都在!你也出去。” “啊,我要亲眼看你怎么大展神通,救活死人。” “你是我的好姐妹,我给你一个最重要的岗位。你出去,带上一把雨具,把那个窗户守好了,不许擅离职守,就是天降暴雨,你也得给我守在窗户那里,直到我让你离开。去吧。” “让我站岗放哨去呀,你这算什么好姐妹!我就应该站在好姐妹的身边,当贴身护法。顺便看看你整啥花活。嘻嘻,好嘛,你别瞪眼,我这就去。” 晓珊撅着嘴,从房间里出来。她在客厅门后,寻了一把大雨伞,看了看客厅里的和尚,摇摇头,乖乖地,站到了窗外。 第65章 佛祖示警 花熇嫣做事情,对细节抠得很严。她不放心,走到窗边,检查检查窗帘,确认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她转身来到客厅,对着智云鞠了一躬:“方丈,麻烦你叫人准备雨具,为院中的大德高僧们避雨,一会儿必有大雨。” 身为名寺方丈,智云被女孩子呼来喝去的,自觉很没有面子。他摇着秃亮的脑门:“这会儿,外面月色分明,天空连一丝云也没有,不会下雨的。嗯,至少到香烬时,不会下雨。” 花熇嫣对智云这种不相信地态度,也没有在意,她一摊手:“万一下起雨来,你要约束他们,不可乱了班序,坚持诵经到香烬才算功德圆满。如果,中途乱了法阵,便是坏了小宝的性命。” 智云方丈对花熇嫣当众使唤他,很有些意见。他哼哼两声:“哼哼,你先想想你自己的退路吧,不必为自己找借口。天不会下雨的。” 花熇嫣对吕四喜和倪长赞说:“吕院长,麻烦你和这位专家,到小院门口守着。不要让闲杂人等进来。嗯,最好带上雨具,那边门檐太小,恐怕挡不住风雨。” “好,我俩这就去守着。” 一切准备就绪,花熇嫣回到屋里,轻轻掩上门。她在里面叮嘱唐吉:“唐爷爷,你自己也不要进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记住了?” “我一定做到。” 众人各就位后,就听着里屋啪的一声响,花熇嫣居然关了灯。 唐吉感到莫名其妙:里屋关灯,还拉上了窗帘,那就是黑咕隆咚的。花熇嫣,你能看清吗?你看不清楚,怎么为小宝治疗?这个女孩子真是胡闹,我不该相信她的。可是,上一次不是她对我进行急救,我可能死了。在这里,不相信她,我还能信谁去。医疗专家、高僧大德他们都说小宝死了,我看着也是死了。唯有她说能救活,而且她还真的出手相救了! 唐吉看看香炉里的三炷香,居然好像没怎么烧动!糟了,香没有点着火!那怎么成,不行我得过去看看。唐吉刚要离开,忽然想起花熇嫣的嘱托,他又及时停住了脚。 恰巧这时,三炷香同时掉下来一小段香灰,露出三个红红的香火头。唐吉长长出了一口气,苍天有眼,那三炷香还燃烧着呢! 唐吉侧着耳朵听屋里面的动静,不知是他年老听力下降,还是客厅和院子里的诵经声太吵,他是一点也听不到屋里面的声音。他恨不得拿个茶碗来,扣到房门上,当作助听器,来听花熇嫣究竟如何救治已经死去的小宝。 他万分焦急又满怀希望地,来来回回在门前踱步。从左边地门框,走到右边的门框,是两步。从右边的门框,倒退回左边的门框,是三小步。唉!我得走多少个来回才能等到里屋传出来好消息。小宝啊宝,你可要活过来呀! 晓珊和唐吉的心情差不多,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她搞不懂,为什么自己非要说熇嫣能救活这个孩子。 万一救不活孩子,唐吉那糟老头子,绝对饶不了我和熇嫣。就算是他那关能过,吕四喜和那个爱财方丈,也会把我俩生吞活剥了。尤其是我,吕四喜恨透我了。就凭那狠毒的眼光,我敢断定,他要是得了机会,能把我强奸致死! 嗨,呸呸呸,我这是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过还好,花熇嫣好像和祖孙俩挺熟的。唐吉那老头子,竟然把熇嫣的胸脯都哭湿了。这关系非比寻常。熇嫣的嘴真紧,她找了这么个有钱的干爷爷,都不告诉我。 如果救人失败,真到了人人喊打的那种地步,我只能求唐吉了。让他念在我们救人心切,护着我们,免遭白大褂和黄袈裟的绝命毒打! 夏晓珊把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耳朵压得紧紧的,想要听里面的动静。不过,她除了诵经声,别的声音都听不到。 夏晓珊不舍弃,继续听,她终于在一片的诵经声中,听到了呜呜呜呜的响声。啊,熇嫣在屋里哭起来了?不可能,她哭泣的声音不是这个样子。让我再仔细听听,究竟是哪里来的怪声。 呜——呜呜,好像是风声。里屋里怎会有风声? 夏晓珊正在纳闷,一阵风吹过,把她的裙摆掀起老高,几乎遮住了她的脸,让她下半身完全暴露了。 是风,是风声,起风啦。风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先是树梢摇动,后来是树枝乱动,再后来连地上的矮树花草也狂舞起来。 大风吹起沙土,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风吹过不同的景物,发出不同的声音:啪啪啪啪、沙沙沙沙,如撒豆、如急雨,嘈嘈切切,呜呜咽咽,似调琴弦,似闺中怨妇。 大风里带足了寒意,吹得晓珊两腿长满了鸡皮疙瘩,冻得她瑟瑟发抖。她受不了了,真想,跑回上层院子,回到易安精舍,裹个毯子再来窗边当“窗花”,给那个死去的孩子站岗放哨。 大风吹起来的,不只是沙土花草,还有满院子的经书。 在院子里念经的和尚,看样子他们并不能背诵佛经,每人面前摆着几卷经书,就摆在面前的小方桌上。他们摊开经文,照本宣科,大声诵读。 大风一起,吹散了经页,吹走了经卷,吹翻了方桌。于是,经页乱飞,如同纸蝴蝶,当空飞舞;方桌齐翻,倒地的贡品,到处乱滚乱跑;还有满院子的光头,大呼小叫着,追赶吹跑了的经书。大风吹起他们的黄袈裟,时而遮住光头,时而露出半个秃瓢。这群光头浮在随风飘荡的黄袈裟里,就像是黄泥汤里漂浮的一串串油葫芦。 院子里还没下雨呢,法坛就被大风吹乱了。智云方丈从客厅里抢出来,低声喝止:“阿弥陀佛,都不许乱动,继续念药师咒。” “方丈,经书吹散了。没有书本提示,我们背不熟药师咒。” “阿弥陀佛,平时不尽心做功课,现在就掉链子。记住多少,就背诵多少。哪怕只记住一句,也要反反复复的念。懂了吗?谁要再敢乱了班序,明天就去戒律堂,受罚去。” 院子里的高僧大德们,在方丈的督促下,渐渐安静下来,开始背诵药师咒。一群高僧,这时的心思,出奇地一致。人人都想随着别人哼哼,学习南郭处士滥竽充数。可惜啊,可惜,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位能完整吹好“竽”的。到后来,他们只得整齐划一的诵念起佛号来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佛号念得抑扬顿挫,韵律十足,颇得了些净土宗的真传。 智云方丈站在客厅门口,他的鼻子快气歪歪了。他心里暗骂:一群混账秃驴,狡猾狡猾的!我们净觉寺是唯识宗的正朔,我们的脸,快让你们这帮子秃驴丢尽了。药师咒,背不熟也就罢了,你们这群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当众念起了净土宗的“儿歌”。 你们是打算改换门庭吗?好,等这事过去后,把你们全部开走。让你们都到香积寺去。靠念佛号,就能修道成佛,这等便宜的好事,你们也信!看你们摇头晃腚的那副贱兮兮的样子,你们念佛号的水平,连公园里绕树绕塔转圈的大爷大妈都不如。丢脸,丢脸呐—— 智云恨不能领着他们念诵药师咒,可他也背不熟了。他气哼哼地回到座位上,继续对着经文,诵读药师咒。念了两句,忽然想起,若是平时,这三炷香,该燃烬了。他回头一看,邪门,真邪门,三炷香,只不过烧了三分之一。 奇怪,在大雄宝殿里燃香,有风时,会燃烧得特别快。今日,为了多赚些“银两”,我这特意让人取来短香。这香比寻常香短了一截,燃烧更迅速。这样子,多烧香烛,可以多收主顾的钱财。可是,为什么,它烧得这么慢呀!急人,急死贫僧啦。 更令智云着急的是,院子里刮大风,客厅的门大开着,而客厅里一丝风都没有。香烟婷婷径上,不散不斜,直直的,冲到天花板附近就消失不见,彷佛是被精舍吸收了。 智云瞅着三炷香,略略估算了一下时间。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再有两个小时,也未必烧完这三炷十几厘米的短香。不行,不行,我累了一天了,熬不了那么久,我得想个法子让香燃烧的快一些。有了,机智如我呀。让风吹进来,吹到香上,不就燃烧的快了吗? 智云又从蒲团上站起来。他转到后窗,想要拉开窗户,形成前后贯通的对流风,来加快短香的燃烧速度。 智云的手刚刚握住窗户的开关,就听得啪啪啪啪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在后窗上。他立即拉开窗的插销,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小缝隙。十几个冰冰凉的大雨点子,从小缝隙里钻进来,无情地拍在智云的脸上。 雨点打脸的那一刻,不知道智云方丈的脑海里,有没有浮现那一句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智云被冰雨拍得脖子一缩,立即关上了后窗。他脸色惨白,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害怕。里屋的花熇嫣,她究竟是什么人。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她竟然能料风雨如神!她既然能预知未来,那么多半会救活小孩子。 她要是救活了小孩,那我怎么办,净觉寺该怎么办?事情明摆着,孩子在我们手上死的,而在她的手上又活了。唐吉会怎么想! 那孩子用过避暑角就死了。难道真是吕四喜和我,治疗不当,害死了孩子。佛祖啊,你告诉我,真是那样的吗?弟子,坚信没有用错药,是那孩子该死。佛祖,我错了没有,你要明示弟子啊。 智云暗暗向佛祖祈祷。忽然,一道厉闪,从天而降,喀嚓一声,好像劈中了什么,满院子、满客厅里都是焦糊的味道。屋里院外的灯,应声而灭。念经的和尚们,大声惊呼,惶恐至极。 智云也吓得叫了起来:“啊呀——” 他惊叫完了,也意识到了:这是佛祖示警啊。我真是错了,我有罪。有罪就要改,为了救活孩子,我们不能再乱了法阵了。 智云摸着墙壁,来到门口。他刚到门边,轰隆隆的闷雷,在不远处响起来。雷声刚过,智云方丈就喊:“不许乱了方位,那个乱了法阵,明天卷铺盖走人!” 历闪和闷雷过后,大风好像停了,雨声更响了。大雨点,噼噼叭叭、叮叮当当,敲得房檐屋瓦,响成一片。 寺里的应急照明系统启动了,云闲精舍的灯光又亮了。这时院子里的和尚,纷纷叫起来:“哎呀,是冰雹,下冰雹啦!” 果然是冰雹。有大有小,小的如同黄豆粒,大的像玻璃球;有圆圆的,有三角的,还有不规则的。院子里的和尚再也站不住,纷纷躲到游廊下,躲避漫天冰雹。于是,院子里的法坛,彻底失效了。 智云心说:佛祖啊佛祖,要示警也不能这么个示警啊。这不叫示警,这叫作砸自己的场子。把净觉寺的金字招牌砸了,看佛祖你到哪里享受人间血食去。 他虽然这么想,嘴上却说:“都站好,就在游廊下继续念佛号,为小宝祈福。哎呀,哎呀,听清楚了没?” 智云大声提醒僧众,又像是向唐吉表达一种坚定的态度。 院子里,冰雹大雨,夹杂着闷雷滚滚,没有人听到智云的喊叫。在他身旁的大德们,是听到了,也故意装作没听到。一个个,扬起光头,凝视着从天而降的冰雹,心里惴惴不安。 智云的脚被两颗大些的冰雹砸中,疼得呲牙咧嘴,一瘸一拐地回到客厅里的座位前。他抬头一看,咦,三炷香已经燃烬了。怎么会这样?方才我看时,还有三分之二多。这过去了没有五分钟吧,就燃烬了?火箭燃烧的速度,也没那么快! 智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端起香炉来,放到鼻子下,仔细看。 确确实实,三炷香全部燃烬。有左右两炷香完全燃烬,中间的一炷香,还有一点点的微红,埋在香灰里。他端着香炉,转过身子,背对着西方三圣的画像,面向唐吉:“唐施主,香——烬了。” 是啊,香燃烬了,而里屋的门,还没有开。 第66章 起死回生 唐吉的心情比智云还要糟糕。自从花熇嫣掩上房门,熄了灯后,唐吉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开始了无比焦虑、闷头乱撞的暗黑模式。好不容易,坚持到后来,异象频出:起风啦、下雨啦、厉闪、惊雷都来啦,到最后冰雹也来凑热闹了。这种种异象,都令唐吉的心情冰冷到了极点。 停电后,唐吉就倚在门旁,一动不动,近乎万念俱灰了。 从智云来来回回,维持秩序,到院子里的法坛彻底毁坏,他都看到眼里。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把他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彻底浇灭。希望破灭了,连焦头烂额的热锅蚂蚁,他也没有心气当了。 智云拿着燃烬的香炉给他看,他也提不起精神来。不需要推开紧闭的房门,也不需要问问花熇嫣,结局早已注定。只是自己不愿意揭开最后的面纱,去接受早已注定的终极判决。 智云方丈指了指里屋,小声说:“她说三炷香燃烬前,任何人不许进屋打扰她。那么燃烬后呢?她是咋说的来?唐施主,你记清楚了没?” “方丈你进去吧,我就在这里等。” “阿弥陀佛,我忘记她是怎么说的了,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方丈,唐总,我记着,她是这么说的‘只要客厅里的香不烬,不许任何人进房间’,现在香烬了,那么可以进入里屋了。”吕四喜走进来,边走边说。 吕四喜和倪长赞浑身湿透了,衣服还滴着水。 “阿弥陀佛,那吕院长、倪主任你俩先进去吧?” “我们一身泥水的,进去不好。再等等吧。” 夏晓珊从外面跑进来,她的裙子湿透了,紧贴在腰部和大腿上。手里的伞,被冰雹砸裂了一个口子。她把大伞往院子里一丢,扯起禅椅上的一块大毛巾,擦拭着身上的雨水。 她边擦边说:“香烬了吗?你们怎么都跑进来了?” “香烬了,你进去看看,熇嫣成功了没?”吕四喜催晓珊进去看。 晓珊把身上水擦的差不离了,就把毛巾往吕四喜身上一丢:“我不敢去,万一,熇嫣她正在救治小宝的关键时刻,我闯进去,坏了她的事。救不活小宝,我可担不起责任。” 晓珊走到另一间卧室,从里面翻出一件浴袍,裹在身上。她对唐吉等人说:“我这个窗外护法,当得惨透了。风吹雨打冰雹砸,我备受摧残。现在我完成护法任务,下工了。啊嗤——,我得先回房换身干净衣服,啊嗤,我快冻僵了。” 晓珊向外走,边走边说:“哎,唐唐爷爷,这个浴袍,一会我还回来啊。啊嗤——”晓珊,连连打着喷嚏,快步走了。 外面雨停冰消,云开了,月亮出来了。 夏晓珊跑回到易安精舍,迅速脱掉湿透的衣服,裸着身体,用毛巾使劲的摩擦身体。她要把身体擦热,防止冻感冒。这个法子还是熇嫣教给她的。 她一边擦热身体,一边自言自语:完了,惹祸上身了。那孩子都死透了,熇嫣你为什么还要去救他?为什么?是我忽悠的。不怨我啊,我就是气不过,就想说几句大话,气死吕四喜和智云他们。我随便说两句,你就认真了。怎么办,你先在那里扛着,我收拾好东西,一会儿下去救你。哎吆喂,什么鬼地方,能把车开过来就好了。开到门口,我拉上熇嫣,开车就跑,让他们追个鸟! 智云、吕四喜们还在等夏晓珊回去,他们都一个心思:里面情况不明,与其他们贸然闯进去,不如让那个叫晓珊的女孩先进去。万一惹出祸来,也怨不得别人。可是等了半天晓珊也不回去。不能再等下去,唐吉忍不住了。 唐吉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大概一寸左右,他趴到小缝上,往里看。 里面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楚。唐吉闭上眼,又睁开,凝神去看。吕四喜个子最高,他也趴过去看。智云忍不住了,他弯腰从唐吉下面,趴到门缝往里看。 他们三个都没有看到里面什么情况。 唐吉轻声问:“熇嫣,香烬了,我可以进去了吗?” “爷爷,你在哪里?” 小宝!小宝的声音!小宝复活了! “小宝,爷爷来了。”唐吉一掌推开房门,伸手在墙上的开关处,拍了一巴掌,整个里屋的灯全亮了。 唐宝坐在床上,两只手捂住眼睛:“刺眼,关灯关灯,眼睛疼!” 唐吉身后的吕四喜,赶紧关了灯。客厅里的灯光射进来,里屋依稀可辨清景物。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唐宝。没错,小唐宝坐在屏风床上,两条腿从床沿儿垂下来,看样子想要下床活动活动。 唐吉赶紧搂住唐宝:“宝啊,你吓死爷爷了。” “爷爷,你为啥怕我!我做鬼脸了?” “你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我醒了,爷爷,你别害怕了。” “醒了好,好啊,好…”唐吉一边搂住小宝,一边上下左右,把小宝摸索了个遍。终于,他确认,怀里的小宝就是他的孙子,是他死而复活的宝贝孙子唐宝。 唐吉心头的快乐,无法言表,他强压住,轻声的问:“小宝,咱把灯亮起来,好不好?” “嗯,好吧。开灯,我要下床去玩。” 吕四喜重新开了灯。灯亮之后,吕四喜、倪长赞和智云方丈,还有一大群和尚,都围拢过来,盯着小宝看。 灯光下的小宝,除了面色极度苍白外,看不出来,还有哪里不对劲。 吕四喜笑着说:“小宝,让叔叔帮你摸摸手?” “不让!” 吕四喜摸了摸口袋,真好,口袋里有一枚棒棒糖。原来啊,吕四喜虽然当上了院长,但他还经常到门诊为孩子看病。有些孩子,就像小宝一样,根本不配合医生。每当这种时候,吕四喜就摸出一枚棒棒糖,哄哄孩子。每次都收到奇效,孩子都选择吃糖,让他检查完。 这一次,他的秘密武器又奏效了。唐宝笑起来:“棒棒糖?给我!” “那,你得让叔叔摸摸小手,看看你的手脏不脏,然后才能给你糖吃。” “不许耍赖,你看,我的手,很白净的。” 吕四喜摸着小宝的脉门,平心静气,为小宝诊脉。奇怪了,小宝的脉象平稳,除了偶尔的虚浮之外,其余都很正常。吕四喜还想摸摸另一只手,小宝不干了。他一把抢过去棒棒糖,连包装都没剥,就往嘴里放。 “哎,包装纸,先把包装纸剥了。” 吕四喜伸手想帮他把包装纸剥掉,小宝的手迅速缩回到背后,把棒棒糖藏起来。 “你耍赖,耍赖。” “被你看穿了,你把包装纸剥了,不然我还抢你的。” 小宝转过身,背对着吕四喜,把包装纸一撕,棒棒糖含在嘴里,才转过身来。 小宝把粘粘的糖纸,啪,糊在吕四喜的鼻梁子上:“给你贴上!让你耍赖!” 吕四喜笑嘻嘻地,任由糖纸在眼睛下晃荡。花花绿绿地糖纸上面,印着光头强,还有熊大熊二。吕四喜趁机扮鬼脸,惹得小宝轻声笑起来。大家跟着笑起来,满屋子里充满了轻快的空气。 智云方丈叫起来:“阿弥陀佛,那位女士呢?不好了,她拿着我的辟暑角跑啦。” 他一喊,唐吉、吕四喜和倪长赞等人,才想起来,对啊,怎么没有看到花熇嫣? 唐吉喊起来:“快,快找找熇嫣,找找我的救命恩人。” 夏晓珊从外面走进来,恰好遇上方才的一幕。她的火气腾腾冒起来,分开一众黄袈裟,走到里面。她冷着脸,大声挖苦众人:“现在才想起来找救命恩人,是不是有些晚?还有你,只惦记你那根破牛角,谁稀罕它呀。” 大家被晓珊说的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快找熇嫣。熇嫣,你在哪里?” 从屏风床的屏风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晓珊,快来扶我起来。” 原来花熇嫣摔倒在屏风床后面的地板上。晓珊赶紧把花熇嫣扶着坐起来。 “熇嫣,你怎么躺在这里?” 花熇嫣浑身汗湿,衣服就像泡过水。她的脸色极为苍白,呼吸急促而短。她举起手中的三根金针给大家看:“我用金针点醒小宝后,忽然眼前发黑、脱力昏厥,从床上摔到这里了。幸亏你们进来。小宝,好了没?” “好了,小宝好了。” 唐吉流着幸福的眼泪,和晓珊一起,扶着花熇嫣坐到床上。唐宝看到花熇嫣,高兴地咯咯笑起来:“姐姐,姐姐,你在那里躲猫猫吗?”唐宝在床上爬了两下,爬到花熇嫣跟前,搂着花熇嫣的细腰,不住嘴的笑。 花熇嫣爱怜得摸着小宝的头,心里无限感慨。方才,为了救唐宝,她经历了炼狱般的痛苦和磨难,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是怎么摔倒屏风后的,她自己最清楚,可是,此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小宝在床上摸了摸,找到了释迦果。他要送给花熇嫣吃,花熇嫣指着晓珊笑起来:“这是她送给你的,小宝,你不能转送给我。” “哦,棒棒糖给你!”小宝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捏着棒底,向花熇嫣嘴里塞。 “姐姐不要,姐姐口渴了,不能吃糖。” 智云方丈立即吩咐人,给花熇嫣奉香茶喝。 花熇嫣摆摆手:“不必了。晓珊,我们走,回易安精舍去。” 智云笑了笑:“阿弥陀佛,熇嫣,我寺的辟暑角,还需要用吗?如果不需要用了,还请早些还回来。” 晓珊对这位满脑子生意的方丈很反感,得着机会就像怼两句:“智云方丈,你们佛祖能割自己得肉去饲鹰,你为何不能把辟暑角送给熇嫣?跟你们的佛祖好好学学,别满脑子都是算计。” “辟暑角是镇寺至宝,不能随便送给外人。” “什么外人!到现在你还说这话。你们治疗不当,害死了小宝,不是熇嫣出手相帮,你,你还有你们,都成了杀人犯。尤其是你,身为一寺方丈,只想着要回辟暑角,不想着感谢救命恩人!你别这样看着我,熇嫣不只是救了小宝的命,她还救了你们的命。你们…” 花熇嫣打断了晓珊的话:“方丈,辟暑角在小宝的枕头下面,你可以取走了。晓珊,你扶我起来,咱们走。” “姐姐,我不让你走,我要跟你一起睡。”小宝抱着熇嫣的细腰,就是不撒手。 “小宝,明天姐姐再来看你。你乖乖地睡啊。” “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我让爷爷给你做去。”花熇嫣挣扎着下了床,走到唐吉面前:“小宝饿了,唐爷爷你让人给小宝弄点羊肉汤喝喝。要那种白汤,不要放羊油的。” “让小宝,喝多少?” “喝一茶碗就行。记住,喝完后就让他睡觉。今晚不要让他出这间屋子。” “好好,我记住了。熇嫣,你面色这么难看,要不别走了,你就在那间睡吧。” “赶紧弄羊汤去,不然小宝很快就会入睡。不要害怕,让他好好睡一觉。” “熇嫣,大恩不言谢。两次救命大恩,我以后一定报答。” 熇嫣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应。晓珊却想:救活你的孙子,我也至关重要啊。没有我,熇嫣根本不会下来。你个糟老头子,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为富不仁,没有良心呐。 晓珊扶着花熇嫣,向外走。吕四喜和倪长赞虽然满腹疑问,但是也不敢随便问,因为花熇嫣身旁有位脾气古怪的姑娘当护法,她本人已是精疲力竭,恐怕没法回答问题。 晓珊看着吕四喜欲言又止的样子,冷笑一声:“吕院长,你也要来讨回至什么丸、安什么丸吗?” 吕四喜心说:这个女瓜皮,今晚吃了火药,见谁都想开两炮。他赶紧堆满了笑容:“不不不,不是,我是想问,需不需要我们背着熇嫣上去,熇嫣的两条腿走路都打颤了。” “不需要,我们自己能走。” 熇嫣冲着吕四喜点点头:“谢谢吕院长,我们走了。” 院子里到处都是雨水,还有冰雹。夹杂着冰雹的雨水,就是刚刚开化的冰河水一样,冰凉刺骨。沿着游廊,走了没两步,花熇嫣的鞋子就湿透了。寒意裹在脚底,令花熇嫣的脚步蹒跚。 “晓珊,我没算到有冰雹。这外面又是暴雨,又是冰雹的,难为你了。” “那可不?你看我现在的衣服很干爽,我这是刚去换昨天的,还没来得洗。你给我安排了那么好的差事,以后不要再这样安排了。以后啊,再有这种救人的活计,你就让我呆在你身边。别人感谢你的时候,也会顺带脚,感谢感谢我。哈哈哈哈…” 第67章 醉卧易安 花熇嫣和夏晓珊走出了院门,晓珊回头看了一眼。唐吉没有出来送她俩,其余的人,包括智云方丈和吕四喜等,都站在院子里,向两人行注目礼。 “晓珊,你去跟大家挥挥手,道个别,然后带上院门。让我,站在这里喘口气。” “一大帮酒囊饭袋,骗人钱财的货,你还叫我去说再见!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话虽然这么说,晓珊还是对着大家挥了挥右手,然后左手把院门带上来。她带上院门后,把右手的四指收了,只竖起中指,隔着门缝朝里晃了晃,口里小声说:“伐克、伐克、伐克!” 等她收了手势,回过头来,看到熇嫣正盯着她。 她自失一笑:“你别说我啊,我刚才那样做,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们太招人恨了,如果不骂几声,我会憋死的。” 熇嫣摇摇头:“我累坏了,晓珊,你架着我走吧。前面的台阶,我没有力气自己爬了。晓珊,我不让你在屋里,是有原因的。刚才太过凶险,你在里面,我没法分身照顾你。只是,我没有预见到会有冰雹。害你受苦了。” “好姐妹,说这些干啥。要不我背着你走吧?” “不用,就这样,我搂着你的脖子和肩膀,你架着我。慢,慢慢,慢些走。好冷啊,还是你身上暖和些。” 十几级台阶,两个人走了将近五分钟。花熇嫣越走越累,越走越冷,越走越喘。好不容易,回到精舍里,花熇嫣就让晓珊拉上客厅的门帘,卧室的窗帘,然后就把身上湿透的衣服,全部扒下来,扔在地板上。 花熇嫣没有换干衣服,而是直接裹了一床毛毯,坐在床上。她的牙齿咯咯作响,嘴唇也哆嗦起来:“好冷冷,冷、冷。晓晓晓珊,你翻翻,这房间里有酒吗?” “有,啤酒、红酒都有,哎,还是进口龙舌兰的。你要喝那种?” “白酒,高高高度的。” “有日本的龙泉吟酿,三十五度,还有思密达的酒,我不认识韩文啊,这里好像是度数,酒精度大概百分之三十二。” “都低了,有五十多度的就好了。我,要,要用它驱寒。” “哎呀,你早说嘛。贺峰云的车屁股里,好几箱台子呢。等着,我给你拿去。一瓶够不够?” “够了,麻麻烦你了,小心点。” 没有五分钟,夏晓珊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台子,已经打开了包装。 她手脚麻利的找了两个杯子,晃了晃酒瓶子,倒了满满的两杯。 “给你。我陪你喝两杯。” “好,一起喝。” 花熇嫣似乎想喝酒,只两口,一杯台子就下了肚。台子入喉落肚,慢慢地,一股温热得气息,从小腹升起来,慢慢向胸口聚集。渐渐地,花熇嫣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再苍白如雪,而是有了些绯红。 晓珊喝得慢,空口喝酒也不习惯。她又去翻翻冰箱,翻出有些零食。晓珊拿过来,同熇嫣一起吃。花熇嫣没有吃,而是又要了一杯酒。这一次,她放慢了速度,一小口一小口,呷着酒。 晓珊笑了:“对呀,好酒就得慢慢品。像你刚才那样,就是牛嚼牡丹,羊啃芍药。”晓珊咂了口酒,夸奖说:“这酒好啊,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纯正的台子酒。” “那你就多喝些,你也需要去去寒气。” “嘻嘻嘻嘻,不光要去寒气,还要解解馋。熇嫣,在平阳洗车时,我看到这些好酒,就馋得慌。一直想跟你说,咱俩打开瓶,尝尝鲜。” “夏娘娘,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了?” “嗯嗯,什么时候,就是洗车时,看到成箱的台子,我就想啊,我得帮贺峰云喝点,不能让他一个人喝醉了。” “几点了,我的手机放哪里了?” “在里屋,现在快凌晨两点了。” “哎呀,我得洗个澡,打坐去。你早些睡。” “子时都过了,你又虚弱成这个样子,还要打坐清修呀?” “不得不,我先洗澡去。”花熇嫣裹着毯子,赤着脚,去洗澡了。 夏晓珊拆开一包酱牛肉,咬一口酥软香滑的酱肉,喝一大口酱香馥郁的台子,酱酱连口,相得益彰,顿时满口生香。 晓珊长叹一声:“这才叫生活。一杯酒的钱,快赶上一周的生活费了。我以前都过得什么日子!我发誓,我要过上天天喝得起台子的幸福生活。” 熇嫣洗完澡出来了,她恰好听到晓珊的誓言:“好啊,你一定能做到,而且会做得更好。” “这么快就洗完了?” “没力气洗了,就是冲了冲身上的臭汗。晓珊,晚安。” “晚安,亲。对了,我认枕头的,如果实在睡不着,可不可以去找你呀?” “你多喝点,就睡着了。这么好的酒,睡着了都会做美梦的。” “哈哈,那我就多喝点。我到房间里喝去,不打扰你练功。” 花熇嫣走进卧室,坐到床上,养了一会儿精神,才开始换衣服。这次出来带了三套衣服,其中一套是睡衣。那两套衣服,一套是裙装,另一套是牛仔套装。裙装在饭后的散步中,被经心塔前的石碑划破了。牛仔套装就是刚才穿着救小宝的那一套。 她为了救小宝,费尽了心思,浑身汗湿透了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那套牛仔套装,已经酸臭咸湿俱全,不可再穿了。没有别的衣服,她只能换上睡衣。 花熇嫣的睡衣很宽松。轻轻一作动作,就露出一大片北半球来。她知道穿成这个样子,施展入梦术,可能不太适合。可是,她没得选。而且,很快天就亮了,如果不及时入梦,解除李博被桃花映雪击中而受到的内伤,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与睡衣相比,花熇嫣更担心自己的体力。她不知道,仅凭意志坚定、咬牙坚持,她能不能熬到解除了李博的痛苦,自己安全出梦。 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她又看了看表,快两点半了。我不能再犹豫了。 花熇嫣找出一张留言纸,唰唰唰,写了一行字,放到客厅的显眼处,再回房,关门,焚香,上床,打坐,入定。 万虑平息,心中一片澄明之后,熇嫣正式进入禅定状态。熇嫣慢慢回忆李博的音容笑貌,心里默念入梦咒,右手掐剑诀,左手掐雷诀,启动了入梦术。 夏晓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半躺在屏风床上,头枕着一尺多高的屏风,打开了电视。一边喝台子,啃酱牛肉,一边欣赏肥皂剧。 酒入肚肠,可以化作百篇佳作,可以化作豪气干云,也可化作空虚寂寞冷。 两包酱牛肉啃完,半瓶台子落肚,晓珊涌起无限感概。没有绿蚁新醅酒的细腻,也没有醉里挑灯看剑的豪迈,有的是我有佳酿,无知己以燕乐的惆怅。 晓珊把台子倒立起来,往自己的嘴巴里倒,想学着林青霞那个绝美的喝酒动作,来一波曲终奏雅。台子的结构,与酒坛不一样。猛地立起后,连一滴酒都没倒出来。 晓珊朦胧着醉眼,笑起来:“嘻嘻,贺峰云那么聪明的主儿,也被人骗。这台子,原来是偷工减料的酒,才喝了几杯,就喝光了。”她使劲的晃了晃瓶底,一股细细的酒线,从瓶口,就像蜘蛛吐丝,吐了出来。晓珊张大嘴巴去接,酒如丝线,滑爽入喉。 喝了几大口后,晓珊收工了。她把酒瓶子往床边春凳上一丢,身子往下一缩,微微侧身,面向窗户,连灯都没有关,便呼呼入睡了。 天光大亮后,夏晓珊还在沉睡。如果没有人叫醒她,估计她能睡到十点钟。她的手机响了,晓珊摸过来,眯缝着眼一看,是贺峰云。 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夏晓珊开的车、喝的酒、住的酒店都是人家安排的,她浑身都软了起来。浓睡不消的残酒,滋润着她的喉咙,那声音就像三月里的百灵鸟,嗲嫩嗲鲜的:“师——兄,这么晚,你打电话,是不是想我啦?” 贺峰云一愣,这声音不像是夏晓珊,好像是酒吧里的小太妹。他怀疑拨错号码了,重新审视了一下,没错,就是夏晓珊。 “晓珊,你,你喝酒了?” “师兄就是师兄,你闻出酒味了!喝了,喝了你一瓶台子。好喝,真他妈好喝!” “你,和熇嫣一起喝的?” “啊对对对,师兄您圣明。熇嫣不太舒服,只喝了一杯,剩下都是我喝的。” “晓珊,你去熇嫣卧室看看她醒了没。她的电话关机了。” “她要打坐清修,等天亮了,我再去找她。现在呢,我心情好,我陪师兄聊聊。” 贺峰云听了,笑起来:“晓珊,现在都八点了。西京比上京的日出晚,不过也应该天光大亮了。你的酒量不行,不到一瓶酒,你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这以后咋开展工作哩,还得下苦功,练练啊。” “纳尼,外面黑咕隆咚的,怎么会天亮呢?咦,好像拉着窗帘,你等下,我拉开窗帘看看。” 晓珊光着身子,走到窗边。拉开里面的遮光帘,还没有拉开外层的窗帘,屋里就一片光明。她一把拉开窗帘,阳光洒在了胸前。两只坚挺的小豆包,沐浴在温暖舒适的阳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晓珊,是不是太阳晒到你的屁股上了?” “哎呀,你怎么看到我光着身子的?讨厌!” 晓珊抓起毛毯,想遮蔽一下胸前。她的手举了举毛毯,又放下了。不知为何,她甚至想:这要是视频就好了,让贺峰云看看,馋死他。 “哈哈哈哈,你真会说笑。你去看看,熇嫣为什么还不起床,我找她有事。”贺峰云并不想与夏晓珊扯闲篇,他直接切回到主题。 “好啊,别挂,我看看去。” 晓珊不着一丝一缕,赤着脚,走出了房间。她一边走,一边喊:“熇嫣,贺师兄找你,熇嫣,醒醒啦。” 快走到熇嫣的房门时,那里放着一张胡床。胡床上有一张便签纸。 晓珊拿起便签纸,轻声读了出来:“晓珊,我要多睡一会儿。如果十点我还没有醒,麻烦叫醒我。” 她读完后,又读了一遍,然后笑了:“师兄,你听到了吧。熇嫣,她要睡到十点钟。师兄,你要有急事,我现在就去叫醒她。” “啊,十点钟,嗯,让她睡会吧。十点以后我再打电话给她。” “不用,等她醒了,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那就多谢了。哎,睡懒觉可不是花熇嫣的爱好,你们去不夜城逛了吗,昨晚几点睡的?” 夏晓珊娇笑了两声:“咯咯咯咯,师兄,你不知道昨晚熇嫣有多么威风,她把一个死了两个多小时的小孩子,救活了。不过,把她也累坏了,精神很不好。” “怎么回事?你们去西京散心,还顺便救人?” “哪里是顺便啊。熇嫣累得不行,我看呐,她差点丢了半条命。直到两点多她才睡。” “我现在有点空,你详细跟我说说咋回事!” “好啊,我最喜欢讲故事了。这一切得从师兄为我们定的这家酒店说起…” 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晓珊不得不中断了她的故事:“师兄,有人敲门,我去看看,先挂了哈。” “那好,再见,以后聊。” 敲门声很急很执着,晓珊担心吵醒了花熇嫣,她穿了件浴袍,就开门来到院子里。小院里,阳光格外温暖,令她的心情大好。 她的声音很动听:“谁呀,谁在敲门?” “熇嫣,开开门,是我,唐吉。” 是唐吉,夏晓珊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开门。在手摸到门关的那一霎,她犹豫了。她低下头,看看胸前,然后紧了紧浴袍,笑着回答:“唐爷爷,熇嫣还在睡觉。” “哦,是晓珊呐,你开开门,我们说话声音小些,别吵到熇嫣。” 晓珊拨开门关,轻轻把门拉开。门开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门外,只有唐吉一个人。 “唐爷爷,早上好。” 唐吉没有想到晓珊裹着浴袍出来开的门。他飞速的扫了一眼,眼神里有种东西在闪耀。浴袍之下有雪白两段小腿,还有一双玲珑细腻的双脚,踢踏着一次性的白拖鞋。 唐吉没有多看,笑眯眯地说:“晓珊,吃过早餐了没?” 夏晓珊提了提浴袍的衣襟,像是自我解嘲般:“我穿这个出来开门,您看我像是吃过早餐的样子吗?” 唐吉哈哈一笑:“正好,咱们一起去吃早餐,边吃边聊。” “那我去叫醒熇嫣。” “别,让她好好休息。就咱们俩,不要别人。” “好吧。您得等我一下,我还没有洗漱,还要换身衣服。” “二十分钟够了吗?二十分钟后,我来找你。” “够了,够了。不用您来找我,我下去找您。我还想看看小宝。” 唐吉微微一笑:“我在云闲,恭候你的大驾。” 第68章 浴袍风动 夏晓珊回到屋里,迅速洗漱完,打开行李箱,准备换件衣服。昨晚的衣服被雨淋冰雹打,湿的透透了,前后左右满是泥泞。来时路上穿的,没有来得及洗,也不能穿。行李箱里还有两件,都是低胸短装,上面露小半个胸,下面露出大半条腿,早餐穿这个,和陌生老头,一起吃饭,不太好。夏晓珊犯起难来。 后来,她一咬牙:“他刚才不是见我穿浴袍的样子了吗?我就穿浴袍了。这也叫作犹抱琵琶半遮面。”她穿上内衣,裹上浴袍,对着镜子扭扭腰肢,还晃晃脖子。 晓珊叹了一声:“穿浴袍还挺美的哩。就是显不出腰肢的纤细来。算了,就这样吧。” 她把头发挽了挽,扎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特意留了两缕青丝,在耳边垂着。晓珊拿起来随手包,又放下,空着手,踩着院子里的青石板,出了门。 唐吉就在云闲的院门前站着等她。 夏晓珊把浴袍的腰带紧了紧,笑意盈盈地下了台阶。青石板的台阶,还有不少雨水。夏晓珊怕弄湿了浴袍,就提着浴袍的下摆。这样一来,当她屈膝下台阶时,浴袍里的无限春光,从中缝里突露出来。 唐吉没想到夏晓珊居然会穿着浴袍去吃饭。他盯着夏晓珊看,从浴袍开缝处,看到浑圆的膝盖、充满青春活力的雪白大腿,再看到俊俏的脸庞绽放着笑意,盈盈一握的青丝披在肩头。 唐吉迎了上去:“晓珊,换浴袍的时间还有,我等你。” “不用换了。昨晚冰雹夹雨,衣服上都是泥水,没得换啦。香积厨那边有没有规定浴袍不得入内啊?” “那倒没有,不过…算了,随便你吧。咱们走,边走边聊。” “小宝呢,我进去看看小宝。” “和熇嫣一样,他还在睡觉,我叫了服务员,让她们帮忙看着。” “好啊,让他多睡会儿,养养精神。”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一位穿着传统的服装,一位裹着意如云安的浴袍,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香积厨。 正值早餐高峰期,香积厨里的人很多,选餐区人来人往的。比起品类繁多、做工考究的美食,夏晓珊的浴袍,或者说裹着浴袍的夏晓珊,轻轻松松地,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夏晓珊坦然受之,她心里还有些奇怪:这要是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能裹着浴袍,里面近乎真空,徘徊在人气爆棚地餐厅。现在的我,真的变了。我不但这样做了,而且我还感觉很爽啊。 唉,我就是没有名气,如果是名人的话,肯定占据了“主流小报”的娱乐头条。头版头条写着:着名富婆夏女士,外穿浴袍,内打真空,在自助餐厅与粉丝同乐。 想到这些,晓珊的心情越加好起来,直到唐吉也端着食物坐到了她的对面。她禁不住想:煞风景,大煞风景,对面是个糟老头子。哎,要是个阳光帅朗的猛男就好了。 唐吉选的食物很简单,也不多,不像晓珊又弄了满满一大盘子各色食物,还额外弄了一盘精致的小点心。 “好胃口,真羡慕你啊。” “唐爷爷,我就是能吃。我,一个吃货,没什么值得你好羡慕的。” “晓珊,我得感谢你啊,你和熇嫣一样,也是小宝的救命恩人。” 夏晓珊一点也不客气:“唐爷爷,你最好把那个‘也’字去掉。我这个人,从来不会玩什么谦虚啦,不好意思啦。谦虚多了反而虚假。昨晚,不是我说服了熇嫣到你们屋里看看,唐爷爷,你的宝贝孙子这时候该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了。你说,是不是?” “是的,是的。想起昨晚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你们走后,没多久,小宝就睡着了。我啊,被他吓破胆了。不怕你笑话,我隔一会儿就看看小宝呼吸正不正常。我生怕一不留意,他又死过去。折腾了一夜,到太阳出来了,我才真正放下心来啊。” “你一夜没睡,哎哟,都这年纪了,别累出个好歹来。” “天亮后,我迷瞪了一个钟头,就去找你们了。” “大清早上,你找我们肯定有事。你要感谢我俩的话,你算是找对人了。熇嫣呢,她清高,你送她东西钱财,她不会要的。她就是那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女侠。我则不然,我就是一个俗人。哈哈哈哈,唐爷爷,我做好事,向来希望别人的感谢要付诸实实在在的行动,不能是整天挂在嘴边的廉价感动。” 夏晓珊直接开口要“感谢”见行动,令唐吉十分意外。好在他见多识广,脸上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唐吉笑了:“晓珊,你和熇嫣是同学,应该还没有毕业。请恕我直言,你这番话,不像是没有毕业的学生说的,反而像是被社会沧桑蹂躏过的,才讲出的实在话。” 夏晓珊哼了一声:“有些聪明人,不需要被社会反复蹂躏,只要被社会毒打过一次,她就彻底醒悟了。” 黄世仁猥亵她的情景,突然跳进了她的脑海。她伸手捏起一大块牛排,用力捏着,彷佛要把黄世仁的“玩意儿”捏碎。不行,捏碎也不解恨,最好是把它生吞活剥,撕烂咬烂吞下去,让它变成一坨便便。 晓珊张手把牛排丢进口里,带着恨意,猛咬了一口,嘴角喷出些血沫子,一下子流到了腮边和下巴上。 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唐吉却及时地递了一张过来。 夏晓珊没有接纸巾,而是身子往前一凑,撅起嘴巴来,让唐吉帮她擦。唐吉迟疑了一下,随即笑着给夏晓珊擦嘴。唐吉擦得很认真,擦一下,折叠一下纸巾,再擦一下,再对折一下纸巾。三次擦,三次折叠纸巾,终于干净了。 夏晓珊盯着唐吉:“唐爷爷,我给你一个表达感恩的机会,让你帮我擦擦嘴儿。你这是擦嘴吗?我怎么感觉是擦屁屁。” “是啊,你这么一说,是有那么点像。小宝小时候,我就是这么给他擦屁屁的,我挺怀念这个感觉的,哈哈哈哈…” 夏晓珊也笑起来,忽然感觉对面的唐老头,年轻时一定是颗风流的种子,应该非常会哄女孩子开心。 唐吉笑着说:“这么说,你受过‘毒打’了。说出来,我替你打回来。” “你?算了吧!你虽然有点钱,可也解决不了我的困难,更报不了‘毒打’的仇。” “你要是不嫌弃我老掉牙了,就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哎,就先说,你怎么会猜我有点钱呢?” “这很简单。你能让医院院长和名寺方丈来为你的孙子看病,就凭这一点,你肯定不缺钱。” 唐吉哈哈笑着说:“仅凭这个,还是武断了些。为何你不猜我是老领导啥的,说不定他们惧怕我手中的权力呢。” “唐爷爷,你有七十多了吧。像你这岁数的老领导们,早就把手中的权力变现了。所以,我说你是有钱人。”晓珊用力抽了抽鼻子,笑着说:“我闻得出钱的味道。” “你这么说,是讽刺我浑身铜臭啊。好了,你说说,是谁毒打你了?说出来,我帮你摆平。” “不用了,欺负我的人,已经被我狠狠地回敬了。我以前忍气吞声,逆来顺受,让我老板觉着我好欺负。他就往死里欺负我。” 夏晓珊又捏起一块烤牛排,往嘴里一丢:“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界别人会把你的善良当弱智,把你的忍让当可欺。” “年纪轻轻,你就有这么深刻的领悟。” “深刻吗?一点都不深刻。很简单,我找份工作,是出卖劳动力赚钱,我那个老板,除了每天逼着我们加班,还想霸占我的身子。你说,这样的老板,这样的工作,我会得到什么深刻领悟。都是肤浅的。” “你肯定是刚丢了工作,说起这事来,心气还很不顺。” “好眼光,就是没几天的事。丢了工作,我心里烦,就拉着熇嫣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在西京碰到你,顺便还救了小宝。”夏晓珊把话题拉回到救唐宝上来,她还是希望唐吉有所表示。 唐吉阅人无数,他怎会不明白晓珊的心思。 他继续试探:“晓珊,丢了工作后,应该努力投简历,找新机会,而不能只顾着花钱旅游散心。这意如云安精舍差不多是西京最贵的酒店了。你这心散的,有点小贵吆。” “提起投简历来,我就生气。贞元集团到上京大学招入,我去投简历还参加面试了。你猜怎么着,我不但没进入二面,还出了一个大丑。这也是我出来散心的原因之一。” “你没被录用?真的?” “唐爷爷,是真的。我觉着贞元集团的老总瞎了眼,连我这样的人才,他都不想录用。净喜欢录用些溜须拍马的。” 唐吉笑出了声:“你见过贞元集团的老总?” “没有。面试我的是他们人力副总。” “你没见过贞元的老总,怎么说他喜欢溜须拍马的呢?” “有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贞元的人力副总喜欢溜须拍马的,那么贞元的老总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争当一丘之貉,才能在貉子窝里,混得风生水起。” 唐吉点点头,没有继续问,而是吃盘中的食物。 晓珊边说边吃,同唐吉说话的同时,享受美食的“工作”,也一点没落下。等两人的聊天告一段落时,她已经干完了两大盘食物。 看着唐吉也吃完了,晓珊就问:“那边有海参蟹黄粥,我想喝一碗,帮你带一碗吧?” “我饱了,谢谢你,不用给我弄了。” 夏晓珊欠身离开座位。宽松的浴袍,没有扣子,只靠一根腰带束缚,自然处处漏风。晓珊有意无意的欠身动作,将整个胸部露了出来。唐吉瞟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目光虽然移开了,他的心里一阵冷笑。 唐吉心说:归不得你的老板要霸占你的身体。我们还不熟,你就做出这动作,意图勾引我,你在公司里还不知道做出些什么来。我七十多了,我要是年轻十岁,肯定抵御不住。 过来五六分钟,夏晓珊回来了。 晓珊取了一碗海参蟹黄粥,往中间一放:“有好东西,长辈先尝。唐爷爷,您请!” “我饱饱的了,你自己吃吧。” “先尝尝嘛,来尝尝。”夏晓珊从海参的上层,舀了一汤匙粥,里面有几小块海参。她放到嘴边吹了吹,感觉不热了,才递给唐吉:“海参对老年人的脾胃好。啊——张嘴。” 夏晓珊竟然是要喂给自己吃,这大大出乎唐吉的意料。他微微迟疑,晓珊的身子倾斜过来,汤匙也递到了嘴边。 “啊——张嘴。” 唐吉张开嘴,晓珊小心翼翼地喂进他的嘴里。粥软软糯糯,海参绵弹劲道,蟹黄咸甘鲜爽,好粥!唐吉连声叫好。 为人处事,最难的是第一步。许多事情,在做之前,就添设了条框。这不行,那不可的。等真正开始做时,却发现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晓珊给唐吉喂粥吃,唐吉感觉不自在,想着如何拒绝。若不是晓珊对他的孙子有救命之恩,他可能拂袖而去。但当,一口海参蟹黄粥下肚,他不仅喜欢上海参粥,更开始享受这种被年轻美女喂食的暧昧味道。唐吉盼望着夏晓珊再喂他吃几口,他的眼神不离晓珊手中的汤匙,就像是几个月大的孩子,盯着奶瓶一样。 夏晓珊没有再喂他吃,而是自己吃起来。她继续用唐吉用过的汤匙,连擦都没擦,很自然的舀粥喝。她吃得滋滋声响,啧啧称奇。 “啧啧,好喝。已改煎茶火,犹调入粥饧。喝粥之乐,无声无乐,最难名。” “哦,好文采,出口成章啊。我不读书,你给讲讲这几句啥意思?” “这是我改编的苏东坡的诗句。啥意思呢,就是喝好粥时,要喝出声响来,然后还要大声夸奖。这才是对一碗好粥的尊重。比如,就像我喝粥的样子。” 第69章 走火入魔 夏晓珊的话,逗得唐吉哈哈大笑:“晓珊,你比熇嫣风趣多了。你也是学哲学的?” “她学哲学,我就学哲学啊。唐爷爷,我是学如何给人和物定价的。” “给人、物定价?大学里还有这种专业?我猜一猜,你学医学?生物工程?” “都不是,我学的金融学。” “金融学怎么会是给人、物定价呢?” “唐爷爷,金融学或者说是金融行业,认为经济社会是围绕价值运转的。作为社会的一份子,无论是人,还是物,都有一个独特的价值,可以用金钱去量度。” 唐吉有些不以为然,嘴里却说:“你说的,好像很深奥啊。” 夏晓珊扑哧笑了:“深奥个屁!唐爷爷,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这把年纪了,应该知道金融就是研究如何用钱来做事情。而且,你不是用钱调动起医院院长和方丈了吗?记得一位教授讲过,当世界以经济发展为中心时,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 唐吉被晓珊怼了两句,一点没生气,反而心情舒畅。他追问晓珊:“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定价机制失灵,而是流通渠道梗塞。” “晓珊,你说的通俗些。” “那就是钱给得不够或太多,还有就是时机不对。看看你这个一脸懵懂的样子,我举个例子证明哈,比如,昨晚,我提出能救小宝,但是你要先付钱,多少随心。唐爷爷,你能给多少钱呢?” 夏晓珊丢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她给唐吉充分的考虑时间,没有盯着唐吉,立刻索要答案。 她端起小碗,滋滋滋,慢悠悠地将汤喝完。她用汤匙刮了刮碗底和碗边,然后把汤匙放嘴里,吮砸干净后,放下碗和汤匙,笑眯眯地看着唐吉。 晓珊的意思很明显:我的汤都喝完了,老唐吉,你该给出答案了吧? 唐吉心里盘算着:这女娃聪明啊,她已经猜到我约她吃早餐的用意。不知道,她想要多少钱,作为回报。这钱不好给啊。给多了,她觉着我特有钱,可能对我的身份感兴趣。以后,我还怎么在熇嫣面前隐瞒身份?给少了呢,也麻烦,让她觉着我小气。她和熇嫣关系紧密,她不给我说好话,我以后的棋,要想从容布局,恐怕难很多。既要表明我是有钱人,又要显示我不是超级富豪,唉,难办喽。 等晓珊喝完粥,他笑着说:“我想问问你想要多少钱呢?” “唐爷爷,你能问这句话就表明小宝的命,在你的心里有一个价格。钱可以量度你宝贝孙子的命。我想说得更直白些,你孙子的命不如钱值钱。你还别皱眉,听我说完。如果你真的在意他的性命,就会献上你所有的财富,来换他的重生。” 唐吉的眉头紧皱:“你这样说,我可接受不了。小宝是我的心头肉,我宁肯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他的健康。晓珊,我对你不了解,那时候还没见到熇嫣,当然我也不知道熇嫣有那么大的本事。要是我把钱财都拿出来,小宝没有救活,你又当如何说?” 晓珊站起来,走到唐吉身边去,微弯腰,拉着唐吉的胳膊:“走啦,唐爷爷。我跟你说啊,这就是风险。人人心中有杆秤,那秤砣就是定价权。给世间万物定价有极大的风险,定价失败,满盘皆输。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就自认倒霉,接受人财两空的苦果吧。” 唐吉借着晓珊扶助的力量,慢慢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然后,晓珊挎着他的胳膊向外走。 唐吉说:“你说的话,很难听,好像哪里不对,可是我又找不到。” “没有什么不对的。对不对,是主观情感,而我说的是没有粉饰的事实。那边,对,就那边,净觉寺的东边是儿童医院吧?唐爷爷,你去看看,有多少家庭掏光储蓄,欠下了巨额债务,也没有救回孩子的命。你去问问那个吕四喜院长,他们医院的专家,啊,包括他本人,可有对孩子的父母说孩子没有医好救活,钱退还给你们。有吗?有一例吗?从金融角度来说,这就是定价机制失败。” 两人出了香积厨,沿着林间青石板路,慢慢往回走。这时候,做完早课的和尚们,陆陆续续从讲经堂出来,从两人的身旁经过,去香积厨的内堂用斋。 这些和尚里有不少高僧大德,参加了昨晚的法会,认识了夏晓珊和唐吉。他们笑着跟唐吉和晓珊打招呼:“阿弥陀佛,唐施主和女施主吉祥。”有的只是诵一声佛号,也有的仅仅是点头微笑而已。 夏晓珊微笑着回礼,小手依然扶在唐吉的胳膊上,并没有撤回来。 等僧人们走过去,晓珊笑着说:“幸亏是和尚,不会到处乱讲。要是小报记者,估计得写一篇花边新闻了——七旬老翁净觉寺还愿,感谢佛祖赐他二十女友。” “这种扯蛋的花边,没人信的。” “未必啊。如果你是名人,别人就会相信了。他们一宣扬,我也跟着出名了。我呀,盼着你是名人,超级富豪,跟你吃一顿饭,说不定能上头版头条呢。怎么,你害怕了,要不要咱俩分开走,保护一下你的声誉?” 唐吉看看晓珊,心说:这个女人,滑不溜的,真令人难以捉摸。她这是试探我的身份呢,还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准备放长线钓大鱼。不可能知道的,我淡出贞元集团,快十年了吧,江湖上早没有了我的传说。 唐吉笑着说:“我就是一位有几个退休金的糟老头子,我怕什么。你可青春年少,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晓珊把手撤开:“我满心盼望着你是名人,我也跟着红一把。唉,希望落空了。” “哈哈哈,你就这么现实吗?一听我是糟老头子,普普通通的,就赶紧撤手啦?” “嘿嘿嘿,唐爷爷,我不是你的孙女哎,没有继续搀扶你的义务。再说,咱俩也吃完早餐了,也该各回各屋啦。唐爷爷,云闲精舍到了,我们先再见。” “好吧,我先去看看小宝醒了没。过一会儿,我上去找熇嫣聊聊。” 唐吉进了云闲精舍,晓珊迅速上了台阶,打开了易安精舍的大门。 熇嫣的房间窗帘紧闭,应该是还没有起床。夏晓珊轻手轻脚地进了客厅,果然,熇嫣的房门紧闭,一切就跟昨晚入睡时,一模一样。看看时间,九点多一些,还不到十点。按照熇嫣说的,十点如果不醒,就要叫醒她。得,这丫头累坏了,再让她睡一会儿。 晓珊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换下浴袍,换上低胸短套装。她把脏衣服拿到浴室,打开洗衣机,忽然想起来,熇嫣的衣服也没有洗。她回到客厅,来到熇嫣门前,先听了听,屋里面没有响动。她轻轻拧了拧门锁,发现门没有上锁。晓珊轻轻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花熇嫣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盘膝坐在床中间,脑袋低垂着,好像是打坐太累,直接坐直睡着了。她的脸朝向窗户,背对着床前的过道,床背面的桌子上,还有一炉香,马上就要燃烬了。 熇嫣打坐睡着的样子,晓珊见过的,她也见怪不怪了。她看熇嫣穿着睡衣,昨天的衣服仍在床边的春凳上。晓珊把衣服捡起来,团成一团,然后蹑手蹑脚的溜出房间去。 晓珊轻轻掩上房门,去浴室那边洗衣服。与她俩宿舍里的老旧洗衣机不同,意如云安的洗衣机是智能新款的高端洗衣机,各种功能齐备。她对照着一旁的说明书,研究了小半天,才弄明白怎么尽快洗好烘干衣物。她把衣物都放进去后,按下几个按钮,就听到啪嗒一声,机器开始工作了。 干完这件事,晓珊满意的搓搓手。今天上午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拜塔!她梦里的贼和尚,把她逼来西京,让她去慈恩塔。 晓珊心想:昨夜,去得晚了些,塔门关闭,今天上午去,经心塔一定开着。我倒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古怪。难道,塔里有个老和尚,要把他苦练一生的内力传给我,要我当大侠,去济危扶困?我武侠小说看多了吧!这个世道,当好人都没好报,何况是当大侠。我也算是救了唐小宝,结果如何?唐吉这个吝啬鬼,除了说声廉价的谢谢,连一顿早餐都舍不得请啊。哼哼,我才不要当什么好人、大侠,我要当富婆。 晓珊站在洗衣机旁,盯着转动的机器,想着心事。 忽然听到有清脆的童声:“姐姐、姐姐、姐姐…” 好像是唐宝的声音,不对,唐宝的声音沙哑一些。这是谁在叫姐姐? 唐吉的声音响起来:“小宝,慢点慢点,别绊倒摔了。姐姐在屋里,咱们进屋。晓珊?晓珊,你在哪里?” 哎呀,不好。晓珊急忙大声喊:“小宝,姐姐在这里。” 她边喊边从浴室里出来,想拦住唐吉。 她出来的,已经晚了。小宝窜进了客厅,而唐吉被她挡在院子当中。 晓珊来不及向唐吉解释,急忙跑去拦小宝:“小宝,姐姐在这里,这边来。” 小宝腿脚很快,进了客厅后,他先瞅了一眼,两间卧室,一间房门大开,应该没有人,另一间掩着房门。他叫了一声姐姐,随即推开房门,闯了进去。 小宝看到花熇嫣端坐床上,背对着他,低着头,就一下子爬上床去,双手从后面搂住花熇嫣的脖子和后背,粘在她的身上。 小宝咯咯笑得很甜:“姐姐,起来跟我玩。” 晓珊也到了门口:“小宝,快下来,熇嫣姐姐还在睡觉,快下来。” 唐宝不但不下来,还咯咯笑着去亲花熇嫣的耳朵:“姐姐假装的,装睡觉。看我的挠痒大法。”唐宝压着花熇嫣的后背,伸手去搔抓她的腋下。 这举动把晓珊吓得花容失色。她不知道花熇嫣是在练功,还是睡觉。如果是练功,那么小宝这一闹,很容易使花熇嫣走火入魔。 顾不得了,晓珊伸手要把小宝拉下来。 就在这时,花熇嫣醒了。她睁开眼,冲着小宝笑了笑,没有说话。 晓珊关切地说:“熇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说话呀!” 小宝毕竟是孩子,还没看出来花熇嫣的脸色不对。他从熇嫣的背上下来,转到熇嫣胸前,一蹁腿,来了个大马金刀,坐在花熇嫣的双膝上,紧紧抱着花熇嫣,把头埋在熇嫣的前胸里。 “姐姐,我可找到你了,这次,不能让你跑了。” 花熇嫣从小宝的搂抱中挣脱出来,拍拍小宝的肩膀,示意他下来。小宝就像是,紧紧粘住花熇嫣,坚决不下来。 唐吉和晓珊一齐动手,两个人合力,才把小宝从熇嫣的膝头抱下来。 小宝刚刚站到地板上,花熇嫣身子向后一倒,她一侧身,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小口一张,一口血就吐在地板上。刚刚吐完,又咳了几声,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唐吉和晓珊齐声惊呼。夏晓珊抱着熇嫣大叫:“熇嫣,你怎么啦?唐吉,都怨你这个龟孙子,他害了熇嫣。” 唐吉慌了手脚:“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把唐宝也吓坏了,他吓得眼泪齐流,躲在角落里,小声地哼着姐姐、姐姐。 吐了两口血,花熇嫣喘了喘气,慢慢打起些精神:“晓珊,拉开窗帘,看看吐得是不是鲜血。” 窗帘拉开,阳光射进来。大家围拢过去一看,是暗红色的血,里面还有些凝块。 “熇嫣,是暗红色的,还有些血块子。” 熇嫣点点头:“这是昨晚受的内伤啊。吐出来好,吐出来好啊。” “那也不能不治疗啊,我去开车,咱们去西京最好的医院看看。”晓珊急了。 唐吉说:“我让吕四喜派内科专家先过来看看,然后再决定去哪里治疗,吐血可不是轻症。”唐吉说着摸出手机, 花熇嫣慢慢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了一下。她觉着气血翻涌,径直向上冲,很可能过一会儿,还要吐血。 第70章 刘备摔孩子 花熇嫣担心继续吐血,不敢用力呼吸,但是她又感到气闷,胸口如铁锥不停地刺。她慢慢调了调气息,吐出一口浊气,向着唐吉凄然一笑:“唐爷爷,昨晚的安宫丸还有吗?” “有有有,都在小宝的房间里。” “麻烦你,拿一枚来,它能治我的伤。” “我马上去,小宝,你这个闯祸精,跟我一起去拿药。”唐吉气急败坏,一把揪过来小宝,挥起巴掌,高高举起,要打小宝的屁股。 他就在花熇嫣面前打,熇嫣咬着牙,伸出胳膊挡了一下。唐吉这一下打得很重,倒也不全是装腔作势的假打。花熇嫣身体虚弱,举着胳膊挨了这一巴掌,竟然被打得歪倒在床边。她身子一躬,大口一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就喷了地板上。鲜血在地板上,有的地方凝结成团,有的地方汇聚成线,就像盛开了几十朵鲜艳的桃花。 夏晓珊哭腔都出来了:“熇嫣——”她张着双臂,两只手乱摇,不知道该咋办。 唐吉想过去扶熇嫣,被晓珊甩开他的手。 她破口就骂:“唐吉,你个老不死的混蛋。有你这样报恩的吗?你打算一巴掌拍死熇嫣,送她到极乐世界去啊!” “晓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去打小宝的屁股,熇嫣她…” “你个老王八蛋,你少跟我玩这些刘备摔孩子的假模假式。你要有一丁点良心,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你赶紧去拿安宫丸呀。” “对对,我这就去。”唐吉也不管小宝了,他拔腿就向外走。这一刻,唐吉身手敏捷,疾奔时他的背影,不是七十的老头,倒有几分像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小宝吓得哇哇哭,他不敢去追爷爷,怕被一顿胖揍。他脸色蜡黄,瞅着满地的血,脚都不会站了,突突突,一直打寒颤,好像随时会摔倒。 花熇嫣两手撑着床沿,慢慢支撑起身体来。她冲着小宝一笑,她的牙齿上都是鲜血:“小宝,你到姐姐这边来,让我摸摸你的小手。你的脸色蜡黄,可别吓坏了。” “熇嫣,你不要命了。别管他,你的伤都是他害的。”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已经将他救活,再不能半途而废了。” “姐姐,你不要死,我喜欢你,我不要你死。”小宝抽泣着,小手随着抽泣声,一动一动的。 “姐姐死不了。小宝,你别动,让姐姐看看你手上有没有小虫虫。” 唐吉回来了,把安神丸和安宫丸都拿来了。他一进屋,就看到花熇嫣盘膝坐在床边,闭着眼睛为小宝摸脉。小宝的眼泪还流着,时不时地抽泣两声。 诊了小半天后,花熇嫣收了手指,睁开眼睛:“唐爷爷,你放心吧。小宝的命保住了,应该不会再发烧了。不过,咳咳咳…”一句话没说完,花熇嫣咳嗽起来,又咳出来一些血丝。 听到小宝没事了,唐吉不由得大喜。他领着小宝来,就为了这件事。花熇嫣受伤吐血,他不好意思让熇嫣为小宝诊治。没想到的是,花熇嫣在重伤之后,居然还惦记着小宝的身体。这令唐吉感动莫名。 他的老眼里闪着泪花,举了举手中的药盒:“熇嫣,药取来了。我喂你吃药吧。” 晓珊伸手抢过药去:“算了吧,我怕你再给熇嫣两巴掌。” 熇嫣喘了几口气,低声说:“晓珊,昨晚的酒还有吗?” “我看看去,应该还有。” 晓珊走过唐吉身旁,冲着唐吉骂:“我说您老,别像一根烂秫秸一样,傻戳在这里啊。你特么挡着我的道了。你往那里挪挪去。对,往那挪挪。哎,唐吉,你要是没事干,赶紧拿墩布来,把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了。” “哎,好,我这就擦。” 晓珊找到台子酒瓶,放在耳边摇了摇,果然里面还有些酒。 她大叫:“还有哦,可是不多了哎,能够吗?我到车上再拿一瓶新的。” 熇嫣说的啥,她没听见,急忙拿着酒瓶子,跑进熇嫣屋里。 花熇嫣声音微弱:“应该够了,只要一点点,做药引子就行。” 花熇嫣指挥着晓珊,拿出一枚安宫丸,拨开金纸,将丸药揉开,放到小茶杯里,然后倒上点白酒。瓶子里倒出来的酒,恰好没过丸药后,再也倒不出来了。 把药和酒,用汤匙搅拌均匀后,药变成了一小茶杯浓浓的酒粥。就那么点东西,花熇嫣分了好几次,才慢慢地吃了下去。 晓珊和唐吉,还有唐宝都没有出声,紧张地看着熇嫣。唐吉手拄着墩布杆,连地也忘记了拖。夏晓珊看着他的样子,真想踹他两脚。这爷孙俩就是一只老白眼狼,还有一只小白眼狼,瞪着两双恩将仇报的白狼眼,熇嫣迟早会被他们吃掉的。 夏晓珊从唐吉手里抢过墩布来,三下五除二,将地板拖得干干净净。 唐吉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这些事情,我们擦不干净的,可以让服务员来做。” “毛爷爷告诉我们,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他没说动动嘴皮子,让别人为我服务。亏你还是毛爷爷时代过来的人。” 夏晓珊对唐吉的印象越来越坏,出口就不留情面。唐吉尴尬地一笑,没有反驳。 收拾完地板,晓珊洗了洗手,问熇嫣:“一丸够吗,我再给你泡一丸吧?”她又打开了安宫丸的盒子,要取出一丸药。 “够了,够了。吕院长弄来的这药质地上佳,只一丸就够了。晓珊,那个金纸你别扔了,它是纯金打的。” “啊,有那么夸张吗?我看看。”晓珊泡药时,把金纸随手扔到纸篓里。她赶紧从纸篓里取出来,把金纸平铺在手中。果然,金灿灿的,和一般的金箔纸不一样。 “熇嫣,这药用金纸包装,那得多贵啊。” 唐吉接话说:“贵不贵的,无所谓,主要看能不能治病。我看着熇嫣的气色好了,药起效了。” “你老眼昏花的,什么时候会看了?!笑话,才吃了不到五分钟。”晓珊在一旁不遗余力的挖苦,以发泄心中的悲愤。 花熇嫣点头,微微笑了笑:“嗯,我已经不碍事了。晓珊,你也别着急了。” 唐宝拍手笑起来:“姐姐,你好了,陪我出去玩玩吧。” 唐吉板着脸,恶声申斥说:“小宝,你真不懂事,刚才你把姐姐惊得吐血,现在还没痊愈。让姐姐好好休息,不许打扰姐姐了。” 大概是小宝从没看到他爷爷虎着脸的样子,吓得他赶紧闭了嘴,往晓珊身后去躲。 唐吉不理小宝,换了一副诚恳的表情:“熇嫣,你救了小宝,也救了我的命。我本来过来是想表示感谢的,偏偏这个小宝,又把你弄得吐血。我们爷孙俩,真是对不住你。现在这个状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叫作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赔偿的赔偿,该感谢的感谢。别把过错都推到孩子身上去。他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唐吉,早饭前你来找,我说过熇嫣还在沉睡。你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要纵容小宝闯进来?熇嫣昨晚就受伤了,今早上还在打坐运功疗伤,小宝猛地扑到她身上,她不受伤才怪呢!你以为昨晚,轻轻松松就把小宝救活了?熇嫣,那是费尽了心血…” 花熇嫣没让晓珊继续说下去,而是慢慢展开腿,从床上下来了:“晓珊,少说两句,大清早的。我的衣服呢?” “我拿去洗了。差不多要十一点才能烘干。还有啊,现在快中午了,不是大清早。对他,还有那些白大褂和黄袈裟们,我憋了一晚上和一早晨的火,我还不能发泄发泄了吗?” 熇嫣没理会晓珊要发火的茬,而是避重就轻,轻声问:“裙子也洗了?” “嗯,洗了。没洗也不能直接穿。你忘了,昨晚刮破了,需要补一补破洞。” 花熇嫣笑了:“谢谢你啊,晓珊。”她取下浴袍:“走,小宝,姐姐就穿着睡衣,裹着浴袍,陪你在附近转转。” 唐宝高兴地跳了起来。 唐吉问:“熇嫣,你别勉强,咱们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吕四喜他们很快就来了,我让他们安排最好的医生给你做检查。” “不用了,我的身体没有大碍了。我到外面走两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恢复地更快。走,小宝,陪着姐姐到院子里走走。” 小宝立刻拉着花熇嫣的两根手指,挣着向外走。 花熇嫣笑了:“小宝,我还没有洗脸呢,等我洗把脸再出去。” 易安的院子,有架秋千,小宝要花熇嫣陪着他荡秋千。于是,花熇嫣和小宝坐上秋千架,一左一右有唐吉和晓珊推送秋千,大家有推有荡,玩得兴起。 这里地势较高,净觉寺的大部分美景,几乎尽收眼底。秋千架旁边有座小亭子,服务员将水果摆在亭子里,任大家享用。风和日丽,花香果甜,老少同乐,得趣自然,真是一幅幸福的生活画卷。 花熇嫣、晓珊等,正在院子里欣赏风景,吕四喜、倪长赞还有智云方丈带着两名高僧,他们站到了易安的院门外。 门虽然是敞开的,吕四喜还是先敲了敲门,笑着说:“唐总,原来你和小宝在这里,叫我们好找啊。”吕四喜迈步想进院子,却被唐吉拦住。 “你们先别进来,我问问主人的意思。” 唐吉问晓珊:“方便让他们进来吗,晓珊?” 看到花熇嫣的身体转好,晓珊的脾气平和多了:“人家都来了,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昨天我和吕院长的冲突,都是为了小宝。小宝好了,那些不愉快都过去了。吕院长,你们请进。” 吕四喜、倪长赞等人说笑着,走进院子。 吕四喜先看看小宝的面色,然后才对唐吉说:“真是奇迹啊,我看小宝现在的气色,就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一点没有生病的样子。” “不许你胡说,我本来就没病,好着呢。”唐宝就不喜欢听别人说他有病。 花熇嫣从秋千上挪下来,扶着秋千架,笑着说:“吕院长、方丈,还有这几位,大家请屋里坐。我没换衣服,大家别见笑啊。” “阿弥陀佛,是贫僧等来得突兀,打扰了花女士。我们也别进屋了,就在这凉亭里坐吧。” 凉亭里就四张凳子,大家相互谦让了一番后,花熇嫣、唐吉、吕四喜和智云方丈坐了,其余的人都站着。夏晓珊从心里讨厌智云和吕四喜。凉亭凳子不够,对她来说,正好可以不同白大褂和黄袈裟坐一起,免得自己控制不住情绪。 花熇嫣看看大家,示意吕四喜、智云有事情可以讲了。花熇嫣很清楚,如果没事要事,他们不会找齐了,组团来易安精舍。 吕四喜看看智云,清清嗓子,态度十分恭敬:“熇嫣,我们一是来看看小宝,担心他的病情反复。二呢,就是专程来求教的。我这个人喜欢讲实话。昨晚,我们合科学与神学的力量,也没有医好小宝,熇嫣,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也是用的安宫丸、辟暑角吗?为何我们用就不行,而你用它们,就出奇制胜了呢?” 这个疑问,是大家共同的想法,由吕四喜问出后,大家自动进入了注视和聆听模式,仿佛花熇嫣的一颦一笑、一呼一吸都是玄机。 夏晓珊抢在花熇嫣之前说:“吕院长,你这是请教问题的态度吗?” 吕四喜心说:就你是个事儿妈,羊群里蹿出个大马猴,看把你能的。 他心里这样想,脸上笑得很真诚:“哈哈哈哈,晓珊,你是熇嫣的好闺蜜,麻烦你告诉我们,应该如何请熇嫣赐教。” 夏晓珊心说:你个老小子,甭跟我玩这些个里格楞!你脸上笑得有多灿烂,心里就有多恨我。这一次,要让你出点血,不能让熇嫣白白给你们擦屁股。 晓珊冷笑几声:“嘿嘿嘿嘿,吕院长,我和熇嫣一路从上京赶来西京,就是为了一边欣赏风景,一边遍尝美食。西京是好几朝的古都,总有几家好吃的饭店酒肆,你请我们去吃一吃。吃爽了呢,熇嫣自会教你。这才是正确的求教之路。” 吕四喜畅快地笑了:“我不瞒你们,我们和方丈今天来,就是想请熇嫣赏光,中午吃个便饭。我俩担心分量不够,正要请唐总帮忙呢。哈哈哈哈,熇嫣、晓珊,那咱们就定下来,我马上定馆子,一起吃午饭,好好聊聊。” 第71章 吾深得金融三昧 夏晓珊喜欢热闹,听到有人请吃饭,她的眼睛里开始闪光。 花熇嫣不太喜欢闹哄哄的饭局,何况她的身体还不好。她连忙推辞:“吕院长、方丈,你们的盛情,我非常感谢。唐爷爷知道的,我刚才吐了好几口血,身体比较虚弱。这个下馆子吃饭,我就不去了,请晓珊她代劳吧。晓珊,你去吧。” 唐吉说:“熇嫣,身体不好,也得吃饭呐。何况你还没吃早饭,正好,咱们收拾收拾,早饭午饭一起吃。” 吕四喜说:“咱们不远去,离这儿不远,有个很着名的思密达开的饭庄,味道独特,保准你俩一吃就喜欢上了。” “你们去吧,我体力不支,真的去不了。一会儿,到了饭点,我去香积厨吃点就行。” 吃饭重要,好友的死活更重要。夏晓珊怏怏不乐地说:“熇嫣,你不去,我也不去,我得守着你。好了,大家散了吧,吃饭这事告吹。” 眼见吃不成了,智云方丈眼睛忽然亮起来。他呵呵笑了几声:“阿弥陀佛,吕院长、唐总,既然花女士身体欠安,不能出去吃,咱们就在香积厨吃。” “去香积厨吃自助餐啊?你们这叫请客?你们请客,我们自己买单。方丈,你果然是精打细算的大师。”夏晓珊一脸鄙夷,从鼻孔里冒出的冷气,几乎能把智云的秃脑袋冻成一个大冰坨。 智云手捻念珠,微微一笑:“你们去的是香积厨的外厅,香积厨还有内堂。内堂不对外开放,除了供应本寺僧众饮食外,更重要的是,接待尊贵的客人。哈哈哈哈,用句时髦的话,你懂的。花女士本来就要去香积厨,那么咱就去香积厨内堂吃小灶。” 大家都向花熇嫣投去询问的眼光。 小宝也闹着要去:“姐姐,我要去,那里的果子好吃。” 花熇嫣想了想,便说:“方丈,内堂是佛门重地,我们去合适吗?” “阿弥陀佛,合适,非常合适!花女士要能赏光,香积厨内外增辉不少啊。” “好吧。方丈,我们就去打扰您了。” “哈哈哈哈哈,阿弥陀佛,好好好。贫僧这就去安排房间,十一点吧,咱们在香积厨内堂专候两位女菩萨的芳驾。” 看到花熇嫣点头,智云对吕四喜说:“走,咱们先去安排安排菜品,你帮贫僧长长眼。” 唐吉看看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对小宝说:“走了宝儿,让姐姐休息休息,过一会儿,再来找姐姐一起去吃饭。” 小宝还担心花熇嫣变卦,他伸出小手指:“姐姐拉勾,拉勾拉勾,拉完勾勾,不许胡溜溜。” 外客都走了,院子里就剩下熇嫣和晓珊。 “熇嫣,你饿不饿?” “我不饿,你饿了吗?” “我吃过早餐了。唐吉来过,那时候你还在睡觉,我就和他去吃早饭了。走,咱们进屋说吧。” “他一早就来找过我们?” “确切点说是找你。当时你在睡觉,他就转移目标,约我一起去香积厨吃早餐。” “哦哦,我睡在梦里而世界依旧运转,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唉,如果我没有醒来,那又是啥光景!” “啊?你说的啥意思?” “没事,我忽然想起一位哲学家说的话,就顺口说出来。我打坐练功时,还发生什么事了?” “哎哟,幸亏你问,我差点忘了。贺师兄打电话找你,你的手机关机了。然后,他就找到我。正好十点钟,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吧。” 花熇嫣给贺峰云去了电话,那边没有接通,直接拒接了。 晓珊说:“可能在开会,等一会再打。” “好吧。对了,这几盒药记得提醒我,一会儿给唐吉送去。” “那么贵的药,留下吧。有点舍不得了。我上网查过,这个牌子的安宫丸,一枚要大几千块钱里。” “你什么时候查的?” “就在你们唠嗑的时候啊。你一说包装纸是纯金的金纸,我就留心了。” “果然是金融博士,很有专业的敏锐性。” “哈哈,本宫是哪个?本宫是将来的世界第一富婆,有一双发现金子的眼睛。熇嫣,你不留意这些。我告诉你啊,现在市场上的金条可能掺假生锈,唯独这药用的金纸包装的不会掺假,它的纯度应该很高。” “为何?汝且说来听听。”熇嫣笑着让晓珊继续摆活儿。 “那药丸黏黏腻腻的,湿度很高,又是多种药材混制。药材会有腐蚀性,如果不是纯金的包装纸,很快就会被药丸腐蚀了。病人一看,原来是假冒伪劣啊。索赔!这么贵的药,一旦索赔成立,厂商不得赔死。所以,他们不敢在包装纸上做手脚。” “有道理。不过,我告诉你,这种药,还有一种简单包装的,是蜡丸包装。夏娘娘,对此,你怎么看?” “那肯定价格也便宜的多啦?” “具体价格我不太清楚,便宜是肯定的。” “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金纸包装的,好像是在割韭菜呢。” 熇嫣摇头说:“只要能治病,至于它的营销手段是不是割韭菜,无所谓。这药还是不错的,我的伤好了很多。” “熇嫣,为啥你用它,见效这么快,而小宝用它却送了命?这里没有别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把小宝救活的。” “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不讲个三五天,讲不完哩。等以后有机会慢慢讲给你听。” “嗤,耍赖。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们学金融的。金融嘛,都是有意无意的骗术。” “后面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 “小嫣子,你是承认瞧不起我们学金融的了?” “夏娘娘,挖坑也不带你这么挖的。你就是,玄培书院的挖坑学博士,不,你是院士级别的。你是东方不败,我佩服呀佩服。” 晓珊洋洋自得:“历经十年寒窗苦,吾深得金融三昧——一曰虐,二曰贪,三曰敢为天下先。” “哎哟,晓珊,你的小心一些。你把老子的话改得面目全非,小心他掀开棺材板,冲过来找你算账。” “不怕不怕,我躲在这净觉寺里,老子纵然神通不小,也不过是道家老大,可不敢随便跑到光头窝里拿人。” 两人正在说笑间,贺峰云的电话打进来了。 “师兄,晓珊说你找我?” “熇嫣,刚才我在开会。那啥,你身体恢复了?” “嗯,师兄,我好多了。” 夏晓珊插嘴说:“刚才熇嫣吐过血啊,现在稍好些了。” “你吐血了?哎哟,我的宝贝师妹,你咋弄的?去医院看了没?” “没事没事了。师兄,你说吧,有什么事要吩咐我的?” “我没事,是导师的事情。王老师他很快要调走了,他临走前,我想大家是不是聚一聚,给老师饯行,搞个欢送会?” “王老师要调去哪里?” “到地方上去,任副职。” “是挂职锻炼,还是正式调任?” “正式调任,今天公示了。详细的情况,等你回来再聊。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上京,咱们一起去把酒店定好。” “师兄打算哪天为导师饯行?” “我把在上京的同门都约了约,大部分是周末有空,我再问问导师,是选这个周末,还是下个周末。你如果这个周末能回来,我就向老师建议选这个周末?熇嫣,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晓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都周四了。再待两天回上京吧,刚来就往回赶,不太合适。” “熇嫣,那就定下个周末吧,我再问问导师的意见。” “师兄,公示要多长时间?咱们是不是等公示结束,再给导师庆祝?” “公示就是走程序,大家都懂的。这次公示一周,下周三结束。” “那就先选下周周末吧,当然一切看王老师的意愿。” “好的,熇嫣和晓珊好好逛逛西京,那里好玩好吃的很多,要逛好吃好。” “嗯,再见师兄。” 挂了电话,夏晓珊就开始发牢骚了:“熇嫣,你们师门真好。经常搞个聚会啥的,不像我们师门——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我们导师特别擅长远程指挥,从来没和我们一起吃过饭,联络过感情。说实话,我快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导师这样,同门也这样,我们属于放羊状态。打开羊圈门儿,找不找得到青草吃,各凭本事。”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平时见不见面,关系不大。重要的节点,导师还是很重要的。你导师在金融圈里的名气很大,但凡他能帮忙推介一下,你的工作早落实好了。金融的选择面宽,不像我们哲学的,没几个对口单位。” “也不能说他没帮忙,我这个实习单位就是他给推荐的。记得他告诉我,想金融圈里混好,需要殷实的家境,宽广的人脉。我这两项都没有,问他怎么办?你猜他告诉我啥?” “应该是让你多努力,比别人付出的更多一些。” “当初我也是这么理解他的话的。入职后,尤其是经过黄世仁那件事后,我才想透了导师的潜在意思。” “你说,我学习学习。”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你年轻漂亮,只要豁出去,努力干,很快就能创出一片天地的’,以前懵懂,我现在真的明白了。金融圈就是讲故事,金钱和美女永远是故事里的主角。导师他是要我放下包袱,把主角的性别光环用好用足!” 花熇嫣叹了口气:“何止是金融圈,在经济丛林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浴室里,传来滴滴滴滴的声音,夏晓珊跳起来:“衣服洗好了,可以不用穿浴袍了。” 过了没几分钟,夏晓珊抱着衣服走进来:“换衣服了,这个洗衣机不错,衣服洗得很干净。烘干后的衣服很柔软。” 花熇嫣一边向晓珊道谢,一边换上衣服。裙子的衬裙划了一道口子,需要补好了才能穿。花熇嫣仍然选择了牛仔套装。她刚刚开始换衣服,唐吉和小宝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来。 “熇嫣、晓珊,走啦,吃饭去。” “姐姐,去吃饭啦。” 夏晓珊赶紧回答:“哎——等一等,别进来,我俩马上出去啊。” 唐吉能等一等,唐宝可等不了。听到夏晓珊的声音,他没管晓珊的话是什么内容,嘻嘻笑着、蹦蹦跳跳地,就像一只小麻雀,从院子门处,跳进了客厅里。 这次换衣服,花熇嫣并没有回卧室,就在客厅里,当着晓珊的面。两个人在一间宿舍生活,还经常裸身同被而眠,彼此熟悉,没有回避的必要。 所以,熇嫣换下睡衣,刚要穿贴身的衣物,唐宝一推门,啪,双脚一跳,就跃进客厅里来了。 花熇嫣以为是唐吉进来了,急忙拿衣服遮挡胸前。等她看清楚是小宝,便放下手来,笑了:“小宝,你这样跳,容易绊倒。你刚好不能这样跳的。” 唐宝的眼睛盯着花熇嫣换衣服,嘴里夸赞:“姐姐,你长得真白,比我妈妈还要白。” 晓珊看着唐宝关注的眼神,笑着说他:“我们女生换衣服,你小男生不要看。” 花熇嫣费尽心血,才把小宝救活。她对小宝有特殊的情感,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她笑着说:“算了,你别说小宝。他还是个孩子。晓珊,你到客厅门口守着,别让唐吉进来,我去里屋换。” 晓珊走到客厅门口,对着院中的唐吉说:“熇嫣在换衣服,你先等一下啊。” 唐吉有分寸,没有进客厅,而是转身去了凉亭那里,面向前面的飞檐绿树,假装欣赏风景。 晓珊看唐吉这么听话,就放了心。她想着怎样从唐宝这里套话,打听唐吉的情况。凭她的直觉,她敢断定唐吉一定是有钱人,非常非常有钱的人。 夏晓珊在金融专业从本科读到博士,她的“纸上谈钱”已经十年,拥有了足够的理论自信。她常常觉着自己有一种超能力,能闻出别人身上的钱味。 唐吉身上的钱味,与众不同。这引起了晓珊的兴趣。趁着唐吉在院子里,小宝在客厅里,她要逗逗小宝,探探路。 晓珊回头准备逗小宝时,却看到小宝盯着在屋里换衣服的熇嫣看,而小宝的鼻子流血了。两道鲜红的鼻血,流过到了嘴唇,马上就要流到嘴角去了。 第72章 野原新之助 夏晓珊心里大叫:乖乖乖,我的小乖乖,不得了啊,这是只天生的小色狼呀!小小的年纪,就喜欢看女生换衣服,居然看到流鼻血。他不应该叫唐宝,而应该叫野原宝,或者干脆叫野原新之助。 晓珊刚想呵斥唐宝,狠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温柔娇笑:“哎呀,宝啊,你那里不舒服,让我看看,怎么流鼻血了呢?” 她撕了两张面巾纸,来帮小宝擦鼻血。 熇嫣听到小宝流鼻血,三两下,穿好了牛仔裤,从里屋奔过来查看。 “小宝,你抠鼻子了?你的头晕不晕,来我摸摸额头烫不烫!” 小宝突然流鼻血,弄得花熇嫣特别紧张。她担心小宝又要发烧。如果,小宝的这次流鼻血是发烧前的预兆,那就麻烦了。连日高烧导致他假死,靠着花熇嫣的绝技才起死回生,如果复发高热,必死无疑。花熇嫣的心缩紧了,她担心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小宝的命。 额头不烫,身上也不烫,脉口微快,不见洪大,好,没有发烧迹象就好。花熇嫣的心略略放松,她仔细观察小宝的面色,忽然发现小宝的眼神仿佛长出了手脚,“紧扒”自己的胸前,往里面“翘足”看。 花熇嫣好像明白了些,她笑了笑,并没有责备小宝,而是接过晓珊手里的面巾,蹲下身子,给小宝擦鼻血。 花熇嫣温柔地问:“小宝,你妈妈呢?” “不知道,我好久没见妈妈了。” “你一直跟着爷爷?” “嗯,爷爷说妈妈是坏女人,不让我见妈妈。” 花熇嫣心说:怪不得,你会对女人的胸部那么感兴趣。这恐怕是一种恋母情节啊。 “晓珊,拿根湿毛巾来。面巾纸不顶用。” “哎,我去拿。” 晓珊没让熇嫣动手,而是她帮小宝把脸擦干净了。她本来就是低胸的装,上面露着小半个北半球。她帮小宝擦脸时,故意前倾身子,方便小宝看里面的春光。可是小宝并没有看她的胸,而是斜着眼看熇嫣整理衣服。 晓珊暗叹:这个小色狼,还是个大奶控。我这小豆包的胸,就差送到他的眼睑边,戳着他的眼珠子了,可他连看都不看。 擦干净小宝的脸,晓珊说:“宝啊,你过去叫上爷爷,咱们走。” 小宝倒是听话,转身叫着爷爷就跑了出去。 晓珊指着小宝,在熇嫣的耳边说:“这孩子早熟,将来就是一头小色狼。” 熇嫣摇摇头,晓珊坚定地说:“你还别不信,你以为他是发烧流鼻血吗,不是,他是看到了你胸前的两只大木瓜,然后流的鼻血。长江水后浪压前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真是人小鬼大,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别说了,他只是个小孩子,一个缺少母爱的可怜孩子。” 晓珊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客厅外,唐吉拉着唐宝,微笑着等着她俩出去。不能再说了,晓珊心里暗暗较劲:熇嫣,论起对男人的感觉,我比你厉害多了。不信,咱们走着瞧。唐宝这小子现在是野原新之助,长大了就是西门大官人。 唐吉抢先两步,为熇嫣拉开客厅的门。他特意看了看花熇嫣的脸色,比刚才的脸色红润多了。 花熇嫣笑着说:“唐爷爷,小宝刚才流鼻血了。” 唐吉立即就变了颜色,紧张兮兮地问:“怎么办,要不要紧?” “不要紧的。在十二岁之前的小孩流鼻血,怎么说呢,有一定的好处。我本来担心小宝还可能发烧。他流了这次鼻血,应该不会再发烧了。” “啊,我还以为昨晚他彻底痊愈了呢!熇嫣,你说应该怎么治疗?” “要想根治,还要找到病因…” 花熇嫣还没来得及说,吕四喜就从院门外闯了进来。 他哈哈笑着:“哈哈哈,老远我就看到你俩在这里唠嗑,我也申请加入。” 看到吕四喜,花熇嫣忽然想起那两盒药来。她让晓珊去拿过来,递给唐吉:“唐爷爷,谢谢你的药。这剩下的药还给你,我吃那一丸,该多少钱我付给你。吕院长,这药多少钱?” 唐吉瞅了瞅吕四喜,示意他不要讲话。 唐吉没有接药,诚恳地说:“熇嫣,你救了小宝。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这药你留下用吧。早上你吐了那么多血,吃一丸药怎么够呢?” “吕院长的安宫丸,质地上乘,是不可多得的好药。只一丸,就够了。你看,我这气色好多了。不需要再吃。” 吕四喜高兴地脸上放光。从昨晚开始,他就感到花熇嫣在暗中维护自己的声誉,替自己开脱医死小宝的责任。今天,他的感觉得到了证实。 吕四喜笑了:“熇嫣,你看的真准。咱院配的安宫丸,那叫一个地道。别的不说,就说里面的犀角。唐总、熇嫣,真不是我自夸。那个犀角是我亲自跑到非洲草原上,从黑鬼手里买来的。有一次为了买新鲜的犀角,我差点被野犀牛顶死。话说回来,我和唐总是老朋友了,和熇嫣一见如故,这药就当我的见面礼。我不收唐总的钱,也不收熇嫣的钱。熇嫣,你认我这个朋友,就别提钱,俗!”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能再提还钱的事了。花熇嫣笑着说:“那就谢谢了。吕院长,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我叫花熇嫣,鲜花的花,左边一个火右边一个高,火高熇,语笑嫣然的嫣。”花熇嫣伸出了手,同吕四喜握了握手。 有机会握美女的手,吕四喜不敢耽搁。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手帕纸,先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双手齐出,紧紧握住了花熇嫣的小手。 吕四喜笑眯眯地说:“咱们才认识十几个小时,我感觉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熇嫣,我叫吕四喜,双口吕,四喜丸子的四喜。” 他一说完,大家都笑了。 吕四喜以为像花熇嫣这种貌若天仙的美女,她的手应该是小说里写的绝代佳人的手——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错了,大错特错了。花熇嫣的手虽然是一双十指玉纤纤,但一点也不柔荑,反而有好多老茧。两手相握,一股坚韧的力量从她的手指上传递过来。 吕四喜怀疑自己的手感,急忙低头看,双手自然由握变成了捧着熇嫣的手。 晓珊忍不住了:“吕院长,美女的手指,你握一握就行了,还舍不得松开了。” 吕四喜尴尬一笑,松开了熇嫣的手指。 熇嫣看了一眼晓珊,笑着说:“吕院长,这是我的好朋友,夏晓珊。你只同我握手,冷落了她,小心啊,她对你有意见了。” 吕四喜笑嘻嘻地伸出手去,同夏晓珊握了握手。这一次他学乖了,只握着晓珊的四根手指尖儿,虚虚地一握,就撒开了,连敢握实了都不敢。 晓珊是存了心,找吕四喜的别扭:“哎,院长大人,蜻蜓点水的时间也比你握手的时间长啊,你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晓珊,有一种玫瑰叫作路易十四,你就像它一样,我怕被你的光芒融化了。” 这句话连恭维带戏谑,一句顶一万句,恰恰搔到了晓珊的痒处。 晓珊的心气顺了,语气也娇柔了:“哎哟,当领导的人就是会讲话哦。你说的我,嘿嘿嘿,多不好意思。四喜哥,我说话冲,你别介意啊。我叫你四喜哥,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你这一叫,我年轻了十岁。唐总、熇嫣,晓珊,咱们走吧,智云他们在香积厨等着了。” 晓珊晃着手里的药:“熇嫣,这药怎么处理?” “唐爷爷,你收好它。将来它能救你的一命。” 花熇嫣说得斩钉截铁,唐吉听得脸色凝重。他默默地收了药,路过云闲门口时,他喊来了服务员,让她收到屋里去。 花熇嫣皱了皱眉,小声说:“唐总,以后你要记得随身带一丸安宫丸,以备不时之需。”她把唐爷爷换成了唐总,唐吉立刻觉察出来熇嫣的不满。唐吉答应一声,没有多说话。 净觉寺的香积厨外厅是意如云安精舍的餐厅,内堂是全寺僧众的食堂。进了香积厨后,有几名僧人迎了过来,他们穿得很鲜亮,满面笑容,如同迎接罗汉菩萨般,将花熇嫣、唐吉等迎进了内堂。 内堂除了一间特别宽大的餐厅外,还有几间精装修的房间。迎客僧们引导着花熇嫣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房门上写着“无尘”两个字。 有一名僧人,先行到屋里去报信。等花熇嫣到时,智云已经打开房门,微笑着站在门旁恭候了。 智云笑着迎接大家:“阿弥陀佛,唐总、花女士,夏女士,吕院长,大家里面请。”倪长赞在智云后露出头来,向唐吉、熇嫣等问好。 大家彼此客气了一番后,唐吉做了主位,花熇嫣在他的身旁坐了。其余众人依次坐好,小宝挨着花熇嫣,夹在熇嫣和晓珊之间。 智云方丈拍了拍手,山珍海味如流水般送上来。夏晓珊的眼睛立刻睁大了,她毫不客气,没等智云布菜,就先吃了两口。 晓珊惊奇地喊:“这是荤菜啊,和尚不是应该吃斋把素吗?” “阿弥陀佛,为招待几位贵宾,贫僧特意准备了几样荤菜。如果仅是素菜,未免有慢待贵宾之嫌。哈哈哈哈,晓珊,我知道你可是无肉不欢的。” “你咋知道的?” “就凭你刚才两眼冒绿光的兴奋劲,我便知道了。” “那你吃不吃?” “阿弥陀佛,贫僧身为东道,当然要客随主变,随喜一番。酒肉传穿肠过,咱们的情义,永留心头。阿弥陀佛,不说题外话了。这第一杯酒,让我们共同举杯,祝贺小宝恢复健康。” 大家共同喝了一杯,智云又提议大家一起敬熇嫣和晓珊,感谢她们仗义出手。于是,第二杯,大家也同饮了。 智云方丈举起第三杯,笑着看看唐吉,又看看吕四喜,慢条斯理地说:“唐总,你是净觉寺的福星啊。正因为你住进了意如云安,才解决了本寺一大难题。你们不知道啊,本寺的经心塔深受儿童医院锅炉房的烟熏,不堪其苦啊。现在好了,吕四喜吕院长亲口答应关停锅炉房,选址另建。唐总,贫僧替经心塔和里面的珍本古籍,向你道谢。” 唐吉不知道,智云借机要挟吕四喜的事情。这酒喝得稀里糊涂,不过又不能不喝。两人喝了酒之后,智云又去敬吕四喜和倪长赞。 敬了一圈的酒,智云又一次端起酒杯:“阿弥陀佛,贫僧想各位一定同贫僧一样,非常想知道花女士如何救活小宝的。咱们一起敬花女士,请她为大家讲一讲。” 智云说完,大家都端着酒杯,看着花熇嫣,就像是教室里的学生,等着老师教授新的知识一样,身体挺得笔直,手握钢笔,准备随时记下要点。 花熇嫣不愿意出风头,更不能讲里面的关窍。她喝了酒,笑着说:“方丈、吕院长、倪主任,其实小宝只是假死,我只不过是把他叫醒了,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吕四喜笑着说:“熇嫣,我从医学角度来看,小宝的心跳、呼吸都停了,还有瞳孔也扩散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早就可以定义为失去生命特征了。熇嫣,你尽管讲,不要有什么顾忌,我们正要诚心讨教呀。” 智云也说:“吕院长说的是。贫僧看到了小宝的魂儿,在几间屋子里乱跑。魂儿已经脱体,叫作形神分离。经书上说,形神分离,神不归体,必死无疑。为什么吕院长用安宫丸,我用辟暑角,没有退烧治好小宝,而你用这些不但救活了小宝,还退了他的高烧。” 夏晓珊也加油鼓劲:“熇嫣,你讲讲嘛。方丈的饭不是白请的,你得拿出些真东西来。你不好好讲一讲,人家不让咱们吃爽。” 智云呵呵笑起来:“阿弥陀佛,晓珊女士,言重了。大家边吃边聊,听的听,吃的吃,讲的讲,务求随性随意。还有哈,小僧这饭局不是鸿门宴,就是一场真正的拜师宴。我们诚心求教啊。” 花熇嫣说:“昨晚的确出现了小宝的游魂,方丈你看到的,我也看到了。咱们不如让小宝讲一讲吧。小宝,你给大家说说,昨晚上你都干什么去了?” 小宝正在低头吃饭,他对大人的谈话不感兴趣。不过,他时刻注意着花熇嫣的动向,熇嫣让他讲,他就来了精神。 他手里拿着半枚牛油果。果子扣掉了种子,里面塞了几片烟熏三文鱼。他抠出三文鱼,放嘴里嚼着,顺势把牛油果往桌上一扔,歪着头问:“姐姐,你让我说啥?” “昨晚上的事,你还能不能记着?” “能,我记得清楚着呢。我来来回回的在屋里跑,跟谁说话,谁也不搭理我。屋里摆着好多好吃的,哎,大和尚,我看到你在偷嘴吃…”小宝突然指着智云方丈,笑着说。 智云是老江湖了,他笑了笑,没有回应。 第73章 四喜丸子吃多了 孩子的注意力容易转移。小宝说智云偷嘴吃,智云没有搭理,小宝便没兴趣了。小宝搔搔头发,继续讲:“院子里也有好多人,都是和尚。他们有的念经,有的也偷嘴吃,还有的玩手机。我就是出不去,门口有东西挡住我。” 唐吉问:“宝啊,你看到爷爷了没?” “看到了啊,你在流泪。爷爷,谁惹你生气了,又是妈妈吗?” 唐吉赶紧岔开话题:“小宝,不干她的事,你继续讲。” “我喊你,你也不回答。我拍你的手,你也不管,爷爷你就知道哭。后来,后来,姐姐来了。姐姐她能听到我说的话,还拉着我的手给我讲笑话。再后来,打雷打闪,好像要打到我啊。哎哟,吓死我了。我就钻到姐姐的怀里,让她抱着我。姐姐把我抱了床上去,后来,嗯,后来,爷爷你就进屋了。再后来,我记不得了,好像我睡着了。” 唐宝说得还算条理,大家听了个大概。 智云已经听出眉目了,他想:难道这个花熇嫣,会元神出窍?她的元神出窍后,捉了小宝的魂魄,把他们送回小宝体内,救活了小宝。不对啊,我能看到小宝的魂儿,为何看不到她的魂魄?二十几岁的年纪,她就是在娘胎里练功,也不可能练会元神出窍。再说,就是她的元神能捉了小宝魂儿救活他,那么她又如何为他退烧的呢?真是咄咄怪事! 与智云不同,唐吉不想多考虑,反正宝贝孙子已经活过来了,至于如何救活的,那是医者应该关心的事情。 唐吉举杯表示感谢:“好了,只要我的宝啊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这一杯,我感谢大家的鼎力相助,谢谢熇嫣、谢谢智云,谢谢四喜、谢谢长赞,总之谢谢各位,我先干为敬了。” 喝完了酒,席上陷入一阵沉默,个人都在想心事,想着小宝说的话。 花熇嫣见是个空档,决定借此把话讲清楚:“各位,小宝的病因还是惊吓所致。他能够恢复健康,真的是大家通力合作的结果。我说这话,不是客气,更不是虚情假意。如果没有吕院长的药,小宝恐怕熬不到净觉寺,就会死去。正因为进了净觉寺,小宝的魂魄受到诸佛的护佑,没被勾魂使者勾走,才留给了我机会。我提议,大家一同举杯,祝愿孩子从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花熇嫣的话,就像三月里的春风,吹开了智云脸上的皱纹,吹红了吕四喜的双腮。 唐吉听了,欢喜之余,生出无尽的感慨:花熇嫣是个人物,救活了人命,却一点不居功自傲。我相信她以后必成大器。幸亏我让李药师想尽了办法把她招进贞元集团去。哎,不对,夏晓珊说她没有面试上,没提熇嫣录取没录取。应该是没有录取,如果录取了熇嫣,没有录用晓珊,依照夏晓珊的脾气,肯定憋不住,会发牢骚的。我得赶紧问问李药师。 唐吉眼睛盯着花熇嫣,似乎在专注听她讲,而实际上他已经出了神,他在盘算如何把花熇嫣弄到贞元集团,安排到什么位置去。这种人才,既然让自己碰上了,就无论如何不能放过。 花熇嫣看着唐吉的眼神,笑了笑:“唐爷爷,哎,唐爷爷,你听我说啊。” “熇嫣,你说你说,我听着呢。我刚才被你一番话说的出了神。细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你说你说…” “唐爷爷,道家认为人有三魂七魄。小宝他被吓丢了两个主魂儿,仅剩一个小魂。我昨晚只是将他的小魂送归身体,而没有捉回来那两个主魂儿。” “啊,熇嫣,你为何不把那两个主魂儿,一并找回来?” “不是我不想,而是机缘和能力不够。昨晚我拼尽全力,结果把自己都摔伤了,也没救回小宝的主魂儿。还有,我说过的,香没有燃烬,不要进屋。为何唐爷爷你不听话,让我功亏一篑啊!” “熇嫣,那三路香,已经燃烬了。不止是燃烬了,我们还多等了一会呢。是不是,智云方丈?” 智云听了花熇嫣的话,脸色都变了。他自己最清楚,那三炷香,还有一炷有些红火头。依照他们净觉寺的传统,当香燃烧到还剩一寸时,就算是香燃烬了,看来这个花熇嫣要求严格,按她要求,必须一点红火头都没有,才算是燃尽呐。 咬住牙,我无论如何不能承认香没有燃烬!智云一脸肯定:“是啊,连香炉我都捧给唐总看了。香是燃烬了的,是不是唐总?”智云竟然又反问回去。 花熇嫣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机缘。有一炷香,还没燃烬啊!唐总、方丈,就在我要找回小宝主魂的紧要关头,你俩以为香燃烬了,闯进屋里。不但让我从高空坠落,受了内伤;还让小宝的主魂儿留在了飞机上。” 花熇嫣把唐爷爷又换成了唐总,可见她对这次唐吉和智云坏事,有多么介意。 唐吉惊问:“熇嫣,上京的慈云寺,里面有位大师,他看出来小宝在飞机上受惊失魂,这么说他看对了?” “这个自然对了。” “那,主魂没有归体,会怎么样?小宝还会发烧,还会有危险?” “你放心吧,我用了镇魂咒,你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回小宝的主魂儿。” 唐吉困惑地问:“我去,我去那里找,怎么召回小宝地魂儿?” 花熇嫣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就是上一次从益州飞上京的那架飞机,小宝的主魂就困在那里。小宝的魂儿,多半被困在有热源的地方,你等飞机停在机坪时,带着小宝去飞机上,找到有热源的地方,给他叫叫魂儿,就能彻底痊愈。” “熇嫣,我不会叫啊!麻烦你在这里帮忙叫一叫,不就行了。” 花熇嫣微微有点生气,她很严肃地说:“唐总,昨晚我的法阵被破,短时间内无法施法。我喜欢小宝这孩子,如果我现在有能力,就不会让你们去联系益州机场或是那家航空公司了。我知道我们普通人,很难要求航空公司做这做那的,不过,除了这种方法,就只能等我恢复后,再建法阵,重新招魂了。” 吕四喜说:“联系航空公司,对唐总来说是小菜一碟。他就有架私…” 唐吉怕吕四喜透露出自己的身份来,他急忙插嘴说:“我有些家私,嗯,家底儿还算丰厚,足够疏通机场和航空公司的关系。我担心的是,我不会叫魂的方法,就是跑到飞机上,也没办法召回小宝的魂魄啊。” 唐吉向吕四喜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警告。吕四喜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吓得赶紧拿起筷子,吃两口菜,压压惊。 “你先联系机场和航空公司吧,尽量快一些。联系成了,我教给你如何叫魂儿。” “熇嫣,明天你有空吗?要不明天我们去益州,到机场那边,你亲自招魂不是更有把握吗?” 夏晓珊一听就急了:“哎哎哎,我说唐总,我和熇嫣结伴出游,我俩就是秤杆与秤砣,不能分离的。你竟然要撬墙角,有你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吗?” 唐吉一笑:“我没有撬墙角,我请你一起去啊。益州是我的老家啊,你们去了,我可以好好当个导游,陪着你们好好玩一玩。” 夏晓珊态度坚决:“不去不去,我不喜欢益州,我只想在西京逛一逛,然后就回到上京去。我不像你们,我还没有工作呢,你看看你们,唐吉你有钱,四喜哥你有权有地位,倪主任有技术有前途,方丈你嘛,除了没有女人,其余的你都有…” 夏晓珊的话把大家逗乐了,什么叫除了没有女人,其余都有啊!出家人讲究四大皆空,晓珊的话等于把智云骂了一通。智云一脸尴尬,口里连诵佛号:“阿弥陀佛,女菩萨,不可胡言,不可妄语。” 吕四喜虽然心底里笑开了花,嘴上却要帮智云方丈找补找补。 他笑着说:“晓珊,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还需要工作?问你老公要就行了。女孩子,学的好、工作好,都不如找个好老公。你有了一个好老公,一切就都有了。” “四喜哥,你少来了。我什么时候有老公了?” “你老公自己说的,他姓什么来着?长赞,她老公姓什么来着?” “姓贺,祝贺的贺。祝贺你啊熇嫣,找了一个有钱的老公,啊,或者说是准老公。” 倪长赞看着晓珊不像结婚的样子,又加了个词“准老公”。 夏晓珊有点怒了:“不是啊,你们都是听谁说的,本姑娘目前单身,从未结过婚,哪里来的姓贺的老公!” 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好像消除了大家的误会,大家把目光投向花熇嫣,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怀疑。难道花熇嫣结婚了,那个姓贺的是她的老公?姓贺的得要多么优秀,才能配得上肤白貌美大长腿、身怀绝技的花美眉。 花熇嫣不着急分辩,她问明了情况后,才解释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就是机缘,要是贺峰云同意换房间,说不定我们早就见面了,那么小宝也不用受那么多罪了。这个贺峰云是我们的同届师兄。他那么说,就是要彻底断了你们换房的念头。好了,咱们不谈这些八卦花边的,小宝和我都需要多休息,咱们喝了这杯就满堂彩了吧?” 吕四喜的猎奇心里还很强,他故意逗晓珊:“晓珊,我看你的贺师兄对你有意思,要不然,会给你定那么奢华的酒店。意如云安精舍是智云方丈的大手笔,易安那套院子,住一晚上的钱,够买一辆中档车了。泡妞舍得下这么大的本钱,我看他挺实心的。” “四喜哥,我不懂车,一般的中档车要多少钱?” “这得看品牌了。不过怎么着也得十五万以上吧。” 晓珊咬着牙,看看智云:“大和尚,你是真敢要钱啊。别人开酒店是为了割韭菜,你开禅林精舍,是为了割大户啊。佩服佩服。不行,我得打电话给贺师兄,让他把房间退了。这样的杀人酒店我不敢再住了。” 吕四喜哈哈大笑:“晓珊,你还挺会过日子的。别打电话退房了,贺先生一片心意,你领了就是。” 夏晓珊冷笑一声:“我领个屁!你们就喜欢八卦。四喜哥,我告诉你,不是你想的那样龌龊。熇嫣救了贺师兄的命,他为了报答她,才定了这么贵的酒店。本来一件纯洁的简单事,一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很正统的知恩报恩的感人故事,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别有所图了。你说说你,你是不是四喜丸子吃多了,脑袋塞住了,天天想着那种男欢女爱的喜事!” 在座的人,除了吕四喜和小宝,其余的都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通红。吕四喜的脸更红,本来想刷刷小姑娘,却被小姑娘来了个反将。 无尘房间的门开了,进了一位执事僧。他神色古怪,在智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智云的脸色也变了:“阿弥陀佛,不可能,霸下是石头做的,怎么会脖子扭来扭去不断不裂?” “方丈,是真的。现在好多游客在围观呢。是不是要设立警戒线,别让游客靠近?” “阿弥陀佛,千年霸下歪了脖子,我偏不信。我这就去看看。” 智云站起来:“各位,你们继续喝酒,后边的经心塔有点事,我去看看就回来。” 吕四喜问:“方丈,发生什么事了?” “驮碑的霸下脖子歪歪了,我去看看。” “断了吗?” “据说是没断没裂,只是脖子扭向一边。这不是滑稽吗?霸下是花岗岩雕成的,坚硬无比,怎么会扭向一边,还不断?贫僧偏偏不信。各位,少陪一会儿。” 智云站起来,向外走,大家也纷纷站起来,表示要跟着去看,酒等着回来再喝。 夏晓珊和花熇嫣对视一眼,只得站起身来,跟在大家的后面,去看看她俩的作案现场。 第74章 摸摸龟首 智慧我有 人在心虚时,要么走得特别慢,要么走得特别夸张。夏晓珊是前一种。走在路上,夏晓珊故意拉着熇嫣慢慢走,恨不得走出慢镜头一样的效果。而别人一心想要看奇景,走得很快。 夏晓珊小声说:“糟了,很快就知道是我俩干的了。熇嫣,咱们还是快闪吧。” “逃也逃不掉。还是去看看再说,昨晚匆忙跑了,我没来得及细看。说实话,我也不信石霸下会被你我踢歪了头。踢断了有可能,踢歪了,绝无可能。”说到这里,花熇嫣忽然想起那个青布僧袍的扫地僧。对了,他教给我金石遁法,可以在至坚至硬的金石里随意遁走,那么他出手弄歪了霸下的脖子,不是手到擒来吗? 想到此处,花熇嫣下意识地说:“除非是…” “除非什么?” “除非是那个和尚搞鬼。” “哪个和尚?” “哎哟,你忘了,就是昨晚上咱俩追那个穿青布僧袍,夹着扫帚的和尚,扫地僧。” “我不管是谁干的,别赖我们头上就行。” 两人嘀嘀咕咕,落在队伍后面。小宝跑过来,一手拉着熇嫣,一手拉着晓珊。吕四喜也在前面招手:“两位美女,快走啊。” “哎,四喜哥,我们就来。” 昨夜的一场雷暴,再加上冰雹,打烂了不少东西。林间青石板路两旁的古树,碗口粗的枝桠,都被风刮断了好几处。有一棵枣树被雷击中,焦糊了半个树身。断裂的树干树枝,就像斧子劈断的一样,脆生生,黑乎乎,倒在路旁。几名保洁正在打扫树叶、树枝。 晓珊说:“雷击枣树啊,熇嫣,你赶紧掰一段树枝,做一个雷击木啊。” “只要身持正念,邪祟自然无法侵犯,何必要雷击木护身呢。” “我听说有了雷击木,就可以练习五雷正法。你精研道术,应该留一段。” 两人前面正好有一段烧焦的枣树枝,树枝上刚刚结了几个蚕豆粒大小的果子。小宝伸手捡了起来,递给花熇嫣:“姐姐,给你。” 花熇嫣笑着接过来:“谢谢小宝。”花熇嫣打量着这段树枝。枝桠粗的一端比大拇指略粗些,大概三十多公分长,大部分果子烧焦或掉落了,就剩下三个果子。 她一手拿着树枝,一手牵着小宝,继续往前走。 忽然她问晓珊:“上京那里的枣树应该没有开花吧?”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枣树开花一般是五月份,南方可能早些。嗨,家里没有枣树,谁留意这个。” “西京这个地方,按道理说,枣树顶多开花,而这棵树竟然结了这么大的枣子了,这不是棵寻常的枣树哩,净觉寺里的怪事真多。” “哼,等下看看霸下吧,那才叫真正的怪事。哎哟,坏了坏了,我们的车,是不是被砸坏了?”夏晓珊忽然想起来,昨晚去车里拿台子时,忘记看看车况了。 “你昨晚去拿酒时,没看吗?” “没顾上,你那时候奄奄一息的样子,把我吓坏了,根本顾不上看车有没有被砸到。熇嫣,你和小宝先去经心塔,我去看看车。” “别去了,等着逛完了经心塔,咱俩一起去看车。这会儿又不下冰雹,没必要去看车。” “不行,必须去。车是我借的。出了状况,我是第一责任人啊。那车有桃花印也还将就,要是被冰雹砸烂了,我可赔不起。你俩先去,我走了。”夏晓珊就是急脾气,撒开小宝的手,一溜烟跑了。 夏晓珊不仅仅是为了看车的损坏情况,更重要的是,她要躲开霸下的案发现场。 经心塔外的霸下,是她和熇嫣弄坏的,只要净觉寺调出监控来,一查便知。花熇嫣是小宝的救命恩人,她还多次维护净觉寺的智云方丈和儿童医院吕院长的声誉,那么即使发现是她弄坏的霸下,也不是多大的事。 等智云火气过后,大事化小,小事自然化无了。到那时,她再赶过去,一切好说。当下是绝不能赶去的,智云和吕四喜都恨死她了,她不能自投罗网。 夏晓珊边走边自言自语:“熇嫣,你要坚持,你要顶住哈,这事不是姐妹我不够义气,我真不能在现场,原谅我借机溜掉啊。” 夏晓珊穿林越路,从小土坡的杏林穿过,绕到意如云安的停车场。意如云安没有地下停车场,只有地上的,就隐藏在树林里。一排排、一列列的树林作了隔断,连成一个一个的停车位。夏晓珊就把车停在几棵大树的中间。 刚刚进入停车场,夏晓珊的心就凉了半截。触目所及的车辆,有被冰雹砸碎天窗的,有被砸碎挡风玻璃的,还有连后视镜都被砸掉的。天啊,难道是老天爷拿着狙击枪的瞄准镜砸的?从几千米的高空往下扔冰雹,想要准确砸中后视镜,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这种事情发生了。而且不是一辆车,有好几辆车的后视镜被砸烂了。 夏晓珊的心悬了起来,连呼吸也急促地就像打铁匠的风箱。完了,我的老天爷哎,我该怎么向贺峰云交代呢。 有几辆车的车主已经叫来了保险人员,正在忙着定损、拖车,准备进厂维修。 夏晓珊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离路虎不远的地方。几名保洁正合力拖走地上的树枝、树杈,他们挡住了晓珊的路。 “几位师傅,劳驾让一让,让我看看车被砸成啥样了。” 一位师傅抬起头来:“你的路虎车?” “是我的车。” “姑娘,你幸运了。你的车好像没有被一块冰雹砸中。我们刚才捡拾树枝时,发现只有你这辆车,毫发无伤。” “真的,太好了,让我看看。” 夏晓珊从树枝旁绕过去,不由得心花怒放。 揽胜车静静地趴在那里,从车头到车尾,一个小洞也没有。晓珊担心看漏了,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别说是冰雹砸的洞,连一个小小坑洼都没有发现。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不只如此,令夏晓珊,惊掉了下巴的事也发生了。在桃林塞,车上不知何故出现的桃花印,竟然也消失了。夏晓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连绕车身转了数圈后,终于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她打开车门,爬上驾驶位,抬头看看车顶。车顶的天窗完好无损,以前的桃花印也不见了。 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夏晓珊与花熇嫣同室好些年,受花熇嫣熏陶,自认为能够接受一些神秘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对于自己无论如何都擦不掉的桃花印,突然全部消失的事实,依然感到难以接受。 她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晚,今早起得太早,台子酒喝得太多,反正是今天打开的方式不对。我闭眼休息一会儿,再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夏晓珊按了一下座椅调节键,座椅慢慢放平,她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她心里默默的计数:一、二、三…… 她数到三十六后,停了下来,做了两次深呼吸,左眼依然紧闭,先把右眼睁开了一条缝隙。中午的阳光,从天窗上洒下来,天窗外面绿树成荫,天窗上光洁明亮,无残无伤。啊哈,夏晓珊两只眼睛全睁开了。从天窗看出去,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不只是天窗没受伤,上面的树枝和树叶也没受到伤害。 啊哈哈哈,奇迹啊,迈锐靠! 夏晓珊的心情爽到飞起。这些天,积聚在她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坐了起来,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外部的一片狼藉,与揽胜的毫发无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夏晓珊甚至哼起了小曲: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幸灾乐祸… 经济社会的人就是这样可笑。多数人的幸福,往往是通过与他人作比较得来的。跟胖子比健美,跟瘦子比圆润,跟傻瓜比智力,比来比去,只要有一样胜过别人,就开心快乐。 晓珊关了车门,踩着有节奏的步伐,向经心塔走去。她现在开始相信,梦里那个讨厌的大和尚,让她来经心塔,必有深意:熇嫣她们都去了经心塔,我要赶紧去,不要错过精彩的情节。 昨晚去过经心塔,这次轻车熟路,晓珊越过小土坡,就来到了经心塔的台阶下。上面围着好多的人,嗡嗡的议论声,就像无数的蜜蜂在开舞会。 晓珊三俩步跨上台阶,来到经心塔的门前。花熇嫣、吕四喜、智云等人正围着霸下指指点点,外面拉起来警戒线,不少游客驻足观看。晓珊站在外围,从游客的缝隙里,往里看。 霸下的龟首本来是昂起向上的,现在它歪向一边,还略略有些回头看的意味。不少游客拿着相机在拍照,边拍照,边指指点点,议论不停。 智云指着霸下的歪脑袋说:“阿弥陀佛,各位,各位施主,静一静,贫僧有几句话讲。咱们这座净觉寺是两千多年的古刹了。这么多年的历史长河里,各种传奇神异,层出不穷。包括这次霸下侧首,也是一大奇闻。各位施主有幸见证了历史。” 吕四喜在一旁笑着说:“方丈,你赶紧摸摸龟首,看看是不是被人打断后重新粘贴的。别自我加持神秘,反倒跑了破坏古迹的贼人。” 智云大声说:“阿弥陀佛,霸下是龙子,不是龟儿子。因此要称它为龙首,而不能称龟首。各位,我已经反复验过了,的确是霸下显灵,侧首东望…” 唐吉说:“霸下转头东望,主何吉凶?还请方丈开示。”唐吉听花熇嫣说小宝的两个主魂儿,还没有归位,便上了心。这时看到霸下这样,怕这事跟他宝贝孙子相关,便问一问吉凶祸福。 “当然是大吉大利啦。”夏晓珊拍着手,从人群后,挤了进来。 方丈、熇嫣、唐吉等都看着她,不知道她抢先回答是什么意思。 晓珊笑着说:“我记得《西游记》里记载,唐王问三藏何时能取经回国?三藏说‘我去之后,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门里松枝头向东,我即回来;不然,断不回矣。’到后来,唐三藏取得真经回国时,满山满寺的松树头一体朝东,恭迎真经东传。有了这个先例,所以我说霸下东顾,主大吉大利啊。” 夏晓珊一番话,说得智云、唐吉等频频点头。 智云笑着说:“阿弥陀佛,夏女士说得好。来人,把警戒线撤去,任各位游客观看抚摸龙首,以获得霸下福佑。” 智云说完,游客群里便响起震天的欢呼声。大家等不及撤去警戒线,一拥而上,纷纷抚摸起龙首来。由于人太多,挤在后面的摸不到龙首,便去摸霸下的其他部位。 智云笑着说:“阿弥陀佛,各位衣食父母,听小僧一言。摸摸龙首,好运常有;摸摸龙身,幸运万分;摸摸龙尾,前途似锦。各位,今天免费摸霸下啊,明天再想摸,就收费了。” 游客们嗷嗷叫着,争先恐后,对着霸下的周身就下了手。上下其手,左右其手,人人化作千手观音,对着霸下一顿爱抚。拥挤的人流,纷纷挥舞着胳膊,顿时,乱抓乱摸乱推乱挡的人手,把花熇嫣等人冲到一旁。有的游客,摸完了霸下,仍不尽兴,甚至摸起了智云的光头,嘴里还叫着:“摸摸龟首,智慧我有。” 游客们轰然大笑,智云也笑起来。没摸到龙首的那些游客,有样学样,纷纷掉头来摸智云的秃脑壳,吓得智云真就像乌龟一样,缩了脖子,扭身就往经心塔里走。 智云一边走,一边招呼花熇嫣、唐吉等:“各位随我来,我们登上塔顶,看一看西京的景色。” 这话正中夏晓珊的下怀。她第一个响应,紧跟着智云进了经心塔。等大家都进了塔,智云问执事僧:“塔里面的游客多吗?” “不多,都去看霸下了。” “好,从现在起,只准出,不准入。我要陪着几位重要的客人,登塔观景。” “谨遵方丈法喻。” 几名执事僧分成两拨,一拨守在塔门之外,另一拨关闭了塔门,守在门里面。 “门神”们就位之后,智云请花熇嫣等人,入塔参观。 第75章 智云计求花菩萨 经心塔的第一层,除了几幅题字和禅画之外,在塔的中心有一座千手观音的雕像。千手观音像与其他寺庙里的像,大同小异。大家围着观音像转了半圈后,发现一座旋转的木制楼梯,隐藏在千手观音雕像的背后。 大家围着千手观音转圈时,智云在边上做讲解,为大家介绍字画和雕像的由来。解说完后,他邀请大家到第二层去,还说那里的空间最大,也是经心塔的核心。 沿着木制楼梯,大家依次摄级而上。夏晓珊拖在后面,她东张西望,想看看有没有特别的事情。一层除了她们这些人,还有几名游客。夏晓珊望着品评字画的游客,再看看千手观音,横瞧竖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心里暗暗打鼓:真不知道,那个神秘和尚让我带熇嫣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不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塔吗?有什么可瞧的。 熇嫣她们都上了二层,她赶紧跟上去。 经心塔的二层与一层大相径庭。二层有单独的门户,与楼梯隔开。如果不开门,那楼梯就只是通道,无法经由楼梯进入二层。 智云取出钥匙,打开了二层的木门。 他笑着说:“这里陈设的都是珍本古籍,是前辈大贤鸠摩罗什婆大师自天竺带来的古本。这里平时不对外开放。几位都是我寺的贵客,应该与它大有缘分,几位里面请。” 不知何故,夏晓珊总觉着智云方丈的笑意里面透着一丝奸猾。好像,今天的饭局是专为游塔而设。那么他放着好好的饭菜不吃,偏要带着大家来逛塔,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晓珊想了又想,却是想不出个子丑寅卯。她走到熇嫣身边,低声说:“熇嫣,他们查出谁弄还的霸下没?” “应该没有,我看过了,除了参观这座塔的必经之路上有监控外,霸下那里好像没有监控的,所以你先放心吧。” “嗨,你早些告诉我嘛,害我提心吊胆小半天。”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现在去跟智云说,就说是我俩把霸下的脑袋弄歪歪的。” “啊吆,你应该看出来了,智云恨我哩。我要是这么说了,他会把我从二楼扔下塔去。你想我死啊。” “不会。他根本不会信。即使是监控拍到了,他会把监控删掉。把‘霸下东顾’编成一个动人的故事,然后圈地收钱,就像现在下面上演的那样,才是他最想做的事情。你不信,你就去说说看。” “嘻嘻嘻,我信了。熇嫣,还是你看得清楚。智云老和尚在你面前就是一丝不挂。” “哎——你说的,怎么听起来好别扭啊。” 花熇嫣和夏晓珊说笑着,进了经心塔的二层。 二层北面是木门,南面是很大的房间。进入房间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架书籍。书架当门而立,好像是庭院里的照壁。而在塔楼、经楼里,极少采用这种布局。书架很高,差不多有三米左右,每一层的书架,都用黄锦遮盖着,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书籍。 智云在前面引导着大家:“唐总、吕院长、熇嫣大家这边来。” 从书架的左侧转出去,好像是进入了图书馆。一列列高大的书架,以门后的书架为中心,呈现扇子面排列出去。这些书架比当门口的书架略低些,目测过去,好像少了一层书的高度。书架排了很巧妙,把塔周边的几扇窗户,完美的避开了。中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穿过厚厚的塔墙,斑驳的洒进来。 大家随着智云从书架中转出来,转到房间的中心。 房间的中心就在当门书架的前面。有一条宽阔的榻桌,摆在长方形的木台上。榻桌后面,赫然一位高僧,端坐在蒲团之上。现在大家都看明白了,当门的书架,既是高僧身后的“靠壁”,也是高僧的书柜。 高僧泰然危坐,众人来了,他也不起身,连姿势也没有变化,依然微垂着头,看着榻桌上的经文。晓珊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座雕像。 智云介绍说:“阿弥陀佛,这位就是前代大和尚鸠摩罗什婆的木雕像。大师圆寂后,他的弟子为他塑像,放在这座塔内。以前,这雕塑放在地宫内。后来,就把它请进了二层,放在这里了。” 花熇嫣觉着鸠摩罗什婆的面容十分熟悉,好像刚刚见过面。他瘦高的身材,白皙的面庞,两只眼睛雕着最出彩,精光闪耀,灵动异常。 晓珊趴在熇嫣耳边说:“见鬼见鬼了,这和尚跟我梦见的,一模一样啊。奇了怪,我一直觉着入我梦里的是唐三藏呢。看来我是西游记看多了,喜欢上御弟哥哥啦,嘻嘻嘻嘻…” “晓珊,你看看他的衣服,是不是青灰色僧袍?” “是啊,我觉着是青灰色,跟昨晚遇到的那位夹扫把的和尚贼像。” “那就是他啦。”花熇嫣想起来昨晚她在经心塔里的遭遇,忍不住向前两步,想踏上木台,就近仔细端详端详罗什婆的模样。 智云方丈却拦住了她:“花女士,这位鸠摩大师曾经有训诫——俗世女子不得践足译经台。花女士虽然对本寺有恩,终究是红尘中人,不是佛门比丘尼。还请你台下观瞻。” 花熇嫣一笑,便收了腿,不再登台。 吕四喜想起来智云的条件,忽然心里一动,就问:“方丈,鸠摩大师的弟子们,将他安置在地宫里,必然有其用意。你为何把这座雕像从地宫请到二层来?” 智云呵呵一笑:“不是贫僧所为,而是前辈方丈的杰作。各位不是外人,我就讲讲其中的故事。前辈方丈法号慧玄,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被鸠摩大师请去打扫地宫。打扫一夜后,直到天明才把他放回去。累得他浑身酸痛。开始时,他隔三岔五做这个梦,去打扫一夜。后来呢,每夜都要做梦去地宫干活。地宫里阴暗潮湿,天天打扫,慧玄的身体快垮掉了。慧玄没办法,请了位易学大师来解梦。那位大师就出了一个主意。” 晓珊笑着说:“易学大师让把罗什婆搬到二层来?” “阿弥陀佛,正是这样。自从鸠摩大师请到二楼后,慧玄方丈就不做怪梦了。” 吕四喜问:“那鸠摩大师在地宫里待久了,想出来见见阳光,情有可原。方丈,他既然灵验,为何不打开房门,任游客瞻仰膜拜?” “他来这里后,慧玄的恶梦消失了。经心塔的怪事开始多起来。这里以前是开放的,后来有游客看到书籍无故飞起,被吓出了毛病,甚至疯掉了。这种事情越来越多,出于安全考虑,只得关了二层。” “方丈,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这么邪门的地方,你竟然带着我们来逛,你想害我们发疯吗?”夏晓珊先声夺人,率先向方丈发起问难。 这一次,吕四喜、倪长赞还有唐吉都站在她的一边,大家的目光全是责备和不满,就差直言诘责了。 花熇嫣说:“晓珊,让方丈说完。智云方丈,关了以后呢,这里就安静了吗?” 智云心想:看来我赌对了。就凭着花熇嫣气定神闲的样子,说不定,她真能解决掉鸠摩罗什婆这个大麻烦。 智云呵呵笑着说:“花女士,您问得好。关了二层之后,这里少了游客的人气,怪事更多了。看塔的执事僧,保洁人员,经常看到有个青衣和尚在这里写字读经。” 吕四喜靠着鸠摩的雕像最近,吓得他急忙向后闪避:“青衣和尚,那不就是他吗?方丈你太不地道了,走了走了,赶紧离开这里。” 唐吉拉着小宝抢先一步,已经到了书架的一侧。唐吉就听到花熇嫣说:“唐总,小宝,你们莫急。方丈还没有说完话,那个房门也没有开。” 原来方丈安排执事僧外锁的房门,没有他的招唤,无人开门。花熇嫣说破这事,唐吉还不信,他转到书架后,来到房门前,伸手一拉,果然房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唐吉心中发慌,而小宝却笑起来:“好玩好玩,正好玩玩密室逃脱。大家快找开门钥匙。” 智云对花熇嫣充满了赞赏:“花菩萨,你是怎么注意到外锁房门的?哎,真是厉害。” 唐吉转过来,声音高了许多:“智云,赶紧开门,别吓着小宝。” “爷爷,我不害怕,好玩着呢。咱们比赛,看看谁先找到钥匙!” 吕四喜是医院院长,医院的灵异事件也不少。他对这些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他觉着脊梁沟沟一阵发凉,忍不住质问:“方丈,你外锁上门,我不管你想干什么,赶紧喊人开门!这里太危险了。” 花熇嫣平静地说:“智云方丈是一片苦心啊。他担心那个灵神,会趁房门打开的机会,跑出去祟人,所以才安排人,外锁上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房门上应该有符咒吧?” 智云方丈倒身下拜:“花菩萨,你就是佛祖派来拯救我们的。你说的都对。这些日子,他闹得越来越凶,有时候,这里整夜都有读经声。我担心他迟早闯出塔去,害了一寺僧众和游客。花菩萨,求你出个招,降伏了这个灵异。” 夏晓珊终究是嘴快,她冷笑一声:“晚了,太晚了。他已经出塔了。” 智云没有起来,扭头问:“你见过他?阿弥陀佛,在佛门可不能打诳语。他什么样子,你在哪里见过?” “他一身青灰色僧袍,腋下夹着一个大扫帚。我在大雄宝殿那边见过他。熇嫣也见过。对了,就是昨晚上,我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他就进了大雄宝殿,消失不见了。” 智云说:“阿弥陀佛,那就是他了。我寺的僧袍从没有青灰色的。花菩萨,求你大发慈悲,降妖捉怪吧。” “方丈,你起来。你真是高抬我了。你让我治病救人,我还能对付两下,要我降妖捉怪,超出我的能力啊。再说,也未必就是妖怪。哪有那么多妖怪,敢在佛祖眼皮子底下作妖?方丈,你多虑了。” 夏晓珊补了一句:“不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而是在佛祖的大屁股后面,作妖作怪放臭气——” 室内气氛本来很紧张,被晓珊这句话逗得大家想笑也笑不出来,不过,气氛倒是轻松下来。 智云方丈说:“阿弥陀佛,在外面,大庭广众下,我宣扬那个霸下东顾是好事。大家都是明白人。在这里我说点真实想法。我怀疑霸下东顾就是他所为。花岗岩雕成的霸下,在他手里就像面筋一样,想怎么扭捏就怎么扭捏。如果他要对众生下手,唉,佛门劫难,怕是要来了。” 花熇嫣与夏晓珊对视一眼,晓珊忍不住笑了。她一笑,惹得大家看向她。花熇嫣怕她说漏了,急忙说:“方丈,你不必担心。依我看,这个劫难可防可避。” “真的,求花菩萨教小僧避劫之法。” “霸下是龙与神龟的孩子,他有玄武的身性。方丈,你仔细看过没有,霸下的龟首是向着东偏北的方向的。这叫作玄武回首。” “玄武回首?好事坏事?” “北方是玄武巢穴。他回首顾家,说明家中有事。北方属水,玄武家中事,应当与水有关。方丈,如果净觉寺有难,应该与水有关啊。” 智云方丈摇摇头:“阿弥陀佛,这里发洪灾?城市内涝?都不大可能啊。净觉寺东南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大湖。这里比大湖高出近百米,不可能发生洪涝灾害的。” 花熇嫣咯咯笑了几声:“方丈说的是。不过,我想提醒一句,与水有关未必就是水灾,如果需要水去救灾呢?是不是也算与水有关?” 这次不光是智云听明白了,连小宝都叫起来:“用水救灾,那是救火车啊。” 智云喃喃地说:“有道理,多少千年古刹毁于意外天火。昨晚的暴雷,就点燃了好几棵千年古树。这是佛祖示警啊。我立即让人多弄些灭火器来,还有大水缸,以备意外天灾。” 花熇嫣忽然问:“这些书籍都是古籍吗?” “都是古籍善本,有汉简,有魏晋的古书,隋唐的善本也有。最珍贵的是鸠摩大师带来的经书原件。有的经书是写在菩提叶子上的,非常珍贵。”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方丈,先把经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花菩萨,哪里是安全的呀?” 花熇嫣忽然想起来,昨夜他就在地宫里同自己见面。于是,花熇嫣脱口而出:“从哪里来的,还让它去哪里。” “你是说地宫?” “对,让人打扫干净地宫,做好保温保湿防水防火等措施后,将这些经书,还有雕像,放回到地宫去。必然能躲过火灾。” “有道理,我马上安排人手,请专业的人来做。多谢花菩萨。” 花熇嫣被方丈一口一个菩萨叫着,脸上飞起了红晕。她笑着说:“方丈,你叫我熇嫣就是。花菩萨,我听着心都虚了。” “花菩萨,我坚信你就是佛祖派来拯救这些古籍的。我对你的尊敬之情,不容许我称呼你熇嫣,只能尊称你花菩萨。” 一听方丈提到佛祖,花熇嫣的心,猛然一颤,好像不会游泳的人,掉进深水里,扑通两下后,便直直往水底沉。 第76章 祝融火炼木如来 花熇嫣的这一顿心颤,没有来由,好像是被人从心口处猛烈地击打,引起的心颤。颤动过后,花熇嫣记起来了,青衣僧人就消失在大雄宝殿里,而大雄宝殿是佛祖的行宫。 花熇嫣灵光一闪,不好,这场火灾可能要发生在大雄宝殿里。 想到这里,花熇嫣的脸色都变了。她神色急促的问:“现在几点了?” 智云方丈挽起袈裟,露出他的百达表。他低头看了看说:“巧了,现在正好是十二点整。哈哈,正当午时。” 花熇嫣神色紧张:“不好,今天是戊辰日,火运当头,泥水居下。玄武回首,子午对冲,大殿起火,应在午时六刻之前。智云方丈,请你马上安排人,加强大雄宝殿的防火,预备好灭火器、水龙,备齐人手。还有,最好能提前约好消防队。我推断十二点半之前,大殿很可能会起火。” 可能吗?大殿起火,这可能吗? 虽然花熇嫣昨晚上演了起死回生的岐黄妙术,但是从智云方丈,到夏晓珊都不相信大殿能够起火。晓珊连忙摇头:“熇嫣,这事可不能胡闹。乱报火警,是违法的,要罚款拘留的。” 花熇嫣没工夫跟他们解释,她对着鸠摩罗什婆深深鞠了一躬,轻声说:“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她直起身子:“方丈,各位,事不宜迟,需要当机立断。我们马上赶去大雄宝殿,防备大火突然降临。方丈,开门,我们下楼去。” 智云方丈还在半信半疑,听到花熇嫣要赶去大雄宝殿,不由他又信了几分。他摸出最新款的手机,拨通了监寺的电话,命令本寺各处院所,各处几名僧人,持所有的灭火器、水龙,十分钟后在大雄宝殿聚齐。 监寺在电话里问为什么? 智云方丈大喊:“阿弥陀佛,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这是佛旨,立刻执行。” 智云挂了电话,对外面喊了一声。声音刚落,二层塔的房门就打开了。 花熇嫣还没出房门,吕四喜先冲出去了。他出了门,回头来拉熇嫣的手:“快走,熇嫣,这里太特么诡异了。老子,再也不来这座经心塔。好好一座塔,偏要叫什么经心塔。惊心惊心,真是惊心惊魂,肝昏胆颤的。” 花熇嫣没有接茬,而是抱起了小宝,噔噔噔,下了楼梯。来到经心塔门外,她才放下了唐宝。她的身体还没有复原,这两段楼梯跑下来,一阵眼热心跳。 小宝还缠着她不愿意松开手,唐吉已经下来了。他把小宝哄开,跟着大家一起赶往大雄宝殿。 智云走了几步路,摸出手机来,腔调好听了许多:“阿弥陀佛,是丁队长吗?哎哎,我是净觉寺的智云啊,对对,上周,在思密达餐馆咱们一起吃过饭哩。丁局长,有这么个事想麻烦您。我们净觉寺今天搞消防演练,对对对,就是践行安监部门和应急管理部门的管理精神,把隐患消灭在萌芽中。我想麻烦您派几辆消防车来。” 智云换了只手拿手机,放在另一只耳朵边听,嘴里还不停的嗯嗯着:“嗯嗯,这些我们都考虑到了。嗯嗯,拍照摄像的人员也安排好了。一辆消防车有点少,最起码,要两辆。嘿嘿,两辆车显得气派啊,也能显出您对这次演习的重视。好吧,一辆就一辆,麻烦丁局快些派来吧。演习地点在大雄宝殿,那里交通方便,车能开过去。什么时候开始,丁局长,马上就开始了。麻烦赶紧派车来,嗯嗯,好,谢谢。” 挂断电话,智云方丈就有些后悔了。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要打这通电话,已经调灭火器和人手去大雄宝殿了。在大家严防死守下,大殿怎么可能还会起火?到时候,消防车来了,只能点个火堆,应付一下了。 哎,惹了个小麻烦。这个丁局长要拍照宣传。消防宣传,没有灭火镜头那还算是一次成功的消防演练吗? 智云方丈又把目光投向花熇嫣。花熇嫣就在他的身前。她走得挺快的,时不时的咳嗽两声,显然,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她的面色也不好,白皙的脸庞,并没有因为快步走路而变得红润,而是更加苍白。 智云暗想:阿弥陀佛,我怎么就信了她呢?看她这个样子,就像是五劳七伤、神昏志乱,她能算出来今日大雄宝殿起火?哎,鲁莽鲁莽。都五十大几的人了,还这么鲁莽。听风就是雨,一会儿,要坚决咬定是消防演练。别给人落下把柄。 智云打定了主意后,心情渐渐放开。等他走到大雄宝殿门口时,他连在哪里点燃一堆火,供消防演练宣传用,都想好了。 寺内各院各处的人员,都带着灭火器来了。智云方丈对大家说:“你们分成两批,一批守在大雄宝殿内,一批守在大殿外围,把各处易燃易爆的东西,都照看好了。今天,上级领导要来检查消防工作,还要演练一番。大家都精神起来,防止走水。” 不到五分钟的样子,大殿内外的各处都有了值班人员。智云方丈命令执事僧暂停了香客进香。那些想烧香拜佛的,需要等演练结束才可以。 好在正值午饭时间,香客、游客并不多,大殿外侧聚集了十几个香客,大家散开站着,等着看净觉寺如何演练防火。 智云撩起袈裟,又看看他的百达表,已经十二点二十五分啦。花熇嫣说六刻之前大殿起火,还有不到五分钟,期限就过了。嘿嘿,等过了期限,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说词。 为保万无一失,智云从东到西,又在大殿转了半圈。他跨过高高的门槛后,笑嘻嘻对花熇嫣讲:“十二点二十八分,古人一个时辰为八刻,六刻是十二点半。我看不会起火了。等消防车来了,咱们就在香炉旁点一堆火,以便完成这场演练。” 花熇嫣当然知道智云的意思,她笑了笑:“大殿没有发生火灾,不是更好吗?” 夏晓珊抢白说:“曲突徙薪无恩泽,焦头烂额为上客。智云方丈,这句诗你总该听说过吧。熇嫣是提醒你有失火的可能,你却责怪她多事。哎吆喂,我说这个人呐——” 夏晓珊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子里忽然起来一阵妖风。这风从东南角呼啸而至,只一下,就刮得供香客点香用的灯台,摇摇欲坠起来。 净觉寺的香火鼎盛,为了方便香客点香,有特制的灯台。 所谓的灯台就是一整排的酥油灯架。这个灯架是古物,青铜制作,工艺精良,共分六层,每一层都有九盏酥油灯碗,灯碗里倒满了酥油。香客点香时,可以先蘸蘸酥油,然后再点香。这样,点香要省时省力,尤其是点那种又粗又长的高香时,酥油灯台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酥油灯台晃晃悠悠地,要倒下去。在灯台旁有几名香客,急忙去扶。这时,风力忽然加大,有十几个酥油灯碗里的酥油,连同灯芯被吹了出来。 虽然风大吹熄了灯芯的明火,可是灯芯的红火头还在。灯芯连同酥油浇到几名香客身上,在风力的作用下,立即猛烈燃烧起来。 几名香客的衣服着了,头发着了,背包也着了。 几名香客,赶紧拍打着灭火。有名香客,卸下背包,往外一扔。他这一扔,再加上风吹,背包从大殿门口,连扔带刮,摔进了大殿,砸中了殿内的宝伞、蒲团。 大雄宝殿内立即火焰飞腾起来。 还有一名香客,被酥油泼得最多,身上的火焰也最猛。他疼得四处乱窜,不辨方向。他东跑西颠,忽然从边门,直接窜进了大雄宝殿。 于是,他就像是披着火焰的祝融下了凡间,在大殿里肆意乱撞,很快把大殿里的大部分宝伞点燃了。 火焰借着诡异的风势,点燃了大殿上面垂下来的幔帐、刺绣。半空里窜起的火焰,灼烧着屋顶,再不救援,香客有生命危险,大殿的重重斗檐就可能被点燃。 智云方丈从最初的慌乱里清醒过来。他赶紧指挥大家救火。大家齐心协力,各拿灭火器灭火。有一些灭火器是伪劣产品,根本不能用,有的僧人没经过灭火培训,手里拿着灭火器的喷头,口里紧念佛号,彷佛不用打开开关,就能喷出泡沫灭火似的。 智云的心都凉了:完了,这是天要烧了佛殿啊。差不多有两千年的佛殿,毁在我的手里,我的罪大了。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我也没有脸去见佛祖啊。 智云看到如来的莲花座已经起火,他抢过两只灭火器,挑上佛台,对着火苗猛喷。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尊如来雕像,是金丝楠木制成的,绝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就是用鲜血也要把火苗淹灭。 烟熏火燎之下,智云看到莲花座的火苗越来越大,再烧下去,佛像难逃火厄。他放声大哭:“佛祖啊,弟子是救不了你啦。你要是有灵,赶紧下雨啊,下大雨啊。” 大雨应声而至,从他的头顶喷射而下。 智云大喜:啊哈,佛祖显灵了,佛祖也怕火烤,他降下甘霖自救啦。哈哈哈哈哈,我佛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啊。嗯?不对,难道大殿屋顶被烧塌了?要不然大雨是怎么倒进来的?不对,不对,大雨好像从下面射上来的。 透过烟雾,智云终于看到,有两个喷水口,对着大殿里的火焰狂喷。 智云大喊:“先喷佛祖,先救如来。这是镇寺至宝啊,快救佛像。” 两股水龙很听话,对准佛像,水力全开,一顿强烈输出。大殿里泡沫横流,水雾乱飞,不到三分钟,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的火星,连烟雾也快消散了。 智云就像一只落汤鸡,“羽毛”紧贴身体上,扎开两只臂膀,从大殿里蹒跚走出来。他看清了,两辆消防车,一左一右,还在对着大殿喷水。不过,这是在防止死灰复燃,而不是浇灭熊熊大火。 智云摇摇摆摆走到花熇嫣面前,还差三四步的样子。他就跪拜下去,他的身子整个匍匐在地,脑袋用力砸到青石板上,咚咚咚,咚咚咚,他不停地磕响头。 花熇嫣侧开身子,不愿接受一寺方丈的叩头,伸手过来搀扶:“方丈,不要这样,快起来。” “花菩萨,你一定要受我拜三拜。没有你的预见和提醒,这尊如来的千年佛像必然被烧成灰烬。你是我的恩人,是我们全寺的恩人。”智云命人把花熇嫣扶住了,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花熇嫣满脸通红,侧着头,扭着身子,算是勉强接受了智云方丈的叩头。 从旁边走过来一位穿制服的中年人,他声音洪亮:“智云方丈,你说你啊,搞个消防演习,应付应付就得了。谁让你打真军的?幸亏我亲自来了,不然的话,明天西京早报的头版头条就是你们净觉寺了。” “啊哈,原来是丁局长亲自来了。”智云满脸堆笑,小步快走,迎了过去。 “智云方丈,你可得感谢我啊。本来只能调一辆车来,事有凑巧,我下楼去吃饭,正好看到一辆车归队。我一想啊,意如云安的酒菜比消防队的食堂好吃,我就亲自押车跑来参加演习了。哈哈,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智云,火熄灭了,善后的工作让他们去忙,我的兄弟们还饿着呢。” “阿弥陀佛,佛门广大,欢迎有缘啊。今日佛门火灾,多亏了丁局长率领精兵强将,及时扑灭。我一定要和丁局长多饮几杯。大家都去香积厨,走嘞。” 智云方丈、吕四喜等人簇拥着丁局长,走在前面;唐吉、倪长赞、花熇嫣等人走在后面。大家离开大雄宝殿,赶往香积厨。 走了几步路后,花熇嫣渐渐落在后面。夏晓珊看出熇嫣的状况不对,急忙往回走,过去搀扶她。 “熇嫣,你累了?” “嗯,刚才在塔里就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推算火灾太伤神了。火灾又那么猛烈,烧得我心里都冒烟了。” “你就是逞能累的。不是我说你啊,你除了收获了几个响头,还获得了什么!哎哟,脸色苍白啊,咱们回房间,我扶着你,走吧?” “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顺便跟智云方丈说一声。” “我跟他说不着。他就是一个小市侩,你看看他见了当官的那副嘴脸。他都笑出花了。” “嘴下留德,毕竟丁局长挽救了大雄宝殿,挽救了如来的雕像。智云作何表示,都不过分。你别恼他了。” 第77章 男朋友 晓珊憋着气,不吱声,搀着花熇嫣从大殿门前走过,一扭头,看到了大殿里面的如来雕像。 刚才憋下的一股气,腾腾冲到她的喉咙,她指着如来,大声说:“如来,你如果有灵气,就该保佑熇嫣快些好起来。没有熇嫣,你和你的安乐窝都将化成灰烬,你的徒子徒孙都将成为烤驴肉。” “嘘——不许这么说。凡事有定数,佛祖也有不得已、不方便,需要假手于人的地方。我只不过是做了他希望我做的事情而已。” “熇嫣,你这么说,还是替佛祖吹嘘呗。其实,佛祖还没有昨晚的冰雹之神有灵呢。在雹神的庇佑下,我们的车安然无恙。哈哈,熇嫣你在屋里,你不知道呀。昨晚,雹神发威,冰雹似雪。那么密集的冰雹,竟然一块冰雹也没砸到车上。是不是雹神显灵了?对了,不但没有砸车,还把车身上的那些桃花印全部冲洗干净了。哈哈哈哈…” “真的?桃花印真的褪去了?” “你说这话,纯属多余。我还能骗你啊。我一开始也不信,我把眼睛闭上睁开,反复试了好几次,桃花印全没有了。哎,哎!不对啊,你这人的脑回路有点问题。是桃花印重要,还是没有被冰雹砸中重要呢?” “都不重要,晓珊,重要的是佛祖的加持和保佑。”花熇嫣扭头看向地面满是狼藉的大殿。一群执事僧,在莲花座前,忙忙碌碌的打扫着。莲花宝座上,如来佛像完好无损。如来的法身经过高压水枪洗过之后,益发熠熠生辉起来。在一团辉光中,如来似乎朝着花熇嫣点点头,赞许的笑了。 “你就往他脸上贴金吧,你!如来,你听着,你有本事就让熇嫣立地满状态恢复健康,否则你就是个骗子,骗吃骗喝,骗财骗色,骗香火骗感情的渣渣男。” 花熇嫣有些着急,她怕晓珊惹怒佛祖,急忙申斥:“晓珊,你今天是怎么了,吃了枪药,不突突突,不痛快是吧?佛祖啊,你别怪她,她有口无心,不是故意的。” “不,我就是成心的。熇嫣,佛祖的威力不在威慑,谁不信他,他就办谁,那是邪教。佛法的威力在于博爱,谁信他他就保佑谁,谁不信他,他就拿出法力来,让人信服,不是把人打服。你信他,他就该让你好起来;我不信他,他就该拿出例证,让我心服口服啊。你说,对不对?” 晓珊牙尖嘴利地说了一番,弄得花熇嫣没法反驳。她想了想,才回应说:“佛法也要讲个机缘,譬如治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机缘不到,佛法只是润物无声,机缘到了,佛法就是雨后春笋,一下子冒出地面,占满山坡。” 晓珊还想争论,熇嫣的电话响起来,是唐吉打来的。 唐吉问她和晓珊哪里去了?熇嫣就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先回房间了,她拜托唐吉转告智云方丈,代为表达她俩不告而别的歉意。 唐吉挂了电话,跟吕四喜说,他不想再去香积厨了,他已经吃饱了,年纪又大,身旁还有个小宝,陪着公职人员吃吃喝喝,不太方便。他让吕四喜、倪长赞为代表,向智云方丈说明他、熇嫣和晓珊离开的原因。 吕四喜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向丁局长献媚。医院的应急管理工作,还需要丁局长的大力支持。唐吉、花熇嫣等人不去,就方便了许多。吕四喜和倪长赞对视一眼,随即满口答应。 智云方丈也担心有花熇嫣、夏晓珊在,丁局长可能会不高兴。听到吕四喜说她俩不来,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过,智云方丈希望唐吉在场。从吕四喜的言谈中,智云可以断定唐吉很有钱。大殿失火后,修缮还需要一笔费用,这钱正好由唐吉“自愿”捐献。 智云一路上就在盘算如何向唐财主募捐,偏偏唐吉这个地主老财没跟来。募捐一事只好暂时搁置了。 唐吉的别墅定了三天,一时他也走不了,等晚上再找他募捐吧。智云想到这里,满脸春风,走进了“无尘”精舍。原先的中式饭菜早已撤下,新鲜的澳鲍、海参、东星斑,一人一份,按照西餐的规矩,开始往上端。 丁局长眉开眼笑:“智云方丈,咱俩只见过一面,你就记住了我的爱好啊。”智云坐在丁局长身侧,笑着说:“阿弥陀佛,贫僧哪有那么好的记性。在从大殿往这走的路上,贫僧忽然听到佛祖讲话。他说,丁局长喜欢吃海味,让贫僧好生招待您。丁局长,这是佛祖要贫僧代他感谢你啊。” 丁局长更加高兴起来:“哈哈哈哈,佛祖体察入微,搞得我不多吃点,都不好意了。兄弟们,智云方丈是好客的高僧,大家不要客气,随意吃喝。” “丁局长说得对,大家吃好喝好。”智云笑着,开始殷勤劝酒。 智云甜笑嘻嘻地,看着丁局长,心里说:刚才是唐吉地主老财坐这个位置,现在换成了衙门长官,自打我当上了方丈,这个迎来送往的差事就天天都有。“旺季”时,每天好几场,天天陪着笑胡吃海塞的,谁特么的也受不了。我刚才已经吃饱了,现在还要继续吃,还不能不吃。天天这么吃吃吃,早晚得撑死。我现在是明白,为何我佛要封猪八戒当净坛使者了。无聊的应酬,佛祖也受不了啊。 智云盯着海珍慢条斯理的吃,他怕撑着,而夏晓珊还没有吃饱。 她回到易安精舍,就翻腾零食,开始吃零食。熇嫣躺在屏风床上,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不是夏晓珊的呵佛骂祖起了反作用,惹佛祖发怒,还是安宫丸的药效过了,熇嫣只觉得胸中空荡,浑身无力,头晕目眩的。 躺在床上还没有半个小时,唐吉和唐宝又来了。 唐吉看了看熇嫣的情况,皱着眉头在客厅里坐下。而唐宝躺在熇嫣身旁,非要给熇嫣按摩身体。他一脸关心的问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的,一双小手一会儿按按熇嫣的双肩,一会儿捏捏熇嫣的小腿。熇嫣让他下床去找晓珊玩,他也不去。唐宝认准了这张床,还有躺在床上的这个姐姐了。 忽然花熇嫣的手机响了。进门时,花熇嫣将手机放在客厅里,想着如果自己睡着了,就不要被电话打扰到。 她被小宝闹得有些心烦,正好借拿手机的机会,摆脱小宝的纠缠。 还没等她起床,晓珊叫起来:“是李博师兄,我先替你接了啊。” 晓珊直接手指一点,开了免提。 “哎,李师兄,你怎么才打电话来,身体好了吧?” “晓珊,我好了。谢谢你,还记挂着我,熇嫣呢?” “你找熇嫣啥事,先跟我说说。” “好事、好事、大好事,院里的试讲名单确定下来了,熇嫣明天上午试讲。” “啊?明天?怎么这么晚才通知呢?那些离着太远,赶不过去的人,怎么办?” “赶不过来,视同自动放弃啊。现在高校老师饱和,缺的不是萝卜,而是萝卜坑。你把手机给熇嫣,让她跟我说,快些,别耽误时间。” “师兄,你说吧,晓珊开了外放,我听着呢!” “熇嫣,刚才马长信过来找我,把试讲名单给我了。你在里面。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马长信这小子,他不敢刷掉你。” “明天上午试讲?” “是的,明天上午全部试讲完,你排最后面。熇嫣,你现在西京,打算怎么过来?火车还是飞机?要我说呢,还是飞机方便,我先给你定上机票吧?” 熇嫣还在犹豫,晓珊先发话了:“我说李师兄,我和熇嫣自驾出来玩,你怎么要拆开我们呢?你为什么不让我俩一同开车过去?你要熇嫣撇下我一个人,独自去益州吗?” “开车到这里要十个小时左右,还不算上中间休息的时间,太累了。熇嫣受伤了,身体还没有复原,不能长途开车的。” “你怎么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受内伤了?” “嘻嘻,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俩心心相通,她的状况我能感觉出来。”李博说得嘴响。 实际上,他昨夜做了一个梦,一个春暖花开,万物萌动的美梦。他的女神、宝贝师妹花熇嫣走进了他的梦里,还要他掀开被子,露出身体。嘻嘻嘻嘻,不能再回忆梦境了,再往下就是少儿不宜。 李博问:“熇嫣,火车、飞机两种方式,你要选哪一种?” “哪一种她也不能选,我一个人负责开车,把熇嫣送过去。” “晓珊,不行的。现在快下午两点了吧?你就是现在出发,中途不休息,也得要午夜十二点多到益州。半夜行车,山高路窄的,太危险。” 花熇嫣应和着李博说:“是啊,晓珊,自古蜀道难走,夜里开车,太累了,咱们没必要把自己累坏。这样吧,你留在西京再玩两天,我坐火车去益州就行。师兄,我不坐飞机,乘飞机还也得半夜到,不太方便。” 李博赶紧说:“是啊,火车有一班车是三点多的,速度很快,天还没黑透,就能到益州。我马上给你订票啊。” “不用你,我自己订票。” “你俩夫唱妇随、一个敲锣一个打鼓的,非要把我踢开吗?熇嫣,我今天当定了你的专职司机了。买什么机票鸭票,买什么火车票水车票的。统统别买!你收拾收拾,半个小时后,咱们出发。” “晓珊,我是怕你累,我的身体又开不了车。” “没事,与你同行,一起饱览大好河山,怎么会累!” “晓珊,你不要固执了。你就在西京等我,试讲完,我马上回西京,陪着再逛逛。” “别说了,你要再说,我就认为你俩不愿让我去,就是不要我当电灯泡,怕我妨碍你们撒狗粮呗。” 唐吉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宝也问:“姐姐,什么叫撒狗粮?” 晓珊笑着说:“小孩子,问这些干什么,等你大了,就懂了。” 李博在手机那端问:“熇嫣,晓珊,你俩那里怎么有个孩子,我听着还有别的男人的笑声?” “哈哈哈,小孩子是我俩刚认的弟弟,住在我们的临院。” 李博继续追问:“那笑声是谁发出的?” 晓珊笑着说:“孩子的爷爷呗,李师兄,你问这么详细,打算干什么,是打算吃醋吗?” 小宝在一旁叫着:“电灯泡,电灯泡,他要当电灯泡。” 唐吉、熇嫣和晓珊都笑起来,晓珊问:“小宝,这个哥哥可凶了,你怕不怕?” 小宝有些害怕,吓得躲到花熇嫣身后,嘴还挺硬气:“不怕,我不怕,姐姐你们打他。” “他是你花姐姐的男朋友,她怎么舍得打她的男朋友?” 小宝在花熇嫣的身后,站在床边,按着花熇嫣的肩膀说:“他那么凶,姐姐你别要他了。小宝乖,不凶姐姐,我要当你的男朋友。” 哈哈哈哈哈哈,小宝一句话逗笑了所有的人,连远在益州的李博也笑得前仰后合。 李博笑着说:“熇嫣,我们连个视频,让我看看,我的情敌小朋友长什么样子?” 花熇嫣笑得很开心:“算了,挂了吧。我决定了,和晓珊一起驾车,南下益州,穿越山海去见你。再见。” “熇嫣,你还是乘火车吧。你的身体…” “就这么定了,师兄,我挂电话了。” 挂断电话后,花熇嫣对唐吉下了逐客令:“唐总,我们要退房了。明天我要赶到益州去,不能陪你聊天了。” 唐吉从榻上站起来:“熇嫣,我觉着你师兄说得很对。你还是乘飞机走,我帮你定个头等舱,你可以躺平了休息,那样舒服些。” 晓珊哼了一声:“唐吉,你几个意思?你是真是为熇嫣着想,还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等到了益州机场,正好让熇嫣为小宝召回另外两个魂魄,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吧,哈哈,你一开口,我就知道吐不出什么搔拉希来。” 第78章 人性本贪 唐吉被晓珊说中心事,他红了脸笑着说:“晓珊,你猜中了。乘飞机去益州,顺便帮小宝叫魂儿,这对熇嫣和我们爷孙俩都方便,都有益处。” 唐吉说的是实情,晓珊连哼两声,没有回应。她看不惯唐吉这种藏着掖着,说半截话儿,近似忽悠人的做法。从早饭后,她对唐吉的意见越来越大。 此时,他又鼓动熇嫣同他同乘一机,导致夏晓珊的怒火接近爆表。不是有个小孩子在身旁,她会立刻恶语回怼,不留丝毫情面。 熇嫣说:“唐总,不必争了。机场那边和那架飞机的机组人员你都没有联系好,你还是先联系他们吧。至于给小宝叫魂的事情,等你联系妥了再说。即使我不到场,我也可以把法咒教给你。” “那好吧,我先去联系。熇嫣,你要去益州大学。益州大学离着机场不太远,那么还是麻烦你亲自到场比较好。我知道仙骨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同样的法咒,你用百发百中,而我用可能毫无用处。” “唐总,我们先别说定了。你先做好联系工作,我再看看我的安排。” 唐吉不明白快人快语的花熇嫣,突然说话模棱两可起来。 他还想再敲定一下,夏晓珊却咯咯笑起来:“唐总啊唐总,你怎么就不明白,熇嫣到了益州后,她的身边就多了一个男朋友。她是不是需要考虑一下,男朋友的安排和感受啊?” 唐吉哈哈哈笑起来,熇嫣也笑了:“小妮子,就你嘴快。” 话说到这个份上,唐吉也没必要再死缠烂打了。 唐吉同熇嫣道了别,小宝舍不得花熇嫣,粘在熇嫣身上不撒手。花了好大力气,唐吉才把唐宝抱下来,哄着下了床。 同晓珊握手告别时,唐吉笑着说:“晓珊,作为过来人,我有一条建议想送给你。多看多听少说,是行走社会、闯荡江湖的护身法宝。俗话说,看破别说破,朋友继续做。你可要记住了。” 夏晓珊针锋相对:“唐吉,作为年轻人,我有一条信息想反馈给你。年轻人最需要的不是老年人的一条建议,而是一笔金钱。你别跟我瞪眼睛。经济社会就是这么现实,上学受教育,需要花钱;步入社会大学,也需要缴学费;一不小心被社会毒打,还需要医——疗——费呢!” 夏晓珊故意强调了“医疗费”,还是在暗示唐吉:熇嫣和我,为了唐宝出了那么大的力,你总该表示表示吧?难道,熇嫣吃了那一颗丸药就“功过相抵”了? 唐吉这次没有笑,点头道:“受教了,受教了。咱们益州再见!” 唐吉拉着小宝,走出了客厅。在院子里,小宝还一步三回头地,向里面张望。直到走出了院门,小宝的声音还能飘过来:“爷爷,我要找姐姐玩,我不要去益州。” 熇嫣在忙着收拾东西,好像没有听到,而晓珊听到了,却不再理会。她心想:唐吉这是拿着孩子说事儿。小宝再可爱,也无法为你加分。你就是个自私的吝啬鬼。你不应该叫唐吉,应该叫葛朗台。 晓珊收拾的很快,没用十分钟就齐备了。她把鼓囊囊的行李包,往春凳上一放,走到隔壁房间,问熇嫣收拾好了没。 熇嫣也收拾好了,晓珊就拿起房间的电话:“喂,前台吗?易安退房。对,我们定了两天,有事情,不住了。要提前退房。什么,你退不了?好,我等着,你快些给我回信。” “晓珊,怎么回事?” “前台说他们总经理交代的,易安退房,必须告知总经理。可能他要亲自来查房吧。熇嫣,你说他不会翻包看看吧?” “翻包看看,他们没有那个胆。不是,你包里放啥了?你不会把枕巾、浴袍、睡衣啥的都塞到包里去吧?” “那些没有带。零食啊,水果,洗浴用品啥的,我都带走了。这些免费的,都算到房费里了,不带走就亏了。” “别带了,给人家放下吧。咱们再穷也不缺那些东西。” “这房费那么贵,不带走些东西,我心里老觉着亏得慌。我恨不得把笔记本电脑、彩电、还有那些工艺品都带走呢。” “放下放下,别让人家小瞧了。” 晓珊没奈何,只能听花熇嫣的,打开背包,把里面的东西拿了不少出来,放回到原处。她正撅嘴一脸舍不得,就听到外面有人高诵佛号:“阿弥陀佛,花菩萨,夏女士,小僧智云来了。” 听着是智云方丈的声音。晓珊心里暗骂:卧槽,至于吗?本宫就是退个房,怎么连净觉寺的老大都出动来盘点资产啦? 晓珊急忙来到门口,果然是智云方丈,身边还带着两名漂亮的比丘尼。熇嫣也从里屋出来,站在客厅门内。 “方丈,里面请。” “哈哈哈哈,两位美女今天不但逃了席,还要提前退房,是我们意如云安招待不周吗?两位尽管讲,我们马上改!” 熇嫣笑着说:“大师,我拙嘴笨腮的,不擅长同官员打交道。就中途逃席,大师莫怪。” “花菩萨,还是老称呼,你叫我方丈吧。花菩萨是本寺的救星,小僧崇敬的很。一直担心两位在这里受到委屈。” “智云方丈,我叫你方丈,你也叫我们熇嫣、晓珊就是。方丈,你来是专为查房的吗?” 智云哈哈大笑:“昨晚我们散后,我就交代了前台,如果易安精舍退房,我要亲自查房后,才能放行。” 晓珊一吐舌头:“老和尚,你就是专门针对我俩的。你进来检查吧,看看可少了电脑、工艺品没有?” 智云笑得更响了:“晓珊说的段子挺好。其实,贫僧来不是查房的,而是送行的。查房,是对外讲说的由头。”他挥一挥手,两名比丘尼,各把一个礼盒放在熇嫣和晓珊的面前。 “熇嫣、晓珊,小僧是好客之人。我看晓珊喜欢吃水果,就特备了些平常吃不到的水果,两位带着路上吃。” 晓珊很高兴:“大和尚,看不出你还挺细心哩。水果我们收下了。” 熇嫣笑着说:“多谢多谢。” 智云说:“晓珊,小僧可当不得‘大和尚’三个字。儒家有立德、立言、立功,满足任一可称为圣贤。佛家以通达经、律、论三藏才可成为大和尚,小僧只通‘变’,变化的变。” “要想通变,先要悟空。冥冥渺渺,无实无虚,才可通变。方丈,你能悟透灵空,也非常难得。” “说得透彻。熇嫣你讲得比小僧悟的还要好。阿弥陀佛,以后小僧再不敢自称通变了。”他虽然这么说,脸上却带着自矜的笑容。 晓珊说:“方丈,你不查房,就让前台结账退房吧,我们还着急赶路啊。” 智云嗯了一声,神情严肃起来:“两位是我寺的贵宾,我已经吩咐前台将房费原路退回。” “原路退回?什么意思?”晓珊焦急的问。 “晓珊,是贺先生定的房间,我让前台将房费全部退回到他的银行户头里了。熇嫣、晓珊,你们是净觉寺的恩人,从今往后,净觉寺的意如云安精舍,向两位免费开放。两位的吃喝住行的所需用度,都由本寺承担。如果两位不嫌弃,整座意如云安精舍,就是两位的家了。” 花熇嫣与夏晓珊同时喊起来,不过两人异口异声。花熇嫣说:“不可,方丈。”而夏晓珊说:“真的,方丈?” 夏晓珊转头对熇嫣说:“熇嫣,你要‘通变’一些。方丈好意,咱们就领受了吧。别为这些小事,推来让去的,耽误了行程。” 花熇嫣看着智云的诚恳劲,还有晓珊的热切劲,只得慢慢点了点头。 花熇嫣和夏晓珊,在智云和两位比丘尼的护送下,从易安精舍出来。两位比丘尼,帮着花夏两位拿着行李和果篮,智云在前面引导着。等到了院门外,她俩才发现,一大群穿着鲜亮袈裟的和尚,早站在路边,对着她俩行礼。 “方丈,你安排的这些,太隆重了。” “熇嫣,不是刻意安排的,是他们自愿来为两位女菩萨送行的。” 夏晓珊咯咯笑起来:“智云方丈,你也玩这套。自——愿,哪里来的那么多自愿,你是方丈,你随随便便说一句,他们有几个敢不当真?熇嫣,她不喜欢勉强别人的。你弄这些,她不喜欢。”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熇嫣大显神通,预见到大雄宝殿失火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净觉寺上上下下的僧众无不感念熇嫣。他们,不,我们听说熇嫣要走,当然要来送一程。熇嫣、晓珊,两位请吧。” 花熇嫣冲着僧人们合十还礼。在僧人们的祝福声中,她和晓珊穿过林荫的青石板路,来到停车场。两名比丘尼,帮忙放好行李后,智云笑着说:“意如云安就是两位的家,欢迎随时回家来看看。” 晓珊说:“放心,我们会来的。那些美食我还没吃全,我还要来吃。” “欢迎欢迎。” 与智云道别后,晓珊发动了车辆,路虎在智云等人的注目礼中,驶出了意如云安。车子转过前面的街口时,夏晓珊从后视镜里看到,智云方丈领着僧尼们,还在意如云安的侧门口站着,向这边眺望。 “熇嫣,你看,智云还在门口看我们呢!这个方丈比红尘里的某些人,还重感情呀。” “某些人是那些?” “诸如唐吉、吕四喜之流的。尤其是老唐吉,七十多岁的人了,比葛朗台还吝啬。你救了他孙子的命,他是揣着富有装贫穷,连一丁点的感谢都没有。” “别这么说,安宫丸价值不菲,他可没有要钱啊。再说啦,施恩莫求回报。我们是看着小宝死于非命,怪可怜的,就救了。” 晓珊冷笑起来:“我们没想着回报,是我们宽仁厚道;我们想着回报,也是应该的。在经济社会里,要他们回报些钱财不是很正常的吗?分文不取才不正常呢。他们不愿意回报,那就是吝啬无耻了。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他们是没打算永以为好也。对这些人,我有种感觉,躲得越远越好。小恩小惠,大恩大仇,古人说升米恩,斗米仇,熇嫣,你救了他孙子两次,以后离他们远一点,保命要紧。” 花熇嫣听后一阵沉默,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西京大街,耳边回想起小宝的声音:“姐姐、姐姐等等我。” 花熇嫣叹了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啊,就是稍微有一些过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了,他们不报答也就算了,难道真的会对我们不利?” 晓珊有些激动起来:“熇嫣,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哲学。学哲学也就罢了,在人性上你还坚持性善论。你应该多学些金融学,然后你就明白了,贪是人性的根本。只要贪念不除,无论是法治社会还是丛林社会,人都特么一个吊样!我看唐吉的眼神,对你充满无限的贪欲。你危险了你!” “晓珊,你不是也相信人性至善吗?” “那是以前,从黄世仁掏出他那根东西,想要插我嘴里时,我就开始觉醒了。熇嫣,你快些觉醒吧。你自己貌美性善,还去相信别人是善良的。在这个鸡贼的社会,怎么行得通?醒悟的越早,越少吃苦。” “夏娘娘,朕知道了。” 晓珊啊了一声,笑起来:“朕知道了,你要当爱新觉罗四郎吗?那我就是你的菀菀。今晚上本宫陪你飙一飙车,好好爽翻天。” “哎哎,专心开车,小心行人。” 夏晓珊没想到街上这么堵,往前一看,满眼都是车屁股。形式各异的车屁股,堵在路上,有的车屁股后面还冒着黑烟。 晓珊心里烦,就像她屁股下面这台车一样,低低的吼叫着:快让开,再不让开,顶翻你们的烂屁股。可是她不敢,她真想开一辆推土机,把前面堵路的车都推到一旁去。 她终于忍不住了:“熇嫣,这还没有到下班点呢,西京就堵成这个鬼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城。我们还有小两千里路要赶呢!” “别着急,慢慢开,急也没用。” “我不急,我是为你发急。你明天还有试讲课,如果不休息好,怎么能讲好课啊。所以,我要尽快赶到益州,让你早些休息。” “没事没事,我在车上也能休息。晓珊,等上了高速,我们换着开。现在我先闭目养养神。你不许开快车啊。” “你赶紧休息,我倒是想开快车。满大街的车屁股堵着,我快,往车屁股上快!” “不许胡说,你个乌鸦嘴!呸呸呸!” 第79章 缩地成寸 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想快一些,偏偏有许多东西捆住你的手脚,让你想快也快不了。 等夏晓珊拐上高架,来到绕城高速后,已经过了四点。十几公里路程,她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堵车堵到她肚子里升起一团火,她脚下用力,要让路虎,在高速上好好舒展舒展手脚。 夏晓珊开启了飙车模式。看到一辆一辆的车,被她甩在后面,她的满足感油然而生,还不停的堆积。 这种超越的快感,没持续多久,她听导航提示:“前面两公里,进入隧道,请开车灯。隧道内限速八十公里,您时速一百八十公里,您已严重超速。” 为了不吵醒熇嫣,夏晓珊戴上了蓝牙耳机。听到导航的警告,她偷眼看看正在熟睡的熇嫣,笑了笑,微微踩了踩刹车,降下来车速。 幸亏我用耳机听导航,不然,刚才的提示音肯定把熇嫣惊醒了。让她知道我飙车到小二百迈,她会生气的。 进入遂道后,前面的车严格遵守限速,车速稳定在七十多迈。这把夏晓珊给急坏了。隧道内遍布监控,地面又是实线,她不敢变道,她也不敢按喇叭,催前面的车。 后来她忍不住了,一个劲地变换远光近光,提醒前车快一点啊快一点。前面的车,被她用灯光晃得来了脾气。它不但没有提一提速度,反而降下来,降低遂道限速的底线了。这下好看了,整个车道里,排成长龙,都按着六十多迈,才缓慢前进。 夏晓珊怕吵醒熇嫣,不敢按喇叭,她后面的车,不明情况,车喇叭响成一片:滴滴、嘟嘟、嗡嗡、嘎嘎、呜呜……哎吆喂,就像一群猴子闯进了交响乐团,对着乐器乱吹乱打一气;又像是把车开进了蛙类养殖场,惊得一群青蛙、瘌蛤蟆、小田鸡、大牛蛙失声大叫。 花熇嫣被吵醒了。她嗯了一声,坐了起来。 “这是到了哪了?” “你醒了?咱这是堵在隧道里了。都是前面这辆破车搞的鬼。” 旁边车道的车,一辆辆嗖嗖而过,就她们这车道,慢悠悠地,像是长着大小腿的蜈蚣,在忽快忽慢的爬行。 “要不是在隧道里,不允许实线变道,我早超过去了。这隧道也太长了,信号不好,也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路出隧道。” 晓珊说完,恰好熇嫣看到头顶上有提示:距离出口十八公里。 “别着急,你看到提示牌没有,还有十八公里呐。” “我的天,我进来也得十几公里了。这么长的隧道,够长够壮观。” “隧道里开车,就得小心些,尤其出入隧道口时…” “熇嫣,你说早了,就前面这只乌龟挡着道,还不知啥时候出隧道呢!刚才我在想,隧道是用来缩短空间啊。星际旅行中的虫洞,就是连接不同空间的隧道。那位最早想出虫洞理论的人,可能就是修隧道的改行学物理了。” 哈哈哈,晓珊的话把花熇嫣都乐了。 “哎,你还别笑,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有道理。你看哦,本来是三千里华阳古道,险峻异常,有了隧道,咱们就用像李白那样感叹——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而是大喊一声‘好快,我们到了’。虫洞也是这样。在星际间按部就班的飞行,就如同李白徒步翻越华阳古道,耗时漫长。如果找到虫洞的入口,那就是蜗牛坐上了火箭,嗖嗖嗖,牛出天际。” 夏晓珊嘴里嗖嗖嗖的叫着,右手还学蜗牛爬行的样子,吓得熇嫣赶紧提醒她要专心开车。 前面的车,在大家的“齐声呵斥”下,终于开始加速了。夏晓珊暂时忘记了虫洞理论,专心盯着路况,等待有虚线的地方超车。 虚线没有等来,却看到了自然光亮。出口快到了。 夏晓珊放慢车速,从扶手箱里摸出墨镜戴上。她准备迎接隧道外的灿烂阳光。 车子平稳驶出隧道,外边没有阳光灿烂,而是暮色苍苍。苍白的太阳,斜挂在高高的大山上,几抹余晖,将对面的山峰染黄。不是那种金黄,而是半灰半黄的土黄色。 晓珊嘟囔着:“入隧道时,艳阳高照,这边出来,竟然快日落了。浪费太多时间了。熇嫣,前面的服务区咱不停了,趁着天色快些赶路。” “哎,不行,得停一停。我快憋不住了。上火,有些急尿。” “好吧,我也去卸卸货,一会儿轻松上阵。” 到了服务区,夏晓珊要寻找一个尽量靠近卫生间的车位。熇嫣却让她找一个偏远的车位,最后,她们把车停在了边角上。这是一个小服务区,来停车休息的人并不多,她们的车附近一辆车也没有。放眼整个停车区,只有餐厅门前和卫生间门前有十几辆车。 车子一停下,花熇嫣就跳下车,快步走向卫生间。 晓珊在后面追她:“等等我,我把车停卫生间前多好,你非要停在这里。从这到卫生间有好几百米,够你走几步的。哎,熇嫣,你慢些走,小心点,把圣水晃洒了。嘿嘿嘿…” 花熇嫣也不理她,迈开长腿,转眼服务大厅的门。 夏晓珊也小跑起来。她进入卫生间后,没看到花熇嫣的踪迹,就叫:“熇嫣,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晓珊连着推开几扇蹲坑的门,都没有发现花熇嫣。她笑起来:“这是个啥情况哩。小嫣子够快的,裤子一脱,嗞哗——尿完啦?你尿完了,也不等等我!” 其实,花熇嫣根本没有尿。她来到卫生间洗洗脸,漱漱口,然后从服务大厅的侧门出去,又一路小跑回到了车旁。 在隧道内,夏晓珊提到了虫洞理论,让花熇嫣眼前一亮。 她熟读道藏,从道藏里,看到好几种缩地成寸的法术。 当初看到这些法术时,她觉着太荒谬了。这些法术咒语,骗骗无知的农村大妈还可以,骗不了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女士,更瞒不过女博士的慧眼。不过,怀疑归怀疑,对这些奇异之术,花熇嫣还是非常在意。她特意读了几遍,把这些法术咒语牢记心间。她想找个机会验证一下,如果不行,就可以写一篇论文,来揭露这些骗人的伎俩。 论文的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道术真伪辩疑。 她从导航里查到,往前还有几十座隧道,而且天色渐暗,正好符合缩地法术的施法要求。所以她才坚持在服务区停车。她以急尿为借口,甩开晓珊,洗漱完毕后,迅速回位,开始作法。 到了车前她才想起来,忘了拿包裹了。没有包裹,取不出里面的需用之物,她只能以手画符了。本来书本上要求的是用新毛笔调飞辰砂画符作法的。花熇嫣皱了皱眉头:百密一疏,百密一疏。要不算了,等下个服务区,再试试? 她转念一想:不行,管它验不验,莫问灵不灵,信手写开去,道行处处行。 花熇嫣打定了主意,立即动手。她先辨认了贵神方位,右脚踏天罡,左脚踩地煞,用中指在车头上画符。她一边画符,一边默默念咒:“奉贵神开天门…急急如律令。” 熇嫣刚刚念完,晓珊就在她身后笑着说:“你趴车头这里,撅着翘臀,打算当车模吗?” 熇嫣心里暗叫好险,差点打断我的咒语。她顺势往前一趴:“我在看看那些桃花印到底消失了没?经过确认,真的消失不见了。” “对啊,不见了。那个净觉寺是个神奇的地方。至少佛陀们知道报恩,你维护了佛门声誉,他们就保佑咱的车不受伤,还帮忙褪掉了桃花印。” “吆,你改口风了。你不是一直说是雹神显灵,不干佛祖的事吗?” “在净觉寺我是那么想的。现在我看你脚步稳健,一溜烟的蹿到卫生间去,你的身体恢复了,是不是?” “你不说我还忘了呢,我试试。”花熇嫣作了几次深呼吸,果然,气息周流顺畅,身体大好了。 “哎,我好了,哈哈,真好了。” “是吧!如来是个好同志,我以前错怪了他。所以,我改口风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晓珊双手合十,向着天空深处诵念佛号。 一架飞机轰隆隆的从她俩头顶飞过,方向是西南方。晓珊指着飞机说:“我们能有一架飞机就好了。想什么时候飞,就什么时候飞,想去哪儿,就飞去哪儿。” “咱们好好赚钱,飞机会有的。上车,咱们走吧。” 花熇嫣拉开车门,迈腿上了驾驶位。 “熇嫣,还是我来开,你开车就像一只蜗牛在沙丘上爬,爬半天,前进不了几纳米。好不容易爬上沙丘,脚下一绊,你一不小心又滚了下来。” 花熇嫣笑了笑:“你这小妮子,你是说的蜗牛,还是金龟子。你这是绕着圈儿骂我呢!晓珊,到天色黑透,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先开一段,你闭闭眼,休息休息。开车走夜路,我不行的,还要靠你。” “那好吧,你当心些,不要勉强开快车啊。” “放心吧。后面的座椅我都放好了,你躺下睡,很舒服的。” 花熇嫣按下启动键,路虎车轰然启动了。这次启动的声音很大,吓了她俩一大跳。 “熇嫣,你刚才轰油门了?” “没呢。我的脚还在刹车上。” “小心点,我听着声音,好像车很暴躁啊。车随主人,我在隧道里憋了一肚子邪火,我也想发泄出来。” “别说了,你快睡觉吧。咱们要走喽。”熇嫣松开脚刹,车辆顺滑的溜出停车位,汇入了大道。 “你开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叫醒我。” “我看了,到下个服务区还有九十多公里,到服务区叫你。” 花熇嫣说完后,晓珊没有回应,她已经睡着了。 夏晓珊太累了,她早就应该休息。从净觉寺出来后,几乎都在堵车。她的精神高度紧张,以应对突发状况。堵车时,突然启动,突然加塞,往往会导致追尾事件。夏晓珊可不希望有意外,耽误熇嫣的行程。 当她手握方向盘时,彷佛经心塔里的千手观音附体。她长出来三头六臂,眼观八路,耳听二十四方。当她交出方向盘,躺在宽大的后排上,四片眼皮就像涂了五二零胶水,瞬间粘合,飞转的大脑,也随之放缓了转动。 睡梦里的夏晓珊,偶尔手动一下,脚蹬一下,彷佛她在梦里还开着路虎车狂飙。 夏晓珊的确梦见开车。一会儿,她梦到路虎生出了翅膀,在崇山峻岭之巅,展翅翱翔;一会儿,她又梦到路虎车前长出了钻头,在山体里不停地冲钻。坚硬的山体,在它的冲钻下,纷纷溃散,就像一道道的大门,被路虎车冲开了。一会儿,她梦到路虎车尾绑上了火箭,喷射着高温的火焰,一头钻进了虫洞里,向着浩瀚无边的黑暗,歇斯底里的前进。 虫洞里太暗了,一丝光亮也没有。虫洞里太吵了,比刚才的喇叭阵还要聒噪万分。晓珊被它吵得心烦意乱,她想伸手按下窗户玻璃,警告外边的东西别吵了。 她的胳膊动不了了,好像有几百斤重。她竭力抬胳膊,咬着嘴唇抬,终于胳膊动了。她的胳膊一挥,撞在额头上,人也醒了。 “哎哟,好怪的梦,可醒过来了。熇嫣,到服务区了没?” “你醒来的正是时候,还有五公里到服务区。我还能继续开,要不我再开一会儿?” “别别别,你把方向盘交给我吧。我刚才做梦还在开车呢。与其继续做梦,不如我来开,多跑点路,争取早些到。” 五公里路程,就是半脚油的事。 路虎车减速进入服务区,停稳后,晓珊说:“既然车停了,那咱们去趟洗手间吧,然后我来开。再买两瓶红了个牛、战驴之类的提提神,入夜以后,尽量多赶路,少去服务区。憋着尿开车,人还精神,不容易犯困。” “那不叫开车,那叫折磨自己。好了,咱们下车休息一下。” 晓珊下了车,抬头一看,服务区大厅上的霓虹灯很亮。在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四周亮的灯还不多,它格外显眼。 晓珊惊叫起来:“什么?涪城服务区欢迎您?佛祖啊,我眼花了!” 第80章 龟腚没有 花熇嫣知道自己的缩地成寸成功了,她若无其事的说:“你没有眼花,我看着也是涪城服务区欢迎您。” “我们到涪城了?我这是睡了几个小时?我看看几点了?” “不用摸手机了,钟楼上不是有‘大本钟’吗?” “七点二十分,这怎么可能?你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跑了七八百公里!你开的不是路虎,你开的是路虎牌大飞机。肯定哪里出问题了!我的手机最精准,我看看准确的时间。” 手机的时间与服务区的时间对不上,不过就差了不到十分钟。晓珊的手机显示七点二十八分。 夏晓珊就是大夏天被暴雨淋头的鹭鸶,站在车旁,傻傻地,仰望着服务区的钟表,说不出话来。 熇嫣提高了声音,轻松地说:“走吧,里面放放水去。” “要得!要得!”晓珊跟在花熇嫣后面,进入了涪城服务区。进门后左手边第一个铺位是家卖肥肠的。红彤彤的肥肠,冒着油光,还有腾腾的热气,令人口水直流。 晓珊过去笑着问:“老板,老板。” “美女,你要大份的肥肠,还是小份的?” “老板,这里是什么地方?” “美女你抬头看看咱家的金字招牌,咱叫江记油肠。你来份小的尝尝?” “我问的是服务区的名字,不是你家的店名?” “涪城服务区啊。”老板满脸疑惑看着晓珊,还有她身后的大美女花熇嫣。他搞不清楚,眼前一脸秀气的女孩子,难道不认识字? “我识字不多,老板你不要骗我?” 晓珊依然不肯相信,她大声地问着老板。她问话的声音太大,甚至引起门口进出行人的注意。许多人慢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老板来气了,他的声音高了三度:“你个女娃子,哪个骗你哟,要是骗你,老子是你的龟儿子。” 熇嫣从后面过来,笑着对老板说:“我俩认不准涪城的涪,她说是培,我说是涪城。我俩打赌,她输了不肯认账,她没说你骗她的。” 老板摇摇头:“你个女娃子,拉稀摆带的,输就是输了,不要不认账。” 熇嫣道过歉后,推着晓珊往前走。 夏晓珊的脑筋混乱了,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两个小时八百公里,没有人能做到,你们肯定都疯了。” 熇嫣笑起来:“别纠结这些了。走吧,放放水,休息一下,然后继续赶路。” “这里要真是涪城,还着啥急。剩下的百八十公里,我动动脚趾头就到了。我不相信这里是涪城,不是他们弄错名字,就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有,熇嫣你怎么开的车?” 其实,花熇嫣也没想到缩地成寸的法术会灵验。她只是闷着头往前开,车子始终在隧道里行进,也看不到其他车辆。等她出了隧道,就来到了涪城服务区。当她看到涪城服务区的标牌时,她有一种穿越的感觉。彷佛是她变成了千与千寻,穿过破旧的房屋、长满青草地的小河,一脚踏进了汤婆婆的领地。 熇嫣不能告诉晓珊真情,就反问:“允许你动动脚趾头,就跑个百八十公里,你就不允许我,多跑几里路?” 晓珊忽然想起点什么,她眼睛转了转:“我有办法验证了。嘻嘻,有办法啦。走,先去放放水,洗把脸,让脑子清醒些。” 夏晓珊很快解决完生理问题,喊上花熇嫣要抓紧上车,解决她心理的问题。 花熇嫣把车钥匙放她手里:“你先去,我想逛逛。这个涪城服务区,很有特色。” “有什么好逛的,先上车,如果没问题,我陪着你逛。” “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上车,上车——” 晓珊又拉又拽,把花熇嫣从门厅里拽出来,拉上了车。她让花熇嫣坐在副驾上,自己坐在驾驶位,伸出手指一戳,车辆启动了。晓珊翻出油表页面,发现了猫腻! “熇嫣,你中途加油了没?” “没加油,啊哦,是不是没油了?” “还行,你没骗我说加过油了。恰恰相反,你跑了八百公里,居然还有四分之一的油量。哈哈,被我逮到了吧?这台四点四威八发动机的路虎就是大油老虎,满箱的油,也很难跑出八百公里来,尤其是高速行车,能跑四百公里都稀罕。快说,你用了什么魔法?” 熇嫣凑过来看:“油表在哪里,我不会看啊。你仔细看看,别是油表坏了吧。咱们要不先加点油去?” 熇嫣只轻轻一句话,就把话题转移了。晓珊一顺方向,车子冲出车位,向着加油站疾奔。正好有辆车在倒车,车屁股向外一探,路虎嗖得一声蹿了过去。 吓得熇嫣直叫:“你慢点开,小心,这里车多啊。” 晓珊摇摇头,踩了两脚刹车:“这车不对劲,好像是百米飞人的博尔特,起步就要冲刺。” 夏晓珊连连踩几脚刹车后,车子驯服得拐进加油位。 她两只手指夹着油卡,递给服务员:“九十五号,加满。没有密码。” 加油加到跳枪时,服务员过来问:“漂亮姐姐,给你凑个整?” “好的。” 服务员按了两下键,加油机哄哄两下,油枪再次跳枪。加油机响起了语音提示:本次加油九十六升,共计九百元整。 服务员把油卡递给来:“漂亮姐姐,这是您的油卡。” 夏晓珊看着显示器上的油量和金额,心里直接骂娘了:卧槽,你特么是黑店呐。 心里不住问候加油站的全体人员,脸上还笑嘻嘻:“这位小哥,我加了多少升油啊?” “您看,这边有显示。一共九十六升,九百元整。依照您的意思,给您凑的整。” “有发票吗?” “漂亮姐姐,不巧啊,发票纸用完了,您要发票需要明天来开。” “那好,我问你,我的油箱是一百零四升,我加油之前还有四分之一的油量,加满最多加七十八升,我给你算两升的误差,那么可以加八十升,你竟然给我加了九十六升油!多出来的十六升你给我加到哪里去了?” “漂亮姐姐,你人长得漂亮,话说得可不漂亮。你的意思,我们的枪有问题了?” “当然!那十六升油,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姐姐,加油之前你真的还有四分之一的油量吗?拿出证据来?” 一句话,将了夏晓珊的军。刚才加油之前,夏晓珊忘了拍一张照片,作为证据。主要是她要验证熇嫣飙车的事情,而没有想到加油站会这么坑人。 夏晓珊气得眼睛都睁圆了:“对,我没证据,我有证据你们也不会认。我劝你给我个说法,否则这事没完。” 服务员听美女亲口承认没有证据,便笑着挺直了腰杆:“漂亮姐姐,您这是何苦呢?您是外地人吧,开您这么贵的豪车,从上京跑到涪城来,您还在乎几块小油钱?我们这里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不要无理取闹了。” “你敢说我无理取闹?哎,我今天还就闹一个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无理!” 夏晓珊被加油站的服务员激怒了,她跳下车来,径直朝服务员走过去。服务员以为她要动手,急忙向后躲。熇嫣怕闺蜜吃亏,也跳下车:“晓珊,算了,走了啦!” 夏晓珊大踏步走进加油站的超市区,拎起两桶矿泉水,来到收银台。 她笑着问:“矿泉水多少钱?” “五升装的十八元,六升装的二十,一共三十八元。” “标的五升六升,实际上有那么多吗?” “当然有了。我们是大厂,全国连锁,这里卖的东西没有质量问题。若有虚假,则假一赔十。” “好,我买了。” 夏晓珊提着两桶矿泉水,拿了小票,来到外边。 熇嫣问她:“车上有水,你还买这么多水?” “熇嫣,今天咱们奢侈一回,用矿泉水洗洗脸。” 夏晓珊拧开盖子,走到草坪边,一手倒水一手接着,真个用水洗起脸来。 熇嫣赶紧拿起矿泉水桶,帮晓珊倒水洗。 夏晓珊也不说话,把脸和脖子都洗了好几遍,用掉了半桶水。其余的水,她全倒进草坪里。她又打开另一桶,让花熇嫣洗洗脸。 熇嫣说:“在卫生间已经洗过了。” “你再洗一遍嘛。卫生间的水质太差,我闻着都有股子尿骚味。” 被她说的花熇嫣皱起了眉头,彷佛真的闻到了怪味道。她急忙学着晓珊的样子洗起来。 洗了两把脸后,熇嫣低声说:“你想用这两桶量量加油站的油枪准不准?” “聪明,小嫣子,你懂我。” “我懂你,加油的他们更懂你,他们不会给你加到桶里的。” “咱们走着瞧。今天不扳回来这一局,我的气顺不了。” 方才的服务员走到两人身后,大声催促:“加完油,就赶紧走,别占着加油位,影响我们做生意。后面老多车等着呢!” “我没加完,正要再加点!” “你的油箱已经满了,还往哪里加?”服务员斜眼笑着,盯着晓珊的眼睛,一脸挑衅。 “这两只桶,加满。” 服务员嘎嘎笑着:“对不起,漂亮姐姐,按照安全规定,我们不能给这种桶加油。” “这两桶,哪里不合格了?” “不安全!” “这是食品级的,有什么不安全的。” “漂亮姐姐,人光漂亮不行,还要长脑子。安全不安全,是我们说了算。” “你说话也得讲道理,讲规矩。你拿出安全规定来。如果有明文规定这种桶不合要求,不能盛油。那我认栽。如果没有,立刻给我加油,加满这两桶。你有明文规定吗?拿出来,快拿出来啊!” 服务员怪声笑起来:“漂亮姐姐,要明文规定啊,在上级领导那里,你找他们去要。我们这里龟——腚没有,龟——头,你要不要?” 这种调戏的浑话,再加上他那肆无忌惮的表情,不仅把晓珊激怒了,而且把一旁的花熇嫣也彻底激怒了。 晓珊听了猛地甩手,就要给服务员一个耳光。 熇嫣眼疾手快,她一把抓住晓珊的手腕子:“别先动手,这里有监控。” 服务员以为熇嫣怕了,他得意洋洋的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啊,你敢打,我就敢躺地上不起来,让你赔得裤子都卖了。” “有本事你来打我啊”这句话同时勾起了熇嫣和晓珊的回忆。 在桃林塞,小桃红用桃花映雪伤了李博,然后得意洋洋的说了这句话。当时,花熇嫣气得不行,可是没有办法回击。 在意如云安,晓珊说过这句话。她是故意气吕四喜、智云等人。没想到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有人说着同样的话,想把她气死。 熇嫣对服务员说:“你们的油枪有问题,我就不追究了。你赶紧给我闺蜜道歉,你说的这些龟腚,鬼头的,已经涉嫌侮辱她了。” 这时候又过来两名服务员,站到最早的服务员身旁。于是,从同事的默默支持中,最早那位服务员获得了无穷的力量。 他哈哈大笑:“我干着起早贪黑、迎来送往的活,像她这种娘们见的多了。开着当小三赚来的豪车,还斤斤计较多个一升半升的油,你当小三也不及格,早晚被人甩。我看你去当十三吧!” 他说完,他身旁的两位同事哈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调戏。 晓珊恨极了,飞起一脚,踢向服务员的胯间。她想起了“黄世仁”对她的侮辱,恨意全灌注到脚尖儿,要一脚踢爆他的两枚臭蛋。 花熇嫣早防着晓珊惹祸,晓珊一动腿,熇嫣急忙屈指在晓珊的足三里一弹。晓珊一阵酥麻,右腿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熇嫣,你为什么帮他,你让我踢死这个老色批。” “放心,我有办法。” 花熇嫣对服务员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给我闺蜜道歉去。” “要我道歉?我道个屁歉!” “行,你会后悔的。” “晓珊,你别动手打他,你拍下他的工号,我们找他上级投诉。” “你拍啊,工号在这里,你来拍呀。你们也不想想,能在服务区开加油站的,没两把刷子,还不早让人掀了屋顶去。” 花熇嫣转身上了车,留下晓珊独自面对三名服务员。 有花熇嫣在身旁,晓珊不怕,她敢伸手动脚打服务员。此时,熇嫣上了车,晓珊的心里打起鼓来。别说是一对三,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博士,三个并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健壮的加油员。 这时候,好几位看热闹的车主,都过来劝晓珊罢手。 一名五十多岁的车主诚恳地说:“小妹妹,我看你一脸书卷气,还是学生吧?听我的,出门在外少争执。古人都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开这么好的车,在上京应该是个人物,可到这里就得入乡随俗。少几升油,很正常。你在这里闹来闹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听我一句劝,开车赶路要紧。” 第81章 壬水归库 听人劝,吃饱饭。遇到这么无赖的加油站,晓珊只能自认倒霉了。 她点点头:“你说的是。我也不缺这点油钱。就是气不顺,他不该骂我小三、十三的。” “你全当耳旁风,大街上溜达被狗咬了,你还能咬回来吗,上车走吧。” 晓珊认栽,转身上车,服务员拍手笑着:“想来我们涪城耍横,你还嫩了点。你还是早点回上京装你的十三吧。” 晓珊听到了,气得又要下车拼命:“熇嫣,你别拉着我,我要跟丫挺的拼了。” 花熇嫣伸手拉住她:“你别着急,我一定收拾他。现在,启动车,咱们走!” “啊——,你要我们当缩头乌龟!” “启动车,赶路!”熇嫣的话充满了威严,晓珊不得不听。 晓珊没办法,启动了车辆。路虎车刚刚向前走了半个身位,警报声响起:“油量不足,请尽快加油。” 花熇嫣断喝:“有问题,快刹车!” 熇嫣的吆喝和路虎的报警声吓得晓珊一激灵。 她一脚踩停刚刚启动的汽车,忙着低头查看仪表盘,是不是油表、油箱哪里坏掉了。怎么刚刚加满的油,车辆一动,就报警说没有油了? 她正在着急忙慌地,检查仪表。花熇嫣看着晓珊忙乱的样子,暗暗嘘了一口气,随即神秘的笑起来。 她抹了抹嘴边,隐去了笑容,大声叫起来:“什么狗屁加油站,下车,找他去。加油加油,怎么连我们以前的油都被弄没了?这是加油枪,还是吸油泵呢?” 晓珊怀疑地瞅着熇嫣:“熇嫣,不是咱们的车坏了?传感器、程序都有可能坏了,咱们别弄错了。那个服务员就是无赖,他可不好惹。” “不是,肯定是油枪有问题。万一是车坏了,也可能有人趁机捣乱。咱俩刚才不在车上,可能有人偷偷动咱的车了,这次咱们定要讨个说法。” 花熇嫣说的坚决,夏晓珊来了底气。 “好嘞,丫挺的,这次跟丫的干到底。走,下车。” 她俩启动车辆,后面的车立即准备补位加油。晓珊突然刹车,后面的车差点追尾。晓珊下来后,后车的车主也下来了。 “美女,你怎么回事,幸亏我刹车及时,不然就撞上了。” “我找加油站的人有事情。” “有事你把车开出去啊,别停这里,耽误别人加油。” 晓珊瞅瞅这名车主:“你着急啊,你换个加油位不就行了?” “就开放了两个汽油加油位,你们抢了一个,另一个排那么老长的队,我换的了吗?我说你俩长得这么漂亮,人品咋就这么差呢!” 晓珊的火腾腾上来,她把袖子往上撸了撸,指着这名车主,预备开骂。 熇嫣抢在她面前,笑着说:“先生,先生您消消气,我们有点特殊情况,需要找加油站的负责人。您稍等看一看,看明白了,您再决定这油加还是不加?” 举拳难打笑脸人。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语音轻柔地像酷暑里荷花底下的一丝凉风,令车主的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笑着点点头:“好,你们快一些。我等得起,可后面还有不少车主呢。” 花熇嫣说声谢谢,还没来得及去服务厅,加油站的服务员就赶过来了。 花熇嫣说:“晓珊,你来录像取证,我来交涉。” “好的,我们一定要曝光它。” 服务员大喊:“你们俩没完了?快点开走车,别耽误其他人。” 熇嫣笑着说:“我们也想快些走,可是走不了。车有点问题。” 服务员说:“先开旁边去,让开位置。” “开不了,没油了。” “胡说八道,你们刚才加了九十六升,共计九百元的汽油,哪能没油?你俩找事也不找个合理的理由!真是两个傻十三——” 花熇嫣压住火,笑容不变:“对啊,我们也纳闷,刚才你给我们加了九十六升汽油,我们花了九百元整。可是我们的车一直报警,说是没油了,要我们尽快加油。” 服务员摇头晃腚地说:“啊,你们这个招数都是稀奇,竟然想讹人!我看看,哪里有警报。” 服务员走到车旁,他抬腿想上车,又止住了。他警惕性很高,生怕上了车,中了埋伏,真的被两位讹上。 万一两个女人,咬定了她们车上少了什么贵重东西,自己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了。 熇嫣看透了他的犹豫,心里冷笑了几声: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今天就要,好好修理修理你们这帮硕鼠窝里的小油耗子。 “晓珊,把车窗放下来,把警报音放大。” 晓珊走到驾驶位,操作了两把,震耳的警报声响起来:“油量极低,请马上加油。” 警报声很大,周围的车主,即使坐在车里,也听到了。 服务员说:“这是你们的车坏了,跟我们无关。那边就有修车的,你们过去叫拖车。” 熇嫣笑得很甜:“是啊。谢谢,我们正发愁不知道哪里找拖车来。哎,师傅,会不会您没有给我们加上油呢?” 服务员怒哼一声:“讹人,你们要讹人是吧。看看,你俩看看,还有你们这些看热闹的都来看看,这边显示屏上还有,加了九十六升,怎么会没加上油?” “那车怎么会一直报警?” “是你们的车坏了,赶紧找修车的。” “为什么加油之前不报警,加油后报警了。如果真的是没有加上油,你怎么说?” “我们这里假一罚十,如果没有加上油,十倍奉赔。” “师傅,你说话算数?是不是要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员脖子一扬:“我就是经理,我说话算数。” “啊,你就是经理,怪不得说话这么硬气,您贵姓?” “我姓杨,杨柳的杨。” “杨经理,加没加上油,或者是车子出没出问题,我们马上就可以验证。晓珊,打开油箱口。” 晓珊迅速打开了油箱口。 花熇嫣点亮了手机的射灯,从油箱口向油箱里照一照,然后对着杨经理说:“杨经理,我们从头捋一遍啊。我知道你们这里有摄像头,那你看看,我们也在录像,你说话要算数,要慎重。方才我们要求的是加满油箱对不对?” 杨经理自认为无懈可击,他也不怕录像。他应声回答:“不错。” “加满后,我们一共加了九十六升九十五号汽油,共消费九百元整,对不对?” “正确,完全正确。” “那么,现在我们的油箱应该是满的。对不对?” 杨经理心说:你们的油箱当然是满的。不给你们加满,怎么多报数,多捞你们的钱。这只大美女,白白长了两只圆滚滚、翘挺挺的大凶器,脑瓜仁比干瘪皱皱巴巴的核桃仁还小。 他斜着眼,一幅瞧不起的样子:“是啊,油箱给你们加满了。你别想着借此来讹人。” 花熇嫣就等这句话。 她哈哈大笑起来,把声音提高了几度,令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各位,杨经理说了,这油箱加满了。你们都听到了吧?” 晓珊还有好几名车主大声喊:“听到了,油箱加满了。” 熇嫣指着油箱:“杨经理,你亲自去看看,里面满了没?连油都看不到,你跟我说加满了,你的油加到哪里去了?” 杨经理心里暗笑:你的伎俩太小儿科了。什么叫加满?加满不是油到了油箱口,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我不接招,我不上当,我不去看,我气死你。 杨经理笑着说:“美女,像你刚才那种看油量的方法,太危险。如果恰好有电话打进来,就可能引燃油箱,酿成事故。我遵守安全规定,不会去看的。” 晓珊说:“你们这里有手电筒吗,拿来照一照,就清楚了。” 杨经理仍然不接招:“对不起,没有。手电筒,那是上世纪的农村的老古董了,咱这里没有。” 晓珊不放弃:“应急灯总有吧?” “有,不过没充电,用不了。” 花熇嫣成竹在胸,她把加油卡一递:“麻烦您加满油!九十五号,汽油!” 杨经理一愣,他没想到花熇嫣来这么一招:“美女姐姐,油已经加满,加不进去了。” “我刚才看了,还有空间,你继续加。” “那要冒出来,怎么办?” “全部算我们的。” “好啊,你不是录像了吗?我重复一遍,是你要继续加油的,如果冒出来,你也要拿钱。” 花熇嫣冷笑一声:小样,我收拾不了你!我让你来个“壬水归库”。 她早就左手拇指掐辰符,右手捏天蓬诀,轻声说:“各位神明做个见证,今天,只要从油枪里出来油,都是我的。杨经理,你听明白了?”神明两个字,说得挺模糊,只有她自己听的懂。 杨经理有恃无恐:“好,我给你加。你们几个把灭火器再拿几个来,防止意外。” 杨经理插入了花熇嫣递过来的油卡,将油枪插入油箱口中,手按着扳机,开始加油。 恰在这时,有一位小姑娘从加油站大厅跑出来:“杨经理,你的电话。” “哎,来了。”杨经理把扳机调到自动模式,随即跑回到屋里接电话。 花熇嫣瞧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多行不义,连苍天也不助你啊。 过了一会儿,杨经理踏着踢踏步,就像一只麻雀般,蹦蹦跳跳,从加油站的服务大厅里弹了出来。显然,刚才接的电话,令他很高兴。 他来到油枪前,听到油枪还在加油,竟然没有自动跳枪。杨经理感到很奇怪,他扫了一眼显示屏,啊吆,快两千元了。杨经理的头发,就像汤姆猫被杰瑞吓到,根根直树起来,又像是带了静电,成了大爆炸的头型。 杨经理急忙拨了一下油枪扳机,停止了加油。加油机的声音响起来:“您本次加油二百升,共计一千八百六十元。” 杨经理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猛胀得比车轮子还大,还要沉重,还高速旋转着。 他艰难地踩住地面,抬起头,发现好几个手机的摄像头对着自己,还有那位高个子美女,不怀好意的笑着。 “杨经理,麻烦你给个解释吧?我们的油箱容积是一百零四升,已经加了九十六升油,为何还能加二百升油呢?你给我们加的是什么,油还是空气?” 杨经理被问住了。等待加油的几名车主喊起来:“快说,加的是油还是空气?” “当然是油。” 花熇嫣说:“加的是油啊,那超过油箱容积的油,存到哪里去了?” 杨经理还想抗争一下:“你的车有隐藏油箱,你把油藏起来了。” “你找去,找不到隐藏油箱,我们就报警了。” 杨经理没有俯身去找,而是给几名同事使眼色,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可是,另外的几名同事看到事情闹大了,急忙向后躲。 花熇嫣说:“晓珊,把证据录好了没?” “全部录好了。” “打电话报警,让杨经理跟警察叔叔解释去。” 杨经理急了:“别打,别打,应该是油枪坏了,这钱我们不收了。” “哼,你想的很美啊。二百升一千八百六十元,你不收我们的就算了?我们的油卡已经被扣钱了。” “退钱退钱,马上退钱给你们。” 晓珊说:“笑话,退钱就行了?你们的油枪作弊,这事大了。必须报警。” “别啊,警察叔叔那么忙,这点小事就别麻烦他们跑来了。” 杨经理还是觉着花熇嫣好说话,他求花熇嫣:“美女,警察来了,两位还要协助调查啥的,说不定就耽误行程了。这样吧,我错了,我马上改正。你说个办法,我照章办事。美女,你说吧。” 花熇嫣只是想警告一下杨经理,并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想法。她点点头:“先向我的好朋友道歉,她心气顺了,就饶了你。” 杨经理忙不迭地给夏晓珊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刚才太无礼,说了些浑话,惹着您了,您要打要罚,我都愿意接受。” 夏晓珊说:“对你这种人,我从来不接受口头道歉。我问你,你们加油站的油枪有没有问题?” 杨经理不敢回答,两只眼睛四下里乱瞄,就是不敢看夏晓珊。 “你不回答,好,我让你最敬爱的警察叔叔来问。” “别别别,我们的油枪,今天好像是坏掉了。” “你还不承认弄虚作假吗?那咱俩没什么可说的。咱们找个地方说理去。” “好吧,我们弄虚作假,我错了,求您放过吧。我家里还有两个娃要上学,还有七十多的父母要养老看病,他俩没有退休金、社保和医保的。这么个大家庭,全靠我这点死工资养活呢。美女姐姐,求您放过我吧。” 第82章 太快了 夏晓珊咬了咬下嘴唇,方才杨经理骂她傻十三的一幕又涌上心头。一下子,她的心冰凉透底。 她冷冷地说:“你们这里标明假一罚十,你弄虚作假,在油枪上动手脚。现在相关证据确凿,我要你按照你们承诺的那样十倍赔偿,否则就上报相关部门。” “姑奶奶,十倍赔偿,那是一万八千六百元啊!” “你错了,还有最开始的九百元,也要计算在内。先返还我们的钱两千七百六十元,然后再赔偿两万七千六百元。” “姑奶奶,这是我几个月的工资啊,您高抬贵手,就当我是个一分不值的臭屁,放了我吧。” “晓珊,让他道个歉就算了吧。” 夏晓珊抬起腿,翘起脚尖,指了指杨经理:“他这种人的道歉分文不值。必须给他点教训,否则他以后还会害人。杨经理,你赶紧的吧,否则我可报警了。” 杨经理没有办法,找同事借钱,过了几分钟后,他走到晓珊面前:“姑奶奶,我给你转过去吧。你得保证不予追究了。” “我保证。” “没有那么多现金,我给你转账三万零三百六十元吧。” “你赔我两万七千六百元,把其余的两千七百六十元,原路退回,由公户退还到我的加油卡里。”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真知道错了。我个人赔给你,不能走公司账户的。走公司账户,总部发现了,我的饭碗就丢了。” “嗯——好吧。” 杨经理把钱转给夏晓珊。钱到位后,夏晓珊收起来手机:“好了,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从今往后,好好工作,不要干些坑蒙拐骗的活儿。尤其不要再欺负外地人。” 杨经理满脸苦笑,哈着腰,连连点头称是。 夏晓珊故意学杨经理,脚踩着踢踏步伐,咚咚、咚咚咚、轻快地像是高天上的一抹白云,飘进了车里。 发动了车辆,路虎车这次没有提示加油,吼叫了一声,蹿出了加油站。夏晓珊没有直接上高速,而是围着加油站兜了一个小圈,按了两声喇叭,随后扬长而去。 “熇嫣,你回头看看,那头疯山羊,在那里抹鼻子掉眼泪呢!” “我不看,你也别看,专心开车。他是替罪羊,你对他的惩罚也够了。好可惜,我们没能力惩治一下他背后的靠山。” “你是说那几桶油?” “嗯嗯,短斤少两的活,他们没少干。哎,专心开车,不说这些闹心的话题了。” “专不专心的,就剩这点路,咱这车撅撅屁股就到了。” “哈哈哈,你让它给咱撅一个瞅瞅!” “哈哈哈哈哈,是该让它松快松快了,你说它怎么就没加上油呢?” “我不知道,你专心开车,少问问题,因为天黑的透透了。” 夏晓珊笑了几声,她猜到可能是花熇嫣捣鬼,却想不出她如何捣鬼的,更问不出实情。 管他呢,反正好姐妹给我出了口恶气,还发了一笔小横财,爽! 嘻嘻,或许是佛祖显灵了。咦,为什么我要说佛祖显灵,而不是雹神显灵?啊,雹神显显灵吧,丢它一个基数的冰雹,把这家喝开车人血的加油站,砸个稀巴烂,那才叫痛快啊。 夏晓珊心里正胡思乱想,熇嫣的手机响了。 “师兄——” “熇嫣,你到哪里了?” “刚从涪城服务区出来?” “什么,什么?你再说一遍。” 晓珊大声喊:“熇嫣说的没错,我们已经到了涪城。” “我的天呐!你们开的火箭吗?别逗了。” “哎,李师兄,我和熇嫣再有半个多小时,就进益州了。我就问一句啊,今晚的晚饭怎么安排?” “晓珊,你别逗我了。快些实话说了吧,你们到鹤城还是南郑了?” 熇嫣笑了几声:“师兄,我们真的到了涪城。” “啊哈哈,好啊。熇嫣,我发个位置给你,你们先到我家,放好行李。我现在就开始弄俩菜,咱们就在家里吃好不好?” 晓珊抢着回答,她撇着嘴,冲熇嫣连连摇手:“不好不好,麻烦你做菜,那多不好意思。这样,我们先去酒店,然后,你请我们吃大餐。你说好不好,熇嫣?” 花熇嫣点头:“好啊。” “好什么,上一次熇嫣来益州住的酒店,浑身起了一层疹子。这次就住自己家里。床单被罩都是我下午新买的。吃大餐没问题,我这就订房间。哎哟,七点多了,我先订房间啊,别订不上。” 李博挂了电话,接着就把位置发给花熇嫣。于是,花熇嫣开启了导航,目的地由益州大学换成了李博的住址。 导航里传出了当红女星甜腻腻的腔调:“目的地益州子美之春小区设置成功,全程一百三十公里,预计一小时四十分钟。玲玲为您全程服务,咱们出发喽。” 晓珊哈哈大笑:“开这个导航好,提神不犯困。就是有点慢,一百多公里,还要那么长时间,那不是开车,是骑车。” “进入益州市区内道路拥挤,开不快的。说不定,还没有骑车快呢。” “所以啊,在高速上我要快一些,把时间抢出来。”晓珊嘴上说得轻松,脚底板狠狠地踏了下去。 玲玲导航嗲声叫起来:“哇塞,刺激哦,你真棒,车开得又快又好。” 熇嫣和晓珊被逗得吃吃笑起来。 过了没有一分钟,导航又叫起来:“太快了,太快了,哥哥你要冲刺了吗?哦吆哦吆…” “熇嫣,你怎么弄这么个语音包?好骚啊!” “系统自己推荐的,这个选项是夜间行车模式,我就选了。” “编程的码农就是个闷骚,还夜间行车模式,干脆叫男女双打动作片模式吧。” “晓珊,你慢一点,已经超二百迈了。” “嘿嘿,你没资格说我,你两小时不到,跑了八百公里,你咋不慢一些?对了,你得给我解释解释,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你又来了,我不知道,从隧道里出来,就到涪城了。在隧道里,我只顾着开车,连两旁都不敢看一眼。” 晓珊还想问,贺峰云打过电话来,这次是打给夏晓珊的。 “贺师兄,你好?” “晓珊,你们没住进意如云安吗?” “住了。谢谢你给我们定了那么好的酒店。” “既然住了,为何我收到了退款,你们自己交钱了?” “不是的,贺师兄。我们和净觉寺的方丈混熟了,他一高兴,就让意如云安精舍为我们免单了。那个老和尚还行,说话算话。他说会把房费啥的原路返回。贺师兄,你收到钱了,我们就放心了。” 贺峰云根本不信:“混熟了就免单?你们怎么混熟的,那个方丈两枚秦半两做的孔方眼镜,赚少了就是亏大了,他会那么好心?你们现在哪里,还在意如云安吗?” “我们换地方了,现在赶往子美之春。” “西京有个子美之春酒店,我怎么没看到?是五星级的吗,路边的小旅馆,你们千万不要去住,小心中招。” 晓珊哈哈大笑,熇嫣接过话头:“贺师兄,我们正赶往益州。我明天上午有试讲,我俩连夜开车走,已经快到益州了。” “熇嫣,你的工作有着落了,太好了。你终于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哎,熇嫣,益州我去的次数多了,那边五星级酒店里也没有子美之春酒店。这样吧,你们把这家酒店退了,我来订房间。那边的好酒店我比你们熟悉。” 晓珊急忙说:“谢谢贺师兄。不过李博师兄已经帮忙订了,就不麻烦你了。” “对啊,那边有李博,就不需要我了。嘿嘿,我把这茬给忘了。”贺峰云自我解嘲地嘿嘿笑两声,笑声里尽是不舍和无奈。 前面就要出高速了,玲玲语音包又骚包起来:“哎哟吆,哥哥你今天好棒哦。前面是收费站啦,那边有好多好多的摄像头哎。哥哥你小心点,不要被它拍到我们的小秘密哦。” 贺峰云听得忍俊不禁:“噗嗤,晓珊你净弄些花活。” 语音提示又响了:“目的地快到了,宝宝你就要离开我了呀,我的小心肝快碎了,怎么办啊,啊啊…” 贺峰云捏着鼻子,学着导航的腔调说:“哎呀呀,听不下去了,熇嫣、晓珊我的宝贝师妹们,我要挂电话了啦!哎哟,心碎了——” 哈哈哈哈哈哈,晓珊实在忍不住了,笑着两手乱拍,车子的喇叭嘟嘟乱响。 她对还在笑着的熇嫣说:“你们师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奇葩。我以为贺峰云是一个油腻大叔,只会光着屁股挂树。原来他这么风趣好玩。咯咯咯咯咯” “别笑了,进入市区,小心点。要不换我来开?” “不——用,小嫣子,让你看看,本宫如何平趟益州的街道。” 夏晓珊挺直了身子,脖子微微前倾,开始专心寻找机会,驱动五米多长的大车,在车队里挤来挤去。虽然说不上是平趟,却也引来了导航的连口夸赞:“好棒哦,哥哥好棒哦。继续继续,不要停!” 在导航的骚指挥下,两个人笑声不断,终于到了子美之春的正门口。 李博就在门旁不远处的小河边站着,他手里拿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花熇嫣眼尖,她落下车窗玻璃:“师兄,师兄,我们来了。” 这边车辆比较少,道路也很安静,李博立刻朝路虎车跑过来。 “哈哈哈,熇嫣,晓珊,你们可来了,就像仙女从天而降啊。” 晓珊问:“师兄,把车停哪里?” “开进去,我上车带路。” 花熇嫣从副驾驶位置下来:“师兄,你坐这里,方便带路。” 李博嗯了一声,帮花熇嫣拉开车门,搀着花熇嫣上了车。他蹿上车去,紧挨着花熇嫣坐下,并没有坐副驾驶位置,而且胳膊很自然的揽住了花熇嫣的细腰。 晓珊笑了笑:“师兄,你搂紧了,我要开车了。咱们先上哪?” “进小区,停车库里,一会咱们走着去吃饭。” 进入子美之春小区后,晓珊才发现里面都是独栋别墅。 她忍不住叫起来:“李师兄,这里是高档小区啊。” “嗯,算是吧,高档不高档,咱不好说,房价倒是最高的。” “你在这里买的房,上一次你不是说住校园里吗?”花熇嫣追问了一句。她记得自己施展入梦术,那所房子好像是在益州大学里面,是一套教师公寓,不像是别墅。 “熇嫣,我在校园里有一套公寓,只有使用权,没有产权,除非工作满十年呐。” 晓珊说:“十年送一套房子,很好了。现在的房价那是孙悟空踩火箭,嗤腾往上飞,想飞出如来的手掌心。” “哈哈哈哈,晓珊,你这段子讲得好,嗯,房价的确太离谱了。前面,前面左拐,到路尽头,再左拐就到了。” 在李博的指挥下,车子轻轻停在了一栋三层别墅前。李博按了下钥匙上的遥控器,车库门缓缓打开了。 “晓珊,开进去,咱们走着去吃饭。” “哇塞,李师兄,你买了这么好的别墅啊。” “不是买,是住!熇嫣,晓珊,咱们先吃饭,然后再上楼吧。” 李博住的别墅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河边是半悬空的木栈道。李博与花熇嫣并肩走着,晓珊落在后面,伸着脖子到处张望。她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好地方、好风景、好房子,我听别人说少不入川,看来有道理。环境这么安逸,我来了都不想走了。” 熇嫣说:“那就留下嘛。咱们好姐妹有个照顾,前两天你不是还鼓动我投贞元集团,要当同事吗?” 李博也说:“益州气候比上京好多了,晓珊,你要想当老师,我明天就跟金融学院的院长说说。他们那边还在走招聘流程呢,说不定有机会的。” 晓珊皱着鼻子,笑起来:“呃,算了吧,我不想当老师。我心浮气躁的,不想误人子弟。” 李博呵呵笑了几声:“什么时候你想当了,就告诉我。你比熇嫣灵活,我觉着更适合高校的。现在的高校啊,有些地方比社会上还现实。” 熇嫣说:“好了,不说这个。先吃饭,晓珊开了一路的车,累坏了。” “原来是你开的车,你开出了奇迹。我现在还不相信,你俩用了四个多小时,就从西京跑到了益州。那辆车是定制版,最高时速也就二百五六。晓珊,你是怎么开的?” “这你就得问熇嫣了,中间她开的,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到涪城了。哎,不是在涪城跟人打了一场架,我们还要早到呢。” “涪城,谁欺负你们了,跟我说说。前面那个馆子就是,咱们边吃边聊。” 第83章 陌生电话 当三个人酒足饭饱后,说说笑笑地,从饭馆里出来往回走。这次走在木栈道上,与来地时候不同,队形变了。李博在中间,他的手悄悄放到熇嫣的细腰上,而晓珊在李博的左手边,紧挨着李博。 晓珊用手轻轻揉着肚子:“师兄,你好会选馆子。今晚这饭吃的,你看,我这肚子都鼓胀起来了。这顿饭我得长两斤肉。” “肉肉的好,你本来有些消瘦。晓珊,相信我,男人还是喜欢肉一点的女孩。手感好。” “啊哈哈哈,我怎么听着像开车呢,可是我又没有证据!师兄,熇嫣,她也偏瘦,你怎么嘴上说的和实际情况不一样呢?” “熇嫣,她该有肉的地方丰满,该瘦的地方紧致…” “哎哟,受不了了耶,师兄这波狗粮撒的狂野。” 哈哈哈哈… 三人进了别墅后,李博说:“这房子有四间卧室,熇嫣、晓珊,你俩随便选。” 晓珊说:“师兄,你平常住哪一间?” “我平常都住学校里。这里极少来住。没事,你看中哪间就睡哪里。床上的用品都是新的,下午我新买的。” “师兄,看到你的身体好了,我真高兴。” “熇嫣,我今天中午以后,尤其是听到你入选的消息后,一下子就好了。”李博撩起衣服,露出健壮的腹肌:“你看,我身上的桃花印也没了。” 晓珊上楼去看房间,顺便参观一下别墅。熇嫣和李博坐在一楼客厅里,喝茶聊天。晓珊的脚步声在楼顶上咚咚响,李博趁机在熇嫣耳边说:“晚上我找你去?” 熇嫣涨红了脸:“不行…” “哈哈那,你要来找我?那就更好了。” “以后再说吧,你的身体刚刚恢复,我也累了一天。等明天试讲完,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李博秒懂:“哈哈哈,好好好。其实提前庆祝也可以的。熇嫣,我跟你说实话吧。今天马长信给我打电话,他有急事去了桃林塞。把明天的试讲课交给我负责了。我成了招聘小组的组长。哈哈哈哈,我举贤内不避亲亲老婆,外不…” “谁是你老婆!” “那好,我招贤先招女朋友,因为她最漂亮,最优秀。你入职的事情,我说了算,那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了。哈哈哈。” “比我漂亮优秀的人多了,你的嘴巴齁甜。” “熇嫣,你就是谦虚。上京大学校花的荣誉可不是虚谈,你的美大家有目共睹,嘿嘿,嘿嘿,我希望只有我可以独自享受,尽情饱览。” “你好坏啊——” 两个相互注视着,正在情动欲吻的时候,木楼梯上响起了晓珊的脚步声。 “哎,师兄,我选好了,就是三层那间大卧室。视野好,坐在阳台上,能看到一大段小河,连我们吃饭的馆子都能看到。” “你喜欢就好。” “师兄,这么大的别墅,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不是买的,是租的。买这多么大的房子,我的钱包还小了些。” “你不经常住这里,你租它不是浪费了吗?” “哈哈哈,不浪费,等熇嫣来了正式上班了,我俩就住进来。” “呸,谁要和你住一起。”花熇嫣羞红了脸。 李博咯咯一笑:“我说的是合租,你一层,我一层,没说是住一张床上去。咯咯咯,熇嫣,你想多了。” “师兄,我睡觉认枕头,没有熇嫣在身旁,很难睡着的。今晚,熇嫣和我一个屋、一张床睡,你就羡慕吧,叫你嘴硬。” 李博还没来得及反对,熇嫣笑了:“你昨晚不是独睡的吗?” “昨晚你要练功嘛。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 李博长叹一声:“这个世界不公平啊,你可以和熇嫣一起睡,我却不行。” 晓珊嘻嘻笑了几声:“师兄,要不咱仨一起睡,我看了,三楼那张床够大,睡四个人都没问题。” “哎呀,晓珊,你的提议好,朕心甚慰,甚慰朕心呐。” “嗯哼,那就说定了,我睡中间,把你俩隔开。哈哈哈哈” 熇嫣笑骂一声:“一唱一和的,你俩说相声呢,还是午夜小剧场版的。你俩都给我起开,我要一个人睡二楼的房间。” 晓珊说:“好吧,你不要关门,半夜睡不着,我还会去找你的。” “哈哈,休想,不但要关门,还要放狗。”花熇嫣笑着站起来,继续说:“你们俩聊会吧,我去准备准备明天的试讲。” 李博说:“对了,还忘了跟你说了,每人试讲十五分钟,然后由老师和学生提问,提问时间十分钟。提问结束,由老师和学生打分,确定试讲成绩。现场有五位老师,十位学生。五位老师每人有十分的权限,每位学生有五分的权限。熇嫣,你放心吧,学生都是哲学院的一二年纪选出的。他们个个是人精,知道轻重。而且,我是组长,我有一票否决的权力。” “师兄,我不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十五分钟,如何抓住学生的精力,引起他们的兴趣。” “你打算讲什么?” “还没定下来。这个打分机制挺麻烦。老师和学生五五开,让试讲的人不知道该以谁为主要听众了。” “你说的是啊。这个马院长老滑头了,他今年搞创新,竟然弄了这么一招。如果全是老师,很简单,你可以讲前沿的东西;如果全是学生,更简单了,寓教于乐,你可以讲得通俗幽默,或者干脆讲段子。学生和老师同时当评委,这种鬼主意,亏他马长信想得出来。” 熇嫣笑了:“还得以学生为主。如果学生不喜欢,听不进去,那我这老师就合格了。” 李博哈哈大笑:“现在的大学生,你只要告诉他们——考试不抓人挂科,你就是他们眼中的好老师。那些少爷小姐们,真正想学点东西的太少。何况哲学专业又有多少实实在在的东西能教给他们的?我们是研究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恰恰这些东西,他们不想认真学,连小小的改变都不想。” “师兄,我也还是学生,我也喜欢不抓人的老师。” 晓珊叫起来:“我也是。” 熇嫣上楼去了,留下晓珊和李博在客厅里闲聊。 晓珊对李博很感兴趣,对他租这套别墅的用途非常好奇。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时,她突然问:“师兄,这套房子租金多少?” 李博一愣,他没想到晓珊有股子傻劲,非要刨根问底的。 “晓珊,你觉着这里一个月多少租金合理?” “益州的情况我不了解,如果是在上京,这么豪华的别墅,四周景色宜人,怎么着一个月得五万米吧?” “益州也差不多。这个小区里有一栋刚刚贴了出租广告,比这间小了些,租金八万。” “那这里不得十万米啊,太贵了。师兄,你有那钱,不如自己买栋房子了。” 李博拍着手夸赞:“晓珊,你真会猜。就是十万,不过是房东给我。” “师兄,你别骗我了,房东给你?!” 李博拿起茶壶为晓珊倒上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他吹了吹浮沫,咕咚咚喝了两大口。晓珊端起茶,只碰了碰嘴唇,就叫起来:“哎呀,好烫啊。” “茶要热喝才香,赚钱也是一样。机会来了,千万别畏首畏尾的。晓珊,房东给我十万,我还嫌少了呢。我不是给房东看宅子,而是帮他挡灾免煞。房东是我一个好哥们的亲戚,没办法,我只能收友情价了。” “那你租几年?” “租三年,三年以后再说。” “这房子有问题吗,房东为何请你来住?不会是凶宅吧!” “哈哈哈哈,哪有什么凶宅?房东是发了不义之财,需要找个由头花钱免灾。好了,晓珊,你早些休息,我到熇嫣屋里,看看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夏晓珊站起来:“明白明白,一起上去。我去三楼你去二楼,我独自欣赏外面的明月繁花,你俩卿卿我我,抱抱搂搂。” 李博哈哈一笑:“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孤寂,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晓珊走到二楼时,又加了一句:“哦对了,熇嫣还是个处啊,你不要太粗鲁。师兄,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你们慢慢来哈,我不会去打扰的。” 夏晓珊走进了三楼的卧室,关上房门时,她故意整得动静很大。这间卧室带着卫生间和洗浴间。洗浴间里有一只圆圆的浴缸,很大,可以满足两个人同时泡澡。这种浴缸一般是在情趣酒店里用的,没想到豪宅里也有用的。 既来之,则用之。夏晓珊也不客气,打开浴缸的开关,开始往浴缸里注洗澡水。 她走到阳台上,趴在栏杆处,看下面的风景。小河就在前面,距离她不足百米的地方,静静地横躺。木栈道上的景观灯,参差不齐的闪动着霓虹光。透过花丛、穿过树叶,向四周的天际散射。偶尔有一两个夜跑的人,咯吱咯吱、咯咯吱吱,从木栈道上奔过。 晓珊朝左右两边望了望,没有灯光,好像两边别墅的主人都没有回来。 晓珊心想:住这种别墅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忙着赚钱,晚上应酬不停,都这个点了,还没有回家。哎,赚钱是为了享受生活,他们赚钱是为了什么?就像这家房东,花钱雇李博来帮他们看房子。大别野,自己不住,请佣人来住,房东的脑袋是不是被钱蒸熏,瓦特掉了。 浴缸的水满了,发出一阵悦耳的音乐。晓珊从阳台上回到屋里,拉好窗帘,开始脱衣服泡澡。水温正合适,泡沫浪花也适中,晓珊仰面躺在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发出了呻吟声:啊吆吆…爽啊。晓珊泡在水里,打了一个小盹。 浪花滚滚,洗去征尘;铃音叮叮,惊醒春梦。 夏晓珊的手机响了。是谁?熇嫣吗?不可能是她,她大概在情郎身下快活呢。夏晓珊不愿意离开浴缸,便任手机继续响。 打电话的,很执着。夏晓珊一遍没有接,第二遍紧接着打了进来。晓珊嘟囔着,扒着浴缸壁,水淋淋地站起来。她没有擦身体,而是裹了一根浴巾,出来接电话。 是上京的号码,很陌生。 晓珊没有接,眼睛瞅着屏幕,用浴巾擦拭身体。就在快要到时间了,她才划了下屏幕,轻声问:“你好。” “请问是上京大学的夏晓珊吗?” “是我。” “我是贞元集团的hr,我想跟你确认一下,明天的二面,您能来吗?” 夏晓珊惊问:“明天面试?我进二面了!?您好,没人通知我,明天二面呐。” “啊,是这么回事!晓珊同学,负责通知面试的人,家里有急事请假了。他的工作我临时负责。我俩没有交接,我担心有疏漏,就挨个打电话确认。像你这种情况,有好几个了。对不起啊,是我们工作疏忽,忘记通知了。” 夏晓珊有点半信半疑:“我能问一下吗,请问钱雅进二面了没?” “你稍等,我看看名单。” 电话里传来哗啦哗啦的翻纸声,对面的人清了清嗓子:“晓珊同学,找到了,钱雅进了二面,你俩认识?” “这个不重要,请问面试的具体时间是?” “上午八点开始,具体顺序抽签决定。你能来吗?” “能,我一定准时到达。” “那好,面试的相关事项,我马上给你发过去,我们明天见。” 挂完电话,晓珊捡起滑落的浴巾,急忙擦干身上的水。手机的提示音响了,是贞元集团发来的面试注意事项。读完信息,夏晓珊才真正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赶紧订票,谢天谢地,还有十一点多还有一班飞机,从益州直飞上京。这班飞机好像是临时加上的,机票也不贵,晓珊赶紧下单了。 买完票,她穿上衣服,飞身下楼。 二楼的卧室都亮着灯。从东边卧室里传出来,熇嫣和李博的说笑声。声音不高,隐隐约约的,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晓珊来不及细听,敲了两下门,便拧开门把手,轻轻一推,房门开了。 第84章 冤家聚首 夏晓珊迈步闯了进去。 大床之上,赤诚相见的李博和裹着浴巾的花熇嫣,瞬间跳入了晓珊的眼帘。 “啊啊——”花熇嫣和夏晓珊同时惊叫起来。 李博头枕着两层枕头,斜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不着一丝一缕。他的体格健壮,处处散发着男人的健美:发达的胸肌高高隆起,小腹上的肌肉棱角分明. 与慌乱的花熇嫣和夏晓珊不同,李博没有多么慌乱。他笑着看了一眼晓珊,发现晓珊的眼睛正盯着他坚挺的下面看。李博撇了撇嘴,满脸骄傲,伸手撤下熇嫣裹着的浴巾,盖在自己的腰。 熇嫣又是一声惊叫,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捂住胸部,另一只手又去抢浴巾。 她手抓住浴巾的角儿,刚要拉回来,又觉着不妥,转而放下浴巾,帮李博盖得更严实一些。 晓珊从最初的慌乱里清醒过来,她调笑着说:“哈哈,这就对了。得把销魂的宝贝儿藏严实了,免得被人稀罕了去。” 李博煞有介事:“晓珊,下一次你来敲门,不要不等回应,迈步就进了。你把我吓出毛病来,就毁了熇嫣的幸福啦。” 晓珊哈哈大笑:“我不信,李师兄,我看你可没有害怕,反而有点兴奋哩。” 李博说:“你净胡说,我哪里兴奋了?” 晓珊吃吃笑着:“那里!” 熇嫣转开话题:“晓珊,你满脸喜色,发生什么事了?” 晓珊眉飞色舞起来:“熇嫣,贞元集团给我打电话了,就在刚刚。明天上午八点钟,在他们总部面试。我进二面了。我马上要赶去机场,车钥匙给你留下。我走了,你们继续。” 夏晓珊转身要走,熇嫣光着身子下了床:“等一等。你买票了?” 晓珊已经开始上楼梯了:“买了,我上楼拿背包,马上就走。” 熇嫣喊:“好,楼下等你,我俩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打的去。”晓珊转身出门,上楼去了。 熇嫣开始穿衣服,李博问:“我们真去送她?我觉着还是把功课做完再干别的更好。” “当然,你快些穿衣服。”花熇嫣抓起李博丢在地上的衣服,扔了过去。 刚刚在温柔乡里缠绵,他身体的兴奋劲还没退,实在不愿意送晓珊。可是,花熇嫣的话,又不能不听。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晓珊下楼了。李博赶紧提上裤子,还光着膀子,而晓珊就又闯进来。 她递给花熇嫣车钥匙,然后就要走。 “晓珊,我们送你,半夜的打车不方便。你开着车到机场,然后我俩开回来就是。” 晓珊点头:“那好吧。咱们要快一些,还有不到一个小时,飞机就起飞了。” “还是开我的车吧,我来开,益州的路我熟悉。你俩下楼,门口等我,我去车库提车。” 小别墅有两间车库,外间的停了路虎,里间的停着李博的宝马车。李博提车的间隙,晓珊小声问:“李师兄的表现咋样?” “他还没来得及表现,你就闯进来了。” “啊,这么长时间,你俩净唠嗑、玩前戏,他真够磨叽。” “他倒是想快点进入主题,不过我劝他身体刚刚恢复,不要勉强。结果我去洗澡时,他跑进屋里来,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等我…” 车灯射过来,熇嫣就换了话题:“上车!” 李博轻车熟路,驾驶着宝马车,很快就上了绕城高速,全速疾驰。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后面黑咕隆咚的,借着一闪而过的路灯光,看到晓珊满脸兴奋。李博问:“晓珊,贞元集团怎么才通知你?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什么问题。” “李师兄,你的直觉很对啊。这里面是出了点差头。原先负责招聘的人家里有急事,把招聘的事委托他同事了。两人出了差头,交接工作没做好,结果是有一部分人,没有提前通知到。我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我感觉你这次必然拿到offer。” “谢谢师兄的吉言。熇嫣,我也相信佛祖显灵了。他让我带你去经心塔是有原因的。你救了净觉寺的千年大殿,哈哈,他就让贞元的员工再核实一遍名单,佛祖有真性情,果然没有亏待我这个带路的。” 李博听晓珊说的没头没脑的话,感到困惑,就问怎么回事。于是,夏晓珊开始绘声绘色讲起花熇嫣在西京净觉寺的高光事迹。 晓珊说:“这事还得从头说起,话说一个地主老财带着一个死了两个多小时的孩子,来到了净觉寺。啊,我一兴奋说错了,他们到寺时,孩子还没有死。那个孩子还分我释迦果吃呢!是到寺以后才死的。” 晓珊刚刚讲到花熇嫣要救活唐宝时,小车已经进了机场。 车辆停稳后,晓珊拿起背包说:“谢谢你俩来送我。你们回去吧,已经开始登机了,我检票去,再见。啊,对了熇嫣,面试完了,我还回来。你等我啊。” 李博说:“不用折腾了。车子让熇嫣开回上京去。” 熇嫣说:“晓珊,先不说这个,你快些检票登机。再见。” 看着晓珊登上滚梯,消失在视野里,熇嫣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按说好友夏晓珊去参加面试,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或许是,这些年来,她习惯了两人的生活。此刻,闺蜜远走,身旁多了个师兄,熇嫣的心情有失落,还有点兴奋。 熇嫣说:“师兄,我上去看看,等她检票入场再下来。” “算了吧,都十一点了,你明天还要试讲,早点回去睡——觉。”说完这句话,他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一脸风情。 熇嫣没说话,只是点头,李博脚底轻点油门,驱车出库。 手机铃声响了,熇嫣小声说:“难道是晓珊找我?” 是唐吉,熇嫣手机的时间正好是十一点。 熇嫣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唐总,您好。”熇嫣对半夜给她打电话的人,没有好印象,把称呼由唐爷爷,换成了唐总。 “熇嫣,你睡了没?” 如果晓珊在,肯定会骂唐吉明知故问,或者骂他没怀好意,故意打电话吵醒别人。熇嫣没有那么火爆脾气,她语气宛如平常:“没呢,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唐总。” “熇嫣,我和小宝在益州机场。我费了好大劲,终于联系好了那个航班。可是我不会叫魂儿,能麻烦你亲自来一趟吗?” 熇嫣没有用耳机,她手机的音量不小,李博听到了些对话内容。李博醋意横生,他大声说:“不能,我不管你是谁,不准你这么晚了找我的女朋友出门做事,电话里聊天吹牛也不行。你听明白了没有?” 李博的声音很大,唐吉肯定能听到,不过他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哀求熇嫣。 熇嫣说:“晚上也不太方便,要不明天下午吧。” 唐吉说:“我是真没法子了。花了不少钱,才买通了机组人员,以清洗机身为借口,才今晚停飞的。熇嫣,你好人做到底,我去接你来机场吧。小宝,快叫姐姐。” 小宝乖巧得紧,开口就甜甜地叫:“姐姐,你快来吧,我在机场等的好无聊啊。” 花熇嫣沉吟着,李博不松口:“熇嫣,你别去。你治病救人也不能不分个白天黑夜的,有什么事,明天上午试讲完再说。别说我们是普通人,就是佛祖老君也没有半夜子时开门营业的。” 小宝那边姐姐地叫不停,唐吉也在一旁反复叨念:“熇嫣,帮帮忙吧。我只争取到今晚上。熇嫣,你帮帮忙。” 花熇嫣对着李博摇了摇头,笑了笑,然后才说:“唐总,我就在机场送人,马上就要出停车场了。这样吧,我过去看看。我应该到哪里去找你们俩?” 唐吉非常高兴:“太好了。熇嫣,你找个位置停好车,把位置告诉我,我让机组人员过去找你。咱们乘坐机组人员专用车辆进场。” “好吧,你稍等。师兄,把车停在这里。唐总,我们的车位是a区……” “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李博就问:“这个人是谁?十一点多了,竟然打电话提这种无礼要求。” “就是晓珊刚才讲得那个唐吉,小孩子是唐宝。上一次,他们爷孙俩与我同机,中间出了点事故,把唐宝的真魂吓掉了。后来唐宝高热不退,最后昏厥假死,后来,我把他救活了。我跟唐吉说,要想彻底根治,必须召回失落的魂魄。这不,唐吉联系上了那架飞机,我们又恰好在这里,这是天意啊。” “什么天意,我总觉着有人故意捣鬼。熇嫣,我感觉有眼睛盯着我们看,不是一双,有好几双眼睛,从不同角度盯着我们看哦。” 李博的怀疑很有道理。的确有几双眼睛看着他和花熇嫣。从他们的车进入机场后,就有人时刻关注着宝马车。这些都是唐吉买通的人干的。当然,安排夏晓珊去参加面试也是唐吉的主意。 原剧本是这样的:他猜想半夜里,花熇嫣不会让晓珊独自乘计程车的,她必然去机场送,尤其是时间很紧张的情况下。唐吉本来安排了一场在候机大厅邂逅的重头戏,可惜,花熇嫣没有下车,只是在停车场,看着晓珊一个人坐上电梯,进入候机大厅。 唐吉临时改变计划,才打电话的。他想过了,如果花熇嫣坚持不同意,他就派个车过去堵路,然后自己带着小宝去,装作在停车场偶遇。还好,中间虽然有波折,最终花熇嫣同意了。唐吉自鸣得意,带上小宝,乘车去找花熇嫣。 李博和花熇嫣在车上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想心事。 两束白光闪了闪,一辆机场专用的小车开了过来,在李博的车前停下了。李博看见一位美女,还有一位老人。老人应该就是唐吉,那这个美女是谁呢?她穿着空乘的衣服,笑得很开心,不是一般空姐那种千篇一律的假笑。 空姐好丰满的胸部,难怪唐吉会带在身边。哇塞,好线条,好角度。 李博还在暗自观察,悄悄猜想,花熇嫣已经开门下车了。 花熇嫣已经认出了来人。她是上次航班的杨婷荷。熇嫣笑着伸出手:“杨姐你好。” 杨婷荷紧握着熇嫣的手,笑了又笑:“熇嫣,咯咯咯咯,咱们又见面了。我跟你讲哦,你可来了。唐总已经望眼欲穿了。” 小宝也冲下车,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熇嫣的双腿:“姐姐,我捉住你了,再也不叫你跑掉啦。” 唐吉站在杨婷荷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小宝和熇嫣嬉闹。 李博下了车,丁字步站在花熇嫣身旁。 唐吉主动先伸出手:“我是唐吉,大唐的唐,大吉大利的吉,您贵姓?” “不贵不贵,我叫李博,大唐太宗李世民的李,博士的博。啊,唐先生,幸会啊幸会,我是熇嫣的男朋友。” 这话听上去客气,里面充满了火药味。 唐吉打量了两眼李博:“幸会幸会,李先生在哪里高就?” “唐先生,我在益州大学教书育人。您呢?” “我退休了。现在就是含饴弄孙。” 李博也在打量唐吉,他笑着说:“看唐先生这气质,以前应该有公职,是位领导吧?” “我就是企业退休的老头。靠着在风口上的几笔投资,赚了点小钱,生活还过得去。不是什么领导!李先生可曾见过,一个人出来乱逛的领导?” “不对不对,我看人一向很准。唐先生的脸上有大领导的威严,应该是经常发号施令才能养成的。” 唐吉呵呵笑起来:“李先生夸奖我啦,年轻那会儿,我最多算个‘使嘴’的,不是什么大领导。” 李博突然变了脸:“哈哈,我看的准吧?你使嘴使唤人习惯了。十一点多了,也不让我女朋友休息。幸亏你不是领导,你要是大拿,你手下的人得对你咬牙切齿、锥心痛恨,他们会想着法子的推翻你。” 李博的话,就像一根细针,在唐吉的心口上,飞速的刺了几下。唐吉的脸色立刻变了。除了当年创业之时,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已经好多年了,没有人敢当面说个不字。李博这么挖苦他,揭他的疮疤,令他的脸色紫涨,变得极为难看。 第85章 叫魂 熇嫣虽然也讨厌唐吉的做法,看在小宝的面子上,就笑着打圆场。 她说:“别说了,师兄。唐总他是救孙心切,我们又恰好在机场,这是天意合顺,咱们两下里不约而同地走到了机场。我去给小宝招招魂,马上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依我看,是有人捣鬼啊。熇嫣,我不在这里傻等,我要和你一起去。” 杨婷荷笑着说:“李先生,我们欢迎您去啊。不过,我们车里还有一位司机,加上你就超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自己开车,跟着你们不就行了。” 熇嫣的语气很坚定:“好了,师兄别闹。你就在这等着,我们走。” 花熇嫣拉着小宝的手,走向唐吉乘坐的车:“唐总你坐前面,我和小宝,还有杨姐坐后排,尽量快些,别让师兄等急了。” 李博站在车旁,目送花熇嫣等人上了车。 唐吉坐副驾,小宝在后排,坐在花熇嫣和杨婷荷的中间。他扭身朝后,从后窗上,竖起两只手,放在头顶,当兔子耳朵,对着李博挤眉弄眼,吐舌头,扮鬼脸。 李博的眼神很好,目睹了唐宝的挑衅过程。他笑了笑,抬起右手,瞄准唐宝的后脑勺,作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嘴里轻喊一声“啪”。 说来奇怪,假枪一响,唐宝应声跌落。 李博冷笑了一声,插手入裤兜,彷佛是收起枪支,庆祝胜利。 机组专车跑到并不快,小宝从后座上一脚踩空,摔下来。他反应很快,伸手扯住了花熇嫣胸口的衣服,就像是一只猴子,吊在树上一样。花熇嫣急忙抱起小宝,重新放他回座位。她的双手一接触唐宝的身体,就吃了一惊。 “小宝,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姐姐,就在刚才。我觉着脑袋好疼,就像被刺了一下,又觉着好热,就摔下来了。” 唐吉回过头来:“熇嫣,怎么办?安宫丸没有带。” 花熇嫣没有放下唐宝,她迅速摸到小宝的脉门,开始平脉。 唐宝的手因为害怕,还紧紧抓着花熇嫣胸口的衣服。花熇嫣在平心静气的平脉,也没有注意到衣服已经变形。 花熇嫣想了想说:“杨姐,还有多远到飞机那里?” 杨婷荷抬头看看:“已经到了,这架正在冲水的飞机就是。” 花熇嫣说:“唐总,不要紧。可能是小宝的镇魂符到了这里失去作用了,也可能是离着飞机太近了,身体有了映照。小宝的脉象平稳,等找到真魂之后,很快就会退烧了。” 下了车,小宝还要赖在花熇嫣身上,被唐吉申斥两声,才恋恋不舍的下地。花熇嫣觉着胸前有凉风吹过,低头一看。哎哟,衣服被小宝撕扯成了低胸装,大半个胸脯曝露在外,迎着夜风,泛着白光。 她掩了掩胸口,低声说:“登机,我找找小宝的真魂在哪里。登机以后,所有人保持安静,不要乱喊乱叫。” 花熇嫣沿着飞机的机舱找了两遍,也没有找到小宝的魂魄。其他人都不出声,看着熇嫣来来回回走了两趟,脸色越来越凝重。 花熇嫣平心静气,仔细观察,也没有发现异样。她想了想问杨婷荷:“驾驶舱,你能开吗?” “能,我有把钥匙。” “好,麻烦打开,我看一看。” 杨婷荷先看了眼唐吉,然后才去打开了机舱的驾驶舱。 杨婷荷轻轻拉开舱门,请大家进去。花熇嫣一进驾驶舱就看到有个阴影一晃,没错,就是唐宝的主魂儿。 花熇嫣暗念咒语,右手微微虚抓,就将在驾驶舱里乱冲乱撞的主魂,控制在手心里。她握紧了右手,跟在杨婷荷身后,在驾驶舱里转了几圈后,才问:“杨姐,这架飞机最近散热是不是不太好?” “对啊,差不多三五天了,机长反馈了好几次了。散热器能耗偏高,导致制冷效果差,机舱内偏热。有几名旅客投诉过了。” 得到了杨婷荷的正向回应,花熇嫣有了信心。她继续追问:“那么是不是自动调温系统也有问题,机内温度老是定不住,忽高忽低的,多数时段偏热?” “对对对,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肯定学过驾驶飞机!” 花熇嫣微微一笑:“好了,咱们出去。” 大家一起往驾驶舱外走,花熇嫣忽然大喝一声:“唐宝——” 唐宝条件反射般应声回答:“哎,我在这里,姐姐。” 花熇嫣已经来到小宝身后,右手往小宝的百会处一按,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芯子,暗叫一声:“真魂归体,百病速去,疾——” 她的左手揽着小宝的脖子,不让他回头看。两人脚下不停,出了驾驶舱。 “杨姐,你等我们下了飞机,回到车上再关驾驶舱门。” “没问题。” 杨婷荷看着大家下了飞机,回到车上,才按照花熇嫣说的依次关闭舱门。下了舷梯后,杨婷荷踩着模特步,吭哧吭哧,带着节奏、不慌不忙的回到专车上。 她刚坐好,就听花熇嫣说:“唐总,小宝的魂儿归体复原了,他的烧也退了,体温正常。你放心吧。” 唐吉非常高兴:“谢谢,熇嫣,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我终于等到了。” 杨婷荷说:“这么神奇,我都没看到你动手叫魂啊?” 花熇嫣扑哧笑了:“你觉着我是不是应该披头光脚跳上一段,然后再念上半天咒语,最好是口吐白沫,竭力表演一番?” “是啊,电影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唐宝说:“杨姐姐,你说的那种我也会。我还会念紧箍咒。我念一个你听听…” 杨婷荷笑着说:“好啊,你表演一个。” 唐宝双手扶着前排的座椅,摇头晃脑、转腰晃腚地唱起来:“白龙马,哎哎哎,蹄朝西,哎哎哎,驮着唐御弟,叼着孙无敌,丢丢丢丢丢……” 大家被小宝的表演逗得笑翻了。花熇嫣忍住笑,小声问:“为什么白龙马叼着孙无敌,孙无敌是悟空吗?” “是他!悟空被唐御弟的紧箍咒烦死了,所以白龙马叼着他走路。”唐宝一本正经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车厢里响起来快乐的笑声。 笑过之后,花熇嫣说:“杨姐,你下次执行飞行任务时,留意感受一下,以后你们的空调系统应该正常了,不会出现温度忽高忽低的情况。” “哎哟,借你吉言。不过,你是怎么断定的?” 花熇嫣神秘一笑:“你先看看有没有变好吧。如果有,就是我看对,顺手帮你们解决了问题。如果没有变好,那么请专业人士赶紧修一修。” “明天就有航班,我一上班,就跟全体机组乘员说。花大师,我提前先谢谢你。不过,我没有看到你出手啊,你什么时候动手解决问题的?” “杨姐,别叫我大师,叫我花熇嫣,或熇嫣就行。大师,我当不起。至于什么时候出手的,哈哈,秘密。” 车子出了机场,进了停车场,停在了李博的宝马车前。 小宝舍不得花熇嫣走,拉着花熇嫣的衣服不肯撒手。花熇嫣哄了半天,他才哭着松开了手。他抽泣着问:“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很快了。你现在身体好了,好好去上学,等周末放假时就可以见到我了。” “明天行不行?” “明天呐,姐姐有事情,等放假吧。” 花熇嫣下了车,这时候李博不知道从哪里转过来,打开了车门,请花熇嫣上车。 唐吉下车跟花熇嫣握了手,他手里提着一袋“从小喝到大”的椰子汁饮料。他说:“大恩不言谢,熇嫣,这是一袋饮料,是送给你和晓珊的。麻烦你带回去,你俩一起喝。” 花熇嫣怎么能要呢!她坚决推辞:“我救小宝是喜欢这个孩子,不是为了报答。东西不能收,你拿回去,给小宝喝。” “小宝他有了。熇嫣,你拿回去给晓珊看看,如果她也不想喝,再说啊。”唐吉直接给放到李博车上了。 李博脸色铁青,连跟唐吉握手告别都没有。花熇嫣一上车,他脚踩油门,宝马轰然几声,一溜烟跑出车位,尾灯映红的车屁股在唐吉等人面前一晃,就消失在出口处。 唐宝抽泣着说:“我要是会紧箍咒就好了。” 杨婷荷问他:“为什么呀?” “我什么时候想姐姐了,我就念念咒,她马上就出现在我身边了。” 杨婷荷说:“你那么喜欢姐姐,她会来看你的。” “真的?杨姐姐,你说话我喜欢。能让她整天陪着我就好了。” 杨婷荷笑了:“小宝你要上学的,能整天陪着你的是老师。” “可我不喜欢老师,老师长得丑,我喜欢姐姐,姐姐漂亮。我要姐姐给我当老师。” 唐吉说:“那你就好好学习,考上益州大学。你花姐姐要去益州大学当老师了。” “爷爷你不是要送我去名校读书吗?名校是什么学校,是益州大学吗?” “益州大学离名校的差距大了去了,像哈佛、耶鲁、牛津、剑桥都是名校。宝啊,这周你身体不舒服,落下好多课,咱们回京之后,找老师补补课。你好好学,像刚才说的哈佛、耶鲁那些名校,你选一所,以后去读啊。” “爷爷,我们什么时候回上京那里?” “明天吧,今晚住益州老家。到家还有一段路,宝啊,先让杨姐姐哄你睡吧。” 杨婷荷好像得了圣旨,笑着拍了拍大腿:“小宝,来,姐姐抱着你睡。” 小宝没有爬上婷荷的大腿,而是把她的腿当成了枕头。他刚刚枕上去,又坐了起来:“爷爷,我睡不着,我想给姐姐打个电话。” “太晚了,你的花姐姐睡了。明天再说,你闭上眼睛、数着喜羊羊,就睡着了。” 小宝又躺下了,在婷荷的抚摸中闭上了眼睛。 杨婷荷身段优美,和花熇嫣一样,胸前有一对儿大凶器。小宝睡着了也不老实,在她的身上乱摸。一开始,杨婷荷轻握了他的手,放回到原位。后来,小宝真的睡沉了,他把头拱进了婷荷的衣襟下,嘴唇贴近了她的小腹,呼吸的热气,均匀的喷到她的肚皮上。小宝的一只胳膊紧紧拦住婷荷的细腰,好像一松手,她就会跑掉。 杨婷荷虽然不清楚唐吉的底细,但是从他能拦住航班,请人为小宝叫魂来看,他是个有钱有势的主儿。杨婷荷有意接近唐吉,便搂紧了小宝。通过老头的孙子,接近唐老头,是为积极稳妥的办法。 有了这个想法,杨婷荷开始担心路程太短,她还来不及施展魅力,就到唐吉的住所了。杨婷荷小声说:“唐总,小宝睡了。让司机师傅开的慢一些,免得惊醒了他。” 杨婷荷说完,车速开始降了下来。 唐吉回头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了微笑:“师傅,尽量选大路走,别把小宝晃醒了。” “您放心吧。” 对面来了一辆泥头车,车灯刺得人眼生疼。司机没注意,车轮碾压了一个深坑,车辆剧烈颠簸了一下。 这一下颠簸,把小宝颠得似醒非醒,两只手开始乱抓,就像突然落水的人,乱抓漂在水面上的水草一样。小宝的头还藏在婷荷的衣服下,口里呢喃着:“姐姐、姐姐,我要花姐姐。” 杨婷荷轻抚着小宝的后背,柔声说:“姐姐在这里,宝,姐姐在这里。” 小宝的手在婷荷的胸前乱摸,够到了乳贴。忙活了一晚上,杨婷荷那里早就被汗水浸湿了。小宝一抓摸,乳贴就掉了。里面的突起,被小宝握了个瓷实。 杨婷荷一皱眉,下意识要去打小宝的手。忽然想起来,同事里那些当妈妈的说过:“要想孩子睡得好,安抚奶嘴少不了。” 杨婷荷心一横:为钓金龟婿,我忍了。 她能忍,李博忍不了了。 从机场的车库开出来,李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花熇嫣就坐在副驾位置上,宽松的衣服领子,低垂着,露出白白鼓鼓一大片北半球来。李博不用刻意去看,只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瞄到“球体”上。 可想而知,如果坐到花熇嫣的对面,将是何等香艳啊。 第86章 想一想都是罪过 李博清楚地记的,花熇嫣从家里出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的花熇嫣,衣领挺高的,胸口似露非露,春意内敛,引发他的无限遐想。进了一趟机场,为小孩子唐宝叫魂儿后,就变成深领的衣服,里面的春笋玉兔,恨不能弹蹦出来。 这花熇嫣到底去干了什么! 李博终于忍不了,问出了口:“熇嫣,你的衣服怎么啦?” 花熇嫣低头看看胸前:“哦,刚才被小宝拉了几把,领口就成这个样子了。这衣服的质量真不行,不过还好没有扯破。” 她掩了掩胸前的衣领,胳膊环抱胸下,压实松垮的衣领,来遮蔽曝露的球球。这个习惯性动作,令李博更为恼火。 李博心想:啊,衣领差点扯裂了,你也不管,任它大开,招摇过市。我问你一句,你就掩上衣领,不让我看。刚才在家里不是看过了吗?这里没别人,你装什么正经。同门一年多,老是在我面前端着拿着,从不假以辞色,而在别人面前呢!哼哼。 李博火气往上撞,脑袋一热,脱口而出:“不是小宝弄得吧?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是不是唐吉,那个老色鬼?老不死,我忍他好久了。” “师兄,你说什么呀!” “熇嫣,要是你受了欺负,千万别忍着。你告诉我,我找唐吉算账。” “就是小宝撒娇,扯弄的,跟唐吉没关系。” 李博火气更大了:“熇嫣,就算是唐宝弄的,你就这个样在飞机上晃来晃去的?你身旁还有只空姐。那真是一只空姐啊,连内衣都没穿,真空上阵。这不是方便唐吉,去方便谁?” 花熇嫣为小宝成功招魂,心情很好,但体力耗损很大。她强打精神,坐在副驾位置,想着和李博聊聊天,免得李博犯困。不料,李博的话越来越难听,花熇嫣这才意识到李博可能吃醋了。 花熇嫣不想和李博吵,也没精力吵,她眼睛一转,施展开“接——化——发”神功。 她扑哧一笑:“你的眼睛很尖儿,杨空姐穿没穿内衣你都看到了?” “车库里来来往往都是车,灯光一打,不说是纤毫毕现,也能看个七七八八。我相信不只我看到了,唐吉更看到了。而且我敢确定,空姐空军就是专门给唐吉看的。” “师兄,你和我算不算谈朋友?” 李博一激灵,心说:完了,要坏。花熇嫣的脾气上来了。别刚刚确定恋爱关系,就要分手。 李博急忙回答:“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你就是我的最爱。” 熇嫣转过身去,伸手摸了摸李博的脸颊:“这话我爱听,虽然话里水分很大。” “没水份,全是干货,我最爱的人就是你,熇嫣。” “那好,你专心开车,再不要去看、去说那些杨空姐、柳空姐。连想一想都是罪过,你,听见了没?” 李博笑着答应:“好的。一定做到。” 他心想:好险,差点把自己陷进去。咦,我是怎么搞的,明明我有道理啊,怎么变成我反省,表决心了。不行,找个机会,我还得跟她说道说道露出凶器这事! 车入库,人上楼,洗漱完毕,已经是夜里两点多了。 李博赤条条、水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想重温旧梦:把没做完的故事,做完。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床上的花熇嫣已经睡了。花熇嫣就像深夜里的睡莲紧贴着水面一样,贴合在淡雅的床上,侧身卧着,双眼紧闭,呼吸匀称,嘴角微微含笑。 李博蹲下身子,盯着花熇嫣看了一会儿。他按捺住激情奔腾的一颗心,伸出两根手指,向花熇嫣比了一个心,然后给花熇嫣一个飞吻,静悄悄走到门边,熄了灯,退出了房间。 花熇嫣一夜好睡,而李博却辗转反侧,寤寐思服。一夜烙大饼,烙到了天光大亮时,他才朦胧睡去。李博浑浑噩噩,感觉刚刚睡去,就被闹钟吵醒了。 今天是花熇嫣试讲的大日子,李博又是主要负责人。因此,闹钟一响,李博一骨碌身,从床上翻下来,顺手关闭了闹钟,连几秒钟都没耽误。 对于李博来说,世界上最长的距离,就是从这周一到这周五。为了熇嫣入职的事情,他没少给马长信送东西,可是马长信是岷江江畔的狸花猫,吃鱼吃腥了嘴。每次问他,总得不到准信。从他支支吾吾的言辞里,李博嗅出了危险。 心神烦乱之际,他起卦一算,原来是校级领导施压了。不过他算不出是谁。管人事的领导是常务副校长良平,这个良平是海归,有学历有能力,人很自负。李博八面玲珑,平时与良平的关系,还说得过去。 当李博给良平打电话时,良平说不在国内,在国外参加学术会议。李博问他什么时候回国,他说最早下周一。良平还贴心的问李博什么事,李博说没事,就是好长时间没一起摆摆龙门阵了,想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吹吹牛。 两人说笑了几句,良平就挂了电话。电话里觉不出异样,李博觉着不是良平,那么根子还在马长信那里,所以才有了他施展入梦术,强行进入马长信的梦境,借白羊宫的纠察灵官吓唬马长信。 苦心人天不负,只要努力,总有天遂人愿的那天。就在李博入梦术失败受了重伤的时候,马长信突然找到李博,让他全权负责此次招聘。李博惊问缘故,才知道马长信的老爹马远超旅游时摔伤,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马长信需要赶到桃林塞去。 李博心里狂喜,立刻包了五万元的红包给马长信,说是本应该和马长信一起去看伯父的。可是接了这么重大的任务,脱不开身,这点小心意给伯父买点东西保养保养。马长信推辞了一番,也就收下了。 临走时,马长信还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老弟,马哥我教了这么多年学生,我觉着学生越来越难教啦。以前的学生是孩子,批评教育甚至打骂都行。现在的学生都是爷爷奶奶老祖宗,得好好哄天天贡。你千万别惹那群爷奶不高兴,他们会投诉我们。还一投诉一个准儿。老弟,把我这话跟弟妹也说说,让她心里有点数。” 李博反复回想马长信的话,越想越觉着花熇嫣的入职是万无一失的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即使熬夜不睡也一样。 李博就是如此。在厨房里做早餐的他,此刻心情极好。卧室里睡着美若天仙的小师妹,嘿嘿,她是我女朋友。等她入职后,要不了多久,我俩就喜结连理,她成为我的婆娘,我成为她的哈巴儿。 哈哈,除此之外,公开试讲也不是一次简单招聘活动,是他摆脱院长特别助理的身份束缚,开始独当一面的象征。 李博有点双喜临门的感觉,嘴巴笑得合不拢啦。他将早餐摆满了一桌,两手叉腰看着一早上的劳动成果,成就感满满的。 嗯,该叫醒师妹了。其实,花熇嫣已经站到他的身后,面带微笑的看着李博。 “熇嫣,我做饭吵醒你了?” “我是闻着饭香,就醒了。师兄,今早上还有谁来吃饭?” “就我们俩,举案齐眉。” “做了这么多菜,吃不了就浪费了。” “没有浪费那一说,只要你喜欢,哪怕吃一口,我都高兴。快坐下,咱俩开吃。” 花熇嫣坐下后,忽然想起来,没有接到晓珊的消息,便起身去找手机。 李博说:“不用找了,晓珊看你没回信息,就给我打了电话。她一路顺利,凌晨三点多就到了上京大学。快尝尝我的手艺。” “这么好看的菜,肯定好吃。”花熇嫣先尝了一口味增汤,好鲜美啊。 她笑着说:“哇塞,师兄,你的厨艺这么好啊。这个味增汤,很好喝的,比在上京的日本料理做的还正宗。” “他们做的不用心,我忙活一早上的,你喝的每一口都是我的爱。” “吓得我,不敢喝了。不过,这汤是真不错,你哪里学的手艺?” 李博一脸得意:“你忘了我硕士在日本读的呀。那时候穷,没钱去馆子吃,只能自己做。我做饭很有天赋的,后来房东都来吃我做的菜。等你搬过来住,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 “谁要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当然是你了,我找了这所大别墅,就是为了让你住的舒服。” “师兄,我还是喜欢在校园里住。” “也好,我们住校园那套公寓。” “我要自己住一套,不和你住在一起。” 李博听了这话,脸色微微起了变化:“熇嫣,你晚来了一年。益州大学从今年开始不分教师公寓了。除非你是学科带头人、院士、什么什么学者之类的。” “那新入职的青年教师有什么住房补贴之类的吗?” “那倒是有,不过不多,学校里发八百,学院里发二百。一千块钱,在学校附近连一间像样点的次卧都租不到。” 花熇嫣一直没有关心待遇问题。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名校对青年教师的刻薄。她低下头努力喝汤,将刚刚升起的负面情绪,合着味增汤咽了下去。 李博没有注意到花熇嫣的情绪变化,继续说:“没事的。这年头谁靠工资活着?要想生活幸福,就得开拓工资外收入。熇嫣,你看看我,毕业没几年,好车有了、房子有了、票子有了,很快,妻子也就有了。” 花熇嫣低头喝汤,没怎么听李博的话。李博见花熇嫣没反应,尤其是对妻子两个字没反应,还以为是默认了。他心花怒放,早饭吃得香甜无比。 吃完饭,李博把嘴一抹:“熇嫣,你和我一起去学校呢,还是你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单独去?” “师兄,我俩一起走。” “我喜欢,哈哈。不过,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不行你就休息一会儿,你是最后一位试讲的。只要及时到场就行。” “一起走,早到教室,早熟悉场地。” 在去学校的路上,李博开车,花熇嫣坐在副驾位置。 她拿出手机,打通了晓珊的电话。晓珊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嘿嘿嘿,我还以为你有了情郎就忘了闺蜜呢。晚上给你发消息你不回,早上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妨碍到你俩。我盼了一早上的电话,你终于打来啦。” “昨晚睡得沉,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李师兄说你给我发过消息,还给他打了电话。哎,晓珊,你到了贞元公司了吗?” “还没出地铁,出了地铁,走不了几百米就是了。熇嫣,我有点紧张。上一次,我一紧张就坐错了位置,这次我紧张地老想上厕所。” “我打电话就是怕你犯紧张。没事啊,你今天面试会很顺利地。别紧张。” “好,我信你。还得有位好闺蜜,关键时候能给我打打气。熇嫣,我也祝你面试顺利。” 花熇嫣打完电话,李博的车已经来到益州大学门口了。门禁早早打开,保安也冲着李博的车微笑,看样子,他俩混得挺熟的。 李博把车停在保安身旁,放下车窗,从扶手箱里摸出一盒打开的香烟:“老陈,这盒华子给你。” “哎,谢谢李院长。我光抽你好烟了,嘿嘿,也没回敬你一根。” “客气啥,以后别叫李院长,老陈,你得把后面的助理俩字也说出来。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老陈接了烟,笑着说:“我会看人的,早晚这个院长就是你的。哎哟,这是你女朋友,你好,嫂子好。” “老陈,我女友漂亮吧?哈哈,再见,有空聊啊。” 公开试讲课安排在哲学楼的大阶梯教室。李博把车停在楼下,和花熇嫣并肩上楼。 花熇嫣还提醒他:“师兄,你是招聘负责人,我是应聘者,咱俩是不是应该避避嫌?” “避嫌?避个鸟嫌!不是我李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女朋友是应聘里面最优秀的。我们不怕别人嚼舌头。走——”李博伸手揽着花熇嫣的腰肢,就像校园情侣一样,亲亲昵昵,一齐迈步上楼。 花熇嫣想挣脱,也挣不开。两人直走到阶梯教室门口,李博才松了手。 第87章 我思故我在 哲学院的阶梯教室里坐了不少人。院里的几名干事还在讲台前面布置,评委老师和学生代表都到了。他们就在教室的第一排就坐。 似乎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李博来开场。 李博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后让试讲的人员过来登记确认。登记完了的试讲人员,在第二排就坐。除了花熇嫣,那四名博士早就到了。 李博向那四位博士一笑,特意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座位:“熇嫣,你坐这里,挨着评委们近一些。” 在几位评委老师的注视下,花熇嫣冲大家笑笑,坦然坐下,翻开了笔记本,熟悉试讲内容。花熇嫣准备了大概十分钟,到了八点整,试讲公开课正式开始。 除了赵博士、宗博士、梁博士和花熇嫣之外,还有一位董博士参加试讲。虽然都是应聘哲学教学岗位的,五名应聘者的研究方向差异不小。有的研究玛烈斗争哲学,有的研究西方古典哲学,向花熇嫣这样研究佛道哲学的是独一份。 没有竞争者,就意味着她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益州大学哲学院的大门。不只是花熇嫣这么想,李博更是势在必得。在听试讲期间,李博频频回头,与花熇嫣耳语几句,神色轻松自然。 前面的试讲,进行的顺风顺水。应聘的博士卖力去讲,而评委老师除了点评之外,还有赞扬,那十名学生基本上不出声,好像是怕露怯。 在花熇嫣最后登场之前,李博让大家休息了一下。在茶歇的时间,他直接坐到了花熇嫣身旁,满眼含情地,跟花熇嫣聊了好几句。 李博故意让评委老师和学生看看,这么漂亮的女博士,她是我的师妹。我不但是她的师兄,还将是她的老公。啊,我在这里反复撒狗粮,你们该懂了吧! 花熇嫣试讲的题目是哲学之道与生活之术。她从庄子鼓缶而歌,讲到王阳明的格竹求道;从王朝兴衰讲到百姓的柴米油盐。花熇嫣语言风趣诙谐,加之自身形象清丽脱俗,当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阶梯教室里后排的学生,有不少男生成了她的粉丝。他们纷纷打听,这个老师是哪里毕业的,将来会教什么课程。 甚至有的学生喊出了:“仙女,我爱你,我要和你一起修仙”,引得满堂大笑。 点评老师都很懂事,随随便便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就签字通过了。就在李博觉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从点评的学生群里刮来了一阵妖风。 一位点评同学站起来问:“花老师,我是哲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啊,我姓郑。花老师,我想问个问题,您能正面回答吗?” 花熇嫣毫无戒备,笑着说:“有问题好啊,说出来,咱俩一块儿研究。” 郑同学问:“花老师,哲学有很多流派。比如说,唯心派和唯物派,你觉着哪一派的观点更合理?或者说你更赞成哪派的观点?” 如何辨别唯心唯物孰优孰劣,是哲学的根本分歧,也是划分哲学两大流派的经典分析框架。花熇嫣对这种划分,很不以为然。她研究哲学十年,中外兼修,主攻佛道哲学。随着研究的深入,她越来越发现,这种经典划分方法并不合适。它造成的思维与物质对立,非常明显。 不过,在这里,在这种入职试讲的公开课上,她不想展开说。 于是她笑了笑:“郑同学,你提的是个大问题。它曾经是哲学的主要问题,主导了相当长时间的哲学发展。受中学教育的熏陶,我在本科时特别喜欢唯物论,我赞成世界的本原是物质的。等到了研究生阶段,又掉头喜欢唯心论,我想没有了意识,没有了心力,那么世界就是物质的荒漠。这个世界是荒漠吗?显然不是。等到了我做博士论文时,我的观点又动摇了。所以,我现在也不好说那一派的观点更合理。我只能说我更喜欢以修心悟道为本的宗教哲学。” 花熇嫣说完后,微笑着向郑同学致意,然后看看其他同学:“哪位同学还有问题?”她的神情自然,就像一位老师临下课时,查问同学的学习情况。 郑同学不依不饶:“方才董老师讲的是唯物主义哲学,你讲唯心主义宗教哲学,花老师,你觉得你和董老师相比,谁更适合教授我们哲学?” 这味道全变了。花熇嫣的笑容僵住了,她实在没想到有学生公然跳出来,挖了个大坑,让自己跳。无论她如何选择,都会坠入这位学生设计好的陷阱里。她脑子飞速运转,分析这位学生问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博站起来说:“郑同学,你这个问题不成立,请不要问了。熇嫣,你也不用回答。” 郑同学一笑:“李老师,你是招聘负责人,我是试讲课的学生评委代表,我有权利问问题。你觉着我的问题不成立,那么我换一个问法。花老师,你和李老师都是名校毕业的博士,还是同门,我盼望你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不是让你师兄来玩挡拆。” 花熇嫣说:“你问吧。” “好,我是大二的学生,哲学专业课的学习已经提上日程。花老师,你觉着我们应该跟着你学习唯心的宗教哲学,还是跟着董老师学唯物哲学?” 花熇嫣笑了:“郑同学,唯心唯物不可偏废,我给你个建议——都学!” 阶梯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大笑。 郑同学不依不饶:“花老师,我们的精力有限,功课繁重,我们只能二选一。你再给我们一个建议吧。” 郑同学这种挖坑不止的行为,并没有惹怒花熇嫣,却引起了她的足够警惕。 花熇嫣认真的看了看郑同学,然后亲切的一笑:“哈珀·李在她的书中说——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陪他走一程。郑同学,如果你愿意给我或董老师一个学期,来读一读我们的课程,我想学期结束时,我应该能给你一个比现在更合理的建议。或许,到那时,你也不需要我的啰嗦了。” 话音刚落,阶梯教室里掌声雷动,郑同学更是情不自禁地点赞鼓掌。这一刻他忘记了马长信的叮嘱:一定要把花熇嫣的试讲搅黄了。他热切盼望,在下学期,能去花熇嫣的课上交流思想,学习知识。 哲学是思辨的艺术。对于真正的哲学家来说,这种思辨首先是自我思辨。既要有自我怀疑的勇气,还要有自我肯定的魄力,贯穿两者其间的是思辨。 所以,许多哲学家都赞成笛卡尔的一句话——我思故我在。 花熇嫣的一番话,令李博激动的站起来了。他笑着说:“我也不瞒大家,花熇嫣花博士是我的亲师妹,她是我们师门的骄傲。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咱们的试讲公开课就结束了。” 他连问了两声,再没有人提问题,于是活动结束了。 评委老师和学生代表开始向外走,李博笑着喊:“大家别走啊。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饭。在望江楼,我定了三桌专门招待各位老师和同学,还有五位青年博士。望江楼就在东门外,大家一起腿着去。” 有些听讲的学生起哄:“李老师,我们也想去,行不行?” “欢迎欢迎啊,你们谁愿意去,是瞧得起我,咱们一起走。” 还真有七八名学生,围绕在李博身边,跟着大家一起走向望江楼。 中午这顿饭,大家吃得爽。酒席期间有不少学生过来给李博敬酒,也有给花熇嫣敬酒的,还有要花熇嫣的联系方式的。 李博就坐在花熇嫣身旁,身子侧倾着,胳膊揽着花熇嫣的椅背,手指时不时勾勾花熇嫣的脖颈。此刻的李博,就像是春江里戏水的鸳鸯,不时梳理着母鸳鸯的翎毛,表达爱意。 酒席散后,李博请花熇嫣去自己的办公室休息一下。他和学院的其他领导,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将拟录取的名单确定下来。 只有两个编制名额,花熇嫣获得全票支持,她占了一个;另外一个名额就麻烦了,李博是想给赵博士,而好几个人都支持董博士。 李博感到奇怪,这个半路杀进的程咬金,到底是什么背景,把这几个人都买通了吗?不过无所谓,只要花熇嫣能入职,另外一个名额,我不管了。赵博士和梁博士暂时拟定做行政工作,从辅导员干起。 李博让学院的干事联系了赵博士和梁博士,他俩明确表示愿意走行政路线。于是,最终的名单确定了。李博又打电话给马院长马长信,向他报告招聘的情况,并把要名单告诉他,请他最后定夺。 马长信的情绪很低落:“李老弟,你办事我放心。名单我不要听,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还有,这两天我回不去,学院里的事你要顶起来。” 李博问:“学院的事你放心吧。伯父他伤到哪里,好些了没?” “唉,伤到脑袋了,医生说,他的命应该保住了,不过人还没有醒过来。不说了,医生叫我呢。” “马院长,需要什么你尽管说啊。” “知道了,再见。” 挂断电话,李博让学院干事,下午就把拟录名单报到学校里,并且要求干事明天就把拟录名单公示,公示时间一周。处理完这些事,李博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好啊,为了花熇嫣入职的事,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月。到今天,才算是功德圆满,嗯,应该好好犒赏一下。下午没课,我陪着熇嫣去逛逛街,去买买买! 李博兴冲冲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路过院长办公室时,他向紧闭的房门看了两眼,心想:如果不是这匹色驴的爹出事了,招聘的事情没有这么顺利。桃林塞啊桃林塞,那里究竟藏着什么妖魔神怪,她把我打成重伤,却又放倒了马户的老爹。让我获得主管招聘的良机,完成了追求熇嫣的重要一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桃林塞看看。 李博回到办公室,花熇嫣正坐在沙发上讲电话。熇嫣冲着李博一笑,示意不要说话,然后继续说:“恭喜你晓珊,找到了心仪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晓珊很兴奋:“熇嫣,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么顺利。在贞元总部门口,居然有人接我,直接把我领到了面试地点。面试时,面试官,还有王广德,都向我解释没有提前通知的原因。我说了,为了赶过来面试,我买的飞机,从益州连夜飞过来。王广德说交通住宿费用实报实销的,让我把机票、的票、地铁票都交给他的跟班。面试结束时,费用就打到我的卡里了。” “贞元集团还挺人性的。只给你报销的吗?” “不是,所有参加面试的人,都报销交通住宿费用,包括从国外回来的。” “那他们问你什么问题?” “没怎么问问题,就是随便聊聊。聊聊学习经过、参加的实习,还谈了待遇,这边待遇比黄世仁那里高三倍啊,嘻嘻,熇嫣,本宫很欣慰啊。” “是吗?哎哟,真替你高兴。” “我以前只信财神,现在兼信佛祖。要不是听了佛祖的指引,拉着你跑了一趟西京,拜了拜经心塔,我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熇嫣,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都是你自己的实力到了。啊,你问我试讲怎么样?怎么说呢,中间有点小波折,应该问题不大。” 李博大声说:“没问题的,晓珊,你就放心吧。拟录用的名单已经报到学校里,明天就在学院网站开始公示。” “我就知道有大师兄在,什么事情都搞得定。是不是,李师兄?” “就是就是,要不然,要我这个师兄干嘛?中看不中用,谁要!哈哈哈哈…” 夏晓珊咯咯笑起来:“熇嫣,我现在就买机票飞益州,今晚上就能到,明天一早我们开车回上京,我周一就正式上班了。” 第88章 纠察灵官 夏晓珊的入职速度,超出了花熇嫣的想象。她急忙说:“周一就上班,这么快啊。你别来回折腾了。车子我开回去就行。” “对的,我猜贞元集团是求贤若渴,哼哼,需要本宫早去指导他们如何工作吧。车子,还是我去开。你开车太菜,比蜗牛快不了多少。我借的车,我去开回来,不能麻烦我的小嫣子。” 李博可不愿意夏晓珊再跑来碍事,何况她来了之后,马上就要把花熇嫣带走。 李博忙说:“晓珊,你要是想来益州逛逛,就来吧,如果单纯为了把车开回去,那么就听熇嫣的,别折腾了。你准备准备,好好上班。车子,我陪着熇嫣,开过去。等到了上京,你记得请我喝两杯就好。” 凡求人办事,宁可曲中取,不可直言求。 整件事情果然不出夏晓珊的预料,只要她提出要飞去益州,李博就急了。这叫作请将不如激将。本来应该自己求熇嫣办的事情,变成了李博主动请缨。 晓珊心里乐开了花:“谢谢师兄,那咱们就说定了。师兄,上京欢迎您,我已备好宴席,上京烤鸡,味美量大、管饱管够。” 在欢笑声中,愉快的通话结束了。李博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熇嫣就亲了一下:“下午我没课,我们出去逛逛吧。上一次来,你行色匆匆,忙着答辩,这次有时间了,我好好陪着你逛一逛。熇嫣,你想去那里?” 花熇嫣想了想:“我听说白羊宫挺灵验的,咱们去那吧。” “白羊宫?好啊,那里离着子美之春很近,逛完了正好回家。” “晓珊不在,我还是住酒店去吧。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容易擦枪走火,还招人家风言风语的。”花熇嫣笑着说,还斜眼瞧着李博。 “咱是老枪老炮了,有准头,什么样的风言风语也刮不歪。” 说完,李博抱着花熇嫣就亲吻,花熇嫣急忙推开他:“这是办公室,小心同事看见。咱们走吧。” 从益州大学去白羊宫,平时需要半个小时左右。今天周五,下午的车流明显增多,多是市中心向外走的。 李博的车走走停停的,基本二三十迈的速度。好不容易到了高胜桥,眼瞅着前面的路,车头挨着车屁股,显然更堵了。李博一打方向,下了主路,进入小胡同,三拐两拐,蹿上大道。这条道车流顺畅。 李博得意的说:“前面就是蜀相祠,这条路平时旅游的人巨多,一般不敢走这里。我猜周五下午这边车少,果然被我猜中了。” 花熇嫣一听前面是蜀相祠,就问:“是那个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的蜀相?” “除了他,还有谁!” “那别去白羊宫,先去蜀相祠,祭拜一下这位人杰。” “好的,咱们走着。” 停下车后,李博和花熇嫣手拉着手,进了蜀相祠。 游人不多,导游的生意冷清。看到一对情侣走来,好几个美女导游过来抢生意。李博婉言谢绝,他要亲自给花熇嫣讲解。李博自问论起历史素养,这几个导游加起来,连他的一半儿也比不上。 走到一座大土堆前,李博说:“这就是大耳贼的坟墓。” “挺简陋的,对一位枭雄来说,过于简陋了。” “可以了。大耳贼东征大败,家底都赔光了,能有个地方埋就不错了,还想奢求什么?” “师兄,你不喜欢他?” “当然,他就是反贼。他口里说什么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的,心里比谁都想当皇帝。曹丕受禅称帝后,他就迫不及待地称帝了。为了称帝,他还假说献帝刘协死了,被曹丕杀死了。” 花熇嫣的眼睛睁大了:“师兄,你从哪里看到的野史?” “不是野史,是正史。曹丕太笨了,我要是他,称帝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大张旗鼓的把汉帝刘协送给大耳贼。让他尝尝两手捧刺猬,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的滋味。” “哈哈哈哈,这种损招也只有你能想得到。”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蜀相祠的正殿。这里的人比较多一些,大香炉前,有人排队焚香祭拜。花熇嫣请了三炷香,要焚香祭拜。 李博拦住她:“你要祭拜他?他既不是佛门菩萨、罗汉,也不是道门天尊、真君,就是一个打工仔,嘿嘿,不值得你祭拜。” “你胡说什么,他是大汉丞相哩,没有他,蜀汉早就凉凉了。” “那他是不是打工仔?” “你不要强词夺理,那时候他没有裂土封王的概念,他只想报答三顾之恩。” “那是愚忠。我的意思是他可以自立为王的,如果他自己干,我觉得,至少不比给扶不起的阿斗差。” 花熇嫣说:“这点我认同。有能力取而代之,而没有取代,为了三顾之恩,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辅佐阿斗,这也是他受后人尊重的原因。” 李博笑着说:“不容易啊,我俩部分地达成了一致意见。哲学家好争辩,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能吵三天,为了虚无缥缈的人性,从古吵到今。” 花熇嫣也笑了:“师兄,什么叫部分地达成了一致意见?有必要那么咬文嚼字吗?” 李博问:“部分地达成,就是先求同,后存异。因为我还有个疑问,熇嫣,我想问如果他知道最终阿斗会投降,他努力的事业会功亏一篑,那么他还会辅佐阿斗吗?” “这还真说不好。” “对嘛,连你也怀疑他了。易地而处,我觉的你会一脚踢开阿斗,自个当女皇。” “师兄,你高抬我了,我没有野心。” “做大事要野心,做成大事要坚韧。野心可以随着地位变化增长,而坚忍不拔的性格,却是天生的。它很难后天养成,熇嫣,我觉着你坚韧无比啊。” “师兄,你这话从何而来,导师说只给结论,不给论证过程,那是耍流氓。” “嘻嘻,从你入学开始,我追了你好几年了,直到昨晚还没有真正追到手。现在的年轻女孩子,别说我去追好几年。现在,我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便有许多学生妹子贴上来。与她们相比,熇嫣,你说你坚韧不坚韧?连咱们导师都说花熇嫣是他的弟子里有大慧根,最能坚守的。” “我听着好像你在夸自己哩,我是坚不可摧的堡垒,还不是被你攻破了?” 李博哈哈大笑:“所以说嘛,咱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郎才女貌的神仙伴侣。” “呵呵,呵呵,少得意啦。” 出了蜀相祠,两人赶往白羊宫。 从蜀相祠到白羊宫的路,很顺利。两人只用了十分钟多一点。 进了白羊宫后,首先就是灵官殿。李博对花熇嫣说:“咱俩拜一拜王灵官吧。你的顺利入职,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你来进香求他了?” “求他?我不做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情。嘿嘿,熇嫣,我施展入梦术,调王灵官一起去马院长的梦里,吓唬马院长。才最终确定了你的试讲资格。这位纠察灵官王总很给力,吓出了马院长的许多秘密。哈哈哈哈…” “师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入梦术很危险,你还把王灵官招进梦里,你这样做就没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花熇嫣想起来,在桃林塞她看到的李博魂魄。 “熇嫣,为了达成你的愿望,我冒点风险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个灵官胆子稍微弱了些,我让他变成道德天尊的模样,他不敢。还是我装扮成天尊的模样,去做马院长的思想工作。哈哈,总之我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吓得马长信屁滚尿流失了魂。” 李博还在自说自话,花熇嫣已经深深地拜了下去。 她嘴中念念有词:“灵官,我师兄李博是被情爱冲昏了头,不得已才劳烦您大驾。求您千万别见怪,如果真要怪罪,就责罚我吧。” 李博也跪了,笑着说:“灵官大哥,咱俩合作愉快啊。别听熇嫣的,我发现你也是红尘里的常客,有机会咱俩再一起找乐子。” 花熇嫣被李博气的无语了。她站起来,往后走,丢下李博独自跪在蒲团上。李博赶紧起身追上去。 “熇嫣,你生气了?” 花熇嫣不吱声,扭过头不理会李博。 李博笑着说:“我说王灵官是红尘里的常客,是夸奖他呢。我给你讲个故事哈。明朝的邹元标,你记得不?” 花熇嫣还是不吱声,继续往前走,不过脚步明显放慢了。 李博说:“师妹博学广闻,你肯定知道的,我多此一问。” 花熇嫣嘴角有了笑意,看了一眼李博,示意他讲下去。 李博哈哈一乐:“这个邹元标老家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在讲故事…哈哈哈哈,我重新讲啊,山上有座灵官庙,庙里供着王灵官。据说王灵官心地仁厚,不喜杀生,那些食荤的善男信女连山都爬不上去。为什么呢,就是王灵官不愿意见他们,用了法力,阻止他们上山烧香。邹元标听说了,也去爬山拜王灵官。可是啊,他爬了三次,也没有爬到山顶。” 李博停了停,看花熇嫣的反应。花熇嫣果然随口问:“后来呢?” “后来啊,有人告诉邹元标,说王灵官是素食主义者,不喜欢见荤食的人。邹元标说我斋戒沐浴过了,为什么还爬不上山呀。那个人说你穿了一双鹿皮皂靴,惹灵官厌烦了。邹元标就把鹿皮靴,换成了布鞋,果然就爬到山顶进了灵官庙。” 花熇嫣笑了:“这么说这个王灵官还挺灵验的。” “哈哈,灵验的还在后面呢。你听我讲,邹元标刚要拜见王灵官,却发现鼓楼的大鼓是牛皮蒙制的。邹元标大怒,指着王灵官骂他双标——不让别人食荤菜,穿皮衣皮鞋,自己却用皮鼓。” “这个邹元标真有骨气,难怪他能参奏张居正?那么,王灵官没有惩治他?” 李博笑了:“王灵官羞愧无极,一脚把皮鼓踢到山涧里,从此以后,那里再没用皮鼓。熇嫣,有这么个传闻,所以我就借了王灵官,一起施展入梦咒。” 花熇嫣说:“你真是胡闹。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在桃林塞与风丽谈事,你忽然跑到书房外。原来你借用了灵官的法力。你身上中的桃花映雪就是报应,是你擅自用入梦术的报应。你知道吗?为了治你的伤,我差点丢了性命。” 李博惊叫起来:“熇嫣,原来那个疯女人打伤我,还有前天晚上你为我治伤,都是真的。不是我相思成梦啊!” “梦从来都是真的,只是普通人没办法验证罢了。你抱着戏谑的态度使用入梦术,一开始就入了歧途。难怪你会受那么重的伤。” “熇嫣,打伤我的是谁,你说的风丽又是谁?” “打伤你的女人叫桃红,风丽是她的老板。我想她俩应该是桃林塞的精怪。” 李博咬牙切齿:“有机会我一定到桃林塞,找她俩报仇去。” “算了吧,你闯她们家里去,她惩戒你一下,也不为过。” 李博嘴上没有反驳,心里头憋着劲,盘算着如何去会会桃红和风丽。两人默默的转完大殿,来到混元道君的身后。在混元道君的身后是观音菩萨,不过这里标名慈航道人。 李博指着慈航道人说:“看见没,这就是打工仔的超级代表。她打两份工,同时伺候两位大领导。两位大领导价值观还不同,搞得她辛苦得要死啊。” “哈哈哈,师兄你就喜欢胡说,小心菩萨怪罪。” “我不是单纯说她,我是借古讽今。你应该懂的。” 花熇嫣灿然一笑:“我只是研究佛道哲学,这方面只是入了门而已,远比不上菩萨的项背。她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我是能力不足,不勉强自己,得失随缘,心无增减,所以不辛苦。” 李博想把话题往昨晚上唐吉的事情上引,他接着花熇嫣的话往下说。 “还说不辛苦?昨晚上回来,我还在洗漱间,想着赶快洗干净,大干一场的,而你却呼呼大睡了。熇嫣,你这么去帮唐吉,哦,还有那个汤包,就获得一箱饮料。对,一箱你不喜欢的饮料。唐吉那个人的面相我看过了,他一点不缺钱,缺的是人性底线。他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熇嫣,你听我一句劝,离他远点。” 第89章 鬼哭狼嚎 李博的情绪很激动,花熇嫣听得也很认真:“师兄,谢谢你的提醒。我这次侥幸救了唐宝,算是功德圆满。古人说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唐吉和唐宝就是我逛街偶遇的路人甲和乙,相逢两次,缘分已尽,这事翻篇了。” 李博很认真:“我听着有点不对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是李白的侠客情怀。你研究佛道哲学的,你这样想就是着了相。熇嫣,你精熟《道德经》,应该懂得为而不持,功成弗居的道理,咱们就当没有这事。你与唐吉、唐宝爷孙俩,从没相遇过。” “师兄,别说这事了,咱们回去吧。” “哈哈,这话我喜欢听。我们回家,雪月风花。” 从白羊宫出来,正是下班时分,路上又开始拥堵起来。好在白羊宫和子美之春相隔不远。两人很快回到子美之春。 在一楼客厅里,花熇嫣与李博对面而坐。 李博泡了一壶茶,笑着说:“这是今年头茬的春茶,手工炒制,来自峨眉山。据说是金顶之下的峡谷里产的。一位茶老板送我的。嘻嘻,晓珊在时,我都没舍得拿出来喝。这么好的茶,要与最亲密的人分享。” 花熇嫣喝了一口,滋味淡爽回香,有股云雾缭绕的韵味。 “这种茶有钱没处买,师兄,茶老板怎么舍得送你啊?” “嗨,我帮他解决了大麻烦,他送我点茶,也算礼尚往来。” “师兄,”花熇嫣很好奇,“你帮他解决了什么大麻烦?你就是高校的教书匠,能帮那些生意人解决什么麻烦?” “哈哈,许你救活唐小宝,就不许我帮人指点迷津吗?熇嫣,我这些年赚的钱,都是靠给人看事免灾得来的。你兼通佛道,用你的慧眼,看看这所房子有问题没有?” “师兄,这个我早看出来了,这房子的风水太差。我一直纳闷你为何会选这里住?” “很简单,我跟晓珊说过的。不过没说透彻,免得吓到她。这房子不但风水差,还闹妖精。原来的房东被折磨地受不了了,才找到我,让我帮他捉鬼拿妖。嘿嘿,我便要了十万元一个月,住进来寻机捉妖。捉住了妖精,报酬另算。” 熇嫣问:“捉到了吗?” 李博两眼闪着狡黠的光芒:“哈哈,这话不像你能问出来的!捉到了妖鬼,合同结束了,我们还怎么住这么大房子?” “没捉到妖,你一个人在这住不是很危险?” “一点也不危险,我来了之后,这座别墅就安静了许多,妖呀鬼啊的,都不敢出来了。别说妖精,连妖毛都没得见一根。我跟房东说,根本就没有妖精,要拿一个月的报酬走人。房东以为妖精被我吓跑了,他乐得不支付捉妖的报酬。他回来住过一晚。真是奇了怪,他一来住,家里就闹怪,吓得他第二天就搬走,继续求我来住着捉妖怪。合同直接签了三年,哈哈,他是贼心生暗鬼,这么好的房子,偏偏住不了。” 花熇嫣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师兄,房东看到的是什么鬼怪?” “他在这里天天做梦,经常梦到一位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在屋里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坐到他的肚子上,伸手捉了他那里,要用刀割以永志。然后,就把他吓醒了。后来,他不需要做梦了,晚上能看到女妖了。有时候下雨阴天时,女子也出来晃。不光是他,他的老婆孩子都看到了,于是吓得赶紧搬了家。” “你来之后,都没有见到吗?” “没有,我要是见到了,当然就捉来玩玩。不是说养只阿飘很炫酷吗?”李博半开玩笑地回答。 花熇嫣还想再问,贺峰云打进电话来了。 “熇嫣,我刚见了导师,商量了为老师庆祝的事情。导师说下周他没空,想周日晚上聚一下。熇嫣,你什么时候试讲完,周日能赶回来吗?” “没问题,师兄,我明早就走,两天一夜,开车到上京足够了。” “车扔在益州就行,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坐飞机回来,我帮你订票。” “没事,车必须开回去,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再说,我答应过晓珊的。哎,贺师兄,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开车,你遇到晓珊了?” “聪明,刚刚在校园里遇到的。” “那好,师兄,还有别的事吗?” “有,李博师兄呢?” “嗨,贺师兄,我就在熇嫣旁边。” “你能来吗?大家好久没见了,正好借为导师庆祝的机会,好好聚一聚。” “要得要得,这种场合我必须到场。” “欢迎啊,欢迎。那么你陪着熇嫣坐飞机过来吧。车就留在益州,留给熇嫣以后使用吧。” 别人要送自己的女朋友豪车,那怎么能行!李博的脸,就像吃了三斤蜀椒,顿时变得殷红。他哈哈大笑起来:“不用,我陪着熇嫣把车开回去。” “你俩一起开车,从益州到上京需要二十多个小时呢!” 李博的笑声没停,笑够了才说:“贺师兄,有点事情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说一声,花熇嫣现在是我的女友了。我正好开着你的车,载着她,来一场情意绵绵的旅程。” 贺峰云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啊,恭喜啊,李师兄几年的辛苦,终于有成果了。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哈哈,恭喜恭喜,来上京之后,我们多喝几杯,你要多介绍介绍经验,让师弟师妹们膜拜一下。” 挂断电话之后,李博依然满脸得意:“熇嫣,当初我追你时,没有几个人,甚至是没有人看好我。贺峰云经常打击我,说我想吃天鹅肉,也就罢了,饿昏了头,居然连嫦娥肉也想吃了。嘿嘿嘿嘿,这下子他们没话说了吧!” 花熇嫣抿嘴一笑:“别说贺师兄他们,那会儿,我也不看好你哦。” “现在呢?” “革命尚未成功,李博同志你要继续努力。” “我这就努力一把,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李博一个饿虎扑食,想来一个壁咚,可是花熇嫣身手敏捷,就像一条游鱼,从李博的腋下钻了出去,躲到客厅门口处。 “师兄,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吗?” “哈哈,捉到你,要你好看,今晚让你鬼哭狼嚎。” 李博作势又要捉,忽见一个红色的身影在客厅门外一闪而过。身影妖娆,好像是个女人。哎呀,不好,是房东说的那只女鬼吗?现在才五点多,太阳还老高呢,这女鬼就敢出来,她的道行不小。 李博没有去捉花熇嫣,而是拉开客厅门,三跳两跳来到了院子里。 青翠的绿植,布满小院,院子中还有假山流水哗哗流着。李博四下里张望,也没看到红色的身影。 花熇嫣也出来了,走到他身边,轻声问:“怎么啦?” 李博一转身,抱住花熇嫣哈哈大笑:“小样,我略施小计,你就落入我的‘魔爪’,哈哈,让我亲个够吧。” 就在李博闭着眼睛亲吻花熇嫣时,忽然感到额头有一股细细的凉风吹过,他睁开了眼。红色的衣裙,又在客厅门口一闪而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是在客厅门口的里面。 呀!穿红色衣裙的女妖进屋了。 李博看的头皮发炸,发根挺立,亲吻的动作明显放慢了,而花熇嫣却热烈地回应他。 李博假装没有发现女妖,一边迎合花熇嫣,一边暗想:这一次,我没看花眼。就是穿桃红衣服的女人。熇嫣在这里,我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她。她要是晚上趁着我跟熇嫣亲热时,下死手,我该咋办?这房子,今天不能再待了。我们明天要开车去上京,不如现在就走。 “熇嫣,我忽然有个想法…” “别说话,专心亲亲。”花熇嫣勾住李博的脖子,不让李博脱离控制。 李博笑着闪开:“熇嫣,我们不如现在就动身。” “现在就出发,晚上我们睡哪儿?” “我想过了。离益州不远有座古城华胥,是旅游胜地。咱们今晚就夜游古城。” “华胥,就是‘张三弟’曾经镇守的地方吗?” “哈哈哈哈,就是那位涿郡屠夫、‘法外狂徒’张三。” 花熇嫣一笑:“还等什么,咱们去见见法外狂徒张三。” 李博让花熇嫣开车,他要先订酒店。李博拉开车门,上了后排,禁不住感叹:“这车宽敞啊,贺峰云有品位。” 熇嫣没有回应,只是微笑着启动车辆。 李博看见昨晚那箱子饮料,就说:“别着急开车,我把饮料放后备箱里。哎哟,这箱从小喝到大好像分量不对。假的?” 李博撕开包装,看到里面是一沓一沓的软妹币。 “熇嫣,里面不是饮料,是钱呀。我数数,一二三…一共二十万。啊,唐吉送你这么多钱,还怕你不收,偏偏说是饮料。” 花熇嫣刹住车,回头看:“这个唐吉愚笨的很。这钱是他真心给的,那我便笑纳。他还要绕着弯,说是什么饮料。师兄这钱不能动,唐吉说了,这‘饮料’有晓珊一份。收好了,等见到晓珊,随她心意。” 李博把钱依旧放回包装里,掩了掩封口,放到后备箱里。 “熇嫣,后备箱里有不少好酒呀,原来你这么好喝酒,令我刮目相看。” “那是贺峰云的。晓珊借车时,烟酒都在后备箱里存着。我俩喝了一瓶台子。” “我们到了华胥后,先喝一瓶我验一验真假。哎,唐吉给的钱,我忘了验真假了。该不会是假钱吧?那个老色批干的出来。” “师兄!”,花熇嫣有些不悦:“你这么絮絮叨叨地,还有完没完?不要像蚊子苍蝇似的,嗡嗡哼哼,在我耳边反复说唐吉!他们爷孙俩的事,翻篇了。” 花熇嫣说完,忽然打了一个长长的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是不是晓珊那个小妮子想我了?” 李博哼了一声,小声说:“不是晓珊,就是那个老色批。” “你好无聊——不跟你说了,坐好了,咱们走。” 李博猜的很正确,唐吉的确在念叨花熇嫣。 从机场回家后,他让杨空姐哄着小宝睡下,自己洗了洗就躺下了。小宝睡得很快,不久之后,杨婷荷就摸到了他的床上,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杨婷荷年轻的身体,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魅力。让唐吉激情燃烧了两三度,直到黎明时分,他才筋疲力尽,抱着美女酣然入睡。 等他醒来时,杨婷荷已经走了。昨晚上,她就说过,第二天有飞行任务。 唐吉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叹了一口气:“人老腰先老啊,爽是爽了,这第二天腰酸背痛的,真难受。” 唐吉起床去找唐宝。唐宝没在屋里,一问佣人,才知道是管家老郎带着小宝出去逛街了。啊哈,看来小宝是真的好了。 家里的独苗苗,终于恢复健康,唐吉心情大好。开心之余,他对花熇嫣更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与李药师通了电话,讲明了他的要求:不惜一切手段,一定要将花熇嫣招聘到贞元集团去。 李药师说:“唐总,咱们直接派猎头上门招聘不就行了?她是即将毕业的博士,还没有混出些名号来,只要薪酬开的高一些,不愁她不来。何必这么迂回做事呢?” 唐吉叹了口气:“药师啊,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学妹。她很有主见,给她高薪上门招聘,也未必成功。她一心想当老师,我们先把她这条道堵死,然后再想办法聘请她。我隐退了快十年了,不希望曝露身份,还想让花熇嫣心甘情愿地入职,最好是能够主动加入贞元集团,哎,这就难办了。药师啊,我说了半天,我的意思你懂了没?” 电话那头的李药师低声浅笑:“唐总,我跟了您多少年了?不是我夸口,我比你的姑娘更懂您。我打个比方说吧,我看花熇嫣这件事,您想学宋公明赚卢俊义上梁山入伙?” “哈哈哈哈哈,虽不中,亦不远矣!药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猜中了老板的心思,李药师没有得意,而是咂咂嘴:“唐总,这事难办了。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第90章 脖子又长了两公分 李药师办事稳重,深得唐吉器重。无论交给他多难办的事,他从来没犯难过。这次,李药师一反常态,令唐吉心里发虚。他急忙催促:“药师啊,这事越快越好,夜长梦多。” “唐总,无论如何,我先给良平打个电话,让花熇嫣去不成益州大学。至于如何招她来公司,我再考虑个妥帖的办法。” “好吧。对了,那个夏晓珊今天参加面试了吗?” “参加了,还是王广德亲自面试的,后天,啊周一吧,她就去投资部上班了。” 唐吉说:“你可以让王广德亲自送她去投资部,投资总监都是人精,会看人下菜谱,不会亏待了她。唉,药师,我跟你交个底儿。我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万一,花熇嫣弄不来,只要有她在,我们就有了牵着花熇嫣的线。” 院子里,唐宝蹦蹦跳跳地,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唱着歌从外面回来了。 唐吉瞧见孙子,便挂了电话。 “宝啊,你起来也不叫醒我。” “爷爷,你太累了,我有郎叔叔陪着就行。” “小宝,你懂事了。不过,下次碰到这种情况时,你记得把爷爷叫醒了。” “爷爷,我万一记不住呢。”小宝歪着头,笑嘻嘻地说,眼神里闪着亮光。 唐吉问:“小宝,益州老家好玩,还是上京好?” “都好,爷爷我想同学们了。好长时间没见老师和同学了,爷爷,咱们回上京吧。” “回上京呐,明天吧,今天没有合适的航班了。爷爷,可不想再带着你坐晚上的航班。” 小宝眨眨眼:“咱们坐昨天那班飞机不好吗?就我们几个人,飞得又快又平稳?” 唐吉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唐宝并不知道他家里有私人飞机,也不知道他家非常富有。小宝年纪小,还不关心这些,唐吉将他保护的非常好。 唐吉这些年的退隐生活,其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小宝免受非主流媒体、狗仔队的打扰,确保他有一个安静自然的成长环境。 唐吉摸摸小宝的腮:“宝啊,那架飞机早飞走了。咱们坐明天上午的,好不好?下午我带着进益州城逛逛去。” “我不去,我不喜欢城里,郎叔叔要带我去小河里钓鱼。” “那就一起去钓鱼。” 午休之后,爷孙俩,加上管家郎有宁,到附近的湿地公园去玩了一下午。周五下午,附近的孩子早早的放学了,然后他们就来到河边钓鱼、嬉戏。唐宝很有人缘,和这些孩子们,很快混熟了。 整个下午,唐吉都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度过。在天真烂漫的笑声里,唐吉觉着自己彷佛回到了童年。他的脚底板发痒,很想像孩子一样,赤脚踩在河边的沙滩上,无拘无束的来回奔跑。 太阳西沉,余晖撒在平静的河面上。远处的几户农家,开始飘起了或浓或淡的炊烟。从芦苇荡里爬上来的鸭群,摇摇摆摆,从唐吉面前走过。它们排着队,歪着头,嘴里呀呀呀的叫着。它们彷佛在提醒唐吉,天就要黑了,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唐吉的私人飞机,在昨天,送他们到了益州机场后,就飞回平阳了。 因为唐蓉川可能要用,所以飞机加满油后就立刻飞走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唐蓉川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告诉东河矿难的进展。唐吉不放心,摸出手机,想问一问唐蓉川那边的情况。 手机打不通,语音提示:“信号弱,无法接通。” 过了几分钟后,唐吉又打电话,结果是:对方无应答。 唐吉焦急起来,过了几分钟,他又打电话,结果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唐吉的心紧缩起来,心里暗暗祈祷,自己的姑娘平安无事。因为他知道,东河煤矿爆炸之后,引发了地震、山体垮塌,而且余震一直不断。唐蓉川亲自去处理矿难,其实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收不到姑娘的消息,唐吉心情烦闷。恰好小宝过来找他,要回家。唐吉强颜欢笑,拉着孙子的手,上了车,回到了乡村别墅里。 回到家里不久,唐蓉川打过电话来。她被闹事的村民困在平阳了。报警后,警察来到现场,并没有按照唐蓉川的意思办,而是说他们警察只负责维持秩序。只要村民没有暴力行为,他们就不能驱散村民。 警察的处置,导致唐蓉川形同软禁:她相当于被矿工的家属、当地的村民,困在平阳的酒店里。 唐吉要她赶紧满足矿工的要求,把抚恤金给足给够。唐蓉川苦笑着说,他们不只要钱,还要救人,还要追查这次矿难的元凶。她、她的秘书、还有东河矿业的几名高管,被堵在酒店里里,不让出酒店,更别说去筹钱。 唐吉问:“蓉川,先把钱给了,公司也不缺钱。” “爸,这边的人不要转账,只认现金。两个作业大组,有一百多号人埋在矿洞里,一个人给十万就是一千多万,矿上没有那么多现金。” 唐吉哼了一声:“蓉川,矿上没有,就先从集团总部拿。十万太少了,怪不得人家要围住你们。况且,现在也不是谈赔偿的好时间,你应该组织力量救援。” “十万是先行赔付的部分,后面的慢慢谈。我计划是每人赔偿五十万。可是这帮人不让我出去啊,警察又不管,爸,我需要支援。我刚来时的情况是山区的道路,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靠矿上自救。” 唐吉想了想说:“让总部给你们送钱去,你是集团董事长,你愿意调谁去,就赶紧调他们去。” 唐蓉川说:“筹钱的事情好办,钱之外的事情就难办了。爸爸,你想想贞元集团的高管里,有没有老家就是平阳的,平阳的没有,范阳的也行。最好是和当地政府能说上话的。到了紧要关节处,恐怕还需要来自政府的支持。” 唐吉说:“蓉川,你问我这个,相当于问道于盲。我把贞元集团交给你快十年了。十年里,贞元集团的人事我从不过问,我哪里知道谁是平阳的。” “咱公司里没有,你就想想身边的亲戚朋友,让他们帮忙说说话。哪怕先把我弄出去都行啊。这帮子刁民,不打不闹的,整天缠着我,不让我出楼。我啥事也干不了。” “只要你没有危险,我就不管了。怎么说呢,这两年国际上搞什么碳中和、碳交易的,煤矿生意不好做,我曾经提醒过你们,要小心煤矿业务。越早剥离越好,你们就是不听。” “爸,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已经被这些刁民烦透了,你还要说风凉话。” “说你两句你就受不了了?哎,你就是大小姐脾气,让我惯坏了…” “你又来了,不是!爸,我这里的情况你不懂,你再这么说,我挂电话了。” 唐吉忽然灵机一动,对了,他不就是平阳的吗? “蓉川,我想起一个人来,你认识的,我的私人助理李药师。他就是平阳的。他以前还陪着我去过平阳好几次,和当地的官员都熟悉。” “原来他是平阳的呀。那你让他赶紧来,和贞元总部的人一起来,带上足够的现金,先把楼外面的这群刁民打发走。我被困在平阳安泰大酒店。”唐蓉川对李药师的印象不好,但是没有别的选择,便要求他赶紧来。 唐蓉川从没经历过被围攻,被软禁的滋味,其实,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不过,她不想让七十多岁的父亲担惊受怕。两位哥哥的悲剧,已经让父亲心脏出了问题。他要是知道宝贝女儿的境况,会急得丢了半条命。 平阳经济落后,全靠矿业支撑着。钻到土里挖矿的矿工们,不是被生活所迫,没有办法,就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狂暴之徒。当他们知道两个大组的矿工被活埋,长期以来积攒在他们心中的不满,就是浸透了汽油的干柴,遇上了一点明火,瞬间爆燃起来。 他们瞪着的不是眼睛,而是喷着火苗的机关枪,好像随时能把唐蓉川扫射个稀巴烂。 唐蓉川吓坏了。她想不明白,自己的住处是秘密,为何被泄露出去,导致矿工家属围住了酒店。愤怒的人群,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在唐蓉川眼里,她面对的不是来要钱的主儿,而是要把她撕成碎片的狼群。若不是身边有那么多的下属,她顾忌自己的董事长身份,担心被下属笑话,早就会大哭着向村民求饶。 李药师自从上午和唐吉通话后,就一直等唐吉的第二通电话。 按照他的计划,被围困的唐蓉川应该很快就向唐吉求救。唐吉正为了孙子发烧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那么他没有精力亲自去平阳,李药师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候,他在唐吉面前自告奋勇,跑到平阳东河去救唐蓉川。 谁知道,东河那帮子地痞流氓们太能闹。去了安泰酒店后,他们为了困住唐蓉川,先把通讯信号彻底破坏了。本来煤矿爆炸,引起山体垮塌,附近的信号基站受损不小。他们再一搞破坏,网络信号彻底干净了。等信号修好后,已经是唐蓉川去平阳的第三天了,超出了李药师的计划两天。而且这两天,平阳那边基本处于失控状态,李药师也不知道事情的具体进展情况。 他本想在唐蓉川到平阳的晚上就能赶去。晚上把唐蓉川救出来,更方便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可是,总有意外发生。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让他傻哈哈的多等了两天。这两天的翘首等待,让李药师的脖子生生长了两公分。 晚上七点多,唐吉的电话终于打进来了。 “药师,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我在等你的电话,我在你儿媳妇江梅的别墅里。李药师非常想实话实说,可是他没那个胆子。 李药师从沙发上弹射而起,笑着说:“唐总,有事你吩咐。” “我记得你老家是平阳的。” “唐总您记性真好,我是平阳农村的。” “东河煤矿那里你熟吗?” “熟悉啊。您带着我去过两次。怎么了?” “你赶紧收拾一下,带几个可靠的人赶到东河煤矿去。那边煤矿爆炸,蓉川去现场处理,可是被矿工家属们困住了。她被困在安泰酒店,已经两天了,你赶紧过去救她出来。然后协助她处理好矿难事务。” “东河煤矿爆炸,怎么可能?贞元矿业前不久对它通报表扬过。表扬通知我还见过的。” 唐吉哼了一声:“你别纠结这些了。煤矿爆炸是事实,至于背后的原因,需要你们去慢慢调查。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去集团总部,与财务总监杜强会合取出现金,然后去机场,坐蓉川的私人飞机,你们连夜出发,去先把蓉川救出来。” 机会来了,盼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李药师心头狂喜,他尽量压制住激动的心情:“是,唐总。我马上往总部赶。” “不用着急,飞机还得一个小时后到上京机场。我听你的声音很激动啊,别激动,人一激动,就容易抓瞎,犯错。” “唐总,您教训的对。”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跳进了李药师的脑海。李药师忙说:“唐总,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你说——” “我想把夏晓珊带去。一方面可以考察她的应变能力,另一方面,她和花熇嫣情谊很深,如果她同去平阳,我可以寻找合适的机会把花熇嫣也吸引过来。” “那就带上她,注意不能泄露蓉川和我的身份,还有不要亏待她,照顾好她的安全。” “是,唐总,那我就去办了。” 唐吉沉吟了一下,又说:“我还是觉着夏晓珊去,不太合适。她今天刚参加面试,还没正式入职,用她合适吗?还有她认识了你,如果你们有照片流出去,被花熇嫣看到,而花熇嫣见过你的。你可能会被花熇嫣认出来,到那时候,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第91章 泡妞神器 唐吉居然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李药师心里暗笑:现在是一切往钱看的社会。你七十多了,要是没钱,别说妙龄女子,就是七八十的老太太,也不会屌你的。 不过话不能这么说,李药师嘿嘿一笑:“唐总,您多虑了。花熇嫣早就知道我是您的助理,她应该知道您是有钱人。不过,她不知道您是首富,是这个国度里最有钱的人。你的首富身份应该保密,而您是有钱人的身份,对花熇嫣来说,根本不是秘密。” 唐吉拍了拍脑门:“老糊涂了,我有钱这事,不只是花熇嫣知道,夏晓珊也知道了。我们在西京见过面,她应该知道我有点钱。” 李药师说:“唐总,咱们只要隐瞒您与蓉川董事长的关系,无论夏晓珊,还是花熇嫣都不会猜到的。还有,她没有正式入职,算是临时工,表现好了升职加薪,表现不好,立即开除。一切都方便的很。这是我的考虑,当然,一切您说了算。” “让她去,她就是我们抛砖引玉的那一块砖头,东河煤矿出事了,就把这块砖搬过去,试试质量如何。” 夏晓珊吃过晚饭,正在宿舍里追肥皂剧。现在流行大女主的古装剧,夏晓珊也不免俗,看的是宋朝刘太后的脑洞戏。太后抚育着年幼的仁宗皇帝,跟群臣外敌斗智斗勇,可谓是精彩纷呈,脑洞乱开,看得夏晓珊目不转睛,连呼过瘾。 手机响了,是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夏晓珊你好,我是贞元集团人力的王广德。今天上午我们见过面的。” “啊,王总你好你好。”夏晓珊嘴上客气,心里打鼓:人力副总监王广德,在非工作时间,打电话找我,要联络感情?还是别有所图?不会是取消入职协议吧? “王总,你这个点找我,有什么事?” “晓珊,咱们集团有个下属公司叫贞元矿业,你听说过吗?” “贞元矿业,前些日子,我从范阳那里走,看到过广告牌子。不对,记错了,范阳那边是贞元置业。” “好了,置业也是集团的子公司。贞元矿业那边有个东河煤矿。平阳发生地震后,引起东河煤矿矿井垮塌,许多工人埋在里面…” 东河煤矿先爆炸,后引起了山体垮塌和地震频发,这是夏晓珊亲身经历过的。王广德却说成了先发生地震,后导致矿井垮塌,颠倒了事情的因果。 夏晓珊心里暗笑,嘴上却说:“您是要号召我们捐款吗?” “咱们公司从来没有强迫职工捐款的先例。何况你还没有入职,你捐什么款。我是说你准备一下,带上换洗衣物,来公司总部,会同其他同事,今夜去平阳,善后矿灾事宜。” “我去平阳,处理矿灾?王总,我不是不想去,我是说,我一个搞金融投资的,你让我去处理矿灾?我不懂挖矿挖煤,也不懂矿难救援,我怕拖了大家的后腿,误了公司的大事啊!” 王广德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东河煤矿遇难的矿工家属,需要总部派人去安抚。要让他们情绪稳定,不要闹事。矿工家属以女人孩子为主,你们女性去,比我们男人去的更合适。夏晓珊,鉴于你还没有正式入职,去与不去,全由你决定。我不勉强你。你考虑一分钟,给我答案。我也好向上边回话。” 夏晓珊听见了上边两个字,心想:难道是上面知道我,点名要我去? 她轻声笑起来:“王总,你说的上面是谁?我可以知道吧。” “当然可以的。这次行动由董事长助理李药师亲自带队,我说的上面就是他。” 夏晓珊的眼珠转了几下:“王总,我还想问一个弱智点的问题,可不可以?” 王广德被夏晓珊逗笑了:“哈哈,什么弱智不弱智的,有什么问题你快些问吧,我看你不问清楚了,你的决心不会下的。” “嘿嘿,董事长助理是什么级别。算了,你说级别,我也不懂。这么说吧,他的级别比人力总裁,比你高还是低?” 王广德哈哈大笑:“我是人力副总,不是人力总裁。晓珊,董事长助理没有级别的。他有时候代表董事长行事,那时他的权力与董事长相同。事情结束后,他就是董事长的私人助理。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夏晓珊心领神会,她微微一笑:哈哈,原来李助理和孙猴子一样,是个没品级的职位。晓珊吃吃笑了几声:“王总,我这就收拾东西,一小时后必定赶到总部。” “上京大学到贞元集团用不了一个小时。给你十分钟收拾东西,三十分钟路程,四十分钟后,集团主办公楼前我要看到你的身影。明白了吗?” “好吧,我尽量快些。” “不是尽量,是必须。李助理是个严格的人,你要注意第一印像。懂了吗?” “懂了,谢谢王总,一会见。” 行囊基本不用收拾,她昨晚刚从益州回来,背包还没放好呢。夏晓珊找了几件换洗衣服,塞进背包里。看到墙角的旅行箱,想着是不是换成旅行箱,装的衣服更多些。她后来一想,不好,那边的人挺野蛮的。这次去,不定发生什么事呢,还是轻装简从的好。 她放好了上午穿的高跟鞋,换上了舒适的跑步鞋,环顾了一下宿舍,随后背起行囊,下了楼。 在前往校东门的路上,夏晓珊很自然地,摸出手机拨通了花熇嫣的电话。 “嘿嘿嘿,你俩在床上干啥子坏事哩,被我捉到了吧?” “晓珊,我俩在逛街呢。” “不信,你骗我,连个视频看看。” 李博凑过来,笑着说:“好吧,我现在光着呢,你想看,熇嫣你赶紧连视频。” 夏晓珊赶紧告饶:“别连别连啦,熇嫣,我告诉你,我马上要出差了,你猜贞元集团要我去哪里?” “贞元集团要你出差?你上午参加的面试,晚上让你去出差!是要你应酬客户吗?别去,今天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不是,要我出远门,去救驾。” “救驾?你能救谁的驾,真是的,别闹了。” “我要去平阳,就是东河煤矿那个地方。贞元集团的董事长唐蓉川被困了。公司高层组织一批人去救她。我被选中了。世事无常,说嘴打嘴,你记得没,我说再也不来平阳了。结果呢,为了填饱肚子,我要去平阳啦——” “平阳,东河煤矿,你要小心点。最好是别去。” 夏晓珊来到东门口,等出租车,嘴里满不在乎:“没事的,我们一群人去,董事长助理亲自带队。熇嫣,我不去也不行啊,刚找到的工作,不能说扔就扔掉吧?” “你照顾好自己,凡事不要逞能。我…” 夏晓珊打断了花熇嫣的电话:“好了,不讲了,那个王总打电话过来了,再见熇嫣!” 花熇嫣收了电话,对着李博一摊双手:“晓珊,去平阳了。上一家公司,要她天天加班,她受不了了;这家公司更狠,还没入职就要她加班。唉,听上去,她还挺高兴的。不知道她的老板怎么忽悠她的,竟然能让她屁颠屁颠,乐在其中。” 李博哈哈大笑:“屁颠屁颠的,这个词用的好,当老板的就要有这种能力,善于画大饼,让员工打了鸡血,猛冲猛干!” “如果你当了老板,你也会这么干吗?” “把吗字去掉,你要自信一些。屁股决定脑袋,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东西是必须学会的,比如忽悠。我发现呐,忽悠是最厉害的本事。有一张利嘴,就是有了泡妞神器。” 李博来了兴致,他指着桓侯庙说:“里面坐着的张三,最会忽悠了,尤其是忽悠女人,他比那个蜀相牛叉多了。蜀相费尽心血才找了个丑女当老婆,张三简简单单一出手,拐了一个大美女。” 熇嫣当然不信:“你又从那本笔记摘抄里,看到的段子,张三豹头环眼,声似炸雷,这种貌相声音,靠啥去忽悠女孩子。” “熇嫣,你觉着豹头环眼很丑吗?” “至少不俊朗。” “那么你感觉,林冲是不是很帅?” “我没见过,应该是比较帅。” “书里写他也是豹头环眼,你就觉着挺帅,为何张三就不帅呢?你被演义误导了。大耳贼在许都时,曹刘两家交往紧密。曹阿瞒原来是夏侯家的苗裔,那么大耳贼兄弟三人和夏侯渊家关系不错,张三常和关二哥一起去串门。他一来二去,就忽悠到了夏侯渊的侄女涓儿。两人约定好了以外出打柴的名义,一起私奔。结果是夏侯涓嫁给了环眼贼,变成了张夫人。” 花熇嫣听了半信半疑。张三的夫人是夏侯氏,这个不假,到底怎么娶到的,正史没有记载啊。花熇嫣正要问李博从哪里看到的,却见李博走到张三的雕像下,抬头仰望。 李博望着张三策马挥矛的雕像,大发感慨:“你这个张三比我厉害多了,你耍了两下长矛,便娶到了豆蔻少女;而我苦追了三四年,才刚刚牵手风韵熟女…” 花熇嫣回身就走:“我是熟女?李博,你跟张三学去,去初中找豆蔻少女去,别来烦我!” 李博也不着急,对着张三深深一躬:“女人嘛,就是需要征服。三爷,你且看俺,施展神勇无敌的枪法,刺那员傲娇无限的女将于春床之上。明日俺再来,和你比一比,咱俩谁更神妙!” 李博说完,转身去追花熇嫣。转身之际,耳中彷佛听到乌骓马长嘶。他偷眼去看,雕像好像活了:张三的虬髯根根竖起,丈八蛇矛的矛尖突突乱颤,吓得他心底发虚,撒开脚丫子,一溜烟跑了。 李博撒脚如飞,追赶花熇嫣;而上京的夏晓珊,跑得也不慢。 途中接到王广德的催促,夏晓珊下了计程车,跑得也像一溜烟,乘着东风刮向贞元集团的总部大楼。 她没有通行证,不过报名之后,贞元集团的门卫对她笑了笑:“快进去吧,领导都等着呢。” 夏晓珊快跑两步,已经看到王广德等人就在总部主楼前站着。他的身旁还有一位高大的帅哥,非常英俊。 夏晓珊只认识王广德。啪啪啪啪,她快步跑到王广德面前,故意先喘了几口粗气,抹了抹额头,其实那里没有什么汗水。 “王总,晚上好。” 王广德冲她一笑:“还差四分钟,你就超时了。李助理要求严格,他不喜欢不守时的人。来,我给你介绍。” 王广德态度恭谨,对身旁的李药师说:“李助理,这位就是夏晓珊,上京大学金融学博士。今天刚刚请来的英才。” 李药师对夏晓珊的简历很熟悉,不过这是第一次见面。夏晓珊本人比简历上更立体,李药师甚至觉着在哪里见过她。 李药师伸出手:“欢迎夏博士加入我们贞元集团。我是李药师。” “李助理您好,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我觉的你的身影好熟悉啊。”夏晓珊握着李药师的手不放,他的手指细腻修长,虽然很瘦削,却绵软不柴。一句话,不像是男人的手。 “是么?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李药师轻轻抽回手,趁势一挥:“大家上车,去上京机场。” 一群人纷纷上了车。夏晓珊落在后面,她想:我来的晚,我最后上吧。 李药师示意请她先上车,晓珊说:“嗯,还是领导你先请。” “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快上车,飞机已经在等我们了。” 夏晓珊抬腿上了中巴车。晓珊刚站上车门,迈步往里面走。咯噔一声,她背上的背包带,勾在了车门把手处。她冷不防,被背包带一扯,向后就倒。她失去重心,仰面朝天,就要摔到车下。 她后面是李药师。李药师双手齐出,一只小臂往外一架,支撑住夏晓珊的细腰,另一只手掌大张,托住晓珊的翘臀,掌心的力量一送,将她稳稳送到车门里。 李药师从车门把手里,解开背包带的卡扣,笑着说:“不错,很有弹性。” 第92章 围城 李药师的话,就像枪声。夏晓珊彷佛听见砰的一声,心脏猛地一跳,霎那间,绯红了脸。她不知道李药师的话里所指:我的屁股、细腰还是背包带,哪一个有弹性?不过,被李药师接触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很有热度,还向外蔓延着。很快,她的脸渐渐火辣起来。 李药师抬腿上车,对着送行的王广德挥挥手,然后砰的一声,关闭车门。 他低喝一声:“开车。”随即坐在了驾驶员后面的位置上。 车子驶离了公司总部,一路狂奔进了上京机场,直接开到私家飞机的停机坪。 这次,夏晓珊真的开了眼。 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即使她读书读到博士,依然摆脱不了出身贫寒对她的束缚。私人飞机的豪华程度,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她心中无比震惊,虽然平时她胸中的诗词歌赋非常多,但登上飞机的那一刻,竟然一句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形容飞机的豪华,和自己心中惊骇。 或许,还是那句国骂最贴切,最应景。 此刻,蹦到她口里的,差一点就喷薄而出的形容词,就是那句“卧槽”。不不不,晓珊心想,这不是一句卧槽就能形容的,至少是一万句卧槽。 看样子,李药师不是第一次坐这架私人飞机。他对飞机里的设备很熟悉。 他对大家说:“一个半小时后,我们将在平阳机场降落。这段时间大家自由活动,想要什么可以问空姐们要,也可以自己拿。我去休息一会,没有急事不要打扰我。” 说完之后,李药师由一名空姐陪着,消失在曲曲折折的甬道后面。 夏晓珊是新人,没有入职的新人。除了她,其余的都是男同事。他们都黑着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们不搭理我,我也不想认识你们。夏晓珊找了一个靠近舷窗的大沙发,拉起来遮光板,半躺半坐,看着地面上的景致。她坐豪华飞机的机会不多,普通飞机的经济舱简直就是受罪,很少能舒舒服服地,用上帝视角俯瞰上京的夜景。 可惜的是,今晚上京的上空有一层雾霾,将繁华的灯光遮蔽了不少。偶尔有雾霾稀薄的地方,便可以看到雾霾之下的万家灯火。只是稀薄的地方太少,就像厚厚的冰层上冻裂的缝隙一样,狭窄而隐蔽。 等夏晓珊再看到几处灯火时,飞机已经进入上京的西部山区上空,并开始急速爬升,高空飞行。很快,她的眼里只看黑沉沉的大地,连山峰的轮廓也分不清了。算了,看不清就不看了,夏晓珊关闭了遮光板,开始闭目养神。 没有几分钟,夏晓珊就睡着了。 她睡得十分香甜,甚至还做起了美梦。在梦里,她翱翔在太空之中,将后面一群追她的人,遥遥地甩开。一阵风吹过来,她没有掌握好平衡,翻身摔了下去。 夏晓珊急忙四处乱抓,想抓住什么东西,止住急速下落的趋势。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抓的东西,急得夏晓珊睁开眼睛,在云雾里上下寻找。 两名空姐走过来,走进了她半梦半醒的昏昏视线里。空姐们温柔地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要降落了。 直到这时,夏晓珊才真正醒过来。她的脚底下轻轻一震,飞机平稳落地,减速滑行。机场的跑道好像坑坑洼洼的,飞机在跑道上,颠簸了好几下。幸亏是系了安全带,否则,夏晓珊可能被颠离了座椅,头顶撞到飞机舱的顶上。 飞机停稳后,几辆越野车就开到飞机旁,静静地等候着。 李药师指挥大家,分作几批,上了越野车,然后驶离了机场。夏晓珊和李药师同乘一车,还有两名彪形大汉,一看他俩就是练家子。 李药师对司机说:“去安泰大酒店。” 司机答应一声,头前带路,领着其余两辆车,在沉沉夜色里,向着安泰大酒店疾驰。 李药师拨通了唐蓉川的电话。他刚叫了一声“董事长”,唐蓉川就打断了他的话:“李药师,你到了吗?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董事长,你还在安泰大酒店吗?” “在,我在三楼。” “董事长,你放心,我们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后,李药师对司机说:“快到安泰酒店了,如果有人拦车,不要停,直接冲过去。” 平阳安泰酒店是贞元矿业的产业。为了招待客户和各级管理机构,贞元矿业在离东河煤矿二十多公里的平阳城郊,选了一块山环水抱的清秀地方,建了一座大酒店。建成后,酒店的生意一直不错,餐厅客房爆满,到了周末,更是一房难求。 唐蓉川来平阳后,下榻安泰大酒店。瓦斯爆炸,加上地震引起的山体垮塌,并没有波及到安泰大酒店。这所酒店正如它的名字,的确安如泰山。 自家的产业,自己来住,就为了安全和便于开展工作。她率领着一帮人,坐车去东河煤矿,想现场勘察。由于瓦斯爆炸和引起的地震,去煤矿的道路损坏严重,她们行到半路,不得不折回酒店。 可能是她这一抛头露面,引起了当地村民的注意。很快,安泰酒店就涌来好多矿工和矿工家属,他们围定了安泰大酒店,里三层外三层的,吵吵嚷嚷地,一定要唐蓉川给个说法。 李药师的车,一马当先,领着车队在山路上前进。绕过一座小山,远远的看到了安泰大酒店的招牌。等驶近了,才发现酒店门口有许多人围坐,堵着门,严严实实地,酒店四周的围墙上也有人。 有越野车开来,五六个村民往路中间一站,把路卡死,要来车停车检查。 “撞过去,让我看看他们的胆气,注意分寸,不要撞到人。” 司机应声降了挡,猛踩油门,车辆发出轰鸣声,向着这群拦车的人,冲了过去。开始时,村民毫不在乎,认定了车不敢撞人。有一位村民,甚至坐在地上,把两腿叉开,示意李药师的车,往他的裆部开。 车的油门猛轰,就像一头发怒的怪兽,向他的要害碾压过来,吓得他两手撑地,猛地收腿,竭力闪开。人闪开了,头上裹得毛巾,被车风刮落,正好后车轮又压了一遍。毛巾被碾出了二三个窟窿,吓得他妈呀的乱叫。 李药师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连坚持一下的胆气都没有,还想讹大钱?” 车辆没有停车,向门口围坐的人,碾压过去。 那群人也不傻,他们是来要赔偿的,不是来送命的。他们看到前面的人拦车失败,那车要来碾压他们。他们不约而同,齐声惊呼,在惊呼声中,他们向左右一分,就把酒店的大门口,完完整整地亮出来了。 “开进去,开到主楼门口。” 酒店院子很大,里面的村民,被车灯一照,吓得赶紧躲开。车队很顺利进了院子,停在主楼门前。 李药师下了车,其余的车辆上的人也下来了。 村民们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质问李药师等人,想要干什么! 李药师从容不迫的问:“你们这里谁是负责的?把他叫来,我不跟虾兵蟹将们谈。” 一个黑壮的矿工走过来:“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是贞元集团的,还是过路的旅客?你贵姓?” “我姓李,叫李药师,是被你们困住的唐董事长的特别助理。这位老哥怎么称呼?” “免贵,呃,我姓张,我叫张飞飙。” 飞飙,飞镖,这名字听着好笑。不过,李药师没有笑,而是伸出手去:“张老哥,幸会幸会。”张飞飙犹豫一下,迟疑着伸出手去。 两手相握,一股大力从对方手上传来,张飞飙的手指立即剧痛起来。他赶紧用力去捏李药师的手,却像捉了一条粘腻湿滑的鳝鱼,刚刚用力,泥鳅就从手指间跑掉了。 李药师抽回手笑了:“张老哥,我要去见我们唐董事长,麻烦你手下的人让一让。” 张飞飙身旁的矿工们纷纷叫嚷:“不能让开,你们什么时候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才能放了你们的董事长。” 李药师身旁的黑衣大汉说:“你敢再说一遍吗?我帮你录下原话。你们涉嫌非法拘禁,要负刑事责任的。” 矿工们大声叫嚷:“我们是来要个公道的,死了那么多人,你们的董事长,想拍拍屁股走人,休想。” 还有工人喊:“让她以命抵命,咱们冲进去,打死她。”随即就有人响应:“打死她,打死她。” 一位老大娘拉住李药师的衣服,老泪纵横:“领导啊,为什么不先去救人?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我的儿子和孙子都埋在下面了,你快去挖矿道救人啊。” 李药师让夏晓珊劝开老大娘。他对张飞飙说:“老哥,你安抚好你手下的。矿井瓦斯爆炸,与我们董事长无关。她远在上京,管理着偌大一个商业帝国。至于你们东河煤矿,她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你们这一号。煤矿出了事,大家都很心痛。董事长完全可以不来,她可以派个代表来。她挂念你们,亲自跑来,想尽量多抢救伤员,抚恤遇难的。你们呢,把她困在酒店里,还要打死她。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飞飙说:“你想怎么解决?还拿两万元糊弄鬼?” “两万元是怎么回事?”李药师问。 “你们拿出的解决方案就是两万元一条人命,这他妈是解决问题吗?一发生矿难,你们就找到遇难矿工的家属,逼着签字,接受两万元的抚恤金。这是什么年代了,两万元!你们董事长养的猫狗都不止这个价码。” 李药师心里暗笑,东河煤矿这帮孙子,真能作呀。两万元的抚恤金,逼着家属签字,这不是火上浇油了,这是直接把火山点燃了。怪不得会来了这么多人,喊杀喊打的。哈哈,好好好,唐蓉川,吓破胆了,我这次把她弄出去,我的愿望就实现了,我就是董事啦。 李药师满脸义愤:“张老哥,你说的都对。我听了都无比气愤。我们董事长被蒙在鼓里,她不了解情况的。而且,你们也没有给她了解实情的机会啊。你想想,我们总部是第二天才收到矿难的消息的,还是新闻报道之后,东河煤矿这边瞒不住了,才报到总部的。赔偿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但是挖矿道救人不能再拖延了。你们撤了,让董事长安排救人吧。” “我们不走,我们要见唐蓉川。” 李药师说:“大型的救援机械已经从临近城市调来了,但是道路还不通畅。你们有围着酒店闹事的功夫,不如帮着清理道路,方便救援机械通过啊。” 张飞飙说:“你少糊弄我们,道路基本通了,就是有些道路被山体埋了,也不是我们空手能清理干净的。我们要见唐蓉川,当面与她对话。” “好,你们让我上去见见董事长,我把你们的要求带到。说吧,你们有什么要求?” 张飞飙让手下人让开一条小道:“李助理,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让唐蓉川出来见大家。我们要听她亲口说。无论谈什么,都要当面锣,对面鼓,一一讲清楚。” 李药师点点头:“好吧,我把你们的意思带到。张老哥,我可以进去了吧?” 张飞飙一侧身子:“你不要耍心眼,这座酒店地主楼,被重重围困,你们逃不出这栋楼的。” 李药师笑了笑:“我们来是帮大家解决困难地。事没办完,我们决不当逃兵。”他说完,就带了夏晓珊,还有几名壮汉,背着重重的背包,从人群中走进了安泰酒店的主楼。 一楼大厅里,有不少矿工家属,还有几名儿童。二楼也被矿工家属占领了,不过明显的,以妇女老人居多。 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有一道安全门,将二楼和三楼隔开。 唐蓉川就在三楼里面躲着。李药师看看周围的环境,心里一阵好笑:闹事的矿工和村民都是笨蛋,三楼离地还不到十米。找两架消防梯来,就可以直接冲上三楼去。这边楼道锁了,从外面冲进三楼,恰好来个瓮中捉鳖。按此行事,唐蓉川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第93章 暗渡陈仓 李药师看完周围的情况,做到了心中有数。他随即打通了唐蓉川的电话:“蓉川董事长,我就在三楼门口,你让人开开门。” “药师你可来了,让那些流氓暴徒们离着门远一些,不然,我们不敢开门的。” “蓉川董事长,你放心吧,他们都在二楼。楼门口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安全门的锁响了两下,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露出了唐蓉川助理唐子诺的二寸多宽的一条脸:“李哥,真的没有村民跟过来?” “没有,开门。” 门被推开,唐子诺的脸全露出来了。哎呀,她的右边脸上一片青肿。看样子,是被下面的人打得。 李药师问:“你怎么还挨打了?他们连女人也打啊!是张飞飙打的?” 唐子诺哭了,她转过身去,把上衣一撩,露出后腰。腰椎两侧之上,肋骨之下,也有一大片一条条的淤青,好像是被人用棍打的。 “李哥,不是张飞飙。是其他人,他们说要我们为死去的矿工偿命,就往死里打我们,连话也不让说。我们被打怕了,幸亏,这里有道安全门,躲到这里才算是保住了命。” “子诺,唐董呢,她有没有受伤?”李药师边走边问。 唐子诺捂着腰,在后面跟着:“李哥,唐董的胳膊上挨了两棍,肿还没有消退呢。”唐子诺回头,指挥后面的人,赶紧把安全门关严实了。 “唐董,在哪里?” “最里面的套房里,她被吓坏了。”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了,可是他们不管。他们来过,然后走了。他们给这里定了性,说是民事纠纷,让我们自己协商,他们需要集中人手去调查矿难的原因,没工夫管我们的破事。” “你们被打伤了,只是你受的伤,就够轻伤级别了,怎么还是民事纠纷呢。这帮子警察故意欺生。” 李药师一句话,令唐子诺破防了。她嘤嘤地哭诉:“我跟了董事长好几年了,从没受这么大的委屈。董事长是名人,这边的警察就敢不管她,任由别人欺负。这是什么世道。” “唐董的保镖呢?” “这次就带了几个保镖,一点用都没有,全被下面的刁民打趴下了。他们在里面养伤呢。” 说话间,李药师走到套房门口。唐子诺说了声:“董事长,李助理来了。” 唐蓉川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拉开了房门。她站在门后,背对着灯光,身体瑟瑟发抖。 李药师急忙说:“唐董,我来晚了。” “药师快救命,他们要打死我,大人小孩、男的、女的,都要打死我。我犯了什么错?我对矿难一无所知,竟然要打死我,为死去的矿工偿命!可是我是谁?他们敢打死我,他们也活不了。药师,疯了,下面的暴徒,他们疯了。” 唐蓉川受惊不小,见了李药师,神情紧张、语无伦次。 李药师想握握唐蓉川的手,吓得她猛地缩了回去。她连连后退,两手连摇,嘴里神经质的念叨着:“都是暴徒,你别碰我,别碰我。” “董事长,你看清楚,我是李药师。”套房的客厅里灯光很暗,李药师打开了全部的灯光,一下子,室内好像亮了天。 光明让唐蓉川清醒了许多。她盯着李药师看了几眼,又笑起来:“李药师,真的是你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董事长,我来救你出去。” “得了吧,警察叔叔都不行,你能顶个屁用。” “董事长,我不顶用,不过我带来了现金。我相信真金白银,比什么都管用。” 唐蓉川眼睛一亮:“李药师,你下去跟暴徒们说说,每人十万,不,每人三十万。先走先得,先走的前五名,双倍奉上。” 唐蓉川拉开窗帘的一角,指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你带了多少现金,这下面有好几百人,你那点钱够吗?” 李药师哈哈大笑:“董事长,依照您的方案,有三百万,最多四百五十万就够了。这点钱,我还是带来了。董事长,我计划好了,一会儿,我下去给他们发钱。趁着他们领钱,把注意力都放在花花的钞票上时,我派人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去,上了车,他们就没办法了。” 唐蓉川恢复了些冷静:“就这么办,李药师,你放手去做吧。” 几道强烈的矿灯光,扫了过来。从唐蓉川站立的窗户扫过,掠过唐蓉川的身上。有一道光从她的脸上掠过,接着又扫了回来。 唐蓉川吓得赶紧放好遮光帘和窗帘,往屋里面走了好几步。 她颤声说:“不好,让他们知道我在哪间屋子里了,我担心耽搁久了,他们会爬梯子摸进来。李助理,你赶紧下去处理,让他们领钱退了。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灯光扫射过来时,把李药师也吓了一大跳。唐蓉川的话,提醒了李药师——还是要早些把唐蓉川转移走,越早越好。在确保唐蓉川安全的前提下,才能开展工作。 可是怎么走,怎么把她弄出去?她不是小东西,可以揣进兜里,她是万众瞩目的富婆。在这家酒店里,这么多的矿工、家属、老人、孩子围着,到处都是眼睛看着,唐蓉川走不了。 李药师心想:早知道,调两架直升机就好了。应急管理部的直升机我还没做过呢。他转念一想,不行,直升机来了,也得停靠天台或下面院子里。只要一停靠,村民们就会冲上去,阻拦唐蓉川登机。这样子,她还是跑不了。 怎么办呢?看样子,只能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可是,怎么暗渡陈仓?李药师焦急地来回踱步。 唐蓉川被困了两天多,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她见李药师像一根机械钟摆,在房间里踱过来,甩过去,来来回回,往复不停。她压了两天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立刻冒出来,就像灼热的岩浆,从地下激射出来。 她哼哼一阵冷笑,厉声说:“李药师,我知道他们私下里都称呼你李大师,说你聪明机敏,智谋百出。你告诉我,你的计谋哪里去了?你快些想办法,晚了暴徒就爬窗户、进房间,来捉我们了。等他们破窗而入时,你我都没有好下场。李药师,你说话呀,关键时刻你要伸腿瞪眼,要摆烂玩完吗?废物,你他妈是废物,还有他们,我养了一群废物。” 唐蓉川越说声音越高,到后面几乎时歇斯底里,声音都喊破了。 夏晓珊没进屋,她和其他人在走廊里,靠近房门的一侧立着。听到唐蓉川失态狂喊大叫, 夏晓珊心想:这么狂喊,楼下的人会听见的。她走到客厅的窗前,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来,果然下面的人都抬头望着三楼,几束灯光聚焦在唐蓉川屋里的外窗上。 夏晓珊换了个窗户,调了合适的角度,才发现有人正在架梯子,要往三楼上爬。 不好,得赶紧告诉李助理。 夏晓珊快步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李药师说:“请进。” 而唐蓉川却骂了一句日文:“哭他巴累…” 夏晓珊不懂日文,听着语气不善,还是推门进去了。唐蓉川和李药师几乎是面对面站着,看样子,她正在训斥李药师。 夏晓珊说:“李助理,我看到有人正在搬梯子,好像是要爬上来。” 李药师一听,转身就要去掀窗帘看看。 夏晓珊赶紧拦住:“别掀开,灯光都在这间屋子外面,要看外面,得另选扇窗户。” “对,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了。你刚才看的那扇窗户,带我去看看。”李药师笑了笑,放下了窗帘。 唐蓉川听说刁民们要破窗而入,吓得挤开晓珊,抢在晓珊前面,出了房间。 唐蓉川与夏晓珊同框时,恰好落入李药师的眼里。两个人,身材大致相仿,从侧面看,长相居然有几分像。尤其,她俩的脸上,那种身临险境、慌张无助的神情,更是相似。 李药师跟在夏晓珊身后,来到客厅的窗前,小心翼翼掀开一条缝隙。看到楼下正在搭建云梯的矿工们,他心中有了主意,嘴角浮出邪恶的笑容。 楼下的张飞飙正在指挥几名矿工,把两架梯子绑在一起,要搭云梯爬楼。 忽然有人告诉他,唐蓉川出现在窗前。 头顶上有女人的声音:“各位同事、各位乡亲,我是贞元集团董事长唐蓉川,你们安静下来,听我讲。” 女人的声音不高,不过她出现在矿灯直射的光圈里,就像大明星走红地毯,在聚光灯照耀下,登上了舞台中央一样。楼下闹哄哄的人群,仰起头,眼神聚焦在唐蓉川的脸上,瞬间安静下来。 人们相互提醒:“别说啦,唐蓉川出来了,快看。这个婆姨吸人哩。” “安静,安静,听听她说什么。” 三楼的唐蓉川提高了声音:“各位,先把灯光关了,太刺眼了。” 张飞飙说:“把矿灯关了。” 几把矿灯应声而灭。 唐蓉川在三楼上说:“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助理们来了。他们带来了好消息。外地的大型救援机械已经到了。埋在矿道里的工友有救了。” 张飞飙说:“唐蓉川,你下来,咱们先谈谈遇难矿工的赔偿,再追究责任。” 唐蓉川说:“张大哥,我们应该先救人。各位工友、各位乡亲们,不能再耽误了,外地救援者虽然来了,可是他们不熟悉环境,也不熟悉矿道分布,急需大家帮忙带路啊。” 李药师也来到窗户边,他大声喊:“我们董事长说了,只要大家赶紧散开,那些愿意回到矿上,给大型挖掘机械帮忙带路的,每人发十万现金。现在就发。”李药师招招手,有人递上两沓百元大钞。 李药师扬扬手中的钞票:“各位,我带着助理马上下楼。有愿意帮助带路救人的,发十万,有遇难家属的先发三十万。其余赔偿,以后再谈,我们讲诚信,决不食言。我手里的这些钱,是给大家的小红包,是见面礼,请大家先验验真假。” 李药师打开捆绑的纸带,把钱往楼下一扔。在楼下的众人看来,此刻的李药师就是散财童子。他撒出的那些飘飘摇摇,随风洒落的软妹币,比什么都可爱。大家齐声高喊:“抢啊,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原来仰头朝上看的人们,仿佛是一群大鹅,伸长脖子,盯着李药师手中的钞票。等钞票纷纷扬扬落下来时,大家就像被渔网兜住的鱼群,拼命往上跳,像捉住飘飘摇摇的大钞。有不少钞票落在地上,大家低头去捡。人们撅着屁股,挤来挤去,就是争夺几粒碎米的鸡公鸡婆,闹嚷嚷的,聒噪不停。 李药师说:“大家听好了,我们这就下楼去,给大家分钱,大家拿到钱就赶紧散去吧。一切以救人为重。” 李药师又对唐蓉川说,说得声音很大:“董事长,我们下去分钱了。分完钱,我们就去矿上帮助救人。董事长,我们先去了。” 唐蓉川的声音微颤:“好——吧,救人要紧。” 楼下的许多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大家低头捡钱,没有人抬头看。 张飞飙呵斥大家:“不要抢钱,唐蓉川下来了,别让她趁机跑了。捉住她,让她给死难的兄弟们抵命。她的命金贵,为了保命,你们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唐蓉川就怕这个,她还在三楼窗户边:“各位工友,我就在三楼,哪里也不去。我在这里指挥救灾行动,大家放心,只要还有一位矿友没获救,我就不离开这里。” 李药师带着一帮子人,身旁还有位女子,抬着两背包钱,下了楼。 来到楼门口,李药师并不着急到院子里,而是站在台阶上,纵声大喊:“哪一位愿意回到矿上,去给救援队带路?” 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矿工喊:“我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哪一个班组的?” “我叫汪富贵,十二班九组的。” “好,唐助理,你登记一下。先给汪富贵十万。汪大哥,家里有没有遇难的亲人?” “我老婆被倒塌的工棚砸死了。” “哎呀,太可怜了。给汪富贵大哥再拿三十万。汪大哥你先拿着这四十万,如果家里有老人、孩子还需要用钱的话,等我们调查明白了,还有抚恤金的。” 第94章 李代桃僵 汪富贵接了四十万现金,一共四十叠,老大的一摞啊。他咧着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口里不住地感谢。 李药师说:“汪大哥,别傻站着了,赶紧把钱送回家,然后去矿上帮忙救人呀。” “哎,是,谢谢领导。” 汪富贵抱着一大摞钱,从人群里往外挤。人们满脸艳羡的看着,有不少人,看着花花绿绿的百元大钞,还挺了挺脖子,咽了咽口水。 只要树立一个好榜样,就会有无数的后来者,争先恐后的模仿。 汪富贵刚走出人群,其他的人纷纷喊:“我们愿意带路,给我们钱,我们家里有遇难的,给我们钱啊。” 李药师嘿嘿一笑:“大家别激动,我们要赶路,赶到东河煤矿现场去,要连夜救人。这个钱,没时间给大家分了。” 不给钱,那不行,你们休想离开。人群彷佛是同一个心思,迅速聚集过来,唯恐李药师等人跑掉。 李药师说:“张飞飙张老哥,你是负责人吧?” 张飞飙就在他的身旁,已经预备好了,瞅准机会,想抢背包,把钱全部抢走。 “李助理,我在这里。” 李药师喊:“大家听着,这两背包里都是钱,一共有二百万。我把它交给张飞飙,你们的领头人。由他负责登记姓名,然后给大家发钱。” 张飞飙说:“这点钱不够。” 李药师一笑:“只发愿意带路,愿意回矿上救人的,足够了。那些家里有人遇难的,你先登记着,等我们核实后,再发。” 李药师让人把背包放到张飞飙面前,随后他大声说:“你们看好了,钱交给张飞飙,我们放心,你们安心。大家让开道路,找地方分钱吧。领到钱的,抓紧时间到矿上救人。” 说完,李药师领着一群人,向外走。 人群虽然拥挤,但李药师等人走过时,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以便他们通行。在这群人的眼里,钱比这几个人更有魅力。 三楼的唐蓉川带着哭腔喊:“李助理,你们好好救灾,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李药师回头摆了摆手,随后领着人,分别钻进越野车里。李药师放下车窗,跟两旁的矿工家属们道别,车辆缓缓驶出酒店的大院。 李药师从容镇定,仿佛是大领导视察工作后,跟欢呼雀跃地人群依依惜别,而不是在狼狈逃命。这一刻,在他身旁的美女看来,李药师就像是觉醒了的至尊宝,脚踏五彩祥云,手持如意金箍棒,变成了战无不胜的齐天大圣。 越野车出了酒店,李药师立即关闭了车窗。 他笑着对身旁的美女说:“董事长,你受惊了。” 唐蓉川把卫衣的头套拉下来,扭头向安泰酒店看了一眼,嘴里催促:“开快点,别让他们追上来。” 原来,李药师身旁的美女不是夏晓珊,而是真正的唐蓉川。三楼阳台上,还在那里傻站着,看下面的人闹哄哄分钱的,是夏晓珊。这一切,都是李药师想出来的李代桃僵、金蝉脱壳的连环计。 有茫茫夜色的掩护,有真金白银开路,李药师的妙计一举成功。 越野车来山路上兜了几个弯后,唐蓉川的心才算是放下来。 她往椅背上一靠,嘘了一口长气:“药师,咱们去哪里?” 李药师说:“两种选择,全凭董事长做主。一是,咱们去平阳机场,董事长你先回上京,这里交给我来处理,这样最好,你的安全有保障。二呢,咱们去平阳城住下来,你亲自坐镇,我四处跑腿,等煤矿的事情有了眉目,咱们再回去。” 唐蓉川经过近十年的历练,她并不是毫无是处的富二代,而是一位头脑精明的商人。她在国外受过优良的教育,对事物有敏锐的感觉。 她知道肯定有人泄露了她的行踪,不是总部的,就是贞元矿业的。总部的好查,只要自己回到上京,总有机会查出来;但是贞元矿业的内鬼就难查了。最怕总部的内鬼和贞元矿业的相互勾结,那么如果自己回上京,那么说不定就永远查不到真相了。 墨菲定律告诉人们,如果你担心什么事情,那么那件令你忧虑的事情十有八九会发生的。唐蓉川担心,不,她几乎敢断定,内鬼不只是在总部,在贞元矿业也有,在东河煤矿也不少。这场瓦斯爆炸,背后的原因,绝对不简单。 她想到这里,就说:“我是董事长,应该坐镇指挥。咱们住到平阳城里去,找繁华地段的酒店住。我就不信,在繁华地段发生这种群体事件,警察还敢漠视?” 李药师心里暗自佩服:唐蓉川这些年长进了。本以为以张飞飙领着一群人就能将她吓破胆,她会乖乖地跑回上京,让我来全权处理。看来,我低估她。也好,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李药师说:“董事长,如果你想坐镇平阳,那是最好不过了。我倒是知道一个酒店,就在平阳市委旁边。你下榻到那里,我想那些矿工们不敢到那里闹事吧?” “叫什么名字?” “平阳宾馆,很土的名字。不过,它是公务招待的首选。上级领导来视察,大都住在平阳宾馆。” “就住平阳宾馆,调头去平阳,不去机场。” 凌晨时分,山路上几乎没有车。即使进了城,车辆依然稀少。唐蓉川等人很顺利的到达了平阳宾馆。李药师到酒店前台,定了一套四合院,供唐蓉川入住。 唐蓉川问:“那座高楼是不是平阳宾馆的房子?” “是,董事长,那边的房子比较小,不适合您住。再说,万一有事情,也不好脱身。安泰大酒店的教训,咱们不能忘。” “那边最高层,开一间房,安排两个人过去,轮流值班,监视四周的情况。” 李药师点头称赞:“还是董事长考虑周全,我这就去安排。” 于是,李药师又开了一间房,在平阳宾馆的顶楼放了两个人,负责监视四周的可疑情况。一切就绪后,李药师在东厢房入睡,而唐蓉川住进了四合院的正房。 唐蓉川确认安全之后,终于放松下来。她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夜色里,一头钻进被窝里,酣然入睡。 真正的唐蓉川安逸了,而假扮唐蓉川的夏晓珊,罪受大了。从她换上唐蓉川的衣服,与唐蓉川互换身份后,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里。 按照与唐蓉川的约定,她站在窗边,保持着微笑,眼巴巴地,看着李药师的车队走远了。才放下遮光帘和窗帘,回到卧室里。 夏晓珊知道剩下的时间,她要假扮唐蓉川,直到唐蓉川允许她的任务完成。 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她不知道。她需要等待李药师的通知。或许,唐蓉川回到上京后,她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不过,当楼下的矿工及其家属们,知道她是赝品,糊弄了他们时,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她乱拳打死?夏晓珊只是想一想这念头,都吓得腿肚子转筋,脚底板麻痒难挡。 不过,至少,现在她是安全的。因为楼下的矿工家属们,已经发生内讧,顾不上找她的麻烦。不得不说,李药师将两背包现金交给张飞飙分发,对由男女老少构成的、结构松散的示威人群来说,起到了决定性的分化作用。 首先背包里面没有二百万现金,只有一百八十万。围在内层的矿工,亲眼见到张飞飙接了背包,没有藏匿现金,因此他们相信里面只有一百八十万。 而外层的人,根本不相信。是啊,他们怎么能相信呢?夜色那么黑,酒店的灯光孱弱,穿不透层层的人群。外层的人坚持有二百万,要张飞飙等人,把钱交出来。 其次,李药师说只要是愿意带路的,每人十万元。他没有限定具体的对象。比如,只给矿工,或是遇难矿工的家属,或是每一个家庭只给一份。张飞飙一开始按照见者有份的规则,只要是在场的,无论男女老幼,每人十万元。就是这么个小疏忽,酿成了大祸。满满两大背包的钱,很快分光了,而还有好多人,没有领到钱。 这也难怪,没有严格把控,没有验明正身,随意发放,仅靠群众的自觉性,是不能分好钱财的。在金钱,尤其是一大摞现金的视觉攻击下,没有几个人能经受住考验。特别是,像平阳这样落后的山区,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那么多钱。 良心丧于困境,秩序溃于贪欲。 拿到钱的,那些聪明的揣着钱跑了。还有些想多再拿两份,揣着钱,盘算着如何捡漏。那些没有拿到钱的,一开始还和张飞飙等人理论,到后来,大家大喊一声:“抢!” “抢”这个字,最具鼓动性。一个人喊出了抢字,几百人同时呼应。因为它是最后的“秩序”。示威人群相互攻击,为了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大打出手。 在黢黑的黎明时分,在昏黄的酒店灯光下,曾经并肩战斗,围困唐蓉川两天多的示威队伍,彻彻底底地烂掉了。击溃他们的,引起他们互殴的,只是那一沓钞票。 钱其实不多,平均分配到他们每个人的头上,连几十张都没有。可是,哪一个喜欢平均分配?而哪一个有能力多抢多占的,愿意进行平均分配!丛林社会里,强者通吃永远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夏晓珊把头藏进毛毯里,还是能听到下面的打斗声、哭喊声还有咒骂声。这些声音,即使她堵住了耳朵,还是钻进她的心里,吓得她就像一只受惊的鸵鸟,双手抱着脑袋,窝在毛毯里,屁股朝着窗户,大气不敢出一声。 彷佛只要她一出声,楼下的人就会想起来,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唐蓉川,贞元集团的董事长。愤怒的人们,可不会分辨真假,他们宁肯错打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夏晓珊担心楼下的人,最终会想起来,罪魁祸首还在楼上。为防万一,她必须自救,不能脚底抹油,就先躲猫猫。 我要先藏起来,夏晓珊头顶着毛毯,举目四望。房间虽然很大,可是藏到那里去,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哎!她低头看看床底下,惨了,这床下面没有空间,床体由上到下,是箱体的。 夏晓珊心中一动:箱体?既然是箱体的,肯定有空间,不是实心的。好,我钻到床垫子下面的箱体里。夏晓珊说干就干,把毛毯一丢,伸手去掀床垫子。床垫子非常厚实,足足有四十公分左右厚,夏晓珊一掀没掀动。她用尽全力,试了试,还是纹丝不动。 哎吆妈呀,力到用时方恨小!我平常就知道躺平,不锻炼身体,要是跟熇嫣一起锻炼身体,练练力量,这么个破床垫子,我会轻松搞掂的。 现在怎么办?推开它,钻进去。我应该能推开它,推开之后,谁替我盖上呢?这么厚重的床垫子,我一个人盖不上的。唐蓉川的这些下属,他们更不会替我盖上。他们只会看紧我,别让我这只替罪羔羊跑了。 熇嫣在就好了,她肯定会替我掀开床垫子,然后再盖好了。唉,我胡想什么!要是熇嫣在,我还用藏起来,她两把金针在手,能从南天门扎到蓬莱东。神挡扎神,佛挡扎佛,渣渣渣,哪个敢乱动,一针扎死他。 咦?好像楼下打斗声小了。夏晓珊侧耳听了听,楼下的暴徒们,好像又在捣鼓梯子,要冲上来。晓珊悄声摸到窗帘旁,用食指的指甲尖儿,拨开了一条仅够苍蝇蚊子飞过的小缝隙,眯缝着眼睛向外看。 哎呀,我的妈呀,梯子马上就架好了。快跑,快藏,无论哪个地方,赶紧地,躲起来。能躲一刻算一刻,能藏一分钟算一分钟,我不要像待宰的草泥马,傻站着,伸长脖子等着挨一刀! 她想跑出去,找唐蓉川留下的人帮忙。转念一想,我是赝品,是假货,他们不会听我的,更不会保护我。大难来临,各自逃命。他们但凡有一点良心,也不会把我扔在这屋里不管不顾的。 第95章 该天杀的 夏晓珊心头上、脑子里还有耳朵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藏起来,藏起来,赶快藏起来。 晓珊光着脚,在卧室里来回乱跑。她翻翻衣橱,开开冰箱,这俩地方太小,根本藏不了人。 咚咚咚,藏起来,咚咚咚,藏起来。 她跑到浴室里一看:好大的浴缸啊,里面放满了水,还有几团白色的泡沫漂着。浴室里除了一张半拉开的浴帘之外,再无遮蔽的东西。 这下完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夏晓珊,只能等着被他们、被那群见钱眼开的暴徒捉了去。 咯吱咯吱,窗户上有声音了,他们来啦。 我被捉去,他们会怎么折磨我?我没钱,长得又漂亮,他们肯定要劫个色。先奸后杀,先杀后奸,还是边奸边杀?啊,不能再想了,吓死我啦。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奋起反抗。 晓珊打定主意,在浴室的吧台上翻找有没有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她一眼瞧见,一大瓶满是日文的泡沫浴剂。她灵机一动,有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夏晓珊拿起泡沫瓶子,往浴缸里倒了大半瓶。猛力地搅拌了几下,那大浴缸里的泡沫就像生吞了一千条河豚鱼,迅速鼓胀起来。 夏晓珊摸出手机,把它藏在洗浴产品的后面。她脱掉衣服,只穿着内衣,想把衣服扔到床上去。她刚出浴室门,房间窗户上的玻璃发出一声哗啦啦,碎了满地。吓得晓珊掉头就回了浴室,她把衣服往洗手盆里一扔。抬腿轻轻地滑进了浴缸,仰面躺进水里,动作尽量轻柔,慢慢钻进了如小山般高的泡沫里。 她刚刚藏在泡沫之下,就听到有人喊:“不在床上,快去卫生间找找,别让唐蓉川跑了。” 不好了,他们真的破窗而入,来抓我了。夏晓珊吓得用一只手扣住浴缸里的扶手,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口鼻,双腿平伸,身体尽量贴住浴缸底部,保持一动不动。 哐当,浴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啪啪啪啪,一阵脚步声,应该是两三个人冲进来了。 有一个说:“好大的浴缸,咱们矿上一个小班的人洗澡都够了。唐蓉川这个臭娘们真会享受。” 另一个人说:“洗澡水满满的,还有这么多的泡泡,她肯定刚才洗过澡,跑不远的。” “那还等什么,快到别的屋里找去。” 啪啪啪啪,几个人从浴室里,冲出去。哗啦啦,门锁门把手,一阵乱响,他们冲出房间去了。 夏晓珊赶紧从泡沫下面冒出头来,连脸上的水渍和泡沫都来不及抹掉,就张大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方才,她躲在水底,憋着气,几乎到了她的极限。虽然她闭着眼睛,但是两眼里金星乱冒,而且越冒越多。如果闯入浴室的人,再晚走几步,她就忍不住从水底跳出来了。 客厅里传来几下打斗声,唐蓉川的下属,很快被制服了。 夏晓珊心说:唐蓉川弄些废物养着,不抗揍,几下子就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她撇撇嘴,一脸的瞧不起: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唐蓉川到底是怎么当上董事长的? 就听有人喝问:“快说,你们董事长呢,唐蓉川呢?叫她出来。” “董事长在屋里。” “不老实回话,揍他,揍他,狠狠地打。” 啪啪甩耳光的声音响起来,紧跟着告饶声。 “你们谁说出唐蓉川的藏哪里了,我们就放过谁。不说的话,一顿好打。” 有一位下属,被打得连连惨叫:“啊,打死人啦。各位好汉别打了。大楼四下里都是你们的人,董事长跑不了。她就在三楼,连房间都没有出。” 夏晓珊的心一哆嗦,暗叫:坏了坏了,你们这群垃圾,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说一句唐蓉川已经跑了,会死啊? 果然,有人说:“飙哥,咱们再搜搜,她跑不了的。肯定躲起来了。” 张飞飙说:“不好说啊。刚才大家抢钱抢红了眼,可能让唐蓉川趁乱跑掉了。不过,你说得也对,咱们再搜搜,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哎,你说,唐蓉川住哪间房?” “好汉,董事长就住那间,你们刚从里面出来的。” “好,再搜一搜,把值钱的东西都带着。” 夏晓珊的脑袋嗡了一声:怕啥来啥,这些土匪流氓又要杀来了。菩萨、佛祖、耶稣、道祖、圣母玛利亚,你们快来救救我啊。 张飞飙领着一群人,又奔回到唐蓉川的卧室。 他大声指挥手下:“翻翻衣橱,衣柜,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那里有个保险柜,撬开它,把钱拿出来,分给大家。来,把床垫子掀开,看看下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夏晓珊连叫侥幸,幸亏没有躲到床垫下。她暗暗祈祷各位神灵保佑,佛祖保佑,不要让他们搜到浴室里来。佛祖会保佑我的,我们曾经精诚无间的合作过。我帮他带熇嫣去了净觉寺,他帮我找到了这份工作。佛祖,你老人家,是慈悲的教主,你帮我找这份工作,可不是让我来挨打送命的吧? 夏晓珊忽想起来花熇嫣说的话:“小心一点,最好是别去。” 她后悔起来:应该听熇嫣的话啊,我还没有入职,要是负伤甚至被他们打死,恐怕算不得工伤。熇嫣,你在我身边就好了。熇嫣,熇嫣,你快来救我。 夏晓珊的心念一动,远在华胥的花熇嫣就有了感觉。花熇嫣拍拍正在埋头苦干的李博,笑着说:“快停下来,你听听,我怎么听着晓珊在叫我呢?” “你能不能专心一些,对我的辛勤耕耘多些配合。熇嫣,我们在华胥,夏晓珊她应该在平阳。隔着几千里路呀。我看你是爽得幻听了。” 花熇嫣还是有些羞涩:“是很爽,但没有达到幻听的程度。你听听,我又听到她喊熇嫣,救我啊。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李博坐直了身子,两手还在花熇嫣身上来回游走:“遇到危险,咱们也没办法。所谓鞭长莫及”,说到这里,他还故意扭了扭腰“你说是不是?” 花熇嫣叹息了一声:“如果,今晚我们没亲热就好了。我可以施展入梦术,去平阳看看。现在,心有余,力不足了。” 李博很惊奇,笑着说:“我梦见你帮我治病,把胸前的桃花印都消除了。原来我以为只是一个梦,现在才知道竟然是真的。你也会入梦术啊,还是绝顶高手,能千里入梦,替人治病消灾。” 花熇嫣一笑:“我也是不得已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只能冒险使用入梦术,到益州为你疗伤。可是我在为你疗伤之前,为了救小宝的命,耗费了好多心血。唉,总之,入梦术要求精气神三花俱全,一有损耗,就尽量别用。梦境不比现实,光怪陆离,幻象丛生,没有精足、气定、神闲,轻易入梦,那将是非常危险的。” 李博根本没心思听花熇嫣的长篇大论,他只想多爽几次:“熇嫣,你的救命大恩,小生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相报吧。来呀,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间,今晚,我让你爽上青云不思凡。” “今天都报答两次了,留着吧,细水长流。我得给晓珊打个电话问问,帮我拿手机来。” 李博从床头柜上,取过花熇嫣的手机,顺手按了下屏幕,看看时间。 “四点半多了,天还没有亮呢!晓珊还在睡觉,你别打了。” “她肯定没睡,我能感觉到。手机给我。” “爱服了油,给你给你给你。”李博把手机往花熇嫣面前一递,等花熇嫣拿手机时,又缩了回去,“哎,等你打完了,能不能再玩一次?” 花熇嫣出手如电,两根修长手指一勾一夹,已经夺过手机去:“嘘,我打电话呢。”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嘟嘟嘟地响了几声后,忽然被挂断了。花熇嫣再打过去时,只一打通后,就被挂断了。夏晓珊肯定很忙,没有睡觉,等等看吧,看看她能不能打回来。 李博笑了:“没人接是吧?人家睡大觉呢,你偏要打电话过去。你等着七点多,差不多该起床了,再打电话问问。现在,别管晓珊的事喽,先睡觉吧,今天还要赶路。” 花熇嫣摇摇头:“电话被挂断的,她没有睡觉,应该是加班。你说的对,我们先睡觉,别打扰她了,一切等天亮再说。” 花熇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两通电话,把夏晓珊害惨了。 电话一响,张飞飙等人就向浴室里冲过来。很快从一大堆洗漱用品后面,找到了夏晓珊的手机。 张飞飙说:“手机在这里,她肯定没跑,快找。” 一个人说:“洗手盆里的衣服,就是唐蓉川的,她光着身子跑不出楼去。” 另一个人说:“你个笨蛋,你以为她就一套衣服啊。她是首富,可以穿一套扔十套,想穿就穿、想扔就扔,她有的是钱,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手下争吵的时候,张飞飙忽然注意到,浴缸里泡沫的形状发生着变化。高高厚厚的泡沫小山,有规律的起伏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浴缸里,轻轻晃动。 水底下,正在晃动的,是晓珊那颗即将炸裂的小心脏。她被突然响起的电话,快气疯了。她心想是哪个该天杀的,这个要命关头打电话给我!要了我的亲娘命啦!我也太笨了,怎么就忘了关机呢! 人在情绪激烈波动时,氧气消耗极快。夏晓珊憋得两肺刺疼,胸口剧烈起伏起来,从而导致浴缸上面的泡沫开始晃动。 张飞飙伸手划了划泡沫,想把泡沫划开,看看水里有什么。可是泡沫太厚,他连划几下,也没有划开泡沫露出水面。 他直接伸手入水去摸,摸了几下后,一下子摸到夏晓珊的小腿。 张飞飙如同触电,猛地缩回手臂:“有人,水里有人,不好,不好,是个女人,啊,唐蓉川淹死了。” 与此同时,夏晓珊再也憋不住了。她一翻身从泡沫堆里,猛地坐起来:“哎哟,憋死我了。” “唐蓉川——”张飞飙及其手下大声惊呼。 到了这个地步,夏晓珊也不慌张了,她脸色一沉,伸出胳膊指了指浴室外,大喊:“滚出去,你们这些流氓,都滚出去,我要换衣服。” 她光洁的胳膊,还有若隐若现的白嫩双峰,惹得张飞飙等人的眼睛发直。 夏晓珊骂了一声:“流氓,往哪看呢!都给我滚出去,别耽误我换衣服。” 张飞飙急忙答应着,带着他的人,走出来浴室,还顺手把浴室门带上了。 到了卧室,张飞飙的一个手下问:“飙哥,咱为啥出来啊?那个娘们就是咱们嘴里的肉了,想咋吃就咋吃。怎么她一赶我们,我们就灰溜溜地出来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呀!” “你懂个屁!她是一般的婆姨吗?她是贞元集团的董事长,当今的首富啊!” “飚哥,首富也是女人,也是挨骑耐操的货!” “混蛋。只要她把赔偿给到了位,兄弟们拿到了钱,你们可以夜夜当新郎。什么样的女人,不好骑不好操,非要骑首富。你们撒泡尿,把脑袋伸过去,看看你们有那么合适的家伙什吗?” 他们说话声音不小,夏晓珊在浴室里都听到了。她心说:哎哟,唐蓉川的身份还挺好用。我是不是再继续假冒一下?可是假的就是假的,万一被识破了,怎么办? 她磨磨蹭蹭地,花了十几分钟才换好衣服。这期间张飞飙派手下催了两回,都被夏晓珊怼了回去。 终于,夏晓珊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她笑着说:“我记得你,你叫张飞飙,是矿工兄弟们的头儿!” “唐董事长好记性啊,我就是张飞飙。” “飚哥,如果我说我不是真的唐蓉川,你信吗?” “哈哈哈哈,我信。像你们这种特别有钱的人,都有替身,是不是?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张飞飙往沙发上一躺,斜看着夏晓珊。 “反正,此时此刻,你代表贞元公司,代表唐蓉川。你看看,下面的人,为了争两百万,打得一塌糊涂。唐总,都是你害的。现在,你有两条路,第一拿出钱来,我分给他们,钱到位后,我们马上放了你;第二,跟我们走,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什么时候你交出钱,或者你的下属拿钱来赎你,我们就两清。” 第96章 不给钱,就撕票 夏晓珊想跟影视剧里学,大喝一声: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嘴张的很大,气运的十足,嘴里说出来的却是:“我没钱,带的钱由李助理发给你们了。” “别给我弄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没有钱,我们请你移移步,挪挪窝。” “你们要绑架我?我告诉你们,这可是犯罪!绑架贞元集团董事长,年轻貌美女首富,你们的罪责不轻。” “别吓唬我们了!我们弟兄都是从死人矿洞里爬出来的。早就把死看淡了。今天,我们要为死难的矿友兄弟们讨个公道。东河煤矿为什么会爆炸?一百多兄弟被埋在矿洞里,你们为什么不救?唐蓉川,你要么赔钱,然后派人调查出真相,给死难者的家属一个交待;要么你一毛不拔,我们把你弄死,给兄弟们偿命!” 旁边一个手下提醒张飞飙:“飙哥,人家已经赔了二百万了,不是一毛不拔!” 张飞飙大骂:“滚一边去,不要你来提醒。唐蓉川,你还很有魅力,竟然有人替你说话。你选吧。” 夏晓珊笑了:“好死,也不如赖活着,我当然不想死。还有,我说了我是替身,你们不肯信。我可不想为唐蓉川去死。” 张飞飙说:“你就别狡辩了。那你就跟我们走吧。”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酒店。” “由不得你,得罪了。”张飞飙在夏晓珊的脖子上,猛地砍了一掌。夏晓珊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就摔倒了。张飞飙及时扶住她,然后让手下把夏晓珊用毛毯卷起来,抬着下了楼。 三楼还有好几名唐蓉川的下属,眼看董事长被人捉走,急忙过来拦阻,却被张飞飙等人一顿胖揍。这些人被打明白了:公司雇我们来干活的,不是送命的。眼前这帮子煤黑子都是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跟他们斗,凭什么! 而且他们都知道,眼前的“唐董事长”是假扮的,真的董事长,玩了一手漂亮的金蝉脱壳,早就乘车跑了。他们配合假的董事长,演两下就行了,没必要跑个龙套的戏份,非要拿出主角的汗水。没有主角光环,强出风头,容易领盒饭。 张飞飙等人,抬着毛毯裹着的夏晓珊,从边门出了楼。边门外,还有不少人,看到张飞飙等人,抬着一毛毯东西出来,就挤过来瞧。 张飞飙骂声:“看什么看。大楼里面还有好东西,想要什么自个抢去。刚才分钱时,你们抢得太欢,没过足瘾,是吧?现在上去抢呀。快去。这毛毯里的东西,是我们的,哪个敢抢,打断他的腿。” 张飞飙还是有威慑力的,那些人往后退,让开一条道。张飞飙一伙人,抬着毛毯上了一辆面包车。 他坐到驾驶位上,连着点火好几次,才启动了面包车。车子发出尖利的噪音,吱吱扭扭地,开走了。领头的走了,在安泰酒店里,剩下一大群,没有分到钱,满肚子怨气地人们。他们大喊一声,冲进了酒店里,凡是值钱地物件,能搬走的搬走,能砸碎的砸碎。 他们抱定了信念,酒店是贞元集团的,说到底是唐蓉川的。唐蓉川害死那么多人,是个大坏蛋。对于她的产业,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抢光、砸光,还有烧光。 要不是酒店经理,报警及时,恐怕愤怒的人群,真就点上一把大火,烧掉了安泰大酒店。 张飞飙开着面包车,向着东河煤矿的方向前进。 他的一个兄弟张东海,就坐在副驾驶位置。 他看着大哥选的方向是向矿上走,就问:“飙哥,咱们要把唐蓉川弄哪里去?” “去矿上,那里旧房子多的是,随便挑间房子,把她一关,谁也找不到她。” 张东海说:“飚哥,咱们抓了她,是要她赔钱的。矿上的通信还没恢复,把她弄到矿上不合适。咱们得让她打电话筹钱啊。” “那你们说,把她弄哪里去合适?要想打电话方便,就弄她进平阳城,找家招待所住下。那样没意思,那样还不如不弄她出来,把她留在安泰酒店呢!” “飚哥,咱回张家垴吧。那边的关帝庙附近有信号塔,信号没有坏掉,关帝庙里闲房多,能藏人,庙后面还有废弃的矿道。到了紧急的时候,把她往矿道里一塞,保准她的手下找不到。” “吆喝,没看出来,你还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咱们回村。” 张家垴四周都是小山包。整个村子坐落在一个较大的山包前,一条公路从西山包蜿蜒进村。由于进村的大路仅此一条,村民很注意保护这条道路。当煤矿爆炸后,引起山体滑坡,堵塞了道路时,张家垴的村民迅速行动起来,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修好了道路。 张飞飙等人的面包车,驶进张家垴时,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他们闹了一夜,又饥又渴的。一进了关帝庙,就让看庙的庙主,给大家弄些吃食来。 这间关帝庙的庙主跟关二哥同姓,据他自己介绍,祖上就是关二哥。他读了不少书,喜欢写字,写点小文章,有时还给人解释关帝灵签。 他解释灵签时,常常摇头晃脑,沉浸其中,于是,附近的村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作关夫子。 关夫子与张东海、张飞飙等人的关系不错。 他笑着说:“飚哥、东海,你们来的凑巧,张山家的老大老二,都被埋在矿洞里了。张山和他的婆姨,昨晚来给关帝贡了一桌子饭菜,求关帝保佑他的两儿子平安回家。饭菜还在供桌上,我这就去热热。” 关夫子一眼看到车后排过道上的大毛毯,就问:“你们弄啥哩,看上去像个人。” 张飞飙这才想起来:坏了,忘了打开毛毯,给唐蓉川透透气了,是不是把她憋死了! 他们也不避讳关夫子,伸手揭开毛毯的边缘,把夏晓珊的脑袋露出来。 一路上颠颠簸簸的,夏晓珊被颠醒了。毛毯的做工很精细,裹了两三层后,透气性明显不足。夏晓珊被憋得难受,可是她又不敢出声。因为她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只觉两旁都是人,自己躺在车地板上,时不时被人踢两脚。 车子行驶在高高低低的山路上,减震又差,可把夏晓珊颠坏了。 夏晓珊想: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最好保持静默,以防激怒这群亡命之徒,给自己带来杀身大祸。 陡然间,阳光刺眼,夏晓珊的眼帘紧闭,不敢睁开。 张飞飙说:“唐蓉川,到地方了。我知道你没死,快睁开眼。” 晓珊睁开眼睛,脸色还憋胀的通红:“张飞飙,这里是哪里?” “不告诉你。关夫子,你看到没,这位就是东河煤矿的幕后老板唐蓉川,唐大董事长。我们要把她关在你这里。” 关夫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盯着晓珊看了好几眼,然后才说:“唉,可惜你是唐蓉川,要不然这么漂亮的女子,可以给张山家的三娃当婆姨了” 关夫子脸色,忽然变得狠辣起来:“唐蓉川,你的煤矿爆炸,四里八乡的倒塌了不少房子。你得给我们赔上。” 张飞飙说:“关夫子,你就知道房子。忘了死了多少人!到底是房子重要,还是人重要?你赶紧弄些饭来,让唐蓉川也吃点。吃饱了,好让她的手下拿钱赔偿。” 关夫子答应着,往主殿走。 夏晓珊说:“张飞飙,我告诉你,我不是真的唐蓉川。我就是个替身,你们捉我没有用的。” 张东海说:“飚哥,好像她说的是真的。她年轻一些,身材更瘦,你看看她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唐蓉川没有这么年轻,她更胖一些。你想想,前两日的唐蓉川不是这个样子的。” 张飞飙此刻才相信他们真的抓错了。他上手把毛毯扯开,看着夏晓珊穿的衣服,的确是唐蓉川穿过的,只是稍微有些宽松,显得不合身。 “你到底是谁,唐蓉川呢?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夏晓珊笑了:“你现在相信我不是唐蓉川了?在酒店里,我就说了,你们偏偏不信。我是昨天才加入贞元集团的新人。唐蓉川要我假扮她,她趁你分钱的时候溜走了。张飞飙,你们想想,昨晚是不是有两位女带着连衫帽,就是李助理下去分钱的时候?” “想不起来了,光他妈的看钱去了。你不是唐蓉川,那留着你也没用了。” 晓珊哈哈一笑:“对啊,你们扣着我没用,还是把我放了吧。” 张东海说:“飚哥,不能放。她不是唐蓉川,也是唐蓉川的下属,让唐蓉川拿钱来赎她。” “你们还是放了我吧,我就是昨天上午到贞元集团应聘的,晚上就被忽悠到你们平阳来了。我连入职手续都没办,严格来说不是贞元集团的人。唐蓉川不会为我花一分钱的。” 张飞飙摇头说:“你为唐蓉川挡了灾,是她的恩人。她会交钱赎人的。” “我说的话,你们老是不信。好吧,咱们打个赌,如果她不交钱赎人,你们就放了我。好不好?” 张东海笑了:“我们这算是绑架你。唐蓉川不交钱,我们就撕票。” 撕票!哎哟,吓得夏晓珊一哆嗦。她惊恐地眼神,在张东海和张飞飙脸上扫来扫去,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杀掉她。 张飞飙一呲牙,手掌一挥,以手作刀,在夏晓珊脖子上轻轻一砍。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夏晓珊脖子一凉,心底里更凉透了:完了,看他这动作的熟练劲,手上没几条人命,是练不出来的。唐蓉川,你快点拿钱救我啊。 夏晓珊鼓起勇气说:“你们怎么联系唐蓉川,赶紧联系她,让她来救我。我值不了几个钱,她不拿有人也会拿钱的。” 关夫子端着饭菜从主殿出来,就摆在院子中的石桌子上。他搓着手,招呼大家吃饭。 张飞飙给夏晓珊搬了一张凳子,让她坐下,然后他紧挨着夏晓珊,坐了同一张凳子。 夏晓珊对张飞飙满心仇恨,不愿意挨着他太近,就往凳子的边缘坐。她的一半儿屁股,几乎探出凳子的边缘。张飞飙忽然一起身,长条木凳失去平衡,夏晓珊没防备,一个屁股蹲,重重地坐在地上。 关帝庙的院子是山根土作基础,上面铺满青条石。夏晓珊摔坐地上,尾椎骨正好撞上凸起的石头上,痛得她连声哎吆。看到假唐蓉川的惨样,张飞飙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关夫子伸手去拉夏晓珊,被她甩手打开:“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张飞飙笑起来:“这个妮,脾气还不小!”他扶起长条凳,坐在偏中间的位置,拍了拍身旁:“过来坐,坐中间就不会坐翻了长条凳。” 夏晓珊忍着疼:“我不坐,就站着,我的手机呢?拿来,我打电话,让他们拿钱来赎我。”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你好好吃饭,不要想趁机逃跑。” 关夫子补充道:“像你这么俊俏的妮子,跑出去很危险。我们这里光棍多,要是让他们见到你,会把你捉回去,拴起来当婆姨的。” 夏晓珊听说过落后山区,有买女人作媳妇的恶习。关夫子一说,她就吓得脸色发白,腿肚子转筋,别说趁机溜走了,站都站不稳了。她扶着凳子,慢慢的坐下,拿起碗筷来,开始往嘴里扒拉米饭。 同样的,李药师也在吃早餐。平阳宾馆的早餐不错。他和唐蓉川对面而坐,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早餐时间的一份安宁祥和。 坐在餐厅里,看到庭外的鲜花绿植,听着耳畔的啾啾鸟鸣,令苦熬了两天多,备经骚扰的唐蓉川,顿感静好岁月。 李药师的下属,还有唐蓉川的贴身助理唐子诺,都在另一桌吃饭。不是旅游旺季,平阳宾馆餐厅里的客人不多,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忽然唐子诺的手机响了,打破了餐厅的宁静。手机的铃声很响,令沉浸在享受安宁早晨的唐蓉川,紧紧皱起了眉头。她刚要呵斥唐子诺,想让她关掉手机,转念一想:算了吧,别呵斥她了。这两天她替我挡了不少拳脚棍棒,受罪不小。 第97章 说时迟,那时快 唐子诺眼观六路,余光已经看到董事长紧皱的眉头。她小碎步紧跑,出了餐厅,站到院子里接听了电话。很快,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跑到唐蓉川和李药师的面前。 “董事长,不好了,那个假扮你的女孩被人抓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三四点钟的时候,具体的时间,他们也记不准了。” “被谁捉去的,那个张飞飙吗?” “就是他,他带着几个人,乘梯子破窗进屋,捉走了那个女孩。” 唐蓉川问李药师:“假扮我的女孩叫什么名字,那个部门的?” 唐子诺向唐蓉川汇报时,李药师就静静地听着,他心里笑开了花!天意垂怜,不费吹灰之力,他的筹划实现了。 昨晚,他令夏晓珊假扮唐蓉川时,就是埋下伏笔,等着愤怒的矿工们去捉夏晓珊。故此,他分钱时,故意挑起争斗,为实现自己的计谋添柴加火。果不其然,张飞飙等人破窗而入,掳走了夏晓珊。 李药师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她叫夏晓珊,昨天上午才参加的二面。已经达成了入职投资部的意向。” “参加二面,还没正式入职的,你就把她带来了?” “对,董事长,她和你长得有几分像,我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带她来的。子诺,你说说看,那个夏晓珊和董事长像不像?” “夏晓珊和董事长没法比,她穷山薄水的,一身的穷酸样。” 唐蓉川狠狠的看了一眼唐子诺,一皱眉:“让你实话实说,没让你拍马屁。” “我就是说实话啊,她身体单薄瘦削,不像您富态,珠圆玉润的。” “你是说我胖吗?问你个话,就费老了劲了。你说,简单点,我俩像不像?” “董事长,昨晚的事实证明,那帮子人是分辨不出来的。你俩乍一看,真的有些像。” 唐蓉川点点头:“药师,现在怎么办?没有她假扮我,我很难顺利逃出来。现在她被抓了,咱们应该救她出来。” 李药师满不在乎:“无所谓的,董事长。张飞飙他们肯定会发现他们抓错了。夏晓珊同他们没有利益冲突,她很快就会被放了。” 唐子诺说:“那如果她没有被放出来呢?“ “哈哈哈,如果没被放出来,那就成了绑架勒索啦。咱们不必着急乱猜,不如等电话吧,等着张飞飙他们开价,咱们交钱赎人。不过,她不少正式员工,我们没有必要交钱。我们不交钱,张飞飙见轧不出油来,也就放了夏晓珊了。” 唐蓉川说:“夏什么珊,她算起来救过我的,我们不交钱,于理于情,都说不过去。” “董事长,这里面不是钱的事。如果他们真的勒索钱财,我们又答应了,那么以后还怎么谈煤矿赔偿?董事长,你甘愿被那帮子围困你两天的暴民们,继续牵着鼻子走?” 唐蓉川脸上发狠:“绝不!前两天那种日子,我绝不要重演。” “那好,咱们就按我说的办,等张飞飙的电话打来,我们告诉他,想要钱,一分一毛都没有。他们有本事就撕票杀人,你放心,无冤无仇的,他们绝不会对夏晓珊下手的。” “好的,就依你说的办。” 喝了几口粥后,唐蓉川又问:“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平阳宾馆的对面就是平阳市委。吃完饭,我便联系平阳市的主官们,告诉他们你来了,让他们举行盛大的仪式,来迎接你。” “那样招摇、高调合适吗?我们的煤矿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们不得恨透了我?我觉着我们还是低调,悄悄地处理矿难。这就是我悄悄赶去煤矿的原因。” 李药师哈哈大笑:“董事长,你是纯粹的商人,对官场的事情不了解。东河煤矿的收入占据了平阳经济的四分之一。煤矿出事,他们这些官老爷,比我们还要着急。你是什么身份?你去日本投资,日本的首相和大藏大臣都要亲自接见的。你来这里,亲自处理矿难,那就是给足了平阳主官们面子。只要你把身份公开亮明了,请来媒体大加报道这事,很快矿难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你说的对,我一开始就好像跑偏了,总想静悄悄地压下这件事,反而把事情弄僵了。我现在才明白,为何让他们报警后,警察不配合。警察后面肯定有对面那帮地方官的支持。好,我们现在改变策略,由悄悄进村,花钱消灾,改为高调宣传,丧事喜办!” 李药师眼睛一亮,他一直觉着唐吉的老姑娘唐蓉川,就是一块绣花枕头,外部光鲜亮丽,里面都是草料。现在看来,他错了。这个女人一点就透,聪明的很呐。 李药师轻轻鼓了一通掌,然后笑着说:“董事长说得神妙。高调宣传,丧事喜办,哈哈,恐怕这八个字说到对面那帮子官老爷,还有他们上级的心坎子里去了。好,吃完饭,我就去联系。咱们一定要把东河矿难这场大戏,唱好了!” “药师,你尽管放手去做。以后,私底下别叫董事长,这又不是在公司开董事会,也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以后,向这种场合,随便些,叫我蓉川好了。” “是,蓉川。哈哈,蓉川,我去对面公干去了。” “药师,你去吧。” 李药师先回房间换了一身行头:将昨晚的便装换下,换了一身西装,拿出领带来,把玩了两下,又扔回到行李箱。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平阳市府里面的朋友发过来的,领导已经来了,就在办公室里。 李药师回复了谢谢两个字后,便拨通了王广德的电话。 “李助理,早上好。” “广德,早。有这么个事,我马上去跟平阳的领导会谈,商量如何善后东河矿难的事情。接下来会非常的忙。” “你放心,我不会随便给你打电话,骚扰你的。” “不是,你不要急着表态。如果夏晓珊找你要我的号码或是董事长的号码,你不要告诉她。因为我陪着董事长一起会见平阳的主官们。我们俩都没空。” “夏晓珊和你们分开了?” “董事长安排她去摸摸矿工家属们的底儿,做到知己知彼。行了,你记住了吧?” “我记住了,我祝你们马到成功。” “谢谢,如果她有急事,就让她联系唐子诺。你把子诺的号码给她。” “好的,我明白了。” 李药师走进平阳市府时,心里还在为自己的妙招,得意不已。张飞飙捉了夏晓珊,想要赎金,联系不到我和唐蓉川,只能联系唐子诺。唐子诺会按照计划,分文不给。哈哈哈哈,夏晓珊为了自保,只能转头去求她的好闺蜜花熇嫣。 花熇嫣呀花熇嫣,我就不信,你会坐视不管,任由那帮子不要命的煤黑子,折磨你的好闺蜜。想到得意处,李药师的脚步坚实而轻快。从头到脚,散发出来的自信,彷佛笼罩了雄伟的市府大楼。 花熇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跟李博有说有笑的。突然,啊——嗪、啊——嗪,毫无预兆的,花熇嫣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李博赶紧说:“bless you!” 花熇嫣扑哧一笑:“英国人喜欢说这个。你是英国绅士呀,跟我说这个。” “人家关心你嘛。” “还不是华胥的晚上温度太低,两床被子都被你抢去了,害我有些着凉。” “我抢走被子啦?不可能!我记得入睡时,我是抱着你睡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抱着我,还要吃那啥,扰得人麻麻痒痒的,怎么睡!” 李博哈哈大笑:“那啥是啥!那啥啥是啥啥!” 花熇嫣呸了一声:“呸,你真贫,不跟你说了,你安心开车。” 李博笑了:“我给你起卦推一推,看看是哪个促狭鬼在背后说你。现在是九点多巳时二刻,我们向西北走,你坐寅方位…” 花熇嫣说:“不用你算,你专心开车,有谁想我,我自己有数,反正不是你。” 李博一边开车,一边盘算,对花熇嫣的话,不予理会。 过了一小会儿,李博才说:“熇嫣,我为你占得泰卦。啊吆,有一大堆人想你啊。” “这话怎么说?” “泰卦下乾上坤,地在上,天在下,阴阳上下相分,彼此交通。就像咱们平常所说的,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各从其类。熇嫣,从卦象看,想你的有男有女,有君子有小人呀。” 花熇嫣笑着问:“那是吉是凶啊?” “卦辞说小往大来,吉亨!” “是吉就好,最近我老是感觉有人算计我。” “是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前晚上开始的,一阵阵的心虚神乱。” “哎哎,熇嫣,我听着风不对啊,你好像是说我!” 花熇嫣一笑:“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你都把我算计到床上去了,还敢装无辜?” “哈哈,我可没心虚,刚才是谁说的心虚两个字!” “是你,就是你,你又说了一遍,嘻嘻嘻嘻…” “其实心虚也没事,就怕肾虚不举。” “有我在,你怕啥?一针管叫你一柱擎天到大天亮。” “啊哈,你有这本事?那是绝招,教教我吧,花老师。” “想得美!跪在我面前,磕八百个响头,我再考虑考虑。” “好,不就是下跪磕头吗?等天黑床上磕吧,现在开车不方便。” “一听,你就没诚意,满肚子坏水。” 两人笑闹了一阵后,李博说:“熇嫣,你在寅位上,而寅月又可指代正月。泰卦是正月的消息卦。这叫作伏吟卦,凡事宜静不宜动啊。”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我就坐这里,一动不动,除了眼睛看着你这个老司机开车,其余保持静默,就是一块木头人。” “啊!?开车是两个人的事情,你得多少配合一点。我点油门你就轰轰轰(哼哼哼),我踩刹车降档减速,你就得嗯嗯嗯,不能真像木头人,一点反馈都没有。伏吟伏吟,重要的是吟,呻吟你懂吗?” 花熇嫣被逗得嘎嘎嘎嘎,笑得很大声:“李博,你个老六。你就是天生的段子手,怪不得导师说,你毕业以后,同门聚会,少了好多欢乐。” “得了吧,这种私密段子,我也就现在敢讲。要是以前,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你面前开黄腔。” “哈哈哈,我之前就那么吓人吗,是不是经常板着脸,冷冰冰的?” 李博说:“冷言冷语冷面孔,那是没有品位的人,才干的事。你就不同了,你用彬彬有礼的话语划定距离,让人不敢乱说乱动的。哎哟,熇嫣,见到你之后,我才明白,待人有礼这个礼,有那种妙用。” “你就会胡说八道。如果‘礼’管用的话,你就不会对我上下其手了。越说你越不成样子了,把手拿开,专心开车。” “哈哈哈哈,我在摸索豪车、熟悉豪车。不熟悉车况,能当一位好司机吗?礼依旧管用,只是换了个皮相行事。嘿嘿嘿,现在是礼崩乐坏的时代,是‘非礼’横行的年景,哈哈…” 李博伸手在花熇嫣胸前狠狠地摸了一把,花熇嫣大叫:“来人呐,非礼啊——” “你喊破了喉咙,也没人管喽,哈哈,我亲爱的小妞妞。” 笑了一阵后,花熇嫣说:“别闹了,安心开车。咱们这是在高速上呢,你看遂道连着遂道,大桥连着大桥。地形险要,再胡闹容易出事情。” 李博意犹未尽,又在花熇嫣大腿上捏了捏:“摸完这一把,我就安心开车。” 这次花熇嫣没有躲,任他连摸好几把,才轻轻推开他的手。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说摸一把的,这摸起来没完了。” “熇嫣,我舍不得拿开手啊,天生一个仙人洞,嘻嘻,那里有无限的春光和魅力。” 花熇嫣笑了:“你就是骗人的鬼。” “男人说点谎话,女人别当真。男人是拿来用的,好用就行了。” 花熇嫣忽然想起晓珊跟她讲的段子,就说:“据说女人最在意男人的一句话,师兄,你知道是那句话吗?” 李博很自信的说:“这问题难不住我,就是那一句——你到底爱不爱我!” “不是,不是的,你再想想看。” “那就是冯哥的那句话——有了你以后,所有女孩在我眼里都是狗屎。” “他还说过这种劲爆的话呀。不过,还不是。” “猜不出来了,熇嫣,揭晓谜底,我认输。” “说时迟,那时快…” 李博以为花熇嫣没有说完,就问:“继续啊,把谜底讲出来,怎么不说了?” “就是这六个字‘说时迟,那时快’,你细品,细品啊。” “说时迟,那时快……哈哈哈哈哈,这段子有生活、有场景,不是一般的旷男怨女能够想出来的。牛掰!我服了,妥妥地,服了。” 第98章 九云天 一路上的欢歌笑语,令两人的长途行车,充满了情趣,感觉不到劳累。随着高速路旁的一块块的标志牌闪过,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前面又迎来一块标志牌,写着距离龙门服务区五公里。 李博叫了一声:“奇怪啊,从华胥到龙门预计要跑五六个小时,咱们不到一半的时间,跑到龙门啦?贺峰云买的什么车,我还压着车速,没敢快跑的。这车表有问题,它会自个加速,偷跑,邪门,邪门!” “好了,别乱讲了。前面龙门服务区,咱们休息一下,吃点饭。” “按这个跑法,傍晚就能到上京,本来还计划途中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一晚的。” “龙门这个地方曾经属于平阳郡的,现在是河东郡。平阳那边煤矿爆炸,再加上地震,道路不好走,咱们是不是绕行?” “我跟着导航走的,它没有提示平阳道路不畅。我下服务区了,一会儿边吃饭边研究路线。看看避开了平阳没有。” 在龙门服务区吃过午饭,李博特意买了一份旅游地图,趴在桌子上看起来。看了一会儿说,他坐到花熇嫣身旁,指着地图说:“你看,我们原来走的这条路,继续按原路前进,就要经过平阳郡。刚才我查了,手机导航提醒平阳多处道路不通。我们还是改走这一条路吧。” 李博用牙签指着一条直直的,向东而去的线路。 “熇嫣,我们从龙门转向东方,途径晋城,下午两点多经过莽岭。我听说莽岭那里风景优美啊,咱们下午逛逛莽岭,晚上就住那里的民宿。” “到上京大学还要几个小时?” “按照导航提示,还需要八个多小时。按照上午这神经病车的疯狂速度,恐怕用不了五个小时。熇嫣,我们明天下午到校就行,没有必要那么赶。” “在外面住宿太贵了,不如赶回学校,住宿舍里。晓珊今晚不在,你住她的房间。等晚上到校时,我给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我才不要住她的房间,我要和你住一起。” “研究生宿舍里是一米二的单人床,睡不开两个人的。” 李博一笑:“怎么睡不开?你上我下,或是你下我上,不就行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呀。” “我也说正经的。我听说晓珊经常和你一床睡,你俩能睡开,我俩就睡不开了?歧视,你这是性别歧视,嘿嘿嘿…” “晓珊多高多重,你多高多重。她像只波斯猫,你像头东北虎,哈哈,我就歧视你啦。” “熇嫣,真的不能睡你的房间?” “嗯嗯,没商量,就是不能!” “哈哈,那就听我的,今晚下榻莽岭。我要一间超大床,搂着你一起入睡。” “回学校吧,别乱花钱了。” “熇嫣,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男人是拿来用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钱的事情你别管,有你男人我呢!” “哪个要嫁给你啦,你乱讲,不理你了。” 东去的路途很顺,下午两点多,李博和花熇嫣就到了莽岭。在路上,李博与花熇嫣商量,决定先游玩,后去酒店。结果到了景区后,发现他们预定的九云天酒店,就在景区里面的一座小山坡上。 李博说:“导航还需要改进啊,还不如订酒店的软件精准。那软件上标明酒店离景区大门不足三百米,导航却找不到确切位置了。” “你看,从景区大门这里到九云天好长一段路,可不只三百米。” “软件说的是直线距离,嗯,好像是垂直距离,小山坡得有二三百米高。管他呢,既然在景区里,咱们就先去酒店。我打个电话,让酒店的人来接我们。” 九云天的老板是位美女,三十多岁,很热情。接到李博的电话,她亲自下山来接。她跟景区管理人员很熟,连门票也省了。 李博笑着说:“好漂亮的老板,请问贵姓芳名?” 美女老板一笑:“我姓王,我叫王茜云。” “名字真好听,是左边一个人,右边一个青,倩影的倩吗?” 王茜云说:“不是,是一个草字头,一个西东的茜。村里的人大多叫我西云。” “啊哈,原来是西云姐姐,幸会幸会。”李博笑着伸出手去,同王茜云握了手,然后邀请她同乘一车。王茜云把电瓶车放在景区管理处的车棚里,笑着上了车。 花熇嫣跟王茜云打了招呼:“嗨,西云姐姐你好。” “你好你好,啊,李老板你好幸福哦,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李博启动了车:“哎,这不是我女朋友。按你们这里的话讲,她是我婆姨。” 王茜云显然不信,她往后排中间位置挪了挪,双手扶着前排的两个座椅边,侧着身子端详两眼花熇嫣,然后哈哈笑了几声。 “哈哈哈哈,李老板,你会讲笑话哩。” “怎么,你不信吗?你那里有订房记录嘛,我们定了一个院子、一间房子,今晚睡一个被窝,咋她还不是我婆姨?” 这个理由说得真牵强,连花熇嫣都忍不住笑了。 “李老板,哪个老板舍得花那么多钱定民宿,和自家婆姨出来搞一搞?” 李博故意逗王茜云:“为啥子?你开酒店的,你没见过吗?” 王茜云笑着说:“我做酒店这行也有几年了,还真没见过的。李老板,你见过把鱼钓上岸,还用香饵喂鱼的钓手吗?” 这个比喻有趣,三人一齐笑起来。 花熇嫣说:“西云姐姐,你提醒我了。看样子,我应该只吃香饵,不吞金钩,把这个李老板反钓几次!” 王茜云笑着说:“妹妹你不是那样的人。我阅人不少,我一看呐,妹妹就是重情重义的奇女子。现在这个社会,重情义的人少了。哎,李老板,往右拐,对,路尽头就是咱家九云天民宿。” 花熇嫣说:“姐姐,你叫茜云,有一个云字。九云天,难道你的合伙人的名字有个九吗?” “呃,呃,差不多,另外一个合伙人的名字不是九,是天。九是村子的名字。这个小山村叫九蟒村。” “啊,原来是这个样子。九云天,真的很好听很好记。” “我们的房间也非常好,李老板订的是最好的房间,坐在房间里,就能欣赏到莽岭的风光。” “师兄,你快些开,让西云姐姐一说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不用着急,咱们这就到了。” 王茜云没有夸口,这家民宿的设计、布局、做工、装修都是上乘之作。不过花熇嫣和李博都是见过世面的,也没有太过惊讶。两人跟着王茜云,转过厅堂,走到后院,往里走了好几重院子,才来到李博订的房间。 这是三间房的小院,客厅居中,比左右两间房凸出一些。进房间以后,才发现客厅有一半是悬空的,从小山坡的崖壁边,探出有两米多。 王茜云说:“这套房子,是我们的明星房,很难订到的。坐在客厅里,就能饱览翠色。两位来的稍微晚了些,要是早半个月来,还能看到满山谷的桃花。” 花熇嫣说:“咦,这里和桃林塞的纬度差不多吧,桃林塞那边还有些桃红没有开败。” “桃林塞比这边往北多了,有几百里路吧。你们看,没了桃花,还有别的山花,这里一年三季都是山花烂漫。” 李博夸赞说:“挺好,白天可以看山景,晚上抬头数星星。我一直想住这种贴近大自然的房子,这下子,算是不虚此行了。” 花熇嫣很喜欢:“这房间的名字起得也很好,‘揽月’,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西云姐姐,这名字是你想到的吧?” “见笑了。我们一起想到的。当初,我们在上京打拼,后来卷不动了,就来到这里做民宿。这里环境优美,民情朴实,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王茜云看到,李博从后面搂住花熇嫣的肩头,就改了口,“哎哟,我这是王婆卖瓜了。絮絮叨叨地,耽误两位休息啦。你们忙吧。” 花熇嫣说:“我们要出去逛逛,是不是,师兄?” “啊,对啊,我们出去逛逛。这莽岭哪里最好玩,王姐,劳烦你给介绍一下吧。” “都好玩,各有特色。沿着九蟒村,往上走,景色越来越奇;往下走呢,人文景观越多,骚人墨客的题字不少。两位要是喜欢运动,往峡谷里面去,还有竹筏漂流什么的。这边有摆渡车,可以通到岭上,不用担心爬山太累。” “好啊,师兄,咱们往上走,逛累了就坐摆渡车回来。” 李博笑着点头:“换身衣服,咱们就走。” 王茜云问:“两位是在咱这里用晚餐吗?我们晚餐需要预定的。” “晚餐几点开始?” “可以按照两位的行程灵活安排,但不能晚于晚上八点钟。” “现在马上三点了,那到岭上逛一圈,需要多长时间?” 王茜云笑了:“要是步行上岭,再步行下来,至少要四个小时,这是走马观花。要是想深入岭内,领略风土人情,把玩整个莽岭,那要好几天的。” 李博说:“明白了,我们就在附近逛逛,晚饭就定七点半,行不行,熇嫣?” 花熇嫣没回应李博,转头问:“西云姐姐,七点半行吗?” “没问题。今天上午有村民送来些野味,两位有口福了。等回来的时候,你们直接去花间厅吃饭。花间厅,就在前台的右手边。” 李博哈哈大笑:“王姐你这一说,我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莽岭、九蟒村,这里一定有不少蛇,一会儿,我上岭顺便捉几条来,炖个蛇羹尝尝鲜,补充补充体力。” 他原想调侃的,却不料王茜云的脸色变了。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恰好,她的手机响了,她一边摸手机,一边向两人挥了挥手,转身出了揽月小院。 莽岭的风光很独特,李博和花熇嫣两人非常喜欢。在岭上东瞅西逛,流连忘返。等太阳沉到与腰腹平行的高度时,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往摆渡车的站台赶。等她俩赶到站台,摆渡车已经下班了。 李博手拍站牌,懊恼地说:“六点的末班车,这才过了十分多,就看不到车屁股了。在公司里,这算早退,会被扣工资的。” “你少挑刺了。人家明明下班了,还算人家早退,公司是周扒皮开的吗?” “我可没挑刺,现在的大厂就这样。有作息时间从来不遵守,还要对员工进行洗脑,宣扬加班是一种福报,让他们主动九九六。” 花熇嫣手遮凉棚,凝望着岭下:“别扯远了。先想想怎么回去吧。我们从这走,沿着通勤车的路走下去,恐怕得两个小时多到九蟒村。我先打个电话给茜云,说我们错过末班车,大概八点半左右,到九云天。” 李博拦住她:“不用,上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条小路,斜插下去。与之字形回环曲折的通勤路相比,我估计能近一多半的路程。” “太阳马上要到岭下了,天黑下来,山路不好走,咱们还是走通勤路吧。” 李博不由分说,拉着花熇嫣的手往下就走:“那就快些走。通勤路到了天黑,也没有照明,同样不好走。我们走小路,抄近道,说不定天色还没完全黑透,就到了九蟒村了。” “可是,我们不熟悉环境,万一迷路怎么办?” “不会的,我自带导航仪功能,绝不会迷路。不走寻常路,才能领略到非凡的景色。” 花熇嫣被李博说动了,她不再坚持走大路。而是和李博手牵着手,往下走了二三里路,果然发现一条两尺多宽、铺着碎石的小道。碎石中间长满低低的青草,路两旁的灌木葱绿,枝条横生。 李博当先,一低头,钻进了灌木掩盖下的山岭小路。 小路开始的一段有碎石铺着,只是两边的灌木太茂盛,遮蔽着小路黑越越的。走了一段后,道路两边灌木变得稀疏矮小,夕阳的霞光从远山缝隙里照过来,把碎石小路染成了青黄的暖色调。 李博健步如飞,诗兴大发,纵声吟唱:“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哈哈哈哈哈…” 第99章 蟒蛇 李博背诵完苏东坡的词,意犹未尽,满面春风,笑着说:“宝贝,怎么样,这种景致,只能留给我们,这种不走寻常路的牛人欣赏!我感觉我们就站在金字塔的斜边上,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啊。” 花熇嫣站住了,回头向上看。不知不觉间,她们已经走出好几里路。岭上的清风绿树,就像一把大伞,歪歪地撑在她们的头顶。太阳的金辉,从下面穿过绿树中间,好像点亮了人间的华灯,照得亮蓝的天际出现斑驳的光影。 好美,真的好美。 花熇嫣指着岭顶的天空说:“师兄,赶紧拍下来,国画大师也画不出这种意味的大作。” 不需要她提醒,李博,早早的,蹲下身子,调整了合适的角度,将花熇嫣纳入天然画卷中,猛拍了起来。拍了十几张后,他翻看了一下记录,然后惋惜地说:“可惜,没带单反来。手机还是不行,没法拍出神韵来。” “别怪手机了,神韵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需要那一霎那的灵感。走吧,我们别傻站在斜坡上,要趁着有阳光,快些走。” 两个人又前行了一段路,天色开始暗下来,小路也越来越难走。 莽岭这里,前些天应该下过大暴雨。山坡上沟壑纵横,大沟三四米宽,小沟只一步就能跨过。大沟小沟都很深,在暮色苍苍的夜晚,看上去都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原先的小路被冲毁了不少路段。有的地方冲断了一大截道路,两人不得不从旁边的密林绕过去。越往前走,道路被损毁的越严重。到后来,连小路的模样也很难辨识。 这里树高林深,光线幽暗。两个人在树林里三绕两绕,不但没有找到小路,还失去了方向,东南西北,一团黑沉沉的暮色。 花熇嫣回头看岭顶的标志,视线被重重树木和山峰阻隔,别说是岭顶,连头顶的天空,也只能从树叶缝隙里看到巴掌大的。 李博拿出手机,想通过手机自带指南针,来确定方位。他忘了大山峡谷、密林深处,那是信号运营商也不愿踏足的地方。 他摆弄半天,一点信号都收不到。手机的指南针就像被胶水糊住了,又像是早早入睡了,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李博无奈地说:“熇嫣,小路被山洪冲毁了,咱们找不到原来的小路了,只能另找出路。手机接收不到信号,自带的指南针没法用了。” 花熇嫣挺镇定,她一笑:“无所谓,师兄,我相信你。你这个自带导航仪的牛人,到了该发挥指向作用的时候了。选吧,往哪走,我跟着。” “我听着这味道不对啊,有点讽刺的意味。不过,我不在意,我权当你是在鼓励我呢。要不,我脱了鞋子,扔鞋子选方向吧?” 花熇嫣捡起两段树枝,一段递给李博,另一段在手里一扬:“别脱鞋子,走了半天,鞋子丑死了。你把我的话,当成鼓励也行。打起精神来,前面带路。树枝拿好了,边走边敲打树木。夜里可是蛇虫出没的高峰。师兄,好好选路,这次要选准了,要不然,小心你的屁股。” 她扬手作势,要用树枝打李博的屁股。 李博把屁股一撅:“有本事你便打,打坏了,让你晚上没得用。” 花熇嫣用树枝扫了一下:“快走吧,这里不是打情骂俏的地方。七点了,天全黑了,再不快走就困在这里了。” “没事,既然找不到原来的小路,咱们就直着往下走。别的方向辩不清楚,上下左右这四个方向,我还能分清的。” “我赞成,我们一直往下走,应该还能碰到别的道路。比如说跑摆渡车的通勤路,最不济也能走到山涧小溪边,然后沿着溪流走,肯定能碰到村庄。” 李博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说得真好,咱们走。” 可是出乎两人的意料之外,两人沿着山坡往下走,走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碰到其他的道路。 李博纳闷了:“不应该啊,按照我们这个速度,至少垂直下降了三四百米了吧,早就应该碰到别的道路了。为什么越走山势越陡峭,树木越茂密?难道我们真走不出去了?” 他一腿高一腿低,在斜坡上站住,往四下里了望。 沉沉夜色下,四周都一样,黑漆漆的,入眼都是树林。黑夜的树林,没有什么光亮,黑洞洞的,就像小说里恶魔居住的黑森林。 突然一阵沉闷的吼声,在黑森林里响起。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刮起的一阵强风,哗啦啦哗啦啦,猛烈吹来。强风吹过,尘土飞扬,枝草横飞。 大风吹得花熇嫣和李博一起闭上眼睛,伏低身子,吹得她们身旁高大的古树,枝桠乱摇。 蹲在李博头顶树梢的一只大猫头鹰,被怪风惊得乱飞,还发出“呜呼呼、呜呼呼…”的叫声。 在刚刚黑下来的深林里,这种奇怪的鸟叫声,就在李博头顶响起,把他吓得一缩脖子。他缩脖子的动作过大,双脚打滑,身子失去平衡,仰面摔倒。 这里山坡陡峭,摔倒后的李博,屁股和后背压在青草上,沿着山坡迅速向下滑去。他扔了手中的树枝,两手紧抓身旁的杂草,想止住下滑的趋势。他虽然竭尽全力,两手乱抓乱勾,只抓了满满青草穗子,也没有止住身体。 李博的屁股好像安上了滑轮,又像是坐在滑板上,进行滑草运动一样,越滑越快。 就在花熇嫣一愣神的功夫,他滑进黑暗,消失在密密的树林下,厚厚的草丛中。 花熇嫣眼瞅着李博消失在黑暗里,她醒过神来,身子趴下去,想从李博冲出的草洞里,看看李博滑到哪里去了。 黑洞洞的蔓草,被李博冲出一条宽宽的滑道,却看不见李博的影子。 花熇嫣大喊:“李博?师兄?你在哪里?” 连喊几声,没有应答。花熇嫣低着头、猫着腰,两手攀着树,抓着草根,沿着李博滑下去的痕迹,往下寻找。李博冲压过的痕迹,特别的滑,花熇嫣差点摔倒。 花熇嫣走了几步路,好几次要滑倒。她眼见不能正面下山,就改变策略,身体弯下来,两手抓着枝条蔓草,一点点倒退着下山。 花熇嫣往下走了十几米远,还没有找到李博。 不过,她发现了新情况。这里的划痕有些乱,她停下来,又叫了几声李博,还是没有回应。她仔细查看: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两道滑痕呢? 一道滑痕,应该是李博的,也是自己刚刚沿着走下来的;另一道滑痕,从斜上方冲过来,在交汇处合二为一了。这道滑痕比较小,好像是小孩子滑草时,压出浅浅的一道痕迹。 花熇嫣摸了摸被压弯的蔓草,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一股子青草味里面带着些腥臭,显然,这是食肉猛兽的气味。 花熇嫣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不好,不会是李博滑下来时,恰好跟蟒蛇撞上了吧?这道痕迹蜿蜒而来,曲曲折折的,没有笔直的地方,特别像蛇路。 花熇嫣心想:俗话说云从龙、风从虎,蟒蛇出动有风雨。方才的风刮得怪异,怕不是深山蟒蛇出来寻食? 莽岭、九蟒村,自古就有巨蟒作怪的传说啊。 花熇嫣越想越怕,纵声大叫:“李博,李博,你在哪里,快说话呀?” 山谷里传来回声:快说话呀…回声过后,还是没有回应。 花熇嫣握紧了手中的树枝,咬着牙,继续往前找。当她发现附近可能有蟒蛇后,不敢再倒退着下山。她采取半蹲姿势,走一步,看三看,确定没有危险了,才敢往前找。 她边喊边找,用手中的树枝,敲击着树干地面,以惊走别的蛇类。又往下走了三十多步,前面的树木稀疏了,来到一块相对平坦的草甸上。 李博的滑痕,还有蜿蜒的蛇行痕迹,也到此为止,彻底消失了。这里的山风很大,草很高,高可齐胸。如果李博还有蟒蛇都从这经过,不可能不留下痕迹。除非是,草甸的前面就是悬崖,从悬崖顶上摔下去了。 花熇嫣的头脑很冷静,她用树枝当拐杖,在齐胸的蒿草里,一点点往前试探。往前探了一段路后,在茂密的蒿草下面,果然出现了一个断崖。黑夜里看不清断崖有多深,但能够看清,这是很宽很长的一大片崖壁。 花熇嫣站在崖边,盘算着如何下去找李博。忽然,她感觉脚下一阵松动,吓得她赶紧往后退。她退了三四步后,刚才站的崖壁发出一声闷响,又坍塌了一大片。 花熇嫣暗叫好险。这段崖壁应该是暴雨过后,新形成的。要是经年累月的旧崖壁,它的边缘不会有这么茂盛的蒿草。 花熇嫣站在坍塌的崖壁边,冲着下面大喊:“李博,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快点答应啊。李博,李博?”连喊几声后,依然没有应答,花熇嫣继续喊,喊声里已经带着哭腔。 忽然在崖壁下,离着她大概几十米的地方,亮起了一道灯光。花熇嫣心头一宽,这灯光明显就是手机发出来的。灯光朝着她这边乱晃乱摇,好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让她闭嘴,不要再喊了。 花熇嫣喊:“李博是你吗?” 拿手机的人,没有回应,而是依旧摇动手机。 从花熇嫣这边看去,手机还是在乱摇。不过摇动的方向变了,换了另外一个方向。在手机亮光的前方不远处,亮起了两盏红色的灯笼。灯笼不大,远远望去,大概有鹅蛋大小。它发出血红的光芒。虽然隔着很远,在黑夜里,这种血红的光芒,令远在崖壁上的花熇嫣,感到透骨的寒冷。 红灯笼还在向后退,好像被手机的白光刺激到了。半空里,只见灯笼,不见提灯笼的人。灯笼下面好像有根黑黑的粗柱子,好像是一座灯塔。山坡上的大风把灯塔吹歪了,渐渐倾斜欲倒。 哎哟,那不是灯笼,不是灯塔,而是蟒蛇的两只眼睛。 蟒蛇正把脑袋向后往下拉,全身蓄势,将要攻击眼前晃动的手机。 花熇嫣习惯性一摸身上的背包,想找可用的东西。没有,什么也没有。下午逛莽岭时,她轻装上阵,连个小手包也没带。 花熇嫣万分懊悔:带着桃林塞的那根桃树根就好了。我的木遁术,刚刚入门,如果没有桃根,恐怕不成。 下面的蟒蛇可没有给花熇嫣足够的时间去后悔。它猝然发动攻击,只一扑就把手机扑灭了。一声惨叫从崖壁下传来,正是李博的声音。疼得花熇嫣嘴角一咧,心头一哆嗦。 眼见两只红灯笼又高高升起,蟒蛇又要蓄势攻击。来不及了,死马当活马医吧。花熇嫣默念木遁咒语,同时将手中的树枝当作标枪,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地砸向那两只血红的灯笼。 树枝出手的霎那,花熇嫣感觉自己也被什么东西从后面推了一下。花熇嫣不由自主,飞身而起。就像腾云驾雾般,她从崖壁上,姿势优美地,摔了下去。不过,她没有下落,而是目标明确地冲着红灯笼,撞去。或许说是砸过去,更合适。 蟒蛇又一次蓄势完毕,就要对摔倒在地上的李博发起致命一击。恰在这紧急关头,树枝当头砸到。蟒蛇的全部精力都用来对付李博,它根本没有想到远在崖壁上的花熇嫣会搞突然袭击,而且说到就到了。手臂粗细的树枝,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蟒蛇的两目之间。 这一下,砸得结结实实。蟒蛇被砸懵了,好像被点中了穴道,昂着头,两只红灯笼似地眼睛也眯起来了。 红眼巨蟒不会说话,他要是会说话,肯定说:“女娃娃,你特么的这么不讲武德,搞突然袭击。砸蒙了,蒙了啊!我的脑袋瓜啊,嗡嗡的啊。满天都是一闪一闪亮晶晶…” 花熇嫣没给它多少时间发懵,她也到了。她躬身曲腿,向着蟒蛇头下开始明显变粗的地方,迅速蹬踹。一击命中,那里正是红眼巨蟒的心脏。 砰,心脏受到重击,蟒蛇应声向后摔出去。花熇嫣借此,卸下从崖壁冲下来的力量,稳稳地站在蟒蛇和李博之间。 她反应神速,右脚尖一勾一挑,捡起树枝,准备继续进攻。 第100章 御风而行 蟒蛇的心腹要害,被花熇嫣狠狠踢中。它肚腹疼痛难忍,顾不得嗡嗡作响的脑袋瓜,本能地,撇下花熇嫣和李博,掉头就跑。 一阵腥风过后,蟒蛇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没有山月,蟒蛇又消失的太快,熇嫣并没有看清,蟒蛇是钻入崖壁中,还是钻入草丛里。 宜将剩勇追穷寇,花熇嫣一招得势,豪气干云,手提着树枝,就要去斩草除根。她往前追了两步,不见蟒蛇的踪迹。真是奇怪,这蟒蛇凭空飞走了?她还想再追,耳边有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响起来:“穷寇莫追,逃命的蛇不可再追!” 这个声音好熟悉,好像是风丽的声音。 花熇嫣嗯了一声,停下脚步,抬头找风丽。就听风丽笑了两声:“呵呵,木遁术被你用成这个样子,唉,花熇嫣你行事古怪,出人意料啊。” “风丽,是你么?”花熇嫣朝着崖壁上,大声问。 一阵清风吹过,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算了,管她是不是风丽,先救李博,赶快离开这里。 花熇嫣回头去找李博。手机还在草丛里闪着光,李博趴在离手机三四米远的蒿草丛里。 “师兄,师兄,你醒醒,醒醒!” 花熇嫣连叫几声,李博都没有醒过来。她赶紧查看李博的伤势,从头到脚,从手到头,除了擦伤刮伤,都没有发现有明显的大伤口。 花熇嫣搭了李博的脉门,平了平脉象,就放心的笑了。 一个大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怎的胆子这么小?原来他被蟒蛇攻击那一下,吓晕了,身体的确没受什么大伤。 花熇嫣伸手要点按他的人中,忽然心想:他晕了也好,我正好可以使用木遁咒,赶紧从这里遁出去,回到九云天。 花熇嫣的遁术还是刚刚入门,轻易不敢使用,更不敢在人前使用。在桃林塞,她用遁术逃了性命,刚才又用遁术吓退蟒蛇,救了李博。两次紧要关头,两次迫不得已,两次运咒都成功了,这使她的信心大增。她要尝试一下,载人木遁。 不过她还是不敢托大。她趁着李博昏睡,又点了李博的两处穴道,确保她施展木遁时,李博不会醒来。 点了李博的穴道后,李博睡得更香了。花熇嫣定了定心神,平息定气,手握树枝,默念木遁咒:甲乙青龙,草木化风…… 花熇嫣念完咒语,把李博往背后一驼,默想了三遍九云天酒店,然后喝道:“急急如律令,疾起!”。说来奇怪,她的话音刚落,就地刮起来一阵旋风,裹挟起花熇嫣和李博,向东而去。 花熇嫣驮着李博,就像一大一小两只风筝,一根线连在一起,被旋风托举着,沿着草尖儿,树梢迅速前进。她们行进非常快,遇到树林从上面一掠而过,遇到蔓草灌木,也如白驹过隙,疏忽而已。 花熇嫣睁眼看着,心中涌起无数的惊奇。 啊,原来如此神奇。前两次木遁,我都是懵懵懂懂,误打误撞,这一次不同了,我可以随心所欲,任意飞行,哈哈。 风丽,风丽好厉害。她的木遁术还可以御风啊。 小说里的剑仙,可以御剑飞行,这木遁术是五行遁法之首,竟然有如斯妙用。哎哟,在桃林塞,我小瞧了风丽,觉着她写的东西是故意作惊人之语。看来,我错了。嗯,商剑老师曾经说过,研究任何一门学问,都不能抱有门户之见。 这话透彻。等我再到桃林时,一定找到风丽,向她虚心请教。 啊,刚才那个声音不就是风丽的吗?难道我听错了,幻听了?不可能。风丽来莽岭干什么?还是她一直悄悄地跟着我?她跟着我,为什么我没有觉察。她跟着我,干什么,她要干什么! 行木遁术,最忌心浮气躁,神不专一。花熇嫣初次用木遁术呼风成功,御风而行,高兴之际,心里胡思乱想,便失去了对风力和风向的控制。 花熇嫣快到九蟒村后的树林时,由于分心,升举的高度不够。她一下子撞上树干,从风头上摔下来。强大的惯性,使得李博从花熇嫣的背上摔落。花熇嫣怕李博受伤,急忙用脚跟一勾,减缓李博坠落的趋势。李博膘肥体重的,花熇嫣在空中无从借力,被连带着,摔倒在草丛里。 她赶紧爬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脚。还好,虽然是“坠机”,手脚没有受伤,都还功能正常。 花熇嫣检查完自己,便低头去看李博的情况。 这一撞,把李博撞醒了。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花熇嫣凑过来检查他的伤势。李博突然伸手抱住花熇嫣,猛亲了一口。 花熇嫣用力挣脱:“胡闹胡闹,你刚脱险境,又起色心。早知道,不管你啦。” 李博坐起来:“哎,哎哎,这是哪里,那条红眼蟒蛇呢?” “看见前面的灯光了没?那就是九蟒村,我们回来了。” “蟒蛇,你把蟒蛇赶跑了?” 花熇嫣摇摇头:“师兄,你高抬我了。我最怕蛇了,你这么说说,我都害怕。你看看,胳膊上起了两三层的鸡皮疙瘩。” “熇嫣,你说,那条蟒蛇为啥没吃我,你怎么救的我?”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可能你不合它的口味,它闻了闻你,没下嘴,掉头跑了。师兄,你能站起来吗?好,站起来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熇嫣,你背着我走到这里的?我的天啊,昏过去的人,死沉死沉的,你怎么做到的?” 花熇嫣并不想说实情:“呃,你摔下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了。只不过角度不好,被挡住了视线。我背着你,沿着崖壁的边缘攀上来,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这里了。你真的死沉死沉的,累得我头昏脑胀,分不清道路和树木,结果一头撞树上。唉,别说了,咱们回九云天吧。” 李博说:“赶紧回去,找些趁手的东西。熇嫣,我从山上滚落,落到那个断崖下的泥坑里。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一条大大大的蟒蛇!” “蟒蛇算什么!那条蟒蛇多半是守门的,我发现了几根大石条,是山洪冲出来的。从石条的雕塑上,我可以推断,不,我可以负责任的说,那里应该是座古墓。里面好东西一定少不了,要是能回去…” 花熇嫣急忙打断李博的话:“我不管是古墓还是新墓,不许你再去。” 花熇嫣的语气斩钉截铁,李博忙陪笑说:“不去就不去,晚上我陪着你,共度良宵啊,我怎么舍得离开温柔可人的宝贝师妹呢?我永远也稀罕不够你。哎,哎,哎哟,腰,腰眼这里还有点疼,你扶我一下。” “我给你揉揉。” “不用,就这样架着我遛一遛就好了。”李博搂着花熇嫣的肩头,贴住她的后背,往前走。 走了几步路,他的手探进花熇嫣的衣领,想往下摸。 花熇嫣用力拧了他的手腕一下:“不许乱摸,马上进村了。” “嘿嘿,怎么能叫乱摸?我是有目标、有计划的进行扩胸活动。啊哈,疼疼,我不摸就是了。我的手腕又不是水龙头,别拧别拧。你手劲太大,拧来拧去,快断了。” 进村以后,花熇嫣要李博好好走路,李博说自己的腰还疼,必须有人扶,坚决不松开搂着花熇嫣的手。 花熇嫣没办法,只得任由李博连肩头带脖子的搂着。她红着脸,脚底下加快脚步,想着尽快回到九云天酒店,别在街上丢人现眼。 刚刚入夜,又是旅游旺季,街上的游人、村民很多。有不少人看着她俩的造型,笑出了声。还有些顽皮的孩子,跟在李博身后,嬉闹着,不时发出怪笑声。 花熇嫣觉着脸上发烧,脚下加快;而李博不但不在意,还笑着跟周围的人打招呼。 好漫长的村路,花熇嫣彷佛看不到路的尽头。在路人甲乙丙丁的热辣眼神,疯狂炙烤下,花熇嫣浑身热得快要冒烟,终于和李博两人,回到了九云天。 王茜云正好从花间厅里面走出来。 看到花熇嫣和李博两人,就笑着迎了过来:“两位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揽月看看,两位可巧就赶回来了。” “我们没看时间,错过了摆渡车,就着急忙慌地往回赶,没想到,真赶上了晚饭。” “其实,你们可以打个电话来的。” 李博说:“深山里信号不好,打了几次都没打通。” 王茜云说:“两位衣服都脏了,赶紧换衣服吧,咱们在花间厅开饭了。” 李博松开手,和花熇嫣并肩往揽月走。王茜云看了一眼李博的背影就笑了。 “嘿嘿,李先生,你今天滑倒了吗?裤子都破了,走光了。” 啊——李博和花熇嫣同时回头看。果然,李博的裤子划破了几道口子。在晚风的吹拂下,裤子破口大张,露出里面绣着大象的内裤来。李博腰部的衣服也裂开几道口子,王茜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还屈指弹了弹上面的青草滑痕。 花熇嫣说:裤子什么时候破的?我背你时,好像只磨破了几个小洞,没有大口子啊! 李博急忙伸手去掩盖,嘴里还笑着:“啊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滑破的。怪不得,街上的人都看我俩呢。原来是看我的破腚百出啊。” 王茜云、花熇嫣都被李博逗笑了。 王茜云边笑边摸了摸鼻子,又满脸微笑:“李先生真幽默,你们先去换洗一下,我在花间厅等你们。”她迈着轻快的步子,掉头又走向了花间厅。 换衣服时,花熇嫣帮李博好好检查了一下。李博的脊背没怎么受伤,臀部和大腿外侧多处有划伤。这些伤都是皮肉伤,虽然看上去血肉模糊的,实际受伤不重。 花熇嫣有些心痛李博,忍不住责备说:“你就是不听,非要走什么小道。荒山野岭的,晚上走小道,亏你想得出。今天运气好,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要不然你就成了蟒蛇口中食了。” 李博毫不在乎:“一份胆量,一份收获。要我说,今天幸亏走小道,让我发现了宝藏。” “你还惦记那几块石条?有石条未必就是古墓。别说不是古墓,就算是古墓,你要当盗墓贼吗?” 李博哈哈大笑:“盗墓贼我是不会干的。那么没技术含量的活,我是不会干的。” 花熇嫣盯着李博:“别打歪主意,忘掉那些石条。不管石条掩盖的是古墓,还是蛇窝,那事已经翻篇了。” 李博说:“可是蟒蛇袭击我,要吃掉我的仇,你不让我报了吗?我李博可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主。再说,那么大的蟒蛇,如果活捉了它,可以卖不少钱呢!” “别争了。是我们闯进了它的领地,我们有错在先。你还光着屁股干嘛,赶紧换上内裤,吃饭去。” “嘿嘿,我就是想把咱家的特长亮一亮,让它松快松快。” “臭显摆——” 李博洋洋自得,还甩了甩:“你应该说,我的天,幸亏没伤到特长,哈哈哈哈。” 花间厅是九云天的餐厅,采用装修纯木设计:方桌圆凳,圆桌长凳,摆了两排,有七八张桌子的样子。在餐厅东南角的墙壁上,挂着一把黑色的二胡。纯木都是鲜亮的颜色,而二胡却是黑色,很陈旧,与装修的风格有点不搭。 李博扫了一眼整个餐厅,已经有两桌子客人在吃饭了。王茜云殷勤地忙活着,两手各拿一把酒壶,正在吃饭的客人上酒。 李博喊:“西云姐,有菜单吗?” “菜单有,不过,现在不能点餐了。只能我们做了什么,你就吃什么东西。” “你开饭店,哪有不能点餐的道理?” “点餐需要提前,我家不比饭庄。我们人手少,需要提前备菜,现点来不及。李先生你放心,吃了我们的菜品,你肯定会喜欢的。” 花熇嫣一笑:“我们今晚吃什么?” “端上来你就知道了,哈哈,暂时保密。” 很快,两个素菜,一个肉菜,还有一大碗汤,就放在花熇嫣和李博的面前。 “两位,尝尝我的手艺。” 第101章 彩云追月 王茜云敢这样说,显然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负。 花熇嫣对素菜感兴趣,眼神先瞄上了眼前的素菜。 这一盘素菜是白绿红三色相间的凉拌菜,花熇嫣夹了一筷子,小心翼翼地,尝尝味道。爽滑鲜香,咽下去后,还有一丝丝的回甘。 “好吃,师兄你尝尝。” 李博吃过赞不绝口:“老板娘,这是什么菜,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青菜。” “这是我们到岭上采的野菜,两位能品出来是什么吗?” 李博用筷子点着白色的小块:“我是益州人,平生最会吃。嘿嘿,老板娘,你难不住我的。这是春笋,红的是干贝吧?” “厉害,厉害,还有一样,你猜猜。” “熇嫣,你熟悉百草,这个,我没吃准,你猜出来了吗?” “这都切细碎了,还用了调料,大蒜泥掩盖了本味,很难猜啊”,花熇嫣抬头看了眼王茜云,“不过,我尝来尝去,总感觉它像马兰头。” 王茜云拍手称赞:“妹子,你是第一位猜出马兰头的贵宾。” 旁边桌子的客人喊:“老板娘,正好,再来盘马兰头,啊,还再要两杯雄黄酒。” 王茜云笑着答应:“来了。李先生两位慢慢吃啊。” 李博心里一动,斜着眼看看挂着的那把二胡:“西云姐,你这里有雄黄酒?给我也来点。” “李先生,你要多少?” 李博摸着花熇嫣的手,眯着眼笑着:“先来半斤吧,晚上我俩有活动,少喝点,免得误事。” 花熇嫣的手就像被蛇咬了一下,迅速翻上来,轻拍了李博的手背:“你少贫嘴啦!” 王茜云一笑:“酒能助性,多喝点兴致更好。我这里有龙虎酒,李先生要来点吗?” “龙虎酒是什么酒?” “虎骨、竹叶青,还有鹿茸泡的酒,滋阴壮阳,效果很好的。” “那还等什么,赶紧来一杯。熇嫣,你也来点?” 花熇嫣看着满脸坏笑的李博:“我不喝,又是雄黄酒、又是壮阳酒的,我不需要。再说喝酒乱了味蕾,这么好的菜,就品不出味道了。” 李博心中早有盘算,他嘿嘿一笑:“我先去卫生间尿个尿,排空一下,好多喝两杯。” “你不是方才去过卫生间了吗?” “我这一兴奋,代谢快嘛,这会,又有了…” 李博出了花间厅,没有去卫生间,而是去路虎车上取了两瓶台子酒,兴冲冲跑回花间餐厅。 “熇嫣,你喝这个。贺峰云弄的,应该地道。” “我不喝酒。” “没人陪我喝,那多寂寞啊。来嘛,喝一杯!” “我不想喝。” “哎,那晚上我亲你,你不许嫌弃酒臭味。对嘛,还是喝一点。台子好啊,喝了连吐气都是五谷香味!” “扯淡!我就喝一杯。你要想找人喝酒,那边的客人,叫两个来。实在不行,你叫老板娘来喝也行。” “你这是挖坑呀,不过,偶喜欢。哈哈,说真的,我可以吗?你可不要吃醋。” “当然可以,我既不是坑长,天天惦记挖坑设伏,又不是醋坛子,整天酸过来,酸过去。” 李博大喜,他拍了拍桌子:“好好好,老板娘,再拿个酒杯来。” 王茜云拿过来一个大的酒杯:“李哥,给你。小酒杯喝的不过瘾哈,我给你拿个大的来。” “茜云姐,酒杯是给你准备的,坐下一块喝点。” “我?我很想喝,不过,还得给大家服务哩,顾不上。” “服务,服啥务!你有故事我有酒,大家来自天南地北,相逢就是朋友,来吧,喝起来。”李博话说得痛快,手更快,满满一大杯酒,已经端到老板娘的面前。 花熇嫣也说:“西云姐,别见外,一起喝。” 王茜云拿过来的是一个红酒杯,倒满后,差不多有三两白酒。台子在她这里卖三千多一瓶,这一杯台子,有一千块了。她把酒放到花熇嫣面前,拿过花熇嫣的小酒杯:“我酒量不行,还是来小杯吧。” “嗨,姐姐你别客气。”花熇嫣想换过来,李博拦住了。 “不用换,小杯喝要杯杯见底啊。” 王茜云笑了:“你是小杯,我也是小杯,那么花妹妹的大杯怎么个喝法?” 李博呲牙一笑:“初次见面,先来一个八节发财。” 花熇嫣说:“八次就八次,先说好了,我是仅此一杯,绝不多喝。” 李博点头,大家一起喝了一杯。 吃了几口菜,又喝了两杯,王茜云说:“真是好酒,李哥,你这台子是原厂的。现在,台子假货横行,没有可靠的渠道,很难弄到真货了。” “啊哈,姐你是懂酒的,是真是假,一喝就知道了。姐,你店里有真台子没?” 花熇嫣嗔了一声:“师兄,才三杯你就醉了!哪有这么说话的。西云姐,你别介意!” “李哥是直爽人,花妹妹,我不瞒两位,我这里的台子,有真有假。假的多,真的很少。弄不到。不过假的,也是好酒,绝不是假酒。” 李博一听就乐了:“茜云姐,你,实在人,喝酒实在,说话也实在。我喜欢,来咱俩单独喝一个。” 三个人说说笑笑,边喝边聊。喝到高兴处,花熇嫣喝酒咕咚有声。很快,她手里的一杯台子,就喝光了。 李博要给花熇嫣再倒些酒,花熇嫣面色红润,笑着推辞:“我已经喝得快醉了,不喝了。师兄,你陪着茜云姐,喝吧。” “别啊,当着你的面,跟这么漂亮的老板娘单练,这事我做不出来。这间餐厅叫作花间厅,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们正好三位,可要喝得尽兴,别辜负了好名字。” 提到餐厅的名字,王茜云来了情绪,她亲自为花熇嫣倒酒:“花妹子,我借花献佛,给你倒杯酒。你就别推辞了。” 王茜云拿起酒杯,倒了小半杯就没酒了。李博赶紧打开另外一瓶,给花熇嫣倒上。花熇嫣手捂杯口,不让他倒酒。 王茜云接过去,对花熇嫣说:“妹子,我给你添一点点,这杯酒我祝你们俩,恩恩爱爱,永远甜甜蜜蜜。” “西云姐,你的祝福我领了,谢谢。不过这酒别添了。我酒量小,再喝就失态了。” 王茜云一笑:“李哥、妹子,我做民宿这行,就喜欢交朋友。我看两位不是寻常的俗人,就愿意多说一句。老话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两人能一起亲亲密密喝酒,是莫大的福分。” 这话里有话,花熇嫣一愣,抬头看王茜云,竟然发现在她弯弯的笑眼里,闪着泪花。王茜云看花熇嫣不再坚持,就给她倒满了杯。 李博问:“茜云姐,我早看出来你是有故事的美女,你家大哥呢?我应该叫他天哥,是不是?” 王茜云一口喝了杯中酒,指着墙上的二胡:“他走了,只留下了那把琴。” 李博站起来,走到二胡那边,伸手取下二胡。 回到座位上,他慢慢地调了调琴弦:“茜云姐,我可以拉一支曲子吗?” 王茜云很惊奇:“原来李哥懂琴啊,我洗耳恭听了。” 李博哈哈一笑:“茜云姐,你别怪我放肆哈。熇嫣知道的,我生性狂放不羁,看到这把好琴,双手技痒,正要班门弄斧。” 李博站起来,向那两桌客人鞠了一躬:“两桌的朋友,如果不介意,我愿意为大家演奏一曲,助助酒兴。” 两桌的客人大多是年轻人,听李博这么说,便齐声叫好,热烈鼓掌起来。 李博笑了:“大家这么捧场,掌声震天,搞得我好有压力啊。我很久不操弦弄曲了,手艺生疏,你们千万别笑话。好,下面这支彩云追月,献给大家。” 李博说完,特意看了眼花熇嫣,那一眼里的温柔,如纯蜜般的甘甜与粘连。 李博手指一动,琴音缓缓流出。初时曲调舒缓,如片片闲云,悠然舒卷,来来往往,任意东西。渐渐有了变化,风起青萍,雷动青龙,云有来处,雨有落处;风且住,云行雨施,泉水叮咚… 一听入魂!这词还形容不透王茜云此际的心情。她心中百感交集,自从丈夫过世后,这把琴再也没响起动人的旋律了。她有欢喜,有惆怅,有追寻,有迷茫,有叹息,有享受,点点滴滴,如负重的云落下的雨,如石缝里润出的碧泉,汇成小溪涓涓。 李博手指轻揉慢挑,琴调升高。如劲风吹散云层,露出湛蓝的天空,皎皎的明月。云随风动,月舞长空。彩云之下,清月时明时晦;彩云之上,月如温玉,不染尘埃。 听到后来,王茜云彷佛化作那孤寂的明月,轻声对其下的彩云吟诵着仓央嘉措的名句: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一曲奏罢,满堂寂然无声,过了五六分钟,才响起了掌声、口哨和叫好声。 王茜云给李博斟满酒:“精妙精妙,我许久没有听到这么动听的琴声了。李哥是高人,深藏不露啊。” 李博说:“茜云姐,都是你这把琴好。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这把十分古旧的二胡,音色竟然这么好。琴音的好坏,全在蟒皮上,这块蟒皮定是不同寻常。” 李博仔细端详着蟒皮,忍不住夸赞:“好皮,好皮啊。这皮有钱没处买,无价之宝。我就说嘛,我自觉今天超水平发挥,原来是得了神兵利器的加持啊。哈哈哈哈” “熇嫣,师兄我的琴艺如何?” 花熇嫣的脸嫣红一片,她把眼前的红酒杯一推,醉态萌萌:“师兄,你,还有,多少才艺,是藏着的?我不会夸人,也不懂琴。你看,看看,这第二杯酒,我听着你的演奏,不知不觉中,喝光了。师兄,咱们,请西云姐,演、演奏、奏一曲吧。” “我只会听,不会拉琴。” 花熇嫣说:“会,西云姐,你肯定会,你就拉一曲吧。” 王茜云笑着说:“我真不会啊,哎,光喝酒了,你们尝尝我做的四海羹!” 她拿起小碗,盛了一碗四海羹,先递给李博,然后又盛了一碗,递给花熇嫣。 花熇嫣觉着头昏沉沉的,醉意越来越重,她担心自己失态,就站起来说:“我醉了,先回房间躺一会。”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要走,李博说:“喝点四海羹啊,茜云姐,亲手给你盛的。” “你喝,你替我喝,我胃里翻腾,要吐,再喝!” 花熇嫣晃晃悠悠向外走,李博赶紧扶着她。 花熇嫣脚下乱晃,手晃得更快,她一把推开李博:“哈哈哈哈,好酒,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师兄,我能走路,你别扶我,你喝去。” 李博哪里肯听,半扶半架着花熇嫣,歪歪扭扭,一路歪斜,回到了揽月。 一路上,花熇嫣酒意上涌,边走边说,不过,絮絮叨叨地,李博也听不清楚她说的啥内容。 把花熇嫣扶上床后,他要帮熇嫣脱衣服。而熇嫣双眼紧闭,已经睡去,但两手紧扣衣裙,李博,双手用了几次力,没有掰开。 李博拍拍她的手,笑了:“熇嫣,我的宝贝师妹,好好睡觉觉哈。你睡安稳了,我好去办事。” 他拿过一床毛毯,轻轻为熇嫣盖好,在花熇嫣嘴上亲吻了一下后,他转身出门,回到了花间餐厅。 那两桌子房客走了,餐厅里只剩下王茜云,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手里抚摸着那把二胡。 “琴是用来演奏的,不是摸的。” “两年多了,这把琴今天终于发声了,而且还是那一首曲子。李哥,谢谢你。” 李博一笑:“你的天哥,他也喜欢拉这首曲子?”李博没有用汤匙,端起碗来,如牛饮水,咕咚咚,喝了满满一大口四海羹。 “嗯,是我喜欢听。” “现在,餐厅只有你我两个人,这把琴的故事,应该可以讲了吧,茜云姐?” “你能喝出四海羹里有什么材料,我便告诉你。” 李博拍着肚子,哈哈大笑:“这题目太难了。雄黄酒、龙虎酒装了一肚子,就像我那小师妹说的,都乱了味觉,你让我怎么品?换个,换个简单点的。” “题目不能换,你品不出来,今晚的酒,到此为止了。”王茜云轻轻站起来,要把二胡挂远处去。 第102章 一拍即合 李博决定反客为主,他笑着说:“老板娘,我先问个事,二胡上的这张蟒皮,可是你亲手制作的?” 王茜云脚步迈不动了,她的脸色大变:“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博心说:只要你眼睛瞪圆了,我猜想就对了。怎么看出来的?用眼睛看出来的。哼哼,小样,收拾不了你吗!今晚,我还想忽悠你一起去干事呢。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我也甭在道貌岸然的“叫兽”窝里混了。 李博又喝了一大口四海羹,闭着眼睛品了品。他睁开眼,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头:“有乌梢蛇,啊,或许你们叫它黑花蛇。” “不错,黑花蛇,我们就是这么叫的。还有呢?” “啊吆,你这还是不定项填空题啊。嗯,幸亏我是吃蛇的老手。还有,竹叶青,对不对?” 王茜云的眼睛亮了,她坐下来,往李博跟前凑了凑:“李哥,还有两种作料,你能品出来吗?” 李博心有定算,嘴上却说:“四海羹太过鲜美,我还要尝一尝,品一品。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故事的开头部分啊?” “好吧,这把琴的确有故事。它是把古琴,我老公曹天家的祖传之物。他祖上从别处得到,传到他这里差不多十代了。” “十代人,几百年了,是把古物。可是那蟒皮可是全新的,最多三年吧。我问的关键也在这里。二胡的音质有十之八九取决于蟒皮。既然琴是古物,应该对蟒皮倍加珍惜,难道你家天哥为了保护老料,把蟒皮换下去收藏了?” “发生了意外,原先的蟒皮爆裂了。好了,我就讲到这里,你又喝了一碗汤,说说其余的作料吧。” 李博从嘴里吐出一根鱼刺样的东西,捏在手里:“今天有口福,还吃了一份蛇排骨。茜云姐,这是白花蛇的骨头吧?” “就是白花蛇,还有最后一项,你能品出来吗?”王茜云有些激动。 “哈哈哈哈,四海羹,四海点题嘛。别说最后一样我早就品出来了,就是品不出来,根据这名字,还猜不出来吗?还有一味是赤练蛇。” 王茜云竖起拇指,连口夸赞:“厉害,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算啥,我还品出来,你里面还有一样佐料,那就是鸡公肉。是不是?” 如果说,能猜出四种蛇来,已经是让王茜云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最后,李博又说出了鸡公,点破了她这四海羹的终极秘密。王茜云的心思由震惊、到惊恐,又到膜拜。 她激动地流下了热泪:“曹天,是你在天之灵,指引李哥来到我们这里的吗?李哥,能不能到我的房间里说话?” “这里也没人,在这说不行吗?孤男寡女,这个时间点,独处卧室,哈哈,可不好。” “李哥,你有所不知,这里突出在崖壁边上,说话很容易走风。莽岭的灵蛇太多,我担心被它们偷听去。” 这是什么理由?老板娘,你把我弄到你的房间里,想干什么!你虽说是珠圆玉润、风姿富态的,但怎么能与熇嫣相比?可是不去,怎么取得彼此的信任,进一步合作呢? 李博答应一声,跟着王茜云,去了她的卧房。王茜云的房间不大,整洁朴素。 进房后,两人对面而坐。王茜云问:“来点茶,还是咖啡?” “什么都不要,有事就说吧。” “我的老公曹天,被蟒蛇咬死的。我立誓要杀了蟒蛇,为他报仇。可是我找了许多人,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伙伴。李大哥,你不是普通人,一定能帮我达成心愿。” 李博本来想由他先提起合作的话头的,不料事情发展很顺利:王茜云主动提起合作的意向。 李博笑着说:“我不是普通人,哈哈,我也觉着自己是做大事的。茜云姐,做大事的人,你要请他帮忙做事,得花更大的代价。你愿意吗?” “你帮我杀蛇报仇,我肯定重金酬谢。李哥,你说吧,你要多少钱?” 李博哈哈大笑:“我说过,我生性狂放。我开个条件,你考虑考虑?我不稀罕钱,只稀罕人,你还愿意?” 王茜云很意外,她想了想说:“你的女友,天生丽质,比我又年轻,又漂亮的,你怎么能看上我?别开玩笑了。” “我每天都离不开女人。今晚她醉成那个样子,你觉着她还能陪我吗?你刚才那么配合我,不就是想要灌醉她,然后同我亲热一下吗?” “我是有那么点意思,想多劝你女友喝点。我可没其他意思。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我就明说了。只要你帮我报仇,我的身子就给你了。” “成交。茜云姐,你要我怎的帮你报仇?” 王茜云身子往床上一躺:“你来吧。快些做,做完了,我们就去杀蟒蛇。” 她这样干脆,令李博十分意外:“你让我先做,就不怕我提上裤子,不认账?我说过了,我狂放不羁,说话也不一定算数的。” “不怕。你要真是那样,我自认倒霉,算我瞎了眼,错把流氓看成英雄。还有,去杀蟒蛇,九死一生,说不定你我就被蟒蛇吃了。我不想到奈何桥头,你追着我索账。李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 王茜云说到这里,心里有些后悔。好不容易盼到一个能帮自己报仇的,自己也对他有好感,别因为自己说的话,吓得他,立马打了退堂鼓。 李博的行动,消除了她的顾虑。李博轻轻坐到她的身边,一只手握住王茜云的小手,另一只手,伸进了领子里,五根手指攀上了一座柔软的高峰。李博轻揉了几下,又下重手捏了捏,疼得王茜云哎呀了一声。 李博咯咯一笑:“茜云姐,我的顺序是不是弄乱了。先摸手,先袭胸,还是先亲个嘴儿,哪个你更喜欢?” 流氓,这个李博绝对是流氓。王茜云被气得脸色煞白,两手要去扣李博的胳膊,却停在了空中。 因为,李博已经收手了。 李博问:“茜云姐,咱们不能这么赤手空拳去捉蟒蛇,你这里有什么趁手的东西?” “全套的东西都有,就在床下。你,你确定不做完吗?” 李博咯咯一笑:“做完了啊。别这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刚才我就是验验货。巧手和酥胸,这两项,我很满意啊。哎哟,你赶紧找东西,雄黄还有没有,多拿些。还有朱砂呢,钢丝,刀片,这些有没有?” “捕蛇的工具都在这两个背包里。钢丝有,在库房,刀片要什么样的?” “美工刀,刮胡刀,都行,要特别锋利的。” “村里应该有卖的,一会儿,去买点。朱砂没有。不过,村里有位老中医,他那里应该有。李哥,杀蛇用不到朱砂的。” 李博说:“你要找的蟒蛇,是不是红眼睛的,头上有冠子,这么粗,大概有五米左右长?” “就是红眼睛,头顶有冠子的。两年前它可能没有五米长,不过我也没有量过。李哥,你下午撞见过,是不是?” “不是下午,是傍晚。我身上的伤,有一部分就是被它打伤的。幸亏师妹救了我。” “你们俩能从它嘴里逃脱,回来后,还若无其事,你俩都是高人。可惜,花妹妹喝醉了,她不能去。早知道就劝她少喝点,同去的。我看她举止温柔,动作沉静,原以为是弱不禁风的,唉,看走眼了。” “嗯哼,别说是你,我都看不透她。她醉了好,她要是醒着,根本不会同意我去找蟒蛇复仇的。” 床下共有两个大背包。李博拖出来,检查着背包里的东西。 王茜云床下的背包简直是移动的工具箱,砍刀,工兵铲,镁棒,狼眼手电…啊哈吆,里面竟然有一部弩弓,带着瞄准镜,还有几十支弩箭。 李博大喜:有了这东西,还怕蟒蛇?我这百步穿杨的功夫,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李博看了一下时间:“现在九点十分,咱们十分钟后出发。我回房间看看她睡了没,麻烦你去买些朱砂来。” “朱砂要多少?刀片美工刀什么的,还要吗?” “朱砂有多少要多少。有了弩箭,刀片什么的用不用无所谓了。嗯,还是买点吧,就是那种手动刮胡刀的独立刀片。我打算用它当地雷,埋在蛇路上,给它来个开膛破腹。这些东西就算在我的房费里啊。” “钱我出,不用你掏。二十分钟吧,老中医家,离着远一些,来来回回就得十几分钟。” “好,分头行动。” 李博从王茜云的卧室出来,悄悄回到揽月。 花熇嫣很少喝酒,今天喝了六两多。她的酒量还可以,本来这些酒,不至于醉倒她。可能今天她的状态不好,也可能连日来她太过劳累。总之,当李博蹑手蹑脚地摸进房间时,花熇嫣侧身而卧,呼呼大睡,满屋子里酒气纵横。 嘿嘿,小师妹真的醉了。李博的心情放松了:平时让你练练酒量,你就不愿意练。才两杯就醉倒,这要是在外面应酬,不就便宜了色狼吗? 李博坐在她身旁,大声叫了几遍,花熇嫣沉醉依旧,毫无反应。 李博笑了:“熇嫣,不是我不听你的话,而是为了我俩的将来,我必须去干这笔买卖。买卖干成了,可以少奋斗十年。你先好好睡,我去去就来。” 李博看看时间还有,就去浴室冲了个凉,将身上的酒气冲淡一些。他知道蟒蛇的嗅觉十分灵敏,如果去捕蛇,需要先把酒气散掉。 李博迅速冲完凉,换好衣服,向外走。这时床上的花熇嫣突然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着:“师兄、师兄,李郎、李郎,你不要走!” 我的妈妈呀。宝贝师妹醒了。可怜啊,我的发财行动还没开始,就要胎死腹中啦。 李博赶紧答应:“我没走,我就冲了个凉。”他赶紧回头看。花熇嫣翻了个身子,朝向屋里,手在床上乱摸,好像是要找李博或什么东西。 李博赶紧拿起另外一床毛毯,还有抱枕,卷吧卷吧,团成一根圆滚滚的柱状物,递到花熇嫣手中。花熇嫣手拍着枕头毛毯,拍了两下,手一勾,将它抱在怀里,睡着了。 李博憋着笑,慢吞吞向外退。快到门边时,听到花熇嫣哼起了小曲。这支曲子,他挺熟悉的,好像是什么黄梅戏。他想了想,没想起是具体的唱段名字,只想起来两句唱腔:为救李郎离家园… 他轻轻关上房门,心说:管她唱的啥,我先溜之乎! 出了揽月,回到王茜云的卧房。她提着两个背包,站在门口等着。 “李哥,咱们开车去。” “嗯?你知道蟒蛇在哪个地方吗?车能开过去?” “大体的位置,我还记得。这两年我时常过去。车子沿着摆渡路线,可以开到蛇窝的附近。” 李博摇摇头:“不是的,今天我遇到的蟒蛇,是走小路碰到的。那里上上下下都没有摆渡路。” 王茜云思索着说:“那就奇怪了。蟒蛇的领地意识很强,一般不会换地方。难道不是同一条蟒蛇?李哥,你还记得在哪里碰到的吗?” “记得记得,咱们乘车到岭上,然后往下走,走到一条小斜道,沿着小斜道,往下走,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找到我滑倒的地方。顺着滑痕往下找,找个几十米,就找到了。” “李哥,我为了报仇,这条摆渡路,走了无数遍了。从没有发现一条小斜道。我看你是记错了。” “不可能,我怎么会记错。” “夜深了,按照你的方法,咱们可能会在山间迷路。这莽岭里猛兽不少,夜间碰上,太危险。” 李博不肯放弃,他要去古墓盗宝,于是,坚持由他带路。 王茜云笑了:“咱俩不要争,我有办法。你看这把琴,”王茜云举起那把古琴,在李博面前一晃“它的皮来自红眼巨蟒的老公。咱们拿着琴去,如果那只红眼巨蟒接近了,它就有感应。” “什么感应?难道它自己会奏乐!” 王茜云抿嘴一笑:“等有了感应,我就知道了。走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动身。” 第103章 诱饵 王茜云开着皮卡车,出九云天,蹿上了盘山道。 她的车技娴熟,右手肘压在扶手箱上,左手单手转动方向盘。沉重的皮卡车,在她的调教下,轻盈地,像一头小山羊。在山间公路上,蹦来跳去,左兜右拐,把副驾驶的李博绕得晕乎乎了。 李博一手拉着扶手,身子紧靠在椅背上,冷眼看着王茜云,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敬佩。 想不到,一个女人开车的姿态,能这么优美。看来,这个王茜云对莽岭地形十分熟悉,嗯,先按她的路线走吧。 走了大约四十多分钟的山路,王茜云把车停在路边:“蟒蛇的老窝,就在下面。晚上是它外出捕食的时候。咱们悄悄地下去,尽量少出声音,不要惊动它。” 李博把两个背包都背了,让王茜云头前带路。这里树木茂密,大树下面的蔓草很深。王茜云也没开灯,在前面,用一把砍刀,拨开草丛,摸索着前进。 往下走了几十米远,两人从黑黑的树林钻出来,来到一块相对宽阔的草甸上。这里树木稀少,灌木和蒿草生长地十分茂盛。李博目测蒿草的高度,能将个头偏矮的王茜云,淹没在草海里。 王茜云低声说:“到了,再往前走几十米,有个斜坡。沿着斜坡下去,是一段悬崖。靠近悬崖的底部,有个山洞,那就是红眼蟒蛇的老巢。” “那还等什么,快走。” “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难道崖壁坍塌了吗?”王茜云很谨慎,她捡起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块,往前面十多米的地方一丢。石块从蒿草上掠过,砸落下去。两人没有立即听到石块落地的声音,而是隔了四五秒,才听到两块石块撞击的声音。 “李哥,小心。前两天的大雨,把崖壁冲塌了。蟒蛇老窝被毁,它可能老窝外面盘踞,小心它偷袭。” “啊哈,那就对了。下午我就在冲塌的崖壁下,碰到的蟒蛇。走,下去抓蛇寻宝贝啦。” 李博大喜,把手中的二胡递给王茜云:“你拿着,跟在我后面,我们慢慢下去,布下大阵炼妖捉蛇。” 王茜云惊问:“炼妖捉蛇,这里会有山魈?” “你怕了?” “我不怕蛇,却怕鬼。” “别怕,有我在。朱砂买了吗?” “买了,就在背包里。我把老中医那里的朱砂全买了,一斤多点,够不够?” “一斤多,哈哈,这莽岭能有多少山妖树怪,足够了。” 李博在前,王茜云在后,两人一点点靠近断崖,找到了以前的斜坡。山洪过后,斜坡上满地都是沙石、断木、枯枝,十分难行。 两人相互搀扶,在沙砾石堆里,向前慢行。 山路崎岖,月色方明,王茜云怕摔倒,就紧紧搂着李博的肩头。又走了一段路,她一只手搂着李博的肩头,另一只手时不时的抚摸着李博的后背。她的手法轻揉,从李博的肩头,揉捏到腰间臀部,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在深情的抚摸对方。 李博被她摸索的神情激荡,后背、背心处一阵阵的潮热,甚至是他的腿间也有了反应。 李博和蟒蛇打过交道,深知蟒蛇的厉害,在此关头,万万不可动情分神。 他肩头一震,拱开王茜云的手臂,笑着说:“茜云姐,别摸了,你摸得我浑身燥热,很想尿尿啊。这里很危险,绝不是打情骂俏的好地方。” 王茜云娇滴滴地说:“还不是怨你。生得虎背熊腰的。我都管不住自己的手,只要一搭上你的肩头后背,就忍不住想摸摸。” 李博笑了:“扶着就行,别摸来摸去的。你要真想摸,等我们干完这一票,回去摸到你尽兴为止。” 王茜云伸手在李博的小腹处,狠摸了几下,笑着说:“好啊,李哥。咱们一言为定,契约达成。我这一把是定金。这叫摸摸哒。” 李博和王茜云,两人又走了二三百米,来到垮塌的断崖腹地。在断崖的最陡峭处,那里出现了几根长长的石条。李博停下来:“看,那些石条就是标志,我找到地方了。茜云姐,这里就是我下午遇见蟒蛇的地方。你看看,是不是你所说的蛇窝?” 王茜云没有开手电,借着从头顶泻下的月光,她仔细辨认周围的景物。辨认了一会儿,她很肯定地说:“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原先老崖壁塌掉了,很难找到以前的山洞。” 李博放下背包:“八九不离十就行了。蟒蛇多半出去寻食了,我们要等它回窝时,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它要是一直缩在窝里呢?” “那就把它引出来。” “好,背包里就有药,是专门诱蛇的。尤其是发情期的蛇。” “茜云姐,你还有这么专业的东西。我正发愁忘了带只活鸡、活鸭来呢。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布置诱蛇的东西,我布置法阵,连这里的黄白二仙一并捉了。” “什么是黄白二仙?” “姐,不用多问。他们耳目灵敏。在它们地盘上,不能乱讲话。一旦走漏风声,法阵就失灵了。” 当下,两人分头布置,各忙各的。 李博先辨认了一下北斗七星,然后定准了北极星的位置。他往星位上一立,开始踏罡步斗,布置法阵。李博根据年月日时,排定了八卦阵,依据天罡的气运旺衰,将死门调至几块石条处。 他想:只要你们从墓里的神道出来,必然经过这道死门。我在这里下了法咒,看你们往那里逃。李博为了万无一失,又在阵眼处放了三把辰砂,分别压在天门、神门和鬼门方向上。做好了这些,他往后退了退,找了一棵大树,作为依靠。 李博在大树前,堆起一小堆沙土,搬了一块平整些的石头,将狙击弓弩,架在上面。 他取出弩箭来,还有一个平时做法的小水碗,倒入朱砂和法水,调和均匀、粘湿适中后,将它们抹在弩箭的头上。他一边往箭头上抹朱砂,一边念动真言法咒。十只弩箭全部涂完朱砂,真言恰好念诵了九遍。 好兆头,平时自己念诵这种降妖伏魔的真言,往往磕磕绊绊的,今夜特别顺利啊。这叫啥,这叫天随人愿,老天爷都想着帮忙哩。 剩余的弩箭箭头,李博涂了背包里的麻醉剂。他原本想用雄黄的,可是怕那东西的气味太怪,反而引起蛇的警觉。不如王茜云的背包里的麻醉剂,无色无味的,抹到弩箭上,只要射中蟒蛇,它必然遭擒。 就是不知道这麻醉药过期没有,射中后,需要多长时间发生效力。 李博布置完了,抬起头来,想去看王茜云布置好了没。王茜云比他完成的还早,不知道何时,站在他的身旁,悄无声息地,歪着头,看着他忙活。 李博笑着说:“你走路没声音啊,什么时候过来的?人吓人,可是要吓死人的。” 王茜云依偎在他的身旁,没有回应。李博刚要扭头,跟王茜云打声招呼。就在此时,一阵风过,他的鼻子里冲进了一阵腥臭味。 李博脑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心里大叫不好,急忙缩脖子,使个千斤坠,猛地下蹲。 他的耳旁一声呼啸,蟒蛇的迅猛出击,没有咬中他。那满口的獠牙,没有咬中李博的脖子,从他的肩头掠过。不过,蛇脖子下有许多硬鳞,这些硬鳞就像利刃一样,刮裂了他的衣服,还有皮肤,鲜血热乎乎的迸流出来。 生死存亡之际,李博都顾不上看一眼蟒蛇,他屁股往后一缩,整个身体,躲向树的侧后。蟒蛇一扑失手,掉头就是一口。李博伸手一攀树干,沿着树干,滚到树干的侧面,想利用树干隔开蟒蛇头的攻击。 人慌无智,李博只想着树干能起阻挡作用,他没想到蟒蛇比他还喜欢绕树。蛇头在绕树追击,蛇尾还在树下的草丛里。李博一脚踩中蛇尾,就像踩中了一个石碾子,脚下一滑,扑通摔倒。 蟒蛇的尾巴就像长了眼睛,迅速圈转过来,把李博拦腰卷住,狠狠地甩向树干。这下要是摔实了,李博恐怕当场毙命。李博两腿后蹬,顺着蟒蛇暴摔的劲头,恰好蹬在树干上,将这股力量卸掉。 这一下李博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量,两只小腿肚子,包括膝盖,一阵阵的酸麻,肌肉也突突乱颤。 蟒蛇的蛇尾立即下压,收紧,将正在调匀呼吸的李博缠在树干上。李博就像一张画,以腰部为粘合点,被牢牢贴在树干上。他除了腰腹部外,手脚四肢疯狂扭动,所以,远远看起来,更像是一幅动画——转动的画。 李博的腰部被缠在树干上,手脚悬空,四下里乱抓乱挠,想抓根树枝,借力挣脱出去。 蟒蛇一招得手,绝不容许猎物逃脱。它身子螺旋转动,又在李博的胸腹之间狠狠地,勒了一道。两道粗壮的蛇身子,连勒带压,足足有七八百斤的力道,差点勒的李博上下两头冒了大泡泡。 李博的骨头被勒得咯咯作响,嘴大张着,想喊也喊不出来。李博只觉着胸腔里的气体,被一点点从口鼻中挤出去,再也吸不回来了。胸腔越来越小,心脏被挤压着,一边狂跳着,一边上移,好像被挤到了嗓子里。 李博眼前金星乱冒、心里万分悲苦:熇嫣,熇嫣,永别了。没想到啊,我竟然是被蟒蛇勒死的。 他不甘心,两手在蟒蛇背上、肋下乱锤,想把蟒蛇打痛打松。哪有这样的道理,猎物越打越挣扎,蟒蛇缠绕的越紧。 李博奋力打了几拳,抓了几下后,蟒蛇头从上往下,缠绕过来,正好来到李博脑袋的一侧。 两者相距不足半米,蟒蛇吐出的蛇信子,就在李博鼻子尖上,眼睛前面乱颤,彷佛要用蛇信子,一下戳瞎李博的眼睛。 李博垂死挣扎,上身扭来晃去,脑袋比五六级大风里的风车晃得还快。 蟒蛇忽然放松一些缠绕,李博使劲的吸了几口气。蟒蛇放松缠绕,是为了蓄力,它决定一口咬死李博。那颗硕大的亮着红灯笼的蛇头,高高后仰,倏忽探出,对着李博的脖子就是一口。 李博急忙侧头,蟒蛇头咬偏了。与此同时,吱的一声,一根弩箭,从李博的脖子和蟒蛇的蛇头间飞入,钉到树干上。箭杆突突乱响,小半截箭杆钉入树干中,距离李博的咽喉不到十公分。 这一箭,惊呆了李博,激怒了红眼巨蟒。一人一蛇,同时寻找箭杆的来源。大约十米远的地方,王茜云在草丛里挺身站着,双手端着弩弓,正在瞄准蟒蛇头。 李博用尽气力,大喊:“先救我,射它的身体,别射到我。” 李博心里想:刚才那一箭,差点射中我。箭杆射入那么深,得要多大的冲力。乖乖,射我脖子上的话,还不是前后通透的两个血窟窿,我想不去见上帝,也不行的。。 王茜云笑了:“你别动,否则我可没准头。” 李博心说:什么节骨眼上,你还笑得出来?我不动,等着蟒蛇来吃我啊。 蟒蛇没留给他回话的机会,它猛地咬了第二口,目标还是李博的脖子。这一次,蟒蛇学乖了,它从一侧沿着树干去咬,让李博无处可避。 李博拼命挣扎:“快射快射,救命啊。” 王茜云恶狠狠地说:“别动,别动。李博你动,蛇头跟着动,不好瞄准。李博,再乱动,我先一箭射死你。” 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刚才还跟我卿卿我我,转头要一箭射死我。让我不动,你是让我舍命当诱饵啊。 李博好像品出些味道来:王茜云这个老娘们,哪是找什么帮手杀蟒蛇。她早就想找个人当诱饵,来诱杀红眼巨蟒。我太傻了,倒霉鬼催的,被她选中了。 她妈的,这个该操的王茜云,比十字坡上的母夜叉还狠,比葫芦山的女蛇精还毒。我他妈的比武大还冤,比葫芦娃还惨。晚了晚了,我死定了。这样被勒着,不被蛇勒死、咬死,也被她射死。还特么的,算是误射。 李博还在胡思乱想,蛇头就咬过来了。他拼命向一旁歪头,脑袋竭力向外顶,用的力道巨大。他恨不能把自己的脖子,抻成长颈鹿的长脖子,躲开致命的一击。 第104章 侥幸 嗖嗖,王茜云抬手射了两箭。一箭命中树干,另一箭,先射中了蛇头后面的细脖子,弩箭穿脖而过,又穿入了树干里。弩箭只是洞穿了蟒蛇的脖子边,没有造成重大伤害。 蟒蛇吃疼,浑身收紧,蛇头往前一扑,脖子上被弩箭射穿的地方,硬生生撕开一道血口子,摆脱了弩箭的钉锁。 蟒蛇攻势被弩箭阻挡,就是这一缓,让李博四下乱抓的双手,抓住了蛇头后面的伤口。 李博连下辈子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他的手指就像尖锐的鹰爪子,死死扣住鲜血淋漓的伤口,另一只手紧攀着蛇脖子,把蛇头往自己的嘴边拉。 李博的想法很疯狂:你想吃我,我先咬你。即使咬不断你的脖子,我也咬下一块蛇肉,喝两口蛇血。。 蟒蛇的嘴大张,大到能一口吞下李博的脑袋,照着李博的头顶就咬。它发起狠性,要生吞李博。 怪异的场景出现了,李博手指扣进了蟒蛇的伤口里,手臂猛力回拉,同时张嘴去咬蟒蛇的脖子,而蟒蛇的大嘴,居高临下,要把李博的脑袋当肉蛋蛋活吞。 一人一蛇,张嘴互咬。 王茜云站在远处,冷眼看着奇葩的场景。她平端着弩弓,屏息凝神,等着蟒蛇吞下李博脑袋时,她便发射。 此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作为诱饵,李博的使命已经完成。与其留着他,成为后患,不如一箭,同时射杀蟒蛇和李博。有人追究起来,可以说是李博先被蟒蛇咬死的,自己为他报仇而射杀蟒蛇。 王茜云在寻找最有利的机会。这时候,离她不远处的石条,咯吧,轰响了一声。这一声,响的十分突然。王茜云全神贯注盯着蟒蛇和李博那边,身旁爆了一声巨响,她受惊不小。 王茜云心头猛跳,浑身的肌肉乱跳,手一哆嗦,扣动了扳机。 王茜云心说:哎哟,不好,别失手,先射死了李博。红眼巨蟒不吃死食的,诱饵死了,没东西缠住它,蟒蛇就会来吃我自己。 王茜云顾不得看身边的响动,先看李博被射死了没。李博已经从树干上,摔下来了,正要站起来。红眼巨蟒匍匐在地,尾巴还在不停的抽搐,偶尔扫两下。 李博挣扎着站起来,大口喘着气,走了两步,捡起自己那架弩弓,对着红眼巨蟒的头,又补了一箭。然后,又颓然坐下,坐到了蟒蛇的腰身上。 李博冲着走过来的王茜云说:“王姐,你可以啊。我被蟒蛇缠住,你不快救我,还要拿我当诱饵,我差一点被你害死。” “蛇死透了吗?” “死透了,你刚才那一箭,恰好射中了它的心脏。弩箭把它穿了一个透心凉!你看,这满地的血。我怕它还活着,就在蛇头正中补了一箭。放心吧,就是它的祖宗,美女蛇精来,也救不活它了。” 王茜云垂下了弩弓,宛然一笑:“李哥,我可不是故意拿你当诱饵的。我在那边布置陷阱,你在这边布置法阵。我刚弄完,就看到从树后伸出蛇头来…”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来不及,我看到它,它就发动攻击了。等我端起弩弓,它已经把你缠到树干上了。” 李博心说:这个骚娘们,心狠手辣的,我没有证据,就别逼问她了。逼急了,她暗地给我一下子,我就死挺了。 李博哈哈笑起来:“茜云姐,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呐。若不是你最后的那一箭,我肯定被蟒蛇咬碎了脑袋。” 王茜云一笑:“别客气,我也是自救。它咬死你,掉头来咬我,我也跑不了。我们…” 王茜云看到李博忽然神情大变,双手端起了弩弓。她以为李博要翻脸,迅速抬起弩弓,准星有意无意地朝向李博。 李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率先蹲了下去,将高大地身形隐藏在蒿草和沙石后。王茜云知道有了变故,急忙蹲在李博身旁,慢慢抬头看。 崖壁之下,忽然多了五个人。 五人地长相看不清楚,看上去,身形都很雄壮。月光之下,这五个人的衣服颜色看的分明。一位穿亮黄色衣服,其余四位的衣服都是月光白。最令王茜云奇怪的是,这些人都穿着汉服。 最近两三年,景区游客里,有不少穿汉服游览拍照的。不过,那些都是女孩子,极少有猛男壮汉,穿着汉服出来招摇过市,拍照留念。 这五个人,穿成这个样子,深夜出现在这里。这是唱得哪一出,角色扮演?僵尸还魂,僵尸不是应该穿清朝服装吗?真奇怪啊。 王茜云心想:难道他们也是为了找红眼巨蟒,为了掩饰身份才穿的汉服?我筹划两年多,冒着生命危险,才获得的红眼巨蟒,绝不能让他们抢去。谁敢抢,我杀谁。想到这里,王茜云紧握弩弓,开始瞄准他们。 李博小声说:“哈哈,法阵启动,买卖上门了。” 王茜云俏声问:“买卖,他们是你地客户,你认识他们?” “当然,都是我的好朋友。” 李博向前匍匐爬了两步,抓起了弩弓,将箭槽里压上了十支朱砂弩箭。他看两眼五人的动向,又低头整理弩弓。李博的心悬起来:真不想到,我布下的法阵,竟然引出这么多黄白之物来。 从石条上的图案看这是座汉墓,汉代黄金白银以柿饼、马蹄为主要造型,少量以麒麟趾为造型。据说,麒麟长得古怪,它羊头,狼蹄、圆顶,身有五彩,高一丈二尺。如果这些黄白之物是麒麟趾金,那就麻烦了。 麒麟虽然是瑞兽,但一旦发怒,则凶猛异常。经书上说——物具其象,必有其用。黄金白银做成麒麟的样子,可能善跑,我得迅速动手,莫让他们逃出法阵。 李博想到这里,扣着扳机的右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五人在法阵周边溜达,就是不进入法阵中。难道是我放在阵中的朱砂太多,令他们起了疑心,还是他们闻到了蛇血的腥味,不敢向前。 王茜云低声问:“你要射死他们?你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行,我不能眼看着你这样杀人。” “我和他们之间的事,你别管。你保持安静,事后有你一份好处。” “沾了那么多血的横财,我不稀罕。嗯,我不要你什么好处,那只红眼蟒蛇全归我,你那一份没了!” “一言为定,你千万不要出声。”李博心里好笑,一条蟒蛇能值几个钱,我只要拿住他们一个,就实现了半个小目标啦。 五人逡巡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进入法阵。四个白衣服,一左一右,分别从景门、伤门进入法阵,而黄衣服的大摇大摆,一大步跨过死门,进入法阵。 啊哈,成了,小肥羊们入圈啦。 李博心里默念真言,将逃生之门悄悄封闭。 等到生门完全关闭后,李博瞄准黄衣男子,轻轻扣动扳机。 弩箭快如流星,一闪就命中黄衣男子的前胸。顿时火光四射,黄衣男子往后倒退几步,还在原地站着。 这时候,第二支箭就到了,准确命中他的咽喉。像第一只箭一样,金石相撞的声音刺破夜空,又腾起了一团火焰。 黄衣男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翻身摔倒,一动不动了。四名白衣人,赶紧过去,想拖起黄衣人,一起逃走。李博连连扣动扳机,一箭一个,连发四支箭,撂倒四个白衣人。 顺利,太顺利了。看样子,我今晚是先苦后甜,收获颇丰啊。李博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从藏身处,鱼跃而起,直奔法阵。 到了法阵边缘,他略停了停,观察一下,确认五人伏在蒿草丛里一动不动后,才重启生门,昂首而入。 他用脚尖挑了挑眼前的蒿草,果然草丛里,有一块锦帕,包着一包东西。李博用脚尖点了点,硬邦邦的,可以肯定是金属。他用一根沾了蛇药的弩箭,拨开锦帕。白光一闪,哈哈,锦帕之下正是一块马蹄形状的白银。 这一块马蹄银,他用手掂量了一下,足足有五六斤重。初战告捷,不仅验证了李博对古墓的判断,还让他的自信大涨。 这个炼金化银的法阵,是他从浩如海洋的古书卷帙中,偶然得来的。这一次,也是初次使用,竟然大获成功。 李博心里的高兴劲,就像是开满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花香四溢,连身体轻飘飘的。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一下跳到另一名白衣人面前,用弩弓挑开锦帕,果然,又是一大块马蹄银。目测上去,它的分量也跟刚才的差不多。 李博撇开剩下的两位白衣人,跨到黄衣人倒下的地方。他刚要挑开黄色的锦帛,感觉锦帛下好像还在微动。李博伸脚踩了一下,脚下硬硬的,并没有东西在动。他依然不放心,隔着锦帛,来回踩了好几脚,确定没有东西后,才用弩箭挑开锦帛。 黄澄澄,亮晶晶的麟趾金,斜卧在砂土里。它被李博踩得,有一半身子,嵌进砂土。李博丢开弩箭,用两只手向外刨土,要把麟趾金刨出。 麟趾金的灵性很足,似乎有要沉入土中的趋势,李博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弄出来。啊哈吆,这下子真的捉到宝贝了。这块麟趾金有三十多厘米长,十多厘米粗细,应该有七八斤的样子。李博两手温柔的抚摸了两下,才恋恋不舍的把麟趾金,装进了背包。 看着李博在打扫战场,毁尸灭迹,王茜云感到十分害怕。她觉着李博就是杀人魔王,五条人命,被他眨眼间轻松射杀。这不算恐怖,恐怖的是他边笑边处理那群人的尸体。从杀人中找到快乐,杀人魔王也做不到,能做到的,就是嗜杀成性的变态。 王茜云想起来:自己刚才以李博当诱饵,伏击红眼巨蟒,这事早晚会被他看出来。他嗜杀成性,会立刻杀了我的。 与其将来被他杀,不如现在我射死他。 王茜云悄悄地端起了弩弓,慢慢调转准星,对准了李博的后心。就在她想扣动扳机时,看到李博从蒿草里弄出一块亮晃晃,白晶晶的东西,放到背包里。背包立刻被压得下坠了。 那是什么?石头?白色的石头?不会是石头,看李博那高兴劲,就像捡到了银元宝。对了,我听老人说,金子银子日久年深,吸收了天地精华,就能四处走动。难道,李博射倒的是银元宝?我得过去看看。 王茜云提着弩弓,分开蒿草,走近几步。她恰好看到李博将第二块马蹄银装到背包里。这次她离着近,已经看清楚了,李博装的不是白色得石头,而是马蹄形状的东西。应该就是银子。 王茜云心想:怪不得,李博这个小子,不跟我抢红眼蟒蛇呢。原来他有这一招,有马蹄金,谁还要蟒蛇?我不是为了天哥报仇,我才不会舍命来杀蟒蛇。这马蹄金应该有我一份,没有我射杀蟒蛇,李博你早就变成蟒蛇肚子里的臭狗屎了。不对,是臭蛇屎。 王茜云看到李博去翻黄锦帛,又翻出了近似柱状的黄澄澄一大块。她再也忍不住了,嘴里说:“李哥,这些就是你说的山魈树鬼吗?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博正在为得到麟趾金而狂喜,听到王茜云在身后说话,他捡起地上的弩箭,笑着转回头。王茜云弯腰去掀开锦帕,想看看锦帕之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还笑着问李博:“李哥,为什么白衣人变成白锦帕了?” 李博笑着说:“不瞒你,这是马蹄银。” 王茜云掀开锦帕,锦帕下面没有马蹄银,盘着一条小蛇。锦帕掀开,小蛇猝然暴起,对着她的手就是一口。王茜云一心想翻出马蹄银来,没有提防有蛇伏击。 她哎呀叫了一声,手往后撤,身子往后一坐。 虽然王茜云的反应十分迅速,连李博都自愧不如,但是小蛇还是咬中了她的虎口。 王茜云手一甩,甩掉小蛇。其实,说是小蛇,那是跟红眼蟒蛇比较,它是很小的蛇。这蛇有一两米长,被甩开后,它被激怒了,不但没有跑,还蛇头高举,继续向倒地的王茜云进攻。 第105章 中毒 王茜云看得真切,这长蛇身上有一圈一圈的白环,应该是银环蛇。她用手中弩弓向外拨打银环蛇,而心里大恐:银环蛇是毒性很强,自己被咬了,恐怕是中毒了。 她心里乱想,手上动作慢了。银环蛇一下子缠上弩弓,轻轻巧巧,翻过弩弓,尾巴缠在弩弓上,蛇头一伸,对着王茜云的鼻子就是一口。 王茜云急忙后仰,躲了过去。忽觉脖子冰凉一片,银环蛇已经缠上自己的脖子。丑陋的蛇头,就在自己的眼前乱晃,两只大毒牙,清楚地显露出来。 这一瞬间,王茜云彷佛看到她老公曹天就站在银环蛇后面,在向她微笑着招手。王茜云心中一凉:我看到天哥了,唉,他来叫我去了。 王茜云放弃了抵抗,睁眼看着银环蛇咬向自己的鼻子。 她甚至心想:“咬吧,这里离脑子近,死得快,疼苦少。” 一根弩箭刺来,一下子刺穿了银环蛇的脖颈。银环蛇受伤,放开了王茜云的脖子,去缠绕弩箭。李博将弩箭连同银环蛇一起插在地上,随即一顿猛踩猛砸,把银环蛇弄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稀巴烂。 李博搀起王茜云:“老板娘,你有没有被咬到?” “虎口那里,被它咬了一口。不过,还好,不麻不痒的,好像没有中毒。” 李博打开手电,看看王茜云手上的伤口。伤口很小,有两个小红点,还有两排小小的齿痕。李博看了一皱眉:“有两个小红点啊,肯定中毒了。包里有抗毒血清没?” “有抗凝血的。银环蛇的毒属于神经毒素,九云天有抗神经毒素的血清。” “那好,咱们赶紧回去。” 李博想把剩下的两块马蹄银收了。他检查蹿出银环蛇那里,没有马蹄银了,好像那一块锦帕下只有这条银环蛇。李博又走到最后一个白衣人那里。这是马蹄银,真正的马蹄银,不是银环蛇。 李博心里奇怪,也想不出为何马蹄银会变成银环蛇?难道,一开始,那一位白衣人就是银环蛇?今天,王茜云倒霉,偏偏就遇上了。李博想不出个头绪来,索性不想了。 他回头招呼王茜云快走,回到车上去:“茜云姐,快走,这里太邪门了,咱们马上离开。” 王茜云正在剥蟒蛇皮,她用砍刀砍去蛇头后,又从上到下,沿着蛇腹中线,划了一道口子。她的动作十分熟练,从蟒蛇的脖子往下来,一脚踩中蛇的细脖子,双手握紧蛇皮,用力往下拉。她的手劲不小,动作如丝般顺滑,就像脱掉秋裤一样,把蟒蛇皮一脱到底,露出白白的蛇肉。 李博催促说:“别管蛇皮了,快走,回去治伤。” “好了,已经剥好了。本来想全部带走的。我受伤了,没力气抬它了。”王茜云把蟒蛇皮卷成一大团,塞到背包里。 李博帮她提起背包:“茜云姐,你还能走吗?” “我现在就是有点累,别的没问题。” “那就好,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照顾你。” 王茜云一手提着砍刀,一手拿着弩弓,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住了。 “李哥、李哥,你看。”她的声音很低,颤抖的不行,显然是害怕极了。 李博背上的包里有几十斤重的真金白银,手中的背包也不轻,另一只手还提着弩弓。他想把弩弓收起,放进背包里,听到王茜云声音异样,急忙抬头看。 在王茜云的前面,有一条红色的巨蟒。虽然是夜晚,月光朦胧,但是看得很清楚,这条蛇比刚才的红眼蟒蛇还要大数倍。它浑身散发着红色的辉光,就像是一柱火焰,在蔓草丛中燃烧着。 看到这种如红松树般的巨蛇拦路,李博感觉胸腹间,好像被人插进去一方大大的冰块,寒气入心,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李博提醒自己,恐惧是没有用的。他低声说:“别惹它,悄悄地,绕道走。” 王茜云也明白对面的红色巨蟒不好惹,需要绕道走。可是往哪绕?一边是十几米深的断崖,另一边往下直通岭底,而车子是在断崖上边的。要想逃命,只能往下或往后走。 两人好像心有灵犀,同时转身,打算从下面绕过去。 下边的蒿草丛上也盘着一条大蛇。那是一条白色的花蛇,月光下看不太清楚,只觉着蛇身上发着惨白的光晕。虽然不像红色巨蟒那么恐怖,也看得人心惊肉跳。 李博心想:真他妈的倒霉,撞到蛇窝里了。我就不信了,难道后面也有蛇吗? 莽岭这里专治各种不服!李博回头一看,后面也有一条大蛇,黑乎乎,像一个盘龙柱,眼睛冒着寒光。 王茜云低声说:“李哥,快看,那里也有一条。”果然,在黑蟒蛇旁边,有一条比较瘦小的青蛇。别看它最小,它攻击性最强,蛇头不停晃动着。原来,那小青蛇盘在一棵蒿草上。山风吹过来,青蛇随着蒿草起伏不定。 它吐着蛇信子,好像立刻就要发起攻击。 王茜云哀叹了一声:“唉,报应。我做了好几年的四海羹,今天被它们四条蛇咬死,这就是报应啊。” 李博鼓励她:“别胡说,谁杀死谁,还不一定呢。” “我已经被银环蛇咬了,我怕是活不了了。李哥,你能闯出去,就把蛇皮和二胡带到曹天的坟前烧了,告诉他,我替他报仇了。他的坟在…” “要烧你自己烧去,我才不干呢。王茜云,你在我身后,跟着我向外闯,爷爷我跟四海羹拼了。” 李博把背包背好了,一手挥动砍刀,一手端着弓弩,冲着红色巨蟒冲了过去。红蟒很诧异,一般的,猎物见到它,基本吓个半死,丧失抵抗能力。而对面的这个狂人,居然要跟自己动手。 它微微低下蛇头,似乎是要蓄势进攻。李博抬手就是一箭,目标是红蟒的七寸处。他与红蟒距离十几米,弩箭力量巨大,几乎是扣动扳机的同时,射中了目标。 红蟒被射中,却毫无反应。李博连续扣动扳机,将剩余的三支弩箭,全部射出去。这三支弩箭全部命中目标。不过,仍然是石沉大海,不见波澜,红蟒一动不动。 对面的不是红蟒,是蛇精。它被四支带朱砂符咒的弩箭射中,还能安然无恙,它不是蛇精,还能是什么。 李博叫起来:“蛇精,火蛇精,它是火蛇精。” 王茜云的身子一软,坐在地上:“火蛇精,你来吃了我吧。我捉了那么多的赤练蛇,今天你吃了我。一报还一报,公平合理,一了百了。” 李博怒喝:“要想吃我的蛇精,还没有生出来。火蛇精,有种你别动,让我砍上三刀。三刀把你劈成四段,煲成一大锅粥,我给花熇嫣滋补身子。” 李博嘴上说着狠话壮胆,脚下也不含糊。他奔上去,对着红蟒的水桶腰,用尽全力砍了一刀。红光一闪,咔嚓一声,砍刀断了,李博的手腕震得又酸又痛,把半截刀把震落草丛里。 这一刀不像是砍在血肉上,更像是砍在石头上。对面的红蟒,却消失了。它盘踞的地方,落了满地的花瓣。李博抖着酸痛的右手,捡起半截砍刀,再找红蟒蛇时,发现不仅红蟒不见了,那三条蛇也不见了。 李博捡起花瓣来,看了看,好像是粉红的桃花花瓣。这里连一株桃树也没有,哪里来的桃花?咄咄怪事。 无论如何,蛇跑了,我们也赶紧跑。他架起王茜云,扶着她快。走了两步,他觉着不得劲,就丢掉半截子砍刀,用手从后面揽住王茜云的腋下,迅速爬上了斜坡,来到崖顶。 李博问:“茜云,车在那个方向?” 王茜云被吓得不轻,蛇毒开始发作了。她的哆嗦着嘴唇,摸出车钥匙,按了一下,然后指了个方向:“那里,看到,闪着红光的光光光…点了吗?那就是车。好冷,冻死我了。李哥,咱们快快快些走。” 好不容易爬上山坡,来到皮卡车前。 王茜云爬上副驾,把钥匙丢给李博:“快,你来开,我冷。”说完这话,王茜云就昏过去了。 李博启动了车,一踩油门,车子就慢慢开动了。可是车速老是提不上来,十几迈的车速,比骑自行车还要慢。这他娘都是怎么啦?他感觉这皮卡车好像满载了几十吨重的货物,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拖着车,不让车快走。 李博把车停下,熄了火,停了一小会儿,准备重新启动车辆。 这时候他耳旁好像听到有人说:“他杀了红眼和银环兄弟,就这么放他走了?” “你没听见吗?刚才来的桃红姐姐说——他是娘娘特意关照的人,不要伤他性命,先让他去吧。” 李博听的脊梁沟都发麻:有鬼有鬼,有妖气,有邪祟。特么的,莽岭的山魈树鬼来捉我了。准备好的朱砂都用光了,我靠什么练妖伏魔。轮到妖鬼魔怪来杀我啦。 他急忙启动皮卡车。这次很好,他猛踩油门,车辆吼叫着,喷着浓烟,跑了。 盘山公路最大的特点是拐来拐去的,弯弯曲曲,没有二里直路。李博不熟悉路况,有两次差点蹿到山沟里去。他不敢再开快车,放慢了速度,山魈蛇精应该被甩开了。虽然速度不算快,但车辆开得很流畅。 不过,等他回到九蟒村时,已经午夜了。 夜深的好处是进村后,没碰上什么人,皮卡一路通畅,开到了九云天的车库。 李博把王茜云抱下来,锁好车,从通道里转出来,来到王茜云的房间。 掩上房门后,他大声呼叫王茜云:“茜云,茜云,王茜云,你快醒醒,醒醒。”他挥动巴掌,轻轻拍打王茜云的脸颊。咦,三十多岁的女人,脸部皮肤柔嫩的像少女,平时肯定没少保养。 被李博一顿连拍带晃的,王茜云从迷糊状态中醒过来。 “茜云,你快说,抗毒血清在哪里?” 王茜云刚醒过来,反应很迟钝,她打量着四周,好不容易才认出这是自己的卧室。 “血清?在那个小冰箱里。蓝色盒子包装的。” “小冰箱在哪里?” “在隔壁储物间。好冷,给我被子。” 床上只有毯子,没有被子,李博扯过毛毯,往她身上一搭,就去找抗毒血清。小冰箱里有好几种抗蛇毒血清,看样子,王茜云为了杀红眼蟒蛇,做足了准备工作。可是,她和蟒蛇的深仇,到底是怎么结下的呢?嗯,等有机会再问她吧。 李博拿了抗毒血清还有注射器,回到王茜云的卧室。 刚才王茜云喊冷,现在她又喊热。李博还没有进卧室,就听到她大声呻吟着:“好热,热死我了,好闷,太闷了,喘不过气啊!” 李博推门进去,王茜云已经脱得一丝不挂,在床上扭来扭去的,就像是一条要蜕皮的美女蛇,顶着蓬蓬乱发的“蛇头”,专找床上粗糙的地方乱拱。 李博赶紧叫她来打针,她却往后躲,好像非常怕打针。 距离她被蛇咬,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需要尽快打针。 李博哄了几次,王茜云还是不配合。李博合身扑上去,抓住了她。王茜云一边喊热,一边拼命反抗。这么娇小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反抗,令李博废了好大劲,才把她压在身下。 压在身上,又能怎样?李博忽然发现自己忘了拿注射器,抗毒血清也没有吸到注射器里。 我这蠢货,一旦松手,还得费劲去抓她,得找根绳子捆住她。李博环顾室内,没有绳子,只有窗帘可用。李博一手按住王茜云,另一只手,去拽窗帘。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窗帘,王茜云猛地发力,差点挣脱了他的控制。 李博把整个身体都压上去,才把王茜云压服。他抽出自己的皮腰带,将王茜云手脚捆住。这个捆扎的方法,有个通俗的名称叫作四马倒攒蹄,还有个文雅的说法,叫作绳艺。 王茜云的脸朝下,手脚被捆在一起,两腿略略分开,吊在身后。这个造型,就像是一盆吊兰。只是吊的太矮,吊兰的盆底,深陷进床铺里。。 李博笑了:“茜云姐,你这造型很别致啊。你配合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王茜云的意识混乱了,她嘴里一直喊热。现在她手脚被困,却依然烦躁,开始左右摇摆,想翻下床铺去。她的嘴里呜呜的喊:“救命、救命,火蛇精它要杀我,救命。” 李博从床上下来,想去拿注射器和血清,他走了两步,没有腰带的约束,松垮的裤子,掉了下来。李博觉着穿裤子费事,不如先脱了。 他的长腿一抖,右腿脱离了裤子的束缚,又抖了一下,左腿也出来了。李博光着腿,赤着脚,原地扭扭腰、蹬蹬腿,嘴里笑着说:“还是这样方便。”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略带醉意:“是方便,把内裤也脱了吧!更方便!” 这声音,娇弱中满含怒气,就像几声晴天霹雳,李博几乎要被雷得粉碎。 第106章 打针 李博大惊:谁的声音,我听着好像是花熇嫣的声气!不会的,她醉成那个样子,床都下不了,怎么能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我幻听了。 李博的心砰砰狂跳,他知道自己在骗自己。他的眼睛很诚实,顺着声音去找来源。 卧室门开着,门旁站着一位高个子的女孩子。她头发蓬乱,俊俏的一张脸,布满怒容。 李博暗叫:额的娘呀,是小师妹,是花熇嫣。 “熇嫣,你不是睡着了吗?”李博看着花熇嫣,胆怯地问。 花熇嫣没有理他,而是走到床边,看着王茜云。 王茜云的脸拱进了床单里,嘴里还在喊救命。花熇嫣看了看,没有动手解开皮带,扭身挥手就甩了李博一个耳光。 花熇嫣盛怒之下,动作格外迅速,下手特别重。李博没想到花熇嫣突然下手,根本来不及躲,被打得嘴角出血,身子趔趄了一下。 “熇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午夜入室强奸,你个禽兽。我瞎了眼,怎么看上了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李博说:“我要给她打针,她不配合,我才捆住她的。我没有强奸她。” “打针?你的说法很有创意啊。哈哈,真是搞笑。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你怎么不说,你要探索她的内部构造呢!” “真的是打针,她被蛇咬了,再不打抗毒针,就来不及了。” 花熇嫣的酒意没有全部消除,不过也知道王茜云亲自做蛇羹,那么被蛇咬,也是很正常的。 “你最好别骗我,我先看看她,再跟你算账。” 花熇嫣回身,一手托着王茜云的下巴,一手翻检王茜云的眼睑,只看一眼,她的脸色就变了,连酒也醒了。 她惊叫一声:“哎呀,她被银环蛇或是眼镜蛇之类的咬了。那些蛇的蛇毒是神经毒素,如果治疗晚了,即使能治好,也会有后遗症了。李博,快给她注射血清。” 李博已经拿起注射器:“打哪里?胳膊和屁股?她光着呢,要不你来?” “啰嗦什么,打屁股。看这里,这里!这里有三叉神经线,不要打这里。看什么看,快打。” 李博心说:我不看清楚了,你让我怎么打?是你让我打屁股的,还指画神经线让我看。我多看两眼又不行。你不让我看仔细了,我打神经线上,算谁的!女人呐女人,别管她多么漂亮,多么有文化,心眼就是小。我就看两眼,怎么啦,多大点事儿。哎哟,王茜云的小屁屁,白白的,浑圆挺翘的,耐…看,应该还奈造。 李博将注射器直扎到底,疼得,王茜云哎呀一声。 花熇嫣提醒李博:“慢点,慢点推,推快了,她疼!” “好了,打完了。” “你打了多少单位的抗毒血清?” “按照说明,打了一千单位。” “不行,太少了。我看蛇毒已经运行到了脖子了,再加一千,一千五百个单位的。” “熇嫣,那就超太多了。” “你懂还是我懂,快去。” “哎,听你的。” 有机会再摸摸白白的皮皮,岂能错过?李博麻溜地,兑好药,又在王茜云的另一侧屁股,打了一针抗毒血清。 “都打完了,熇嫣,现在怎么办?” “把你的腰带解开,去穿上裤子。你穿那么件四面透风的内裤,那玩意儿,都在那里晃吊着哩,你是故意的吧?” 李博脸一红,赶紧把特长复位。 对啊,还忘了给王茜云解开皮带扣了。李博赶紧解开皮带,去穿衣服。 花熇嫣把王茜云放平,让她侧卧着,拉毛毯为她盖上。 两针大剂量的血清注入,王茜云明显安静下来。 不过花熇嫣不放心,扒着茜云的眼睛看了看,又让她伸舌头看看。看完后,花熇嫣又摸了摸茜云的脉象。过了一小会儿,她摇摇头说:“李博,她什么时候被蛇咬的?” “刚刚,刚才。对,应该是刚才。我睡不着,起来看星星,发现她这里亮着灯,就想找她聊聊…” “住嘴,你个骗子,她中毒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我现在没空收拾你,你等着啊。我最恨人家骗我了。” 李博暗叫:糟糕,傻瓜。我忘了小师妹医术高超,明察秋毫,不好骗呀。等下看看,实在不行,我就坦白了吧。 花熇嫣柔声问:“西云姐,你这里有拔罐吗?” “没有…”王茜云的声音很微弱,不过没有再乱喊乱叫。 “李博,你去拿一把锋利的小刀来,还有把注射器给我。” 李博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美工刀:“这个可以吗?” “拿过来。” “熇嫣,我是说了谎话,你使劲打两巴掌,惩罚两下就好了。你不会要给我来一刀,留个记号吧?” “拿来,还有注射器,懒得理你。” 花熇嫣夺过注射器和美工刀。用美工刀在注射器的底部转了一圈,然后她两根手指轻轻一掰,就像掰薯条一样,轻轻松松把注射器掰断了。掰断的一段注射器很短,上面带着针头。她也没扔这段,而是放在了床头柜上。 注射器的断口齐刷刷地,非常齐整。李博暗自佩服,别看花熇嫣掰得轻松,实际上这一掰,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的。 “有打火机吗?” “我不抽烟,我没打火机。” “有,在床头的抽屉里。”王茜云的声音还是很微弱。 “李博,你去拿呀。” 李博拉开床头柜上面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两条内裤,还有一根粉色的按摩棒,几个跳蛋和一堆散开的安全套。他关上第一层抽屉,打开了第二层抽屉,这里有好几只打火机,还是名牌的。他取出一只,递给花熇嫣。 花熇嫣并没有接,让李博点火。 花熇嫣手拿注射器,对着打火机的火焰,把注射器的断裂面烤了烤,然后又摸了摸断裂面是否还有尖锐的地方。 她又烤了两遍,才对王茜云说:“西云姐,蛇毒走到你的脖子了,我要在你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扎两针,放放血,清清蛇毒。你别害怕。” “我…不怕,你扎吧。” 花熇嫣用刚才注射的枕头,飞快地在王茜云的脖子上,刺了几下。然后,用处理好的半截注射器当拔罐,开始往外吸血。一开始,并不顺利,没吸出什么血来。花熇嫣沿着经脉推拿了几下,又补了两针,再用注射器吸血时,就顺畅多了。 吸出来的血都是暗红色,很粘稠。吸了几次后,血色变得鲜红。花熇嫣又换个位置,同样的手法,吸出脏血来。在王茜云的脖子上,一共吸了三处,在胳膊上吸了两处,最后在虎口处她多刺了几针,却没有用注射器吸脏血,而是挤了几滴出来,就放弃了。 花熇嫣让李博收拾好注射器,还有垃圾篓里的脏血。她提醒说:“别被注射器扎了,上面还有蛇毒,脏血也小心,都被蛇毒污染过了。你把垃圾倒去外面的垃圾箱,小心点。” 李博答应着,收拾好了,出去倒垃圾。等他回来时,王茜云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头,同花熇嫣说笑着。 李博进来后,两人住了嘴。 “师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博看到王茜云在对他点头,知道瞒不过去了。他笑着说:“你都知道了,还要问我。我错了,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回去找蛇算账的。” “熇嫣,是我不好,是我求着李哥去的。虽然冒险了些,好在这次,我终于报了仇,杀了红眼巨蟒。李哥,麻烦你把背包拿来,那里面的蟒皮,咱们一人一半。” 李博说:“蟒皮我不要。这种成了精的巨蟒,它的皮是宝贝,你留着当镇店之宝吧。” “别客气,理应分你一份的。” “不必,我也得到我要的了。咱俩今晚共历艰难,各自发财,现在两不相欠。” 王茜云笑了:“你救了我的命,我欠你一条命啊。就是我把蟒蛇皮全部送给你,也报答不了救命之恩。只是它杀了我的老公,所以我要留它一半皮,去祭奠我老公。李哥,蛇皮是你该得到的。” 李博哈哈大笑:“谈什么报答!它可是保护动物。你把它砍头剥皮,日后惹出祸来,你别说出我来就行。” 王茜云也笑了:“李哥,你真会讲笑话。” 花熇嫣又看看王茜云的脸色,平平脉象,然后说:“嗯,不要紧了,你安心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差不多,蛇毒就全部消解了。” “谢谢你,熇嫣。是你们救了我。” “是你自己自救的。你被蛇咬了那么久,如果没有抗毒血清,我也没法彻底治疗。半夜里,来不及送你去医院,你就会死在半路的。” 花熇嫣站起来:“茜云姐,你早些休息。对了,你要是能喝水,就尽量多喝,有利于排毒。我明天来看你。咱们走。” 李博惦记着背包里的黄白之物,他笑着说:“那只背包我先用一用,明早上,一并还给你。” 王茜云知道李博的意思,就笑着点点头。 出了王茜云的卧房,李博说:“你先回房间,我去车库拿东西。” “我就在这里等你,免得你又溜回去占人家便宜。” “什么话呀,天地良心,我是哪种人吗?我李博从来泡妞,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绝不勉强别人,更不会霸王硬上弓。” “闭嘴,嚷什么,半夜吵人家休息,你快去快回。” 李博背着背包,跟在花熇嫣身后,回到了揽月。 关上院门,关上厅门,再关上房间门,李博把沉重的背包,慢慢放到地板上。 花熇嫣去卫生间洗过手,往床边一坐:“谈话现在正式开始,你没有权保持沉默,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半句隐瞒,小心我的巴掌。” 李博的嘴角一哆嗦。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和下巴。哎哟,刚才挨了那一巴掌,可厉害着呢。这么温柔的小手,扇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 李博说:“我坦白从宽,我坦白从宽。小师妹啊,是不是让我先去洗洗,嘴角都被你打出血来了。” “不用了,问完了再洗。说不定,你胡说八道时,我还要打。” “有话好好说,咱能不能别使用家庭暴力?” “不能。我看明白了,你就属于屡教不改、顶风作案型的。我说过了,不许去,你为什么偏偏要去?” “王茜云哀求我的,求我帮她报仇的。我是大男人,面皮薄,不忍拒绝她。熇嫣,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怜。她和曹天,就是她老公,来九蟒村开民宿。闲暇之余,她俩一起游莽岭,就是那种驴友性质的乱爬。结果呢,爬到蟒蛇窝里去了。曹天为了救王茜云,杀死了公蛇,后来被赶来寻仇报复的母蛇,就是你见的红眼蟒蛇,当场咬死。王茜云为报夫仇,两年多找遍了莽岭,终于找到红眼蟒蛇的新巢穴。” 花熇嫣打断他:“这都是她告诉你的?” “嗯,就是你走后,她喝了酒说的事情。熇嫣,我还是去洗洗,然后坐下来说。我今晚上,差点把命丢了。你看,”李博把上衣一脱,胸腹间一圈红紫色的淤痕,“这就是蟒蛇勒的我,当时我真后悔了,觉着再也见不到你了。” “哎呀,受了这么重的伤,你怎的不早说?快坐过来,让我看看。”花熇嫣一手接过李博的衣服,放到床上,拉着李博,坐在她的身旁。 她用手轻按轻揉,沿着勒痕抚摸了一圈,看到有两道勒痕,下边的勒痕,还掩盖在裤子里。她伸手往下拨了拨裤子,依然用手指肚子,轻按了一圈。花熇嫣又看了看李博的身后,对应的位置。 看完之后她半晌没有说话,李博就问:“这瘀伤是小伤,你没必要这么担心吧?” “我不是担心,是后怕。蟒蛇勒你时,你正好背靠大树是吧?” “对啊,你看出来了,我后背都是挫伤,没有勒痕。” “没有那棵大树,只要它勒实在了,你的肋骨和腰椎当场就会勒断。你是怎么逃生的?” 李博一笑:“是王茜云救的我。今晚上,她先救了我,后来我又救了她,大家相互救,彼此不相欠了。” “你去洗把脸,好好想想,把详细的情形告诉我。” 李博指着背包:“脸不忙洗,这里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要告诉你。” 第107章 两情相悦的味道 李博很得意,他弯腰拉开背包,从里面拎出一块马蹄银,轻放到花熇嫣的身旁。他搓了搓手,讨好似的笑容绽放了满脸,弯弯的笑眼看着花熇嫣:“这就是咱今晚上的收获。” “银锭,马蹄形状的,你还是进了汉墓!”花熇嫣一看银锭脸色勃然改变,她的声音不高,很是严厉。 “我没进古墓,我不当盗墓贼的。哈哈,是捉蛇时,不小心捡到的。”李博从背包里面双手捧出麟趾金,也放到花熇嫣面前:“小师妹,你再看这个。是个宝贝吧?就这个东西,全世界找不出几锭来。” 这种麟趾金,花熇嫣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她根本不认识。对于汉代的货币,花熇嫣的知识库里基本只有五铢钱、马蹄银和马蹄金等。至于身份高贵的王公皇族使用的麟趾金,她的头脑里没有丝毫概念。 不过花熇嫣也知道这东西极其珍贵,她冷笑一声:“这个马蹄金,也是你捡到的?” “这叫麟趾金,包里还有两块马蹄银,都是我捡到的。哈哈,真是捡到的。” “胡说八道,你再这么胡说,我,我打…打现在开始,永远不理你了。”花熇嫣的手掌动了动,想说“我打你”,看着李博胸腹上的伤痕,心里一阵酸痛,便临时改了口。 宝贝师妹舍不得打了,李博的精神头来了。他坐在熇嫣身旁:“好了,你别生气了,我都告诉你。我摆了一座法阵,专门诱捕那些年深日久成了精灵的黄白之物。结果,你看到了,我成功地捉了这些宝贝。” “你真的没进那座汉墓?” “当然没进了。熇嫣,你也看到那是座大墓,至少是皇族级别的,我连起码的设备都没有,我哪里敢进墓道里去?我可不想有去无回。再说了,我就是想进去,我赤手空拳的,也做不到啊!” 这话说的在理,把花熇嫣说服了。是啊,自己今晚上这是怎么了,先是喝酒大醉,醒来到处找李博,鬼使神差地,竟然找到王茜云的卧室去,正好撞见那么奇怪的一幕。李博不可能去盗墓的,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随便遇到古墓,就敢钻进去,那不叫盗墓,那叫送死。按照花熇嫣对李博的了解,送死的事情,他绝不会干。 花熇嫣想了想,柔声问:“师兄,你的法阵是从哪里学的?” “嘿嘿,我在日本留学时,翻遍了那边各大图书馆的古籍,太平洋里淘金子,终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得到那个法阵。” “那是东瀛邪术,你也敢学、敢用?” “道术没有正邪,人有正邪,只要我心存公义,就敢用。还有,熇嫣,其实这法术是我从日本先贤翻译的汉籍里学的,不是什么东瀛邪术。” 花熇嫣一摆手:“先别说了,这事以后再聊。你去洗一下,我去王茜云的厨房找几颗蛋来。先给你治治瘀伤。” 李博知道花熇嫣不生气了,他自己过关了。他心中轻松起来,他拿着上衣就要去卫生间。花熇嫣拉住他:“把裤子也脱了,上衣裤子我替你洗,你去冲一冲,你身上有股子怪味道。” “啊哈,那就有劳小师妹啦。” 花熇嫣从花间厅回来时,李博还在卫生间里冲洗。花熇嫣用烧水壶,煮了几颗鸡蛋,然后坐到床上等李博。李博脱下的上衣和裤子,就扔在地上。她捡起来打算放到床边的春凳上。那股怪怪的味道,又飘进了她的鼻孔里。 花熇嫣翻看着李博的上衣,放到鼻子下,轻轻地嗅着。味道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原来李博身上的怪味道,是他衣服上沾染的。花熇嫣又拿起李博的长裤,轻轻的闻。长裤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怪味,唯独裤裆往上的部分,还有裤腰那里的怪味道最浓。 花熇嫣低头嗅着裤腰、裤裆处的怪味,脑子里思索到底是什么味道。 这味道很奇怪,显然不是人身上的,那它是哪里来的?是李博被蛇缠到树上,从树上蹭来的?背上、腰部味道特别重,应该是从树上蹭来的。不对,那这个裆部这里,为什么也有,而上衣前面几乎闻不到这个怪味! 是不是我闻错了,裆部的味道,是男人特有的怪味?我再闻一闻。花熇嫣想到这里,伸手撑开裤腰,低头再去闻李博长裤的裆部。 她觉着有人在偷偷的看着她笑,原来是李博。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裹着一条浴巾,悄声来到自己面前。 花熇嫣像是扔地雷一样,一下子把李博的长裤扔掉。她难为情地说:“我,我我就是看看,裤子磨破了没有?” 李博一本正经地说:“我信你”,然后话风突变:“个鬼,你留下衣裤,就要闻闻吗?嘿嘿嘿嘿…” 他两手把浴巾一分,朝花熇嫣亮了个相,语气又变得正经无比:“禅宗常说——若有灰尘须拂拭,敞开心扉让人看。” 他抓起花熇嫣的手,往自己两腿之间拉,嘴里调笑着:“与其暗地偷闻,不如实物操演,与其羞涩远观,不如放手亵玩。花大姐姐,来玩呀,快来,快来遛鸟啦。” 花熇嫣面皮薄,脸上挂不住了。她一甩手,忽地站起来:“你呀,才从鬼门关逃出来,就起了色心。赶紧躺好,我看看煮的蛋好了没?” 李博依言往床上一躺,胸腹间突发一阵剧痛,满腔的风花雪月化作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花熇嫣柔声问:“是不是非常疼?” 李博点点头,疼得没法回应,好像胸腹间的气疼得断了,与喉中之气连接不上。 “别忍着,疼就哼出来,憋着不出声,内伤更重。没事,有我在,肯定能治好你。” 鸡蛋煮好了,花熇嫣用凉水泡了泡鸡蛋,然后放到李博的肚子上滚来滚去。 滚了一会儿,李博的疼痛减轻了,他笑起来,两手还在花熇嫣身上乱摸:“这种土法子,你也会用。小时候,我头上摔得鼓包,奶奶就用蛋滚来滚去,土办法消肿很灵验的。” “你奶奶是懂生活的。我这法子需要配合口诀使用,不仅能消痈散肿,还能把你的内伤拔出滚走。现在,你闭上眼,不许乱动,也不许说话。口开真气散,舌动是非生,你懂不懂?” 李博无奈,只得闭上眼睛,把嘴唇紧紧咬着。说来奇怪,他闭上眼睛后,没有两分钟就沉沉入睡。 花熇嫣看到李博睡了,紧张的心情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她在李博的胸腹上,边抚摸边滚鸡蛋,又滚了大约五六分钟,便收了工。花熇嫣扯过毛毯,给李博轻轻盖上。 整张大床,被长胳膊长腿的李博,斜躺着,占据了一大半。花熇嫣的身高挺高的,剩余的地方,容不得她伸开腿。卧室的阳台,包成了榻榻米的款式,人既可以躺上面,也可以坐着喝茶。 花熇嫣看着沉睡的李博,不忍心叫醒他。她决定在阳台上,睡一会儿。 她抱了一床毛毯,放到榻榻米上,又拿过来用完的鸡蛋。她盘膝坐在阳台上,拨开了鸡蛋壳,里面的蛋白,已经变成了紫黑色,就像是一枚存了许久的松花蛋。 好啊,我的方法奏效了,等李博一觉醒来,肯定恢复健康。揽月的下面紧挨着山谷,用过的鸡蛋不中吃,又不能留,花熇嫣就想把剥了皮的蛋,从窗户扔到山谷里去。这些“松花蛋”,让山间的野兽吃掉,也比扔到垃圾桶里强。 花熇嫣熄了灯,拉开窗帘,西天的斜月照进来,阳台一片清辉。她轻推开窗户,一手拿起两个鸡蛋,冲着黑沉沉的山谷,用力一扔。两个紫黑色的鸡蛋,就像两块煤块,划出两道黑线,摔向山谷。 山谷里闪了一道红光,有什么东西,在半路将鸡蛋截了去。 花熇嫣又扔出两枚鸡蛋,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半空里有一条红蛇,张口接住她扔的鸡蛋,然后吞掉了。红蛇好像很中意鸡蛋的怪味道,它吃了四枚鸡蛋,意犹未尽。红蛇扭动着身子往上来,好像腾云驾雾般,从山谷里升起来,升到与揽月的窗户差不多的高度。它歪着头,瞪着血红的眼睛,向揽月里面看。 花熇嫣一笑:“这家伙今夜没捉到食物,竟然来九云天找吃的。九云天的蛇羹出名,它也敢来,不怕被捉了,做成汤羹。好吧,这两枚鸡蛋也给你了。” 这两枚鸡蛋还没有去皮,花熇嫣赶紧剥蛋壳。红蛇靠近了揽月的窗户,晃着蛇头,往里面窥探。 花熇嫣把鸡蛋往外一扔,小声说:“吃吧,吃了赶紧走,天快亮了。”她这才发现,红蛇身上还缠着一条小一些的黑蛇,两条蛇相互缠绕,好像是在交尾。 揽月外面是个陡崖,两条蛇是怎么蹿这么高的?真是奇怪。外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花熇嫣好奇心重,艺高人胆大,她打算从窗户伸头出去,看个清楚。她刚探出头,就闻到了蛇身上发出的怪味。这味道很浓,很熟悉,好像是刚刚闻过。 花熇嫣一下子想起来,这不就是李博衣服上的味道吗?两条蛇见花熇嫣探出头来,急忙沉了下去,沉到谷底去了。 花熇嫣探出小半截身子,往下方的陡崖,凝神细看。陡崖之下的黑暗里,两条蛇沉下去,如同一块巨石,砸落水中,激起无数的涟漪。黑魆魆的、一团团的,滚来滚去,似乎很多蛇虫在下面轰趴,被红黑两条蛇,惊得四下散开。 花熇嫣明白了,李博衣服上的味道应该是诱蛇粉或诱蛇剂,专门诱惑发情期的蛇。 问题来了,他身上的诱蛇粉,是谁给他弄上的?肯定不是他自己,那么就是王茜云。唉,想到这里,花熇嫣叹了口气,人心难测啊。看似柔弱的王茜云,竟有深如山谷的城府和算计。 等明天见面时,找个合适的机会,我再确认一下,顺便敲打敲打她,希望她能迷途知返。 想到了这一层,花熇嫣回头看看熟睡的李博,心想:李博啊李博,今晚你真是捡了一条命啊!想想都令人后怕…算了,多想无益,睡觉! 花熇嫣拉上内层的纱质窗帘,开启了香甜的一觉。如果不是被热辣辣的阳光烤醒,她可能要睡到中午。阳光透过纱帘,烤在她的身上、脸上,终于把她从梦中弄醒。 李博还在沉睡,薄薄的毛毯,被高高的顶起来。花熇嫣莞尔一笑:早上一柱擎天,李博的伤肯定痊愈了。她掀开毛毯一角,看看胸腹间的瘀伤,果然没有了。仔细看看,还有淡淡的红印,嗯,再调理调理,就完全康复啦。 “想摸就摸,偷偷看个毛啊!熇嫣?” 李博睁开眼,哈哈大笑。 “哎哟,太坏了你!嗯,你早醒了?醒了就赶紧洗漱,已经快九点了。” “要不要,先做做早课?” “不做,先吃早餐,然后赶路。” “好吧,你就是不懂风花雪月,你没见人家都直挺挺向你敬礼了?” “赶紧收起来,现在风、雪、月都没有,艳阳高照。起床啦!” 李博笑着起身洗漱:“没有风雪月,只要有花就行。熇嫣,你就是我心里永不凋谢的玫瑰花。” 他非要和花熇嫣一起洗漱,被花熇嫣赶了出来:“玫瑰花有刺,离我远点,小心扎伤你。客厅那边也有洗手盆,你去那里。快去。” 要去吃饭前,李博同花熇嫣商量:“这些马蹄银、麟趾金,要不要分给王茜云些?” “这些不是分好剩下的?” “我俩各取各的。她杀了红眼巨蟒,我用法阵钓了一黄四白。我在捉麟趾金时,王茜云闯入法阵,想捉马蹄银。熇嫣,真奇怪,那块马蹄银竟然化为银环蛇,咬了她。后来我救了她,逃回来。这些金银还没有分给她。你说,要不要分给她些?” “你的东西,你说了算。” “熇嫣,我弄这些东西,是送给你的。我们结婚后,我负责搞钱,你负责教育孩子。有了这些,咱们虽然算不上巨富,可也是富甲一方了。” “这种不明不白的钱财,我不要。” “这是我光明正大捡来的。不是不明不白的。熇嫣,我不会这样给你。这样带在身边肯定不方便。等咱们回到上京,我找个信得过的人,将它化成金条、银锭,存在银行里。我把存单写你的名字,交给你保管哈。哎,你还没说,给不给王茜云呢?” “你打算分她些当封口费?” “不是的,老子用性命换来的,怕她说啥嘛。我就是觉着她也怪不容易的,一个人来到这里开民宿,报夫仇。熇嫣,我对重感情、念旧情的女人,有特殊的好感。” 第108章 天道循环,恩仇有偿 看着李博有点动情的样子,花熇嫣想点破王茜云的毒计。话到了舌头尖儿,她又觉着不妥,就咧嘴勉强笑了笑说:“好啊,你愿意给就给吧。不过,师兄,我想说人各有福分,有的人能驾驭了意外横财,有人就未必能。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懂了。” “嗯嗯,我懂,我就能驾驭意外横财,哈哈,我是属马的。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昨晚我就是吃夜草去了。至于王茜云嘛,我不给她一块,我拿刀切三分之一给她。” 花熇嫣哈哈大笑:“你这比喻好好笑。不过师兄你还是没听懂。如果她是贪财之人,她会嫌你给得太少,那么就不如不给。要给她,你就给到位,要不然你就收好了,谁也别给,更别到处显摆,免得勾起他人的觊觎之心。” “精辟!如果给一整个,我我,真真有一大点点肉疼。” “你慢慢肉疼着,我先去餐厅等你。啊,对了衣服没洗,你先穿别的吧。” “哎,不是说好帮忙洗衣服吗?这叫我穿啥!” “光着,反正她看过你的翘臀。”花熇嫣一笑,出了揽月。 花熇嫣去了餐厅。两名服务员在里里外外张罗着。花熇嫣问:“你们老板娘呢?” “应该快起来了。” “哦,平常她都不来看看?” “很少来。早餐花样少,她不用亲自来。” 的确,早餐挺简单的。两样粥,一份牛奶、一份咖啡;馒头、米饭、煎蛋、煮蛋和咸蛋;还有几个素菜和小咸菜,荤菜就是香肠、腌肉、煎培根肉。 花熇嫣要了一份煎蛋、稀粥和小咸菜,把馒头合在掌中压扁,卷上煎蛋和小咸菜,喝着稀粥吃起来。这种搭配,软硬恰到好处,咸淡适中,口味不错,花熇嫣吃得津津有味。 昨晚她喝酒太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真是饿了。一个小馒头吃完,她意犹未尽,又到吧台要了一个馒头,一份凉拌土豆丝。花熇嫣回到桌子上,埋头大吃。 快吃完的时候,李博才姗姗来迟。他的后面还跟着老板娘王茜云。 王茜云同两名员工说了几句,就坐到李博和花熇嫣之间。 “熇嫣,谢谢你。” “嗨,西云姐,昨晚你已经感谢过了。小事一桩,别总挂嘴上。” “熇嫣妹子,你让李哥送了那么重的礼,我受之有愧啊。” 这个李博果然还是送了。送就送了吧,是福不是祸,是祸,想躲也躲不过的。希望王茜云不是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人。 花熇嫣一笑:“你俩相互照顾,能死里逃生,真的不容易。那东西,众人之财,见着有份。李博说你就是为了捉它而受的伤。我师兄他心底仁厚,不会让你劳而无获的!好了,西云姐,一起吃饭吧。” 一名服务员端过来两盘菜,王茜云说:“两位是贵宾,早餐又太简陋。我让她们加了两个菜:这腌春笋是自己园子里产的,这熏肉也是自己养的土猪熏制的,李哥,妹子,你们尝尝。” 花熇嫣吃几块春笋,嚼几口熏肉,的确味道鲜美醇厚。 夸赞了几句后,花熇嫣啧啧两声:“啧啧,自己弄的东西就是鲜美。昨晚上的四海羹,也是姐姐你自己弄的?” “妹妹,四海羹好吃吧?” “我昨晚喝多了,你给我盛德四海羹没品出味道来。现在想来,那都是你自己养的蛇,肯定费了不少心血,味道错不了。可惜马上就要走了,没机会吃了。” 王茜云眼睛一亮:“妹妹,你醉得摇摇晃晃,还能吃出那是蛇羹来?” 花熇嫣突然咯咯笑了,差点把刚喝的粥喷出来。 “西云姐,我不是食神,吃不出来的。不过顾名思义,四海羹,四海,龙腾四海,四海龙王,听名字就知道是蛇羹了。”王茜云和李博同时拍掌叫好,连连夸赞花熇嫣聪明。 花熇嫣说:“这算啥聪明,主要是西云姐的名字起得好。四海羹,嗯,我猜是青、红、白、黑四种颜色的蛇放在一起,做成一锅鲜羹吧?” 王茜云愕然愣住了,她张大嘴巴,不知道如何回应了。她自认为阅人无数,可从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孩子。关键是既聪明又极美丽的女孩子,太难找了。 李博笑着说:“茜云,你看到了吧,这就是我选她当老婆的原因。选个聪明老婆,沟通无障碍。有什么事,你还没讲呢,她就钙特到了。” 花熇嫣狠狠地瞪了瞪李博,心说:李博啊李博,你个二傻叉,我正要套王茜云的话,你偏偏来打岔。 王茜云笑着说:“是啊,我老家有句话,娶个聪明婆姨,留下三辈好子孙。妹妹的美貌与聪明是上天眷顾的,啊哈,不知道留下多少好子孙哩。” 花熇嫣笑了:“西云姐,你更聪明。能同时养好竹叶青、赤练蛇就很不容易了,何况还有另外两种蛇哩。” “妹妹,那蛇不是养的,是野生的。” 李博说:“啊哈,怪不得,怪不得,我一直纳闷,你用了什么好东西喂蛇。那蛇羹做得爽滑肥嫩偏偏又十分紧致。原来是野生的,人工饲养的蛇吃不出那么紧致的感觉。” 机会来了,花熇嫣顺着李博的话:“我就说嘛,西云姐姐有手段,想捉齐四种蛇,做好四海羹,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姐姐,你一定有啥妙招?” 李博抢着说:“这么大的一座莽岭,能捕蛇的人,有的是,花钱买来不就行了。” 花熇嫣恨不得从桌子底下踹李博一脚:刚刚铺垫了一句,他紧接着就是打岔,眼见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好在王茜云没有提防,又想显摆一下。 她略带得意地说:“妹妹你是极聪明的,不过这事你就不知道了。我精通蛇性,可以针对不同种类的蛇配置针对性的饵料。蛇的嗅觉非常灵敏,我先布好捕蛇陷阱,用饵料请蛇入瓮。想捉什么蛇,就配置什么样的饵料,捉到什么的蛇。莽岭方圆几百里,蛇类非常多,所以四海羹的原料,不难凑齐。” 花熇嫣心下洞然:果然,李博身上的怪味道,是诱蛇饵料,还是你搞得鬼。王茜云你居心不善,昨晚必然有置李博于死地的恶念。 她心里盘算,脸上笑着说:“姐姐,你有独门奇技,那你还辛苦做餐饮、做民宿干什么,干脆捉蛇卖蛇好了。” “不行的,它们都是保护动物,不能公开买卖的。” “啊,原来如此。茜云,有了我给你的那笔钱,你干脆办个蛇类养殖场,比如养蟒蛇!” 王茜云看着李博,很真诚地说:“我研究这些都是为了报仇。你帮我报了仇,从今往后,我也该收手了。” 花熇嫣点点头:“嗯,能不造杀孽,就尽量别造。天道循环,恩仇有偿。杀孽太多,终究不是好事。好了,我吃好了,师兄,你吃好了没,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李博大大方方伸出手去:“嗯,茜云,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们——再见!” 王茜云同李博握了手,又同花熇嫣握了握手:“你们回房间收拾东西,我在九云天门口送送你们。” 王茜云把她俩送出了景区,才回去。 李博开着车出了莽岭,上了高速。 花熇嫣看着前面望不到头的道路,小声说:“前面的服务区,咱俩换过来。我来开一段,你躺一会。” “不用换,我一点不累,精神好着呢。” “别硬撑着,我看你两眼皮打架呢。再说,你被勒得那么重,要小心保护腰。长途开车,腰特别容易累。男人要特别注意保护腰。” “听你的,哈哈,可得把我的公狗腰保护好了,小师妹的幸福生活全靠它了,哈哈哈哈哈。” 花熇嫣轻啐一声:“你三句话不离下三路。呸呸呸,我可不稀罕。” 李博笑了:“冤枉啊,我又没说你,我说的是小师妹。哈哈,咱可有好几个小师妹呢!只要王老师继续收女弟子,我的小师妹会越来越多的。” “你等着吧,等着小师妹们联合去导师面前告状,将你就地正法。” “哈哈,导师喜欢我,说不定把小师妹们全部介绍给我当媳妇儿。” 两个人说说笑笑,李博困劲在嬉闹中过去了,不再打瞌睡了。他车子开得平稳顺滑,将许多车落在身后。 当花熇嫣想去服务区时,却连续遭遇闭门羹。连续两个服务区都关着,警示牌上写明“封闭维修中”。花熇嫣让李博就近找个路口,先下去,两人换过位置后,再上高速。 李博坚持要开到下一个服务区,花熇嫣拗不过他,只好让他继续开,声明下一个服务区换人。她俩已经行了一百多公里,出了连绵起伏的群山峻岭,来到了相对平坦的平原地区。 这一段的高速路两边,密植柳树。五月时节,绿柳成荫。花熇嫣坐在副驾,歪头欣赏着柔和的柳枝绽放的绿意,心情大好。 远远的,一块巨大的广告牌,矗立在田间。随着道路的弯转,好像向着花熇嫣迎了过来。广告牌设计的很绿色,满满的都是,还有四个红色大字,好像画龙点睛,闪着熠熠的赤色光辉。 四个大字跳入花熇嫣的眼里——贞元药业。 花熇嫣面对着广告牌,陷入沉思。这个贞元集团还做药业领域啊。怪不得路边的农田里,种的好像不是庄稼。我还纳闷呢,田里绿油油的,既不是小麦,也不是玉米,有点像韭菜。原来都是中药材。这一大片,差不多有十公里长了吧,好大的一片种植园。要不是急着赶回上京,我就下去看看。看看他们如何解决规模化种植与药材质量之间的矛盾的。 一路行来,花熇嫣发现贞元集团做地产业务、矿业和药业,而这三个领域关联度并不大。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知道,企业横向发展时,一般要先发展相关相近的产业,这就是俗话说的做熟不做生。 不过有一种发展逻辑,是花熇嫣不知道的。譬如,像贞元集团这种巨无霸企业,雄厚的资金,就是它的核心竞争力。它的商业逻辑很简单很粗暴,只要有钱,便可以买技术、买管理、买人才、买资源,甚至可以买对手、“买市场”、买正策。 贞元集团的精英们,形成了一种共识:经济社会里,钱是一把打开所有大门的钥匙。他们需要做的是,在合适的时间,打开合适的大门,把里面的值钱东西,统统弄过来。 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利益。当企业拥有了买的能力后,卖就是如影随形,顺理成章。 贞元集团的投资逻辑,花熇嫣想不通,她也没兴趣。路虎的吼叫声,让她想起了夏晓珊。 李博脚底发力,路虎急速驰骋,贞元药业的牌子,被抛在身后,而花熇嫣的思绪,却飘向了平阳那边。啊呀,这是多久了?从前天晚上给夏晓珊打电话没打通后,就没有收到她的音信。晓珊这丫头忙起来,不管不顾的,连个电话也不回。 花熇嫣拿出电话,通话记录的第一位就是夏晓珊。她对李博说:“别说话啊,我给晓珊打个电话。” “我没说话啊。你想跟她说啥?我不要睡她的床!” “嘘——” “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怎么还是打不通呢?晓珊到底在干嘛?” 李博说:“平阳那边信号不通很正常的。我看新闻了,说是那边发生地震,导致道路、通讯损毁严重。你和晓珊从那里经过的,你忘了?” “哦,我没忘。不过我的心里不踏实。这都过去几天了,通讯还没有畅通,他们救灾的进展速度,真令人担忧。上次,基本都是晓珊在开车。她开车生猛,比你还猛!我们差点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中。她性格过于急躁,我担心她急于表现自己,事事强出头,惹上麻烦。” 李博笑了:“真没看出来啊,她瘦弱的身板下有一颗狂放的心。哈哈,我喜欢。熇嫣,你别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晓珊她们一群人去的,那么多大男人当护花使者呢。你相信我的判断,没有哪个男人不愿意主动照顾美女的。晓珊,肯定没事的。” 第109章 送信 李博的判断对了一半,夏晓珊身旁的的确确围着一大群男人,是山沟沟、土坎坎里的男人。大部分的男人,从来没有走出周围的大山。他们的眼中,只见过白白的绵羊、黑黑的煤块,还有绿绿的青草。除了身边的姐妹,周围的乡亲,没见过大山之外水灵灵的女人。 什么叫度日如年,夏晓珊深刻体会到了。这不到两天的遭遇,让她感觉比读了五年硕博还要难熬。 在张家垴的关帝庙,夏晓珊与张飞飙等矿工,一起吃过了早饭。张飞飙就让手下的人给东河煤矿的人打电话。连打了几遍电话,信号都没法接通。张飞飙等人只好先考虑如何安置唐蓉川。 张飞飙说:“唐蓉川,你要是想快点回去,就赶紧打电话给你的助理,让他们先把钱送来。” 夏晓珊被张飞飙气笑了:“你们想钱想疯了吧?这里没信号,你们打不通,我就能打通了?再说了,你们绑架我,我的助理估计已经报警了,他们正在到处找你们。哈哈,你们还要送上门去?” 张飞飙说:“这里是三不管的地方,帽子哥,轻易来不了。” 关夫子笑着说:“对,咱们张家垴地形特殊,外人进不来,生人出不去。唐蓉川,你乖乖配合,听飙哥的话。飙哥,你看,咱们是不是这么办?让唐蓉川写个条子,找个人拿着去平阳找她的助理要钱。”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平阳城?” “他们丢了董事长,还敢回上京吗?安泰酒店不敢待,东河矿上也不敢待,那他们不去平阳城,还能去哪里?” 张飞飙瞪大了眼睛:“关夫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什么话!我一直都不傻。” “那好,就由你带两个人去平阳城。唐蓉川,你赶紧写个东西,让关夫子拿着找你那些助理。快写,越早写完、越早联系上,你越早回去,听明白了?” 夏晓珊一笑:“好啊,拿纸笔来?” 关夫子进庙里拿出些黄表纸,还有一只毛笔,半块砚台,往夏晓珊面前一放。 夏晓珊心说:这难不住我,你以为我不会写毛笔字吗?写不出王羲之的水平,我总能来两把鬼画符。 夏晓珊拿起笔:“你们让我写什么?” 张飞飙说:“写你的下属能听懂的。” 夏晓珊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救命”:“这两个字,可不可以?” “太少了,再加上三个字,拿钱来。” 夏晓珊又在“救命”前面加了三个字——拿钱来。写完她看了看,扑哧笑了:“拿钱,来救命!张飞飙,你添这三个字,有讲究。” “少啰嗦,填上你的名字。” 夏晓珊在下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张飞飙看了,大怒:“你老实点,写你自己的名字,唐蓉川,你写个夏晓册啥意思?” 夏晓册?晓珊被逗笑了。 关夫子伸过脑袋来一看:“飙哥,这个字念珊,夏晓珊。” “我管他是册是珊的,你,写上唐蓉川。你写夏晓珊,谁知道你是哪根葱!” 夏晓珊笑了:“我说我不是唐蓉川,真名叫夏晓珊,你们不信。那好吧,夏晓珊这三个字就是我跟他们约定的暗号,你们拿着去找李助理吧。看看管用不?如果不管用,你们可别怨我没提前说。” 张飞飙骂骂咧咧的:“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瓜?想假装别人,哄骗我们放了你?唐蓉川,你醒醒吧。一百多号兄弟,埋在矿井里,除非你补偿到位,否则我们把你也埋进矿道里,让你活活渴死、饿死、憋死!” 张飞飙说的激动起来,把夏晓珊从凳子上拎起来:“你看,后山里面有许多废弃的矿道,惹急了我们,就把你关进去。听明白了没?” “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你不是认定我是唐蓉川了吗?好,我告诉你,我唐蓉川是亿万富豪,我要是死在你们这里,贞元集团会让你们全部殉葬!你们对我最好是尊敬些,要不然,等我出去了,要你们好看。” 夏晓珊的一通发作,震慑住了张飞飙和他的兄弟们。 张飞飙让人把关夫子的房间好好收拾了一下,然后把夏晓珊关进去。 关夫子不乐意:“飙哥,她住我屋,我住哪里?” “你不是马上去平阳吗?拿到钱,记住是现钱,咱不要什么赔偿协议。等你回来,咱们就放她走。” 关夫子点头同意,带着几个人,离开关帝庙,赶往平阳城。 整整一天的时间,张飞飙等人,还有被关在屋子里的夏晓珊,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到了半夜,关夫子他们才回到了张家垴的关帝庙。 见到张飞飙后,关夫子就摇了摇头。 “你头疼啊?别摇头,有话快说。” 关夫子拿起一个瓢,在院子里的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咕咚咚,一口气喝干。跟他一起去的人,也纷纷舀水喝。这进城一趟,看样子,把他们干渴的不行。 关夫子抹了抹嘴巴:“飙哥,那个婆姨真不是唐蓉川,咱们都被她骗了。” “你们见到真的唐蓉川了?” “见到了,就在平阳宾馆。” 张飞飙问:“你们还没有吃饭吧?咱们边吃边聊。” “路上啃得干粮,不用吃饭了,来点水喝喝。” 张飞飙亲自去烧水泡茶,然后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讲述今天在平阳城发生的事。 从关帝庙出来,踏上去平阳城的山路,关夫子就有点后悔了。平阳城那么大,唐蓉川的那个什么李助理,随便一躲,叫自己如何去寻?那比到矿井里,从煤黑子里面找个人,还要难一千倍,一万倍。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只能暗地里打听。关夫子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先去那些大酒店查查。 如果酒店里查不到,那就麻烦了。贞元矿业在平阳经营多年,应该有不少房产,明的暗的都有,李助理如果窝在里面,靠自己这几个人,想找到他?这念头,只是想一想,都觉着好笑。 关夫子他们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上午,到了中午时分,才进了平阳城区。 远远的,关夫子就看到平阳城里好像过节。街道两旁,到处张贴着标语,悬挂着彩旗,街道上还有宣传队,驾驶着宣传车,沿路播放广播。 走近了一看,关夫子皱了一上午的眉头,就像被熨烫过一样,平平展展的,连多年的抬头纹,也不见了。啊哈,标语上写着分明——热烈欢迎贞元集团董事长唐蓉川莅临平阳。有的标语写着:贞元集团助力,平阳经济腾飞。 关夫子看了心情敞亮,心想:唐蓉川,你只要现身,我就能找到你。哎哟,不对啊,唐蓉川被我们捉了,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唐蓉川?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夫子找了个小卖部,买了两盒烟,然后问老板:“老板儿,你门上挂的什么标语?” “欢迎唐蓉川的。” “哪个唐蓉川?” “还有两个唐蓉川吗?大家都知道的,贞元集团的那个亿万富婆。” “老板儿,你见过她了?” “我没福气见她。我听说她住在平阳宾馆,有好多人去看她。” “你也去看呐。” “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娶回家。你想去看啊?” 关夫子哈哈大笑:“老板儿,我就是好热闹,她是亿万富婆,我真想去看看到底长成什么样子!” “咦——女子都一样哩!再有钱的富婆,胸前也是两坨肉肉,没有三坨的。” “老板儿,平阳宾馆怎么走?” 小卖部的老板,指着马路对面:“那边站牌做二路汽车,平阳宾馆站下。到哪里你就看到了。” 关夫子道了谢,转身出来。倒是很顺利,他们走到站牌处,二路汽车恰好来了。他们上了车,车上有座位,他们也不坐,生怕坐过了站。他们几个人就像秫秸一样,堵在车门口。司机喊了几遍让他们坐下,他们才慢吞吞的坐到座位上去。 关夫子走到司机旁边,拿出一根烟:“师傅,抽一根?” 司机瞪了他一眼:“开车,不让抽烟。” 关夫子自己点上烟,刚要抽,司机大声说:“车内禁止抽烟,违者罚款二十元。” 吓得关夫子赶紧把烟扔车底板上,用脚狠狠地踩灭了:“灭了,灭了,没抽、没抽。” “随地乱扔垃圾,罚款二十元。”乘务员在后面喊。 关夫子咧嘴了:“坐个公交车,还这么多讲究!同志,我是山里来的,第一次来平阳坐公交。行个方便吧?” 乘务员说:“好吧,罚你十块钱。” “坐车一块,掉个烟头,你罚我十块啊?我这包烟才两块钱。” “别啰嗦,快点交,要不然涨价了。” 关夫子没办法,从身上摸了好几遍,才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元钱,交给乘务员。 乘务员收了钱,往兜里一放:“这就是买个教训,下一次就记住了。” 关夫子问:“同志,到平阳宾馆还有几站路?” 乘务员笑了:“今天平阳宾馆有大人物,你个乡巴佬也想去看看?” “嗯嗯,我听说东河煤矿的幕后老板唐蓉川来了。想看看那个女人有啥不一样的。” 乘务员哼了一声:“她算个屁,咱们省的书记都来了。唐蓉川再牛,不过是有两个骚钱的婆姨,她能大过咱们的书记去!你个山里老农,没见识!” 关夫子被说的脸通红:“同志,还有几站路嘛?” “前面站下车…” “前面就到了,好快哦!” “什么到了,前面站下车,然后到街对面去坐。你,方向坐反了!” 关夫子等人灰溜溜下了车,走到街对面去等二路车。 一名同伴问他:“关夫子,你读了那么多书,怎么没看明白方向?” 关夫子红着脸:“书上写着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你们看看,这里哪里是上下,怎么分左右嘛!” 几名同伴嘿嘿一阵笑,关夫子也不再解释,专注看站牌,心里想:这次,一定不能弄错了。 经历一番波折,关夫子一行终于到达了平阳宾馆。 平阳宾馆搞得更加隆重。鲜花和红地毯从大门口,一直铺到了主楼前。主楼顶上高挂两排横幅。一排写着“欢迎省委领导,莅临平阳指导工作”,另一排横幅写着“欢迎唐蓉川女士,祝政企合作,亲密无间,前程似锦”。 主楼前有一大堆人在集体拍照留念,从平阳宾馆的大门口,就能清楚地看到。拍照人群第一排的中间,有一位年轻的女子,她的身旁是一位高大的男人。虽然隔着很远,关夫子一眼就认出了,那位高大的男人,就是省委书记常乐。 关夫子关心国家大事,新闻节目是每天的必修课。看完国际新闻,就看国内新闻,看完国内的,就看省内的。这些大领导的面部特征,经常在新闻里放大出来,整个电视屏幕,都是他们那些和蔼可亲的笑脸。于是,关夫子从电视里,每天都跟省委的高级领导混了脸熟——对省领导们的脸很熟悉。 平阳的父母官,他也很熟悉。他在人群里慢慢的寻找,找了两遍,才从第二排的边边角角里,找出了平阳的两位父母官。哎哟我的妈呀,这个唐蓉川的脸够大的,常书记亲自陪着,平阳的大领导们,还得靠边侍候。 看来啊,世道变了:有俩骚钱,就是管用。 关夫子几个人站在大门边,踮着脚往里面看,引起了安保人员的注意。大领导在场,周围早就密布安保人员。只是还有电视台报纸等媒体记者在,又正值拍照时间,安保们也不愿意节外生枝。 眼见关夫子等人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没有离开的意思。七八名安保人员冲过去,把关夫子等三人,往中间一裹,好像是簇拥着,给带到了一边。 到了僻静处,那里听着一辆车,他们三个被押上了车。车上有两名安保人员,都带着枪。有一位还持枪在手,枪口朝他们三个乱晃。 有一个人厉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关夫子们被吓坏了,两名同伴吓得瑟瑟发抖。关夫子仗着胆子:“长官,我们就是看热闹的。天天在电视上见常书记,今天看到活的了,就想多看两眼。” “狡辩!搜,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枪支、刀具、传单等危险物品!” 关夫子等人高举双手,十分配合。两名同伴身上什么围巾吴斌都没有,而关夫子身上的黄表纸被搜了出来。 第110章 一杯酒 一个亿 一名安保拿着黄表纸问他:“这是什么?黄色的,传单?” 关夫子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安保人员,头乱摇乱晃,好像自己毫不知情。 安保打开黄表纸,低头看了看,大声念出来:“拿钱来救命,夏晓珊!” 安保没弄明白,就问关夫子:“这张纸是干什么用的?你们是不是要讹人钱财?” 关夫子一时想不出对策,一着急,不只是头摇,连身子也抖动起来了。 有位小领导模样的人说:“你别吓着他们。你看看,他们老实巴交的样子,能讹谁的钱财?老乡,你们拿这个祭祖的东西,来平阳宾馆干什么?” 关夫子已经有了主意,他依然故作战战兢兢、诚惶诚恐样子,声音乱颤地回答:“这是我婆姨给的,让我来找夏晓珊要钱。夏晓珊欠我婆姨的钱哩。我婆姨病了,急等钱用。” “夏晓珊是谁?” “是我婆姨的远房表姐,在平阳宾馆里上班。” 小领导说:“那你们在门口乱晃什么,为什么大大方方地往里走?” “长官,我看到里面那么多人,还有人拿着木仓,我害怕。” “你怕什么?” “那么多人拍照呢,好像都是大官儿。我怕我闯进去,冲撞了他们,给夏晓珊带来灾祸。长官,能麻烦您帮我送这张纸条给夏晓珊吗?” 小领导一笑:“这个夏晓珊是干什么的?” 关夫子挠挠头说:“听我婆姨说,以前她在后厨帮忙,后来去哪个部门就不知道了。” “老乡,你自己去找吧。你做得很好,前面都是大领导,你进去乱闯,真的就闯出祸来了。你去后边侧门,那里专供后勤人员出入的。你去找找夏晓珊吧。” “长官,你大好人啊。刚才我被吓得腿肚子转筋,实在不敢进去了。能不能求你派个人,送我们过去?” 小领导想了想,就同意了。他让一名很年轻的安保陪着关夫子等人去了后侧门。他还特意叮嘱:“你好好陪着老乡,把他们送到后厨那里,别让他们乱走,惹出祸来。” 关夫子等人因祸得福,在一名特别安保的陪同下,很顺利的进入了平阳宾馆的后厨。安保还特别跟后厨的人交代了两句,然后就走了。 后厨领班问:“刚才那位领导说了,几位老哥来找亲戚,请问你们找谁?” 关夫子摸出香烟来,往上一递,后厨领班看了一眼,笑着说:“咱这里不让抽烟,找谁你就说。刚才那位领导交代了,让我帮你们找人嘛。” 关夫子笑着说:“领导,请问贞元集团的人住哪一层?” “啊,你不找我们宾馆的人呀。贞元集团的,住在东边的四合院里。你找他们的董事长唐蓉川?” “我们找夏老师,她是唐蓉川的助理。” 后厨领班笑了:“老乡,我看你们也不像与唐蓉川能说上话的样子。唐蓉川派头大了,她有好几个助理。你去前面大厅里等着吧。唐蓉川和省里的大领导在门口拍照,拍完照,他们将去祥和厅共进午餐。他们肯定经过大厅,到时候你过去找你说的夏老师就行了。” 关夫子表示了感谢,就要走,领班又叫住他:“夏老师叫什么名字,你们什么关系,你找他啥事?” “领导,她叫夏晓珊,是我婆姨的远房表姐。我婆姨病了,在医院里急等钱用,我没得办法,就厚着脸找她借钱来的。” “这个年月找人借钱不容易啊。这样吧,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关,你叫我小关就行。” “小关,你这两个助手留下,帮我们洗洗菜,你换上我们传菜员的衣服,帮我们往吉祥厅传菜。正好可以借传菜的机会,寻找夏晓珊。” “可是我不会传菜啊?” “传菜是最简单的活了。你推着盛菜的小车,跟着大家一起走,就成了。不要乱逛,跟着队伍,听明白了?” “哎,好。你俩听见没,我去送菜,你俩赶紧洗菜去。” 这时候,大堂领班进来了。她对后厨领班说:“领导拍完照了,上菜上菜,领导们要去吉祥厅了。” 关夫子换上工作服,随着几名传菜员,往吉祥厅布菜。 到了现在,他已经相信张飞飙捉到的就是假的唐蓉川。他满以为他可以进到厅里,见到真正的唐蓉川。他把纸条往唐蓉川的手里一递,任务就算完成了。 等到了吉祥厅,他才知道,他根本没有机会进房间。有好几位漂亮的女服务员,她们接过盘子,往里面一趟趟的传菜。 后厨的人员,送菜只能送到门口。厅门口还有七八名安保人员,有两位还带着枪。他们有意无意地盯着送菜的和接菜的服务员。黑洞洞的枪口,让关夫子的腿肚子又开始打颤了。 关夫子第二趟送菜时,情况发生了变化。有一位个子高高的帅小伙,在走廊里接电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忽然里面出来一位漂亮的小个子美女,走到帅小伙面前,小声说:“李助理、李助理,唐董叫你呢。” 那位叫李助理的帅小伙,答应一声,很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他冲着小个子美女一笑:“子诺,唐董喝得高兴不?” “高兴着呢,她要向领导特别介绍一下你。回头找你,你不在,原来你出来打电话了。快去吧。” 这位叫子诺的美女,拉开房门,让李助理进去。 恰好关夫子等人送菜来,子诺就没有松开房门,继续拉着房门,方便服务员们传菜。 机会来了,关夫子把推车交给美女服务员们,自己跨了两步,来到子诺的身旁。 “女娃娃,你好?” 唐子诺一愣,看着身着服务生服装,肤色黝黑的关夫子,一笑:“老乡,您好。有事吗?” “有人要我把这个交给你们唐蓉川董事长。”关夫子摸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黄表纸,递给唐子诺。 唐子诺犹豫了一下,笑着说:“可是我不认识你啊,是谁交给你的?” “我就是传个信,不认识我没关系。”关夫子看到两名安保人员开始向他走来,就把黄表纸往唐子诺手里一塞:“女娃娃,帮帮忙,我还得传菜去。” 关夫子转身跟着其他传菜员,接了里面送出来的小推车,排着队走向了餐厅。 唐子诺接了黄表纸,想拆开看看,又觉着不妥。她出来叫李助理,没有带手包,只好捏着纸边,背着手,黄表纸藏在屁股上面,迈着小碎步,进了吉祥厅。 吉祥厅的首席上,唐蓉川和李药师正同各位领导,谈笑风生,觥筹交错。唐子诺见不是好机会,就回到自己席位上,将纸收了起来。 她是唐蓉川的助理,虽然身在次席,却也是酒席上的焦点。平阳负责外事的领导们,纷纷来到唐子诺面前献殷勤。唐子诺微笑着,举着小酒杯,与各位领导笑口谈友谊,杯空建交情。 喝了几轮后,唐蓉川使个眼色,李药师心领神会,前去给常书记敬酒。唐蓉川起身去卫生间补妆,唐子诺见缝插针,紧跟了进去。 她帮着唐蓉川整理整理头发,然后才说:“唐总,有人让我交给您张纸条。” “什么纸条?” “我没看内容,您看,就是这张黄纸。” 唐蓉川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她根本没有接:“这是给死人上坟用的黄纸,哪个人这么大胆?你打开瞧瞧。” 唐子诺听说是给死人用的烧纸,手有些抖,好不容易打开叠好的黄表纸。 她轻轻念出声来:“拿钱来,救命,夏晓珊。” “夏晓珊是谁?” 唐子诺想了想,才说:“好像是昨晚假扮您的那个女孩子。我记得李助理说起过她就叫夏晓珊。” 唐蓉川笑了:“对,就是她。李药师安排的妙计,让我安然脱困。这个消息是谁送来的?” “是一位传菜员。刚才我出来找李助理时,他恰好在门口传菜,然后就递给我这张纸。” “你是说,是平阳宾馆的员工送的信。” “应该是。这附近安保工作做得很周全,除了内部人员,闲散人员也进不来的。不过,那个人看着有点呆头呆脑的书卷气。” 唐蓉川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脸色一变,很有些吃惊,急忙收起口红、眉笔,看看四周:“东河煤矿的人跟过来了,这里也不安全,赶紧回吉祥厅。你找李药师,让他全权去处理这件事。你也去,先把送信的人,找出来,别让他跑了。” “是,董事长,我先陪您回房间。” 回到房间后,常乐书记表示唐蓉川无故逃席,需要罚酒。 唐蓉川倒也爽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取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嘴,笑着说:“平阳我是第一次来,其实不止是平阳郡,咱们津阳省,我也是第一次来。非常感谢平阳的各位领导,特别感谢常书记能从省会晋阳赶来。常书记,我长期在国外生活,沾染了不少国外的习气。说话喜欢直来直去,咱们上午谈的投资情况,已经有了大体的框架。现在呢,为了感谢常书记的厚爱,诸位领导的盛情,我想追加投资…” 常乐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啊,我代表津阳省的老百姓,对蓉川董事长表示衷心的感谢。不知道蓉川你能追加多少投资?” 唐蓉川妩媚一笑:“那得看常书记有多大酒量!多喝一杯酒,我多投一份钱。” 常乐问:“那我这喝一杯酒你多投一份钱,一份到底是多少?趁着我还没醉,咱们俩来个君子约定,别事后不认账。” “这一杯酒,常书记,你说值多少我就多投多少!” 这是卧槽马要将军呀!唐蓉川好厉害的手段。 常乐心说:这一杯酒的投资额,可不好定。这个鬼丫头,给我出难题哩。这宴会厅里还有不少记者朋友。如果我说钱数低了,唐蓉川省下钱是小事,他们报出去,别人将如何看待我。倘若说高了更不好,唐蓉川不同意,当众拨了我的脸面。 常乐转念一想:东河煤矿的事,她还要依仗我。我就往高了说,谅她也不敢过分的打压。为了津阳省的父老乡亲,我就当一回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奸商”,当一回菜市场讨价还价的退休老大妈。 常乐心里的念头定了,脸上和蔼的笑着:“蓉川董事长是亿万富豪,贞元集团是全球知名企业,我要少了,不免让人说我瞧不起贞元集团,冒犯了蓉川董事长。这样吧,我喝一杯,你追加一千万的投资。蓉川,你看好么?” 常乐从省里来,带了一大群下属。他们有的坐在主席,有的坐在次席,还有的坐在边缘席位上。 大家听常乐书记要喝一杯酒,来换唐蓉川多投资一千万,而且是一杯一千万,都纷纷咂舌。吉祥厅里,充满了咂舌的声音:啧啧啧啧。常书记要价太高了。 常乐的眼光如电,扫过整个大厅。大厅里,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有的人紧闭了嘴巴,有的人还吐着舌头;有的神情紧张,有的脸色放松。虽然大家表情各异,但都怀着同样的期待,要看常乐如何被唐蓉川婉言“打脸”。 常乐心里哼了一声,对自己这些下属们,暗地里藏的小心思,他门儿清。他的目光扫过下属们,最后落到唐蓉川脸上。 唐蓉川的笑容没了,她的头轻轻的摇晃着。 哎哟,常乐书记暗叫不好,今天要被打脸了。大庭广众,在我的下属面前,唐蓉川要打我的脸。可能吗?贞元集团的董事长就这点水平?唉,女人呐女人,脸蛋越好看、头发越长见识越短! 常乐久经官场,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他的内心翻江倒海,脸上保持着微笑,看着唐蓉川如何作妖。 唐蓉川说:“贞元集团在津阳省发展,离不开常书记和各位领导的亲切关怀。就像这次地震引发的东河矿难,没有各位领导的支持,不会得到圆满解决。常乐书记谦虚,喝一杯酒一千万,我觉着太少了。常书记,你喝一杯酒,我们多投资一个亿,你看可不可以?” 第111章 一条命 三十万 常乐书记喝一杯酒,唐蓉川多投一个亿。常书记好贵的台面,唐蓉川好大的手笔。唐蓉川一句话说完,啧啧啧之声大起,大厅里一片称赞之声。 常乐书记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有句古诗说——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蓉川,你就是我们津阳的源头活水。我代表津阳父老乡亲向贞元集团表示感谢。来呀,拿大酒杯来。” 唐蓉川笑了:“常书记,这么大的酒杯,不能算一个亿,得算五亿。” 大家轰然叫好,纷纷举杯陪着常乐书记、唐蓉川喝起来。 吉祥厅里很热闹,后厨里也很热闹。唐子诺带着李药师来到后厨,来找送黄表纸的关夫子。关夫子穿着工作装,混在餐厅工作人员里,正忙着接菜。他其貌不扬,淹没在人群里,很不起眼。 唐子诺眼尖,很有记人的天赋。在白帽子、白大褂的后厨人中,很快就找到了关夫子。唐子诺没有打草惊蛇,先跟李药师指明了关夫子。 李药师让几名保镖,请关夫子还有他的同伴,先去一处僻静的房间。他跟后厨领班聊了几句,然后同唐子诺一起去见关夫子。 李药师开门见山,张口就问:“我是唐董事长的助理,我姓李,我叫李药师,这位大哥贵姓?” 关夫子摇摇头:“我们是送信的,山村老农,姓名没必要说的。” 李药师哈哈一笑,拿出纸条来:“‘拿钱来救命’你们是来要钱的,这钱我们能给,可是我们总得知道钱给了谁吧?” 关夫子嘿嘿一笑:“李助理,你见过绑票的主动告诉你他的名字吗?” 李药师说:“不说也没关系,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张飞飙一伙的。酒店的监控、还有员工,他们都看到夏晓珊被你们掳走了。咱们这样办,你们要是自己认为是绑票的,那我们就叫安保来。他们手里有枪,让枪跟你们讲道理。” “你想扣住我们?我们今天回不去的话,你们的夏晓珊肯定没命。” “我想纠正一下,那位夏晓珊,不是我们的员工。她连临时工也算不上。就是我们花钱雇的替身。你们愿意杀就杀了吧,跟我们贞元集团没有一根毛的关系。不过,杀了一个陌生人,赔上你们几位的命,值不值,你们自己都有杆秤。” 李药师几句话说得关夫子与他的同伙,沉默了。 李药师嘿嘿一笑:“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是谁了吧?” “我姓关,他俩都姓张。我们都有亲人被埋在矿道里了。” “这就对了嘛。如何补偿矿难家属才是我们应该谈的。子诺,快给几位老哥泡杯春茶,我们边喝边聊。” 唐子诺是唐蓉川的私人助理,是一位漂亮干练的女性。她在贞元集团的地位特殊,除了唐蓉川没有人能吩咐她做事。不过,李药师的地位比她还特殊,人又高大帅猛,才气纵横,颇有些女人缘。 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就是这样微妙。不自觉间,唐子诺就愿意为李药师做事,听李药师的分派。 她赶紧去联系宾馆客服,很快刚上市的上品春茶就送了过来。 李药师请关夫子们喝茶,随意地聊了几句。 一杯茶快要吃尽时,李药师问:“老关,张飞飙率人围攻安泰酒店,堵住了我们董事长,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我们给的补偿太低了吗?” “李助理,一条人命两万元,实在是太低了。”关夫子说完这句话,唐子诺咦了一声,她刚要张嘴,被李药师一个手势止住了。 “是谁告诉你们每人补偿两万元的?” 关夫子也不太清楚,他看向身边的同伴。一位同伴说:“有个矮胖子,领着一群人,按照矿上给的名单,挨家挨户的通知,强迫我们签字。他们说签字就给两万元现金,不签字什么都没有。” 李药师不动声色:“矮胖子?他是东河煤矿的?叫什么名字?” “我们不知道啊,他说是矿上的。可是东河煤矿的领导们也不承认有这个人。” 李药师摆摆手:“算了,别管他了。关老哥,你们想要多少赔偿,尽管讲嘛。我,李药师,还有她,唐子诺,都可以代表唐蓉川董事长,你们说个价吧。” 关夫子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地谈到赔偿。 他临来之前,同张飞飙商量过。他们共同商定了索赔的要价是三十万元。这个价码也是李药师曾经允诺的。其实许多遇难矿工的家属连二十万都不敢想,能得到十万他们就满足了,如果拿到十五万,他们将感恩戴德。 张飞飙、张东海和关夫子等人,计划为矿工家属争取的利益,远超遇难家属的想象。当然也远超当地矿难的补偿旧例。 关夫子鼓足勇气,伸出了三个手指头:“三十万,少一分也不行。” 李药师心里好笑:三十万呐,哎哟喂,我为你们准备了一百万的上限。你们这帮子土老帽,狮子大开口你们都不会呀。 李药师没有发话,唐子诺笑了:“老关,津阳省是矿难多发的地方。你们去翻翻以前的赔偿标准,看看有没有超过十万的。咱们贞元集团对待员工一直不错,你们也不能漫天要价哩。” 关夫子说:“遇难的都是青壮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等着吃饭呢。三十万不多。” 唐子诺说:“家庭困难,需要救济,咱们可以从另外的渠道进行。不过,这与矿难赔偿是两回事。我们这次矿难主要是地震引发的次生灾害。新闻媒体都报道了,平阳地区发生了五级以上的地震,震中就在东河。地震是天灾,属于不可抗力,如果按照天灾免责的惯例,我们贞元集团连一分钱都不用出。” 唐子诺停下来喝了一口水:“虽然东河煤矿给你们两万每人,听起来不多,但已经属于超常规的人道救济了。老关,你们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关夫子望着唐子诺薄薄的红唇,心想:这么漂亮的女人,嘴巴里讲出的话比冬天的西北风还冷。她们的心就是凉的,就像矿洞子里冬眠的蛇! 关夫子咬了咬牙:“外人不知道,矿上的兄弟们都知道,先发生的矿难,后发生的地震。这瞒不了知根知底的人。” 唐子诺哼了一声,一边翻看手机,一边反唇相讥:“老关,你在现场吗?你是目击者吗?你肯定是听别人说的!来,你自己看看,这是津阳日报的新闻,下面是地震局的报道,难道权威消息会说谎?先发生地震,随即发生了矿难,这是铁一样的事实。” 关夫子看了手机上的新闻,知道很难要到高额赔偿了。他想了想说:“事实不是这样的,煤矿附近的乡亲们都知道先发生的矿难,后发生的地震。” 唐子诺收回手机:“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而不去分清什么是谣言,什么是事实。所以这些新闻报道,才及时发声,为大家匡正视听。” 关夫子的底气已经不足了,他小声问:“你们也给个价嘛,咱们商量着办。” “老关,你这个态度就好了,别上来就说三十万,少一分也不谈。我是唐总的助理,我代表唐总,考虑到大家的实际困难,我们贞元集团愿意在两万元矿难赔偿的基础上,增加八万元的救助金。老关,你听好了,赔偿金两万和救济金八万,合计十万元。” 一上来,唐子诺的口风咬得紧,关夫子觉着能拿到三万元就不错了。可是唐子诺忽然说赔偿金和救济金合计十万,令他大喜过望。 关夫子毕竟在关帝庙当了多年的庙祝,还能够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他身旁的两位同伴,已经喜笑颜开了。两人再也忍不住,伸手去拉关夫子的衣袖,示意差不多就行了,十万,那是十万元现金哩。 关夫子一甩衣袖,整理了一下衣服,慢吞吞地说:“唐助理,你说的话,能算数吗?” “我代表唐董事长,说话当然算数的。” “唐助理,你和这位李助理谁的官儿更大一些?” 唐子诺一笑:“官儿大!你是说我俩谁的职位更高吗?李助理是我的老前辈,当然他全权负责谈判的事情。” 关夫子望着李药师:“李助理,唐助理提出的十万元,你同意吗?” 李药师对唐子诺的表现很满意,她能把价码谈到十万元,已经大大出乎李药师的意料。 他暗自感叹:日晕雨,月晕风,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反之亦然。唐子诺有两把刷子,唐蓉川骨子里也不是善茬。我入董事局的事情,还需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不能盲目乐观,露出马脚、功亏一篑。 既然关夫子来问,李药师挺直了身子,笑着说:“关老哥,唐助理是自谦了,她是董事长最亲近的人。不过,这次的确是由我这个小兵全权负责。你问我同意吗?哈哈哈哈,相同的问题,我问问你,两万赔偿八万救济,合计十万元,老哥你们同意吗?” 关夫子还在踌躇,两位伙伴高声说:“同意,同意。” 关夫子瞅了瞅他们,还是没有回答,而是盯着看李药师的反应。 李药师问:“两位的家里也有遇难的?” “我哥哥被埋了,他的弟弟也被埋了。” “那么,十万元,两位都同意了?” “同意!同意!” 李药师哈哈大笑:“关老哥,咱们就看你的意见了。” 关夫子心里百感交集。一方面他为能谈下十万元的补偿,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他心里一阵阵辛酸。 他想:我孤身一人,没有亲人家属,冒着被污蔑为绑架者的危险,翻山越岭来平阳,为你们谈判。我只想多为你们争取些利益。这我没同意呢,你俩先表了态。这补偿还能怎么谈,还能谈下去吗?算了,我最后再争取一把,如果不成,也算是尽了力。回去见了张飞飙,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关夫子说:“按理说,这个赔偿已经不低了。就像唐助理说的,以前的矿难,从来没有赔偿这么多的。不过离我们的要求还差点。李助理,昨晚在安泰大酒店,你亲口答应的,遇难的补偿三十万元抚恤金。愿意带路救人的,另外再加十万。有这事吧?” 李药师也不否认:“没错,关老哥,昨晚你也在现场?” “我不在,我是听说的。” 李药师一笑:“我李药师说过的话从来都认,关老哥即使你不在现场,我也认我说的话。” 关夫子仿佛受到了鼓励:“李助理是做大事的,说话也干脆。那我们要三十万是有根据的,没有你说的话,我们也不会要那么多。” 唐子诺说:“老关,你讲这话,咱们就要好好掰扯掰扯。不错,李助理说了,给遇难矿工的家属三十万。这话我也听见了。不过,你要听清楚了,是给‘遇难矿工’的家属。据我所知,除了埋在矿井矿道里的,其余的工人没有死亡的。老关,埋在矿道里的矿工,好像还不能说是死亡吧?” 唐子诺这么扣字眼,把关夫子气得胡子乱抖:“唐助理,矿难到现在,早过了七十二小时的黄金救援时间。没被炸死的,那些埋进矿洞里的人,没有水喝,没有吃的,终究会渴死饿死。如果瓦斯爆炸后把氧气耗掉,人当场就死掉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遇难矿工的遗体没有找到的话,只能算是失踪。一名失踪人员,公司给十万,你还嫌少吗?” 唐子诺说得十分轻松,关夫子听得非常沉重。他知道指望眼前的唐美女大发善心,不如回头和李药师谈。 关夫子说:“李助理,如果按照唐助理的话,那么埋进矿道里的一百多名兄弟,他们化成白骨,也会被当成失踪人员。这些东西我不再去争,我只想求你考虑考虑,矿工们的家庭都是困难的,人没了,有一笔抚恤金,他们的亲人还能活下去。我知道,有一家两个儿子都埋进洞里了,三儿子是残疾人,父母失去劳动能力。” 说到这里关夫子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他平静了一下,继续说:“李助理,你帮帮他们,别让死难矿工兄弟的亲人们再受打击了。你多给些钱,让他们能活下去。” 李药师觉着差不多了,讨价还价这事该结束了。那边的唐蓉川还等着自己去侍候,还有那些省里的大领导们,自己还得去陪个笑脸、混个脸熟。 李药师止住还想说话的唐子诺:“子诺,你先别讲。关老哥,你是个好人。好了,我答应你,给遇难者的抚恤金提至三十万。” 第112章 抓阄 关夫子和他的同伴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齐刷刷看着李药师:“真的,真的吗?你们能给三十万?” 李药师哈哈大笑:“今天来不及了,关老哥你们也看到了,津阳省的大佬们都来欢迎唐董事长了。明天啊,明天,嗯,地点还是东河煤矿,时间八点钟,八点有点早,银行还不开门,十点钟,对十点钟。关老哥,你回去告诉张飞飙,明天上午十点钟,让他通知被埋矿工的亲人去东河煤矿领钱。” “李助理,这次不会变卦了吧?” “绝不会变。子诺,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关老哥,有什么事,你俩直接联系。” 拿到了唐子诺的联系方式后,关夫子说:“李助理,那位假的唐蓉川,我们明天给送到东河煤矿去。” 李药师一笑:“你是说写纸条那位夏晓珊吗?她就是我们临时找的,并不是我们的员工。雇她演戏的钱,我们早付给她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呢。她身份暴露了,我们和她的合约也就结束了。她在你们手里,你们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跟我们无关。” 关夫子没想到李药师对夏晓珊这样无情。说无情,又有些过了,李药师说的有道理。替身被揭穿,那么她的戏份就结束了。关夫子总觉着哪里讲不通,可是他想不明白,眼神有点发呆,脑子涩涩的,转不过弯来。 李药师站起来:“子诺,你们送送关老哥。现在,这平阳宾馆可谓是重兵把守,你不送,他们出不去。对了,关老哥他们三人跑一趟不容易,你每人给包一万元红包。关老哥,再见。” 李药师同关夫子握了手,关夫子激动地舍不得松开李药师的大手,使劲地,握了又握。李药师笑了笑,轻轻挣脱,在关夫子三人目送下,昂首阔步地离开。 钱能使人的眼放光,关夫子等人的眼神里全是感激和狂喜。 唐子诺从手提包里取出三个大红包,递给关夫子:“老关,这是李助理给你们的。” “这这这,合适吗?” “合适、非常合适,李助理的话从来算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关夫子等三人千恩万谢后,簇拥在唐子诺身旁向外走。 出了平阳宾馆的后侧门,唐子诺说:“我就送到这里,你们回去吧。老关,我还有句话想说…” “我听着,唐助理你说?” 唐子诺的目光越过关夫子的头顶,彷佛看向重重大山里面的夏晓珊。 她说得很慢:“刚才李助理说了,那位假扮唐董事长的夏晓珊,并不是我们贞元集团的员工。昨天晚上让她假扮董事长,是无奈之举,这件事情过去了,就永远不要再提,我们不希望同她再发生任何关系。老关,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我懂…懂了。” “再见,有什么事,打电话联系啊。”唐子诺说完,干脆利落地,一个转身,回到了平阳宾馆。 关夫子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从衣服底下翻出一个大大的红包,往桌子上一放。 “飙哥,这是唐助理给的。一万元现金哩,你们俩的也拿出来,让飙哥给大伙儿分分。” 那两个人,有些不情愿,慢吞吞地向外拿。其中一个嘟囔着:“我们冒着被抓的风险,跑了这一趟。这钱是我们应该拿的。” 关夫子说:“应不应该,飚哥说了算。” 张飞飙笑了:“说得对,这是唐助理给的,你们应得的。说实话,你们走后,我就后悔了,害怕你们被抓。” 张飞飙把钱又还给关夫子三人,想了想说:“关夫子,你说李助理、唐助理她俩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是说咱们应该如何处理假的唐蓉川?” “飚哥,这件事情我想了一路。我有点明白李助理和唐助理的意思了。” “你说说看…” 关夫子喝一口茶水:“咱喜欢听书唱戏。戏文里说功劳莫过于救驾。这个夏晓珊,救了唐蓉川。不是她假扮,唐蓉川必定被飚哥捉了。我看夏晓珊好像很有学问,应该念过大学。她有救驾的功劳,又有学问,以后肯定是李助理他们的竞争对手。所以,李助理、唐助理的意思是,不要把她送回平阳城去。当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就是告诉我们夏晓珊不值钱,甭想讹他们的钱。” “有道理。唉,那么漂亮的女子,把她送到哪里去呢?张家垴这里山连山、岭套岭,随随便便放了她,太危险。她一个人走不出去的。” 关夫子眼睛转了转,笑着说:“这么好的女子,放了可惜。” “不放,留着她干什么,当菩萨供起来?” “留着她当婆姨…”关夫子一句话,让周围的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心里不是没有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想法,但看到夏晓珊那么美丽动人,他们就自惭形秽,连天鹅屁的香味都不敢奢闻。他们没想到,平素里呆头呆脑的书呆子,竟然比他们还敢想。 关夫子继续说:“东河太穷了,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后生,娶个婆姨太难。他们没办法才舍命钻那个黑洞洞,钻到地下挖煤挣钱娶婆姨。现在,老天爷把个漂亮的女子送上门来,咱们还有送回去的道理?你们可都是单身汉,飚哥奔四了,也没有婆姨,你就娶了她吧。” 张飞飙掳来夏晓珊,他的目的单纯,就是为了讹钱。现在夏晓珊的身份大白了,补偿金也定下来了,张飞飙真的想放了夏晓珊。不过,他从小就有个梦想,娶十里八村最美丽的姑娘当新娘。为了这个梦想,结果没碰上漂亮姑娘,一直当着可怜的单身狗,连个丑新娘也没娶上。 关夫子的提议,让张飞飙的心眼活动起来。 旁边几名兄弟,见张飞飙低头不说话,他们嚷起来:“飚哥,你给个准话呀,你要不想娶那个女子,我们还想呢。” 张飞飙摇摇头:“还是放了她吧,她不属于我们这里。” “飚哥你不要,我们可要哩,你给个准话!” 张飞飙看看手下这帮人,心说:这种女人是你们能配得上的?山里人娶婆姨,要娶身子板壮实,胸大屁股圆的。她洗不了衣服、做不了饭,更别提下地干活了。娶个婆姨得供起来,那不行,她不是合适人选。 张飞飙说:“我不要,你们也不能要。” “唉,大哥,你这样做就不好了。你是大哥,你要她,咱们就拿她当嫂子敬着。你不要她,就给弟兄们吧。” 张飞飙笑了:“老四,你想要她吗?” “想啊,飚哥,昨晚抓她时,我摸了摸她的手。额滴亲娘,我的手现在还麻酥酥的呢。我就认定她了,你们不要,我要娶她当婆姨。”老四说着说着,口水竟然滴了好几滴。 张飞飙还没答应,其他的兄弟们闹嚷起来。 “吴老四,你凭什么娶她?我也想要。” “你俩别争,大哥不要,我是你们的二哥。按座次排,那个夏晓珊也应该是我的。” “各位哥哥,你们都别争。你们都三十大几了,我才二十出头,她比我大不了几岁,我配她正合适。”张飞飙的小兄弟在一旁起哄。 老二笑着骂:“你个小鬼头,卵毛还没长几根,就着急娶婆姨?你先等等,娶婆姨这事,要先让年纪大的来。” 他们争做一团,各自说着娶夏晓珊的理由。昔日友爱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个个唾沫横飞,污词秽语不断,口中骂声连连。 张飞飙看了一眼关夫子:“都是你弄的好事,你给我想个办法。狼多肉少,总不能排队轮着来,一人一晚上吧?” 关夫子心里正在盘算:昨天来给关帝上香的张山三个儿子都没有婆姨,老大老二遭遇不幸,被埋进矿洞里,就剩下老三。与其让他们几个为了争女人打破了头,不如给张山家的仨娃… 张东海踩了关夫子一脚:“飚哥在问你话呢?” “啊,我走神了,飚哥你说的啥哩?” “我说总不能让他们合伙娶夏晓珊吧?” 吴老四嘿嘿笑着:“合伙也行,大家是好兄弟,共用一个婆姨挺好。不能按天轮着干,那样生了崽子算不清。咱们每人一个月,轮着来。这月不满月了,我吃点亏,我先来。” 老幺说:“还是四哥有办法,这个法子好。每人一个月,不会乱了顺序。” “我是你二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了?这个女子是个正经东西,要上也得我先上。” 张飞飙忍无可忍:“都闭嘴。你们再吵吵,我立刻放了夏晓珊,让你们谁也得不到,免得争得头破血流。” 张飞飙看关夫子要讲话,急忙改了口:“大家都闭嘴,先听听关夫子怎么说?” 关夫子眯着眼:“这个女子,你们兄弟都不能要…” “啊,你也想要啊,关夫子!” “胡说。飚哥,昨天来庙里求关帝保佑的张山张叔,有三个儿子。这次矿难,老大老二被埋矿洞,家里只剩下老三,还腿脚有残。老大老二没娶上婆姨,老三又那个样子。我想让张三儿娶了夏晓珊,也好给张山家留个后啊。” 吴老四气得从石凳上蹦起来,扯着嗓子大喊:“张山的三儿子是个二傻子,右脚残疾,你要把水灵灵的女子,给张三儿,亏你想的出来。关夫子,你就作孽吧,你!” 关夫子没有恼怒:“不是我这样想的,而是关帝他这么想的。张山和他的婆姨,前脚来关帝烧香请愿,后脚你们就把夏晓珊弄来了。这就是关老爷他借你们的手,想给张山家送个小媳妇啊。” 老二张东海摇头说:“关夫子,额们最敬重关二哥,你不能拿他说事。张三儿哪有一点点配得上那个女子?这样的事,关二哥不会做,只有你关夫子假传圣旨。那么好的女子,给谁都行,就是不能给瘸腿傻蛋。” 老二一反对,其余的人全都反对。关帝庙的院里,这一大群人,就剩下张飞飙没有表态了。他的心里有几分后悔。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帮子好哥们,为了个女人争成这个样子。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娶了夏晓珊呢。到了现在,自己也不能说反悔的话。 关夫子看着张飞飙不讲话,就大声说:“这是关老爷的意思,你们敢违抗,小心他派周仓来收拾你们。” 吴老四说:“你糊弄谁呢?你收了张山多少好处,咬着牙、翘着脚地帮张三儿弄媳妇!你把签筒拿来,当着我们的面抽签,让我们看看是不是关老爷的意思。” 老二张东海的鼻子重重地哼了几声:“老四,我说你傻,你还不愿意。咱们几个识的字,加起来也凑不够一箩筐。抽取灵签来,你会解灵签,还是我会解灵签?我们不懂,还不是他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我们?” “那你说怎么办?” “抓阄,谁抓到,那个女子就是谁的。” “可是张三儿不在,他没法抓阄。” 老幺说:“四哥,你的脑筋不会转弯啊!让关夫子抓。他抓到了,就算张三儿抓的。” 关夫子笑了:“好啊,咱们一言为定,我抓着了,就听我的。” 张东海说:“兄弟们,咱们一起抓,我就不信,咱们七八个人哩,关夫子就一个,咱们会抓不着?” 吴老四说:“抓阄娶媳妇,不用你催,我们都下场抓阄。抓到就算,大家都得认。哈哈,我去做阄。” 关夫子说:“为了确保公平,做阄的人,要等到其他人抓完了,他才能抓阄。老四,你还要去做阄吗?” 吴老四一笑:“谁愿意做阄谁做去,我要第一个抓。” 张飞飙的手下,没有人愿意去做阄。关夫子说:“看见没,你们就这么点胆量,连敢做阄的勇气都没有啊。我去做阄,一会儿我抓中了,你们要心服口服。” 关夫子进了大殿,从供桌上取下一张黄表纸,裁成了八份。提起毛笔,想在上面写夏晓珊三个字。毛笔尖儿,就要碰到纸面时,他忽然停下来。他暗叫:我真傻,夏晓珊这三个字笔画好多,写到纸上,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哎哟,我不如画个圈圈来代表。哈哈,聪明! 第113章 作弊 关夫子在一张纸上,画了个圈圈,其余的纸上画了一个“一”,然后将这些纸分别团成一团。他把灵签的竹筒倒空,将所有的纸团放进去。 关夫子点了三炷香,心里默默祷告,求关帝保佑他能够摸到画圈圈的纸团。祷告完毕,关夫子磕了头,手捧着灵签筒,信心满满,大踏步走了出去。 走到院子中,关夫子把灵签筒往石桌子上一放,开了腔:“兄弟们,这里面共有九个纸团,只有一个上面画着圈圈,其余写着一个一字。”关夫子边说边比划,“谁抓到有圆圈的,那个女子就是谁的。” 二哥张东海伸手要抓,老幺拦住他:“二哥,飚哥还没抓呢。” “哦,对,你说的对。飚哥,你先来。” “我不参与。不过,我想提醒一下,先抓的不一定有利啊。” 张东海想了想,觉着张飞飙说的有理。他往后一让:“你们谁愿意先来?” 吴老四哈哈大笑:“二哥,看你的怂包样!我先来。我就不信先抓的会吃亏。先说好了,我抓到了,你们可不许再跟我抢。” 吴老四双手捧着竹筒,使劲摇晃着。摇了一阵后,眼睛凑近了,往里面瞅。恨不能安上一对儿透视镜,方便一眼看穿纸团里面写的东东。 关夫子嫌吴老四动作慢,花活多,嘲笑起来:“老四,要不我先抓?” “你想得美!我这就抓。” 吴老四伸手摸了一个,捏了捏,感觉不对,又放下,重新挑了一个。摸出竹筒外,他又感觉不对:“这个也不像,我再换一个。” 他连换了好几个后,好不容易确定了一个纸团,牢牢地握在手里。 张东海说:“你倒是打开看看啊!” “不用,我等着看你们打开。” “你打开看看,要是抓到了,大家也就不用抓了。” “我不,我先抓后看,我要看完你们的,然后再看我的。” 张东海冷笑了一声:“你选定了,早看晚看都是一个结局。没那个胆子看,偏要先抓。胆小鬼,看我的。” 张东海十分干脆,伸手抓了一个纸团,麻溜地打开后,纸上一道长长的“扁担”,不是一个圆圈。 吴老四哈哈大笑:“张二哥,你这扁担够长的,可惜没那个圈圈,只是一根光棍扁担,再长也没有用呀!” 众人听了,无不哈哈大笑。 大家笑了一阵,继续开始抓阄。吴老四说:“哎哟,笑得太猛了,笑得我快尿出来了,你们先抽着,我去趟茅房。” 他起身就往大殿里走。 关夫子说:“茅房在那边,你往大殿里走干嘛?” 吴老四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把肚子里这些肥料,浇到大殿后面你种的菜地里去。滋养的菜长得旺些,好让你多吃菜多干饭。” 吴老四绕着圈的骂关夫子喝尿吃屎,大家都听出来了,又爆发出一阵哄笑。 关夫子一笑:“菜地里有蛇,小心啊,一口把你的牛子咬成两半截。” 吴老四一手捂着小腹,快步进了大殿,绕过关羽的雕像,转到后院,奔往菜地。他拉开裤子,就往种满青菜、扁豆、茄子的菜畦里撒尿。撒完尿后,还面向东厢房,用力的抖了抖,甩干尿液,转身来到大殿。 他在大殿停下脚步,从门缝里,先看看众人都在忙着抓阄,没人注意他。既然还在抓阄,说明还没有抓到圆圈。嘿嘿,就是抓到了,我也不认。 哈哈,机会来了。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呸,这句纯属屁话。机会是有准备的人,创造出来的。 吴老四迅速打开纸团,上面长长的画了个“一”字。他伸手拿起关夫子用的毛笔,把“一”字改成了一个大圆圈。吴老四吹干了墨迹,重新把纸团成一团,捏在手里,哼着小曲,出了大殿。 吴老四走到树下的石桌时,恰好是老幺手中的纸团打开,依然是一个一字。这个结果引起了张飞飙兄弟们的一片哀叹声。 灵筒里还剩一个纸团,还有关夫子没有抓阄,那个纸团就是他的。不用问了,八个人抓,都没有抓到圆圈,而剩下的就是画有圆圈的纸团了。 关夫子说:“怎么样?关帝是很灵的。方才我准备签子时,先求关帝保佑,果然你们抓了一圈,最后还是我的。” 关夫子伸手抓竹筒,却抓了个空。吴老四一把抢过竹筒,笑着说:“关夫子,不用你抓了。我的纸团还没有打开,我打开以后,就知道是你抓着了,还是我抓着了。” 关夫子点点头:“好吧,你打开让大家瞧瞧。” 吴老四口里念念有词:“关帝算个屁,我请玉帝管着他。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大帝显神通,保佑我抓到的是圆圈圈。” 念完之后,他小心翼翼,展开纸团,一个大大的圆圈,跃然纸上。 “啊哈,玉皇大帝显灵,我抓中了。那个女子是我的婆姨啦——” 大家一片惊呼声,关夫子凑过去一看,果然是个大圆圈。可是,自己刚刚写的圆圈没有那么大呀。哎哟,难道今天太累了,老眼昏花,还是院子里的灯太暗,自己没看清楚。 他伸手去拿纸团,被吴老四挡住:“关夫子,你要抢我的吗?” “灯太暗了,我要拿到手上看清楚些。” “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不是嘛,一个大大的圆圈。怎么你自己刚刚画好的,都不打算认了吗?飚哥,还有众兄弟们,你们可得主持公道呀!” 张飞飙说了一句:“老关,愿赌服输,你从来都不是赖账的人!” 关夫子说:“我看着不像是我写的字哩。老四,拿来我看仔细些。” 吴老四哪里肯给他。双手护着纸条,防备关夫子来夺。 关夫子夺纸条是虚招,他真正的目标是竹筒。果然,吴老四的全部注意力放在纸条上,身旁的竹筒被关夫子轻松夺走了。 吴老四的脑袋嗡了一声:不好,事情要遭,赶紧的,赶紧想办法。 关夫子倒出最后一个纸团,轻轻展开,不出所料,上面画着一个小巧的圆圈。 关夫子向大家一亮那张纸:“兄弟们,快看,这才是我写的圆圈。这是真的,老四拿的是假的。” 吴老四故意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关夫子,这些阄都是你写的,别人都没有动手,连看也没看到。你怎么说我的圆圈是假的,你的是真的?都是你弄的,怎么还有真有假?要这么说,那些一字也都是假的吧?” 关夫子说:“我写的小圆圈,那个是大圆圈,肯定是你去撒尿时,现改写的。” “飚哥,你得主持大局。这个关夫子作弊,本来就是我先抓到的。” 关夫子怒了:“老四,你在关帝面前玩阴的,小心周仓的大刀。” 吴老四也急了:“你非要把那么漂亮的女子嫁给傻子残废,你才玩阴的,看看你那个牙签似的脖子,只要周仓一拧,你的脖子就断了,连大刀都省下了。” “你乱说…” “你作弊…” “卧槽你妈妈的姥姥。” “卧槽你十八辈绿头祖宗。” 吴老四和关夫子两人口吐芬芳,骂了起来。 张飞飙呵斥一声:“你俩都住嘴。两张纸条都拿过来,我看看。” 两张黄表纸,大小相同。两个圆圈,一个比较小,有点椭圆形;另一个比较大,好像是初七初八的月亮,一半弯弯,一半端直。张飞飙很精明,吴老四动的手脚,根本瞒不过他。不过,他并不想揭穿老四的把戏。 其实,张飞飙也不赞成将夏晓珊配给张三儿为婆姨。 张飞飙指着两张纸:“关夫子,你为何要弄两个圆圈?” “飚哥,这张小的是我画的,那张可不是。你们看,这张明明就是由扁担‘一’改成的圆圈。是吴老四改的。” 吴老四笑了:“关夫子,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哪有时间去改动?都是你自导自演的。” “你刚才去尿尿了,对了,就是你刚才改的。” 张飞飙说:“关夫子,没有证据的事,不能胡说。这张的确有改动,可是咱们没拿到证据,不能说是老四改动的,也不能说是你改动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关夫子被怼得哑口无言。是啊,没有证据,吴老四绝不会认的。关夫子想了想说:“飚哥,你说吧,你说咱们怎么办?” 吴老四哈哈大笑:“关夫子,要不咱们几个人举手表决吧,我建议从新抓阄。你们谁同意啊?” 其他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表示赞同。 关夫子有苦难言,他不想重新抓阄,可是他一个人的意见没人会听。 他只能转头求张飞飙:“飚哥,我不同意重新抓阄,他们同意,现在就看你了。你一向公正,你指条道,我们都会听。” 张飞飙问张东海等人:“东海,老四,我说话,你们听吗?” “飚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是不是应该重新抓阄?” 张飞飙笑了:“你们这些鬼心眼子,重新抓,不行。那样怼关夫子太不公平。” 吴老四说:“我吃点亏,本来那女子就是我的人啦。我抓的就是圆圈,关夫子是假圆圈。这样吧,我和关夫子抓阄,大哥你做,我俩谁抓到就是谁的。” 张飞飙说:“不必了。要么不抓,要抓阄就得让关夫子、让你们心服口服。关夫子说是关帝保佑,咱们秉承了关帝的神旨,捉了夏晓珊来。所以,要把夏晓珊配给张三儿当媳妇,是不是这个理,关夫子?” “飚哥,你说的对。” “好,那这抓阄,就让关帝关二哥亲自来抓。” 关帝是木雕泥塑的,他会抓个鬼!众兄弟面面相觑,不知道张飞飙要干什么。 张飞飙从身上抠抠摸摸,抠摸了一会儿,摸出两枚硬币,往桌子上一放。 他指着大殿前的香炉,笑着说:“关夫子,老四,你俩看到大殿前的香炉了吧?从这到香炉,有十七八步远。你俩各选一枚硬币,往香炉里面丢。谁能把硬币丢进香炉里,谁就赢了。” 吴老四问:“我俩都丢进去了,算谁赢了?” “笨,继续扔,什么时候有一个扔进了,另外一个没有扔进去,咱们的游戏就算结束。大家都在这里看着,你俩现在就扔,谁也没法作弊。” 关夫子说:“飚哥,你这法子有点偏袒吴老四。他放羊时经常用石头扔羊,练过的,有准头。十七八步远的距离,这么轻的硬币,我用上吃奶的劲头,也不一定能扔到。” 吴老四笑了:“哈哈哈,扔不到,你就认输。你想想,你扔到香炉里,就有机会吃夏晓珊的奶。哎,这么一想你就有力量了。” 关夫子骂声无耻下流,就气得骂不下去了。 张飞飙说:“关夫子,你说是关帝想配给张三儿一个好媳妇,那你就扔。那是关帝的香炉,他要真有灵,他肯定会保佑你的。扔吧!那两个钢镚儿,你先挑。” 关夫子觉着忒冤,可是没办法,他一个人,怎么跟张飞飙一伙对抗。他连挑也不挑,直接摸起一枚硬币,在手心里拈来拈去的。 “飚哥,我选好了。吴老四,那枚是你的。咱俩谁先扔。” 张飞飙说:“我喊一二三,你俩一起扔。” 吴老四说:“不能一起扔,半夜黑灯瞎火的,不好分辨是谁的进了。我先扔。” 吴老四瞄准香炉口,准备扔钢镚儿。那香炉口是个矩形,长度大约一米,宽度有六十多。要想把钢镚扔进去,对放羊时练就百发百中神功的吴老四来说,难度约等于零。 吴老四仅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钢镚儿,笑着说:“各位哥哥兄弟,请上眼,看我表演一个百步穿杨,一招制敌赢婆姨。”他瞄准香炉口,两根手指用力一甩,钢镚儿在灯光照射下,滑过一道银白色的曲线,飞向香炉的大口。 香炉口大张着,好像很饥饿,一副来者不拒的贪婪模样。 钢镚儿飞行弧线很完美,飞行的速度很稳定,在十七八只眼睛的注视下,准确无误的落向香炉口的正中。钻入了薄薄的香灰中。 第114章 逃命 关帝庙是一座小庙。没有那么多的钱,买小米谷子铺满香炉。它的香炉里面上层是香灰,香灰下面是蓬松的砂砾土。砂砾土里难免有小块的砾石。钢镚儿砸入香灰,恰好击中砾石,一声清脆的响声,钢镚儿从香炉中弹射而出,掉落在地上。 吴老四眼见钢镚儿扔进香炉里,高兴地大喊:“我中了…” 可惜只喊了三个字,他的叫声,随着钢镚儿弹出,就熄了火。吴老四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他快跑几步,跑到香炉前,拨弄了几下香灰,从里面摸出鹅蛋大小的砾石来。 他狠狠地把砾石摔在地上:“关夫子,你怎么当的庙祝,香炉里放砾石,亏你想的出。香客插香插断了香,算谁的。” 关夫子哈哈大笑:“咱是小庙,这么大地香炉,如果都放小米谷子的,咱放不起。只能用砂砾土。香客的香断了更好,让他们再买三柱香,我又发一笔小财。哈哈,这么大的砂砾石,我没记得放上啊。你能砸中,够幸运的。” 吴老四嘴上不饶人:“你就得瑟吧。香炉就是饭碗,你给关帝饭碗里放石头、砂土,哈哈,关帝是什么人,瞪眼就杀人。他绝不会轻饶了你。关夫子啊关夫子,你快扔,我就不信你能扔进去。” 关夫子往前站了站,抬手瞄准,扬手欲扔,吴老四急忙说:“往后,往后,哎,对了,就站我的座位边上。你别耍赖啊。” 关夫子一手扶着石桌,一手奋力掷出。行家伸伸手,就知道有没有。关夫子担心扔不到香炉那里,用尽全力扔,掷出的方向就偏大了。钢镚儿的轨迹不是奔着香炉口,而是奔着大殿门口去的。 吴老四拍手大笑:“哈哈,偏了,你想砸关帝…” 那枚钢镚弧线很高,越过了香炉,飞向大殿门口。忽然,呜的一声闷响,从大殿里刮起一阵大妖风,吹的门口的黄幡乱晃。暴起的大风,当头正吹那枚钢镚儿,竟然将钢镚儿吹得掉个头,滴溜溜转向落入香炉里。 妖风、绝对是妖风。站在香炉旁的吴老四,彷佛看到一道黑影,从他的身旁飞速掠过。黑影里裹着一阵阴森的寒气,冰得他一激灵,打了一个大大的寒颤。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老四捡起地上的钢镚,还给张飞飙:“飚哥你看到了,我认输。不过看到一朵鲜花就要插烂牛粪上,我不服啊。这里面有神鬼帮助关夫子,我不敢再争竞了。” 关夫子得意起来:“我看见了,是关帝出手的,你不服也不行。飚哥,那我就让张山来领儿媳妇了?” 张飞飙说:“好了,你赢了。她随便你处置了。对了,你回来时,从小卖部里买两瓶烧酒,我们弟兄几个喝两盅。” 关夫子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走了。张东海去厨房拿剩菜剩饭,准备喝点小酒,吃点夜宵。 别人都无所谓,吴老四心情郁闷极了。真他妈的晦气的一天,煮熟的鸭子,到了床边的美女,就这么眼睁睁被关夫子抢走了。 被他抢走也就算了,这个冥顽不化的关夫子,竟然要把娇艳动人的大美女,送给傻子当媳妇。这特么的,天下还有没有天理。 吴老四看着大殿里的关公塑像,心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顶着一张红脸,偏偏干出见不得人的勾当。张山来供奉你一桌子酒席,你就帮他的忙,“踢飞”了我的钢镚,收下了关夫子的。关羽啊关云长,怪不得你会被吕蒙那样的小卒砍了脑袋。你的格局太小,一顿酒席就收买了。不行,我偏偏不让你们得逞。不把这事儿搅黄了,我就跟着你姓。 吴老四暗下决心,要拐跑夏晓珊,不能让关夫子得逞。他喝了几口茶水,站起来说:“上火了,老是想尿尿。东海哥,咱俩一起去后院尿尿去?” “我不去,你自己去,刚才你不是一个人去的吗?” “有了刚才那阵妖风,我害怕了。咱们一起去,我一个人不行的。” 张东海最怕鬼,他的头猛摇:“老四,你饶了我吧。兄弟们都知道,我怕黑影,怕妖风,怕大头鬼,你自己去吧。” 吴老四哎吆几声:“命苦,哎哟,哎哟,自己给壮胆吧。人说鬼怕童男。我是童男处子老光棍,阳气壮,我不怕鬼,鬼怕我…”他故意嘟囔的很大声,慢悠悠地晃进了大殿。 进大殿后,他脚步加快。从大殿后门出来,就是后院。后院种着各色蔬菜,两边是东西厢房。 夏晓珊就被关在东厢房里。东厢房的外面,紧贴着东厢的是一小畦茄子。吴老四上次来尿尿时,故意手扶着肉水管子,从青菜畦尿到了茄子地。撒完尿,还猛力甩几下牛牛,彷佛故意甩给东厢房里的女人看。 吴老四就是想让被关着的夏晓珊看看,他的本钱像紫茄子那样又粗又长。 东厢房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一点灯光,好像夏晓珊已经睡着了。吴老四感到奇怪,他不禁暗想:这个女子的心够大的,被锁在屋里面,居然还能睡着。前院那么吵吵,估计早就应该把她吵醒了,她竟然没有醒。刚才我来尿尿时,她屋里好像也没有光。她要是睡着了,没看到我的本钱,唉,可惜。 东厢房是三间,靠北的一间是卧室。吴老四轻手轻脚走到窗外,小声说:“夏晓珊,我来了。夏晓珊…”他连叫几声,屋里并没有回应。他趴在窗台,贴近玻璃,向里面窥视。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楚。他又叫了几声,夏晓珊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她不在这间,而是在另一间房子睡。嗯,也有可能。换做是我,陌生男人的床铺我是不会用的。吴老四走到另一间房子,扒着窗缝往里面看。这间房子有光亮,是从后窗透进来的。 后窗大开,里面没有人。不好啦,夏晓珊夏美女跑掉了。 吴老四转身跑向大殿,他记得钥匙就在关帝的供桌上。他在供桌旁一顿翻找,找到了钥匙。他拿着钥匙,就要去东厢房,身后传来张飞飙的声音:“老四,你拿钥匙干什么?” 原来张飞飙等人都过来了,后面还有关夫子。关夫子身后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半老头,应该就是张山。 吴老四反应很快:“啊啊,飚哥你们,啊,关夫子回来了。我拿钥匙去看看那个女的。刚才我去后院撒尿,看到东厢房里面没人,就想拿钥匙开门,看看她是不是从窗户跑了。” “不可能的,窗户上有窗棂,她怎么钻出去的?”关夫子根本不信。 张山说:“快看看去,别让三儿媳妇跑咯。” 大家慌忙一起去后院看。 吴老四打开东厢房的门,随即把钥匙还给关夫子。大家推门进屋,里面一片黑暗。 关夫子打开灯,一下子,三间房亮堂起来。房间里的家具不多,可以一览无余。三间房里入目所及,都是男人,没有一个是女人。 后窗户的窗棂,被掰弯了,露出一个大洞,人的脑袋可以轻松穿过。很显然,夏晓珊从里面钻出去,跑了。 张飞飙伸手一拉窗棂。他的力量大,整个窗棂咔嚓一声,被他扯断了。 “窗棂都朽烂了,你也不修一修。哈哈,这不,人跑了!我捞不着,关夫子你也没戏了。” 吴老四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关夫子从后窗往外看,远处的矮墙上似乎有个黑影一闪,他大喊了一声:“在那边!快追,别让她跑了。” 大家一齐向外跑,挤在厢房门口,把门扇撞得咔咔乱响。吴老四深恨关夫子多事,暗地里抬脚一勾。关夫子被绊得一个踉跄,栽倒茄子地里。幸亏他身子瘦,反应快,两手撑地,才没有摔个狗啃屎。 不过两手都是湿泥,骚哄哄、黏糊糊的。黑灯瞎火的,关夫子没看清是谁绊了他,也不知道两手的湿泥,是不是吴老四尿的尿泥。 关夫子没空理会这些,他叫起来:“别管我,快去追哪个婆姨。” 其实,没人管他,大家已经绕过菜畦,转到厢房后,向着矮墙跑去。 矮墙之上的身影,是一个苗条的女人,不用问,肯定是夏晓珊。 关夫子回来之后,关帝庙的前面十分热闹,吵醒了正在沉睡的夏晓珊。昨晚她假扮唐蓉川,被人捉来,一整夜都在紧张不安中度过。关夫子去平阳送信,张飞飙等人把她关进了东厢房。虽然是软禁了着她,但对她很客气,因为张飞飙他们认定她就是唐蓉川。 夏晓珊进了东厢房,开始犯困。卧室很凌乱,被褥黑漆漆的,很脏。夏晓珊闻着关夫子床铺的臭气,就想吐。这间屋子,说啥也睡不得。她到了对面的那间,这是间放杂物的房间。虽然有些灰尘,但比关夫子睡觉的屋子,味道好闻些。 困到极致的夏晓珊,找了两张长条凳子,并在一起,和衣躺下。她自觉有睡觉认枕头的毛病,便眼望着房顶的檩条和瓦片,想通过数檩条的数目入睡。檩条还没有数清,她就酣然入睡,还微微打起了鼾。 长条凳子表面凹凸不平,躺上去很不舒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夏晓珊的睡梦里,她甚至回到了上京大学的宿舍里,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怀里紧紧搂着柔软如绵的花熇嫣。 兴冲冲跑回来的关夫子,大声叫嚷的张飞飙兄弟们,搅了夏晓珊的美梦。 她一开始很烦,不愿听他们说话声。后来她忍不住听了几句,渐渐听清楚了,前院那帮子流氓土匪,竟然要抓阄来确定谁娶她当婆姨。 卧槽,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土匪抢亲这种剧情。悲催的女主角竟然是我自己。夏晓珊气得浑身乱抖,差点从长凳子上摔下去。 这时候,那个叫吴老四的,鬼鬼祟祟地来到后院。夏晓珊急忙躲在窗户后,偷看吴老四的表演。当吴老四掏出牛牛时,吓得夏晓珊心缩成一团。她真怕吴老四一脚踹开房门,进来把她强奸致死。 我要逃跑,赶紧的,悄悄地逃跑,声张的不要。 怎么逃?虽然房门很破旧,拿起凳子来,用力砸两下,就可以让它彻底解体。可是,弄出声响,前院的流氓们会立刻跑来的。 夏晓珊最后相中了窗户。关帝庙年代久远,窗户腐朽、窗棂朽坏的厉害,她用力掰了掰,就掰出一个大洞来。夏晓珊踩着凳子,没费什么力气,从窗洞里钻出去。 她刚刚落地,那个吴老四就又来了。夏晓珊赶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吴老四去前院喊人,她才发足狂奔。她已经看好了,后院的院墙只有一米半左右,她可以轻松越过去。张飞飙他们追来了,夏晓珊也翻身上了墙。 晓珊听到张飞飙他们叫喊着来捉自己,顾不得从墙上溜下去,而是要纵身跳下。 夏晓珊忽略了一点,晚上,人眼对距离的判断会出问题,尤其是在黑暗里。矮墙不高,那是对关帝庙里面而言。夏晓珊想当然的认为,矮墙外面的地面与墙里一样高,所以她没有犹豫,纵身跃下。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矮墙的外面不是平地,而是一条大深沟。 夏晓珊从墙头跳下,正好跳到深沟的斜坡上。大大小小的砂砾石、鹅卵石,布满斜坡。晓珊一脚高来,一脚低,双脚都落到石头上,立即脚踝剧疼。她哎呀大叫一声,身子一晃,向前一冲,一头扎进深沟底下。 不幸中的万幸,前些日子下的特大暴雨,将深沟底灌满了水。沟水救了夏晓珊的命。如果没有沟水,夏晓珊一头撞上沟底的大石头上,必死无疑。 万幸中的大不幸,夏晓珊不会游泳! 深沟宽有十几米,沟底那水有三米多深。夏晓珊连救命也没喊,周围都是流氓土匪,喊救命也没用。她一个劲的在沟底水里乱扑腾。沟底全是水草,她想抓着水草站起来。可是水草都是从水底往上生长的,她抓到了水草,并没能借力浮起来,而水草缠住了她,要把她拉住。 那些墨绿的水草,好像要把她拉进水底当肥料。夏晓珊越扑腾,水草缠得越紧。不到一分钟,水草不仅缠住了她的右手,还缠住了她的左脚。晓珊的右脚剧疼,不能用力,反而没有被缠住。 第115章 落网 夏晓珊听到沟顶上有人喊:“哈哈,她在水里,快淹死了。” “快救人,她是我家老三儿的媳妇哩。” 一道亮光照过来,扑通扑通有人跳下水,想过来捞夏晓珊。 夏晓珊呛了好几口沟水,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她知道如果被张飞飙等人救了,那么她就成了他们泄欲的工具了。晓珊宁死也不肯被这群人奸污。 她顾不上右脚疼痛难当,两脚使劲蹬水草,两手乱划。嗨嗨,奇怪了,竟然前进了一米多。这时候有三个人游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张飞飙,另一个是关夫子,还有吴老四。 三个流氓,都他妈不是好东西。 晓珊拼命扑腾,这下麻烦了。她扑腾两下,就滑到了深水区。身子一沉,往水底坠下,连脑袋也没入水中了。 晓珊就像将要溺毙的人一样,她沉在水底下,两只手疯狂乱抓。忽然,捉到了一条软软的凉凉的“绳子”,她立即两手用力,拉着“绳子”,想借力浮出水面。 那绳子不知道是谁抛过来的,管他呢,先活命再说。晓珊用力拉绳子,绳子也用力收缩回拉。两下里一同用力,晓珊顺利浮出水面。 后面的张飞飙大喊:“啊,她在那里,快救人!” 那绳子好像通往对岸,夏晓珊两手拉绳,很快滑向深沟的对岸。她身后的三人更快,尤其是吴老四,他的水性极好。看到夏晓珊的方位后,吴老四一个猛子扎到水底。他脚蹬水底巨石,只蹬了两下,就像青蛙一样,弹射而出,游到了夏晓珊的身下。 他并不急于抓人,而是伸手在夏晓珊的胸上,狠狠地抓了一把。入手处,绵小软弹,真真是个爱死人的正经东西。 夏晓珊吓得奋力拉绳子,努力逃跑。绳子越来越粗,越来越滑腻,还左右摆动,扭来扭去的,好像是在水里浸泡的多天,都长出青苔,滑不溜的,无法把控。 夏晓珊顾不上那么多,用力攀着绳子,划到了对岸。 深沟的岸边,淤泥很深,夏晓珊两脚落地,便深深地陷入淤泥中。她一个趔趄,栽倒在泥水里。等她刚刚站起来时,吴老四就到了。 湿身美女的优美线条,即使在暗夜里,吴老四也看的清清楚楚。他猛然一个鱼跃,从水里跳起来,双手紧紧扣住了夏晓珊的细腰,脸蛋子贴上了晓珊的翘臀。 吴老四叫起来:“我抓住她的腰了,你们快来帮忙。” 张飞飙和关夫子也游过来,他们一左一右包抄,来捉夏晓珊。 晓珊用脚后跟去踢吴老四,踢了两脚,也没有踢开。她决定先上岸再说。晓珊继续拉绳子,一拉之下,绳子那头好像忽然松了。恰好吴老四在后面拉她的腰,两下里合力,晓珊失去平衡,身子往后仰,重新摔进水里。 吴老四被晓珊压在水底,喝了两口水,不自觉地放开了双臂。等他从水底站起来,就听到张飞飙和关夫子齐声喊:“老四,快躲开,有蛇、毒蛇!” 没了吴老四的拉扯,夏晓珊轻松多了。她一手抓绳子,一手攀堤岸,终于上了对岸。 听见张飞飙喊有毒蛇,吓得她站在原地没敢动,她不知道毒蛇在哪里。 一道手电筒的强光射过来,照在夏晓珊身旁的一丛灌木上。灌木的树枝上,盘曲着一条红艳艳的大蛇。蛇头像一柄铁铲,眼睛射着红光。一看,这条大蛇就是厉害角色,恐怕是剧毒无比。 夏晓珊脚底板发软,腿肚子转筋,一屁股蹲坐的泥水里。 吴老四离她最近,他看到夏晓珊手里竟然攥着一条毒蛇的尾巴。 吴老四骇然惊叫:“蛇,你的手里,蛇在你手里。” 夏晓珊低头一看,一根火红的蛇尾巴,在自己手里蜿蜒扭动着。蛇的身子探进灌木丛里,不用问,这尾巴就是那条红蛇的。 夏晓珊吓懵了,她往外一抖手,想扔出去蛇尾巴。惊慌之下,蛇尾巴扔得又高又飘,等落下来时,正好落在晓珊的脖子上。 冰凉彻骨的感觉,从脖子上,一下子,传到最深的心底。晓珊的脖子起了十八层鸡皮疙瘩,一层压一层,密密麻麻的。晓珊就觉着,好像是冰冷的绞刑套,套进了自己的脖子。 晓珊发出妈呀一声惨叫,心胆俱裂,身子一晃,昏倒在泥水里。她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被脖子上的蛇吓得半死不活了。 她在晕倒的一刹那,彷佛听到一个女人说:“哎呀呀,桃红姑娘,你没能救下她,还把她吓死了。这下完了,你回去,该受娘娘的责罚啦。”昏昏然间,她看到一位穿桃红衣裙的美女,从灌木丛上,飘然而去。 夏晓珊再醒来的时候,天色放亮了。她的身子晃啊晃,好像骑在木马上,又像是,一个人背着她,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她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困在一把椅子上,而椅子压在一个人的后背上。 晓珊身下的人笑着说:“张山叔,你家怎么这么远,走了半天了。” 张山说:“我家在后山,这一片都叫张家垴。前面的叫前垴,后面的叫后垴。我家住在后垴。” 关夫子的声音响起来:“飚哥,咱俩换换,路长没有轻快的东西。这么个婆姨少说也得一百来斤,跟头小母猪差不多重哩。来换换,我驮她走几步。” 张山说:“还是我来驮吧。公公背媳妇,咱这里的风俗。” 张飞飙笑了:“就你那把老骨头,背着这么重的人,那还不压垮了?兄弟们,来大家轮着背一段路,哎呀,我真是累坏了。” 于是,张飞飙的兄弟们轮流背着假装昏迷的夏晓珊,继续走山路。 张山说:“大侄子们,谢谢你们,帮我家三儿弄了个俊媳妇。今天都别走啊,家里还有两坛地瓜烧酒,咱们喝了它,庆祝庆祝。” 吴老四说:“张山叔,你要单独谢谢我。本来是我抓阄抓中的,是关夫子,飚哥他俩一劝,我才同意给张三儿当媳妇的。唉,三儿兄弟不容易啊,腿脚残疾,脑袋也迟钝,讨一房媳妇难呐。哎,叔,三儿知道媳妇是怎么用的吗?他要是不会,我可以现场教学哈。” 张山挺老实的,信口回答:“会哩,会哩,怎么能不会呢?家里养了几头山猪,三儿他天天看着配猪,早学会了。” 这话说得,咋听都像是骂吴老四。张飞飙兄弟们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把吴老四气得直跺脚。 “张山叔,你是高手,骂人不带脏字。我服了。” “吴大侄子,我没骂你,我不会骂人。” “好了好了,你赶紧头前带路,我快背不动了。” 张山的家低矮破旧,石头片片垒成的房子,房顶没有瓦片,都是茅草、木板、塑料板拼凑起来的。夏晓珊连同椅子,被放在院子里。 晓珊还在闭着眼睛装睡,却被吴老四伸手扒开眼皮,强行把她弄醒。 “醒了,醒了,快叫三儿来,看新媳妇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张飞飙,你们要干什么?” 张飞飙说:“夏晓珊,这就是你的新家。我们给你找了婆家,一会儿,你男人张三儿过来,你们就可以入洞房过日子了。” “你们这是拐卖妇女,抓住了,要判死刑的。” 关夫子笑了:“算了吧,你别吓唬我们了。我们这些山村,像你这样的,被拐来买来的外地媳妇多了去了。她们不都过得好好的?判死刑,没有的事!哈哈哈哈。” 关夫子看着夏晓珊满身的淤泥,就说:“张山叔,水缸在哪里,我弄点水,给她洗洗,浑身脏兮兮的。” 张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不用洗,三儿不嫌脏。” 关夫子已经看到一个大水缸就放在猪圈旁,水面上还漂着一个大水瓢。他舀了满满一水瓢,对着夏晓珊兜头浇了下去。晓珊被冷水激得浑身一抖,差一点当场尿了。 关夫子又浇了两瓢水,夏晓珊满头满脸的淤泥才被冲散。正好,张山和他媳妇扶着张三儿,从里屋出来。他们看到晓珊精致的五官,就拍手笑了:“这个女子好,能生个俊俏的娃,咱们张家后继有人了。” 张山媳妇说到这里,忽然哭起来:“三儿,你的福气大,能娶俊媳妇。可怜你大哥二哥,被埋在煤洞子里,再也出不来了。啊哈哈哈哈,老天爷啊,呜呜呜呜。” 张山说:“别哭了,今天是三儿大喜的日子,你别搅了局。三儿,你快去看看你媳妇。” 张三一瘸一拐地,走到夏晓珊面前,一脸憨笑,看着夏晓珊:“爹,你,媳妇,爹说你,你叫媳妇。嘿嘿,媳妇,真俊。双眼皮,比圈里的小猪仔还俊。” 吴老四在一旁暗骂:这是个大傻子。这么俊俏水灵的女人配给傻子,作孽啊。不光是人作孽,连关帝关二哥也被贿赂了,帮着人作孽。什么世道!她要是给我当媳妇,我天天哄她开心,让她快乐!唉—— 张三说:“三儿,你把捆猪绳解开,把她弄屋里去,先睡了她。” 关夫子急忙止住:“别全部解开啊,她性子烈,全解开了,三儿弄不住她。” 张山说:“先解开腿上的。腿上的捆猪绳不解,三儿没法弄进去。” 张山从椅子腿后面,解开了绳子,夏晓珊的双腿算是解放了。她的腿被捆了一路,一下子放开,又麻又痒的,太难受了。夏晓珊呲牙咧嘴,嘴里吸着气。 张山从椅背上,解开绳子,把夏晓珊从椅子上完全解开。 夏晓珊的双手还捆着,但她已经看好路线,就等绳子解开,就夺门而出。她想得很简单,这时候天色大亮,估计村里有不少人起来了。她只要跑出这个门,遇到人就呼救,一定能摆脱魔掌。最不济,还可以跑到村委里去求助。山村有事情,还得找村长或书记去。 绳子开了,夏晓珊站起来就跑。 求生的欲望,使她忘记了麻痒的双腿。晓珊只跑了两步,两腿酸软,跪倒在地上。张山从后面对着夏晓珊的屁股就是一脚。晓珊被踹翻,仰面倒在地上。张山上去一把撕开晓珊的上衣,露出小巧的胸部。 “三儿,快上啊!快把牛牛弄进去。” 张山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要他的傻儿子强奸夏晓珊。 傻子没有尊严,被掳的女人没有隐私。 张山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把这个烈性子的女人践踏在地上,让她放弃抗争,彻底顺从。 夏晓珊双手被压在身后,只能侧身翻起来。她刚一侧身,张山就上去按住了她。夏晓珊激烈反抗,张山快要压不住了。 吴老四看出便宜来了,他跑上去,双手齐出,按住夏晓珊的胸腹。 他嘴里催着:“三儿兄弟,快上啊。” 张三儿不懂吴老四的意思:“上哪儿去?” 张山说:“脱下你媳妇的裤子,把你的牛牛插进洞里去。” “哦,爹,我不会啊。” 张三儿的妈妈说:“三儿,公猪骑母猪你看到了吧?你就像骑母猪一样,快去。” “妈,我知道了。”张三儿脱下自己的衣服,露出硕大的本钱,就要往猪圈里去。 关夫子伸手拦住他:“三儿,你要去哪里?” “妈,叫我,骑母猪,我去骑母猪。” 关夫子、张飞飙、张东海,包括吴老四等人都被傻三儿逗笑了。吴老四笑得浑身乱颤、胳膊乱晃,借机摸了摸夏晓珊的小凶器。 吴老四不禁感叹:哎呀呀,这么好的嫩白菜,就要被蠢猪给拱了。老天爷,天理何在!我比傻子强一万倍,为什么不能娶夏晓珊! 张山媳妇拉住张三儿:“傻儿子,你去骑她。她是你媳妇,你想咋骑就咋骑。”说完,把张三儿往夏晓珊的两腿间一推。 张三儿真就俯下身子,跪在夏晓珊两腿间,去解夏晓珊的腰带。 夏晓珊的腿麻痒难当,不听指挥。这时候张三儿要来强奸她,她拼命并住腿,夹紧双腿。她的腿并了两下后,晓珊忽然觉着:哎,有感觉了,我的腿又回来了。 她一愣神的功夫,腰带被张三儿解开,裤腰被拉下小半截,露出底裤来。夏晓珊的内裤正面印着小猪佩奇的像,这一下吸引了张三儿的注意力。 张三儿哈哈大笑:“妈,你看,她这里有头猪仔,小猪仔。” 第116章 父子兵 张三儿被小猪佩奇吸引,给了夏晓珊机会。夏晓珊屈膝上顶,膝盖正好顶中张三儿的两枚蠢蛋。这一下,顶得结结实实,力量巨大。咔嚓、咔嚓、咔嚓嚓,这一膝盖,顶得太残暴了。 张三儿嗷了一声,双手捂着裆部,腰弯成一张弓。痛苦的嗷声一停,张三儿侧身摔倒,被顶晕了。 张三儿他妈,叫了一声三儿,跑上去看伤势。露在外面的本钱,已经肿大起来,就像一个大鹅蛋,而张三儿的脸色就像金纸一样,嘴唇都发白了。 变故突发,三儿受了重创。心疼儿子的张山,立即火冒三丈。他捡起一根竹条,对着夏晓珊,没头没脸,一顿乱抽。这一顿竹条炒肉,打的夏晓珊鬼哭狼嚎起来。 吴老四怜香惜玉,看不下去了。吴老四心想:这么好的婆姨,你也下得去手。 吴老四飞身过去,抢下竹条:“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叔啊,你快看看去,三儿受伤重不重?” 对啊,先看傻儿子的伤势。 张山媳妇已经趴在地上哭起来了:“哎哟,天杀的浪蹄子,三儿的牛牛蛋蛋被顶碎了。” 吴老四过去一看,哎哟妈呀,那里肿胀成紫黑色,跟水缸里的水瓢差不多大了。太惨了,这个傻子,大概率是成公公了。吴老四只是看了两眼,自己的两颗小荔枝,都痉挛起来。 关夫子伸手摸了摸,发现只是肿了,没有碎,他长长嘘了一口气对张山说:“山叔,她没有顶实,牛蛋蛋没有碎,还有救。” 关夫子说:“我那庙里有治跌打损伤妙药,最能消淤散肿,张山叔,你等着,我回庙里去拿。” 张山看着那红肿成明镜似的一大团,越看越心疼,又要找东西打夏晓珊。 吴老四赶紧拦住:“叔,别打了。先弄些井水给三儿那里冷敷一下。我小时候受过伤,就是用井水冷敷的。那样好的快。” 张东海说:“受伤了,不是应该热敷吗,你怎么教他冷敷?” 吴老四笑了:“那里最怕热,不敢热敷的。”他说完后,心里一阵后悔,特么的,我多嘴,让它肿胀坏死,让傻三儿变成真太监,不能继续祸祸夏晓珊才好呢。 吴老四还在懊悔,张山媳妇说了一句话,雷得他七荤八素的。其实,不光是他,连张飞飙、张东海、老幺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这是张山媳妇能说出的话。 原来张山媳妇看着三儿的伤势,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她担心别人打夏晓珊的主意。于是就是:“老头子,你把她上了吧!” 张山没听清楚,就问:“老婆子,你说啥?” “你去把她干了。三儿伤得那么重,一时半会动不了她。咱这里光棍太多,不能让别人讨了便宜去。不如你去把她干了。我不能生养了,她正当年。你干了她,让她为老张家生儿育女。” 张山的神色有些动摇:“那三儿怎么办?” 张山媳妇说得更轻松了:“等三儿好了,你再还给他。这就像猪圈里的母猪一样,给哪头公猪骑,都一样下猪仔。” 张山动心了,他看着露着胸脯,满脸恐惧的夏晓珊,慢慢解开系在腰间的布裤带。 吴老四一把薅住他,笑着说:“叔啊,你不会当着我们就要干事吧!我们是饿着肚子,给你送了这么俊的婆姨来的。家里有什么吃的,先弄些来填饱肚子。” “老婆子,把山药蛋粥拿来,再把那坛子地瓜烧搬来,让大侄子们喝酒。” 张山嘴上吩咐老婆,手里还在解裤腰带。他腰间布条系的很乱,仓促去解,不但没解开,还系成了一个大疙瘩。 吴老四说:“叔啊,你别解腰带了。把她拴起来,饿她两天,她就顺从了。这么俊的女子,我们飚哥自己舍不得用,给你三儿送来,可不是让你当公公的,随便糟蹋的。” 张飞飙觉着张山去乱搞,不太好。他也帮着劝说:“山叔,这女子脾气暴烈,刚被咱们捉来,一心反抗,不肯屈服。如果你偏要强行办事,要是怀孕了,生下的孩子,多半会傻。老四说得对,先把她拴起来,饿两天,就老实了。到时候,三儿的伤也好了,正好让她俩圆房。” 众人的意见不好违背,张山只得松开了裤腰带,捡起捆猪绳,几下子就把夏晓珊捆成粽子一样。 捆完了,张山的气还不顺。他恶狠狠地说:“不能便宜了她,就把她拴在猪圈里,跟母猪拴在一起。” 吴老四拍手叫好:“对,就扔猪圈里。让她知道知道,在咱们这里,她跟下猪仔的小母猪一个猪样。来,叔,我帮你抬她过去。” 吴老四抬着夏晓珊双腿,张山抬着她的肩头,向猪圈里走。张山媳妇早早打开猪圈门,让他俩进去。猪圈里有七八头猪,看见人来,哼哼叫着,乱跑了一阵后,全部躲到角落里。它们奔跑时甩起的猪粪猪尿,溅了张山和吴老四身上。 夏晓珊一直在破口大骂,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些野蛮的山里人,当猪一样对待。她的俏脸上,被甩上好几块猪粪,其中一小块,差点落到她的正在大声咒骂的嘴里。 夏晓珊极度恶心,急忙闭了嘴。那块猪粪粘在她的鼻子和嘴巴之间,随着张山的晃动,一点点向夏晓珊的鼻子滑动。夏晓珊急忙侧过头,尽量让猪粪顺着腮边滑下去。 恰好张山转身,要把夏晓珊扔到猪圈深处的草窝里。他蓄力的动作,使他的大腿根凑进了晓珊的脑袋。 夏晓珊恨极了张山,遇到这种机会,绝不会放过。夏晓珊张开小嘴,露出白白的牙齿,冲着张山黑黝黝的大腿,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咬了一口。 啊—— 这声惨叫,响彻了整个张家后垴。 张山疼得手一松,直蹦起来,头重重撞上猪圈顶棚。夏晓珊的上半身摔进了厚厚的猪草里,双腿还在吴老四怀里。吴老四赶紧轻轻放下晓珊的双腿,去查看张山的伤势。 张山穿着破旧的短裤,大腿根处鲜血直流,已经流到膝盖处了。张山用手捂着伤口,鲜血还从指缝里往外冒。 张山想过去踢夏晓珊,被吴老四拦住:“叔啊,先治伤。你现在知道这个女子的厉害了吧?就把她扔猪圈里,饿她两天,就服服帖帖的了。” 吴老四弯腰扶着张山,从猪圈里走出来。张飞飙搬过椅子,让张山坐下。张山媳妇帮着张山脱下短裤,查看伤口。 好狠的一口啊。就在大腿根部,靠近牛淡的地方。夏晓珊用浑身力量咬的,那伤口血肉模糊,牙齿痕迹深嵌到肌肉里。 吴老四说:“婶子,快拿地瓜烧酒消消毒。” 张山媳妇消毒的时候,张山疼得满头豆粒大小的汗珠,扑簌簌滚落。 吴老四看着张山的伤势,心里感到一阵可惜:这个俏女子,做事没准头,要是把那两颗牛淡全咬碎了,那才好呢。这爷俩都废了,最终俊婆姨还是我的。 算了,别在这待着了。我早些回家,补补觉,等着晚上来,把夏晓珊救走,让她给我当媳妇。 吴老四对张飞飙说:“飚哥,这个婆姨不是好东西。你看,两袋烟的功夫,爷俩都被她伤了。吓人哩,我没见过这么吓人的婆姨。飚哥,这早饭没法吃了,我先回家补觉去。” 张飞飙说:“别回家,今天上午要到矿上去的。你忘了,关夫子通知的。兄弟们,早饭别吃了,赶紧去通知遇难的家属们,让他们十点前,去东河煤矿领钱。” 说到这里,张飞飙走到张山跟前:“山叔,我们跟贞元集团的唐蓉川谈好了。今天上午领抚恤金,每人三十万呢,你家能领六十万。你伤成这个样子,让婶子替你去领钱吧?” “她出不了门,见不了人的。算了,包扎一下,我跟你们一起去。让她在家里照顾三儿,还有看住了那个婆姨。” 吴老四说:“我不去啊,我家没有人埋进矿洞里。只有一个远房堂兄他被埋了。他的抚恤金也轮不到我去拿呀。” 张飞飙说:“你也是矿上干活的,一起去,你没听说带路的也可以拿十万吗?” “那是骗人的,前晚上咱们就被骗了,飚哥你怎么还信。我要回家补觉去。” “人多力量大,万一有事情,大家一起上。听好了,是我兄弟的,必须十点前赶到东河去。” “那好吧,我先回村告诉书记,让他通知遇难亲属去领钱。飚哥,咱们矿上见。” 吴老四的这个理由很充分,张飞飙点头应允。 吴老四看看受伤的张山和三儿,憋着笑,说了声:“让三儿,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干她,狠狠地干她,让她给你们老张家生一大堆孩子。” 说完之后,吴老四又趴到猪圈墙头,看了眼夏晓珊。厚厚的猪草上,夏晓珊半躺半卧着。捆猪绳捆得太紧,让她躺不下,坐不起来,很是难受。 几头小猪仔,离她二三米的地方,好奇地哼哼着,好像在问候夏晓珊,又像是怨她占了它们的安乐窝。 吴老四说:“张山叔,你养的这些山猪不吃人吧?别咬死她!” 张山媳妇正在帮着张山消毒,缝合伤口。她嘴里咒骂:“那些山猪能咬人就好了,咬死她,一报还一报。你们看看,差一点就把牛牛蛋蛋咬了。” 吴老四嘿嘿一笑:“咬死就可惜了,真咬死了,谁还敢给三儿当媳妇啊。”他说完,出了张山的院子。他是有心事的,围着院子兜了两圈,认了认吴家峪的方向,选了条小路就走了。 吴老四从小放羊,练就了走山的本领。他翻山越岭,没用两个小时,就回到了村子吴家峪。当他经过吴家老味道时,正好看到吴刚从小桥那边走过来。 吴刚也看到他了,笑着问:“四哥,这么一大早的,你又要到哪里去玩?” “啊,刚子啊,吓我一大跳。我耍了一晚上,这会子要回家趟,收拾一下,还要到东河矿上去呢。” “四哥,我也去矿上,咱们一起走吧。” “你去矿上?你家又没死人?” “不是辰哥死…”吴刚回头看看吴家老味道的门脸,又改口说“辰哥被埋里面了,嫂子她刚生了娃,去不了,婶子要照顾她,只能我去领钱了。” “领什么钱?” “村长的喇叭都广播了,受难的家属领三十万的赔偿金。四哥,你不知道?” 吴老四心里一惊:“哎,我就是回来通知这件事的。村长是怎么知道的?” 吴辰笑了:“四哥,网络通了,上级直接打电话通知的。四哥,咱俩一起走吧?” 吴老四说:“肚子瘪瘪的,我先回家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我去屋里给你拿些牛肉大饼吃吃。” “哎,别拿,我没带钱。” “看四哥说的。哪能管你要钱!” “多来点熏牛肉啊,我真他妈的饿了。” 吴刚回到店里,跟婶子说:“婶子,我正愁没人跟我作伴。没领到钱还好说,领到钱我怕一个人不能护住那么多钱。巧了,出门碰上了吴老四。他答应和我一起去矿上。他没吃早饭,婶子你给点熏牛肉和大饼,让他边吃边走。” 吴刚的婶子,就是吴辰的妈妈,小熙的婆婆。儿子被埋后,过了这些天,恐怕是死了。丧子之痛,令吴辰妈妈多了半头的白发。不过她还顾不上太过悲伤,她的心都在医院里,牵挂着儿媳妇。要不是山路断了,她一准撇了小店,去平阳医院看看去。 好在去往平阳的公路终于通了,信号也有了。昨晚上吴刚和小熙坐着救护车回来了。不但她俩回来了,还抱回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悲喜交集,令吴辰妈妈,激动了一整夜。早上鸡一叫,就在前店忙活着。她和小熙一致同意,让吴刚去领钱。虽然小熙感觉吴辰没有死,但是赔偿金不能不领,过了这村说不定就没有这店了。 吴刚一大早就被吴辰妈妈叫醒,请他吃了丰盛的早餐,然后拜托他去领钱。她俩也担心吴刚性子太弱,带那么多钱,路上不安全。可是没的办法,只能他自己去。 吴刚出门后,吴辰妈妈就担心起来。没想到吴刚又回来,说他找了吴老四当伴儿。 第117章 抚恤金 一听是吴老四,吴辰妈妈切了一大块熏牛肉,足足有一斤多,又抓了两张大饼,递给吴刚。 她笑着说:“老四从小就在好汉堆里混,有他陪着你,附近村子的流氓都得躲开些,我放心了。” “他再能吃,也吃不了这么多牛肉,还有两张大饼哩。婶子,再切下一半去。” “慢慢吃,他吃不了,你陪着他一起吃。那么远的山路,吃少了很快就饿了。” 吴刚从店里出来,吴老四坐在石桥头,弯着腰,正揉肚子呢。看样子他是真的饿了。看见吴刚手里的大饼,吴老四几乎是劈手夺过牛肉去,双手捧着,大口大口的咬起来。 吴刚说:“四哥,去矿上的大路还没有通,咱们还得翻山沟沟。要是通了路,就好了,咱们坐我的突突突,很快就到矿上了。” 吴老四嘴里塞得满满的牛肉,话儿说得含混不清:“忘了你的突突突吧。其实,走小路也挺快的。再说,到十点还早。走吧,跟着我走,不怕半路草窠里,密林中有闷大棍、劫道的小贼。” “那是那是,四哥是咱这十里八乡的老大,没有哪个混蛋敢惹。” 吴刚对吴老四一顿狠吹,马屁拍得滴滴乱响。 吴老四嘴里吃着熏肉大饼,嘴边流着酱汁,耳边听着阿谀奉承,顿时飘飘然起来,他只觉自己有惊天动地的才能,无所畏惧的勇气。他带着吴刚穿密林,走险道,过独木桥,攀小山包,在九点半左右,到达了东河煤矿。 张飞飙等人已经到了。吴老四带着吴刚来见张飞飙:“飚哥,这是我的小兄弟,吴刚。刚子,这是飚哥,平阳方圆百里的真正一哥。” 吴刚连鼻子都笑起来,笑得嘴都有一点点瓢:“飚哥,我可见到你了。我听四哥多次提起过你,耳朵里来回响彻的,都是飚哥你啊。” 张飞飙哈哈大笑:“刚子,你会说话。你今天来,是家里谁遭难了?” “飚哥,是我堂哥吴辰,他被埋里面了。我嫂子刚生完孩子,家里没人来,只能我这个当兄弟的来领钱。” “哦,原来是这样啊。吴辰我听说过,老实人,大好人。好人,不长命,可惜了,可惜没能见到自己的娃。各位兄弟姐妹,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妈,让刚子排前面,等发钱时,刚子先领。” 张飞飙发话,没人敢说不,于是吴刚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前面是一张非常宽大的办公桌,桌子前面拉着横幅,上面写着“抚恤金申领处”。几名东阿煤矿的管理人员,坐在桌子后,专等贞元集团总部的“钦差”来。 为了唱好赈灾这出戏,李药师这次动了真格的。 不到十点钟,两架直升飞机落到了东河煤矿的大院里。李药师和唐子诺带着几名保镖,从第一架直升机上下来,而第二架直升机上全是一捆一捆的现金。每一捆,都是十万元软妹币。 唐子诺带着一个助手,往东河煤矿主管面前一站。她笑着说:“梅经理,钱先由总部垫上,来,开始验明申领者的身份,验明后发钱。” 东河煤矿的梅经理想同唐子诺、李药师等握手,可是没有人愿意理他。唐子诺直接袖了手,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李药师没有转身,而是板着脸说:“严格查验身份,不要节外生枝。办好了这件事,我替你们请功。办砸了,数罪并罚,你们,东河煤矿包括贞元矿业的,有一个算一个,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梅经理唯唯诺诺的答应着,开始指挥手下人分成两批。一批人查验身份,一批人复查,他自己亲自带着财务人员,根据初查和复查的结果,按名单发放抚恤金 核验处排队的第一名就是吴刚。他是代婶子、小熙来领抚恤金。东河煤矿的核验员,检查了他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委托协议后,让吴刚去找梅经理领钱。 梅经理看了看材料,就说:“不行,你不是直系亲属,你不能领钱。” “我有婶子的授权书,你看,这就是婶子写的委托我领钱的证明材料。”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这委托材料上的笔迹,我不能断定是吴辰妈妈写的。你回去叫她们来。” 吴刚说:“吴辰媳妇刚生了孩子,她们都来不了。” 梅经理的眼睛一瞪:“你一边去,下一个。”工作人员将吴刚推到一边,叫下一个过来领钱。 吴刚很委屈,站在一边,看着下一名工友家属,通过严格的查验程序后,领到了三十万元。花花绿绿的,一大摞,看的他,好不眼馋。 吴老四来到矿上后,就在张飞飙身旁,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了几句,他发现吴刚傻兮兮地站在人群前面,好像还在抹眼泪。 吴老四过去一问才知道详情。他领着吴刚,来找张飞飙。说明情况后,张飞飙一笑,他带着吴刚,还有关夫子一起,过去找李药师。 吴刚的遭遇,李药师看得明明白白。他知道张飞飙会来找自己,眼见张飞飙、关夫子走过来,李药师站起来,满脸是笑。 “你们好,关夫子、张飞飙,咱们又见面了。” 李药师还主动伸出手,同关夫子、张飞飙,还有吴老四握了手。 张飞飙说:“李助理,这位是我的小兄弟吴刚。”张飞飙拉过来吴刚,让他向李药师行礼。吴刚给李药师鞠躬,李药师赶紧握住吴刚的手:“吴刚,你和吴辰是兄弟吗?我记得失踪名单里有个叫吴辰的。” “那是我堂哥,我就是替堂哥家的婶子,嫂子来领钱的。” “哦,她们怎么不来?按照总部的规定,必须直系亲属亲自到场,这钱才能发。” 李药师也是这个说辞,吴刚一听,头顶就冒了汗。 吴老四说:“李助理,吴辰的媳妇刚生了孩子,需要人照顾,所以直系亲属都来不了,只能靠吴刚来领。这我可以作证,我俩一起来的。” 李药师一笑:“有委托材料吗?不是我不信任你们,只是三十万不是小数,我们怕被人冒领去。” “有,在这里。” 李药师接过材料看了看。他指着材料问:“吴刚老弟,你和吴辰都是吴家峪的?” “嗯,我们都是吴家峪的人,还是同宗同辈。” 李药师叫过梅经理:“老梅,吴家峪那边是不是通讯畅通了?” “李助理,你记得真清楚,昨天那里就通信号了。” “信号通了,这事情简单了。你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吴辰的妈妈,核实一下这些委托材料。如果属实,就抓紧发钱。” 梅经理查了矿上的登记材料,又问了吴刚,两下里对照,确定了吴家老味道的联系方式,很快电话就打通了。 经过一番验证,梅经理确认吴刚是受吴辰妈妈委托的。他过来跟李药师讲明情况,等着李药师的裁断。 李药师说:“既然都核实清楚了,那就发钱吧。” 梅经理说:“李助理,我觉着这么多人里面,可能还有类似吴刚这种情况的。咱们是不是,对他们单独处理。哦,我的意思是,那边先发着直系亲属的,我领几个人,核实类似吴辰这种情况的?核实清楚了,再一同发放。” 李药师点点头:“这个提议好,老梅,你放手去做。” 梅经理拿来一个扩音器,对着排队的人群喊:“大家注意啦,注意啦,听着,你们中间有没有代人领钱的?” “有…”人群里不少人纷纷回应。 “好,你们有委托协议的,可以来这边核验。没有委托协议的,赶紧回去,让直系亲属来,或者弄一份委托协议来。听清楚了吗?来来来,你们都有委托协议吗?好,到我这边来,这边,交材料,核验身份。” 梅经理一吆喝,乌泱泱,就像一群归巢的鸡鸭鹅,涌过来几十号人,在他的长桌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梅经理对吴刚说:“吴刚兄弟,麻烦你等等,这些的材料都验完了,然后才能一起发放抚恤金。咱人手不够,需要先发直系亲属的,然后发代领的,也不能验完一个发一个,需要走流程。” 只要能领到钱就行,吴刚不敢有异议,他笑着点点头。 李药师说:“进度放慢,一定要核验准了。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马虎。老梅,你让矿上准备午饭,给这些遇难亲属们。天太热了,先把绿豆汤熬上,库房里有没有遮阳伞,去多弄些来,给大家遮荫。” 梅经理一一答应,然后说:“我马上安排,李助理,这里太热,你去办公楼里吹吹空调吧。” 李药师摇摇头:“我没心情啊,这么多遇难矿工的家人都在挨晒,心里满怀失去亲人的无尽悲伤,我能感觉到的。咱们唐蓉川董事长关心他们,让我代表她发放抚恤金。我就在这看着,哪里也不去,看着大家顺顺利利领到钱,我的心情还能好受些。” 李药师说得动情,他身旁的人听了也很感动,尤其是那些遇难矿工的直系亲属。他们在梦里也不敢想象能拿到三十万的抚恤金。有的人听李药师这样说,感动得眼泪直流。甚至有不少人喊:“谢谢李助理,谢谢唐董事长!贞元集团万岁。” 李药师站起身,挥手向大家致意。那一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既有舍我其谁的豪迈,又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孤傲。 他从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这群老百姓,就是古代所说的草民啊。不论他们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只要收到一点点意外的好处,他们立刻就忘了脸蛋子被谁的巴掌扇的,又是谁给了他们甜枣吃!可怜的乌合之众,微不足道的小蚂蚁! 从十点开始,到下午四点多结束,整个抚恤金发放的过程,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李药师全程在线,他就在现场与工作人员、与遇难者的家属,在一起。他时而跟这个聊两句,时而安慰那个几声,时而握着老人的手,嘘寒问暖,时而摸摸孩子的头,鼓励继承遗志,好好学习。 午饭时间,他跟东河煤矿的工作人员、遇难者的家属,吃同样的饭,在大水桶里,喝同样的开水。唐子诺请他去楼上领导单间吃小灶,他也不去。他端着饭碗,走到矿工里面去,同他们一样,蹲着吃饭,蹲累了,就席地而坐,边吃边聊。有时候,还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夹给遇难者的娃娃们吃。 他代表着唐蓉川,代表着贞元集团的高层。他这一番操作,彻底扭转了人们对贞元矿业的负面印象。 李药师高大帅气,笑得很有亲和力,让有些遇难的矿工家属们,甚至忘掉了这是在领抚恤金,而感觉像是在领年终奖。 李药师还请来了津阳省广电的记者。在抚恤金发放工作完成后,省台的记者们采访了一些遇难者家属,不出所料,这些人对贞元集团、对唐蓉川、对省里高层,对常乐书记,齐声夸赞。 丧事喜办,就是办给活人看的。 省台记者对东和矿难的采访,以特别新闻报道的形式,在省广电的各个频道,滚动播出。此举,收到了极好的结果。一场矿难的安抚工作,能让企业老板、遇难者家属还有相关管理部门都满意,实属不易。 李药师苦心经营,终于做到了。 入夜后,他坐在平阳宾馆里,回想起这两天的惊心动魄,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他觉着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上天也在帮他。矿难发生后不久,竟然发生了地震。这地震来的太及时了,原本他还担心有些事情会露出马脚。 可是天公作美,就像是下了大雪之后,人走在雪地上,无论如何掩盖,总会留下脚印。但如果老天爷帮忙继续下暴雪,所有的罪恶都将掩盖。 白雪掩盖了罪恶,地震埋没的矿难,这一切,正如,《红楼梦》所说——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李药师反复盘算还有哪里有漏洞,想来想去,想起来被掳走的夏晓珊。白天,张飞飙、张东海等人去了东河煤矿,他们心照不宣,没有提及夏晓珊的事情。不过,李药师根本不会去问夏晓珊的去向。既然张飞飙等人敢公开亮相,那就说明夏晓珊没有危险,还说明夏晓珊失去了价值。说不定,他们已经放了夏晓珊,或许很快夏晓珊就来平阳了。 李药师暗叫可惜:利用夏晓珊被掳走一事,逼花熇嫣来平阳的事,终究是功亏一篑。唉,这件事以后再说。等夏晓珊找上门来,我再考虑如何安置她。平阳民风彪悍,如果张飞飙放她一人回城,路上恐怕不太平。我是不是派几个人去找找?算了,先侍奉好唐蓉川再说。不要节外生枝。 第118章 许诺 李药师屋里的电话响了,是唐子诺的房间号。 唐子诺笑着说:“李哥,董事长回来了,她要马上见你。” “子诺,董事长的心情好不好?” “好着呢。咱们集团在津阳省,深入开展政企合作的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好啊,我马上过去。” 唐蓉川换了一套四合院,是平阳宾馆平时预留给上级大领导的,一般不对外开放。这套院子,比她刚住进来的还要奢华,但外面看,却十分朴素低调。 平阳宾馆的总经理非常鸡贼,看到常乐书记亲自跑来平阳拜见唐蓉川,立即安排人,将这套四合院里里外外收拾一遍,请唐蓉川住进去。 而唐蓉川原来的院子,给了李药师住。 李药师进院子时,唐蓉川就站在廊檐下,笑着等他。 李药师小跑着过去,笑着说:“哎呀,蓉川董事长,我来晚了,让你久等。” “嗯,下午的事,子诺跟我说了,津阳新闻我也看了。药师,你做得很好。我走到这里欢迎你,也是应该的。” “哎呀,我受之有愧啊。首先是董事长领导有方,其次大家齐心协力,才把事情做好的。还有子诺出了不少力。” 唐子诺一笑:“最可敬的是董事长,您不仅领导有方,还身入险地,亲自冲锋陷阵呢。” 李药师立即附和,大声夸赞:“就是就是,新闻片上也说董事长亲临一线,慰问矿工家属哩。” 唐蓉川哈哈大笑:“新闻片?那就是宣传片。我在东河煤矿有多狼狈,药师你见的少,子诺可是从头到尾,亲眼目睹!希望那些惊心动魄,不会成为我的梦魇。我能脱身,光鲜亮丽的会见常乐书记,还多亏了那个假扮我的女孩子,她回来了没?” “还没有,我估计快了。” “如果她今天能回来,就带过来,我亲自表示感谢。” “董事长,你这是要走吗?” 唐蓉川看看子诺,意思是你透露消息了。见唐子诺轻轻摇头,唐蓉川便夸奖说:“怪不得我爸喜欢你,药师你太聪明了。是这样的,我明天去津阳省城晋阳,同分管的副省长详谈合作项目。” “董事长,这些琐事让投资部、贞元矿业去谈就行了,你不必亲自去的。” 唐蓉川笑着说:“常乐书记能从晋阳跑来见我,我按理说应该回访的。那位副省长是常乐书记的老部下,我这是礼尚往来。当然,我只是去露露面,属于礼节性的,具体环节还是由他们谈。” “董事长,我陪你去。” “不用了,由子诺陪我去就行。这里的事情,离不开你。这次矿难发生的蹊跷,具体原因你再帮我查查。我总感觉贞元矿业、东河煤矿里面有人捣鬼,你好好查一查。该处理谁,你就处理谁,不要手软,我全力支持你。” 李药师心里一紧,神色一变,急忙答应。 唐蓉川换了一种期待的语气:“药师,好钢用在刃上,这里的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好好干。今年咱们集团的董事局将要改选,我看有些人是应该挪挪位置了。” 啊哈,唐蓉川的话,让李药师浑身轻松起来。李药师心中一喜:她这是暗示我了,我有希望进董事局啊。太好了,看来这次真的打动她了。 李药师急忙表态:“请董事长放心,我已经尽快提交东河煤矿善后方案,将这里的善后工作做得尽善尽美。”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子诺、药师,我听说平阳的熏肉大饼不错,咱们出去转转,去小巷子里,吃点地道口味?” 李药师迟疑着说:“呃,宾馆也会做,咱们还是吃宾馆做的吧,干净卫生。” “平阳的特色小吃是常乐书记推荐的,我得去吃点原汁原味的。要不然,明天见了面,万一他问起来,我没说辞。津阳是资源大省,常乐书记主持大局,嘿,只要我哄得津阳的封疆大吏高了兴,咱们贞元集团在津阳的局面会更上一层楼的。” “明白了,我和子诺,再叫四名安保陪着。” “不用,就你们两人陪着。不会再发生那种事情了。就像你说的,对面就是平阳政府,几十米一个明岗,百米一个暗哨的,绑匪不傻,不会犯险的。今天,那些闹事的矿工家属领到了钱,这会儿,在家数钱呢,没人顾得上我们。嘿嘿,他们都跟钱亲近去了。” 唐子诺扑哧一笑,蓉川说:“笑什么,赶紧换套朴素的衣服,出去逛老街,吃地道熏肉大饼去。李助理,你要不要换衣服啊?” “我,不用了。” “那好,你等着,我俩很快就好。” 时间能熨平伤口,金钱能治疗伤痛。人生在世,说白了就是在时间和金钱之间搞权衡。 在落后的山区,多数人没见过大钱。三十万现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能够抚平好多家庭的痛苦。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吴辰妈妈。 当吴刚回到店里,把钱码放在吴家老味道的柜台上时,吴辰妈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三摞钱,是她儿子拿命换来的。她非常明白:矿上没给钱,可能不会放弃搜救;现在矿上给了钱,意味着搜救工作结束了。那些失踪的人员,基本认定为死亡了。 吴辰父亲死的早,自己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娶了媳妇,结果儿子被埋进矿洞里了。这钱有什么用?它能换儿子复生吗!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再添些钱,甚至店面也不要了,把儿子换回来。 小熙从里屋出来,刚刚生产过的她,脸色惨白。 吴刚说:“嫂子,辰哥的抚恤金,我领回来了。你数一数,我让婶子数,她还没有数。” 小熙的眼圈一红:“刚子,谢谢你。” 她走到柜台上,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轻轻说:“妈,是三十万整。每一叠钱是一万,一共三十叠钱。” 吴辰妈妈看着儿媳妇小熙点钱,心里就特别难受。吴辰死了,小熙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怎么守寡?她要是改嫁,多半要带着孙子走。老天爷,好好一个家,儿子一死,这么快就败了,剩下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活?我还活个什么劲! 小熙跟她说了一遍,她没有听见。小熙又说:“妈,把钱收起来吧,放这里不行。” 吴老四也说:“婶子,得收好了,最近可不太平,小偷小摸很多。” 吴辰妈妈这才醒过神来。她想了想说:“小熙,钱你收着,就作为孙子的奶粉钱,还有将来上学、娶媳妇用。” 小熙伸出几根手指,把三十万从头抚摸到底,由从底抚摸到头儿。她的眼泪慢慢盈满眼眶,溢流出来,顺着两颊滴到胸前。 她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妈,这一万我收着,其余的你收好了。” 吴辰妈妈以为小熙试探她:“小熙,所有的钱,都由你收着。你和阿辰夫妻情深,抚恤金本来就应该你拿着。你不要有顾虑。” 小熙擦擦眼泪:“妈,我们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在平阳医院生小宝时,我和刚子走得太匆忙,都没带钱。没办法,刚子找人帮我借了一万元。这钱我得还给人家。” “平阳城里你们没有熟人的,一万元可不是小钱,你们找谁借的?” 吴刚得意地笑起来:“婶子,我借的。那人你也认识,就是来店里吃饭,然后对抗矮胖子,后来拉我俩去医院的那两位美女。” 吴辰妈妈恍然大悟:“哎呀,咱们算是遇上贵人了。她们俩救了我们一家人呢。这钱一定要还给人家。刚子,你赶紧联系人家,把钱汇过去。记得把借条要回来。” “我没打借条。” “连个借条都没写,人家就借钱给你了!联系方式总有吧?” 吴刚更得意了:“啊哈,不打借条,说明我面子大呀。联系方式当然有啦,婶子我用她的手机给你打过电话。我也记住了她的手机号码。” 吴辰妈妈问:“说了半天,她叫什么名字?” 吴刚裂了嘴:“她姓花,叫什么烟?哎呀,今天晚饭还没吃,脑子不好使了,忘了她是小烟,还是大烟了。” 小熙瞪了他一眼:“刚子,不许胡闹。我去准备饭菜,你赶紧打电话,给花姐姐打电话。” 吴刚吐了吐舌头,拿起柜台上的座机,从自己手机上翻出存好的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了下去。按了几下后,屏幕上显示出以前通话记录,正是花熇嫣的号码,并询问是否回拨。吴刚深深吸了几口气,按下了拨出键。 此刻的花熇嫣,坐在导师王崇谦的身边,看着满桌子的师兄师弟,还有师姐师妹们,心情非常高兴。 她和李博下午就赶到了上京,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 一进宿舍门,李博就大呼小叫起来:“天哪,我终于踏进了梦寐以求的圣地,我最亲爱的小师妹的闺房。哈哈,闺房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是不是,很失望!上京大学的博士宿舍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大惊小怪的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住的那是狗窝,熇嫣住的是阆苑仙宫。我今晚就住这里了。” 花熇嫣说:“好啊,我打电话给晓珊,说一声你今晚住这里。” “说啥!她不是去平阳了,今晚回不来的…” 李博还在说着,花熇嫣已经拨了夏晓珊的号码!可是,夏晓珊的手机已经关机。 花熇嫣扬了扬手机:“关机了,她到底在忙什么?忙到怕人打扰,竟然直接关机?” 李博眨眨眼:“得得得,没打通。没有晓珊的许可,那我今晚到底住哪里?要不我出去住?只要你舍得!” 花熇嫣微微一笑:“对,只要你舍得!” 短信提示音响了,花熇嫣以为是夏晓珊的信息,急忙翻看。原来是贺峰云的信息,他发在师门群里的。 “各位亲爱的同门,今晚聚会地点临时改为乙所泰山厅,时间仍为六点半。请大家早到十分钟,我们在大厅恭候王老师。” 花熇嫣念了一遍,李博笑了:“这个贺峰云,怎么一个喝酒聊天的地方,还改来改去的。不过改的好,我们走着去就行。” 花熇嫣说:“时间快到了,咱们梳洗一下就去吧。我先去洗个澡,这一身风尘,酸臭酸臭的。” 李博笑了:“见导师,就得好好洗洗。我俩一块洗!” “一块洗?没那个时间,你赶紧把给导师的东西归置归置,别忘了给导师带去。” “那些东西都在车上呢。得,看来还需要开车去乙所。” “就得开车去,顺便把车还给贺峰云。好了,我洗去了。你先等着。” 李博忽然心念一动:在乙所吃饭,那不是太方便了。我干脆定个套房,吃完饭就睡那里。顺便让大家看看,李博我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 他是这么想得,也是这么做的,甚至在同门面前、在导师王崇谦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乙所泰山厅里,面对着亲爱的同门,尊敬的导师,李博笑着站起来,一手拿着高脚杯,一手用汤匙敲了敲杯边儿。 大家知道他要说话,就静静地听着。 李博先向王崇谦鞠了一躬,又对同门笑了笑:“老师好,各位同门大家好。不容易啊,三年多了,我李博又回到上京,又见到了尊敬的王老师和亲爱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 贺峰云笑了:“师兄,从益州到上京,坐飞机顶多四个小时,你随时可以来上京嘛,三年第一次来,师兄你也太懒了。” 李博准备了一套宏篇大论,不料刚刚开口,就被贺峰云搅了场。他情急之下,竟然忘了准备好的说词,没办法只得尴尬一笑。 王崇谦看出李博被贺峰云一打岔,有点忘词了。 他拿起酒杯:“同学们,除了李博,你们都在上京工作和学习。孔夫子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来来来,我们欢迎李博从几千里外开车赶来。” 导师有命,哪敢不从,众弟子纷纷举杯喝酒。 王崇谦笑着对李博说:“你是酒席上的豪客。我常跟他们说,酒席上没有你少了好多乐趣。酒席嘛,就要大家放开胸怀,酒量好的多喝,酒量小的喝好,不喝酒的,你们几个准备好节目,一会儿给大家表演。好了,下面请李博继续讲。” 第119章 师门聚会 有了导师王崇谦的加持,李博干脆直奔主题:“老师,我这次回上京,最重要的是恭贺您高升,其次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和您,还有大家分享。” 王崇谦笑眯眯地:“你说,别卖关子了。你看贺峰云的耳朵都痒痒了。” 李博看了一眼贺峰云,眨眨眼睛,得意非凡:“常言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儿子的找了媳妇,首先要让父亲看看,当徒弟的也一样,有了女友,也要向老师报个喜。这一次我就是带着女朋友来的,让她来拜见导师的。” 有几位师弟师妹,不知道李博曾经追过花熇嫣的故事,便起哄说:“李师兄,嫂子在哪里,赶紧叫来,我们好敬酒啊。” 知道李博追过花熇嫣的几位同门,他们都目光盯在花熇嫣身上,心想:今天是什么场合,李博这是要公开现任女友,当众刺激花熇嫣吗? 唯有贺峰云知道详情,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面对尬尴时,喝香茶可以缓解,喝一大口就未必了。 这是他特意点的头采春茶,本来是口味清甘醇美的,此刻喝下去,确是满口苦涩。 李博提高了声音:“下面我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她就是我最亲爱的小师妹,王老师您的得意门生花熇嫣。” 众同门哗然鼓噪,似乎不信李博说的话。可是,大家看到花熇嫣羞涩的红脸,又不得不信。一众同门借着酒杯的掩饰,看看美若天仙的花熇嫣,又瞅瞅流里流气,浪里浪荡、没有正形的李博,禁不住感叹:纵然是一只有志向的癞蛤蟆,只要坚持不懈,真的能吃到天鹅肉啊。 王崇谦久历人事,看到李博盯着花熇嫣的眼神,早就猜到了。 他笑着举杯:“熇嫣,你入门之时,我就说了,在大学里要防火防盗防师兄。你呀你,听课不认真,课堂笔记没记全,只记了前两条。哈哈,幸亏你毕业了,要不会挂科的。祝贺祝贺,你俩有情人终于走到一起。” 王崇谦和花熇嫣、李博喝了一杯酒,然后说:“同学们,平常你们是按照入门顺序坐的。今天破个例,让熇嫣坐李博身边去,这样才符合丑媳妇见公婆的习俗啊。” 李博大喜,看着花熇嫣换了座位,然后拉着花熇嫣一起敬老师酒。 “老师,还有个好消息,熇嫣的工作已经敲定了。” 贺峰云插嘴问:“熇嫣,你真要去益州大学教书?” 花熇嫣笑着说:“贺师兄,我喜欢在大学里待着,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定了益州大学的。” 李博哈哈大笑:“没有意外!都公示了,你还担心啥。熇嫣,我俩一起敬老师酒。” 贺峰云看不惯李博得意忘形的浪样:“李师兄,大学里的水深着呢。不到熇嫣正式入职,可不敢说这话。你还是多盯着些好。” 贺峰云的话有七分真诚,两分醋意,还有一分意气。 可惜李博全部理解为羡慕嫉妒恨,他笑得更欢畅了:“绝对没有问题。峰云师弟,我就是这次招聘的负责人。哈哈,要谁我说了算。”说完,李博还挑衅似的,瞟了两眼贺峰云。 弟子们的明争暗斗,全部落入王崇谦的眼里,他转移了话题:“熇嫣,益州大学是名校,能去那里教书,真的不错。恭喜你。” 花熇嫣说:“老师,我和李博一起敬您。恭贺您高升。” 王崇谦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熇嫣,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本来我对你的工作是有考虑的,想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现在你俩走到了一起,那我就不多说。你去了益州大学后,要多联系,别跟李博学。他一去益州三年多,除了过年过节发个信息,也不来凑局喝酒,给我省下了不少好酒啊。” 花熇嫣给王崇谦倒满酒:“老师,你罚他,你喝一口,他喝一杯!” 王崇谦笑着没说话,其余人立即起哄了:“该罚该罚,李师兄说了无数次了——下次去上京,找大家喝酒啊。下次不行的,这次逮着了,让他好好喝。” 王崇谦指着满座的弟子:“李博,群众的情绪,你得照顾好!群众的呼声,你得听清楚。去吧,跟你的师兄弟师姐妹们,痛饮一场。” 李博的表情,就像是大臣得了官升三级的升职:“是!弟子谨遵师命。哈哈哈哈。” 他一手拿酒壶,一手拿酒杯:“师尊有令,兄弟姐妹们,咱们痛饮一场。” 贺峰云笑了:“有师兄自益州来,不亦乐乎?各位同门,咱们应该好好陪李师兄喝个痛快。那个李师兄,需不需要我先在乙所给你定个房间啊,要是一会儿喝醉了,我们可搬不动你。” 李博挥着酒壶:“哈哈哈哈,我早定了套房,就在上面。嘿嘿嘿,告诉你们,定的大床套房。你们懂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热辣辣的目光投向花熇嫣。 花熇嫣脸上发烧,急忙端起酒杯,向导师王崇谦敬酒。 恰恰此时,吴刚的电话打进来了。 见是陌生的外地座机号码,花熇嫣直接挂掉了。她重新拿起酒杯,向导师敬酒。刚刚喝完,电话又打进来了。 王崇谦说:“你先接电话吧。” “不认识,外地的,应该是骚扰电话。” “哪里的号码,区号是多少?” 老师问,花熇嫣就翻出来看了看,随即向导师说了区号。 王崇谦想了想:“这个区号应该是津阳省下的号码。具体的什么地方我也想不清楚了。” “老师,您去过津阳省?” “嗯,去过几次,和那里的常乐书记有过一面之缘。如果,再打过来,你就接了吧。我感觉有事情,不是骚扰电话。” 王崇谦说完没多久,这个号码又打过来了。 王崇谦手握酒杯,笑着说:“第三次了啊,熇嫣你接电话吧。” 花熇嫣说一声抱歉,就出去接电话了。 吴刚听到了花熇嫣的声音,激动的,浑身如过电一般,甚至还有一点点漏尿。他急忙将身体趴在柜台上打电话,竭力掩饰前面的尴尬。 “您好,请问您找谁?” “花姐,是我呀。” 这个声音很熟悉,可是花熇嫣就是想不起来。 “您是?我没听出来。” “花姐,我的声音,你肯定能听出来,你再听听。” “我有事情哩,您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您先告诉我,您是哪位?” “我是那谁…”完了,能跟女神通电话,令吴刚太过兴奋,兴奋地忘掉了自己的姓名。吴刚感到浑身轻飘飘的,很爽。爽到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机械的说:“我是那谁,那谁,哎,我是谁来?” 对方不要告知姓名,花熇嫣有点来气:“请问你贵姓?” 吴刚还没从兴奋劲里平静下来:“我姓啥来,婶子,坏了,我忘了我姓啥了。” 花熇嫣听到电话那边有人说:“你姓吴,叫吴刚。来把电话拿来,我来讲。” 接着话筒里传来问好声:“你好,我是吴辰妈妈。” 花熇嫣对吴辰没有印象,就问:“吴辰,我不认识他呀。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辰妈妈急忙说:“花女士,我就是平阳吴家老味道的老板。” “我想起来了,婶子好。” “吴辰的抚恤金下来了。小熙生孩子借了你一万元,我现在就让吴刚给你转账。花女士,真的谢谢你啊。” 花熇嫣笑了:“哪个钱,就当我给孩子买奶粉钱。不用还了。” “那怎么成,我让吴刚联系你。你俩加个好友,你给个账号也行,让他给你转钱。谢谢你,这钱必须还给你。刚子,给你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吴刚的声音:“花姐,加个好友吧,我给你转账。” 花熇嫣连说不用,忽然她想起夏晓珊的事情,就问:“刚子,你见到晓珊了吗?” “没有啊,她不是和你一起去西京了吗?” “不是,她入职贞元集团了,还去了平阳。我还以为你们能见上。好了,没事了,再见。” “慢慢,花姐,加好友,你通过一下。” “不用加了,那钱给孩子买奶粉吧。孩子太可怜了,连父亲的面儿都没见上。” 吴刚还想说啥,花熇嫣说:“刚子,我现在有事,就这样吧,再见。”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吴刚看看婶子,又看看小熙:“花姐说她不要钱,这钱就给孩子当奶粉钱了。” 吴辰妈妈说:“你问她要银行账号嘛?” “好友她都不愿意加,账号更不会发的。婶子,还钱以后再说吧。” 吴老四在一旁吃着牛肉,笑嘻嘻地说:“就是的,人家不要还钱,你们就别还了呗。你们觉着钱花不了,我帮你们花花。” 吴辰妈妈从一万元里面数了十张,递给吴老四:“老四,你收着,山道不太平,不是你陪着刚子,这钱不一定拿的回来。” 吴老四只想吃顿熏牛肉,在吃几张大饼,没想要钱。吴辰妈妈给他钱,他的眼光一闪,真的好想伸手接过来。可是,那毕竟是吴辰的抚恤金。吴老四虽然爱财,但很在乎“吃相”。他伸出的手,轻轻推开吴辰妈妈的胳膊:“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快收起来。你这是骂我哩,亲疏远近我还能分清楚了。” 吴辰妈妈看吴老四挺真诚的,就收起钱:“老四,我再给你切点牛肉吧。” “婶子,不用了。这些足够足够啊。刚子,你吃饱了没?吃饱了,哥跟你商量个事。” “哥,我再喝一碗牛肉汤,灌灌缝,就行了。什么事,你说,我听着呢。” 吴老四口里嚼着牛肉,使劲地摆手:“不着急,你慢慢喝,时间还早着呢。等你吃完我再说也不晚。” 在去往张家垴的山路上,黑漆漆的夜路,坑坑洼洼的,似乎黑暗里,随时能蹿出强盗或恶鬼。吴刚觉着后脖子发冷,有点犹豫了。 他拽拽吴老四的后衣襟:“四哥,今晚这事,要是让张飞飙知道了,他能饶了我们俩?” “你说,那么好的姑娘让傻子糟蹋了可不可惜?” “可惜,咱们都还是光棍呢,凭啥让傻子娶媳妇。可是,飚哥不好惹,他把女子送去的,我们偷了来,我怕他找我们算账。” 吴老四哈哈大笑:“不会的,我早看出来了,飚哥他也不愿意那样做,都是关夫子假托关二哥的名号,干的缺德事。” 吴刚还是怕:“四哥,这样的媳妇我不敢要。你自己留着吧。” “刚子,你要真不要,我就自己留着。可别说哥哥我一人霸占了去。”吴老四心里乐开了花。他就知道吴刚胆小怕事,打着给他偷媳妇的旗号,去救夏晓珊,他也不敢收,最终还是让夏晓珊跟了我自己。 这就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富贵险中求,女人抢的香。 吴老四心里高兴,脚下轻快,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张家垴的后垴。 山里人睡得都早,张家垴几乎没有什么灯光,一片漆黑。吴老四认了认方向,从小山路绕过去,慢慢接近了张山家的院子。白天他就看好了地形,虽然夜色浓黑,他领着吴刚还是走得很顺畅。 张山房里的灯还亮着,光线比较暗。吴老四一皱眉,心说:“老张头,被咬成那个样子,还不早些休息,他还要亮着灯干什么? 他有心绕到正房后面去听一听,忽然想起来,张山房子的后面是一个斜坡,下面是深沟。白天过去都费事,晚上更不行。不小心掉下去,弄出声响来,就不能偷,只能抢人了。抢人?吴刚他根本不行的。 没别的办法,只能等,等张山和他婆姨睡了才好动手。 他和吴刚趴在斜坡上的草丛里,静静地等着灯灭。 等了一会儿,吴刚小声问:“四哥,那个女子拴在哪里?在正房里,还是地窖里?” “那个猪圈里。” 吴刚低声笑起来:“猪圈里,老张头,怎么想出来的。不怕让猪拱了!” 吴老四哎呀了一声:“对啊,一整天,再加半晚上,那个女子被真被山猪拱死了。不能再等了,我俩赶紧下去,到猪圈看看。” “四哥,不行。山猪晚上机灵着呢。我们一靠近,山猪就听到了。它们一叫,张山就知道了有人来了。” 第120章 猪鸣狼嚎 吴老四恍然大悟:“啊哈,怪不得哩。张山家在村子后头,特别容易被贼偷。我还纳闷,他怎么不养两条狗看门护院。原来,看家护院这活,山猪也能干。哎呀,这该怎么办,咱们怎么能让山猪闭嘴?” “刚才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块春苞米,我去掰几颗苞米苗来。春苞米正是水嫩,野猪都喜欢啃。这些家养的也应该喜欢。丢进猪圈哩,让它们啃食,就不会乱叫报信了。” “行啊,刚子,你还懂得这些。” 吴刚心说:庄稼汉有几个不懂的。就你成天胡打狗干的,不愿意好好种地。 他有点埋怨吴老四:“四哥,你早点说今晚干这事就好了。咱带点麻饼来,那个东西山猪更喜欢吃。好,我这就去弄些春苞米来。” 吴老四有点后悔:应该早点说。可是早说了,万一你不来怎么办。这事我一个人,不好弄。那个婆姨烈性子,她要是不配合,我弄不走她哩。 吴刚回来了,抱着一大捆苞米苗。 吴老四说:“这个老张头还没熄灯,不能再等了。那个女人被拴在猪圈里,要是不吃不喝,大热天的,不用猪拱,热,也把她热死了。” 吴刚和吴老四,两人高抬腿,轻落足,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张山院子的西墙。院子西墙比较矮,紧邻西山坡。他俩趴在在墙边等了一会后,看看屋里没有反应,两人才翻过墙头,落在地上。 再往前走,就是猪圈了。吴刚作了个手势,示意老四为他放哨,他一个人过去看看。 吴老四替吴刚放哨,吴刚低声学着山猪叫,慢慢接近了猪圈。到了猪圈后,他依旧叫声不停。猪圈里的山猪听了他的叫声,居然没有逃散,而是聚拢到他面前,趴在猪圈墙上,要苞米苗吃。 吴老四心想:卧槽,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啊哈,有门儿。刚子居然会说猪话,这些猪崽子还能听懂。 吴刚先撒了一些苞米,然后把全部的苞米苗都撒进去。猪圈里传来小山猪们,欢快的啃食声。吴刚学着小猪啃食的声音,换了一个位置,轻轻的骑上墙头,溜进了猪圈里。山猪并没有因为他的闯入而惊慌,而是继续欢快的吃草,彷佛将吴刚视作同类。 猪窝里没有猪仔,所有的山猪都被吸引到墙角去吃草了。吴刚摸进猪窝的厚草里,来回摸了两趟。猪窝里根本没有人,别说人了,连猪屎都不多。相比较满圈的猪屎,这猪窝里很干净,就是有点湿。 吴刚从猪窝里钻出来,越过矮墙,来到吴老四身旁。 吴老四急急的问:“那个女子还活着没?” 吴刚摇摇头:“多半是死了,里面连个人都没有,是不是被张山扔山沟里了?” “不可能,那不是夭折的娃,说扔就扔掉了。” 吴刚指向里屋:“摸去窗根看看。” 吴老四点头:“一起去。” 两个人猫下腰,沿着西墙,一点点摸向还亮着灯的正屋。吴刚在前,吴老四稍微落后一点。他打定了主意,要是张山出来了,他立马攀墙逃跑,留吴刚“断后”。 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有两根破毛巾,吴老四伸手摘下。自己用一根蒙了脸,另一根递给吴刚,让他也蒙了脸。 两人渐渐摸到窗前。破旧的窗帘遮住了大部分窗户,两边的依然有不少缝隙。昏黄的灯光从里面泄出来。 吴刚慢慢贴着墙壁站起来,从缝隙里向里面看。 屋里面,紧靠着窗户,放着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竹席,上面散着一大堆钱,一叠一叠的。一个黑瘦的老男人,腿上扎着绷带,穿着裤衩,两腿分开,坐在床上。他手里拿着一叠钱,正在一张一张的数钱。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年龄相仿,也在数钱。 不用问,这就是张山夫妇。满床的钱,应该是张山两个儿子的抚恤金。 恰好张山媳妇数完了一摞钱,重新系好钱绳子,码放到一大摞钱里面。 她笑着说:“老张,这一摞也是一百张。行了,别数了,数钱数的头都晕了。” 张山说:“我早就说,不用数。在矿上,会计他们用机子当面数过了。我一眼不拉,全看清楚了。” 张山媳妇说:“有了这些钱,老大老二也没算白养活。养儿防老,他们死在矿洞里,还给咱俩挣了这么多钱,够咱俩花了。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张山显然没有媳妇那么高兴:“关夫子说三儿可能废了,有这些钱,没有后。咱俩死了连祖坟祠堂都进不了。” “老张,咱们先给三儿治伤,只要牛牛淡淡没有碎,总能治好的。” “那要是治不好呢?” 张山媳妇笑了:“你的牛子不是还好吗?” “你白天说的话,还算数?” “怎么不算数,咱们村买来的媳妇,不是兄弟共用,就是父子共用。外边买来的女人,就专门生孩子的,只要是老张家骨血,管他是你儿子,还是你孙子。” 张山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伸手推开两腿间的钱,把破裤衩子一掀:“家里的,你看,你这一说,哄得咱家大牛抬头了,我这就去把她干了,为三儿报仇。” 张山媳妇嗤的笑了:“还是说为老张家留后吧。要是报仇,就应该让她在猪圈里被猪拱了,啃了。你从矿上一回来,就把她弄屋里来,还算是报仇吗?” 大概是被媳妇说中了,张山嘿嘿一笑,算是回应。他下了床,从床板的底下,拉起一个人来。 吴刚揉揉眼睛仔细向里面看。这是一个女人,被捆猪绳横七竖八的捆着。胳膊被捆在身后,脖子上也被缠了几圈绳子。她的头发散乱着,前额、两鬓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大半儿的脸。女人好像在喃喃自语,可是听不清楚她说的啥。 张山把女人拉起来,拉到床边。女人的面目还是被头发遮着,白白的胸脯完全裸露着,上面还蘸着猪草还有湿泥。女人昏昏沉沉的,站立不稳,张山从后面一推,把她按倒床上。张山从后面往下扒拉女人的裤子,用力的扒拉。 女人的腿上也绑着绳子,绑的挺紧的。导致她的裤子没有那么好解开,张山要去解绳子,再解开女人的裤子。 张山媳妇骂了句:“老张,你就笨死了。你解开绳子,她还会踢你的。你的淡是铁蛋吗,不怕踢呀!” “那怎么办,隔着裤子,弄不进去啊。” 张山媳妇从针线筐里摸出一把剪刀,扔给张山:“用它剪开个洞,不就行了。” 真是好主意,还是女人更懂女人呀。张山高兴地抓过剪子,对着女人的裆部就要下剪刀。奄奄一息的女人,忽然来了力气,她竭力扭动身体,乱踢双腿,晃动屁股,不让张山下剪刀。 张山瞄了半天,也没剪开裤裆。他的手有点抖,害怕一剪刀捅错了地方,没得玩啦。 张山媳妇骂了句:“麻了个壁,挨老牛操的贱货,你老实点。把我的钱都弄散了。” 张山媳妇扑过来,把身子压在女人身上:“老张,我压住她,你快干。” 女人使劲扭动上身,想把张山媳妇甩开,躲开下面的大剪刀。可是她力气太小,不敌山里常年劳作的农民,她的双腿被绑的严严实实,上身又被张山媳妇压着,仅靠晃动屁股,很难躲过张山的大剪刀。 忽然她觉着裤裆里一凉,好像被剪刀剪开了一个大口子。 女人好像彻底绝望了,她的头忽然扬起来,嘴里嚎叫着:“流氓,你们俩不得好死。我死了也要来索命。熇嫣,熇嫣,救我啊——” 女人的头用力向后顶,后脑勺撞到张山媳妇的脸上,张山媳妇被撞得不轻。 她恼怒异常,抓起两摞钱,就要朝女人脸上打。 张山媳妇打到半途,又怕把钱打坏了,急忙放下,用手掌甩女人的耳光。 张山媳妇翻身骑上女人的背,一手揪着女人的头发,一手狠狠地甩耳光,嘴里大声咒骂着。 女人的头发被张山媳妇挽住了,头被向后拉扯着,她的脸完全面向了窗户。 啊——是她,是夏晓珊,是晓珊姐。吴刚看到那个女人竟然是夏晓珊,可是他怎么也不信自己的眼睛。吴刚的表情十分惊异,比见到青面獠牙的女鬼好不了哪去! 吴刚压低身子,从窗台下,爬到窗户的另一侧,趴到吴老四的耳边说:“四哥,就是这个女人?” 屋里的强奸场景,让吴老四看得血脉偾张。他一边欣赏,一边摇头,觉着张山要笨死了,换作自己去,早搞定了。 他心里计划好了:等张山将要得手时,他再大喝一声,吓得张山从此萎靡不振,趁机冲进去救出夏晓珊。哈哈,她的裤子破了个大洞,就方便我动手啦。 吴刚问:“她叫什么名字,四哥你知道吗?” “知道,夏晓珊,贞元集团雇来的临时工。” “什么,她叫夏晓珊?” “嗯是叫夏晓珊,没错。” 吴刚确定屋里面正在备受蹂躏的女人,就是自己心中的女神之一:夏晓珊。他的怒气从丹田腾腾而起。窗边有两把镰刀,他拿起一把就要冲进去砍死张山,救出夏晓珊。 这时候猪圈里传来两声猪叫,让他冷静下来。他趴到吴老四耳边:“四哥,你赶紧躲起来,我去把张山的猪放出来,让他满村捉猪去。咱俩趁机救人。” 吴老四大喜:“好主意啊,你去放猪,我准备偷人。” “四哥,我去偷,你放哨。” 张山拿着剪刀还在那里剪裤裆,他媳妇催他:“你快点弄进去,你弄进去了,她就老实了。” 张山说:“洞洞不好剪,我还没量出大小来…” “老张你笨死了,你量个壁大壁小,你量个鬼头!你剪个开裆裤不就行了。哎哟,让你气死我了。怪不得生个三儿,傻的不行,都是遗传了你。” 张山嗷了一声,就要下剪刀。忽然窗外了,传来几声狼的嗥叫声,又是小猪的惨叫声。不好了,好像有狼来咬猪了。 张山说:“不好,有狼。“ 张山和他媳妇都停了手,静静听外面的声音。 张山媳妇说:“是人假扮的,有人来偷猪,快去看看。” 张山顾不上穿衣服,从房门上抽下门栓,就要冲出去。他们的堂屋门哗啦被撞开,一头小山猪,竟然“撞进”屋里来。 张山急忙去捉,小山猪掉头往外跑,张山随即跟着,一瘸一拐地追出堂屋。 张山媳妇也下了床,拿着大剪刀,跟在张山后面跑出来。有几头小猪在满院子乱跑,嘴里还哼哼叫着,彷佛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 张山和媳妇一起捉猪。他俩一左一右,想围追堵截,把小猪赶回猪圈。可是,小猪没有朝猪圈跑,而是冲向了院门。张山家的院门本来锁的好好的,这时候不知道被谁把一扇门,从门框上摘下来,靠在另一扇门上。 于是,两扇大门,洞开一扇。家里的山猪被两人一赶,全从洞开处,跑到外面去了。 张山媳妇大喊:“快追,别让他们钻到山里去。堵住进山的方向。快啊。” 两个人紧跟山猪,跑了出去。 吴刚从猪窝的黑影里跑出来,强忍住笑,手提着镰刀,进了里屋。 夏晓珊见张山夫妻出去了,她不会坐以待毙,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她的两条腿,被绑在凳子的两腿上,她要跑,必须拖着凳子向外跑。她实在没力气,拖着凳子走到了房门口,就走不动了。凳子也被卡在门槛上,晓珊动弹不得。 这时候,蒙着脸的吴刚冲进来,手里拿着镰刀。 “晓珊姐,是我,别怕,我来救你。” 镰刀很快,刷刷几刀,夏晓珊腿上的绳子被砍成几段。 夏晓珊心慌意乱的,没有听出对方是谁。 她问:“你是谁?” “别问,快走,” “你给我解开胳膊上的绳子。” 吴老四从外面进来:“别解胳膊的,快走,张山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很快其他人就来了。张家垴的人很团结。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 三个人刚要走,另一间屋里,躺着张三儿。他受了重击,经关夫子医治后,已经好多了。他迷迷瞪瞪睡觉,听到下面吵成一团。傻子好奇,就从屋里出来到堂屋里看。他光着身子,下面那肿胀成小葫芦似的牛淡淡,还乱晃着。 张三儿看到夏晓珊,就叫:“妈,媳妇跑了,妈,媳妇跑了。” 吴刚要拿镰刀砍他,觉着有点不妥,他刚一迟疑。夏晓珊一脚飞出,正好踢到血肿的牛淡淡上。张三儿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吴老四说:“快走,上西墙,进山。我看看张三儿,死了没?” 吴刚领着夏晓珊向外走,就听院门外一阵人喊:“抓贼啊,张山家来贼了。” 第121章 身陷矿洞 院外人声涌动,吴刚不敢走院门,领着夏晓珊来的西墙。他举起镰刀,两下就割断夏晓珊胳膊上的绳索,身子向下一蹲:“晓珊姐,踩着我的肩头,快上墙。” 夏晓珊抬腿踩上吴刚的肩头,双手扶墙,往上爬。她的手脚刚刚摆脱绳索,酸麻劲还没有过,她两手用力时,脚下一软,从吴刚肩头上滑了下来。幸亏吴刚反应快,及时抱住了她,不然,夏晓珊就摔坏了。 吴刚说:“晓珊姐,再来一次,快呀,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夏晓珊腿脚发软,无力再踩上吴刚的肩头。吴刚伸手抱住晓珊的细腰,使劲往上举。晓珊攀着墙头,吴刚用力托举晓珊的臀部。夏晓珊的裤子被张山割了一个大口子,吴刚伸手一托,两只大手穿口子而入,所及之处,软软嫩嫩的,正是晓珊的隐蔽地方。 晓珊哎呀叫了起来:“你往哪儿摸!” 吴刚急忙道歉:“对不起啊,晓珊姐,我不是故意的。”吴刚边说边用头顶着晓珊的屁股,空出两手来,抱住她的小腿往上举。终于,晓珊翻上了墙头。 夏晓珊刚才叫的太响,引起了街上抓山猪的人的注意。就听到张山喊:“抓贼啊,有贼偷婆姨,大家快来捉贼。” 张家垴的张姓是第一大族,都是沾亲带故的。张山跑了山猪,就有邻居出来帮忙捉猪。这时候,张山喊有贼偷婆姨,出来帮忙的人就更多了。捉猪哪有捉奸好玩!张山一嗓子,激起了老少爷们的兴趣! 手电筒、火把,很快照亮了街道,许多人从三个方向朝张山家的院子跑来。夏晓珊在墙头上看的很清楚。她心惊慌起来:如果重新被这些野蛮人抓回去,恐怕会被打死的,也可能被轮奸致死。想到这些,夏晓珊手脚发软,头昏眼晕,在墙头上摇摇欲坠,眼看就要重新掉入院子里。 幸亏吴刚爬上墙头,不顾一切的拉住她。夏晓珊身子一晃,没有掉入院子,却掉下了墙头,落到墙外。吴刚怕夏晓珊摔伤,急忙翻身去捞。他太高估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他根本没去想能不能捞起晓珊,而是不顾一切去救去捞,最终一同摔下去。 在半空中,吴刚用力抱住晓珊,拿自己当肉垫,摔到墙外的地上。 张山家的西院墙,紧邻着山坡。墙外比较矮,墙内很深。饶是墙矮草深,吴刚本身的重量加上夏晓珊的体重,两下合力,还是非常大,差点把吴刚摔得两头冒泡,口里窜血。 吴刚被摔得疼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蒙面的破毛巾甩在一旁,露出了疼得变了形的一张脸。 晓珊没怎么受伤,她急忙从吴刚怀里爬起来。她伸手去拉吴刚,正好与吴刚对了脸。 “刚子,是你!”晓珊惊喜的叫起来。 “小声,快走!” 吴刚的声音很低,充满了痛苦。他借着晓珊的力量,艰难地爬起来。 吴老四从墙头上冒出来,他纵身跃下。他身上背着个面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好像装着什么东西。他低声说:“他们追来了,快走。”吴老四在前,吴刚和晓珊在后,向着西面的群山跑去。 张家垴的人已经冲到院子里,张山先看了一眼里屋就大喊:“三儿的婆姨被偷了,大家抓贼。” 一大群人,纷纷攀上墙头,正好看到三人钻进了西山坡的密林里。手电筒的光,穿过灌木丛,照到三个人身上。张山喊:“在那里,抓住他们。” 张山大腿根受伤,他跑不快,就激励乡亲父老:“抓住那个婆姨,谁捉住了婆姨,我让她侍候谁一个月。” 在白天时,左邻右舍的人,都知道张山家“买”了个漂亮媳妇。有不少人亲自到猪圈里观摩过。那时候,他们就特别艳羡,恨不得钻到猪窝里去,好好摸摸那个白嫩水滑的小媳妇。 听张山这样许诺,许多人,有年轻人,也有年纪和张山相仿的,都嗷嗷叫起来。 重赏之下不只有勇夫,还有流氓和色狼。张家垴的流氓们、色批们纷纷跳下矮墙,在吴刚、晓珊三人后面紧追。 张山媳妇在院子里喊:“老张,快去追,钱也被偷了。” 张山一听,脑袋轰轰,顾不上腿上的伤,也顾不上自己还光着,便纵身跃下,跟在人群后面去追。张山早就看到,有一个蒙面的,他背着一个面口袋。那只面口袋他认识,就是他家的祖物。 原来那里面是刚刚领到的抚恤金。该死的恶贼,你偷女人也就罢了,你还敢偷我家的钱。张山边跑边捡石头,捡了鸭蛋大小的石头,对着背包的贼就扔。张山扔的挺准,有两块击中的吴老四的肩膀,有一块击中了他的脖子。 好在不是命中头,不至于要了老四的小命。吴老四脚下加快,向密林深处逃。吴刚和晓珊渐渐跟不上了。 吴老四回头说:“大家分开走,不能一起被捉。你俩往那儿去,我往这去。你要是被捉住了,要自己担着,不许把我供出来。听见没?” 吴刚点头,他拉着晓珊转身向北而去。而北边就是东河煤矿的方向,吴刚对张家垴地形不熟,他又不能直接向着吴家峪方向跑,于是只能按照吴老四指的煤矿方向跑。 吴老四向南跑,那边是平阳城的方向,他也不敢直接跑回吴家峪。 三人分作两路,给张家垴的追兵造成了困扰。年轻的小伙子们,几乎没有停留,追向有女人的方向。张山还有其他年纪大一些的中老年男人,一股脑追那个背着面口袋的。 吴老四回头一看,哎呀,怎么身后追来那么多人,这可怎么办。他发力疾奔,却因为地形不熟悉,连摔了好几个跟头。等他爬起来时,“追兵”就到了眼前。两根手电筒,亮晃晃的灯火,射过来。 他怪叫一声,哑着嗓子喊:“张山,你儿媳妇跟人跑了,你不去追,你们追我干什么!” 张山大叫:“留下钱,就放了你。” 吴老四心说:贼不走空,老子忙活了一晚上,弄你两个钱花花,是瞧得起你。留下钱,留下个屁钱,我给你留下一坨臭便便。 他忽然心里一动,想到了脱身之计。 吴老四伸手从面口袋里摸出一叠钱,撕断纸绳子,往空中一抛:“看好了,钱给你扔过去了。” 顿时满天飞起百元大钞,追击的人纷纷去捡。 吴老四转身跑了两步,又摸出一叠钱,如法炮制,又下了一阵满天钱雨。经过这两次,追他的人都去捡钱了,只有张山在后面紧追不舍。他毕竟腿根有伤,又追了一阵,终于筋疲力尽,再也追不上偷钱的恶贼。 张山一群人追的失去目标,而另外的年轻人追得比较轻松。 吴刚不熟悉地形,跑来跑去,就迷失了方向。后面的年轻人体力好,很快追上他和夏晓珊。眼见两人跑不了了,那群年轻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他们你追击,我堵截,几个方向围堵,渐渐缩小包围圈,最后将吴刚和晓珊困在一片废弃的矿井口外。 其中一位年轻人说:“张叔说了,谁捉住那个女子,就让她陪着睡一个月。看见没,她就在那里,咱们谁先摸着她的身体,就算谁先捉住的,好不好?” 另一位说:“不行,为了捉她,大家都出了力,咱们有追的,有堵的,才把他俩困在这里。一会儿,大家一起上,把三儿婆姨好好干几场。” “大家人人有份!” “对,人人有份。” 最早说话的人又说了:“好好,我同意人人有份,一会儿大家一起上。但是总得有个顺序吧,一起上,她也受不了。谁先摸到她的胸,谁第一个上。” “同意,同意,同意…” 夏晓珊听得心惊,放眼四望,远处是黑沉沉连绵的群山,眼前是晃动的手电,而身后是废弃的矿井口。到了这种地步,她宁愿身后是悬崖,自己纵身跳下,一了百了,也不愿意被落入这群人的手里。 对面的人,有一个认识吴刚,他大喊:“吴刚,原来是你小子偷人家媳妇。你老老实实的,把婆姨送过来。不然,就打死你。” 吴刚从地上捡起几块煤矸石,用力掷出,想砸中拿手电筒的。可是人家手电筒一照,就让他眼睛发花,根本看不清对手站哪里。煤矸石扔向手电筒处,却惹来一阵哄笑。 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步步紧逼过来。 夏晓珊说:“走,进矿井。” 吴刚是煤矿工人,知道废弃的矿井里面太危险,就说:“不行,废弃的矿井随时能垮塌,去里面更危险。我们冲出去。” 可是往哪里冲?手电筒已经移动到了不足十米的地方了。他们把出路堵得死死的。 一个人淫笑起来:“兄弟们,看好了。婆姨的奈子裸着,谁先摸到那里,谁先干她。” 夏晓珊低头一看,哎呀,忘记了自己一直裸着熊口呢!她惊叫了一声,转身向矿井跑。后面又响起一群哄笑声:“看呐,那婆姨穿着开裆裤。哈哈,哈哈,方便搞呀。” 夏晓珊就像惊弓之鸟,再也顾不得吴刚的告诫,她一头钻进了黑洞洞的矿井里。双手摸着井壁,向里面狂奔。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钻进去,找个岔道躲起来。 吴刚在后面大叫:“晓珊姐,快回来,里面危险,这矿井不结实。” 一般的,煤矿工人最幸福的时候就是安全升井的一刻,相反,最焦虑的时候,是将要下井的那一刻。 吴刚也不例外。他看着夏晓珊冲进黑洞洞的井口里,他吓得腿脚发软。他中学没读完,就进了煤矿,很快就被安排下井。他在矿洞里挖煤多年,深切知道矿井里巷道纵横,不熟悉情况,很容易迷路。 在矿井里迷路,是非常危险的。吴刚大喊:“危险,快回来。”夏晓珊根本不听,继续往里跑。吴刚稍一犹豫,便要冲进洞里去追夏晓珊。 后面的追兵到了,有人抡起手电筒,对着吴刚的脖子,就是狠狠的一下。吴刚哽了一声,往前踉跄两步,一头撞到路边的煤矸石上,昏倒在地。 几名年轻人手持手电筒,冲入矿井,去追夏晓珊。 夏晓珊沿着倾斜向下的巷道,拼命向下跑。发现左边有支道时,她转身往里钻。钻了没几步,就到头了。里面垮塌的煤矸石,堵住了去路。她急忙调头出来,继续向下跑。 这么一耽搁,追兵就近了。 后面的人追得很快,大声叫她住下。可是,夏晓珊发了狠劲。她只有一个念头,宁愿葬身矿井里,也不愿被流氓捉了去。 前面的巷道越来越难走,她的脚被地上的碎石,绊了好几下,还踩到废弃的钢轨上,差点扭伤了脚脖子。 忽然后面的人喊:“快逃,要塌方了。” 夏晓珊也不信,她继续往前走。她身后的光线灭了,周围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头顶开始啪啦啪啦的掉泥土。 矿井真的要塌了,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夏晓珊心中无限悲凉,她连转身向外逃的念头都没有。她反而继续往里去:哈哈哈哈哈,埋了我吧,就让我死在漆黑无光的矿道里,再也不要见外面肮脏的世界。 大块的石块,大团的泥土啪啪掉落她的身旁。夏晓珊摸着井壁继续走,就等着哪一块掉到头顶,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天多,她衣不蔽体、受尽屈辱,若不是想着逃出去报仇雪恨,她可能白天就气死在猪圈里了。 此刻矿道将塌,生命即将结束,她报仇无望,满腹哀怨。她停下脚步,等着巨石落在头顶,嘴里万分悲怆:“熇嫣,永别了。” 临死的夏晓珊心中万分不甘:我堂堂名校女博士,竟然会死在这里,辜负了满腹才学。 一股冷气从脚底蹿入心间,晓珊心头冰冷一片。她忍不住长叹: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无情的矿洞,没有留给她多少时间哀叹。轰隆隆一阵巨响从脚底下传来,她的脚下忽然一空,坠入了黑黑的深渊里。 第122章 立地太岁阮小二 轰隆隆之声不绝,废弃的矿井完全垮塌了。冲进矿道里,追夏晓珊的那些年轻人,只有一个侥幸逃出来。 这名幸运儿冲到矿井外面,被垮塌的矿洞吓得神志错乱,什么也记不清楚了。他只记得一群人追进去,有的被砸得头破血流,有的被砸断了腿,有的被砸成一团肉酱。他们都死了,只剩自己逃出来。 他冲出矿道,咧着嗓子干嚎,连倒在地上的吴刚也忘记了,跌跌撞撞地向张家垴跑去。 他边跑边喊:“救人,救人啊,矿井塌了,塌了。”撕心裂肺地喊声,在午夜时分,传出去很远。 喊声惊醒了吴刚,他慢慢爬起来,坐在地上。刚才的重击,让他有些短暂的失忆。当他看到完全垮塌地矿井口时,什么都想起来了,也明白发生了塌方。 吴刚放声大哭,趴在塌陷的井口处,扒拉满坡的石块泥土,想救出夏晓珊。他扒拉了一阵后,也没扒动几块石头。他的手皮磨破了,流血了,力气也用完了,终于放弃了。 吴刚站起身子,借着刚刚升起的残月,认了认方向,哭哭啼啼地走进小路。晓珊姐葬身矿洞的消息,他要尽快告诉婶子,小熙,还有花姐。婶子、小熙还好说,吴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花熇嫣说这件事。他知道花熇嫣好像在喝酒。花熇嫣那里的劝酒声、音乐声,说笑声,声声透过无线电波,钻进过他耳朵。 吴刚猜到今晚花熇嫣肯定喝得很高兴。不错,他猜对了,这一场师门聚会,不只是花熇嫣高兴,可谓是人人尽兴。 王崇谦也喝了不少酒,从泰山厅向外走时,脚步有些踉跄。众弟子如繁星捧月,簇拥着老师来到乙所外面。王崇谦跟大家握手告别,贺峰云就站在老师后面,好像是老师的小跟班。 等王老师跟同学握手结束,贺峰云才说:“老师,我送您回去。” 众同门这才意识到,这么重要的场合,贺峰云居然滴酒未沾。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送导师回家。 花熇嫣急忙掏出车钥匙:“贺师兄,这是你的车,还给你。车就在那边,你看!” 贺峰云连看都没看,也没有接钥匙:“熇嫣,车你先开着。上京地盘太大,没个车,办事不方便的。我今天用它送老师。”贺峰云指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它就停在乙所门口的贵宾车位上。 花熇嫣说:“我在学校里,用不着车的。贺师兄,给你。” “熇嫣,我再厉害,一次也只能开一辆车。那车我暂时用不着,你帮帮忙,再照看几天。帮帮忙哈。” 贺峰云这样说,当着导师,还有其他同门的面,花熇嫣觉着不好拒绝。可是她又不愿意继续留着那车,嗯,真有点左右为难。她总觉着同门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李博哈哈一笑:“峰云师弟,谢谢你啊,有了路虎,正好让熇嫣开着,拉着我,我俩逛逛大上京周边的美景。上京这个地方,我读了几年书,好多景点还没逛呢。” 花熇嫣看了一眼李博,就没再说什么。 贺峰云笑了:“师兄说得好。正好借此机会,你在上京多玩几天,别着急回益州。”他说完,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 花熇嫣不太懂车,她看不出这辆车有什么特别的。而李博看出来了,那是一辆奥迪a8,外表十分低调,灰扑扑的,就像是不到十万的代步车。最显眼的a8车标,被扣掉了,猛地一看,很难分辨出来,到底是哪一款奥迪车。 王崇谦很熟练的坐到车后排上,放下车窗,同大伙儿挥手告别。其他人都是挥手致意,李博从车窗外,伸进手去,用力的握着老师的双手,酒气喷到了王崇谦的脸上。 贺峰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心里一阵厌恶,随即按了按键,升起玻璃,嘴里提醒着:“李师兄,小心夹手。” 逼退了李博,贺峰云轻点油门,车子滑出车位。虽然车子就停在门口,贺峰云还是把车先在停车场兜了一圈后,才离开了乙所。 “老师,我送您回家属院,还是去哪里?” 王崇谦笑了:“时间还早,峰云,咱们找个茶馆聊聊?” “老师,去哪家茶馆?” “逐鹿茶馆吧。” 贺峰云答应着,一打方向盘,出了乙所停车场。从后视镜里,他看到李博和花熇嫣并肩站着,正在和同门唠嗑。李博喝酒太多,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时能摔倒。 贺峰云心里暗笑:李博,我让你逞能,喝成这样,我看你晚上还能不能办事!可惜了我那水灵灵的小师妹,眼光太差,竟然看上你这个轻薄浪子。哎呀,这世上巧妇常伴拙夫眠,谁特么当的月老,简直无敌了。 贺峰云一路上都在胡思乱想,魂不守舍的,耳边忽听到王崇谦说:“峰云,前面就是逐鹿茶馆,别开过了。” 贺峰云从纷繁的思绪里惊醒,急忙踩刹车,打右转向,在后车的抗议声中,他轻快地拐入了辅道。 车子停稳之后,王崇谦并没有急着下车,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峰云,熇嫣就像是天边的明月,适合远观。如果娶回家里,却未必适合。” 贺峰云知道瞒不过导师的眼见,他嘿嘿一笑:“老师您看出来了。我就是气不过,熇嫣师妹天生丽质,怎么会让李博捷足先登?” 王崇谦哈哈大笑:“峰云,你我虽然分属师徒,年纪却相仿。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而你比花熇嫣大了十几岁。熇嫣她非常有主见,她不需要那种父亲型的男友,她需要的是年龄相当、甚至是比她小的男友。” 贺峰云长叹一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老师,我恨的就是这个年龄差距。唉,败就败在这个年龄差距上。好像熇嫣特别在意这个。” 王崇谦笑容不退:“你看错了,熇嫣,她是修道之士,不会执于俗念。只虑前程远,开帆待好风。这些花前月下以后再说。我告诉你,捷足未必先登,后来亦可居上。” 贺峰云大吃一惊:“老师,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茶馆到了,只谈国事,莫论私情…” 导师王崇谦学贯中西,在哲学领域颇有建树。哲学是修身立命的学问,悟透了,小可以修身齐家,大可以治国平天下。导师这样说,弄得贺峰云心里痒痒的,他搞不懂导师是说自己还有希望,还是花熇嫣与李博很难长远。 贺峰云想问得明白些。进入雅间后,他点了一壶蒙顶甘露,要了几份茶点。看着导师喝了几口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老师,您说捷足未必先登,后来亦可居上,是说我还有机会吗?” 贺峰云本来想问得委婉些,可是心里的话冲口而出,直白显露,说完,自己的脸蛋子火辣辣的发起烧来。他的脚趾用力抠了抠脚底板儿,做好的被老师笑话的准备。 王崇谦和蔼地笑着:“峰云,你是研究辩证法的,你从辩证的角度看一看,你与熇嫣有几分适合?” 贺峰云心里一凉:“我学玛烈辩证,而熇嫣主攻先秦哲学。玛烈是斗争哲学,要求非我即彼,斗争到底;熇嫣则赞成百花齐放,各擅道场,说到底,我俩志趣不同。” “志趣不是不可调和,你愿意为她放弃曾经坚守的吗?” “老师,在学问方面,我就是打酱油的,没有什么建树,也就没什么不可以放弃的。 王崇谦哈哈大笑:“峰云,熇嫣外表随性,不与人争,内心极其坚定,或者说是固执。她就像这蒙顶甘露一样,香气可以四溢,而杯底的留香非常持久。凡是内心坚定的人,大都喜欢有耐性,能坚守的,李博恰恰是这点打动了她。现在,你明白李博和你的区别了吧?” 贺峰云摇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听说益州安逸,有少不入川之说,熇嫣一去益州,由小师妹变成师嫂!唉…” “师嫂?峰云你还能发明创造呀,这个词倒是新鲜。你是认输了呗!” 贺峰云一笑:“老师,本来我早就认输了,断了追求熇嫣的念想。不过,今天,李博挑起了我的斗志,我不能认输。熇嫣刚入师门时,李博要追她,我们都说他是癞蛤蟆想当舔狗,嘿嘿,我说得最狠。结果今天他当众宣布,就像打了我好几个耳光。我想了一个法子,让熇嫣去不成益州大学…” 王崇谦眼睛一亮:“你说说看。” “老师,我这次陪您去两浙省后,上京这里,公司总部需要有贴心的人主持。我想请熇嫣去,把她留在上京。明天,我就跟她说去。” “釜底抽薪?峰云,你这招够狠。不过,很难成功。” “老师,我不求一次就成功。只求熇嫣知道我的用心。” 王崇谦点点头:“你们都是我的弟子,手心手背儿都是肉。唉,没办法,我这个人喜欢勇于任事的手心肉。峰云,如果我所料不差,熇嫣入职益州大学的事情多半要黄。如果真的被我料中,你再提出建议,说不定有几分希望。在益州大学那边有定论前,最好不要提出建议。” 贺峰云摸着寸许长短发,哈哈笑起来:“哈哈哈,有老师您这句话,我心情好多了,哈哈哈,这茶喝得也有滋味了。” “花熇嫣的事情,先放一放,那咱俩就聊聊两浙那边的事情…” 花熇嫣陪着李博,送走了所有的同门后,上了乙所的套房。李博酒意上涌,一进房间,就冲到卫生间里,吐了个稀里哗啦。花熇嫣打电话给前台,让送一份酸梅汤来。乙所恰好擅长熬制古法酸梅汤,很快,冰镇酸梅汤就送来了。 李博喝了一些,精神明显好多了。 花熇嫣埋怨他:“师兄,你酒量再好,也敌不住那么多人。这样喝大酒,是伤身子的。” “没——事,我是谁,我是李博。李博是谁?是上京大学第一美女花熇嫣的男朋友。我当着大家宣布这件事,哈哈哈哈,爽!窝了多年地恶气,今天终于顺了。看着贺峰云的脸都绿了,我爽啊,真爽。当年他们说我啥,熇嫣,你猜。” “猜不着…” “我给你提示提示,说我癞蛤蟆…” 花熇嫣抿嘴一笑:“我猜不着,也不想猜。” 李博呱呱叫了几声,又汪汪叫了一通:“他们说我癞蛤蟆不当,当舔狗,终究也是狗咬尿泡空欢喜。” 花熇嫣咯咯咯咯咯笑起来:“有水平,骂你是舔狗,骂我是尿泡。” “他们骂我哩,没骂你,尿泡就是那么一说。你是女神、校花,尿泡跟你不沾边。” “好了,十一点多了,快洗洗睡吧。”花熇嫣没兴趣继续聊这个话题。 李博又去洗了一遍,浴巾也没有裹,赤淋淋出来,让花熇嫣快去洗。 等花熇嫣洗好后,他便搂着熇嫣求欢。 花熇嫣推开他:“内经上说,饱醉强力入房,戕身促寿之道也。今晚就算了吧,早些入睡。” 李博哪里肯依,抱着花熇嫣不放:“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熇嫣,你比牡丹花还漂亮,什么戕身促寿的。我才不怕呢。” 花熇嫣往后闪避:“来日方长,以后机会多的是。今天就算了。” “熇嫣,我就听到你说了两个字——来日。哈哈,咱哪个地方也够长的了,不信你量一量!” 花熇嫣面皮薄,羞红了脸:“你,胡搅蛮缠,不理你了。”李博就像一条藤蔓,缠上熇嫣的身体,两只大手在熇嫣身上乱摸一气。 花熇嫣眼睛一转,有了计较。她一手握牛牛,慢搓快揉,美的李博直叫爽。熇嫣的另一只手,轻轻按摩李博的小腹,趁机依次点了急脉、阴廉,又揉了揉冲门穴。 她点穴的手法非常巧妙,李博只顾品尝牛牛被揉搓的滋味了,根本无暇顾及。 熇嫣突然收手:“师兄,你看你的牛牛绵软的,就像是一根面条。快些睡吧,这是身体在报警啦。” 李博还不相信,坐起来低头一看,哎吆,怎么回事,方才那气壮山河的一柱擎天跑到哪里去了?任他怎么刺激,终究不济事。李博长叹一声:“唉,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花熇嫣拿了衣服:“师兄,我去那屋睡,大床留给你。” “啊,为什么?它不争气,又不是我惹你!难道我连抱着你睡也不行吗?” “别矫情了,你浑身酒气,我也酒气满身,咱俩还是分开睡的好。” 花熇嫣笑着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留下李博坐在大床上,对着垂头丧气的“阮小二”,两眼发愣。 第123章 碧水潭 花熇嫣不愿意与李博同床入睡,除了怕李博酒醉入房,伤了身体外,她还想使用入梦术,去夏晓珊梦里看看。一直没有夏晓珊的消息,令她的心始终悬着。 今晚的酒席期间,就在吴刚打过电话后不久,她分明听到晓珊的呼救声。 花熇嫣知道,东河矿难导致一百多人被埋井下,这些人凶多吉少。平阳民风彪悍,如果贞元集团处理不当,就可能激起大冲突。真是那样,作为刚入职贞元集团的新人,晓珊就危险了。 李博定的这间房子是乙所的豪华套房。两间卧室都带着卫生间,可以洗浴。花熇嫣来到次卧后,就去卫生间重新仔仔细细的洗了一遍。道法注重科仪,花熇嫣这点上绝不马虎。无论事情多么紧急,只要有条件,她总要沐浴一番。 沐浴完毕,她换了一身酒店里的睡衣,盘膝在床,念完总招摄咒,便五心朝天,打坐入定了。 花熇嫣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晓珊这个时间段入睡,她就可以通过入梦术,走进晓珊的梦里,从而知道晓珊的情况。 花熇嫣禅定后,冥冥漠漠间,却是找不到夏晓珊的丝毫踪迹。连续试了几次,始终寻不见晓珊的迹象,花熇嫣没有办法,只得从入梦术中遁出来。 总之,这次入梦算是失败了。 对于初级修道来说,入梦术失败,一般有两种因素:一是自己的心意不定,一是对方还没有进入睡眠状态。花熇嫣深刻检讨,觉着这两方面的原因可能都有。熇嫣重新拨了晓珊的电话,依然是关机状态。手机关机,又没有入梦,那么晓珊到底在干什么? 熇嫣思量不透,只得从自身找原因。她想了想,或许是自己吃酒太多,影响了法术的效力。 花熇嫣起身泡了一杯香茶,坐到飘窗前,静静的喝起来。她从来没有在乙所酒店住过,更没从这个角度,欣赏过上京大学的景色。 乙所前面是一片土坡,葱茂的树林长满土坡。晚上看去,树林间腾起蔼蔼雾气。土坡的前面是一汪碧水,许多文坛领袖、国学大师,曾经在碧水岸边徘徊吟唱,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 花熇嫣想起中学时的必背课文,那一篇描写这一汪碧水盛开荷花后的美景。她忍不住笑起来,记得当初自己就是被这篇文章忽悠的,来到上京大学深造。 所谓见面不如闻名,等她负笈求学上京大学后,才发现文学巨匠更会使用滤镜和美颜,或者说是拼图。原本平平无奇的臭水塘,在文学巨匠笔下,竟然生出艳丽的花朵。 花熇嫣回想整篇文章,觉得唯有文章的首句,与自己此刻的心情相契合。花熇嫣忍不住背诵起来:“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 文章刚刚背出了开头,她就看到窗外的一汪碧水中,忽然跃起一条红色的巨蟒。 咦!上京大学的小池子里竟然有蟒蛇。花熇嫣吃惊不小,急忙趴在玻璃前,仔细观看。巨蟒不知道有多长,只见它蜿蜒而起。似乎它看到了花熇嫣,将蛇头一扬,猛然冲开,高高矮矮的树木,橄榄球大小的红色蛇首,往前一探,已然伸到花熇嫣的窗前。 事发突然,花熇嫣下意识向后躲。她忘记了,自己坐在窗户台上,下面是悬空的,距离地板有一米左右的高度。花熇嫣身子失去平衡,朝后摔去,一只手里还端着热香茶。 花熇嫣反应神速,一只手在窗台上一按,小腹收紧,两腿迅速并拢,腰部发力,在落地之前,将身子正了过来。 她双膝一盘,就势趺坐在地板上,将摔倒的冲力完全卸去,手里的香茶在杯子里晃了晃,最终也没有洒出来。 花熇嫣抬头去找红色巨蟒,窗台上玻璃外,夜色皎皎,那有什么蛇精蟒怪? 啪啪啪啪,有人鼓掌称赞:“厉害厉害,花博士,果然厉害。” 声音来自身后,熇嫣扭头看去。一位妙龄少女,穿一身枣红色连衣裙,坐在床上,正瞧着熇嫣笑。 “同学,你是?” “啊哈,我叫风和,咱们是老朋友了。” “风和?我不认识你,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 “熇嫣,你在上京大学读书有八九年了吧,碧水潭你逛了有几百遍了,我就在碧水潭住。你每次去潭边散步,我们几乎都碰到的。你说,算不算老朋友?” 花熇嫣摇摇头:“学妹,你比我的年纪还小,不要这么开玩笑,你到底是谁?” 风和笑嘻嘻地说:“寒夜客来,你就叫我这么干坐着唠嗑啊,整杯茶吃吃?” 虽然花熇嫣对风和的突然造访,心怀疑虑,但待客之道,她不会失礼的。熇嫣把手中茶杯一举:“我这茶是师兄从益州带来的碧潭雪,喜欢,我就给你泡一杯?” “喜欢,不过,不用麻烦了,咱俩同喝一杯就好。”风和说完,也不管熇嫣脸上诧异的表情,撮起口唇,只一吸,花熇嫣杯中碧潭雪就见了底。那茶水,化作一条水线,飞入了风和的樱桃小口里。 香茶入口,风和并不急于下咽,而是在嘴里转动茶水,咕噜噜一阵响,转动完毕后,茶水落入腹中。风和嫣然一笑:“好茶,此茶颇得山水灵秀气,名字也好,碧潭雪,跟碧水潭倒也般配。” 花熇嫣看着风和喝茶的动作,和那些品茶大师极为相似,一股敬意悠然而生。 “风和学妹,你这喝茶的动作,讲究!家里是种茶的,还是茶商?” 风和哈哈大笑:“我的家就在上京大学,我就住在碧水潭里。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不骗你的。我就是刚才那条蛟龙。” 花熇嫣重新打量风和,看她的神色不像说谎。花熇嫣笑了:“这么小小的一汪碧水,怎么能藏的住你这样的真龙,风和学妹,你莫要说笑。” “碧水潭虽然不大,却有泉眼与上京地下水系相通。上京的地下水系,上可通燕太秦川,下可归浩瀚汪洋,不是一汪小水潭呀。” 风和说这话时,很认真,说完后,神色就变了。她痴痴笑了几声:“当年刘郎不是说了吗,山不在高,有仙则明,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住进碧水潭,就是看中了它的灵气…” 花熇嫣不愿意继续聊下去,就说:“好吧,风和,你是蛟龙也罢,你是爱开玩笑的小学妹也罢,今晚我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不能陪你。明天,你有空再来找我好不好?” 风和笑着说:“这么快就下逐客令啦。好了,我也不绕弯子。熇嫣,你是不是想去平阳找好朋友夏晓珊?” 花熇嫣霍然惊惧:“你怎么知道的?不错,我正想用入梦术去到晓珊梦里看看她在忙些什么。可是,我的入梦术,失效了。” 风和哈哈大笑:“没有失效,你现在就在冥冥漠漠之中,浑浑噩噩之内。我特地来助你一臂之力的。” 花熇嫣根本不信:“不可能,刚才入梦术失败,我已经收回元神,还泡了一杯碧潭雪喝。啊对了,你还喝了呢。” “你梦中能替李博疗伤治病,梦里泡杯茶喝喝,还是什么稀奇事吗?你低头看看,碧潭雪是不是满满的?” “啊,什么时候斟满的水?” “现在你明白了吧。你已经被困入梦局中。入梦术很霸道,没有特殊的定力,不敢轻易使用入梦术。这入梦术传自上古真仙,后来庄子得到了。他是使用入梦术的宗匠,可以朝游北海,夜宿苍梧,逍遥天地之间。可是像他那样的宗师,还有被困于蝴蝶一梦的迷惑,何况是你,刚刚窥得入门功夫的小学生。” 花熇嫣被说的脸色通红,心底里仍旧疑惑着。她尤其不信自己还在梦中。她将手一翻,想看看香茶是否落地。翻手之后,香茶似乎是流了下来,可是等她正过手来后,茶杯里依然满满的茶水。 呀,花熇嫣愣住了,原来我真的陷在梦境里。可是,我是陷在谁的梦境里?我自己的,还是风和的?这下子麻烦大啦。我如何才能出的去? 花熇嫣满脸狐疑:“风和,你如何进入我的梦里?” “猿粪呐,我今晚吃太饱了,出来溜溜腿,减减肥,结果就看到你陷在梦境里。” 花熇嫣一点不信,还想再问,风和摆摆手:“别问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平阳吧。” “去平阳?太远了。” “哈哈,熇嫣你是糊涂了。在梦境中,无论多远,只是一瞬一念之间的脚力。嗯,不过你说的也对,你这个样子,去平阳不太合适。我这里有套衣服,你赶紧换上,穿着睡衣,到处乱逛,打算招蜂引蝶吗?” 风和从身后摸出一身红艳艳的衣服,递给花熇嫣,要她穿上。 花熇嫣不喜欢红色的衣服,她笑着说:“我穿自己的衣服就行。” “你自己的衣服,不适合飞行的。实说了吧,我们要飞过去。” 花熇嫣以为她穿的晚装不适合飞行,就说:“那我就回宿舍拿,你稍等。” 风和看花熇嫣真的不喜欢那套衣服,就又摸了两件出来:“这件是月白色的,这件是竹青色的,就这两件了。款式是一样的,就说颜色不同。赶紧穿上,别耽误了救人。” “救人?我们去救谁?” “你的好闺蜜夏晓珊。你不是也感觉她出事情了吗?别耽搁,快换上。” 花熇嫣再不迟疑,拿起月白色的衣服,要去卫生间换衣服。风和笑了:“就在这里换不行吗?大家都是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花熇嫣一笑:“顺便,我上个厕所。” 这个借口找的好,风和看到花熇嫣进了卫生间,自言自语说:“哼,凡人呐,临到上阵总是屎尿多。” 花熇嫣出来时,风和眼前一亮,拍手称赞:“漂亮!我这身衣服给你增色不少。” “这身衣服是你的?那多不好意思。等穿完了,我给你洗干净。” 风和哼了一声:“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可能给你带一身新衣服来。我的旧衣服是个宝贝,许多人费尽心机想得到呢!” 风和过去拉花熇嫣的手,花熇嫣迟疑了一下,便让她握了手。 “走吧,再不走,你的闺蜜就成煤块了。” 风和拉着花熇嫣纵身一跃,朝着窗户冲了过去。虽然明知道是梦,花熇嫣还是吓得一缩脖子,用右臂挡在额头前面。 没有撞得头破血流,也没撞断胳膊。花熇嫣只觉的脚下一片悬空,两耳旁风声呼呼啦啦,吵个不停。原来她早已飞上云霄,上京大学在她的身下,就像拼图里的一小块拼版。 整个上京上面雾霭沉沉,全是慢慢飘荡的黑色的东西。这些黑烟黑雾遮蔽了大多数的灯光,偶尔有几处灯光透出来,就像被老鼠咬破的纸灯笼里透出的微光,灯光跳动,晦暗不明。 花熇嫣忽然觉着哪里不对,可是又想不明白,她开口问:“风和…” 她只问了一句,就觉得身子一沉,要从云中坠落下去。 风和紧紧拉住她:“闭嘴。还没学会走,你就要跑。口舌一动,真气必散,就没办法飞行了。好了,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风和把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花熇嫣紧闭双唇,不敢再发声。不过,她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方才风和说了,这是梦境。在梦里,最能实现行动自由。想去哪里,只要一想,便会身临其境。花熇嫣用茶水验证过了,自己真的在做梦。 如果是梦,那就讲不通了:梦里的行动自由呢?为何还要费事飞行?难道,此刻我醒了,还是风和没有做梦,只是在使用入梦术。 花熇嫣想不透,便伸手去捏自己的大腿,想再确定一下自己是否在梦里。 风和在耳边轻笑一声:“你不用捏大腿验证,咱们已经到平阳了。这里有你需要的答案。” 她拉着花熇嫣的手,往云下一跳,就像两片树叶,飘落在地。 这是一大片坍塌的山坡,乱石斜堆,树倒成片。满地狼藉,找不到一尺平整的落脚地。花熇嫣皱起眉头:“风和,这里不是平阳。我去过平阳,那里是一座城。这里荒山野岭,四周黑漆漆的,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看戏!别说话,一会儿,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124章 一梦关山远 风和的话刚刚说完,远处的密林里就有火把、手电筒、矿灯等等各种灯光亮起。 灯光越来越近,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风和拉着花熇嫣:“这些人臭气熏天,走,到上面,离着远些看。” 她轻轻一跃,纵上一棵高大地红松树,挑了一段横向的粗枝,和花熇嫣并肩坐上去,低头看下面的情况。 从密林里出来几十号人,有拿铁锹的,有拿铁镐的,有拿撬棍的,当然还有各色的照明工具。前面的年轻人指了指大概的位置:“他们就被埋在这里面。” “那个女人呢?” “也埋在里面了。” “动手挖土救人。” 几十号人,除了少数几个人负责警戒和照明,其余的人一起动手,开始搬石块,挖砂土,寻找洞口。 人手多、力量大,众心齐、泰山移。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们找出了洞口。虽然洞口也垮塌了,这里旧有的运煤轨道显露出来,明白地告诉大家,这就是原先的煤井口。 找到了地方,大家继续往里挖。过了不久,有人用铁镐一镐头挖下去,正好挖到被埋的人的头上。 吓得救人的哇哇大叫起来:“哎哟,我挖到了人头。” 大家过去一看,人头被铁镐凿了一个大洞,不过,并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来,人却是早死了。大家不敢用铁锹、铁镐,只能用手搬石头,经过一阵忙碌,才把整具尸体搬出来。 在矿灯的照射下,花熇嫣看到了尸体的全貌,看得很清楚。 惨,太惨了。 矿道上层坍塌下来的石块泥土,把人砸的全身的骨头全断了,有的地方仅连着些筋皮。整具尸体,就像一块皱巴巴的肉毯子。遇难者的头部被砸扁了。不巧的是,被砸扁的头部,偏偏又挨了一铁镐,红白相间的糊状物,从破洞里冒出来。 此情此景,看的花熇嫣胃里不住的翻腾。酒席上她吃的好东西,喝的美酒,被眼前的景物刺激的蠢蠢欲动,眼见就要冲口而出。 有一位胆子大的,像翻书一样,把遇难者的脸翻过来。遇难者的脖子拧成麻绳样,脸上的鼻子眼睛挤在一起,好像是汤姆猫的脸挨了重重的一板砖,变成了扁扁的平面。裂开的嘴角,向外滴拉着粘稠的血糨子,就像蜘蛛丝一样粘。 花熇嫣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小嘴一张,哇哇哇,肚子里的山珍海味伴着纯粮美酒,也像浆糊一样,冲喉而出,从红松的树枝上,蔚然而下。 那些酒菜,宛如溃堤的黄河,撒向红松树下那群人。红松非常高大,花熇嫣所在的树枝,离地有二十多米。她坐的越高,酒菜的混合物飘得越远。恰好一阵阴风吹过,酒菜汤靡、乘风散开,对着下面的人群,开始了无差别雨露均沾模式。 哈哈,树下几十号人,几乎无人幸免。众人以为下雨了,赶紧抬头看。这下妙了,不仅头顶、衣领沾上汤汁,连嘴唇、口里也沾了好些美女的呕吐物。 花熇嫣深感过意不去,对着下面的村民,急忙大喊:“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出乎花熇嫣意料的是,她的嘴里发出的竟然是嘶嘶嘶的声音。 声音很大,惊得那群村民抬头望过来。几道惨白的矿灯光射过来,落在花熇嫣、风和身上。村民们啊的齐声大叫。有一个村民手里的矿灯都扔掉了,转身就跑。他跑了没几步,就摔倒在地,手脚酸软,一时间爬不起来。其余的村民也跟着跑,他们学乖了,手脚并用,连爬带跑的。虽然跑不快,但最起码不会摔倒爬不起来。 有几个边爬边喊:“蛇精、蛇精、蟒蛇精…” 花熇嫣扭头看了看风和。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和又变成蟒蛇的模样,张着血盆大口,好像要吞食下面的村民。 花熇嫣心里过意不去,飘身下树。二十多米高,她跃下后,就后悔了。这么高,摔不死,腿也摔断了。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轻飘飘落地,就像一片树叶。 花熇嫣捡起扔在地上的矿灯,走到还在地上乱爬的人身旁,她伸手提起那人,把他轻轻放在地上。她柔声安慰那人:“给你矿灯,都是我们不好,吓到你了。” 摔倒的那位,看见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递过来矿灯,听到花熇嫣温柔的话语,心里一阵温暖。他扭头一看,一位身穿白色衣裙,身段妖娆的女子站在面前。啊哈,难道是刚才跑了的那位美女?她穿的什么衣服来?忘记了,赶紧捉住她,弄回家里当老婆。 那人伸手连矿灯带小手,全部握住,并握得紧紧的。 他嘿嘿笑着说:“美女,你跑不了了。” 他抬头向花熇嫣脸上看,与花熇嫣对正了脸。他张大嘴巴,妈呀一声怪叫,脸色都变绿了,身子一软,两眼翻白,口吐绿沫,咕咚一声,翻身摔倒,人事不醒。 花熇嫣心说:这人啥毛病,没见过美女吗? 她俯下身子,试了试那人的脉搏。他的脉象虽然紊乱虚弱,好在元气还在,只是吓晕了,没有生命危险。花熇嫣伸手要掐那人的人中,打算救醒他。风和忽然大声喝止了她。 “别救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不救他,时间久了可能伤到他的心智。” “你这样救醒他,还不如不救。”风和递过一面小镜子,“你照镜子看看,别吓着自己哈!” 花熇嫣满心疑惑,接过镜子一照。镜子里是一只头顶生出两角的蟒蛇头,红红的眼睛,射着火焰般的赤色光芒。咦,好不吓人哩。 花熇嫣强自镇静,举着镜子朝下看。蟒蛇头下,是白皙细长的脖子,再下面就是白色的衣裙,婀娜的身段。 看到这里,花熇嫣手一抖,镜子掉落石头上,摔得粉碎。 她指着风和:“你搞的什么鬼把戏,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风和哈哈大笑,好像花熇嫣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别激动,别激动,相由心生,彼此彼此。再说啦,都是一场梦嘛,何必太认真?” “在梦里,你也不能把我变成蛇精的怪模样。”漂亮女孩子总是在意容貌,花熇嫣也不例外。 风和笑了:“变成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的,方便,哦,方便救人。” 花熇嫣没好气:“把人快吓死了,还救人,救你个大头鬼!” 风和正色说:“哎,花熇嫣,你是修道之人,不可乱说话的。我带你来,是救该救的人,你不要乱说什么鬼啊怪啊的,要是救人不成功,累他们成了大头鬼,是不是要怨到你的头上去?” 花熇嫣平静了一下,问风和:“下一步咱们怎么办?他们那么多人,才挖出一具尸体来,我俩没有工具,怎么救人呢?” 风和指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笑着说“不是救他们,他们命该横死。我们是救该救的。至于怎么救人?看好了,跟着我,钻进去。” 风和突然伏下身子,对着茶杯大小的缝隙,一头就钻了过去。只一瞬,她就钻进洞里去,然后又从洞里冒出头来:“来呀,钻进来。快些的,里面矿道太多,找他需要花点时间。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花熇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茶杯粗细的孔洞,能让她钻过去。风和催促她,她就往后退,连连摆手:“不要开玩笑,你是蛟龙能大能小,最会变化,我是凡人,是钻不进去的。” 风和呲牙一乐:“你的好闺蜜夏晓珊就埋在这里面,你不钻进来,仅靠我一人可救不了她。我给你五秒钟考虑,你不钻,咱们就回上京去。” 花熇嫣听她这么说,立即说:“我钻,不过你帮帮我,我可不会变化。” 她刚刚说完,就听风和在自己身后说话:“好啊,我最喜欢助人为乐了。我喊一二三,我来帮帮你。一二…三。” 在风和说话时,花熇嫣迅速默念“金石遁法”。风和数到三,她恰好念完,风和在她的肩膀上推了一把,嘴里却惊叫“咦,奇怪!” 花熇嫣借着她的推力,从石壁上穿壁而入,而没有走那个小小的孔洞。 花熇嫣在风和的带领下,穿过层层的石壁,来到还没有坍塌的矿洞中。花熇嫣收住脚步,一多半的身子还在石壁中,只把上半身探到矿洞里。 风和已经完全站在矿洞里,她回头问:“熇嫣,你这遁法很高明,是哪一个教你的?” 花熇嫣一笑:“这些不重要哩,赶紧找晓珊吧。” 风和笑起来:“怪不得,她很是欣赏你。好啊,本来我还犯愁,怎么能把夏晓珊带出去呢?有你这金石遁法,别说夏晓珊了,带更多的人出去,也不是难事。” 花熇嫣问:“风和,你说的她是谁?” “她就说她哩,嘿嘿,她是谁也不要紧,走吧,找到夏晓珊才是要紧的。” “怎么找?我刚才看了,许多矿道都坍塌了,没有坍塌的矿道就像蜘蛛网,晓珊会在哪条矿道里?” “没事,找人的事情交给我。你跟着我不要说话,我能闻到生人的气息。” 风和说完,作了个向前走的手势。她又恢复成美少女的样子,唯独两只眼睛像矿灯一样,放着黄光,照亮着前面的矿道。 风和在前面,花熇嫣紧跟其后,在矿道里寻找起来。有时候,矿道是平行的,有时候是斜向下的,还有时候需要打开矿道的安全门。两人兜转了一段路,已经换了好几条矿道,花熇嫣都记不清走了多远。 她正要问风和什么时候能到时,风和停下了脚步。 她回身指着脚下:“熇嫣,你听,有个女人在哭。” 花熇嫣竭尽全力去听,恨不得把耳朵变成超声仪,也没有听到。她摇摇头:“在哪里,我没有听到,什么也听不到。” 风和说:“她在下面的坑道里,隔着我们有些路程。你要凝神细听,才能听到。” 花熇嫣平心静气,凝神去听,依然噪音嘈杂,听不到人声。 风和见她摇头,就笑了:“哎吆,是我忘了。我传你天耳咒,让你想听就听。”她附在花熇嫣耳边:“你听好了,我教你七字天耳咒‘唵哒利贡吒利摄’,这咒语应该这样用…” 风和将咒语修炼之法,全部告诉了花熇嫣。 花熇嫣默默记下后,风和说:“你先试试,现蒸现卖,看看你的悟性如何?” 花熇嫣依法默念咒语,静心聆听,果然听到了夏晓珊的声音。 夏晓珊边哭边说:“这是哪里?我掉到矿井底了吗?到处都是水啊,熇嫣,你快来,救我啊。呜呜呜呜呜,她在益州,来不了。来了也没法救我,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呜呜呜…” 夏晓珊说的颠来倒去的,声音越来越弱。花熇嫣心中一急,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是晓珊的声音,她就在下面。” 花熇嫣的脚跟一顿,半截身子沉入砂石中,就要用金石遁法去救夏晓珊。 风和一把扯住她:“别急,你这样去,会吓到她的。我们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既要救她脱困,还要不能泄露我们的道法。” 花熇嫣说:“先找到她,见机行事,再想办法。”花熇嫣身子一拱,没入石壁里,迅速循声而去。连着穿了好几道矿道,厚厚的煤矸石层,来到一处较为宽敞的矿道里。这里有哗哗的流水声,似乎这个矿道开始透水了。 夏晓珊靠着矿道壁坐着,对着前面的水流哭泣。很显然,她走到这里,已经筋疲力尽。她放弃了逃出去的念头,想在这里等死了。 花熇嫣就隐身在晓珊背靠的石壁里,皱着眉头想办法。 风和说:“发什么呆,你看到没,矿道里开始透水了,很快你的好闺蜜就被淹死了。过去救她呀。” “怎么救?我总不能用金石遁法,拉着她遁逃出去吧?我还没有带入遁逃的能力。” 风和一摊手:“嗨,害我白白高兴了一场。我还以为你的金石遁法修为很高,能够带人同遁呢!” 花熇嫣的脸红了:“我只学了些皮毛,而且,今天还是我第一次正式使用金石遁法。” 第125章 意外之喜 听花熇嫣如此说,风和十分失望:“这就麻烦了。夏晓珊没有慧根,不能习学道法。我们就是教给她遁法,她也学不会。把我的衣服给她,她也不能随机变化。哎哟,愁死我了。她叫我与你同来救人,原来是叫你喊加油、看热闹的。” 风和发了几句牢骚,听花熇嫣不言语,就说:“我有开山裂石的道法,我可以帮你救她出去。” 花熇嫣聪明绝顶,料到风和弄她来这里,总是要达到什么目的。 现在好了,到了揭开底牌的时候了。自己的好友晓珊就在石壁外等死,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没有能力救她出去。花熇嫣是古道热肠,绝不会眼看好友送死,定然要去求风和。 虽然这是风和设计好的,花熇嫣还是毫不犹豫地说:“风和学妹,你说吧,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只求你,快些救救晓珊吧。你看,那水又涨了许多。” 风和哈哈一笑:“学妹,哈哈,我听着就亲切。熇嫣你快人快语,我也不含糊。要我救出夏晓珊,你需要帮我一个忙。我有个好朋友,被困在锁龙井里,我需要你帮我救他。” “我哪有那个能力?我不能糊弄你呀。你这么大的本领,你要是救不了,我怎么能做到呢!” “机缘到了,你就有能力救他了。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试了好多次了,我不成,他只能靠你去救。” “那好吧,我答应你。” “真的,你说得清楚些。” “我,花熇嫣愿意帮风和救人。” “不是救人,是救我的好朋友,他叫风日。” 花熇嫣一愣,干咳了一声,重新说:“我花熇嫣愿意帮风和救她的好友风日。” 这次说得清楚明白,令风和十分开心。 风和笑了:“好好好,这一番辛苦没白费。得到花熇嫣一诺,值了。这样哈,我出去救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别出去见夏晓珊。听明白了没?” “好吧,一切都听你的。你快些救人吧。” 风和将身子一缩,从石壁上的微小缝隙里,飘然出去,落在地上。她一落地,立即迎风变大,变得与花熇嫣初见时一般装束,只是手里多了根法杖。 法杖上面有颗宝石,发着白色的光芒。夏晓珊坐在墙边,脑袋埋到两膝间,正昏昏沉沉等死。忽然看到光明,慢慢抬起头来,寻找光源。 晓珊只看了风和一眼,就又哭起来:“你是天使吗?你是来接我的,啊,我不信教,死了也可以上天堂?” 风和一笑:“晓珊,你别哭,我是天使,是来接你的。” “啊,我真的死了,怎么没感觉!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死的!” 风和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没死,我是天使,却不是什么主啊、耶和华呀派来的。实话说了吧,我受花熇嫣所托,来救你。” 夏晓珊根本不信:“我出现幻觉了,看你像小魔仙。你别骗我,熇嫣不会让你来救我,她在益州快活,怎么知道我被埋矿洞,很快就要死了。” 风和不愿意多解释:“小魔仙就小魔仙,好了,咱们沙罗沙罗变变变。” 风和举起权杖,往斜上方一挥,心里默念开山裂石咒,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开始响彻整个矿道内。开山裂石的力量巨大,躲藏在石壁里的花熇嫣感觉浑身扭来扭去的,彷佛要随着震动,扭成麻绳。 夏晓珊的心已经快死了。当初她是为了躲避流氓们,冲进矿井的。矿井坍塌,她从上层矿道,坠落到下层,好不容易逃过一难。可是,她在矿井里走了大半夜,发现自己被困矿道内,除了慢慢饿死,没有活路。 与其饿死,还不如死个痛快。因此,矿道内又开始地动山摇,但她连躲都不想躲,甚至还把脖子顶了顶,盼着落下巨石落下把自己痛痛快快地砸死。 几块大石落下来,离着她远远的,重重砸进水里。溅起来地脏水,泼了夏晓珊满头满脸。夏晓珊连擦都没擦,就等着下一块石头砸下来。 轰隆隆的响声停止了,山体上出现了一条大大的裂缝。像星星一样的微光,在裂缝里摇曳闪动。 风和说:“出路有了,你快跟我来。” 夏晓珊止住了抽泣,咧嘴笑了:“你到底是什么山妖洞怪,我要死了,你还来捉弄我?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死。” “真是花熇嫣叫我来的,跟我走,就能逃出去。” “你休想骗我,你就是我的幻觉。我再也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夏晓珊不但没有起身,还顺着矿井墙壁躺下去了。她两手一摊,一副摆烂任命等死的模样。 夏晓珊那种绝望的表情,让花熇嫣看在眼里,痛在心底。如果不是事先答应了风和,她肯定会从石壁里出来,抱紧晓珊,柔声安慰她。 风和扑哧一笑:“夏晓珊,我不是你的幻觉。我告诉你,我受人之托,誓要救你出去。你不想出去,好,那我就变成你的梦魇。” 风和摇身一变,变成一条赤色的蟒蛇,张着大嘴冷笑:“夏晓珊,我正好饿了,你一心等死,不如到我的肠胃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明天让你变成一坨臭屎。” 夏晓珊被蟒蛇吓到了,尤其是会说话的蟒蛇。她大声惊叫着,猛然站起来,不管什么幻觉不幻觉了,转身就往裂开的石壁缝隙里逃。 夏晓珊脑子里回荡着太史公的那句话: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司马他妈妈的,老娘可不要被蛇吃掉,变成一坨臭屎。人生自古谁无死,死了不能变臭屎。 夏晓珊发起疯来,手脚并用,顺着裂缝向上攀爬,风和在后面紧紧追赶。 风和还冷嘲热讽:“别跑了,你跑得一身臭汗,吃起来味道发酸,不中吃哩。夏晓珊,你快停下来。” 风和越这样说,晓珊越害怕。人活世上,总有一种恐惧比死亡更可怕。 夏晓珊边跑边脑补被蟒蛇生吞的场景,吓得她脚下生风,玩了命的往前往上爬,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花熇嫣就在晓珊身旁的石壁中,跟着晓珊一起穿行。她没想到风和会用这一手,激得夏晓珊燃起逃生的强烈欲望。看着晓珊的动作渐渐放缓,她知道晓珊的力气快要用光了。花熇嫣急忙向风和示意,风和心领神会。她心念一变,恢复了妙龄少女的模样。 风和快走几步,赶上夏晓珊:“嘿嘿,夏晓珊,你现在不想死了吧?” “你你你,是蛇、是鬼?” “我是你的老朋…友,哎,说了你也不明白,我们先出去。” 风和伸手捉住夏晓珊的手,夏晓珊手往回缩,想挣脱风和的控制。 风和的手很有力,像铁箍,又像手铐,牢牢控制着夏晓珊。她连拖带拉,带着夏晓珊从黑暗的矿道里,向微微星光处疾奔。 开始夏晓珊的脚还能落在地上,过了没多久,她就感觉脚掌不沾地,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夏晓珊低头一看,不知何时,自己就像一只风筝,飞在离地一米多的空中,被风和牵引着向前冲。 花熇嫣紧跟风和后面,照看着晓珊,生怕她摔下来。不过,她还是隐身石壁中,并没有遁出来。 跟着风和奔了一段路后,花熇嫣忽然发现,在她的左手边,有一处比较宽阔的矿洞,里面好像有人影。在风和教给她天耳咒后,花熇嫣已经能够听到细微的声音。她停下脚步,留神倾听,果然有人。 啊呀,发生矿难这么久了,难道还有幸存者? 花熇嫣看了一眼还在往前冲的风和,调转方向,奔着人影而去。 这是一大片采空区,大概有七八名工人,正在拿钢杆支撑开始垮塌的顶面。看样子,刚才风和使用开山裂石法,开辟逃生道路时,导致这里开始垮塌。这些煤矿工人正在自救。 从他们的动作,可以看出,他们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关头。动作缓慢,嘘嘘直喘,四五个人,竖不好一根空心钢杆。花熇嫣隐身在石壁里,观察这群人的相貌。能看出来,他们的年纪应该不大,不过都是被煤染得漆黑,很难分辨相貌。 一位矮墩墩的矿工,放开了手中的钢杆,颓然倒在地上。 另一位高大的矿工低声叫起来:“梓豪,你受伤了?” 梓豪有气无力的说:“别撑了,没用的。” 他这样一说,其余的几名矿工,也放开刚刚立好,还没来得及固定的钢杆,纷纷坐到地上。 高大的矿工行动还很敏捷,他站起来,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钢杆,招呼大家帮忙固定住。 梓豪说:“辰哥,没力气了,饿晕了。就让它垮掉吧。” 其他矿工也说:“吴辰,咱们出不去了,不如就死在这里的。这边宽绰。” 吴辰?花熇嫣心中一动,这个名字好熟悉。对对对,吴辰是小熙的老公。他竟然还活着呀。 吴辰一手扶着钢杆,提高了声音:“兄弟们,咱们都坚持这么久了,再坚持一下。” 梓豪哭起来了:“辰哥,咱们饿得连煤块都吃了,还靠什么坚持。这里就是咱兄弟们的坟圈子。挺好挺好,够咱兄弟们用的了。” 梓豪一哭,众人都大放悲声,呜呜咽咽的声音,回响在矿洞里。 吴辰拿煤块敲了敲钢杆,算是把钢杆立住了。 他晃荡着走到梓豪前:“梓豪兄弟,只要哥有一口气,就带你们走出去。” 他对着众人竭力喊:“相信我,我一定带着大家走出去。” 有一个矿工说:“吴辰,你靠什么带大家出去?大家饿得走不动路了。” 吴辰坚定地说:“就靠老天爷。他让我们活到现在,就是要帮助我们走出去的。我绝不能死这里,小熙肚子里的孩子,还等着我呢。” 花熇嫣一拍手,得,他就是吴辰,无疑了。嘿嘿,专心育柳,无意插秧,哈哈哈,天可怜,竟然让我找到了吴辰。 梓豪哭的更悲伤了:“辰哥,你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最起码,你有媳妇哩。我们呢,我们连女人啥味都没尝过。我们死得太冤枉了。” “好,想活下去的,想尝尝女人什么味道的,跟我走。” 吴辰辨了辨方向,扶着墙壁,开始向外走。梓豪他们哭了几声后,挣扎着站起来,跟在吴辰身后,相互扶持着向外走。 花熇嫣看到他们重新燃起求生的欲望,心里很感动。可是她一看,吴辰选的方向不对。吴辰选了沿坡上行,他觉着要出去必须往上走。其实,这个煤坡是刚才震裂垮塌下来煤块堆成的。沿着煤坡上行,越过煤坡之后,就是下行的死路。到那时,想回头,他们也没力气回来了。 怎么办?我要如何救他们!花熇嫣一时手足无措,急得出了一身汗。 无论如何我先阻住他们。花熇嫣隐身在石壁中,从身旁抽出一大块煤块,赶到吴辰前面,扑的丢了出去。煤块从石壁里弹出去,落在煤坡上,沿着煤坡滚下,引起周围的煤块一起滚滚而下。 吴辰看到危险,急忙提醒大家靠墙壁躲开。这些煤块滚过之后,他继续带领大家往上走。滚落的煤块,让吴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前面就是上行道路。 他本来性格坚定,对自己认定的事,几乎不会改变。用他们平阳的话说,吴辰有股子轴劲,撞到南墙也不愿回头。 看到吴辰领着大家继续往上爬,花熇嫣焦急起来。她想出去阻止他们,可是风和的告诫还在耳边回响,她怕救人不成,反而把这些人吓死。 在这幽深的矿洞里,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要给他们带路。恐怕这些人都会认为碰到了女鬼。在他们精疲力竭、神昏志乏之际,任何的意外,都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花熇嫣想来想去,只能躲在石壁里,发声指引,将他们引到正路上去。 她清了清嗓子,柔声叫:“吴辰、吴辰,你停下来。” 声音出口,花熇嫣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为什么我的声音,还是嘶嘶嘶的怪声。她举起手臂一看,手臂上满布鳞甲。这些鳞甲好像是蛇鳞,又像是鱼鳞,微微发着辉光。 恰好一名矿工的矿灯照过来,熇嫣借着灯光一看。手臂上的鳞甲光可鉴人,映出了自己的头像。头上有角,腮边生须,獠牙倒卷,怒目圆睁,活脱脱一条白龙。 第126章 洞里观音 看到自己变成这个丑样子,花熇嫣大叫一声,啊—— 这啊的一声,仍然化作大声嘶吼。石壁外的矿工,好像听到什么,他贴上耳朵,紧紧的听里面的石壁里面的动静。 花熇嫣心慌意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这种形象示人,这些人看了必死无疑。不行不行,我必须换一种大家能接受的形象。可是,换成谁好呢? 一位矿工喊了声:“吴辰,石壁里有动静,我听见嘶嘶嘶的声音。” 梓豪说:“嘶嘶嘶,不好,那是瓦斯声!” 梓豪叫住吴辰:“辰哥,有瓦斯喷出的声音。咱们不能往前走了。” 吴辰听了听:“我没听到。继续走,别停。如果有瓦斯,这里更不能停了。” 梓豪喊:“这是神佛示警啊,辰哥,不能往前走了。” “咱们被埋在底下,哪里来的神佛?如果有,那也是地狱里的恶鬼。听我的,要想出去,必须向上走。” “辰哥,地狱里有菩萨呀,说不定是菩萨来救我们呢!” “吴梓豪,你想什么美事。菩萨们普渡众生,忙得屁股上冒烟,顾不上咱们这些煤黑子。我们只能自救。话说多了,没力气走路。闭嘴,跟上我。” 吴辰转回身继续往上走,吴梓豪等人咬着牙,低着头,就像负重的老牛,拖着沉重的身子,继续跟着往上走。人沿着煤坡,向上爬,非常费力。脚踩到煤块上,煤块向下滑动,往往是走三步退两步,特别耗费体力。 吴梓豪感觉最后一丝丝的体力,都要被着无尽的斜坡抽光剥净了。他倚靠在墙壁上,抬头向上看。只见一道白光,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煤坡上,就离着吴辰不远。 白光里现出一位女神仙。她左手结法印,右手持净瓶,一根鲜活嫩绿的柳枝,在净瓶里来回摇荡。 吴梓豪双膝跪倒:“你们快看,观音菩萨来了。” 啊,真是观世音,是观音菩萨来了。吴辰等人都看到了,他们纷纷下拜,就剩下吴辰还倚着石壁站着看观世音。他总觉着这个观音,跟庙里的观音有点不一样。 他的感觉是对的,这是花熇嫣假扮的。花熇嫣听见吴梓豪说起菩萨,她的心念就是一动。她想:要是我能变成观世音的模样,出去救助他们就好了。 她刚有此念,就感觉浑身一震,再看原本满布鳞甲的双臂,复原了,手里还多了净瓶和柳枝。啊哈,一念之间,竟然变成了观世音的模样。 她纵身从石壁跃出,立在吴辰前面。身穿的白衣裙,立刻发出淡淡的白色辉光。 花熇嫣见吴辰不像其他人那样跪拜,反而盯着自己看。她的心里一紧,生怕被吴辰看出破绽。毕竟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不受自己的控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失去魔法了。 花熇嫣微微一笑:“你可是吴辰?” 吴辰点头:“我是吴辰,你是观音菩萨?” 花熇嫣笑了:“受人香火,救人灾厄。吴辰,你母亲在我座前求了三天三夜,我被她诚心感动,特来救你。” 吴梓豪等人听了,急忙哀求:“菩萨,大慈大悲的菩萨呀,救救我们吧。” “你们放心,跟我来。”花熇嫣继续使用金石遁,倏忽间,已经从煤坡顶上,落到了煤坡的最底下。 她回头招手:“往上走是死路,往这来才有生机。” 其他人都要跟着下坡,吴辰却说:“你真是菩萨吗?” 花熇嫣心想:你还挺警觉呀。幸亏你问我是不是菩萨,没具体问我是不是观音菩萨,嘿嘿,你真会问,不问出底牌不算完。 “我是菩萨,吴辰,你为何不跟来?” “我担心你是假的。我问你,你既是菩萨,必能知道我家底细,你说说,我家里的情况吧!” 花熇嫣故意脸色一沉,没有回话。 吴梓豪说:“菩萨,你别生气,吴辰他就是一个犟种。辰哥,你不要对菩萨无礼。” “梓豪,你等什么,地狱里的恶鬼,也会变成菩萨的模样,出来害人。往上走,才是生路,她却带我们向下走。她不是恶鬼,她是什么?” 这里的地势,的确像是吴辰说的那样。他这样一说,其余的人都开始动摇起来。 花熇嫣咯咯一笑:“看来,我不说两句,你们不会信我。吴辰,你家住吴家峪。家里还有媳妇和老母,她们开了一家吴家老味道。嗯,熏牛肉和大饼,挺好吃的。记得下次让你妈多贡奉些,还有多加些孜然。” 花熇嫣说得带着些玩笑味,反而消除了吴梓豪等人的疑虑。 就连吴辰也信了大半,他想了想说:“你还能说的详细些吗?你说的这些,大家都知道的。” 花熇嫣轻轻甩动柳枝:“吴辰你的媳妇叫小熙,你还有个堂弟叫吴刚,就是他告诉你妈你遇难的消息。怎么,你还要听些你和小熙之间的私密事吗?” 吴辰问:“你能说明白小熙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就信你!”小熙怀孕,即将生产的事情,除了亲近的人和要好的朋友,很少有外人知道。吴辰自认为抛出了王炸般的问题,却不知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小熙很好啊,能吃能睡的。” 吴辰脸色变了,不只是吴辰,连吴梓豪等人的脸色也变了。 吴梓豪说:“菩萨,你说错了。小熙嫂子和辰哥感情很深,辰哥被埋,小熙她还能吃好睡好的?别说辰哥不信你,我听着都有问题了。” 花熇嫣又咯咯笑起来:“吴辰,这就是我为什么等你妈求了三天,来救你的原因。你呀,太固执己见了。你不就是想问小熙的身体状况吗?好了,我告诉你。几天前,就是你们矿上出事的那一天,小熙她受惊早产…” “小熙她怎么样了?”吴辰一听早产,紧张的迅速插话追问。 “没事了。她给你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好了,你想不想回去看她们?若想就跟我来。” 吴辰的疑虑全没了,他跪倒拜谢:“多谢菩萨保佑。” “善哉,走吧。” 花熇嫣前面带路,领着他们转来转去,转到一处通风井,就停了下来。她运用金石遁法时,能透过石壁,看清道路。这处通风井的另一侧,就是风和刚刚开辟出的逃生通道。中间只隔着十米左右。 十米之隔,不算多远,但在这里,它是生与死的一道鸿沟。没有花熇嫣的带领,吴辰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十米之外的逃生之门。 花熇嫣在石壁前停下,回头对吴辰等人一笑:“到地方了。” 这里明显就是一条死路。通风井并没有通到地面上,而是被垮塌的煤块沙砾掩埋了。 吴辰说:“菩萨,这是断头路。” 花熇嫣指指墙壁:“对面就是逃生通道,大约有十米多的距离。” 吴梓豪说:“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挖通它。” “拿什么挖,就靠咱们手中这点工具?吃饱喝足,浑身是劲时,这活一天也干不完。何况我们现在呢。” 吴辰说的对,他们仅有的工具就是钢杆、锤子,连一把像样的铁镐都没有。靠这些东西怎么能尽快挖通墙壁呢? 众人都看着眼前的菩萨,哀求说:“菩萨,这么厚的土层,里面还有巨石,不是两手空空的凡人能打通的。求菩萨大发慈悲,为我们开辟生路吧。” 花熇嫣心中一动,想了一个办法。她呵呵一笑:“各位请起,救你们的,不是我,另有其人。好吧,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去找救你们的人。” 花熇嫣说完,当着众人的面,隐入了石壁中。 吴辰他们眼看着“观音菩萨”就像是融入的石壁中似的,惊得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吴梓豪反应快,他伸手去拉菩萨的衣服,想跟着菩萨钻入石壁中。他抓住了衣角,感觉衣角滑不溜的,就像是抹了润滑油。他刚刚用力,就从手心里滑出,遁入壁中。 吴梓豪用手按住衣角消失的地方,叫起来:“就这里,菩萨从这里进去的。大家快来挖呀。” 于是,一群被困多天的矿工们,满怀对生的渴望,对神灵的感激,开始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挖墙。在电力渐渐耗光的矿灯光下,一群跟煤块差不多黑的煤黑子,在不停地挖呀挖呀挖。是的,不能停下来,因为每挖一下,都向生的希望更近了一步。 花熇嫣脚下不停,沿着逃生通道,很快追上了风和。 风和还是妙龄少女的样子,站在山坡上,等着花熇嫣,而夏晓珊躺在地上,眼睛紧闭。 花熇嫣想要看看晓珊怎么了。 风和拦住她:“放心,她没事,就是幸福来得太快,把她给撞晕了。”原来,风和驮着夏晓珊从地下钻出来后,就恢复成妙龄少女的模样。 夏晓珊逃出生天,看着即将透出的曙光,脚踩柔软的青草,上面满布湿漉漉的露珠。她心情无比激动。她回头想感谢风和时,却看到风和变成少女的模样。 夏晓珊惊问:“风和,你是人还是神仙?” “我是蛟龙。嘿嘿,晓珊同学,御龙而飞的感觉爽不爽?”风和边说边变了个蟒蛇脸,一下子,就把夏晓珊给吓晕过去了。 恰恰此时,花熇嫣赶来了。 风和指着山坡下,靠近山道的村子说:“看,那里,你熟悉吧?那就是吴家峪。你上次来吃熏肉大饼的地方。” 花熇嫣一笑:“风和,你知道的事不少呢。” “我有天耳通的道行,只要我想知道,就能听到。” 花熇嫣凝神看远处的山庄。天色将近黎明,花熇嫣没有风和那种眼力,只能看到有座村庄,看不清是什么村。就是能看清,她也不认识。吴家峪那么多房屋,她除了去过老味道,其余的地方还没看全。 风和说:“咱们就把晓珊放这里吧,很快天就亮了,她就安全了。我再施法让她把刚才见我的事都忘了。今晚上的事儿,完美收官。” 花熇嫣说:“还没完,我刚才在下面看到还有幸存的,要把他们也救上来。” 花熇嫣把刚才的事情,简要地讲了一遍,然后说:“我想让晓珊去救他们…” 花熇嫣趴在风和耳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风和叹了口气:“熇嫣,行,你这朋友够义气。你想送份大礼给晓珊,好吧。看在她受了这么多劫难的份上,我答应你。我暂时不撤去开山裂石的法术,让逃生通道先保留着。” 夏晓珊微微动了动,好像要醒。 风和小声说:“你先躲起来,我来跟她说。” 花熇嫣找了一棵大树,纵身上树,躲进树冠的浓荫里。 风和拍了拍晓珊的脸蛋:“这妮子细皮嫩肉的。醒醒,晓珊,快醒醒。” 夏晓珊在风和的拍打下,慢慢睁开眼睛。她先睁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看看拍打她的到底是人手,还是龙爪。确定眼前是人之后,她才把两只眼睛全部睁开。 风和笑着说:“晓珊,恭喜你获得新生。放心吧,我再也不变怪模样吓唬你了。” 夏晓珊坐起来,看看四周,再次确认自己获救了。她喜极而泣,哽咽着说:“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救命之恩,我永远不会忘,将来一定报答。” “不必,你要感谢就感谢花熇嫣吧。我说过了,是她让我来救你的。不只如此,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 “送我一份大礼?什么东西?” “几条人命!就在我们逃生的时候,我发现还有矿难的幸存者。我已经做好了标志,留给你去救他们。” “我一个人怎么去救他们?” 风和指着下面的山村:“那就是吴家峪,你去村里召集人来。沿着我们的逃生路线进去,就会发现标志。沿着标志往里打,十米左右就找到了那群幸存者。” 夏晓珊有点怕这些村民:“你和我一起去,我一个人怕,他们这里没几个好人。” 夏晓珊把两腿一分:“你驮了我一路,应该感觉到了吧,我的裤子都破了,就是被山里的流氓割破的。” 第127章 恩公恩母 风和煞有介事的瞟了眼,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你的裤子怎么破的,我当然知道。哈哈哈哈,这么大了还穿开裆裤,什么感觉?” 要是别人这么取笑她,夏晓珊当场就会反击。 此时她尴尬一笑,心想:看样子,我在张山家遭受的侮辱,你都知道了。这个吴家峪也是穷山村,里面肯定光棍一大群,我才不要自投罗网呢。你那么大本事,你得陪着我,当我的保镖。 夏晓珊并起腿来:“风和,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你陪我一起去吴家峪吧。你看,将要黎明时,天色最黑暗,我害怕一个人走啊。” 风和正要拒绝,忽然侧头看去,远远的,山坡上跌跌撞撞走来一个人。 风和笑了:“我有事,不宜多见凡人。你看,那边,有缘人来啦。让他陪你去吴家峪喊人来救人,切记、切记,不要提起我。” 风和站起来,向着来人高喊:“吴刚,这边来,我是夏晓珊。” 风和这一嗓子,同时震惊了三个人:吴刚、花熇嫣和夏晓珊。这一嗓子,地道啊!比夏晓珊还夏晓珊。 吴刚当时石化了,他呆在原地不敢再动。他以为夏晓珊的鬼魂来找他了。他扭动脖子,到处看,也没看到人影。 风和继续喊:“刚子,你个傻蛋,我在这里,你望这看。” 吴刚循声找到了夏晓珊,他大叫一声:“晓珊姐,我知道你死的冤,你别来找我啊,我害怕。” 风和继续喊:“刚子,你快过来,你过来,我就不找你的麻烦了。” 夏晓珊听风和学她的声音吓唬吴刚,觉着好玩,便笑嘻嘻看着。 吴刚无奈的回应:“晓珊姐,我刚从张家垴逃回来,就是要找人挖出你的尸体来。你别吓我了,我多烧些纸钱给你。” “你给我过来,再不过来,我可要过去缠上你了。” “啊,你别缠我啊。我这就来。” 吴刚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夏晓珊。好不容易,他才走到晓珊的身边,离着三四米远的地方,他站住不走了。 夏晓珊这时才意识到,吴刚好像根本看不到风和的存在。 风和在晓珊耳边笑着说:“好好救人,我们走了,再见。” 一阵狂风,从晓珊身旁刮起来,冲向吴刚。这阵风,把吴刚吹得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定下身子。吴刚摊在地上:“晓珊姐,别这样,我害怕,快收了神通吧。” 夏晓珊哈哈大笑:“刚子别害怕,我没死,你过来啊。” 吴刚抬头一看,夏晓珊坐在地上,双腿并拢,正呲着一口白牙,看着自己。她原本裸露的胸脯不知道什么时候掩上了。 吴刚心想:死人是不会知道掩上胸脯子的。他大着胆子问:“晓珊姐,你真没死?” “废话,我要是死了,也是死在煤洞子里,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你没死,你是怎么出来的?你要是真没死,你站起来,让我瞧瞧,有没有影子?” “逃出来的。你瞧个屁,连点灯光都没有,哪来的影子。别说了,矿道里面还有活人,咱们找人来救他们。快,过来,把我扶起来。我在矿洞里走了好远的路,腿都没劲了。” 吴刚大着胆子,爬到夏晓珊身旁,像小狗一样,趴到晓珊脸蛋前仔细看看,看完后就嘎嘎笑起来。 “你笑什么?” “嘎嘎嘎嘎,我高兴的。晓珊姐,你是好人哩,从塌方的煤洞里活着出来,你是第一个。”吴刚钻到晓珊胳膊下,弓起身子,把晓珊撑起来。夏晓珊那柔软温暖的身体,让吴刚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夏晓珊也有同样的感觉。方才风和在身边时,她总觉自己似梦似醒,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的。现在从吴刚身上传来的体温,让她劫后余生的感觉更加强烈。她不自觉地搂紧了吴刚。这个山村男人,虽然自己瞧不上他,但他曾经舍命救过自己。此刻,自己又冷又饿,急需要温暖来滋养。 搂紧吴刚的那一刻,晓珊似乎觉着他有几分可爱呢。 走了几步路,晓珊闻到一股骚味。 “嗯?哪里来的骚味?” “我我,晓珊姐,你刚才喊让我过来那一嗓子,把我吓尿了…” 唉——晓珊不禁暗地里长叹,终究是山里人,上不得台面。一句话,就把你吓尿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碰见鬼,有可能也被吓尿了。 尿骚味,很难忍受,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尿骚气。她有心推开吴刚,让他滚远些,但她两腿酸软,实在无力走路。 又走了几步路,夏晓珊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算了,刚子再骚再臭,也比张山家里那些山猪强的多。张山、关夫子、还有张飞飙,凡是陷害我的,总有一天,我要你们好看。 看着夏晓珊、吴刚走下山坡,走向远处的山庄,风和对身旁的花熇嫣说:“我们此行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回上京吧。” “我还是不放心,我要跟过去看看。” “有什么不放心的?天快亮了,上京那里可比这天亮的早。你再磨蹭磨蹭,会耽误行程的。” 花熇嫣坚持己见:“不行,我得留下来看看。万一他们找不到吴辰那群人呢。” “真是服了你。这样吧,你先回去,我留在这里,帮他们救人。” “我们一起留下。” 风和还想劝两句,忽然她脸色一变:“不好,李博要去找你了。你必须即刻回去。” 风和说完,两手在花熇嫣背上,猛力一推。她出手太突然,花熇嫣毫无防备,啊呀一声叫,从树顶上重重摔下去。 树下都是碎石,这要是摔瓷实了,断胳膊断腿是没跑了。花熇嫣急忙腹部发力,腰身一挺,右手挥出去抓身下的树枝。她没抓到树枝,却抓到了一条胳膊。对方哎哟一叫,花熇嫣顿时醒了。 啊——好奇怪的南柯一梦啊。醒来的花熇嫣发现自己半躺半卧在窗台上,晨光洒满前胸。 李博哎哟叫着:“哎呀,轻点轻点,我的手腕,要被你捏断了。” 花熇嫣急忙放开手,李博赶紧对着手腕吹气。 “熇嫣,你不睡大床,睡窗台干什么?” “啊,我早醒了,坐在窗台上看日出呢。” “怪不得,我进来,刚刚伸出手臂,想摸一把那对儿大宝贝,就被你发现了。” 花熇嫣一笑,掀开薄薄的毯子,下了窗台。 李博笑起来:“熇嫣,你睡觉不穿睡衣,怎么还穿这种古里古怪的白裙子?” 花熇嫣低头一看,没错,自己穿的就是风和给的一套白色衣裙。天呐,这原来不是梦。我可能真的去了平阳。 李博抱住还在沉思的花熇嫣:“别发愣了,来嘛,我都憋了整整一个晚上了。咱们吃个快餐。” 李博从后面抱着花熇嫣乱啃乱摸,搞得花熇嫣浑身酥软:“嗯嗯,拉上窗帘。” “拉什么窗帘,这么早没人起来看的。” 李博将花熇嫣压在窗台边,伸手去扒花熇嫣的裙子。他连扒几下,裙子不但没开,反而更紧了。他嘟囔着:“什么怪裙子,滑不溜丢,老是解不开呀。” 花熇嫣立起身子:“还是上床吧。窗台边太暴露了…” “床上就床上吧。这衣服赶紧脱了,我看着不舒服。今天去逛街,给你买几套像样的衣服。” 花熇嫣伸手解开衣服,露出里面的睡衣。 “怪不得,我看着衣服难受。原来里面还有睡衣啊。你这是晚上干什么去了?” 花熇嫣扑哧一笑:“做梦去了。” 李博笑了:“告诉我,是不是梦到的都是我?” “没你,我梦见去平阳了,见到了晓珊。”花熇嫣穿着睡衣,踱步到了窗边,看了看平静的碧水潭,缓缓地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真想去看看。” “等吃过早饭,打个电话问问,现在,你只能属于我,心里只能想我一个人…” 躺在床上的花熇嫣,享受着李博的恣意妄为,心里微微有点后悔。她娇羞地想:刚才,听李博的,选择在窗台那边就好了。趴在窗台上,能看到大半个碧水潭,更利于看见风和什么时候回来吧!风和呀风和,你既然自称蛟龙,千万用点心,可别让我失望呀。 诚如花熇嫣企盼的,事关人命,风和还是挺用心的。 她悄悄跟着夏晓珊和吴刚,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吴刚问:“晓珊姐,你从张家垴那边的废矿井,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哩。我就是昏昏沉沉地,沿着矿井矿道,就像走迷宫一样,转来转去,就看到有一处透光的地方,我就一直朝光亮的地方走,终于走出来了。” 夏晓珊看看吴刚:“没想到,出来就看到一个人,我还以为是张山、关夫子他们。还好是你。” “晓珊姐,你别怕,下面那个村子就是吴家峪。你看到没,路边那个高高的酒幌子,那里就是婶子的吴家老味道。我家在村西头,咱们很快就到家了。” 夏晓珊说:“我们去你婶子家,快些走,矿洞里还有活人,我们要去救他们。” 吴刚的婶子已经起床了,正在打扫庭院。吴刚和夏晓珊走近时,吴刚的婶子正好扫地扫到了桥头。 “婶子、婶子,你看谁来了?” 吴辰妈妈认出了吴刚,根本认不出夏晓珊。前几天,夏晓珊从这里经过时,就像玫瑰花一样娇艳,而现在没个人样。吴辰妈妈盯着刚子身边的黑女人看,一边看一边摇头。 她浑身跟煤块一样黑,上衣被划破了,成一条条披散着。不知道这个黑女人,穿的是裤子,还是裙子。说是裤子吧,中间没缝上;说是裙子吧,开口也太大了。 吴辰妈妈问:“刚子,你这是从哪里捡回来的野女人?是不是吴老四给你找的吧。” 吴刚大笑:“婶子,这是小熙嫂子的救命恩公,恩母…” 什么叫恩公、恩母!夏晓珊怪吴刚嘴瓢,就说:“婶子,我是夏晓珊。” 吴辰妈妈通过吴刚和小熙,已经牢牢记住了花熇嫣和夏晓珊。 她惊叫起来:“哎呀,是你 ,恩公,恩人呐。” 吴辰妈妈抛开扫帚,一下子跪倒在地:“谢谢你们救了小熙和我孙子,我正念叨着,没想到就见到你了。恩人,你怎么来的,怎么这个样子?” 夏晓珊急忙伸手,两手黑漆漆的,她赶紧缩了回来。 “婶子,你先找件裤子给我换换,还有赶紧召集人,矿洞里还有活人,跟我去救人。” 吴辰妈妈一听有活人,赶紧说:“刚子,你去给村长打电话,我去找件衣服给恩人换上。快呀。” 吴辰妈妈是矮个子,她的衣服晓珊穿不了。夏晓珊虽然比不上花熇嫣那样高挑的身材,但也是中等偏上的个头。吴辰妈妈想了想,就到了后院,叫醒了小熙,找了一件小熙穿下来的孕妇装。 有的穿就不错了,到了这地步,晓珊也不挑挑拣拣的了。 小熙要帮她换衣服,晓珊说:“小熙,我浑身都是煤灰,你别碰我,你奶着孩子呢。” 小熙问:“晓珊姐,你看到矿洞里还有幸存的?” “有,有幸存的。” “那里面有没有吴辰?” 晓珊心说:我哪知道啊!是风和告诉我的。她麻利地换好衣服:“小熙,我不认识吴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 小熙还要问,吴家峪的大喇叭响了:“老少爷们,我是村长吴大有,村前头的矿洞里发现活人。是男人的,都给我拿上家伙什,到吴家老味道集合,救人去。快啊,我只给你们一袋烟的工夫。哪个去晚了,我骂你八辈祖宗。” 早晨的山村,有鸟儿欢快的歌唱,袅袅的炊烟,不过这一切,都被村长吴大有的喊话驱散了。 他连续说了几遍后,大声说:“我现在就去吴家老味道,等着你们。哪个比我去的晚,我日你们先人的两球球。” 夏晓珊听着吴大有的糙话,不知何故,感觉很有力量。救人如救火,片刻不能耽搁。唯有这样,大家才能重视起来。 果不其然,夏晓珊和小熙从后院走到院子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 吴刚凑过来:“晓珊姐,你应该洗洗的。你看他们看你的眼神!” 夏晓珊低声骂了句:“洗个屁。马上我要带着他们钻矿洞去,我洗了也是白洗。” 吴刚讪讪一笑:“不白洗,洗了显得漂亮。你看,他们看你就像看怪物。” “闭嘴,救人重要,还是漂亮重要?多事!你最好先把尿湿的裤子换了去。” 第128章 你干活 我指挥 吴大有来了,他背着一个大背包,手里还提着一把铁镐。他从人群前走过,斜着眼看了看人群,迈着四方步,就像巴顿将军检阅他的士兵一样。 村里人来的还算齐整,吴大有很满意,他点点头,先去跟吴辰妈妈打招呼。 “嫂子,是谁送的信,谁说还有人活着?” 夏晓珊举手:“是我,我刚从洞里钻出来,里面的确还有活人。” 吴大有看了看夏晓珊,有点怀疑:“你?你个女娃子没事跑矿洞里干什么?他们还活着,怎么不和你一起出来?” 什么叫没事钻矿洞里!特么的,说的还是人话吗?夏晓珊火气一下子冒起来:“你闭嘴,别问东问西的,愿意救人的,就跟我来。” 吴大有吃了一惊,他在吴家峪是很有威势,没人敢当众顶撞他。 他嘿嘿一笑:“你个女娃子,脾气大着勒。你这顶死牛的脾气,哪个肯娶你当婆姨?哈哈,别恼别恼!你说,你要带路钻矿洞吗?” 夏晓珊哼了一声:“只有我知道路,当然由我带着你们去救人。” “牛,你女娃有胆量。最近经常矿洞塌方,你还敢回去?” 夏晓珊冷笑几声:“你真啰嗦,带上你的人,跟我走。” 夏晓珊和吴刚一起,走在前面,吴大有带着几十名村民,拿着各色工具,跟在后面。大家翻过山沟,爬上半山坡,走出密林,找到了夏晓珊钻出的洞口。 洞口不大,仅供一个人爬出爬入的。 吴大有吩咐人,赶紧扩大洞口。众人发力干活,很快将洞口开辟到可容两人站立出入。好在往下的逃生通道比较宽敞,足够两个并排走。 夏晓珊当仁不让,低头就往洞里走。 吴大有叫住她:“女娃娃,你别着慌。你说他们困在哪里,隔着咱们这里有多远?” 夏晓珊怎能知道多远,她就想了想说:“我只顾逃命了,也记不清多远。不过至少有一公里的路程。” 吴大有哈哈一笑:“才一公里呀,我这两个宝贝就派上用场了。” 吴大有从背包里拿出一对儿对讲机,交给夏晓珊一只。他晃动着手里的对讲机:“这可是宝贝啊,我外甥帮忙弄的。最大通信范围能达到五公里。女娃娃,你拿着那一只,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夏晓珊看了看对讲机,随即打开了开关。她对着话筒喊:“报告村长,我不叫女娃娃,我叫夏晓珊。” 吴大有哈哈大笑:“收到,收到,我是村长吴大有。” 紧张的气氛,被打破了,大家轻松地笑起来。 吴大有说:“老少爷们,晓珊是个女娃娃,还敢再下黑洞洞,你们都是长着牛牛蛋蛋的男人哩,别让女娃娃瞧不起。你们哪个敢下去,自己报上名来。” 有不少人挺身而出,要下洞救人。 吴大有说:“丑话说前头,你们这些后生都知道,这两天余震不断,下去可能被埋。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有四五个人打了退堂鼓,他们要在洞口守着。其他的人,还是决定下洞救人。 吴大有说:“刚子,你陪着晓珊走前头。你是老矿工了,仔细观察着,一有情况,马上撤回来。下去的人不用太多,先下去六个人,两个一组,慢慢走。”吴大有从背包里,取出六个矿灯,递给夏晓珊和吴刚他们。 吴刚和晓珊走前头,顺着斜坡,打着矿灯,不紧不慢的走着。吴大有领着剩下的人,在洞口听消息。 过了几分钟,吴大有举起对讲机:“刚子,晓珊,你们还好吗?” “叔叔,我们好着呢!” 每过一两分钟,吴大有就问一遍。这样问了几遍后,夏晓珊感到烦透了。她大声喊:“别问了,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吴大有哈哈大笑:“这个女娃娃,真有脾气啊。” 气得夏晓珊关掉了对讲机。吴刚低声劝说:“晓珊姐,你不了解。我们需要随时保持联系畅通。村长没事问两句,那是确认还能不能联系上我们。” 夏晓珊被说服了,她打开对讲机的开关:“大有大有,我是晓珊,一切正常。” “收到收到,继续前进,小心点!” 夏晓珊估计距离,估计的太少了。人们散步的正常速度,一公里大概需要十分钟左右。她和吴刚走得慢一些,走了二十分钟了,那长长的斜坡道,还没有走完。 吴刚问:“晓珊姐,到了没?” “应该还没有,留了记号的。” 两个人继续走,又走了十几分钟的平坦路,又斜着向下去了。夏晓珊暗暗心惊:“这个风和驮着我,走了多远啊!我的天,走到现在至少有两公里了。怎么还没到!” 不只是夏晓珊发急,吴大有急得就像屁股上着了火。他恨不得半分钟打一次,可是又怕打的太频繁了,把电量耗光。毕竟事出突然,对讲机的电没充,他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吴大有觉着仅靠自己这点人,恐怕很难救出被困的。他决定向越级向平阳报告。吴大有拨通了应急管理部门的电话,告诉他们火速支援,在吴家峪牛背山发现了幸存者的迹象。 东河矿难牵动面太大,连津阳省常乐书记都来了。这上过津阳新闻头条的。应急部门的值班人员不敢怠慢,赶紧向上级领导报告。最终消息上传到平阳主官廖先理那里。 廖先理接到陈秘书的报告,当时就怒了:“小陈,你跟我有三年了吧,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东河煤矿距离吴家峪有多远,你没点数吗?东河的采矿区,离着吴家峪那么远。怎么会在吴家峪的牛背山附近发现幸存者迹象。下边的人,胡说八道,你跟着昏了头,也不做判断!大早上的,你的脑袋被煤块塞住了,真是的。” 陈秘书听老板发泄完,低声说:“领导,据我所知,许多煤矿都存在超采现象。那些规规矩矩,严格按照划定区域采煤的,几乎没有。” 廖先理一下子明白了:东河煤矿在津阳省是最大的煤矿,它的背后是贞元矿业,再后面是贞元集团。它有这么雄厚的背景,那么超采、跨区对它来说都是小儿科。这些私企老板,没有几个有良心,在意矿工的生死。他们眼里只有钱。 廖先理的三根手指,来回敲着脑门,脑筋飞快地转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些幸存者出现在吴家峪附近,也是合乎情理的。 廖先理问:“去吴家峪的道路打通没有?” “打通了,昨天就打通了。” “调集所有救灾车辆,赶到吴家峪的牛背山救人。” “领导,是不是叫上宣传部的、电视台的?”陈秘书从廖书记闪动的眼神,看出领导有了新想法,就及时提醒。 廖先理笑了:“小陈,平阳的宣传机构档次太低了。我马上向津阳那边报告,这一次要隆重宣传。把咱们平阳的负面形象一举扭转过来。” “领导,那是不是把上京的媒体朋友请来?” “哈哈哈哈,不用我们请。只要联系了省里,自然有人请他们来。东河煤矿这次事故殃及池鱼,省里的比我们还着急,他们更想扭转负面形象哩。当然,咱们津阳省里的主要媒体朋友,你该透露一下,就透露一下。” 陈秘书心领神会,立刻安排相关事宜了。过了没多久,廖先理亲自带队,从平阳城出发,赶往吴家峪牛背山,他要在媒体的聚光灯下,亲自指挥救人工作。 夏晓珊领着吴刚,后面还跟着几名吴家峪的村民,慢慢向前搜寻。夏晓珊手里的对讲机一震,吴大有的声音响起来:“晓珊,晓珊,请回答。” “我在,我是晓珊。” “平阳廖书记来了,请他跟你通话。” “我是廖先理,晓珊你好。” 夏晓珊心说:哪里来的廖书记?我不认识的。平阳过来的。从吴家峪到平阳,上次我开车一个小时多。呀,我们在洞里走了一个多小时了?哎哟,手机没在身边,连个时间也看不成。对了我的手机呢?是不是还在安泰大酒店?对了我都想起来了,哪个天杀的,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张飞飙那帮子流氓捉我时,打我的电话。等我找到手机,一定要看看是谁打的电话。 夏晓珊胡思乱想,没有立即回话。廖先理又喊了一遍,晓珊才回话:“廖书记好,我是贞元集团的夏晓珊。” “晓珊同志,感谢你重新入洞救人。你们要保证自身的安全,不要着急,慢慢寻找。” 夏晓珊心里一热:还是廖书记体贴人。吴大有老是催我,一点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何尝不想尽快找到幸存的人。我走得筋疲力尽了。风和跑哪儿去了。她的标志在哪里?从我被扔猪圈里,到现在,一天一夜了,水米没沾牙。为了救人又钻进煤洞哩。看看周围的煤洞洞,随时能垮塌,我真是后悔死了… 夏晓珊心里胡思乱想,嘴上很客气,她笑着回答:“谢谢廖书记的关心,我们记住了。” “有什么困难?我们全力支持你们救援小组?” 夏晓珊说:“困难?我们太饿了。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的队友也没吃早饭。还有,那些被困的,他们肯定到了饥饿的极限了。” “好,我马上安排人,进去给你们送吃的喝的。找到被困的矿工了吗?” “还没有,这里的岔路太多,我在一点一点的搜寻。” “不着急,慢慢搜,累了就先停下。先等等吃的喝的,马上就送到。” 救灾局长安排人,将压缩饼干和生理盐水放好,安排四名消防人员进洞。 正在这时,夏晓珊说:“进来的人,不要太多,最多两个人就行。这里通风不好,太憋闷。” 于是,只派出两名人员进洞。 廖先理让陈秘书叫过来吴大有:“你说的这位夏晓珊,她们进去多长时间了?” 吴大有被父母官亲口询问,有些激动:“廖书记,她们进去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一个小时,正常步行一个小时得走五公里左右。萧局长,东河的矿井有那么深吗?我记得东河煤矿是以浅井为主的。” 负责应急管理的萧局长猛然被问到,他的脑袋轰轰两声,心说:坏了,廖先理这是要把煤矿跨区开采的潜规则当众解开吗?要是把这窗户纸捅破了,我最起码落个失职。周围可是媒体的,他们耳朵大,嘴巴长的,说出去就说个事儿。你廖先理也脱不了干系。 萧局长想了想,便笑着说:“廖书记,您看,这条通道是斜向下的,里面有好多岔道。救援队人是在搜索前进。这样的行进速度就很慢。” 廖先理点点头,他对萧局长的回答很满意。难为这个萧局长了,这么快就想出了这么好的答案。牛背山与东河相距十几公里,在场这么多人,肯定有人会提出疑问:为什么东河发生矿难,会从牛背山这里救出人来。 萧局长的回答,可以消除大家的部分疑虑,至少,没人敢当众提出这个问题。 吴大有说:“廖书记,救援人员没走那么远。这对讲机只能保证五公里内的通话质量,超过五公里,就很难了。” 廖先理吃了一惊:“那超过五公里的话,会不会失联?” “有可能。” 廖先理看看萧局长:“萧局,把你们的好设备拿出来,换给救援人员用。” 萧局长一脸囧色:“廖书记,我们的对讲机,也只能保障五公里内的通话质量。局里没有更好的设备了。” 廖先理问:“那如果超过五公里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等着救援队员失联吗?平时,拨给你的救灾费用都花到哪里去了!” 萧局长不敢回应,只能低头挨训。 廖先理拿起对讲机:“晓珊,晓珊!” “我在,我们还在向前搜索。” “怎么还在向前走,你们立即停下,原地待命。等吃的喝的送到了,再说。” 夏晓珊答应着,就地停下来。她感觉又累又饿,可能随时晕倒。她之所以坚持向前走,就是想尽快找到幸存者,尽快离开矿洞。她觉着多待一秒钟,自己的寿命好像要消耗一天似的。 第129章 白色标志 廖先理让夏晓珊停下,除了对讲机的问题,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他看到除了平阳的媒体,津阳省的宣传机构、媒体组织,都还没有赶过来。他需要放慢救援节奏,至少要等到津阳新闻之类的省级媒体赶来。 廖先理没打算放过萧局长,他冷冷地说:“萧局长,你马上给我调来高功率的对讲机,我要最好的。” “廖书记,平阳没有,除非是省里。就说马上让他们送货来,也得两个小时。井下的救援人员也等不了那么久啊。” “你不要跟我讲困难,赶紧想办法。我只给你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内,你想不出解决方案,你就回家抱娃去。” 廖先理发了脾气,萧局长目瞪口呆。他知道东河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自己的官位难保,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被廖先理当众羞辱。廖先理带来的人,包括吴大有带来的村民,大家都看着萧局长,知道他算是完了。 突然,有人哈哈笑起来。被顶头上司羞辱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敢当面嘲笑自己,萧局长气得眼睛喷火,扭头就去找。他要看看是哪个混账敢当面嘲笑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群人,当先的三个人,中间一位高高帅帅的。萧局长觉着高高的帅小伙面熟,旁边的女孩子,也面熟,另一边的是东河煤矿的老梅。 啊,想起来了,中间这个帅小伙叫李药师,女孩子是唐子诺,都是贞元集团董事长助理,是唐蓉川的跟前的红人。 李药师笑得很坦然,看到萧局长那双喷火地眼睛,他地笑声里多少带些嘲讽。 廖先理笑容满面,抢先伸出手:“原来是李助理啊,你的消息真灵通。” “廖书记,今早上不到四点钟,我就被平阳宾馆的喜鹊叫醒了。哈哈,我就知道今天我能遇到贵人,碰见喜事。果不其然呀。” “李助理过奖了,我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找到幸存者,可是天大的喜事。” 李药师嘿嘿一笑:“廖书记,不要过于谦虚。太过谦虚,就容易使人深陷局中,而不自知啊。” 廖先理听李药师话里有话,就问:“李助理定是想到了好办法,救人如救火,就请快些说了吧。” 李药师点点头:“我正要班门弄斧。萧局长,你那里有多大功率的对讲机呀?” “我刚才说了,通话范围五公里就是我们设备的极限了。” “你带了多少呢?” 萧局长没好气的说:“我带了三对儿,可是都用不上。我估计救援人员再往前走,就要超出使用对讲机的有效范围了。” 李药师的眼神又泛起嘲讽之色:“萧局长,我们可以变直接通话,为接力通话。” 萧局长还没懂,廖先理已经洞若观火。他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啊!这个李药师能当上亿万女富豪的助理,看来不是只凭脸蛋子,的确有两把刷子。 萧局长茫然无解地问:“接力通话?什么意思!” 廖先理笑了:“好办法,李助理,高人呐!萧局你听明白没?比如,李助理先告诉我,我明白了,再告诉你,采取这种方法,在矿洞里传递消息。四对儿对讲机,能通话二十公里。哈哈,足够了。” 萧局长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绝了!我马上安排。” 很快,一名消防员携带着两套对讲机,在大家的瞩目下,进入了矿洞。 李药师要过廖先理手中的对讲机:“晓珊,我是李药师,听见了请回答。” 住了三五秒,对讲机里传来晓珊的声音:“李助理,我是夏晓珊。” “晓珊,我代表咱们公司蓉川董事长向你致敬。蓉川董事长已经知道你发现了幸存者,她要我叮嘱你,注意安全,尽快把幸存者救出来。” 夏晓珊的声音显然很激动:“请董事长放心,请李助理放心。” 李药师也有些激动:“我就守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相信有平阳廖书记的全力支持,你们一定能安然脱险…晓珊,晓珊…” 对讲机里传来杂音,不少电量耗尽,就是晓珊已经走出了有效范围。 与李药师通话后,夏晓珊的精神好多了。 夏晓珊心想:李药师能这么迅速赶来,说明他还是很在意我的。我在张家垴遭受的折磨,应该和他没有关系。对啊,是关夫子、张飞飙等人把我卖给张山的,是张山把我丢猪圈的,这些跟李药师无关。 心情好了,又补充了食物,夏晓珊和吴刚满怀信心,继续向前走。走了一段平路后,忽然变成上升的路。在这里,夏晓珊停下来了。她吃不准,为何会有一段上升的路。她记得很清楚,风和驮着她,一路向上狂奔的。前面有一段平路,就令她很吃惊了,现在又有一段上升的路,明显不合逻辑! 她和吴刚停下来,打算等着后面的队友上来后,再一起往上走。 吴刚问:“晓珊姐,我一直想问,咱们下来的这条路,不像是矿洞啊。” 夏晓珊一激灵:“刚子,你说说,怎么不像矿洞?” “矿洞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这条路,就像是用炸药炸开的,还没来得及修整加固,随时有垮塌的危险。矿洞可不是这样子。” 晓珊长长嘘了一口气:“刚子,坐下歇歇。” 她背靠着石壁,慢慢蹲下身子,席地坐下。吴刚紧挨着她,同样的姿势,席地而坐。吴刚屁股下的石片凹凸不平的,他也不管。他只觉着能紧紧靠着晓珊,浑身都轻飘飘的酥爽。 夏晓珊伸手拍了拍吴刚的膝盖:“你说这不是矿洞,我就放心了。还好,没走错路。我还担心咱们错过了呢。” 吴刚膝盖被拍,浑身一震,就是被通了电一样。 “刚子,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感觉很爽很幸福…”说完这话,吴刚觉着自己说得不伦不类的。他嘿嘿一笑,微微欠身,从屁股下面摸出一块尖尖的煤块。吴刚把石头放在矿灯下,照了照,然后用力的砸向对面的石壁。 他笑着说:“这煤的品质真好。怪不得,这里都有作业面了。” “你说,这里是作业面吗?” “对啊,还是很大的作业面。不过我没来这里挖过煤。” 夏晓珊忽然觉得背后有声音,吴刚也听到了,两人同时住了嘴。夏晓珊的手指竖在嘴边,转头向吴刚示意,恰好吴刚也向她示意。晓珊的手指,无意间拂过吴刚的嘴唇。吴刚感觉好像吻了十颗小米辣,整个嘴唇呼呼喷火。 清晰的声音传来,不是背后,而是对面,好像有钝物在敲击石壁。 吴刚爬过去,贴在墙壁上听,听了一会儿,他拿起煤块,用力的敲了几下,然后停下来。过了几秒钟,敲击声响起来,这次更加清晰。可以断定,是有人在敲击石壁,回应这边的敲击声。 吴刚贴墙壁上,又听了几遍,然后兴奋地说:“找到了,沿着这条路上去,十几米就到了。晓珊姐,你做得的记号呢?” “啊,记号,我想不明白了,咱们上去看看。” 队友们也先后赶来,夏晓珊让他们原地休息,她和刚子沿坡而上。她俩边走边听,果然走了二十多步,就寻到了敲击声发出的地方。 没错,黑黑的墙上有一块白色的东西。吴刚和晓珊走近一看,白色标志是女孩子的吊带衫或是t恤之类的网纹衣服,撕下来的一小段,插在墙壁上的。 晓珊想起风和说的话,就说:“应该就是这里了。那就是标志。” 吴刚抢先伸手握住那段衣襟,惊奇地说:“晓珊姐,这标记你是怎么做到的?这衣服不像是插进去的,反而像是从里面长出来的。你太牛叉了。” 吴刚轻轻扯出来衣襟,叠好了,放进自己的裤袋里。 “刚子,你收藏那个干嘛,扔掉吧!” 此时吴刚的脸蛋,就像他的嘴唇一样火辣辣。他吭哧了半天,才说:“它有纪念意义,找到了它,就找到希望,救出了幸存者。不能扔,我要贴身收藏。” “随你便。” 夏晓珊举起手掌,猛力拍打墙壁,对面热切的回应着。 “刚子,招呼大家过来,挖墙壁救人。” “哎哎,兄弟们,快来,找到他们啦。” 失去联系后,廖先理一直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他深恐弄巧成拙,因为他看到了省电视台驻平阳的负责人领着一帮人来了。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媒体的闪光灯里,把进去救人的这些人折在里面,那就丢大脸了。 与廖先理的紧张相比,李药师就轻松惬意多了。无论成败,他都有应对策略。如果成功了,当然他脸上有光;如果失败了,夏晓珊被埋在里面了,也可以大肆宣传一番。总之,他盘算好了两套办法:一套是生也伟大;另一套是死的光荣。 当夏晓珊的声音重新在对讲机里响起时,廖先理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我…是廖先理,晓珊,你讲!” “找到幸存者了,不过有一道厚厚的煤层挡住我们。我们正在挖掘逃生通道,廖书记,我们需要支援。” “你说,要人有人,要物有物。” “这里太狭窄缺氧,不要人手。我们的铁锹和镐头不行,给我们送些结实好用的挖掘工具来。” 吴刚在旁边补充:“还要一些支撑设备,防止垮塌。” 萧局长在旁边听着呢,他急忙大喊:“有有有,咱这里都带着。马上安排人给你送去。” “晓珊,你还要什么?” “廖书记,再送一些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来,一会儿那些幸运者需要用。” “知道了,马上就送进去。” 廖先理暗暗攥紧了拳头,终于找到幸存者了。哪怕只救出一名幸存者,今天的阵仗也没白费。这是要创造平阳矿难救助的历史啊。 历来发生矿难,尤其是中深矿井发生矿难,被困人员基本上就长埋地下了。遇难矿工的尸体,除非是采煤时挖掘出来,否则,就是死不见尸。从来没有人被埋这么久,还能活着被救出来。这个生命的奇迹,就要在他的领导下,变成现实了。 专业的工具送到后,救援速度明显加快。在夏晓珊的指挥下,两人一组,轮着上,不到一个小时,就掘进了三米多。做好了支撑后,他们继续往里掘进。 吴辰、吴梓豪等人,在里面挖。他们挖的很慢,主要以提供定位为目的,防止救援人员挖偏了。 这场救援行动,从天色蒙蒙亮开始,到中午时分,终于见到成果了。 随着吴刚的一镐头,挖穿了十多米的界墙,将生命线开了一个口子。虽然是一个小口子,两下里的人都欢呼起来。 吴刚非常兴奋,猛力挥动镐头,打算迅速扩大通道。 夏晓珊说:“别着急,慢慢挖,越到最后越要沉住气。先固定好,别塌下来。”夏晓珊被昨晚的垮塌吓坏了,她可不希望功败垂成,大家埋入洞底。 吴刚指挥大家撑好墙壁,就立即开挖。 夏晓珊向廖先理报告:“我是夏晓珊,通道已经打通,正在扩大洞口。” “好好好,别着急,注意安全。发现了多少幸存人员?” 夏晓珊问:“哎,对面的同事,你们有几个人?” 吴梓豪说:“八个,我们有八个。” “廖书记,发现了八名幸存者。” 廖先理已经听到了。八名幸存者,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廖先理笑着说:“我听到了,太好了。先把生理盐水递过去,让他们先喝着,然后再让他们喝点糖水。” 夏晓珊心想: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光顾着打通通道了,就没想到先让这些人喝点水,吃点东西。 晓珊对吴刚说:“刚子,先把这些盐水递过去。” 对面吴梓豪离着洞口最近,他听得清楚。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对面奋力挥镐头的,竟然是吴刚。 吴梓豪哭着喊:“刚子,我是梓豪。” “梓豪,你还活着?拿着瓶子,赶紧喝点生理盐水。” “我还活着,辰哥也还活着。” “啊,辰哥!辰哥你在哪里?” 吴刚向里面探头探脑看,矿灯灯光,在人们脸上扫来扫去。大家都是煤黑子脸,根本分辨不出来。吴辰晃晃悠悠站起来,他刚才带领大家用力挖墙壁,消耗太大。他举了举手,露出一嘴小白牙:“刚子——” “哎呀,辰哥,我可找到你了。” 夏晓珊催促着:“别聊了,先让他们喝点水。” 第130章 等领导来 趁着吴辰等人喝水,大家把通道彻底打通。通道是一头宽,一头窄。在吴辰他们这边足够一个人猫腰通过,而在夏晓珊这边,两人并排走,也没有问题。 吴刚问:“辰哥,梓豪,你们还能走吗?” “能,就是走不动,我爬也要爬出去。”吴辰咬牙说。 晓珊问:“你们有受伤的没?” “有,都是轻伤,可以走路。” “那就好,你们快些钻过来,这里太危险,早出去,早安全。” 吴辰说:“大家别抢,梓豪你第一个,我最后一个。走。” 夏晓珊看到大家都出来了,就向廖先理报告:“廖书记,八名幸存者都救出来了,有五人轻伤,其余轻微伤。” “好,救护车已经备好了,你们注意安全。” 晓珊心里一动:“廖书记,我想跟李助理说两句。” “李助理他正在通电话,你稍等,我叫他来。” 李药师听说夏晓珊找他,就挂了电话,举起对讲机说:“晓珊,你说,我听着呢。” “李助理,我们的八名同事获救了。我特向你报喜。” “晓珊,我知道了。我刚才向蓉川董事长报告了好消息。她向你表示感谢。她说幸亏你来,不然怎么能救出这么多人。她代表贞元集团向你表示感谢。” 夏晓珊心说:我要的就是她当众感谢我,好了,场面的话还得说几句。 她笑着说:“都是董事长领导有方,李助理安排得当。我就是跑腿办事的。” 李药师哈哈大笑:“我、唐子诺,就陪在廖书记身边,我们在外面等着你们凯旋。” 经历了辛苦的跋涉,夏晓珊已经能够看到出口的亮光了,对讲机却响起来。是廖先理的声音。 “晓珊,你们到哪里了?” “快到出口了,能看到出口的亮光了。” “你们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赶上来。” “为什么?” “医生们说,许久不见太阳光的人,不能一下子见光。你得让他们缓冲一下。” “对对对,廖书记您说得对。有眼罩吗,最好送些眼罩进来。” “好,我安排我的秘书小陈,去给你们送眼罩。你们原地休息,让伤员们好好歇歇。” 夏晓珊非常感动,替吴辰等人道了谢。过了不久,陈秘书带着一盒子眼罩,走进来。晓珊把眼罩分发给大家,然后要带着大家出通道。不料被陈秘书挡住了去路。 陈秘书笑着说:“大家再休息休息,让眼睛适应适应,洞口嘛,不着急,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陈秘书,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有了眼罩,他们可以马上出去。” “不行,必须听我的。不,必须听医生的。医生说他们需要在洞里多适应,这样对他们眼睛有好处。” 夏晓珊怒了,她搞不懂为什么陈秘书会坚持让他们待在洞里。洞口就在不远处,甚至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夏晓珊打开对讲机:“我是夏晓珊,我要找廖书记。”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廖书记不在。” 嗯?这个廖书记口口声声,说要等到我们出去。为何中途离开了?就在我们马上就要脱险的时候,他居然离开了。 夏晓珊又问:“廖书记不在,那我找贞元集团李助理。” “李助理他也不在。” “我找唐子诺唐助理。” “唐助理不在。” “你告诉我,谁在上面?” “好多人呢。” 夏晓珊气坏了:“上面谁负责,你让谁来讲话。” “晓珊同志,陈秘书负责,他应该在你的身旁。” 夏晓珊有一种想把对讲机砸烂的冲动。她高高举起对讲机,就在要用力摔下的那一霎,她手腕一扭,把它丢给了陈秘书。 陈秘书一笑:“晓珊,稍安勿躁。你们大家都休息休息,一会儿大家就出洞。” “陈秘书,你们玩什么鬼把戏?” “不要问,晓珊。你多等一会儿,绝对对你有好处的。” 夏晓珊灵光一闪,她冷笑几声:“我明白了,是不是有重要人物还没有赶来?” 陈秘书两手一拍:“聪明,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晓珊,还有你们,为了你们这事常乐书记推迟了重要会议,他从晋阳赶来了。常乐书记很快就到了。你们想不想,在常乐书记温暖的目光里,走出矿洞,获得新生?” 夏晓珊心里闪着怒火:特么的,为了配合领导演戏,你们就让我们继续待在矿洞里。这里多待一分钟,就多一些垮塌的可能。你他妈的,我真想干死你。夏晓珊看着陈秘书那不阴不阳的笑脸,真想甩他两个大比兜子。 可是无论内心多么窝火,脸上还要笑容灿烂:“哎呀,常乐书记来了,我从来没见过大人物。陈秘书,我见过最大的长官就是我们村长了。没想到,我竟然能见到一省的老大。哈哈哈,我忽然赶紧浑身充满了力量。” 陈秘书想笑,又觉着这话听着有点讽刺的味道,好像讽刺自己狐假虎威似的。管她呢,只要她们能在矿道里等着,等常乐书记来了再出去就行了。 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夏晓珊实在等不下去了。她本来靠着墙壁坐着,这时站起来,要从陈秘书的身旁出去。 “站住,不是让你等着吗?” “我等够了。我告诉你陈秘书,常乐说你们的老大,不是我的老大。今天,不管是谁来,也不能让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在矿洞里等他。刚子,领着大家出去。” “是,晓珊姐。” 吴刚把夏晓珊当女神看,她的话比圣旨还好使。他站起来,扶着吴辰就要向外走。 陈秘书急了,他张开双臂,将通道完全堵死。 他的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阴沉:“晓珊、吴刚,还有你们,哪个敢先出去,坏了欢迎常乐书记的大局。我让他离不开平阳。” 夏晓珊冷笑两声:“我昨晚在矿洞里九死一生,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我会怕你?刚子,我们别理他。” 硬的不行,陈秘书立即改变策略:“晓珊,你这又何必呢。按我说的做,你们要上新闻头条的。不止是平阳、津阳,还有更高级别的新闻媒体。晓珊,你是救人英雄,只要你配合一下,很快就成名人了。” 名利最能动人心。听陈秘书这么讲,夏晓珊犯起犹豫来。起初,她是为了救人而救人,现在,有那么多媒体等在外面采访,说不定自己真的能出名。谁都渴望成功,盼着出人头地,那么能上新闻头条,就是出名的捷径。出名好啊,最起码我可以直播带货去。 夏晓珊迟疑起来,吴刚却没有迟疑:“晓珊姐,保命要紧,我感觉这个墙体又开始晃动了,咱们需要赶紧出去。” 以吴辰为首的那些幸存者,纷纷响应。他们一刻也等不了了,扶着救援人员的肩头,就要往外走。 夏晓珊用手摸了摸墙壁,果然,手臂好像麻嗖嗖的,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晓珊不再迟疑,她推开陈秘书:“出名好啊,我很想出名,可是得先保住命。你让开,我们要出去。” 陈秘书第一次进矿井,他没有经历过矿井垮塌,对井壁震动没有警惕性。他觉着离着洞口不远,只要他拔腿飞奔,总能逃出去。 他还想拦着众人,吴刚和晓珊同时发力把他推开。陈秘书双手拉住晓珊的衣服:“你听我说,廖书记让你们在里面等,你们不能出去。” 竟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对女神动手动脚,吴刚大怒。他用肩膀奋力一撞,把陈秘书重重地撞到墙壁上。陈秘书的头撞到墙壁上,脚下绊到了煤块,又摔了一个屁股蹲。 他刚要往上爬,忽然感觉屁股底下一动,身后的墙也是一动。头顶哗啦啦一阵响,土块、煤块,啪啦啪啦往下掉。不好,矿道要塌了。 他弹射而起,两步就跑到夏晓珊和吴刚前面,大叫着向外冲。 夏晓珊和吴刚一起拖着吴辰向外跑,眼看着不少掉落的煤块,砸到陈秘书的肩头、后背还有安全帽上。砸得他哇哇怪叫,砸得他头顶蹿起一团团的黑雾。 她们身旁也不断落下煤块土石,还好,没有砸中她们。 吴辰已经精疲力竭,他身子往下沉,苦笑起来:“刚子,夏女士,你们走吧。别管我了,我走不动了,这就是命。” 吴刚说:“辰哥,我背你出去。” “不用了,你俩快逃命吧,这里马上就塌了。” 夏晓珊怒骂:“吴辰,你个脓包蛋,你必须活着出去,你老婆儿子在家等你呢。” 吴刚也说:“对了,辰哥,小熙嫂子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快冲出去看看。” 吴辰真的信了,他重新燃起希望。吴辰靠着墙壁站立起来,指挥后面的人:“你们快走,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快走,快走。” 后面的村民,还有消防人员,大家搀扶着幸存者,冒着掉落的煤块,从吴辰、吴刚和夏晓珊身边经过。 等他们都过完了,吴辰才往上走。吴刚扶着吴辰,夏晓珊在吴辰身后推着他,三人一起往上走。 这时候轰隆隆的响声不断,煤块土石掉落的更加密集。前面还有一大段路,眼见三人即将被埋。生死关头,吴刚忍不住又哭起来。 夏晓珊大声骂他:“闭嘴,你哭什么哭,快些往外冲。” “晓珊姐,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闭上你的臭嘴,你个脓包蛋。我们死不了,还没有煤块石头砸到我们呢!我们有神佛保佑!” 对啊,吴辰和吴刚同时意识到,他们居然没被煤块石头砸中。吴辰说:“对了,我们被困时,看到了观世音菩萨,她要我们坚持下去,有贵人相救。” “晓珊姐,就是那位贵人。” “好,我就是那位贵人,听我的,大家一起爬上去。” 吴刚、吴辰走出洞口时,外面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位穿白衬衫男人,跟他俩紧紧拥抱,嘴里说:“同志,你们获救了,我来晚了。”吴辰想拿下眼罩看看,却被医护人员制止了。 吴刚说:“别搂着我,晓珊姐还在下面,我要拉她上来。” 白衬衫男人说:“快,救人。”他居然不顾危险,探身入洞,恰好看到夏晓珊艰难往上爬。他又迈进两步,伸手说:“快,拉着我的手。” 好温暖、好有力的大手,夏晓珊在他的拉拽下,顺利出洞。她和白衬衫男人,刚刚离开洞口不远,洞口彻底坍塌。大家急忙向后撤,唯恐地面跟着塌陷,把自己陷进去。几名安保冲过来,拉着白衬衫男人向外跑。 这时候,白衬衫男人还没有放开夏晓珊的手。 洞口塌陷了,周围的山坡没有跟着塌陷,大家的情绪也稳定了。 夏晓珊轻轻挣了挣手,那双大手依然用力握着。 他笑着问:“你叫夏晓珊?” “嗯,你是谁?”夏晓珊望着对面的男人,他五十多岁的年纪,笑容很可爱。 廖先理在旁边说:“晓珊,救你的是常乐书记。” 夏晓珊急忙道谢:“谢谢,常书记。” 常乐双手握着晓珊的手:“应该我说谢谢,你救了八个矿工兄弟,你是女英雄。” 一群记者涌过来,纷纷喊:“常乐书记,在您的领导下,创造了矿难的奇迹,有八名矿工获救,请您跟大家讲两句。” 相机啪啪啪响成一片,摄像机排成一排,大家都露出“甜甜的笑”,等着常乐书记做指示。常乐哈哈大笑:“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应该采访真正的救人女英雄夏晓珊女士。当然,还有其他深入矿洞救人的同志,你们都是英雄。” 看着记者朝自己伸过来话筒,摄像机也拉近了。夏晓珊一阵紧张,她连连摇手:“我不是英雄,我浑身都是煤灰,我不要上镜。”她两手漆黑,紧张地去捂脸蛋。 一名记者问她:“夏晓珊女士,作为救人英雄,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不是英雄,我现在最想吃东西,太饿了…” 众人哄然大笑起来,气氛立马轻松许多。 常乐笑起来:“好啊,这是大实话。先理,不能让救人英雄们饿肚皮,中午饭,我们要去打扰你啦。” 廖先理大喜:“包在我身上。咱们这就走。” “先理,你是东道主,你先去安排。晓珊,还有你们几位救人英雄,大家一起下山,咱们边走边聊。”常乐书记的兴致很高,招呼大家一起走。以吴刚为首的吴家峪村民,兴高采烈的,围绕在常乐、夏晓珊周围,沿着山坡,走下了牛背山。 第131章 功成身晋 廖先理先行回城,安排庆功宴。 常乐邀请晓珊、吴刚、吴大有等人同乘一车,又邀请了李药师、唐子诺等贞元集团骨干,同去平阳。在车上,常乐与夏晓珊等人谈笑风生,说得很尽兴。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平阳城。 中午这顿酒席,大家吃得高兴。廖先理过来敬酒,常乐坚持要给救人英雄们敬酒。于是,以平阳的官员们,纷纷给夏晓珊、吴刚、吴大有等人敬酒。 昨天中午的酒宴,那是招待唐蓉川的。许多平阳官员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今天不一样了,是庆祝救人成功的庆功宴,常乐书记有意让气氛热闹些。以廖先理为首的平阳官员,都很精明,对大领导的意图,心领神会。 大家频频敬酒,救人英雄们杯杯喝干,平阳宾馆内的气氛热闹得像过年。 吴刚醉了、吴大有醉了,其他的救人英雄们也醉了。夏晓珊被安排在常乐书记身边,她也两腮绯红,醉意正盛。 常乐书记的秘书过来催了两次,常乐书记才起身告辞。 他拿着酒杯说:“各位英雄,我极少喝酒,今天喝了两杯。我再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舍生忘死,救出了八位同志。” 夏晓珊站起来,笑着说:“这酒,咱们要敬常乐书记,都是书记领导有方,才有了生命的奇迹。” 大家谦虚一番,一同喝干第三杯酒。常乐需要赶回省里去,他让大家继续喝,不许送他。 廖先理、李药师等人去送常乐。在考斯特车旁,常乐笑着对李药师说:“李助理,你们贞元集团人才济济啊。我看,那个夏晓珊不仅有舍己救人的美德,她的学问也应该不错的。这样的优秀人才,你们要重点培养啊。” 中午酒席上,李药师没什么机会,同常乐说话。他来送常乐,就是为了再亲近亲近。 李药师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多年,善于察言观色,他笑着说:“常书记,您眼光独到啊。夏晓珊是上京大学的博士高材生,主修经济学,她的学问非常好。” 常乐眼睛一亮,哈哈大笑:“可惜,这么好的人才,被你们捷足先登了。我们津阳省正在组建专家智库…哈哈哈哈,不说了,再见。先理,我们再见。” 常乐的话说得玄妙,让李药师反复琢磨了半个下午。临到傍晚,他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他在平阳宾馆又定了几个房间,安排参与救人的村民住下,给夏晓珊定了一套套房。这套房子,有单独的客厅,可以会客谈事。参与救人的有东河煤矿的矿工,例如吴刚,也有吴家峪的村民,例如吴大有,李药师晚上又开了几桌酒席,请他们吃酒。 吴刚、吴大有等村民,历来对管家敬畏。这时,没有了“吃公家饭的”,大家的气氛更加活跃,又热闹到十点多,才各回房间睡觉。 李药师亲自送夏晓珊去房间。进了房间,夏晓珊就问:“李助理,你有安泰大酒店的联系方式吗?” “有他们总经理的。” “麻烦你告诉我,我的手机昨晚落在酒店了。我让他们找找看。” 夏晓珊按照李药师给的号码,用房间的座机,给安泰大酒店的杜经理打了电话。杜经理亲自带人去找。其实,自从张飞飙等人把夏晓珊劫走后,安泰大酒店已经进行了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他们并没有发现夏晓珊的手机。 夏晓珊打电话,杜经理就再去找一次,结果嘛,当然还是那样。夏晓珊很失望,手机丢了,很不方便。手机应该是被张飞飙等人拿走了。这帮子土匪流氓,自己那个破手机,他们也愿意要啊。 真是饥不择食,这帮子人,穷凶极恶惯了。夏晓珊心中仅有的一点点对张飞飙等人的同情,荡然无存了。 李药师问:“是不是,张飞飙他们拿走了手机?” “应该是。当时我躲在浴缸里,本来是可以躲过去的,偏偏那时候,我的手机响了。结果,你也知道了。” 李药师忍住笑,凝视着晓珊:“张飞飙派关夫子来,以你为筹码要挟我们。我故意说你只是临时工,你的生死与贞元集团无关。晓珊,我那是在救你,你懂我的意思不?” “我懂…” “所以,后来他们就把你放了。晓珊,你是怎么发现幸存者的?” 李药师的一句话,勾起了夏晓珊的满肚子仇恨。 她冷笑几声:“李助理,你把张飞飙他们想得太好了。他们把我卖了,卖给张家垴的张山家,当儿媳妇。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后来,被他们追的没处逃了,就钻了废弃的矿洞。天可怜我,矿洞坍塌,把追我的人砸在洞里,而我却逃了出来。逃命的过程中,我听见有人敲击石壁求救,我便做了标志。再后来,我就带着吴刚等进去救人了。这就是我昨晚到今天早上,我的全部遭遇。” “张飞飙他们先是涉嫌绑票,后是拐卖人口,我饶不了他。我这就报警,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李药师没想到买卖妇女的陋习,竟然还存在于平阳。 他是平阳小山村走出去的,他从小就见过不少从外地买来的媳妇,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不到一百户的小山村,有十几名外地媳妇。那时候他小,不懂那些女人其实过得像牲口一样。 后来他到平阳城里读中学,才开始理解拐卖妇女这件事。说那些被拐卖的女人像牲口,还是高抬了她们。在那时候的平阳,她们过得还不如牲口。牲口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可以休息。那些被买来的女人,白天像牲口一样下地干活,晚上还要被摧残折磨。 等她们生下娃后,对她们的看管才放松一些。有些女人抛下自己的娃跑了,如果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甚至打断了腿儿。李药师曾经亲眼见过被毒打致残的外地女人。 夏晓珊这么说,李药师脸色气得铁青。他立刻摸出手机,就要报警抓人。 “李助理,不要报警。” “为什么?” 夏晓珊的脸上突然红起来:“李助理,我被人拐卖这件事,既不好说也不好听。说出去,我的脸上无光,公司也没颜面。尤其是现在这个当口,更不能报警。我不想让人知晓,永远也不要。” 李药师心里洞然:对啊,这个小妮子好深的城府。今天她被视为救人英雄,大家恨不得把她当圣女一样供奉。如果,忽然传出她被人卖了,这会引起许多奇怪的猜测,也会影响她的“光辉形象”。 “就依你,不过,即使不报警,我也不能扰了张飞飙他们。我要他们好看,帮你报仇出气。” 夏晓珊的眼里闪过两道寒光:“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的事情,不想麻烦别人。”话说得轻描淡写,眼神却像飞刀,好像已经把张飞飙等人扎了个透心凉。 “那好吧,晓珊,你早些休息。” 夏晓珊好好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次好,没有人闯进来捉她。她将整个身子都泡进热水里,连脑袋也沉了下去。热热的眼泪,从眼眶里冒出去,融入到热水中。她憋气憋到快忍受不住时,才从热水底下冒上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从几度濒临死亡到成为救人英雄,在大悲大喜中,让她体会到了人生多变,福祸无恒。 洗过澡后,晓珊躺在床上,很快入睡。可是睡梦里,还是有人追她。她拼命跑,一群人拼命追。那群人追得很快,手里还拿着木棒,要来敲夏晓珊的脑袋。 夏晓珊躲闪不及,脑袋被敲得咚咚响。 咚咚咚,咚咚咚,脑袋被敲,却也不怎么疼。夏晓珊揉揉太阳穴,猛一翻身,坐了起来。 哎呀,好凶恶的梦呀。咚咚咚,怎么还敲?原来是敲门声。 夏晓珊裹着睡袍,从里屋出来,走到客厅中间。 她半梦半醒地问:“谁,谁啊?这大半夜的?” “晓珊姐,是我们,吴刚。” “刚子,你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姐,天亮了。你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 “真的?” 夏晓珊拉开客厅的窗帘,可不是嘛,太阳老高了。客厅里有一座西式挂钟,上面时针越过了八点,分针指向十。原来快九点了。 夏晓珊走到门口,从猫眼里看看外面,对面就站着吴刚。在他的旁边有一个人,不认识。还有一位女人,夏晓珊揉揉眼,仔细看看,应该是吴辰妈妈。 夏晓珊开了门,吴刚一头撞进来。 “晓珊姐,我婶子,还有辰哥来了。” 吴辰和他妈妈进门后,就给夏晓珊磕头行礼。 吴辰妈妈眼泪直流,那是高兴的眼泪。她没想到自己先抱上了孙子,又捡回了儿子。老吴家的两代男人,都是眼前这位晓珊姑娘救的。夏晓珊赶紧搀扶娘俩起来。 吴辰妈妈坚持要给夏晓珊磕头:“晓珊,你是我们吴家的救命恩人。” “婶子,起来起来说话。” 夏晓珊坚持不接受,拉起了吴辰妈妈,而吴辰却咚咚咚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夏晓珊赶紧说:“刚子,帮我拉起吴辰来。婶子,咱俩坐下说话。你看看,我不知道你们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呢。刚子,我去换衣服,你给婶子和你哥泡茶喝。茶叶在桌子上。” 吴刚连声答应着,夏晓珊进了里屋。她三五下抹了抹脸,换上了昨天的衣服。这衣服是常乐书记命人帮忙找了一套,还挺合身的。 她一从里屋出来,就笑着问:“吴辰,你们不是去医院了吗?” “晓珊姐,我在医院检查完,就跑回家了。哈哈哈,我妈、小熙,昨晚见到我,还以为见到了鬼。还是我儿子好,见到我就哈哈笑。” 吴刚说:“半夜里,辰哥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哪里?我说在平阳宾馆。这不他和婶子一大早就赶来了。” “二十多公里山路,你们走来的?” “不是,道路恢复了,我们坐最早的公交车进的城。晓珊,这是一万元钱,是你们借给小熙生孩子用的。我带来了。还有一万元,是感谢你救了吴辰的。一点点钱,就是个心意,你收下吧。” 夏晓珊现在很需要钱,她真的想收下。不过那只是一瞬的念头。 她拿起一万元钱,笑着说:“这一万元,是熇嫣给你们的,她没说要,我也不能帮她拿着。婶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您把钱收好。” 夏晓珊又拿起另外一摞钱:“这一万,您也收好。我理解你俩的心情,钱,我绝对不能收。我不是为了钱,才二次进洞去救人的。” 吴辰和她妈妈坚持让晓珊收下,晓珊坚持不肯。三人推来让去的,好不热闹。 敲门声响起来,一连敲了六下,李药师的声音响起来:“晓珊,我是李药师。” “哎,李助理,稍等,我来了。” 夏晓珊低声说:“我真的不能收钱,你们当我是朋友,就别在提钱的事。至于熇嫣借你们的那一万元,她原说是给孩子的。她不说收钱,我不会帮她收的。好了,李助理来了,赶紧把钱收起来。” 李药师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袋子,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他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你是吴刚,救人英雄呀。晓珊,这两位是?” “吴辰,这是他妈妈。吴辰是昨天被救的矿工之一。” “啊哈,昨天他们都一个样,黢黑的脸蛋蛋,漆黑的衣服,我脸盲没法认清谁是谁哩。啊,吴辰,好帅的小伙子。” 吴辰和吴刚,赶紧上来同李药师握手。吴辰妈妈不知道该不该握手,紧张的,两只手在腰间乱擦。 李药师握着吴辰的手:“常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吴辰你是有福之人。还有吴刚,说到底,咱们都是贞元集团的一分子,是同事啊。大家都坐,别拘束。” 吴辰递个眼色给他妈,然后笑着说:“领导,我们不打扰你和晓珊姐谈工作了。我们先走啦。” “这就走?晓珊没有吃早饭,我也没有吃,大家一起去餐厅吃早餐去。这平阳宾馆的早餐,做得真不错。” “领导,我们山村吃饭早。已经吃了。” 吴刚在一旁小声说:“哎,我还没吃呢。” 吴辰一推他:“走吧,你。” 夏晓珊送他们出去,轻轻掩上房门。她一回身,李药师举起手里的礼袋,递到她的眼前。 “给你的,看看,喜欢不喜欢?” “给我的?是好吃的吗?” “哈哈,看来你真的饿了,那就把它放好,咱们先吃饭去。” 夏晓珊已经打开礼袋,里面是一部包装精美的苹果手机,是最新款。 夏晓珊的心,猛然跳动几下:“李助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一部手机而已,就是个通讯工具,既不贵,也不重。平阳太小了,买不到最新款的,我让他们从省城津阳买的。连夜送来的。” 夏晓珊是地地道道的伪果粉。她对苹果的喜欢,是心里脑袋里都有,唯独没有付诸行动。因为她没那么多钱,去买一部苹果机。 虽然喜欢,她还是不想不明不白的接受这份礼物。 见她继续推辞,李药师笑起来:“这算是公司配给你的。方便你工作的。怎么,你不接受,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夏晓珊一笑:“李助理,那我就收下了。” “咱俩先去吃饭,再谈谈你的工作安排。手机,等你回来再研究怎么用。平阳宾馆外面就有办卡的,你如果需要可以去重新办张卡。我已经给你办了一张工作卡,装上就能打电话。好了,放下它,走吧,去餐厅吃饭!” 夏晓珊同李药师肩并肩走向餐厅。在半路上,夏晓珊问:“李助理,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你是不是曾经和熇嫣一起并肩走过?” 李药师说:“你说这话,好像是抢了我的台词!我的原词是——美女,我曾见过你的。晓珊妹子,让我想想咱俩在哪里见过?定然是上辈子,在天宫见过!”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夏晓珊羞红了脸,李药师又问:“还有,熇嫣是谁?” “她是我的好闺蜜。” “啊,她有男朋友没?” “有了。” “我突然对你的好闺蜜熇嫣,没了兴趣,哈哈哈哈…” 第132章 请君入幕 夏晓珊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花熇嫣的。当夏晓珊给花熇嫣打电话时,花熇嫣正送李博去机场。 花熇嫣看了一眼手机,是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一下,点了接通键。 “小嫣子,是本宫。” “你个死妮子,怎的,到现在才想起给我打电话啊!你的工作就那么忙,忙得连我都忘了!” “不是不是,我的手机丢了,哎哎,现在是新手机,新号码。” “好了,我一会儿存一下号码。哎呀,我好感动啊,你居然能记住我的手机号码。说实话,我都记不住你的号码呀!” “嘻嘻,不骗你,我问吴刚要的号码。那个脓包蛋,很有鬼心眼,竟然有你的号码。” “嗯,吴刚他胆小归胆小,脑筋并不笨。好了,夏娘娘,我开车呢。我的车技你是知道的。咱俩有事赶紧说,没事就挂了吧。” “我有个好消息,我升职加薪了。哈哈,这算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还没有正式入职呢,唐蓉川就要提拔我当分公司副总。哎,等我过两天回学校,咱俩再细聊。对了,益州大学那边的公示结束了吧,你什么时候去报道?我主要想问这事…”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晓珊急忙追问:“哎哎,听到了没?信号不好吗?我的新苹果手机呀!” 李博的声音响起来:“晓珊,熇嫣入职的事情出了点纰漏,我这就飞益州去搞掂它。” “啊,什么叫出了点纰漏?博哥!” “有小人捣乱。没事,我应付的了。” 夏晓珊急忙安慰花熇嫣:“博哥,我相信你。小嫣子,好事多磨啊。你要相信这句话,我可是体会到了。” 花熇嫣的语气很平静,不像李博那样咬牙切齿的:“嗯嗯,你说得对。咱要努力做到得失随缘,心无增减。好了,晓珊,你多注意身体,别累着,再见。” 看着花熇嫣挂了电话,李博的心情依旧没有平复。夏晓珊的问话,就像一把利刃在他的心头捅了两下。他的心火辣辣地疼。他搞不明白,招聘公示地事情,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出状况了。 原来,在公示的最后一天,有人举报花熇嫣哲学立场有问题,例证就是她在试讲时,试图攻击玛烈哲学。举报电话先是打到学校里,学校又将这个情况,转给马长信。还在桃林的马长信,态度非常好,他跟学校人事说,坚决拥护学校决定,不再录用花熇嫣。并且,他还补充说明,自己父亲摔伤,自己远在桃林照顾老父亲,试讲的时候,主持人是李博。 马长信还表示:虽然是李博出了纰漏,但终究是自己没有选对人,自己也有责任,愿意接受处分。 马长信又向良平报告了这件事。良平表示招人进人一定要严格,不能找立场错误的人,哪怕是有错误倾向的也不行。良平夸赞了马长信的做法,还表示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马长信又替李博辩解了几句,然后就挂了电话。 马长信解释了一圈,唯独没有通知李博。反而是校人事处的一位哥们,看不下去了,悄悄地通知的李博。李博接到通知后,还不太相信,他到学校官网一查,果然花熇嫣的名字已经撤下。公示栏内,只有最终通过公示的名单。当然,那份名单里没有花熇嫣。 这下子,李博勃然大怒。他打电话给马长信,而马长信说他还在桃林,学校里的事他不清楚。不过,他的确接到了良平的电话,被良平兜头骂了一通。 说完这些,马长信语重心长地说:“李博老弟,你是不是与良平有仇啊?像你和弟妹这种情况,许多高校会大开方便之门的。别说弟妹是上京大学的高材生,就是普通学校博士毕业,看在老弟你的脸面,我也会招进来的。哪怕是先安排行政岗位,干个辅导员啥的。唉,如果不是有过节,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良平会在公示的最后一天,横插进来!” 李博怒气未消:“我这就飞回去,找良平,当面问清楚。如果熇嫣有问题,也应该先调查清楚,不应该这么匆忙确定入职名单。” 马长信劝他:“老弟,良平是常务副校长,你跟他闹,没好果子吃的。听老哥我一句话,算了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弟妹那么优秀,别的学校也可以考虑考虑。你千万别跟良平闹顶了,我在桃林没办法帮你的。” 花熇嫣听说后,她的反应很平静。花熇嫣也不赞同去找良平。按照规定,如果有人举报,那么就应该找花熇嫣谈话,让花熇嫣有解释的机会。没有任何人找花熇嫣谈话,很显然,良平是专门针对花熇嫣,或者是李博的。那么李博去质问,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可是李博坚决要回去,花熇嫣也阻止不了。 李博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事我必须去问清楚。我代马长信,负责招聘事宜。招聘出了问题,我假装不知道,于情于理都讲不通。我必须找良平问清楚,到底是谁的原因。是我找错了人,还是有人从中作梗。” 花熇嫣劝不住李博,只好驾车送他去机场。她提出要陪李博一起回益州,李博却说:“这种情况,你去益州不合适。再说,马上就毕业离校了,学校里好多事,最好你别离开。” 李博要登机了,花熇嫣拉着他的手,笑着说:“马长信说得也不错,益州大学对面的益州师范大学挺好的,我回去就打电话问问,看看他们还招不招人。” “那是普通大学,你去太委屈了…” “嗨,能跟你的学校比邻而居,也不错的。” “熇嫣,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为你,为我们俩讨还公道。” 花熇嫣一笑:“嗯嗯,我相信你…” 送走了李博,花熇嫣独自回到学校。花熇嫣有预感,益州大学的事情,怕是要黄了。她没有练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心情很是烦乱,车子开得很慢。车子缓缓开过图书馆,她心里一动。花熇嫣手指微动,方向一打,把车停在图书馆前,就进馆看书去了。 唉,她的思绪一直在飘扬:好闺蜜夏晓珊找到了喜欢的工作,很快就要成为公司的领导,而自己呢,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为好友找到工作的高兴劲,并不能抵消自己失业的痛苦,反而加深了这种痛苦。 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像几条毛毛虫,在自己的心头啃来啃去,好不难受。平常,不管多大的压力,多深的苦恼,只要她进了图书馆,望窗明几净的书桌前一坐,她就宠辱皆忘了。今天,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书,手中的期刊换了好几本。国内的期刊看不下去,就换国外的;换英文的,英文读不进去,就换日文的;日文的不行,就换德文的。 换来换去,心依旧不能平静。花熇嫣无奈,把期刊还上,背着书包,走出了图书馆。她要到健身房去挥汗如雨,唯有那样,才能释放浑身的压力与苦恼。 出了几身臭汗,把不倒翁打倒了好几次,花熇嫣的心情好多了。她离开健身房,回到寝室,准备洗把脸,去吃午饭。 贺峰云打过电话来,说他就在校园里,要中午一起吃个饭。花熇嫣要在学五餐厅等他,贺峰云却说最好去乙所,学五餐厅人太多,不太适合说话。花熇嫣就同意了。 早上起来时,她和李博就在乙所吃的早餐。没想到午餐又要在乙所吃。不过,两顿饭,两种心情,真是世事变化如白云苍狗。早上阳光明媚,此刻满心阴霾。 贺峰云就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她,看到她后,就迎了出去。 “熇嫣,李博回去了?” “呃,回去了。” “可惜,本想今天中午,我与他再喝个痛快呢。我定了小单间,咱们这边走。” 在小单间里,两人对面而坐。花熇嫣吃了几口菜,把筷子一横就问:“贺师兄,你找我来,定然有事。你说吧?” 贺峰云一笑:“李博不在,我不好意思说呀。这事有点挖他的墙角。” “你说你说…” “熇嫣,我是求你帮忙的。你先答应我。” “师兄,我能帮你做什么?你要我力所能及的,我肯定帮。” “你只要愿意,那是绰绰有余。” “你说嘛…别绕弯子。” 贺峰云又是一笑:“熇嫣,我就要跟着导师一起去两浙省了,上京这里我需要有个可靠的人帮我盯着。我想来想去,只有求你帮这个忙了。” “贺师兄,你的公司做国际金融业务的,我不懂的。隔行如隔山,你让我去,那是到教堂里拜如来,找错了人。” 贺峰云哈哈大笑:“没错,没错。我们学哲学的,无所不通。我不是照样当老总吗?熇嫣,不要你做业务,只要你在那里一坐,我在外地也就放心了。” 花熇嫣摇摇头:“贺师兄,我真的不能答应你。我要去益州呀,没时间去你公司坐镇。” 贺峰云想了想说:“熇嫣,我一直关心你找工作的事情。实不相瞒,我天天浏览益州大学的公示信息。今天早上发现,你的名字好像被撤下了。所以,我才诚心相邀。” “是的,李博就是为这事回去的。” “你觉着他有几分希望,把公示的结果改过来?” 花熇嫣一阵沉默,她不能说假话骗人,更不能骗自己。 贺峰云并不想逼迫小师妹,他灿然一笑:“先吃菜,你锻炼了一上午,肚子早该饿了。” “师兄,怎么知道我去锻炼了?” “你脸色红润,不像平常那样白皙,我猜是锻炼去了。” “师兄,你好眼力!” 贺峰云哈哈大笑:“我的眼力当然好了,所以我看好你,盼望你能帮我这个忙呀。” 花熇嫣又陷入一阵沉默,她犹豫了,夹菜的动作明显放缓。贺峰云赶紧给她夹了些菜,然后笑着说:“这事,不着急答复我,你考虑考虑,明天再告诉我答案。现在呢,咱俩就是专心吃饭。” 贺峰云再也没提这事,而是东拉西扯,竭力搜寻段子,来逗花熇嫣开心。一顿饭,两人吃了六个菜一盆汤,吃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结束。 分别时,花熇嫣要把车钥匙还给贺峰云,被他婉拒了。 贺峰云笑着说:“熇嫣,车是公司的。你这会儿还给我车钥匙,难道你想马上拒绝我的提议吗?拜托,麻烦再替我保管几天。” 快到晚饭时,李博打过电话来。他找良平谈了,良平坚持不招花熇嫣入职。他的理由是有听公开课的学生投诉花熇嫣。学校不能招一位立场有问题的老师。李博问他要投诉人的联系方式,良平说保密。李博坚持要跟投诉人谈谈,可是良平比他还坚持。他说投诉人要求保密,按照规则,他必须为投诉人保密,不能告诉李博投诉人是谁。 于是,事情陷入死局。要想找出问题所在,就必须找到投诉人,而投诉人就是个秘密。按照规则,李博不能触碰的秘密。李博明明知道良平是故意的,偏偏又拿不到证据,一下午的抗争,换来了嘴角生疮,咽喉上火。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规则是为方便管理而设,其实是为守规则的人设立的。遵守规则,只能处处碰壁。因为,规则之外,还有潜规则,规则之上,还有超越规则的存在。 李博被良平的态度,气得肚子疼,晚饭都没吃,就给花熇嫣打电话。 这通电话一打,等于宣布花熇嫣入职益州的事情,彻彻底底地黄了。 李博最后说:“熇嫣,你说这个益州大学还能继续待吗?我自认与良平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他就特意针对我?还有那个马长信,关键时候他闪人了,让我主持招聘活动。这下好了,出了纰漏,连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了。我感觉这里面有阴谋,马长信这头老色驴定是嗅到了什么风,故意躲开的。” 第133章 争吵 听李博满腹牢骚,花熇嫣觉着不能再谈下去,需要转换一下话题。 花熇嫣停了停,斟酌着说:“李博,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贺峰云今天来学校了,嗯,他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帮他打理公司业务…” “他不会要找你吧?” “嗯,他是这个意思。” 李博醋意横生:“你答应了?” “我没有当面拒绝,答应考虑考虑。” 李博有一种要打人的冲动:“不用考虑了,他这是挖墙脚。我就纳闷了,他的手伸得老长也就罢了,怎么反应这么快。益州刚出点事,他就动手了。” “他看了益州大学公示的消息…” “熇嫣,你不能答应贺峰云。哼,他根本没安好心。我今晚再去找良平。在莽岭,咱不是弄了些黄白之物吗?我把它们分开存银行了。今晚我就拿一个存单,给良平送礼去。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钱搞不定的人。我拿银元宝砸死良平这只老乌龟。” 花熇嫣连连说不:“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拿着钱去买岗位,这种事,我绝不干。我还没有傻到,要花钱买工作的份上去!” 李博说:“熇嫣,花钱买工作,不是傻,而是现实。我知道你清高,可是清高能当饭吃?这样吧,你快来益州,咱俩结婚吧。结婚后你生娃照顾家,我负责赚钱。我老婆,没那个必要,非要找人管着。咱不用他们发工资,也不用看他们脸色。” “不行,谁要嫁给你了!” 两个人啰啰嗦嗦半天,互相倾诉和安抚着情绪。 挂断电话后,花熇嫣的情绪好多了。吃过晚饭,看了会书,她就早早入睡了。李博在上京这两天,他俩就像干柴烈火,除了吃饭和应酬,其余的时间就是腻在一起,探讨人生,挥汗如雨。 她感觉体力透支不少,需要好好睡一觉,才能把缺了的睡眠和耗费的真元,补回来。 第二天早上,夏晓珊打电话过来,说是她中午就到上京机场了。晓珊问路虎还给贺峰云了没?听说还没还,晓珊笑着要花熇嫣开路虎去接机,顺便中午一起吃饭。 她还神神秘秘的说——我为好闺蜜准备了一份惊喜。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花熇嫣在机场准时接到了夏晓珊。 刚一见面,夏晓珊就热烈地抱住花熇嫣,还亲吻了她的脖子。 夏晓珊眼里含着泪花:“熇嫣,你是不知道哇,我差一点翘了辫子,永远见不到你啊。唉——我是两世为人呀!” 熇嫣心想: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是你不知道我知道。嘿嘿,这话有点拗口。 熇嫣故作惊讶:“怎么回事?夏娘娘,你与朕,细细讲一讲。” 夏晓珊笑着说:“不忙讲故事,你看。”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牛皮纸袋,在花熇嫣面前一晃:“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惊喜,你不是准备了一份惊喜嘛。牛皮就是惊喜。哈哈哈哈” “耍赖,我让你猜具体的东西。” “哎呀,没吃午饭,又等你累着了,低血糖,脑筋转不动了。我猜不着。” “啊哈,别找借口,就知道你猜不着。是熏牛肉和大饼。这可是吴辰妈妈特意为你做的。” 花熇嫣真的很意外,伸手接过来:“这么多,得咱俩一起吃。” “那当然,虽然早上我去她店里吃过了,可是啊可是,熏肉太好吃了,我还想吃。” “赶紧找个地儿,一起吃吃吃。” 花熇嫣和夏晓珊没有出机场,就在机场航站楼找了家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边喝咖啡,边吃熏肉大饼。咖啡馆的店员,这次开了眼。她们第一次见两位美女,边喝咖啡边吃大饼。中西结合的吃法,她们从没见过。 尤其是那个特别漂亮的长腿美女,一手拿着大饼,一手捧着熏肉。她咬一口熏肉,撕一口大饼,再嘬一口咖啡。 她吃得频频点头,笑逐颜开。她对面的美女就要斯文多了,用一小块大饼,铺上牛肉,卷成一小卷,就像吃薯条一样,慢慢咬着吃。 夏晓珊看花熇嫣吃得很嗨,就打算趁热打铁。 她举起手中的肉卷:“好吃吧?” “嗯嗯,好吃。比上一次的味道还好。” “熇嫣,你知道吗?我这一次的遭遇太离奇了。你慢慢吃着,我跟你详细说说。” 夏晓珊把她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花熇嫣说了一遍。此前,花熇嫣知道了个大概,这一次算是了解清楚了。等晓珊说完,花熇嫣很配合,手掩着胸口,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幸亏你坐在我对面说这些,要不然我不得吓个半死。你太惨了,差点被人当了生育机器,还差点被埋在矿洞里。” 夏晓珊摆摆手:“这些都过去了,好在否极泰来,我要全力向前看。昨天下午公司总部正式下文件,成立三晋事业部,承揽津阳国家级新区建设项目。我被任命为事业部副总。我听李药师说,我是唐蓉川亲自点的将。哈哈,熇嫣,看来我这救驾之功,唐蓉川还是记住了。” 花熇嫣惊问:“昨天,你说是分公司副总,一夜之间,竟然高升为事业部副总了。你还没正式入职,正规的工作经验都没有,就被提拔为一方大员。唐蓉川她有点儿戏了。感谢你有多种方式,没有必要把没有基础的你擢拔到高位上。你觉着能服众吗?” 夏晓珊盯着花熇嫣看了一会儿,长叹一声:“你这话跟李药师的话如出一辙。” “李药师是谁?” “唐蓉川的助理。我的分公司副总职位,就是他安排的。他后来向唐蓉川汇报时,唐蓉川竟然直接提拔我当三晋事业部副总。他直接跟我说,他也非常意外,很担心我能不能干好。如果我干不好,连他的脸也丢尽了。” 花熇嫣吃了一会儿大饼,又嚼了几口熏牛肉,满嘴鼓囊囊的。她大大地喝了一口咖啡,含混着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有信心,如果你能帮我,我的信心就更足了。” 花熇嫣笑起来:“我帮不了你。我是学哲学的,对新区建设就是三只蛤蟆跳进井,不懂不懂,还是不懂。” 夏晓珊没有笑:“熇嫣,益州大学的事儿怎么样了?” 花熇嫣正好吃最后一口牛肉,听到这个问题,差点噎住。她赶紧喝一口咖啡压压惊,喝得太快,又呛了一下。咳咳咳,不住地咳起来。 晓珊赶紧帮她揉背,自责地说:“我不应该明知故问的,刚才等着出关时,我还查了益州大学的公示,唉,真的没有你。” 花熇嫣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夏晓珊说:“我回来最最重要的事,就是这件事。李药师说了,事业部在草创阶段,需要大量的各种人才。他希望我能招一些身边的同学去充实事业部。其实,不用他说,我也要组建自己的班底。没有帮手,就像你担心的那样,我混不下去的。” 夏晓珊握住花熇嫣的手:“熇嫣,你来吧。我们姐妹一起干,这个项目体量非常大,至少够我们做个三五年的。以你的才学,唐蓉川最起码给你一个副总干干。” “晓珊,你这副总是拿命换来的。而我呢,哼哼,唐蓉川认我是哪一根葱?再说,我还是想去益州,和李博在一起的。” 晓珊叹了口气:“熇嫣,你精于道法佛理,这样做是犯了执念呀。你就是要和李博在一起,也没有必要非得去益州。难道你在上京,你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这话有些道理,熇嫣没有反驳。 夏晓珊继续趁热打铁:“三晋事业部,两地办公。在上京总部一处,还有晋阳那边,当然晋阳那边为主。你来后,你以上京为主,偶尔去晋阳那边。这样我们姐妹既可以相互照应,又不耽误你和李博在一起。我知道,要你去晋阳,李博肯定不同意。但是,你在上京就不同了。他没理由反对的。” 花熇嫣想了想说:“这事你让我考虑一下吧。吃饱了没,没吃饱的话,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吃得太饱了。吴辰妈妈给你这些,我看足够三个人吃的,结果被我俩吃掉了。你看看,店里的咖啡小妹被我俩震惊啦。哈哈哈哈…” 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花熇嫣说:“晓珊,车后备箱有一箱子饮料,是唐吉给我俩的。你看看。” “饮料?吃熏肉齁着了,什么饮料,我看看。” 夏晓珊从几箱台子上面,提过来那箱饮料。 她笑着说:“从小喝到大,哈哈哈哈,这个老唐吉,简直就是老色批。我看他有点馋你的身子了。他眼馋你那对儿大熊器。唉,要是真能从小喝到大,那就好了。我真想把旺仔,变成木瓜。” 夏晓珊嗯了一声,三下五除二,打开包装:“啊,是耄爷爷!这么多?” “有二十万。” “哇塞,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熇嫣,你怎么不推辞?不像是你的风格。” 花熇嫣笑起来:“推辞不推辞,要看对方的诚意和家底。他是有钱人,我跟他客气什么!再说了,当时他只说给的饮料,又没说给的是一堆耄爷爷。他明说里面有你的一份,嘿嘿,我更不能推辞了。” 夏晓珊哈哈大笑:“我怎么觉着你好像知道是耄爷爷呢?” “天地良心,我根本没兴趣看他给了什么东西。我们俩救唐宝,也不是为钱财去的。你说,是不是?” 夏晓珊有些感概:“钱是好东西啊,我们正缺钱用,就有人送钱了。熇嫣,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十万,好不好?” “好啊!回宿舍再分吧。” 刚到宿舍,李博就打过电话来,说是益州师范那边的招聘季已经过了。只能等着明年的招聘机会了。李博要花熇嫣赶紧过去,一起去找找良平,说不定还有机会。花熇嫣坚决不去,也要求李博不要再去找良平。 李博后来又提出养着花熇嫣,不用她出去找工作,他完全养得起。花熇嫣对这种提议通常是一笑置之。李博还要再啰嗦,花熇嫣忽然丢出了夏晓珊的建议。 花熇嫣小声说:“李博,我如果在上京找个工作呢?” “什么!你要在上京找工作?”李博大吃一惊,他立刻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好,贺峰云挖墙脚要成功了!这才隔了一天,熇嫣就心动了。 李博疾言厉色起来:“熇嫣,贺峰云那边不能去。我是男人,我最清楚他心里的鬼主意。他那是黄鼠狼拿着鸡蛋去给鸡婆拜年,你千万不要上当啊。” “李师兄,你是骂贺峰云是黄鼠狼,我是母鸡婆了?” “贺峰云比黄鼠狼还坏,你比母鸡婆还傻!” 这天没法聊了!花熇嫣冷冷地说:“李师兄,你最好冷静冷静。我只说在上京找份工作,你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李博激动依旧:“不是我激动,是你上了贺峰云的当。” “我没说要去贺峰云那里!” “除了他那里,还有哪里会要你!” 恶毒的话,比被泼满头满脸的脏水,还要令人恶心。 花熇嫣顿时被气得耳朵里嗡嗡直叫,细长白皙的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手机一滑,摔到地面上。 夏晓珊恰好从屋里出来,看到花熇嫣的神情不对。她急忙捡起手机,柔声问:“熇嫣,谁把你气成这个样子?” 人受了委屈,没人关心时,还能坚持,一旦有人嘘寒问暖时,眼泪就会止不住的流下来。花熇嫣也是如此,她嘤咛一声,连手机也没有接,便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手机里还有李博的声音,夏晓珊点了一下外放,顿时,整个宿舍里都是李博尖细的声音。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花熇嫣所受的伤害,还在喋喋不休:“你咋不吱声了?被我说中了吧!贺峰云本就没安好心。那么好的车,借给你,他怎么不借给夏晓珊?!你当着我的面还车,他也不要。哎,我就纳闷了。你俩到底啥关系?又送车、又介绍工作的!他是不是要你给他当秘书去?花熇嫣,你回答我。” 第134章 喝喝酒 吃吃鱼 李博没有等来花熇嫣的回答,却听到了夏晓珊的声音。夏晓珊听了个七七八八,也差不多明白了。 她提高声音对着话筒喊:“李博,你惨了,你把熇嫣气哭了。我告诉你哈,那车是我借的,跟熇嫣没关系。就为这点事,你便冲着熇嫣发火?啊哈,你以为你是啥哩!告诉你,我今下午有事,等我忙完了,再收拾你。” 夏晓珊把电话递给花熇嫣。 花熇嫣直接挂了电话。 晓珊说:“别生气了。不就是借车的事情嘛,这里面有误会,我刚才说了,是我借的车。”晓珊拿过毛巾来,帮着熇嫣擦眼泪,继续说:“我马上要去贞元总部,等我回来咱们再聊。小嫣子,不许再生气了。为一辆破车,两个人吵架红了脸,不值当的。” 花熇嫣摸出车钥匙:“你开车去吧,方便些。” “哈哈哈,你不说我还真忘了。等咱有钱了,先买一辆好车开开。”夏晓珊接过车钥匙,快步走了。 夏晓珊刚出房门,还没走到电梯口,花熇嫣的手机就响了。她听得真真切切,只有铃声大作,没有花熇嫣的声音。应该是她没有接听电话。 晓珊笑着摇了摇头,心说:李博,你个蠢驴,熇嫣真生气了,我看你怎么办? 夏晓珊发动了车。路虎车非常听话,十分顺滑地,驶出车位,向着上京大学的东门驶去。车子路过碧水潭时,她的手机响了。 手机里,传来了李博冒火的声音:“晓珊,晓珊,你把手机给熇嫣,她不接我电话。” “哎呀,原来是博哥啊。我也想把手机给她,可是她不在我身边呐。”夏晓珊拿腔拿调的笑着说。 “晓珊,你别逗了,快点给她。” 夏晓珊语气变严肃了:“李博,谁跟你逗闷子。我在开车,就是开贺峰云借给我的那辆路虎。”她伸手按了两下喇叭“你听到了,博哥,我也想帮你,但是爱莫能助呀。” 李博急忙说:“晓珊,你得帮我说句好话,我可能气着熇嫣了。” “什么叫可能?我跟她同室几年了,从没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你到底干什么了?就为一辆路虎车,至于吗?” 李博叹了一声:“还不是工作的事!我负责招聘,竟然没把熇嫣招进来。她肯定是为这个生我的气。” 夏晓珊一笑:“是啊,你的的确确该反省反省。为什么煮熟的鸭子,装盘摆桌,放到了你的面前,会被别人抢先吃了?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熇嫣对你满怀深情,一心想在益州大学与你比翼双飞。如今你不安慰她,还气她,难怪熇嫣伤心。” 李博骂了句脏话:“龟儿子,我今天不干别的了。我就是翻遍了益州大学的校园,也要把捣蛋鬼的揪出来。一定要给熇嫣一个满意的交代。” 车子已经出了东门,汇入到府成路。车流十分拥挤,夏晓珊不敢分心,就说:“李师兄,换我是你,早去找幕后黑手了。谁搞你,你弄死谁,这话对啊。对对,你找他去。不聊了,我开车呢,以后再聊。” 夏晓珊驱车来到贞元集团。门卫拦住了她:“没有通行证,外面的车只能停在外边。” 夏晓珊一笑:“外边车位满了,我只能停里面。” “不行。” “是蓉川董事长约的我,马上就到时间了。你不让我进去,我这就走,一切后果由你负责。” 门卫看看夏晓珊的豪车,没再说什么,默默按开了电动门。 夏晓珊把车停在主楼前,很显眼的一个空车位里。刚刚停好,就有人过来说:“快把车挪走,这是专用车位。” “给谁用的?” “你问不着!快些挪走,不然强行拖车。” “这车位是不是留给唐蓉川董事长的?” 安保被晓珊咄咄逼人的气势吓了一跳:“那倒不是。” 夏晓珊一笑:“这不结了吗?只要不是她的,现在又空着,那么我停靠一会儿,有什么问题?” “你找谁?” “蓉川董事长约的我,现在,我就上去找她去。”夏晓珊把车钥匙扔给安保:“拿着,如果车位的主人来了,你就帮我挪走。还有,我车上有现金、有银行卡,有烟酒,你要看管好了,不许弄丢了。” 安保双手接了车钥匙,又递了回去:“小姐,您的钥匙我不敢拿。您先停这里吧,这个车位长年不用。今天,那车主也不一定会来。” 夏晓珊最讨厌别人叫她小姐,但是看到安保恭谨的态度,她没办法发作。夏晓珊接了钥匙,赶紧快走几步进了总部。通过前台值班的,联系到了唐蓉川。 听说夏晓珊来了,唐蓉川请专人陪她上楼,还安排服务生为她沏了一壶茶。请她在会客室等。唐蓉川临时有位贵客在,需要等贵客走了,才能见她。 夏晓珊一个人孤零零在会客室等着。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从下午两点半,等到快四点了。夏晓珊喝了好几壶茶,依旧感到嗓子眼冒烟。她很着急,不知道何时能见到唐蓉川。也不知道,唐蓉川是真的临时有事,还是故意要晾着她,折折她的锐气。 夏晓珊很聪明,她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唐蓉川的的确确想折一下她的锐气。夏晓珊假扮唐蓉川,为唐蓉川脱险创造了有利条件。从某种程度上,夏晓珊救了唐蓉川。为了便于以后能够驾驭夏晓珊,唐蓉川特意把夏晓珊招回上京来,要亲自面谈。 她受了李药师建议的启发,决定将津阳新区项目交给夏晓珊。这毕竟是几千亿的大项目,尤其是涉及到拆迁工作,她担心夏晓珊是新毕业的,用起来不顺手。所以她,先要折一折夏晓珊的锐气。把她找来,又故意晾在一边。 恰恰就在夏晓珊来之前,有位贵客突然来访。唐蓉川大喜,正好假戏真做,借着接待贵客的机会,故意晾着夏晓珊,看看她如何应对。 夏晓珊望着会客室墙上的钟表,看着秒针飞快地跳跃,而时针几乎不动。她没来由地笑了:我就像是那长长的秒针,叭叭叭,从晋阳飞回上京,又一路赶到贞元,而唐蓉川就像那巍然不动的时针,待在她的窝里,看着我瞎转。 我不要当秒针,总有一天我也要当时针。 原先约定的是三点到四点,已经到了四点多,夏晓珊还在会客室里枯坐。她正焦躁不安之时,唐子诺笑着走进了,请她去董事长办公室。 唐蓉川的办公室,是套房。外面的房间是助理的。唐子诺指着一张桌子说那是她的工位。夏晓珊看了两眼,工位很宽很长,上面叠满了资料和书籍,还有两台电脑,都打开着。 夏晓珊问:“唐姐,这里只有一张桌子,李助理他坐哪里呀?” 唐子诺迟钝了一下,迅速地露出标准笑容,小白牙一闪:“李助理他有独立的办公室。唐总是女强人,她的贴身助理只有我,没别人。用男助理不方便呀。” 唐子诺一只手轻推开一条门缝,侧着眼睛看了看,另一只手招了招。她低声说:“晓珊,你可以进去啦。” 虽然门已经推开,夏晓珊还是敲了敲门。唐蓉川清脆的声音响起来:“是晓珊吗?快进来。” “哎,唐总,是我。” 这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进门之后,是一个巨大的鱼缸。夏晓珊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缸。这鱼缸堪比水底世界的鱼缸,又像是一面巨大的影壁墙,挡在门口和办公室的内部世界之间。让进来的访客,无法一下子看到里面的全貌。眼神稍差的,看到游来游去的鱼儿,还以为进了水晶宫。 在唐子诺的带领下,晓珊绕过鱼缸,转到墙后,看到了站在办公桌后面冲着她微笑的唐蓉川。她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迎着夏晓珊走过去,笑着说:“晓珊,从晋阳到上京,千里之遥,你一路辛苦了。” “唐董,我不辛苦。” “坐这里,请你过来,咱们就是随便聊聊。晓珊,我们边喝边聊,你喝什么?咖啡、茶,还是威士忌?” “我喝茶。”夏晓珊心里好笑:有哪个傻蛋第一次正式见公司老大要喝威士忌的?唐蓉川怎么会这么问我。 唐蓉川一笑:“你在会客室里等了那么久,喝‘冷茶’还没喝够?好吧,子诺,给晓珊泡一杯春茶来,让她尝尝鲜。” 唐子诺问:“唐董,您还是…” “嗯,对,再来两包小鱼干。” 唐子诺转身去了。唐蓉川请夏晓珊坐在大鱼缸后面的沙发上,她在对面坐了下来。那面鱼缸墙,很高大,里面养着不少大鱼。大鱼游来游去,很活泼灵动。夏晓珊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唐蓉川笑着说:“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估计极少有人像我这样弄这样的鱼缸吧?” “是的,唐董,我是第一次见呢。” “这是日本的风水大师帮我布置的。别看它花里胡哨的造型,说到底,是一道风水墙啊。” 夏晓珊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本能地反感日本。她脱口而出:“唐董,您信日本风水师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心他骗你。” 唐蓉川脸色微微一变,嘴里重复了一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唐子诺进来,端了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杯茶,两包小鱼干,还有一壶酒和一个小酒杯。酒瓶子上有十四字样,晓珊心想:路易十四,太阳神酒?没听说过。 唐子诺拧开酒瓶子,到了一杯酒,双手递给唐蓉川,然后才把茶杯递给夏晓珊。唐子诺撕开鱼干的密封口,要递给唐蓉川。 唐蓉川一笑:“鱼干倒在木盘上,还有那一包,我和晓珊一块吃。” 唐蓉川伸出食指和中指,两根葱白一样细长的手指,轻巧地,夹着小鱼干,丢到嘴里,咯嘣嘣,嚼得很大声。 她喝了一口酒:“哎呀,清酒配自制鱼干,绝了。” 啊,原来是清酒。唐蓉川喜欢喝清酒,她必然与日本有极深的渊源。惨了惨了,我竟然提醒她小心日本人。我不应该叫夏晓珊,我应该叫夏目无珠、缺心眼子! 夏晓珊满脸惶恐,心里胡思乱想,眼前伸过来两根手指夹着一条小鱼干。 她抬头一看,唐蓉川满脸是笑:“吃吧,这鱼干是我自己炮制的。主打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晓珊手心朝上,亮开手指:“唐董,我错了,我不应该说非我族类的蠢话。” “话没错,手的姿势错了。你要像我一样,两根手指夹着吃。对对,就这样,哎哎,不对,吃鱼干,要从头品,不要从鱼尾巴下嘴。你那样,容易被刺到。” 夏晓珊在唐蓉川的纠正下,学着唐蓉川的样子,两根手指夹着鱼头,开始吃鱼干。唐蓉川大笑:“你的手指好美啊,来呀,别客气。你要是拿我当朋友,就放开量吃,不许只吃一条鱼干,就停口的。” 夏晓珊心中好笑:论到吃东西,咱从来没有客气过。跟朋友不客气,跟领导更不会客气。呸,别紧张,说错话就说错了,无所谓。唐蓉川算什么领导?真要论起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夏晓珊想到这里,渐渐放开拘束,享受起鱼干的美味来。 唐蓉川与夏晓珊两人,一个喝酒,一个品茶,用同一姿势——两根手指拈鱼干吃。俩人你一条,我一条,边喝边吃。酒喝得津津有味,茶品得满口回甘,鱼干嚼得咯咯蹦蹦,那叫一个脆生。 唐子诺在一旁侍候着。她用眼神提醒晓珊不要太随意。可是晓珊依旧不改,继续享用美食。她心想:有花堪折直须折,趁着唐蓉川对我有热度,我要尽情行事,而不是畏手畏脚。这些有钱人的兴趣多变,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失宠了。自古以来,恩情最容易贬值,诚惶诚恐地,并不能阻止它贬值。 唐子诺的闪烁眼神,夏晓珊的毫不在意,唐蓉川都看在眼里。 她呷了一口酒,很随意地说:“晓珊呐,你刚来没几天,我就提拔你当事业部的副总,说实话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按公司规定,像三晋事业部级别的领导岗位,需要董事局做主的。” 第135章 砸车 夏晓珊并没有等唐蓉川完全说完,而是挥了挥手里夹着鱼干,就像挥动一根香烟。 她一边挥动,一边笑着说:“董事长,我的正式任命既然还没发下来,那么大家就都别承受压力了。搞得都难受就不好了。不如把任命取消,让我从头做起。我应聘的是投资岗位,我还去这个投资部从实习生做起吧,不要高开低走,直接做什么事业部副总。” 唐蓉川很意外:“让你主持新区建设项目,是与你的金融专业有些不符,晓珊,你真想到投资部去吗?” “傻子才放着将军不当,要去当见习小卒。不过,我不想让你太为难。” 唐蓉川咯咯大笑,身子都笑得颤抖起来:“你不傻,你不但想当将军,还要将我一军。晓珊,你放心,我唐蓉川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收回过。从昨天起,你已经是三晋事业部的副总了。不过,你毕竟刚刚从金融专业毕业,又从来没独立做过项目,我想听听你对建设大型新区的看法。” 夏晓珊把鱼干放下,用面巾纸擦了擦手。她很严肃的说:“唐董,新区建设的规划纲要,我看了两遍了。如何去做,也有了点小想法。津阳省他们是想借鸡生蛋,咱们意在借花结果。大家都玩一个借字,只要钱到位,那么一切都没问题了。” “借鸡生蛋,借花结果,哈哈哈哈,这两个比喻有意思。晓珊,用一句套话说,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咱们没钱。”唐蓉川笑嘻嘻看着夏晓珊,“一期就要投入几千亿,我们的钱不宽裕。” 唐蓉川往沙发背上一靠,学着着名演员葛大爷的腔调:“全球进入危机,咱们的经济不行了,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呐。晓珊,没有钱,你这个巧妇怎么做熟做好这锅饭?” 对于这个问题,夏晓珊反复考虑过。 她回答起来,胸有成竹:“不需要咱们拿出那么多钱。新区建设的首道难关就是拆迁,我们需要拿些真金白银。如果拆迁顺利完成,那么我们手中握住大把的田地,有的是机会,将换来大量的新鲜资金。我粗略地计算过,将新区内的村庄拆迁完毕,大概有十个亿左右就行了。唐董,只要十个亿的前期资金,我们就可以撬动盘活几千亿的项目。” 唐蓉川彻底来了个葛优躺,笑着说:“这事有个前提,这些地能够换成资金。如果,不能换成资金,我们就得不断地添油注资。风险还是太大了。晓珊,那要是十亿,我也不想往外拿呢?” 十亿的血都不想出,就想做活几千亿的新区项目! 唐蓉川的贪婪令夏晓珊心头一阵乱抖。夏晓珊想了想说:“拆迁款最终要津阳偿还的。但是先期的赔偿款,肯定要我们垫资。一般的企业没有雄厚的资金链,他们不敢垫资。我想,这也是常乐找咱们贞元集团的原因吧。唐总,先期有个三五亿,就能顺利推动拆迁工作。十亿拆迁款是总数,而三亿可以视为先期资金。” 唐蓉川坐直了身子:“晓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一员福将。你去了平阳,不仅帮助我脱离险境,还间接促成了津阳省与我们公司的合作。今天,我们聊了这一通,我放心了。新组建的三晋事业部,必然在你的带领下,乘风破浪,取得辉煌战绩。子诺,给晓珊也来一杯,我俩干杯,共祝三晋事业部腾飞。” “唐董事长,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我以茶代酒吧。” 唐子诺提醒她:“你可以叫代驾嘛。这酒是限量款,董事长很少与别人分享的。” 夏晓珊一笑:“叫代驾不方便的,我还是别喝了。” 唐蓉川举起酒杯说:“好,心意到了,茶酒一样。” 喝完酒后,唐蓉川有了送客的意思。她笑着说:“十亿资金给你准备好了,什么时候用,如何用,让你的财务总监直接联系集团的财务部王梵副总裁。” 夏晓珊答应了一声:“唐董,我还想多问一句,那边,呃,三晋事业部的总经理到底是谁?我这副总,当了两天了,总得去拜见总经理吧?” 唐蓉川咯咯笑起来:“总经理你见过的,他就是李药师。他兼任总经理。不过,近期就要召开董事局大会了,他得留在我身边帮衬着。三晋事业部那边,你就是常务副总,代行总经理职权。你尽管放手去做,遇到困难可以找李药师,也可以直接来找我。明白了吗?” 新毕业的博士生,能被大领导委以重任,这种机遇,古今罕见。夏晓珊激动地连连表态,表示一定要竭尽所能,打好新区建设的第一仗。 “晓珊,你今年多大了?” “唐董,我二十八了。” “好年轻啊,我三十六了,整整大你八岁。不过,我在董事局那帮老家伙眼里,还是不经事的丫头片子。哈哈,晓珊,咱们一个是年轻的董事长,另一个是更年轻的事业部总经理,哈哈哈哈,咱俩都好好干,让董事局里的老人们开开眼。” 不知道唐蓉川是不是有意称呼晓珊为总经理,还是漏掉了副字,夏晓珊听了大为激动。她被唐蓉川的激情感染,清脆地笑了起来。 两人正开怀大笑。咚——哗啦——哐,一连串的响声,惊得室内的三人一同扭头看。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几脚踢开,一个高个子男人,闯了进来。 那男人手拿一根文明棍,指着巨大的风水鱼缸说:“哎嗨,小蓉,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么个玩意?啊哈,不错,有一种大海的感觉。我最喜欢到海里搏风打浪。” 他说着,伸手挥动文明棍,使劲砸了两下鱼缸的缸壁。两声清脆的声音过后,被缸壁弹起的文明棍震得他两手生疼,鱼缸却安然无恙。 唐蓉川看着来人放肆的动作,嘴角边轻蔑的收缩着,慢慢的笑出声来:“舅舅,你来啦。” 来人正是唐蓉川的舅舅王宗岐。他是公司的大股东,不过长年不来公司。今天不知何故找上门来。进门的是舅公,唐蓉川不敢不敬。 “吆喝,还是咱家小蓉好,还认得舅舅我。不像你养的那群狗,居然敢把我的车位让给别人停。还说是你让停那里的。” “舅舅,你听谁胡说八道的?既然你说他们是狗,就别听汪汪乱叫。你的车位,永远都属于你,没人敢占用。” “是吗?可今天就被人占去了。下边那条狗说是找你的人占的车位。”王宗岐往里面走了两步,看到了夏晓珊。 他一下子记起了刚才安保对占用车位者的描述。他手里的文明棍一指:“楼门口那辆路虎车是不是你的?” 这位舅舅为了车位被占的事发飙,令夏晓珊的心悬了起来。果不其然,被劈头质问。 夏晓珊心想:哼,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怕谁?我谁都不怕。 她笑着说:“唐董,这位贵客是?” 唐蓉川笑着介绍:“晓珊,这位是我的舅舅王宗岐。你叫王总吧。” 夏晓珊鞠躬问好:“王总好。我是新入职的员工夏晓珊。” 王宗岐哼了一声:“答非所问,快说,那辆狸猫车是不是你的?” “如果你说的是放在楼门口左手边车位上的那辆车,那就是我的车。” 王宗岐厉声大叫:“是你的就好。这么说,我没有砸错车了!小蓉,你看看,我不来公司,竟然连新来的小职员,都敢抢占我的车位了,这样下去,他们不得骑在我的脖子上拉屎。小蓉,这事你管不管?” 唐蓉川笑着说:“舅舅,晓珊才来公司不到一周,她还不知道那个车位谁都不能用,它只属于你。来来,坐这里,你消消气,我给你按摩按摩肩膀。” 唐蓉川示意夏晓珊可以走了。夏晓珊没有走,而是问:“王总,你把我的车给砸了?” “砸了!什么破路猫,还比不上这个鱼缸结实。自从路猫由印度阿三接手后,这质量是一天不如一天。小妮子,你去看看吧,哈哈,你的路猫车变斑点狗啦,哈哈哈哈,痛快。我看着你的惊慌失措的丑样子,我痛快。” 夏晓珊指着王宗岐:“你砸坏我的车,你要赔给我。” “我呸——老子砸就砸了,赔你,赔你几根叼毛,你要不要?”王宗岐挥动手中文明棍,竟然要打夏晓珊。 唐蓉川急忙拦住:“舅——舅,她新来的不懂事,我好好教导她。晓珊,你快去看看车吧。子诺,你陪着晓珊一块去。” 唐蓉川使个眼色,唐子诺心领神会,拉着气急败坏的夏晓珊,匆匆出了办公室。 来到楼前,夏晓珊只看了一眼路虎车,就气得浑身发抖。车身上全是小坑,就像是高尔夫球一样。车前盖上小坑最多,密密麻麻的,好像是一张摊开的芝麻饼。只不过,芝麻饼上是芝麻,而这张车皮饼上只有芝麻坑没有芝麻。 显然,这些小坑都是王宗岐用手杖敲出来的。 安保看到夏晓珊和唐子诺,急忙跑过来。 他先向唐子诺打了招呼,才哈哈笑着对夏晓珊说:“美女,我不让你停这里,你偏要停这里。哈哈,你的运气无敌了。王总长年不来,偏偏今天来了。你是不是去买张六合彩啊,哈哈哈哈哈…” 夏晓珊恼怒异常,立刻回怼:“我买你妈个头!” 她没工夫同安保纠缠,回头就向大楼里走,要去找王宗岐算账。 唐子诺急忙拦住:“夏总,你别去了。他是唐董事长的舅舅,你惹不起的。” “他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他给个说法。凭什么把我的车砸成这个样子?” 唐子诺两手拉着夏晓珊:“夏总,你听我说,所有的损失都由公司负担。王总他,他不是讲理的人。连唐董都不敢招惹他。” “那是她舅舅,她是小辈。我怕他个鸟,哼,他必须赔偿,否则我立刻报警。唐助理,麻烦你带我去监控室,我要录监控证据。还有,我打电话叫保险公司来。王总是富豪,也是名人吧?保险公司有的是招儿,对付他!还用不着我出手。” 唐子诺眼睛转了转,笑着说:“夏总,唐董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啊,你这样做,就彻底弄僵了。唐董夹在你与王总间,你不是让唐董难做人吗?听我一句劝,把车开走,找最好的修理店,把车修好。所有费用报到公司来,实报实销。” 夏晓珊也知道惹不起王宗岐,借坡下驴子,不情愿地点头。她转身向外走,旁边的唐子诺还安慰说:“这就对了。夏总,忍一时之气,换来锦绣前程。今儿个,我是第一次见唐董与人分享鱼干的。夏总,要我说这事值了。车损的状况,我需要拍几张图,回去详细跟唐董说说你受到的损失。” 夏晓珊心里很感激,就让唐子诺拍了几张照。其实,唐子诺根本不需要拍照,这里有监控的。她想调视频,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唐子诺眼看着夏晓珊开着满身疮痍的路虎,出了公司大门,才回身进了大楼。刚进大楼,又折回来,把安保叫过来:“大丁,你来来。” 丁安保跑过来:“唐助理,你叫我?” “我说大丁,你干嘛故意挑事刺激王总,让他砸了夏总的车?” “冤枉啊冤枉,唐助理,唐姐姐,我没有那个胆子呀。” 唐子诺笑了:“王总是车迷,他应该能看出那辆车的限量款的。如果不是有人居中挑拨,使他受到刺激,他绝不会把车砸成那样。” 唐子诺的眼睛很漂亮,此刻却像两把刀子,钉在丁安保的脸上。 “我提醒过那个美女了,她就是不听。是她自己找事,怨不得别人。” 唐子诺嗤的一声冷笑:“你在安保队长位置上有几年了吧?王总是什么脾气,你清清楚楚。告诉你,今天这事,王总未必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我劝你今后小心点,别以为给别人上了眼药,自己不会留下后患。” 丁安保一声不敢回话,红着脸,低头听着。 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他抬头一看,唐子诺已经走远了。丁安保擦了擦汗,自言自语说:“你就是个拎包的,狗仗人势地,也敢来欺负我。臭臊皮娘们,公司要变天了,我看你这拎包的活儿,还能干几天?” 第136章 设局 谁人背后无人骂,哪个背后不骂人!国骂是发泄痛苦的有效手段,至少心情不会郁结。 唐子诺没有听到丁安保的咒骂,同样的,丁安保也听不到夏晓珊对他的咒骂。 夏晓珊开着满身伤痕的路虎车,嘴里不停地咒骂王宗岐和丁安保,以发泄心中的怒火。她觉着自己就像高压锅的气阀,如果不大声咒骂,痛快发泄,那么窝在肚子里的怨气真的会炸裂开来。 可是背后里骂人,远没有指着鼻子,对面大骂来的过瘾。夏晓珊始终有一股冲动,想回去指着王宗岐大骂一通。但是她不敢。王宗岐是唐蓉川的舅舅,自己要想在贞元集团混,还真不敢得罪了这个舅舅。 夏晓珊的怨气撒得差不多了,就把车子停在路边,拨通了花熇嫣的电话。 听到车被砸坏了,花熇嫣吃惊之余,还是建议她给贺峰云打电话,告诉他车子的受损情况。夏晓珊说她不好意思打电话,让花熇嫣打。花熇嫣想了想,没有推辞,给贺峰云打了电话。 “熇嫣啊,你好你好,你想清楚了?” “贺师兄,不是工作的事儿。真是过意不去啊。车子今天开出去,被人敲了几个坑,需要修一下。那个你保养车子的店在哪里?” “啊,车子被砸了?人没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发个位置给你。你把车开过去,让他们修修。你稍等啊,我找找那家店…嗯,发过去了,熇嫣你看看,收到了没?” “收到了,我这就去那边。” “哎,熇嫣,你把车扔那里就行。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嘟嘟嘟,几声提示音,有电话打进来。花熇嫣一看是夏晓珊的电话。她急忙说:“那怎么成?车是我借的,当然我要负责到底。师兄,挂了哈。我先接晓珊的电话。” 夏晓珊等的很焦躁,听到花熇嫣轻描淡写的声音,她就像吃了顺气丸,感觉气顺了不少。她要花熇嫣陪着,两人一起去4s店。花熇嫣没有推辞。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到东门去等夏晓珊。 等她俩驱车来到修理店。店里的赵经理,笑着迎出来,态度十分恭敬,甚至到了谄媚的地步,就像接天神一样,把两人请到贵宾室。 店里的服务员,很快把时蔬瓜果、点心小吃,还有茶水,摆了满满一桌。赵经理让花熇嫣和夏晓珊两位随意,他去隔壁的工作间,看一看车损。 贵宾室里有一台很大的监控电视。从监控画面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工作间里的情况。夏晓珊注意到工作间并不忙,大概三台车在修理。在工作间的显眼位置,晓珊找到了赵经理。 别看赵经理态度谦卑恭谨,等评估起车损来,可是专业范儿十足。他亲自带着两位工程师,绕着车辆转了几圈。三人对着车辆一顿品头论足,然后彼此点了点头,向着贵宾室走来。 夏晓珊一捅花熇嫣:“哎哎,他们来了。” 花熇嫣放下手里的书本,等着赵经理他们来。 赵经理轻轻巧巧地,说出了一个价格,就把夏晓珊惊得吐出了舌头。那舌头吐得够长,可以轻松卷住她手中的咖啡杯。 夏晓珊希望把车身上的坑坑洼洼都补齐了,再重新喷漆。赵经理说车身损伤严重,那样做费时费力还费钱,效果也不好。不如将外壳全部换新,而全身换新,至少需要五个工作日,大概花费三十万左右。 夏晓珊乍舌惊问:“要花三十万?赵经理,三十万呐,可以买一辆中档车了。你们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赵经理一笑:“夏总,这车是定制款,车外壳都要从印度原厂空运来。三十万我是预估价,恐怕真正修好了,还要加钱呢。” 花熇嫣问:“赵经理,照你这么讲,五天能修好吗?” “差不多。两位别担心。你们来之前,贺总打过电话。车的事你们别管,由他负责。” 夏晓珊想起来唐子诺的话,就跟赵经理讲:“赵经理,能麻烦你跟事主儿通个话吗?把车损情况跟她说说。砸我车的人,是她的亲戚。一切损失由她负责。” 赵经理欣然同意,他接过夏晓珊拨通的电话,跟唐子诺聊起来。夏晓珊用的是外放,让大家都听得到。当唐子诺问到修车费用时,夏晓珊竖起四根手指,在赵经理面前一晃。赵经理心领神会,笑着对唐子诺说:“唐总,我是捷路体验中心的赵经理。有这么个情况,夏总的车是限量定制款。零件都需要进口,全部更换车身外壳花费比较多啊?” “你尽管说,该多少就多少。” “至少六十万,我们体验中心是小本经营,没能力垫付,需要唐总您预付款项。咱们多退少补,您看,行不行?” 唐子诺没有半点迟疑:“赵经理,把你们店的账号发过来,我马上安排人打款。修好车后,把发票给我们邮寄过来。晓珊,你还有车开吗?没有的话,我安排一辆车给你。” 赵经理笑着说:“唐总,咱车行里有备用车,不用您安排。” 挂掉电话后,赵经理向傻傻的夏晓珊一笑:“夏总,您的银行账号是多少,等唐总的款项打来,我给您转钱。” 夏晓珊缓过劲来:“赵经理,你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哪里哪里。咱们共同发财。”赵经理狡黠一笑。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款项到账了。赵经理要转给夏晓珊三十万,夏晓珊只要了二十五万。她笑着说:“刚才你说了,三十万可能不够呢。所以我竖了四根手指头。我留五万余头给你,以防不够。多了不用退,少了我再补。咱们合作愉快。” 花熇嫣有点看不下去,就说:“晓珊,咱们要她这么多,不太合适吧?” 夏晓珊哼了一声:“我们要的多吗?一点也不多。我被气得浑身不舒服,没要他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 赵经理在一旁打气:“就是的。车辆被砸成这个样子,夏总,你完全可以报警的。他造成的损失达几十万元,那是可以拘留判刑的。夏总,你没有报警,已经是手下留情啦。” 夏晓珊得意起来:“赵哥,你说话我爱听,熇嫣,你听到了吧,就是这么个理儿。你是不知道,那个王宗岐有多嚣张。要不是唐子诺拦着,我早想胖揍他一顿了。唉,只是这钱不能问他要,估计问他要,也要不出来。他就是一只铁公鸡。” 花熇嫣是个温文尔雅的人,她自然想象不出王宗岐的嚣张跋扈。而身为贞元集团的唐蓉川却是局中人,她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舅舅王宗岐的“厉害”。 王宗岐来找她的目的有两个。他喜欢开门见山,等被夏晓珊占车位激起的怒火平息后,他就开了腔。 王宗岐问:“小蓉,舅舅我刚听说你组建了三晋事业部?” “舅舅的消息好灵通,这三晋事业部还没正式发文成立呢。”唐蓉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着实吃惊:她没有想到这个花天酒地的舅舅,外表上不问世事,竟然时刻盯着公司。 “你长年在国外,我自然要帮你看看家。小蓉,贞元矿业你打算怎么处理?” “东河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贞元矿业的人一个也跑不了。违法的,该法办法办,那些不够公法处理的,也要开除…” “你要对贞元矿业重新洗牌?” “可以这么说。” “贞元矿业是我的产业,没有我的同意,你没权那么做。” 唐蓉川不想同王宗岐闹僵,就笑着说:“舅舅,我是帮你整饬队伍。你看看那帮人,把公司搞成什么样子了。再不处理几个,他们迟早会把贞元矿业掏空的。舅舅,这几年的报表你看了没?是不是连续亏损好几年了?” 这年头,矿业很赚钱。可是贞元矿业上报总部的年报却是连年亏损。真相是,王宗岐昧下了利润。此刻,唐蓉川说矿业亏损,他可不敢反驳唐蓉川,也不敢说矿业赚钱。 见王宗岐点头承认,唐蓉川继续说:“舅舅,矿业这行我不懂,但我知道与贞元矿业体量相当的公司都大把赚钱,而矿业公司却要总部支援。这里面肯定有老鼠,有家贼!我帮你把蛀虫除掉,贞元矿业还是你的。舅舅,你不希望矿业一直亏损下去吧?” 王宗岐心说:我就是那只最大的老鼠。赶紧换个话题。 “好好好,这事先放一边。我问你三晋事业部承接津阳新区建设项目,你打算用谁去当负责人?” 唐蓉川一笑:“这个项目挺大的,我要亲自挂帅。” “你少骗我了,我听说你任命了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当副总。你这是胡搞!” “不错,新任副总是新毕业的大学生。你还见过的。”唐蓉川索性挑明了,“就是刚才你碰见的那个女孩子。对了,你还把她的车砸了!” “是她——小丫头片子,屁股还没坐稳当,就敢占我的车位。他妈的,早知道是她的车,我一把火烧了它。” 看着王宗岐咬牙切齿的样子,唐蓉川笑了:“舅舅,你今天可不是为了砸车来的。别跑了题。” 王宗岐被气得不轻,喝了好几口茶,才想起要说的正事:“小蓉,津阳新区建设不能交给新手,你也不能亲自挂帅。我今天来,就是为你推荐人才的。贞元置业的王雍就不错。让他替你坐镇三晋事业部,主持新区建设。” “王雍?那不是你的儿子,我的大表哥吗?” “哈哈哈哈,小蓉,对对对,就是你的大表哥王雍。” “表哥是置业的掌舵人?我还不知道呢。真是,真是,工作失误。早知道大表哥就在津阳,唉,不过我已经出了任命,不能再改了。” “其实当不当三晋事业部的老大,无所谓。主要你得让他参与到新区建设中去。他在置业做得风生水起的,这次新区建设,怎么能少得了他的置业公司呢?小蓉,我的意思是建设项目都让他去做。你放心,咱们置业公司建安地产资质俱全,都是一级资质的。小蓉,好不好?” 唐蓉川心里好笑,嘴里客气:“新区建设是我们和津阳省合作,不是我们总包。我们只有建议权,最终都要走招投标程序的。不过,舅舅你放心,我肯定支持王雍。” “那就好。只要你支持,津阳的常乐他也不敢驳了你的面子。那咱们说定了?” “一言为定,我全力支持。” 王宗岐笑着起身要走,唐蓉川说:“快到晚饭的点了,舅舅留下吧,咱们好久没一起吃个饭了。” “不了不了,你的小舅妈还等我呢。等下次让王雍请你吃饭,我们作陪。” 王宗岐向外走,唐蓉川送了两步,继续说:“舅舅,我刚刚知道夏晓珊的车是定制款,换一下外壳要六十万。这钱我替你出了,就说是你赔给她的。大家把关系搞好些,毕竟,以后王雍和夏晓珊还要共事嘛。” 王宗岐倒也不是蛮横到底,他笑着说:“小破车才六十万,阿三做的车就是便宜。我马上打给你。道歉我是不会的,就像你说的,我这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哄小姑娘开开心。哈哈哈哈哈哈…” 唐蓉川答应了他的要求,王宗岐很高兴,刚来时的怒气也没有了。 唐蓉川亲自送他上了电梯,然后才回到办公室。她立即让唐子诺调来贞元置业的账表,开始亲自审阅。她审查了一会儿,一个大胆的计划,慢慢形成了。 看看时间,快到七点了,唐蓉川拨通了李药师的电话:“药师,你在平阳,还是上京?” “蓉川董事长,我在晋阳。” “在晋阳?还没有谈完?” “嗯,主管人员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议,就耽误了。约好了,后天,继续谈。” “那好,你赶紧回来,明天上午来找我。我们聊一聊三晋事业部。” “董事长,我现在就买机票,我记得晚上八点多有趟飞机,顺利的话,九点半就到上京了。你要是方便,我下了飞机就去找你汇报。” “不用,干工作也不能连轴转,那不把人累坏了。你回来后,先休息,我们明天上午聊。明天上午,我不接见别人,只等你来。” 第137章 改弦更张 唐蓉川挂了李药师的电话,叫上唐子诺,驱车去见她的父亲唐吉。 唐子诺开着车,路过王井商厦时,唐蓉川让她停下车,说要买几件礼物。 唐子诺好奇地问:“董事长,你要买什么,提前让我们去办不就行了,还要亲自去呀?” “你不懂,主要是给唐宝买。他的口味怪,你们买,可能不合他的意。这次他病得很厉害,听说差点丢了性命。我们被困在东河,没能去看望他。我是他唯一的姑姑,他病危时没能陪着,全靠爸爸一个人照顾。唉,我们家人丁不旺,小宝又是个可怜的孩子…” 唐蓉川想起好多往事,忽然鼻子酸酸的。她拿出纸巾,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又补了补妆,随即下了车,在子诺的陪同下,走向了王井商厦。 走了几步路后,唐蓉川问:“夏晓珊的车,你查过了没?” “董事长,我已经托人去查了。还没有回信。她的家境我也安排人去查了。分两路去查,一路去上京大学,一路去她的家乡。” “好好查查,一个人能开那么好的车,她的家境必定优越。她不回家接班,跑我们这里来,还恰好救了我!这种巧事,我只在电影里见过。你帮我好好查查这个夏晓珊。” 唐子诺心中凛然,连忙答应着。看到唐蓉川走到商场门前,她赶紧跑上前,帮着开了门,将带着口罩和墨镜的唐蓉川,礼让进了商场。 唐蓉川是贞元集团的掌门人,她的一举一动,很能牵动公众的视线。所以,她轻易不敢逛商场。偶尔逛一次,也得包装的严严实实,生怕被人认出来。在大国,就是这个样子,人们喜欢围观名人富豪、权贵明星。如果在王井商场里,被人认出来,在没带安保人员的情况下,估计她甭想顺利脱身。 与在国内生活相比,唐蓉川更喜欢在日本生活。日本人对政客名流,商海豪门,没有围观的兴趣。没有那么多的围观者,没有那么多的聚光灯。唐蓉川可以轻便穿着,惬意逛街,可以自由自在地,在由比滨海滩游游泳,从来不用担心被人偷拍。在日本真正能够吸引大量路人驻足围观的,怕是只有住在江户城里面那一家人。 唐蓉川看到商场里密密麻麻地人群,好像回到了平阳,回到了自己被围攻的那个夜晚。楼下的院子里,都是密集的人群,大家愤怒的咒骂着,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她下意识地往唐子诺身后一躲,小声说:“你走前面。” 唐子诺很快反应过来,身子向唐蓉川前面一挡,小声说:“玩具儿童用品在三楼,唐董,咱们直接上三楼。” 滚梯上都是人,唐蓉川心头一阵狂跳,又像是犯了密集恐怖症,她紧紧挨着唐子诺,侧着身子,尽量远离路人。她俩上了三楼,直奔儿童卖场。电梯的端口处就是一家乐高玩具店,里面的顾客很多。唐蓉川没多走,挑了一套最新的乐高玩具,就慌里慌张的走了。等出了王井商厦,唐子诺才问:“董事长,你不舒服吗?” “不是,我看着这么多人,一下子想起平阳那一晚的事情。心慌的很。” “啊,这是有心里阴影了。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你去名酒那里,买两瓶好酒来。” “家里好酒很多了,还用再买吗?” 唐蓉川看了一眼子诺,微微一笑:“子诺,难道需要我亲自去买?” “啊,我去。买什么酒?” “还是十四代吧,要高度的。如果没有,你就看着买。” 当唐宝在玩具室里欢快的玩乐高时,唐蓉川和她父亲唐吉对面而坐,聊起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唐蓉川取出唐子诺买的酒,要给唐吉倒酒。唐吉笑了:“小蓉,我的心脏有点问题,不敢喝酒啦。” 唐子诺在一旁说:“老董事长,这酒叫红毛药酒,专能调理身体的亚健康。市面上卖得挺好,董事长她特意买来,让您尝尝的。” “药酒啊,好,倒一杯,我尝尝。那边酒柜里有一瓶十四代,拿来给蓉川倒一杯。” 酒菜齐备后,唐蓉川笑着说:“子诺,你去看看小宝,教教他,怎么玩乐高。” 支开唐子诺后,唐蓉川才说:“爸,到了召开董事会,改选董事的时候了。这次,我想让李药师当董事。” 唐吉不动声色:“这是他主动跟你提的吗?” “不是,是我想提他的。” “唔,说说你的理由。”唐吉端着酒,小小地呷了一口,很随意地问。 “爸,咱们集团的董事局里,有几个真正懂事的董事?每届都是老面孔,选上后又尸位素餐,游手好闲。早就到了换人换血的时候了。” 唐吉哈哈大笑:“董事不懂事,这是许多公司的常态。不懂事的董事,只要不碍事,就放在那里嘛。这个理由不充分啊。这里就你我父女两人,你说出心里的想法。” “今天下午,王宗岐去找我了。他要插手我新组建的三晋事业部。爸,我要一个懂事听话的董事会,而不是像王宗岐那样,平时当甩手大爷,一看到利益,就冲上去的董事。” 唐吉收敛了笑容:“王宗岐是你舅舅。” “他不是我的舅舅,王宗岐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妈妈是安倍美柚。” 唐吉被唐蓉川的话惊得手里的酒杯抖了抖,撒出了一些酒来。 他放下酒杯,扯了一张餐巾纸,把酒渍擦干。然后他轻声说:“小蓉,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你妈妈是王宗凤,怎么成了日本人了?哈哈哈哈,你是在日本清酒喝多了吗?” 唐蓉川没有笑,也没有逼问唐吉,而是平静地说:“你不告诉我,没关系,我会慢慢去查。爸爸,我就问你,我想改选董事会,你赞成不赞成?” 唐吉叹了一口气:“姑娘,我的宝贝,我退下来差不多十年了吧?” “前面是大哥二哥接手公司的,这两年是我。具体的时间,我不知道。”唐蓉川心说:爸爸,你就是乾隆太上皇。名义上退了,权力却还是握在手里。 唐吉不知道姑娘心里的想法,他叹了口气,悲伤的说:“你大哥聪明睿智,公司在他手里,欣欣向荣,红红火火。他也想趁机重组董事会,结果他死于非命,至今我也没能查明白原因。你二哥接手公司没几年,就疯掉了。他没疯之前,也想重组董事会的。姑娘,你不要冒险了。你断人家财路,人家就要断你生路的。” 唐吉颇有些动情:“小蓉,贞元集团就是大家的饭碗。有人多吃多占,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大家都能吃上饭,就没必要掀桌子。听我的,不要折腾,就这样下去吧。” 唐蓉川从来没见过父亲这么颓废过,她惊问:“爸爸,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 “这不是丧气话,是心里话。这次小宝出事,让我一下子想明白好多事情。与生命健康相比,什么金钱权力,连个屁都算不上。贞元集团就是大家吃饭的平台,小蓉,你有能力,就把它的台基夯实,台面扩大,在增量上搞分配改革,远比动存量要好的多。你没有能力,就修修补补,维持着,最多找个信得过的能人帮你。千万不要想着把台上唱戏的人换掉。一台戏,想唱好了,不但取决于主角儿,还要龙套配合。你明白吗?” 唐蓉川心说:什么主角儿,什么龙套,如果继续下去,我这个第一主角儿,很快就连跑龙套的资格都没有啦。不过,她看父亲很消沉,就不愿意再谈下去。于是她换了话题,问起了唐宝的事情。 说起唐宝获救,唐吉来了精神。他把唐宝在上京、西京看病的过程,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期间提到过花熇嫣和夏晓珊几次。对于花熇嫣这个名字,唐蓉川不感兴趣,但是夏晓珊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一直忍住好奇,等着唐吉讲完了,才说:“哎呀,这次,爸爸你和小宝遭罪了。我这当女儿的,一点忙都帮不上。” “怎么没帮上?东河煤矿的矿难,你处理及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爸,你说的夏晓珊长什么样子,是哪里的人?” “上京大学的学生,要不了几天就毕业了。” “你看看,可是这个人?”唐蓉川找出手机里夏晓珊的求职简历,放大了头像给唐吉看。 “就是她。本人比照片还漂亮些。” “爸,她现在是三晋事业部的副总,我新任命的。” “哦?这事李药师没跟我说啊。我老了,不中用了。药师他,有新想法了。” 唐蓉川笑了笑:“爸,这事是昨天定下的。还没正式行文,公告全公司。李药师是把好手,你不能老带在身边,也该让他帮帮我了。我身边忠诚能干的人太少。子诺她忠诚,小事可以,大事不行,这个夏晓珊还不好说,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李药师最合适,我看他也想当董事,你得支持一下他。” 唐吉摸了摸苍白的头发:“我退了就是退了,再不要站到前台去。隐退这些年,好不容易,让大家忘掉我。为了让小宝有了安定正常的成长环境,我不想改变。不过,我有个建议。小蓉,你不要只想着拿掉谁,方便李药师上位。你应该考虑增加董事名额,以减缓李药师入董事局的难度。”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唐蓉川抱着唐吉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爸爸,姜还是老的辣。好方法,增加人员,调整职务,顺理成章,这下子我的阻力就小了好多。” 唐吉拍拍姑娘的脸蛋,语重心长:“这个做董事长呢,要运筹帷幄,不要猛冲猛打蛮干。要学会借力打力。这方面你还需要历练啊。” “爸,其实我有进步了。我提拔夏晓珊独当一面,就是引入一条鳗鱼,让死气沉沉的管理层紧张起来…” “这招棋是险棋啊。夏晓珊有股猛劲,我担心她给你惹出乱子来。唉,可惜,花熇嫣没能招进来。”唐吉说到后来,声音低沉,满腔遗憾。 唐蓉川没有听清楚,就问:“爸爸,你刚才说谁?” “啊,我自言自语的,不重要。喝酒喝酒。” 唐吉嘴里说不重要,心里着实挂念花熇嫣。自从李药师告诉他,花熇嫣的益州大学梦彻底破灭之后,唐吉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没个安稳。他的想法发生了变化。开始时,他想把花熇嫣招入公司,他认定花熇嫣宅心仁厚,身具奇术,如果好好培养,将来足可以当好唐蓉川的助手。可是,当唐蓉川奇迹般地处理好东河矿难后,唐吉的想法开始动摇。 动摇的原因,还是贞元集团的去向上。唐吉两个儿子,一死一疯。两个儿子,只留下一个孙子唐宝。未来贞元集团的接班人应该是唐宝。唐宝还是十岁的孩子,到他有能力接手公司,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自己老了,心脏又不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挂了。唐宝的妈妈又是那种货色,唐吉必须要为唐宝找一个全能型的保姆。 这个人,就是花熇嫣。或者说,唐吉认定非花熇嫣不可。因此,当李药师说益州大学没有收花熇嫣后,唐吉下定了决心,要让花熇嫣照顾唐宝。他告诉李药师,花熇嫣的事情,不用管了。只要夏晓珊在贞元集团,花熇嫣念在姐妹深情,定会时常帮助夏晓珊,那么联系的纽带就不会断。 李药师听说不需要他再想办法招花熇嫣入职,心里掉落了一块千斤巨石。说实话,当唐蓉川任命夏晓珊为事业部副总时,李药师的脑袋很是晕乎了一段时间。他担心没有合适的位置,安置花熇嫣。 为了完成唐吉的命令,他可以请猎头去找花熇嫣,邀请他入职贞元集团。但是,他只是董事长助理,还是前董事长助理,他没有实权,安排不了类似副总的职位。甚至,连一般经理的职位都给不了花熇嫣。 闺蜜是副总,自己是普通员工,换谁能服气啊?李药师又不能搬出唐吉来,他没有办法说服唐蓉川,甚至连口都开不了。唐吉的话就像一纸赦书,让李药师阴霾尽扫。 当然,阴霾尽扫的不只是李药师,还有花熇嫣。她就要找到工作了。 第138章 有麻有辣有诱惑 花熇嫣和夏晓珊在捷路体验中心待的时间不长,贺峰云就赶过来了。 贺峰云让赵经理挑一辆试驾车,给花熇嫣临时开着。花熇嫣推辞不要,她想借这个机会,把车还了。夏晓珊提醒花熇嫣,揽胜车上还有不少东西呢,需要搬下来,没有替代车,东西搬哪里去。 花熇嫣要把原车上的东西搬到贺峰云的车上去。贺峰云两手一摊,笑着说:“我今天的车贵了,好几千万呐。这些东西不能放,压坏了我的豪车。” 晓珊的眼睛睁大了:“好几千万的车,哎呀,都没听说过,我一定要见识见识,顺便开一把。师兄,你的车停在哪里了?” 贺峰云哈哈大笑:“停在地铁站里。你要看哪一辆?” 夏晓珊惊问:“地铁站里有停车场?我怎么不知道!” 花熇嫣一笑:“贺师兄坐地铁来的。” 夏晓珊这才明白,贺峰云这是“有备而来”。 没法子,花熇嫣和夏晓珊只得接受试驾车。赵经理开过一辆捷豹车,笑着说,路虎的试驾车被人开着试驾去了,还没有回来。如果她们要是不着急,可以等一等。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夏晓珊很奇怪:“你们不怕试驾的人,把车开跑了?” “哈哈哈哈,开跑了更好。那就连人带车通通卖给他。”赵经理说得很轻松。 贺峰云一笑:“晓珊,你不懂。你看看,赵经理这里的女销售都是俊妞。哈哈,知道什么是钓金龟婿吗?豪车就是钓饵,试驾就是鱼竿,美女就是钓鱼人。哈哈,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少儿不宜啦。” “师兄,你被钓起过吧?” 面对夏晓珊的问话,贺峰云爽朗地回答:“我不是她们的目标鱼,没被钓过。” “嗤——谁信!你比钻石王老五还纯,她们会放过你?” 贺峰云长叹:“钻石王老五,大家都看中钻石了。啥时候我能变成国民老公就好了。” “老公,不是,那个国民老公…”夏晓珊一不小心叫了声老公,脸色通红起来。 花熇嫣赶紧扎住话题:“晓珊,打住打住。赶紧搬东西,一会儿,把贺师兄送回去时,正好把东西都还了。” 当下,夏晓珊和花熇嫣一起,将路虎后备箱里的烟酒都搬到捷豹后备箱里面。搬了两趟后,夏晓珊发现了净觉寺方丈送的水果礼盒。 她后悔不迭地说:“哎呀哎呀,这里还有智云老和尚送的水果,我俩都忘了吃。放了这么久,还不烂掉了?” “拆开看看,要是真坏了,就扔掉吧。” “我才不拆呢,直接扔掉算了。免得弄了一身臭味。” 花熇嫣提过一个礼盒:“夏娘娘身子金贵,我来拆吧。这些水果是智云大师一番心意,就是真烂了,我们也应该拆开看看是什么好水果呀。” 拆开之后,哪里是什么水果,礼盒装的都是髦爷爷。一摞摞崭新的髦爷爷,整整齐齐码放在礼盒里面。花熇嫣把手里的礼盒往夏晓珊面前一推,又去打开另一个礼盒。那里面也是钱,花花绿绿的钱,码得很齐整。 夏晓珊小声叫起来:“稀罕!稀罕!老稀罕了,第一次见寺庙里大和尚给香客钱的。这智云大和尚出手豪阔啊。这一盒子是十八万,那一盒子是多少,让我来数数看。” 她扯着礼盒带子,从熇嫣手中拉过来,伸手入盒,开始摸起来。 “也是十八万,不用问,咱俩一人十八万啊。智云,是个讲究人。” 花熇嫣说:“现在的出家人嘴上说着四大皆空,真正能看空钱财的少之又少。智云方丈是个异类。正好,我正愁着身上没那么多钱,还给贺峰云,现在好了。” 贺峰云恰好走过来,他小声问:“熇嫣,你要还给我什么?” “师兄,我在平阳借了你一万元。上次见面就要还给你,可是人多不太适合。今天正好还你。”花熇嫣从礼盒里拿出一万元,要递给贺峰云。贺峰云坚决不要,两人推来推去的,惹得夏晓珊在一旁不停地笑。 贺峰云也笑了:“熇嫣,你借钱的原因,我早就知道了。你能做善事,你也让我当当好人,做一回善事。好事不能让你独自做了。钱就算是咱俩给的,好不好?” 夏晓珊在一旁劝说,花熇嫣只得收起来那一万元钱。她心里深深感到不安,总觉着自己陷在不清不楚的境地里,越陷越深了。 夏晓珊说:“贺师兄,车里还有你的小金库,赶紧自己翻翻,别便宜了修理工。” 其实,贺峰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他低声说:“副驾储物箱下,也有,晓珊你去翻翻。我去找脚垫和座位下。”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五六个牛皮纸袋被翻了出来,放到捷豹车的后备箱里。 贺峰云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拍拍手:“两位美女,晚饭想吃点什么?” 夏晓珊说:“只要有人请吃饭,我吃嘛都香。” 花熇嫣说:“今晚,我们请师兄吃。” “你俩一个刚找到工作,一个连工作都没有找到。你们的饭,我吃着不舒服。还是我来吧。” “贺师兄,你看到了,那两个礼盒里有十几万呢,是熇嫣嗯,还有我赚来的。就是今天晚上请你吃澳洲大龙虾,喝拉菲,我们也请得起。” 贺峰云哈哈大笑:“澳洲大龙虾就算了,要不咱们找个路边小店吃麻小。哈啤酒、吃烧烤,再来一大锅子麻小,好不好?” “好啊好啊,学校那边就有一家麻诱惑。有点小贵,以前吃不起,嘿嘿,我一直惦记着去吃个痛快呢。今晚放开吃。” 贺峰云和花熇嫣一起点头同意。于是,夏晓珊驾车,三人回学校。 花熇嫣拉开副驾车门,弯腰上车,贺峰云却说:“你俩美女别都坐前面,把我扔后面坐着。熇嫣,你来后面坐嘛。” 花熇嫣不忍拒绝,在夏晓珊的笑声里,坐到了后面去。 夏晓珊嘿嘿笑着,脚下发力,一点油门,车辆猛然蹿出去,吓得她急忙踩刹车。旁边的赵经理急忙喊:“夏总,这是辆轿跑,起步比那辆路虎反应灵敏,油门要轻点。” “知道了,回见吧您,赵经理。” 夏晓珊轰了两脚油门,冒了一阵青烟,绝尘而去。 在车上,贺峰云就联系了麻诱惑,预定了一间单间。等他们到店时,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进了单间,开始点菜用餐。 吃了没多久,李博的电话打进来了。花熇嫣没有接,李博又打了一次,花熇嫣还是没有接。于是,李博打给了夏晓珊。 “熇嫣,是李博师兄的,我接不接?” “别接。免得吃饭堵得慌。” “哎,听你的。” 李博也给夏晓珊打了两次电话,随后,就不再打了。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李博的电话又打进来,这次是打给了贺峰云。 贺峰云接通了电话:“哎,李博师兄。” “贺峰云,花熇嫣是不是在你身边?” “在啊,你真会猜。我俩正在吃麻小。李师兄,你们益州人也喜欢麻辣口味,你来嘛,麻小的底汤,我给你留着呢,哈哈哈哈。” “我不吃,你把电话给花熇嫣,我要跟她说话。” “贺师兄,挂了吧,我没好话跟他讲啊。” 贺峰云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好师妹,李博师兄找你有急事,不然他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跟他说两句,我点开外放?” 李博在电话里叫着:“熇嫣,熇嫣,我现在西京,我找到捣鬼的人了。他妈的,是马长信,还有良平。他俩狼狈为奸…” 花熇嫣冷冷得说:“李博师兄,我对益州的事情没有兴趣。再见。”花熇嫣伸手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贺峰云。她随即摸出自己的手机,迅速关了机。 夏晓珊有样学样,关了手机,嘴里还说:“关了手机,专心吃麻小,绝不多管闲事。” 贺峰云没有关手机,他微微一笑:“李博师兄,不会再打给我了。他肯定是以为我挂断的。” 花熇嫣说:“你还怕误会吗?别管他。” “我当然不怕了,不过,你俩到底怎么啦?” “师兄,咱们吃麻小,图一个快快乐乐,热热闹闹,别提他,好不好!”花熇嫣的声音不高,语气很严肃。 贺峰云哦了一声,拿起烤熟的馒头片,在麻小的酱汁里沾了沾,大口的吃起来。 烤过的馒头片,辛辣咸麻夹带着一股焦香,很是开胃。令贺峰云胃口大开的,不只是馒头片,还有花熇嫣和李博的冷战。他现在由衷地佩服导师王崇谦。还是导师的眼光毒辣,早早看出来,李博办不成熇嫣入职的事情。 贺峰云心说:机会来了,今晚上,我定要花熇嫣不能拒绝,甘愿与我共事。只要她来了公司,哈哈,就有机会成为我的小娇妻。 吃得差不离了,贺峰云说:“熇嫣,晓珊不是外人,我就当着她问吧。到我公司去,帮着我照看公司的事情,你考虑好了没?” 花熇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小龙虾,没有回答。 夏晓珊一看,急忙来打圆场:“贺师兄,你不能抢我的熇嫣。我正要请熇嫣入伙呢。” 贺峰云心里一惊,原来贞元集团也想请熇嫣去。 贺峰云把手里的麻小一放:“我请熇嫣去,直接是二号领导。我是董事长,她就是总裁。我去两浙后,她就是上京总部的老大。贞元集团能给她什么职务?晓珊,熇嫣跟你去,起点太低。你俩名牌大学的博士生,从基层干起太亏了。” “不是啊,只要熇嫣愿意来,我这个副总让给她当。” 贺峰云很了解夏晓珊,他嘴角一撇:“那是你拿命换来的,我是熇嫣,我也不忍心夺你的职位。” 花熇嫣把小龙虾丢到嘴里,用勺子舀了一口酱汁,一口喝干。 她吧嗒吧嗒嘴,声音有点嘶哑:“够劲!爽!嗯…我谢谢两位的好意。你们两边,我都不去。我就想在高校里当老师,不愿到企业去,我害怕商海里的尔虞我诈。” 贺峰云说:“你来我这里啊,你是老大,你只管发号施令,没人敢坑你,嘿嘿,包括我。” 花熇嫣认真地说:“贺师兄,在我没想清楚是否结束现在这段感情前,我不会到你那里去的。请师兄原谅。” “没事没事,我懂了。我留着职位,这叫虚席以待,我高低等。” 又吃了一会儿,贺峰云去了趟卫生间。 等他回来时,夏晓珊说:“贺师兄,刚才服务员来催了一次,说好多人等着呢,要咱们加快用餐速度。咱们是不是快些吃?” “催工不催食,服务员无礼啊,忒无礼!”贺峰云竟然用京剧西皮流水的调子,唱了起来。 花熇嫣学着青衣的腔调:“哎呀,酒足饭饱,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我可才吃个半饱不到,你俩请客的,总得让客人吃饱吧。” “师兄,要不再来两斤麻小?” “刚才要了四斤,我想想,再要三斤吧。拍黄瓜再来一盘,还有醋溜土豆丝,也来一盘。酸酸的口味,我喜欢吃。我们加了菜,我看麻诱惑的老板还好意思赶人不?” 夏晓珊笑着说:“师兄,好胃口。第一次见你吃这么多。” “有美女作陪,当然胃口好啦。这叫秀色可以下饭。” 花熇嫣与贺峰云吃过很多次饭,她对贺峰云的饭量有数。今天,贺峰云饭量超常,精神状态也特别好,不禁引起了她的猜想。她觉着贺峰云肯定有事情瞒着她俩。花熇嫣没有问,静静地呷着茶水,微笑着看着贺峰云,两只耳朵好像长出了翅膀,飞到了麻诱惑的外面。 海米拌黄瓜、醋溜土豆丝很快就摆了上来,贺峰云却没有动筷子。他催促服务员快些上小龙虾,然后继续捏着馒头片蘸酱汁吃。 夏晓珊拿起筷子:“还是师兄会点菜,我吃得嘴唇热辣辣的,正想吃点清爽的东西,润润唇。”她伸筷子去夹黄瓜片,却被花熇嫣拦住了。 “晓珊,等一等。有贵客来了。” “贵客,谁?” 夏晓珊的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开了,服务员领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来。他上身穿短袖文化衫,下面裹着一件件沙滩裤,手上一把大蒲扇,脚上斜挂着人字拖。 他神态慵懒、似笑非笑,看着屋里的三个人,就好像农村村口半老不老的大爷,笑看进出村口的行人。 夏晓珊盯着来人看,发现来人的沙滩裤的要害部位鼓鼓囊囊的,很是扎眼。 她一阵不悦:哪里蹦出来的一只油腻老色批? 第139章 有舍有得有悲欢 晓珊忍不住皱起了鼻子,一扬胳膊,打算把来人赶出去。她身旁的花熇嫣和贺峰云却同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迎上去:“王老师好!” 夏晓珊这才认出来,来的正是花熇嫣的导师王崇谦。她吓得吐了吐舌头,赶紧迎上去,娇滴滴地连声叫老师好。 贺峰云急忙搬过一把椅子,放到酒桌对门的地方,请王崇谦上座。 王崇谦说:“咱们随便坐就好。那边被空调直吹,我受不了,得,我就坐这边吧。” 王崇谦坐在贺峰云原来的位置上,招呼大家都坐下。贺峰云与花熇嫣,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导师的两侧,王崇谦的对面就是胳膊还在乱张着的夏晓珊。 王崇谦朝着夏晓珊一笑:“你就是夏晓珊?把胳膊放下吧,熇嫣经常提起你,果然清秀。” “哎,我是,王老师,您吃点啥?服务员,服务员,快把菜单拿来,我们再点些菜来。” “不用。这不,我喜欢的菜都上来了。拌黄瓜段、醋土豆丝,都是我的菜。” “啊,您吃这些菜?” 王崇谦连筷子都没用,伸手捏起一片黄瓜,咬得咯嘣脆。他一拍贺峰云的肩膀:“峰云,去弄碟子老酱来。只有黄瓜片,没有老辣酱,不够劲。” “哎,是我疏忽了。” 花熇嫣急忙递上筷子,王崇谦接过去,夹了满满的一大团土豆丝,放到餐盘里。他笑着说:“晓珊,你不知道。这两个菜是我们聚会必点的。熇嫣聪明,她看到峰云点了这两个菜,就猜到我可能要来。” 花熇嫣脸色泛红,笑着低下头。 王崇谦看看自己的爱徒,就像欣赏一朵娇羞的玉兰花:“今天,我去校领导那里处理些事情,凑巧知道你们在这里,于是我就来了。不会打扰你们的酒兴吧?” “不会不会。王老师是学术泰斗,与您同桌是我的荣幸。”夏晓珊有些激动。 王崇谦一笑:“没那么多荣幸。酒桌上就讲究一个实在,说啥也不如埋头大吃,咱们吃起来吧。” 恰好新点的麻小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夏晓珊、花熇嫣还有贺峰云,她们三个忍着烫,一同给王崇谦扒龙虾吃。很快,王崇谦面前的餐盘,堆了一小堆龙虾肉。王崇谦笑着说:“咱们自己动手,不要照顾我啊。”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来者不拒。用汤匙舀了浓浓的酱汁,浇在龙虾肉上,又问服务员要了一瓶老陈醋,依旧浇在龙虾肉上。 这种吃法,看得夏晓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正感叹王崇谦吃相平易近人,憨态可爱时,王崇谦放下筷子,不吃了。 王崇谦说:“熇嫣,你工作定了没?”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熇嫣没有回答,夏晓珊替她作答:“王老师,熇嫣的老师梦黄了。我正要劝她去贞元集团,和我一起做事。” “贞元集团,唔,好大的公司呀。熇嫣,你想去吗?” 花熇嫣还是没有回答,她的眼光落在贺峰云身上。 贺峰云以为花熇嫣想去自己那里,他大喜:“王老师,我那里也要人呢,你帮我再劝劝熇嫣,让她帮我看着公司。” 王崇谦哈哈大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熇嫣是我的爱徒,颇得道门真传。哈哈哈哈,不光你俩看中她,还有人看中她啦。” 贺峰云惊问:“谁想请熇嫣去,有头脑,居然想到走老师您的门路?” 王崇谦没有回答贺峰云,而是笑着问花熇嫣:“我明天就去两浙赴任。上京这里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咱们的智库中心。咱们手头还有好几个大项目,需要熟人能手坐镇。我一时分身乏术,不能两头兼顾。熇嫣,你想不想在咱们的智库搞搞研究?” 王崇谦管理的智库中心,是国家级的智库,是搞研究的人才向往的地方。花熇嫣当然愿意去了。 她的眼睛一亮,随即暗淡下来:“老师,我的资格不够。智库中心的研究员至少要有海外留学经历,我从本科到博士,都在上京大学混了。我是纯粹的土鳖,按照规定是进不了智库的。” 说到这里,花熇嫣心里一阵懊悔。她想起来,在研究生一年级时,有一个国外交流生的机会,她本来可以去,可是她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最后却失之交臂。 高明的管理者会人尽其用,而一些科研机构的管理者,他们没有能力准确评价研究者的学识水平,于是就搞“地域歧视”。智库中心也不例外。外来的和尚会不会念经,智库中心的管理者不懂,但是他们能看懂应聘者有没有留学经历。在这点上,智库中心卡的很死。 花熇嫣忽然想起来,论文答辩时商剑老师的邀请。商剑曾经邀请她去哈佛读博后,被她婉拒了。此时此刻,这事跳进心里,刺激着她,忍不住难过起来。事到临头,悔之莫及!那时候,我如果答应了商剑,至少可以以在读留学生的身份入职智库中心了。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自己不该一条腿走路,一心想去益州大学,到头来,脚瘸了。 王崇谦看着爱徒的粉面涨得通红,就笑着说:“熇嫣,咱们学校的教职员工,可以调入智库中心……”说到这里,王崇谦住了口,笑眯眯的看着花熇嫣、夏晓珊和贺峰云三人。 贺峰云摇摇头:“留校更难。咱们学校历来不允许自己培养的学生直接留校。王老师,熇嫣留不下呀。” 夏晓珊也说:“王老师,熇嫣当然想留校了,可是她不合规矩。” “什么叫规矩?规矩都是先上位的人制定的,用来限制后来人的。哼,你们记住,在一个不讲规则的社会里,守规矩的人只会处处碰壁,有才不得施展,有志不得畅随。当然,我是教师,这种满满负能量的实话也就在这个场合说,在教室里、教桌后,我绝不说这种话。” 王崇谦忽然变得愤世嫉俗,说出掏心窝的实话,令三人十分惊讶。她们一边点头,一边回味老师说的话,静等王崇谦继续训话。 王崇谦笑了笑:“刚才说的这些障碍,都没有了。龙校长和我谈了一下午,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花熇嫣的去留……” 花熇嫣的耳朵动了动,她没有想到龙校长会关心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她急切地想知道谈话的内容。夏晓珊和贺峰云都是同样的心思,她俩的表情十分急迫。 恰在此时,王崇谦的手机响了。 “谁?这个时候打电话,扰了我的雅兴。” 贺峰云心中一动,脱口而出:“不会是李博吧?” 花熇嫣和夏晓珊都瞪着他,贺峰云吐了吐舌头,赶紧把手里剥了一半的小龙虾丢进嘴里,狠狠嚼了两口。 王崇谦指了指贺峰云,没有说啥,摸出手机一看——确是李博打来的。 王崇谦毫不迟疑,点开了外放:“嗯,李博你说。” “老师,我有急事找您帮忙啊。” “说事,赶紧的。” “花熇嫣生我的气了,我联系不上他。麻烦您帮帮忙,给她去个电话,就说我知道错了。让她给我个机会,别老是挂我的电话。益州大学的事情,我很快就搞定了。只要三天时间,我肯定让她拿到offer。王老师,您在听吗?” 王崇谦似笑非笑看着花熇嫣,而大家都在听李博的讲话。 “李博,我是你的老师,可不是你的月老。你和熇嫣间的事情,我不能,也不想掺和进去。你要自己跟她谈…” 李博急了:“老师,她关机了。她今晚上和贺峰云在一起,我担心她她…她有危险。” “什么危险?” “老师,贺峰云什么脾性您还不知道?他对花熇嫣垂涎已久。今晚花熇嫣心情不好,我担心她着了贺峰云的道。老师,求您帮帮我,给花熇嫣去个电话,提醒提醒她。” 王崇谦严肃起来:“李博,一家有女百家求。你,李博可以追,赵博、钱博、孙博、王二麻博,都可以追求她。我是你们的师父,绝不掺乎你们的儿女情长。” 李博傻了,他没想到王崇谦这么坚定的拒绝。他怏怏不乐,正要挂电话,就听王崇谦说:“熇嫣就在我身边,你自己跟她讲吧。还有哦,我提醒你,峰云也在我身旁,你的话要好好讲。” 李博啊的一声叫,显然,他没有料到王崇谦、花熇嫣和贺峰云竟然在一起。他来不及细想,大声说:“熇嫣,我错了。你赶紧打开手机,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讲。咱俩通话,不能用老师的手机啊。” “李师兄,有什么事,你讲吧。现在,用的是手机外放,我们都能听清楚。” “好吧,熇嫣,我只要三天,肯定让你拿到入职合约。你相信我。” “这不重要了。李师兄,我是不是没有人要的可怜虫,也不重要。我已经决定了,留在上京,不去益州了。” “什么?你上了贺峰云的当。贺峰云,你挖墙脚挖到我的头上了。贺峰云,你回答我!” 花熇嫣冷冷一笑:“李师兄,看来你还没想明白。你也不了解我。我说留在上京,可没说去贺师兄那里。你急什么!” 李博怒道:“是你急,还是我急!三天你都等不了,我等了你足足三年多。” 花熇嫣被这一句噎住,竟然无言以对。 李博冷笑着说:“熇嫣,你给个准话吧。你要来益州,我明天就搞定一切。你要去贺峰云那里,咱俩就分手。你说话呀。” 摊牌了,李博用这种毫无胜算的方式摊牌了。他明知道众目睽睽下,花熇嫣很难放低姿态,答应自己。他只能冒险一试,他想让大家觉着花熇嫣连一天的时间都不愿等,是花熇嫣辜负了他的深情,而不是他对不起花熇嫣。用这种倒逼的方法,逼迫花熇嫣低头,是李博最后一招。 “我要留在上京。” 李博一招失算,陷入了沉默。只沉默了十几秒,他勃然变声,声调极其尖细:“好好好,我祝福你在贺峰云手下,好好升职,月月加薪。哈哈哈哈哈哈…” 王崇谦说话了。 他清清嗓子:“李博,你听着。啊,还有你们三个。熇嫣现在有四个工作机会。第一,去益州大学,与李博团聚;第二,去贺峰云那里,当二把手;第三,去贞元集团,与晓珊同学一起奋斗;还有第四…” 王崇谦从鼓鼓囊囊的沙滩裤里掏出一卷硬纸。这是一张红色的卡纸,好像请柬一样,卷成一卷,外面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王崇谦递给花熇嫣,让她打开。花熇嫣解开蝴蝶结,轻轻打开卡纸,是一份意向书。夏晓珊急忙凑过去看。她看了一眼,又惊又喜:“哎呀,熇嫣,你可以留校了。” 王崇谦笑了:“我和龙校长今天下午进行了亲切的会谈,这是成果之一。熇嫣,鉴于你的专业水平,还有见义勇为的光辉事迹,当然,还有为师的大力推荐,咱们上京大学决定破格招聘你。只要你签字,这意向书就生效了。” “李博,你听到了吧?为师这里也向熇嫣敞开了大门。我的爱徒,从来都是抢着要的。” 花熇嫣喜极而泣,眼泪一双双、一对儿一对儿,掉落下来。 她抽着鼻子问:“有笔吗?我这就签字。” 王崇谦哈哈大笑:“不着急。熇嫣,你收好了,拿回去签字。明天上午九点,拿着它,去龙校的办公室,找他聊一聊。李博,你听清楚了,以后啊,欢迎你常来上京,回母校找熇嫣聊聊。再见。” 四个人又吃了一会儿,王崇谦看看表,放下筷子。 他看着花熇嫣:“熇嫣,智库中心的事情你都熟悉,明天与龙校长谈过后,你就可以去智库中心上班了。不过,真正入职恐怕还要你毕业以后。那些事情让人事的去干。安排好你,我心里踏实多了。峰云,明天我先去两浙,那边今天又催我了。上京的事情,你帮着熇嫣理顺了,然后去两浙跟我汇合。” 王崇谦站起来,笑着说:“你们三个再吃一会吧。不用送我,我走着回宿舍。” 说完,拍了拍贺峰云的肩头,转身出房间。花熇嫣、贺峰云和夏晓珊等人,一起送到门口。王崇谦挥了挥手,没有回头,径直去了。 吧嗒吧嗒吧嗒,王崇谦脚下挂着的暗红色人字拖,在地面上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响声。王崇谦两手背在身后,上身几乎不动,脚下如风,像一只浮在黑水上的大鹅,紧紧滑动双掌,很快消失在绿荫浓浓的小路里。 第140章 双英会 时光如梭,转瞬间,已来到了六月末。六月是分别的时节。上京大学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毕业离校。 玄培书院的毕业典礼结束了,花熇嫣送走了好几位同学。他们各奔东西,满怀梦想。玄培书院这一届的应届博士,只有她留校任教了。王崇谦安排的很周密,花熇嫣不仅留校,还分到了一间教工宿舍,就在智库中心旁边的一栋小红楼上,离玄培书院几步路。 不过她还没有搬过去,她还住在原来的宿舍里。按照学院的规定,毕业的学生还可以住到下学期开学前。花熇嫣还需要等夏晓珊,她没有走。夏晓珊在津阳忙得团团转,毕业典礼都没顾不上,更别谈收拾行装了。 这天夏晓珊回贞元总部述职,她约了花熇嫣,述职后一起搬宿舍。花熇嫣等了她一上午,也没有等到。直到下午两点多,夏晓珊才姗姗来迟。 在两人的监督下,搬家公司很快将两人的东西,搬到了花熇嫣的教工宿舍里。将东西整理好后,夏晓珊请花熇嫣去吃晚饭。吃过晚饭,夏晓珊要去花熇嫣的办公室看看。 花熇嫣欣然同意。 于是,两个人手挽手,走进了智库中心。 在智库中心里,遇到的人都笑嘻嘻向花熇嫣打招呼。花熇嫣也一一微笑回应。等到了办公室坐下,夏晓珊说:“哎呀,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咱俩分开才几天啊,你成了智库中心的主任了。” “晓珊,快别笑话我了。那是他们笑话我,你也跟着起哄。你还不知道,这里的主任,是我老师,我就是他的眼线。” “哈哈,原来是金牌卧底小密探花小宝花爵爷,失敬失敬。” 花熇嫣给夏晓珊倒了一杯水,笑着说:“一个多月不见,你变得油嘴滑舌了。” “没办法不变呐,熇嫣,你不知道啊。什么新区建设项目,搞了半天,还在申请中,还没有最终落地呢。说白了,我现在就是拆迁大队长,干得不是人事。” 花熇嫣一愣:“项目还没申请下来,那你们为什么急着拆迁?” 夏晓珊坐在沙发上,熇嫣就站在她对面。夏晓珊拍拍沙发:“你坐这里,我悄悄地跟你说哈。” “这屋里就咱俩,你只管说嘛。” 花熇嫣坐到晓珊身旁,听夏晓珊说津阳新区项目的实情。 原来,常乐书记与唐蓉川达成的新区建设合作意向,只是一个初步的规划。津阳新区是一个非常宏大的规划,这种级别的规划,需要最高层的批准,才能最终落地。高层的计划是今年只批准一个新区建设项目。一个名额,竞争者很多,津阳不具备任何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常乐就有了“先上车后买票”的想法。常乐想先把新区的拆迁工作搞好,将局面打开,将声势造足,由此奠定津阳新区的竞争优势。 听到这里,花熇嫣摇摇头,她对常乐这种做法不以为然。 花熇嫣看着夏晓珊,有点替她担心:“晓珊,常乐这种做法,更像是逼宫。以既成事实,倒逼高层同意他的做法。他是封疆大吏,为何要冒风险呢?” “我不知道。不过,他也没有什么风险可冒。类似拆迁、移民、矿区安置等前期工作,都由我们贞元集团去干。津阳是一个大子儿也不出。津阳省委大院里的老爷们,只负责动动嘴。” “这不是耍流氓吗?到时候,万一新区规划搁浅了,你们的投入不是都打水漂了!你没提醒唐蓉川?” “何止是提醒。我写了一份详细的津阳新区投资风险报告,一周前就递给唐蓉川了。可是,她什么意见都没给。今天的述职会,我反复向她陈述利害。结果,唉,熇嫣,你猜唐蓉川怎么跟我说。” “我猜不着。没见过唐蓉川,怎么能猜着呢?” 夏晓珊捶了一下桌子,狠狠地说:“她说她请我来是帮她做事的,不是让我教她做事的。她下了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常乐做好新区项目。” “这个唐蓉川倒是有股狠劲。” “她还说任命我当三晋事业部副总,如果项目搞黄了,我就卷铺盖儿回家。她不要听困难,她要听方案。总之,她油盐不进,好赖不分。” 花熇嫣笑了:“晓珊,无论男性还是女性,要想当好老板,有时候真的需要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你管这叫勇气?我看她就像是赌徒,不顾一切的赌徒。熇嫣,你不知道啊。我们公司里对她有意见的人不少。我还是她提拨的,那些人竟然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坏话。还说,她远不如她的两个哥哥,更不如她的父亲。她哥哥我查到了,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而她的父亲,却查不到信息。” “你关心这些做什么?有那个时间好好研究新区项目。” 夏晓珊吃惊反问:“项目要研究,唐蓉川也要多关心。她的根基不稳,我就地动山摇。我再也不能像在上一家公司时,只知道低头干活,忘了抬头看天。熇嫣,你难道不关心王崇谦的情况吗?” “嗯嗯,我几乎天天向导师汇报这里的情况,两浙那边我也很清楚。我手头上还有好几个那边的项目…” 花熇嫣忽然哎呀一声:“哎呀,肚子疼,疼疼疼!” “吃坏肚子了?不可能呀,学五餐厅的菜品可以的。” “不是不是,哎呀,是是那个大姨妈来了。”花熇嫣弯下腰,拉开第二层抽屉,看了一眼,又拉开第一层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包卫生巾。她站起来:“我去趟卫生间。你别拘束,喝水自己倒啊。” “好的。我跟你从来都是无拘无束的。” 花熇嫣走了,踏踏踏踏,脚步声声,向着走廊深处而去。 夏晓珊站起来,手拿茶杯去添水。她看到花熇嫣办公桌的两层抽屉都没有关上,都打开着。晓珊一笑:“小嫣子,居然也有着急忙慌的时候。嘿嘿,头一次见啊。” 夏晓珊一只手要去推抽屉。她一瞥间,看到抽屉里亮晃晃的大字,写着两浙新区规划草案。啊,这是两浙的新区项目。夏晓珊的心狂跳了一下,赶紧放下茶杯,拿起草案来看。 草案已经成型,前面的摘要写得很详细。夏晓珊读了几段,眼睛里开始闪光。她立即向后翻看,发现这篇草案,仅是摘要就有差不多三十页。 三十页就是三万多字,来不及看。夏晓珊急忙拿过手机,赶紧拍照。她手脚麻利,很快拍了十几页。不过,花熇嫣的脚步声开始在走廊末端响起来。 来不及了,还有十几页没有拍下来。这种事情,只能偷偷摸摸的干,又不能问她要。夏晓珊知道花熇嫣坚持原则,这种规划草案属于高度机密,她不会同意给自己看草案的。 必须想个办法,争取时间。 夏晓珊热血上涌,脑袋大了好几圈。她就像是掉进陷阱里的老狐狸,在陷阱里疯狂兜圈子,却想不出来如何争取时间。 恰恰这时,花熇嫣的手机响了。花熇嫣去的匆忙,手机扔在桌子上。 夏晓珊被手机铃声吓得一激灵,拿起一看——是李博。 哈哈哈,李博的,太好了,有办法了。 夏晓珊拿着手机,冲出办公室,向着花熇嫣迎了过去。 “熇嫣,电话!” “是谁,王老师吗?” “是李博李师兄。” “哎呀,讨厌。又是他,你帮我挂了。” “别介,听听他说啥。这种事情不能躲,要好好聊。” 花熇嫣接过电话,有点不情愿的点开:“李博,你又有什么事?” 花熇嫣的身旁就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她推门而入。花熇嫣没有开灯,嘴里说:“李博,我肚子痛,没精力跟你掰扯。有事你快说。” 夏晓珊在花熇嫣身后,轻轻拉上门,然后快步走开了。回到花熇嫣的办公室,她立即开始拍照。她的心怦怦乱跳,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样做不合适,这叫偷窃。还有另外一个声音高喊:这是报偿,是熇嫣应该给我的报偿。 两种声音激荡着,夏晓珊的粉脸上渗出一层细汗。她顾不上擦,任由汗水像小虫子似的,在脸上乱爬,抓紧拍摄。她的耳朵,竖得比二哈还要尖,恨不得能贴上会议室的门口,以便听清楚花熇嫣的动静。 还好一切顺利,夏晓珊拍完的摘要,然后把草案放回抽屉里。她轻轻合上抽屉,却发现第二层抽屉里,也有一份报告,赫然写着湘湖经济新区规划纲要讨论稿。哎呀,湘湖省居然也要上新区项目。 她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望了望办公室的方向,隐隐听到几声哭泣的声音。好像是,花熇嫣被李博气哭了。 哭了好啊,顾不上来这里,我有时间,拍完湘湖的规划。 湘湖的规划摘要比较少,大概二十页。她这次轻车熟路,很快拍完了。当她把抽屉轻轻送回去时,仰天长长嘘了一口气。 不对,抽屉是打开的。我傻乎乎地,把它们关上,小嫣子是精细人,她回来一眼就看到我动了手脚。夏晓珊想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烧,赶紧把抽屉拉出来。这一拉之下,鼻子尖上一颗大大的汗珠滴下来,正好滴在湘湖规划的封面上。恰恰滴在“湖”字上。不过她情急之下,并没有发现。 夏晓珊把第一层的抽屉也打开。两层抽屉拉开之后,她回到沙发上坐下来,一颗心还在砰砰乱跳。她忘记了抽屉拉开到什么程度,只能寄希望花熇嫣匆忙之下,不会注意到。 她想了想,觉着在办公室里枯等也不是事儿。就站起身来,走到办公室门口,慢慢沿着走廊,向花熇嫣所在的会议室踱去。 她脚步放得比较重,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她快要走到会议室的门口时,花熇嫣从里面走出来,眼圈红红的。很显然,她刚才的确哭过。 “熇嫣,你——” “别问,我不想谈李博的事。” 回到花熇嫣的办公室,夏晓珊说:“喝杯热茶静静心吧。喝茶真管用。最近我迷上了喝茶,没有什么事是一杯热茶解决不了的。我看着你这里没有好茶,等下次我回来,给你带两块砖茶喝喝。” 花熇嫣把手里剩下的卫生巾放回第一层抽屉里,用健硕的美腿,轻轻抵送抽屉回到原位。 她清了清嗓子:“晓珊,我这里真没有茶。不过,休息室那里有。茶、咖啡各种饮料都有。都是上好的。” “你是副主任呢,怎么还要到休息室,去争普通员工的福利吗?” “我没去过,只喝白开水。我这个代主任,如果喝茶,很快别人送的茶就塞满了房间。我可不想那样。” “嗨,你呀。小嫣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夏晓珊指着花熇嫣笑起来,“不过,你说的也是实话。我刚去平阳时,手机丢了。我跟你说过的。后来我成了三晋事业部的副总,成了新区建设的负责人,我让手下人去给我找旧手机。结果啊,第二天,我收到了几十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花熇嫣莞尔一笑:“你的手机,怎么让我想起了丢斧子的故事呢!你找到旧手机了吗?” “找到了,是吴刚帮我找到的。对了,我把吴刚从东河煤矿提拔到我身边来了。熇嫣,我们年轻,骤然升到高位,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可不行。吴刚,除了笨一些,其余都可以。” 花熇嫣想起吴刚就想笑:“嘿嘿嘿,你不嫌弃他一身尿骚味了?” 夏晓珊也笑起来:“要想当好大姐大,手下没有一帮迷弟不行。哈哈,吴刚就是我的死忠粉。” 花熇嫣看看时间不早了,就说:“咱们回宿舍吧,宿舍里可是一张大床吆。好久没有躺在一起,说说知心话了。” 夏晓珊哪有心思跟熇嫣同床共枕,她惦记着手机里的照片。可是,原先说好的今晚一起睡的,找个啥理由呢?有了有了。 “熇嫣,刚才你打电话时,我也接了电话。唐助理通知我,明早有个早会,要我一大早去。我刚刚定了贞元总部旁边的酒店,这就要去。” “刚来,还没有亲热够,你就要走”花熇嫣一笑“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住大酒店吧?哎呀,你好像不愿意!”她笑嘻嘻瞅着夏晓珊,好像真的要去。 夏晓珊先是一愣,又大笑着说:“你真去,我可是举双手欢迎!” 第141章 指点河川 夏晓珊虽然这样说,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那颗小心脏,就像是被猛力擂打的战鼓,咚咚咚响个不停。她紧张万分的看着花熇嫣的红唇,生怕从里面跳出她最不想听到的几个字。 那红唇微吐妙音:“算了,今天刚搬过去的东西,都需要尽快归置。你明早也要参加早会,今晚不得熬夜准备准备?我不打扰你。走,我送送你。智库中心管理严格,若没有通行证,你出不去。” 两人说说笑笑,从办公室里出来,去电梯间等电梯。 夏晓珊说:“王老师经常回来吗?” “走了以后就没有回来,还把我叫去了好几次。” “他忙什么呢?” “没啥!主政一方,杂七杂八的事儿太多。哎,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夏晓珊哈哈一笑:“当然要感兴趣了。他发达了,你这个主任位置才能坐稳。我这叫爱屋及乌,关心王老师,就是关心我的小嫣子。” “我就是一个代理主任。比我资格老的,能力大的多了去了。不怕你笑话,这个智库中心里,掉下块半头砖,如果砸到了两个人,那么其中至少一个就是主任。” “另一个是代理主任?” “哈哈,是副主任,我这代理主任还轮不到。” 两个人走到智库中心的大门口,夏晓珊侧身紧紧抱了抱花熇嫣:“小嫣子,我明天不一定回来,说不定就返回津阳了。我…” “我晓得了,一路平安。”花熇嫣摸摸夏晓珊的后背,又轻轻拍了两下。 “熇嫣,无论我们隔着多远,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是好姐妹。” “对,永远的好姐妹。” 夏晓珊真的挑了贞元集团对面的贞元大酒店,住了进去。她拉上窗帘,打开笔记本,接上手机,很快将手机里的报告摘要导入电脑里。只看了不到十分钟,她就惊喜交加,手舞足蹈起来。 夏晓珊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前台,询问打印室在什么地方。前台说打印室已经下班了,要想打印,需要等到明天。 夏晓珊一听就发起飙来:“我有重要文件要马上打印,你们打印室的钥匙呢?负责打印的下班了,难道钥匙也下班了?赶紧帮我找到钥匙,否则投诉你们。哼,连打印都满足不了,算什么五星级的大酒店!” 前台的服务生大概没有遇到这么横的主儿,赶紧笑着说:“贵宾,您别着急。我们前台这里也有打印机,您可以来这里打印。” “我马上过去。” 夏晓珊把两份打印好的报告摘要,通读了好几遍,然后陷入了沉思。到了十点多的时候,她心中的有了完整的计划。她反复推演了几次,确定该计划可行。 夏晓珊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唐蓉川的电话。 唐蓉川没有接,她就继续拨打。在第三次拨打时,唐蓉川才接通了电话。 她的声音空荡荡地:“晓珊,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董事长,我有了新想法,啊,是关于津阳新区项目,我想明天找你面谈。” “这么快就有新想法了?哎呀,我明天一早飞奈良。你再考虑考虑,完善完善。等我回来咱们再详谈。” “那董事长,你什么时候回来?” “归期不定。如果顺利,三五天便回来;如果不顺,十天半月吧。总之,我得办妥了事儿,才能回来,你说是不是?” “等你回来那就晚了。董事长我有大惊喜给你,等你回来,我怕天大的惊喜变成悔不当初了。” 电话那头的唐蓉川一笑:“就冲你这份自信和执着,我答应你。六点半,明天早上,我在公司门前等你,你陪我一起去机场,你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把你的思路组织好了,咱俩路上谈。” 第二天早上,六点十分,夏晓珊站到贞元集团的大门口外。天虽然早早的亮了,路上的车并不多。上京是国际化大都市,这里的人们习惯于熬夜晚起。 夏晓珊打着哈欠,探着脖子来回张望。她不清楚唐蓉川究竟从那个方向来。公司安保队长认得夏晓珊,他急忙跑过来:“夏总,这么早就来公司了,忘记带门禁了吧?请进请进。” “谢谢张哥,我在这里等人,约好了的。” “等人啊,要不你屋里等会儿。这大热天的,站在这里太热了,屋里有空调。” “张哥,你忙吧。我不能进屋,怕错过了。” 张队长笑嘻嘻地回屋了。边走边想:肯定是等男朋友。看看她那一脸急迫的样子,除了男朋友,谁能让一个春风得意的女孩子,一大早在路边等? 他站到屋檐下,回头望夏晓珊,却见到唐蓉川的专车从公司里面驶出来。张队长急忙打敬礼,向着车后座的位置,笑得像天上的阳光一样灿烂,尽管他看不清里面,也无法确定唐蓉川是不是坐在里面。 车窗动了,里面渐渐露出唐蓉川的笑脸。哎呀,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唐董事长不仅摇下了车窗,居然冲我笑了。 张队长笑得更灿烂了,他挺起胸脯,将敬礼的手臂举得更高了。 “夏晓珊,你来,车上谈。”唐蓉川的眼里只看到夏晓珊,她招手招呼夏晓珊上车。夏晓珊拉开车门,一低头,上了唐蓉川的座驾。 车上有三个人,一位司机,另一位就是唐子诺。 夏晓珊先问候了唐蓉川,后向唐子诺打了招呼。 “有什么惊喜,赶紧说吧。” “董事长,我这没想到,车上还有第四双耳朵,你看…”夏晓珊边说边看向专注开车的司机。 “安师傅是自己人,你可以说了。” 夏晓珊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摸出一张地图。 唐蓉川笑起来:“还搞了一张大地图,晓珊,你要领兵打仗吗?” “您说得对。我这个小参谋,正要将新发现的敌情向总司令汇报。董事长,您看这里。我们新区项目的规划是沿着津河河谷展开的。津河在这里兜了一个大弯弯后,掉头东去。我们的规划里没有在这拐弯处建桥的计划。因此,我建议,我们先在这里建桥,将一河三区用一座大桥贯通起来…” 唐蓉川用细长的食指,指着一个地方:“一河三区,构想不错,只是这里是不是属于范阳地区了?” “对,董事长好眼力。在这里,只要一道大桥,就能盘活津阳和范阳两大省区。那么,津阳新区的批复还会得到范阳的支持。” “未必啊,津阳和范阳同属津河流域,产业经济的同质性很高,范阳未必会支持。” “所以,津阳新区的选址既然已经接近了范阳地区,那么不如将它笼络住,免得它使坏打横炮。” “这倒是个法子!晓珊,你的想法很新颖,算是一个惊喜。” “董事长,我还有消息给您。” 夏晓珊从包里拿出那两份报告的摘要,双手递给唐蓉川。她两手平端,好像端了满满一盆水,生怕晃出来,撒到车上地上,再也收不起来。 “这么厚,是你写的草案?口头汇报了还不算,还要搞这么正式!” 唐蓉川一只手接过去,打开空白封面,忍不住读出来:“关于两浙新区建设规划草案!”她翻看了两页,凭经验,她可以断定是真的。这种新区规划不是一个人、一个团队可以搞定的,它需要多方配合,精密协作的。夏晓珊一个人不可能搞出这种东西来。 唐蓉川侧身盯着夏晓珊,脸色很严肃:“晓珊,你怎么得到的这种东西?” “董事长,我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下面还有一份,是湘湖新区的。这两个地方都是咱们项目的强大竞争者。董事长,我能得到这两份报告摘要,说明我们的项目必成。” 唐蓉川翻到后面,果然看到湘湖新区的规划摘要。她用力拍了拍两份报告,大声说:“好啊,真是太好了。晓珊,等到了机场,你复印一份,这两份我要带在身边,仔细研读。” “董事长,我手机里有照片,这两份本来就是给您的。” 唐蓉川心想:原来是偷拍的,怪不得,只有摘要,没有详细的内容。能拿到他们规划的摘要,已经非常难得了。这么看来,夏晓珊的修桥计划,以一桥沟通一河三区,说不定真的可行。 唐蓉川眯着眼笑起来:“晓珊,你再把想法详详细细的讲讲。” “好的,董事长,我们还是先从津河两岸的河东河西说起…” 车子到了上京机场的第三航站楼,稳稳停在了门口。 夏晓珊还没有完全讲透,她感觉越讲,自己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唐蓉川说:“今天就到这。两件事情,第一,你去贞元建安集团找焦健,让他们研究研究津河那边能不能建桥。第二,你还得找常乐书记聊聊,把你的想法给他讲讲。说到底,我们是乙方,常乐才说甲方。乙方纵有千条妙计,总得甲方同意!” 唐蓉川看着意犹未尽的夏晓珊,又改了主意:“晓珊,常乐书记那里,你自己去联系,至于焦健那里,子诺,你马上给焦健打个电话,让他去总部等夏晓珊。告诉他,让他带上他的高级工程师们,听听晓珊的方案。” 唐子诺下了车,绕到唐蓉川那一侧,打开车门,而安司机已经去拿行李,车上就剩下夏晓珊还在傻兮兮地坐着。她看到唐蓉川起身要下车,才反应过来。夏晓珊急忙推开车门,跳下车,过去帮忙拿行李。 唐蓉川一笑:“让安师傅拿”她挥挥手里的两份报告,“这两份报告,只能咱们四个人知道。晓珊,不要跟其他人提起。” 夏晓珊使劲的点头,连声答应。 “好了,晓珊,你坐我的专车回去。建安公司离总部不远,估计等你回去时,焦健他们也应该到了。子诺,你现在就打电话给焦健。” 唐子诺一手推着行李车,一手拨打电话,而唐蓉川压了压帽子,整了整墨镜,对着夏晓珊挥挥手,就走了。 唐蓉川与唐子诺的身影消失在航站楼门口后,安师傅小声说:“夏总,上车吧,这里不让停车的。” “好,安师傅,咱们走吧。” 来机场的路上,夏晓珊忙于向唐蓉川阐述观点,顾不上欣赏这辆专车。现在有时间了。她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四下里乱瞅。目光所及,双手所触,都是难以言表的奢华。这辆车比起贺峰云的路虎,就像是皇家公主与大家闺秀相比,高了好几个级别。奢华的顶级,是内敛。为它的主人 夏晓珊是爱车之人,她两手发痒,看着安司机顺滑潇洒的开车动作,她好几次都要说出口——让我来开一把过过瘾。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这款劳斯莱斯是定制款,万一在自己手里出了状况,那么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手痒就要努力控制。她浑身绷紧,两手手指交叉,用力捏着。 手不痒了,肚子却咕噜噜地叫起来。这车静音效果特别好,虽然车外车流滚滚,车内一片静谧。别说是她的肚子叫的声音挺大,就是轻微的呼吸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分明听到,那位安司机悄悄的低笑了两声。 那是一种冷笑,从两个鼻孔里喷出来的嗤嗤笑声。 夏晓珊红着脸解释说:“一大早饿着肚子汇报工作,现在肚子咕咕抗议了。安师傅,附近有没有卖早餐的,找个路边摊,吃个鸡蛋灌饼啥的就行。” “哦,夏总。现在不到七点半,到公司也就八点多。咱们的餐厅还营业呢,您真要在路边吃那种鸡蛋灌饼吗?” “先垫吧垫吧。嗯,刚才耗费了不少体力,又累又饿的。哎呀,那边有个肉夹馍摊,麻烦安师傅靠边停一下。” 肉夹馍的摊主是一位年轻的小姑娘,她看着夏晓珊从豪车里走过来,便充满好奇地打量着。 “来一个肉夹馍。” “哎,姐姐是要肥的,还是瘦的?加辣椒,还是加大蒜?” “三分肥七分瘦,红青辣椒各来一点。” “好,这就得啦。” “姐姐,车子是你的?” “嗯?嗯嗯!” “真是一辆好车,我什么时候能开车就好了。不要像姐姐那样的好车,只要是一辆汽车,能拉着爸爸出去转一转就行。” “你好好学习,将来一定能开上好车的。哎,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不去上学?” 第142章 买个肉夹馍 这句问话就像是打开了水龙头,小姑娘的眼泪刷刷的流出来。 她的鼻翼发红:“我爸爸有病,花光了家里的积蓄,我只能辍学了…”说到这里,小姑娘眼的声音哽咽起来。 夏晓珊这才看见,小姑娘的三轮车厢里,还有几本书,上面一本是高三英语课本。夏晓珊心里一动,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回想起当年自己在高中也差点辍学,是妈妈东借西凑,凑成了学费,供应她读完高中,考上名牌大学。 物伤其类,眼前的小姑娘的遭遇,引起了她强烈的共鸣。一幕幕艰苦求学的往事,刹那间,在心头飘过。她想得出了神。 “姐姐,姐姐,姐姐给你,一共六块钱。” 小姑娘连叫三声,才把夏晓珊从回忆里叫醒。 夏晓珊答应着,取出手机,想扫码支付,转念一想,就说:“我的包里有现金,你等等,我回车上拿包。” 她想以此试验小姑娘愿不愿意相信人。 小姑娘甜甜一笑,说了一声好。 旁边一位卖蔬菜的大妈说:“小媛,她这是要跑,不想给你钱的。” “不会,姐姐是个好人。” 夏晓珊的耳朵竖得尖尖,注意听后面的动静。 她在车门处听得真真的,心里一阵惶惑:我是个好人!我还是个好人?昨晚上,我偷了闺蜜的报告,卖给老板,算不算卖友求荣?我还能算是个好人吗?花熇嫣是谁?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过命的交情。我却背着她干了龌龊的勾当。唉,为什么我当时就没多想一想呀! 夏晓珊咬了咬嘴唇,拿着手包走了回去。 “小妹妹,你爸爸是什么病?” “白血病…” “白血病,很难治愈的。那你还想上学吗?” “我要挣钱给爸爸看病,不想上学了。” “你高三退学,就像是一位战士倒在了黎明前,多可惜啊。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我留你个联系方式。” “我没手机。” “你叫什么?” “我叫窦珍媛。” 夏晓珊递过去纸笔,让她写下来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夏晓珊要了窦珍媛父亲的号码,她对窦珍媛说:“我再留个号码给你,你让你的爸爸联系我。你要回去上学,完完整整上完高三,参加高考,你这一年的学费,还有将来上大学的费用,由我来想办法。哎,对了,你妈妈呢?” “我妈妈跑了。”窦珍媛的声音满是伤悲。 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夏晓珊觉着自己比窦珍媛幸福,在高中时,妈妈并没有因为家贫,就抛弃孩子,另寻出路。这种幸福感,让夏晓珊更加坚定了帮助窦珍媛的决心。 夏晓珊不忍在窦珍媛伤疤上撒盐,赶紧换了一个话题:“珍媛,你原来在哪个学校上学?” “上京大学附属中学。” “啊呀,那可是上京排名前三的中学。你是那里的学生,真不容易。” 这个小姑娘比自己强啊,自己的高中就在一座小县城里。一点知名度都没有,而上京附中在全国也是大大的有名。想当年,自己从小县城的高中辍学,都难受地死去活来的;那么这个窦珍媛承受的痛苦,更是不可想象。夏晓珊想到这里,想起来一句话:对于爱学习的孩子,失去读书学习的资格,是教育最大的失败。 夏晓珊再次细看看窦珍媛,发现她虽然一脸的哀愁,但两只眼睛晶莹清澈,很有光彩。 夏晓珊问清楚了窦珍媛的班级,然后对她说:“我们俩有缘分,我下来买个肉夹馍吃,想不到认识了你。你复学的事情,我找个人帮你办。” “不用了,姐姐。我爸病重,我去上学了,没人照顾他。” 旁边卖蔬菜的大妈冷冷地说:“对对,小媛,你别听她忽悠。别说是帮你入学,我看她连肉夹馍的钱,都不想给。” 大妈对着夏晓珊喊:“美女,别拿我们穷人寻开心。大早上的,你和小媛唠个没完,你耽误她卖肉夹馍了。” 窦珍媛对着大妈一笑:“薛姨,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夏晓珊指了指薛姨,想回怼几句,又想大早上的别跟人吵架,今天早上我很顺利,更不能自寻烦恼。她回手摸出手机来,打给了花熇嫣。 “嗨,这么早就想我了?” “是,想你了。熇嫣,我有个急事,你帮帮我。” “吆喝吆喝,一晚上没见,变得客气了。快说吧,我正往学五餐厅走着呢。进了餐厅,我就顾不上通话了。” “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夏晓珊把窦珍媛的事情说了一遍,花熇嫣插嘴问:“你想让我给她爸爸看病吗?哎哟,我这蒙古大夫可治不了白血病。” “不是,你听我说,窦珍媛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了,我想资助她读完高中,考上大学。这个孩子很优秀,你一见就会喜欢的。真的,你相信我。” “好事啊,咱俩共同资助。还有事吗,我到餐厅门口了。” “你等等再吃,先听我说完。” “你赶紧说嘛,人家跑了好几圈,肚子瘦得贴在后腰上,再不吃饭,马上低血糖了。” “好好好,她原在上京大学附属中学上学,现在想复学,需要你出力呀。” “上京大学附中,就在隔壁。可是我不认识那边的人,帮不上忙。” “不,你认识的。附中的校长历来由上京大学任命,他们的新校长就是我们上大去的。这个新校长你肯定认识。” “别卖关子,赶紧说,你打算饿死我吗?” “郜广,你认识吧?涂副校长大力提拔他,让他由宣传部长,出任附中校长了。” “他呀!倒是有一面之缘。” “啥叫一面之缘,你的宣传材料都是他把关的。他是一支好笔杆子。熇嫣,不如这样,我现在就把窦珍媛带过去找你,然后,你领着她,去找郜广。” 花熇嫣不愿意:“太匆忙了,我先去见见郜广,探探风,然后,你在领窦珍媛过来。” “我没那么多时间,下午就回津阳了。再说,她就是个复学,你领着她去找到郜广说一声的事,你推三阻四的,干什么呀!探风探风,探个屁风。” 花熇嫣笑起来:“夏娘娘发脾气了!你见过唐蓉川了,被训了一顿吗?” “哈哈,你猜对了一半,我见过她了,大受嘉奖。她还把专车给我坐呢。哎,不许转移话题,小嫣子,你答应了?” “好吧,夏娘娘的耳边风,朕怎敢不听?你把那孩子带来,让我先见见也好。你什么时候到?” “很快,半个小时吧。” “你带她来智库中心,我等你们。” 夏晓珊关了手机,对窦珍媛说:“跟我走,我带你见我的好闺蜜。你们学校的新校长是她的朋友,她帮你搞定复学。” “姐姐,我不去,我还要卖肉夹馍。” “你是打算买一辈子肉夹馍、馍夹肉,你是不相信我?哦,对了,我叫夏晓珊,不是骗子。我是上京大学毕业的,要是论说起来,咱俩是校友。珍媛,机不可失,你要想读书改变命运,就跟我来。” 窦珍媛为难了,她渴望上学,学习是她快乐所在。但她不能去上学,她去上学了,她的爸爸怎么办?先不说治病花费的费用,就是照顾他,也需要人手。她家里没钱,只能自己照顾爸爸。 想到这里,窦珍媛的腮帮子绷紧了,显然,她在咬紧牙关,做出决断。 “姐姐,我真的不去上学了。我爸爸需要人照顾…” “你这些都是托辞,我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上学?” 窦珍媛低下头,看着菜板和旁边咕咕冒热气的酱肉罐子,不吱声。 这时候,安司机等得不耐烦了,他按了两下喇叭,提醒夏晓珊快些,别磨蹭。 夏晓珊想做一件好事,弥平自己作恶后的惶惑不安,还有物伤其类得痛楚。偏偏小姑娘不愿意跟她走,而安司机又催她。 夏晓珊顿时爆了粗口:“按什么喇叭,按你妹的头!” 窦珍媛抬起头,惊恐地看着她。 “我只问你想不想读书?” “我想。”在夏晓珊的怒视下,窦珍媛脱口而出,声音怯怯的,彷佛还打着颤。 “好,马上跟我走,你这套家什不要了。” “让薛姨帮我带回去,我俩是邻居。” 夏晓珊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薛姨,让她交给窦珍媛的爸爸。夏晓珊拉着窦珍媛坐进车里,轻声说:“安师傅,先去趟上京大学智库中心,就在西门附近。我先去见个人。” 安司机没有说话,点点头,小车起步了。这车平稳如斯,几乎没有特别征兆,在夏晓珊的不经意间,它已汇入了车道里。 夏晓珊翻出号码,给李药师打了电话。李药师在处理完东河煤矿的事故后,就回到了他原来负责的大健康业务去了。 夏晓珊给他打电话,也是为了给窦珍媛父亲寻找好医生。李药师听完夏晓珊介绍的情况后,他说:“病人的孩子,在你身边?你让她讲话。” 问到病情,窦珍媛的口齿清晰,表达很到位。她爸爸的就诊经历,她记得清清楚楚,说得明明白白。甚至,每次的用药的药名和药量都记着。夏晓珊在一旁听着,暗自感叹,这么好的记忆力,要是从此不读书,真白瞎了。 就听李药师说:“好了,明白了。窦珍媛,你爸爸的病我有数了。我们康养中心会派车去,接你爸爸来检查,然后确定治疗方案。不过,孩子,你爸爸病到这个程度了,我们也没有把握治好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叔叔,谢谢你,检查花钱多吗?我家没钱了。” “哈哈哈哈,你是晓珊的朋友,来检查当然不要你们的钱了。如果我们检查后,需要进一步治疗时,咱们再另算。” “好,谢谢叔叔。” 他们商定好了,李药师下午派车去接窦珍媛的爸爸。 电话打完了,窦珍媛对夏晓珊的信任增加了不少。她偷偷看着夏晓珊的侧脸,感叹自己遇上了好人。 为了赶时间,夏晓珊让安司机直接从上京大学东门进入,横穿校园,直到西门里的智库中心。门口的保安,看到这么名贵的车,直开过来,早早地打开门禁,还向车里敬了礼。 窦珍媛看着古朴的建筑,明媚的校园风光,还有三三两两的学长,坐在草坪上,安详地读书。她的两根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抖动,好像要在膝盖上写字。 夏晓珊笑着说:“到了,安司机,车停那个门口就行。对,就停在台阶前。” 夏晓珊先下车,抬头看看智库中心的牌坊,拍拍车门,让窦珍媛下车。 两个人刚刚转过身来,花熇嫣从智库中心的门后,笑嘻嘻迎了过来。 “夏娘娘,很守时呀。朕心甚慰,甚慰朕心呐!” “熇嫣,这就是窦珍媛。珍媛,她是我最好的闺蜜花熇嫣,快叫姐姐好。” “花姐姐好。” “哎,你好你好。好俊俏的小妹妹。” “熇嫣,我走了。公司那里还有一大群人等我去。窦珍媛交给你了。” “你走吧,珍媛,咱们先到里面坐一会儿。我刚才给郜广校长打电话了,我们约好了,十点钟见面。” 夏晓珊从车里探出头来:“熇嫣,我跟窦珍媛很投缘,你拿她当我亲妹妹看啊!” “放心,再见。” 窦珍媛目送夏晓珊的车消失,才在花熇嫣的催促下,怯生生地走进了智库中心。前台的小妹笑着问好:“花主任好!” “哎,你好你好。” “花主任,这是你妹妹吗?长得真好看。” “啊,是妹妹。” 花熇嫣不想多解释,算是默认了。她没有把窦珍媛领到办公室,而是领到了小型会议室里。 她问了问窦珍媛,才明白小姑娘是如何认识的夏晓珊。她心想晓珊不是爱冲动的人,买个肉夹馍,就要资助卖肉夹馍的失学孩子,这种事情,夏晓珊怎么会干呢? 除非是,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天啊,她被唐蓉川骂了。不会不会,她来之时,坐的劳斯莱斯,非常豪华,应该是老板的车。那她说的就是真的,她被老板大大夸奖了。 第143章 复学 走出校园,开始工作,人,大概率会变的。从书生意气,到虚伪油滑,这中间不需要多长时间;再从八面玲珑,到不改初衷,却非常难,是一段极为艰难的旅程。 有些人一直在路上;有的人倒在了书生意气上;只有极少人到达了智慧彼岸。 花熇嫣心想:晓珊,以前有喜事时,从来是拉上我还有其他好朋友大吃一顿,这次居然没和我分享,而去帮助失学少年了。好啊,经过东河煤矿的一场劫难,晓珊成熟了,也更善良了。 “窦珍媛,你在这里坐一会,我需要安排一下工作。等我忙完,咱俩就去找郜老师。” “花姐姐,您这里有书看吗?我想看会儿书。” “哦,看书?咱这里不缺书。那边有间阅览室,里面期刊杂志不少,都是最新的。走,你去那边看吧。” 花熇嫣领着窦珍媛去阅览室,经过休息室时,她从里面拿了些饼干、巧克力、还有酸奶,用一个小托盘盛着。到了阅览室,她让窦珍媛随便看,把小托盘放在桌子上。 “珍媛,这些小零食,你放心吃。只注意别弄脏了书籍。” “哎,花姐,我知道了。” 花熇嫣匆匆忙忙开完早会,又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来找窦珍媛。她轻轻开门,走到阅览室里面。窦珍媛沉溺在书本里,没有发现她走进来。 “你看的什么书?” “花姐姐,你来了。”窦珍媛把书本一合,原来是一本《读者文摘》英文版。 “能看懂吗?” “还行,每篇有几个单词不懂,大体上都能读下来。” “高中生,有你这种英语水平的不多啊。很好,继续努力。咱们走,找郜老师。哎,你怎么没有吃点心呢?” “花姐姐,那边写着——禁止饮食。” “那是约束员工的,你是客人,没必要遵守。” “哦,我也不饿。”说这话时,窦珍媛禁不住舔了舔嘴唇。 花熇嫣哈哈一笑,把点心往窦珍媛手里一塞:“现在出了阅览室了,可以吃了。” 花熇嫣没有开车。她的座驾,还是那辆路虎车。自从夏晓珊借来之后,那辆路虎车,就成了她俩的专车。夏晓珊远在津阳,实际上就是花熇嫣在开。花熇嫣几次要还车,贺峰云都找各种理由,就是不愿意收车。 花熇嫣除了特殊的急事,才开一开,其余的时候,车都放在智库中心。她住在校园里,工作在校园里,实在没有开车的必要。 这次,她也不打算开车。她和窦珍媛一人一辆自行车,抄近路骑行,很快就到了上大附中。 进入校园后,找到办公楼,花熇嫣碰上了一位熟人。 从办公楼里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与花熇嫣正好脸对脸。 “熇嫣?”老人先叫出声。 “是你,唐总。” 来人正是唐吉。 “熇嫣,你不是留校任教了吗?附中的孩子,你也教吗?” “唐总,我来这里办点事。你呢?” “啊,我过来咨询点事。这里办了一个暑假研学班,我想给小宝报个名。”唐吉晃了晃手里的资料,给花熇嫣看。 “暑假快要结束了,你才想起来报研学班。” “这是最后一期,这个暑假他们办了三期。小宝刚刚知道,吵着闹着要报名。我被逼无奈,就来了。熇嫣,正好你帮我参谋参谋。明天,报名就截止了。” “唐总,我有急事。要我说,小宝愿意,你就报名吧。再见。” 花熇嫣领着窦珍媛往里走,唐吉说:“那好,你先忙,我等你。” “你走吧,唐总。我对研学一窍不通,帮不了你的。” 花熇嫣上了三楼,去找郜广的办公室。郜广的办公室,在东首。熇嫣的脚步声贴近门口时,门开了,郜广的笑脸迎了出来。 “郜老师,您好。” “熇嫣,你好,快请进来。” 几个月不见,郜广的神态变化了不小。花熇嫣依稀记得,郜广两条浓眉经常皱着,眉间的川字纹,深深刻着。而现在,他眉间气色晴朗不少。还有,他的热情,大大出乎花熇嫣的意料。 虽然郜广没教过自己,毕竟是他是老师,自己是学生。 花熇嫣很客气地把窦珍媛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能不能暑假结束就入学。 郜广笑着说:“高三级部的学生,早就入学了。应该是七月底,哪一天我记不住了。窦珍媛的事情,我让人去查了。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们正惋惜她退学,可巧你送她来了。窦珍媛,你明天就来吧。你打算通勤还是住宿?” “啊,明天来?我爸还在家里没人照顾。” 花熇嫣说:“那没事,夏晓珊跟我说了,下午她安排人过去接你爸爸。放心,有人照顾她。你只要安心在学校里读书。郜老师,麻烦您给她安排安排,她需要住宿。” “嗯,住宿是一个事,还有,你们班级重新调整了,你想去哪个班?” “校长,我不挑,哪个班都行,我都喜欢。” “啊哈,你真是讨人喜欢的好学生。” 一切安排妥当了,花熇嫣领着窦珍媛告辞出来。刚走出楼梯口,便发现唐吉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侧着身子,脸冲着楼门口,正闭目养神。 花熇嫣给窦珍媛递个眼色,拉着她的手,悄声从门口溜出去。 刚下台阶,唐吉笑着说:“你就是再轻声些,我也能听出来你的脚步声。为什么要躲开我?” “没有啦。我看你睡着了,不忍心惊动。” “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从益州分别后,我给你打电话,你从来都没有接。”唐吉看花熇嫣有点虚,就趁势逼问。 “小宝康复了,我们没有联系的必要了。”花熇嫣不喜欢唐吉得寸进尺的样子,索性敞开了说。 “熇嫣,你救了小宝的命。救命之恩,我们不会忘的。你总得让我们表示表示,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唐总,你早已表示过了。俗话说,阎王定人三更死,谁能留他到五更?小宝能够复活,主要是他的命不该绝。这件事早过去了,你忘了它吧。” 花熇嫣说完后,转身就走。 唐吉在后面笑着说:“谁能留他到五更?你能,我相信你能的。” 花熇嫣没有搭理他,拉了一下窦珍媛,快步走到自行车旁,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唐吉在后面看着花熇嫣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不退。他自我安慰,又像是暗下决心:“花熇嫣,你躲不掉我的。当年如来看中了猴子,猴子就得戴上紧箍咒。今天我看中了你,你休想逃脱。” 花熇嫣带着窦珍媛回到智库中心。她跟夏晓珊通了电话,告诉她一切都办妥了。夏晓珊拜托她,把窦珍媛送回家,然后等着医生去接窦珍媛的爸爸。本来这事晓珊要做的,可是,她在和建安工程的人打擂台。双方的“战况胶着”,她脱不开身,只能委托花熇嫣做了。 花熇嫣虽然手头一堆事儿,也没法推辞了。这次,她开上路虎车,载着窦珍媛,离开了智库中心,去往窦珍媛的家。 走了一段路,窦珍媛问:“花姐姐,你是学医的?” “不是呀,我学哲学的。你知道什么是哲学吗?” “知道的不多。姐姐,刚才那位爷爷说你救活了他的小宝,你不是医生怎么能治病救人?” “不是医生,也能救人啊。比如,有小孩落水了,马上就淹死了,你恰好路过,一伸手把他救上来。你是医生吗?不是!” 窦珍媛噢了一声,有些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过了片刻,她大着胆子说:“花姐姐,我觉着你只回答了一半。我问的是治病救人,你跟我说救人。治病救人和救人,好像不是相同的。” 花熇嫣哈哈大笑:“你认为我偷换了概念?” “嗯,好像是这样。” “厉害,你有哲学的天赋。哲学是思辨的艺术,你以后可以考虑学哲学。” “我想学医,治病救人。姐姐,你会治病吗?” “会点皮毛。” “啊,那么一会儿,麻烦你给我爸爸看看。” “再说吧,你的夏姐姐联系了专科的医生,你要相信他们,相信医生。” 窦珍媛撅起了嘴,心说:爸爸就是相信医生,才越治疗越恶化的。相信医生,我什么都不懂,没得选择,只得盲信。如果我懂医疗常识,我也就能识别良医庸医,那时候的相信,才是真正的相信。 她不想反驳花熇嫣。这个花姐姐姿色绝美,不过眉目间时不时流露出一股气息,让人不敢亲近,也不敢随意说笑。 按照约定的时间,花熇嫣送窦珍媛回了家。 窦珍媛住在棚户区的大杂院里。两间房子,狭窄的天井,一辆破三轮车,停在院子里。三轮车上,还有炉灶,一袋子青红辣椒。 屋里很暗,花熇嫣的眼睛很难适应。等了一会儿,才渐渐看清楚屋里的情况。很破旧的家具,排列地很整齐。正房门口,有一张书桌,一条腿儿断了,用几块空心砖撑着。书桌上满是书籍,都是高中的课本和学习资料。 窦珍媛的爸爸听到来人了,就问:“小媛,你回来了?” “爸爸,我刚认识的姐姐,她送我回来的。薛姨,跟你说了吧?” “说了。我担心你被坏人拐跑了。我打那个夏晓珊的电话,她也不接。真把我吓坏了。” 花熇嫣走进里屋,看到窦珍媛的爸爸半躺在床上,腿上还盖着一张薄毛毯。上京的八月,暑热蒸腾。这两间屋子没有空调,就像是两间蒸笼。刚进来的花熇嫣,脸上满身汗珠,而窦珍媛的爸爸却还盖着薄毛毯。 花熇嫣说:“你好,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夏晓珊…”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后面的话,窦珍媛的爸爸猛地探身,伸出向鸡爪一样的手,抓住了花熇嫣的胳膊。 “你别跑,你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你要是敢动我的女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花熇嫣没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 “爸爸,她是夏晓珊的朋友。你快放手,她是好人。” 窦珍媛爸爸松开了手,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夏晓珊。” “没事,你对晓珊的偏见不小啊。晓珊没别的意思,她在高中时,也曾经因为经济困难,辍学过。所以,她才要帮助小媛的。” “谢谢啊,我快要死了。如果小媛因为我的原因辍学,我死不瞑目。姑娘,你贵姓?” “她叫花熇嫣,刚刚她帮我复学了。我明天就可以上课去。” 窦珍媛爸爸高兴地笑起来,笑过之后,脸上出现了有些愁云。 花熇嫣明白,他是担心窦珍媛的学费问题。 “窦珍媛爸爸,你放心吧。珍媛的学费生活费由我们管,明年她上大学的费用,我们也管定了。还有,马上就来医生,他们会接你去医院。所以,你也不用担心珍媛走了以后,没人照顾你。” “哎呀,太感谢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们的恩情。” 花熇嫣一笑:“别介啊,你别做牛做马的,我们在城市里生活,哪来的草料喂给牛马吃!” 这个笑话有点冷,不过大家都笑了。 屋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喊:“这里是窦珍媛的家吗?” “是啊,来了,快请进。”窦珍媛打开房门,两位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走进来。问清楚情况后,两人开始给窦珍媛爸爸做了简单的检查。他们一边检查,一边问既往病史。窦珍媛拿出病历,两位医生很快地翻了一遍。有时候停下来,两人指着某一页,商量两句,就继续向下看。 年龄大一些地医生说:“窦盈,病历写着你叫窦盈,你是叫窦盈吧?” “是是,窦盈。” “你这白血病已经到了晚期,几个脏器有感染迹象。不过,你放心,我们那里还有救治的办法。窦盈,你跟我走,再做详细的检查,以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你们家人商量一下,如果同意,就签了协议,可以跟我们去医院了。 第144章 各安其所 来人说得干脆,窦盈说得更干脆,他两手一摊:“我没钱治病,还是不要去了。” “我们知道你没钱治病,钱不用你管。你只要签字同意,其余的事情不需要你关心。” 花熇嫣问:“你们是夏晓珊找来的?” “夏晓珊?我们没听说过,是李董事长亲自交待,派我俩来的。” “你们的李董事长是?” “真是隔行如隔山,在我们医养界,李董事长是神一样的存在。你这么大的美女,长得水灵灵,脑袋却不灵光光。你们再去打听打听,我们贞元康养的口碑如何?想想吧,窦盈,想多争取一份生机,就签字,跟我们走。” 花熇嫣听说来人不认识夏晓珊,就想问清楚:“对啊,我是挺笨的。所以,我要问清楚些,你们把窦盈接走,是要负责到底,直到把他治好吗?” “说你笨,你真还来劲了。你们去哪个医院,看哪个医生,有说过包治包好的吗?这年头除了无耻神棍和中医骗子,敢说包治包好,其余没有敢的。” 花熇嫣自认为得了中医真传,被人当面骂骗子。虽然对方不知情,但她的脸上挂不住了。 她冷冷地说:“那你们把他接去,究竟打算怎么治疗?” “你还真多事。好吧,你们三个都听清楚了。窦盈去了以后,先做详细地检查。各项检查都要做,至少需要一个周的时间。依据检查的结果,定下一步方案。如果有希望,窦盈就留在医院继续治疗。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抢救的必要了,我们那里还有安乐服务。” 安乐服务?什么是安乐服务?花熇嫣和窦珍媛都睁大了眼睛,困惑起来。 那位医生笑着说:“想问什么是安乐服务,对吧?我们那里有安乐中心,在中心有人照顾那些将死的病人,让他们安享最后的时光。他们如果愿意提前摆脱病痛,安乐中心也可以满足他们的心愿。” 窦珍媛问:“医生叔叔,什么是提前摆脱病痛,你们也可满足?” “就是安乐死。” “啊,不不,我不要爸爸安乐死。” 窦盈说:“那些大医院都给我下了死亡判决书了。我这病没救了。我不奢望能活多少年,我就想拜托两位,帮帮我,让我能活到姑娘上大学的那一天。” 窦盈说完眼泪就流出来了,窦珍媛也掉下了眼泪。花熇嫣通过窦盈的气色,还有声音,她已经判断出窦盈很难活过这个冬天。窦盈的怜子深情,让花熇嫣眉头紧锁,喉咙酸酸痒痒的。 学医的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当花熇嫣看到垂死的病人,自己无法救治时,满腔的悲悯,化作深深的自责。她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治不了白血病。 年轻的医生催促三个人:“你们还不快些签字、跟我们走。早一天检查,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窦盈拿起笔,哆哆嗦嗦,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们又让窦珍媛签了名。年轻的医生问花熇嫣要不要签名,花熇嫣表示与窦珍媛只是朋友关系,没必要签。 年纪大一些的医生,哼了两声:“看你问的那么仔细,还以为你是他的大女儿呢。我们真是多余跟你费口舌。哎,你们进来啦,把窦盈抬走。” 两位体格魁梧的男护工抬着担架进来,要抬走窦盈。 窦珍媛要给爸爸带些换洗衣物,医生不让。 “医院里有病号服,他身上的衣服也得换下来。放心,我们是一条龙服务,绝对专业,绝对全面。” 一名抬担架的护工笑着说:“对,一条龙,从生到死到火化到装到盒子里,真真正正的一条龙。” “闭上你的臭嘴,你就知道吓唬病人家属。” 他们抬着窦盈上了救护车。年轻的医生给了窦珍媛一张名片:“这是我们康养中心的服务电话。你爸爸明天做检查,一周后出结果。你如果想你爸爸了,可以去康养中心看看,也可以打电话。” 救护车走了。救护车后门上四个大字“贞元康养”,渐渐变小。救护车在胡同的拐角处,轻盈地调头,从窦珍媛和花熇嫣的视线里消失了。 窦珍媛有点紧张:“花姐姐,你说我爸爸能治好吗?” “嗯…事在人为。只要他有足够强大的求生意志,就能治好。所以,你要好好学习,让你爸爸看到希望。” “是,花姐姐,我一定努力学习。” 快到中午了,又该吃午饭了。 窦珍媛说:“花姐姐,我请你吃肉夹馍吧。” “你还会做肉夹馍,好好,尝尝你的手艺。” 窦珍媛去准备,花熇嫣给夏晓珊打电话。 响了五六声,夏晓珊才接通电话。 “熇嫣,事情办妥了?” “妥了,康养中心的人来了,把窦盈接走了。” “都赢是谁?” “窦盈是窦珍媛的爸爸,你忘了?” “哦,对对对。我记在纸上的。他妈的,我让建安公司那帮鸟人气得昏了头。连窦盈都忘了。” “你遇到…嗨,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不用你帮忙。哼哼,我从煤洞里爬出来后,就再也不会怕谁!熇嫣,你看着,我把贞元集团的刺头儿,一个一个全都收拾了。我还就不信了,黑洞洞深不见底的煤洞子我都钻过了,几次都要死里面。哼哼,死,我都不怕,我还怕谁?” “晓珊,你悠着点,凡事要讲策略,不要意气用事。” “讲策略,我的策略是跟丫挺的干就完了。没事的,你帮我照顾好那个珍媛,我回会议室了。哈哈,蠢货垃圾们,夏娘娘我又回来啦。” “晓珊…”电话已经挂断了,显然,夏晓珊遇到了困难。应该是很大的困难,难得都让她连爆粗口了。 花熇嫣收了手机,扭头看到窦珍媛站在院子里哭泣。 她过去一看,才知道窦珍媛的摊位放在院子里,煮的那些卤肉,没有人帮忙放到保鲜柜里,被太阳晒变味了。 窦珍媛哭着说:“这是我辛辛苦苦卤制的,就这么变臭了,花姐姐,我连请你吃肉夹馍都不行啊。” “别哭了,坏了就坏了。你把这些坏肉倒掉,把房子锁好,还有把学习用品带上。今晚就别住这里了,到我那里去住,明天入学还近一些。” 窦珍媛哭着去收拾。她爸爸走了,这里就剩下她一人。她有些害怕。即使花熇嫣不提议,她也正打算求花熇嫣带她走。不料,花熇嫣一开口就说了她的心事。小姑娘眼里含着泪,嘴角却露出笑。 花熇嫣站在院子当中,抬头看看小院子上面辽阔的天空,再低头看看逼仄的院落,禁不住摇了摇头,长长叹息起来。 这就是大国的国都上京。这里灯红酒绿;这里华光溢彩;这里花团锦簇;这里到处都是面子。谁能想到,在上京里面,还有这么破旧的地方,还有人为了三餐一宿,苦苦挣扎。 花熇嫣觉着憋闷,就从小院子里走出来。 小院之外就是大杂院,大家共用一个大门口,同在一所大院的屋檐下。大杂院里更是杂乱:横拉竖架的晾衣线;左遮右盖的石棉瓦、玻璃瓦;一道道矮墙,横七竖八的,将本就狭小的空间,隔断开来,就像一只只鸽子笼。 对面的矮墙头上,忽然伸出一颗脑袋,盯着花熇嫣看。 她边看边说:“哎呀,变了哎,人变了哎,你不是早上的那个女骗子了!” 花熇嫣看了她一眼:“您是?” “邻居。小媛的邻居。” 那个女人从矮墙的一边转出来,上下打量花熇嫣,然后笑了:“你这人不错啊,长得好看,心地也不错。” “你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心地不错?万一我就是女骗子呢!” “早上那个就像是女骗子,你不是。好人坏人我见的多了,你身上味儿正!”那个女人使劲嗅了嗅鼻子,又重复了一句:“味儿正,地道的人味。” 窦珍媛从院子里出来,背着重重的书包,还提着一个铺盖卷儿。 “小媛,你要出远门儿?” “哎,薛姨好。薛姨,这位是花姐姐,她要带我去上学了。” “她带你去,嗯,她行,她是大好人。早上那个女人不行。我揽不住你,那个女人把你拉走了。你个傻孩子,现在多乱啊,象你这么大小的孩子,被骗了去,还有个好?!不是被嘎啦腰子,就是被卖到窑子。你小不懂事,老上京有个九大胡同,专门买小姑娘当窑姐…” 这个薛姨是个碎嘴子,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窦珍媛笑着打断她:“薛姨,早上的夏姐姐也是好人,与这位花姐姐是好朋友。你说花姐姐是好人,她的朋友也不会太差,是吧?” 薛姨有点不相信:“难道我看错了!” “薛姨再见。” “你爸爸呢?” “爸爸去医院了,是那位夏姐姐安排的,他被医生接走检查去了。薛姨,我们遇上大好人了。花姐姐,咱们走。” 窦珍媛手中的铺盖卷儿,很破旧。花熇嫣让她放下:“把这些铺盖卷儿放下吧,学校里好像有统一购置的。” “是啊,我这就是学校的。就是旧了点。” “放下吧,我给你买套新的。今年好像换新的了。” 窦珍媛很听话,放好了铺盖卷儿,轻快地,从里屋走出来。 窦珍媛把手里的钥匙给了薛姨,让她有空时帮忙照顾院子。她要住校,她的爸爸住院,家里需要邻居照看一下。 薛姨拿着钥匙,跟着花熇嫣和窦珍媛走到了大院门口才回去。她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还是别太信。可是,这故事听起来还挺感人的。难道,那位夏骗子做了大恶事,需要做件善事来找补找补? 回去的路上,花熇嫣接了郜广的电话。 郜广有事相求。原来附中的研学活动临时增加了一项活动——参观上京大学。郜广想请花熇嫣给小朋友们当导游,介绍上京大学的校园风景和人文趣事。 花熇嫣一听就想推掉,可是转念一想:上午郜老师为窦珍媛的事情出了不少力,刚过中午,他求我件事,我怎么能推三阻四的! 花熇嫣笑着说:“郜老师,我给你推荐个人吧,我拙嘴笨腮的,从来也没当过导游,怕讲不好,丢了老师的脸面。” “给小学生、初中生讲,你担心什么!再说,研学学生专门提的要求,还要到你的智库中心转转。你这个东道主,当讲解员最合适。” “好的,既然老师这么信任我,我就冲一把,露露脸。” “那咱们就说定了。后天上午八点整哈,你来我这里,带上儿童研学团,去逛逛咱们上京大学的校园。” “好,老师我记住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后天早上见。” “那后天,哎哎,郜老师,我恰好有个事啊。” “你说嘛。” “窦珍媛想今天晚上就住进学校去,郜老师,您看行不行?” “怎么不行?你下午把她带来,找我们宿管科,就说我让她们安排的。把窦珍媛的食宿都安排的妥妥的,让她专心学习。那孩子是个好苗子,我看出来了。” “好的,谢谢郜老师。再见。” “不用谢,后天早上见。” 窦珍媛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花熇嫣一挂完电话,她就问:“我今天下午就能去学校了?” “咱们现在就去。珍媛,我事先没跟你沟通,就直接说你想今晚就住进学校里,你不要介意。” “花姐姐,我特别感谢你。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不过不好意思说出来。花姐姐,好像你能听到别人心里的话啊!” “你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咱俩这就去学校,路上买点吃的垫吧垫吧,争取午休结束前,咱们赶到学校去,以免打扰他们上课。” 花熇嫣调转车头,驶向上京大学附属中学。 花熇嫣心情轻松,路虎车在她的脚下,温顺又快捷。她感叹复学这件事儿办得非常顺利,看来做善事需要大家齐心协力。这就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 与花熇嫣的一顺百顺不同,夏晓珊的新计划遇到了极大的阻力。这一切还需要从早上她进入贞元集团的那一刻说起。 第145章 交锋 夏晓珊从智库中心出来,没有再兜圈绕路。安司机载着她,抄最近的路线,很快赶到了贞元集团。 经过买肉夹馍、送人这一整套的花活,夏晓珊到公司时,已经快九点了。这与她预计的时间差不多。 九点,正是贞元集团早上点卯的正点。 许多员工,往办公大楼门口匆匆赶来。就在这时,大门口的电动门大开,唐蓉川的专属座驾,鸣笛几声,慢慢地滑了进来。 人群对这声音很熟悉。凭声音就知道:老板来了,董事长来了,公司第一美女来了。 不论是老员工、新员工,还是男员工、女员工,大家齐刷刷等候在主楼门口,翘足观望,等着跟唐蓉川打招呼。 有十几名员工,甚至跟着车小跑了一阵,从大门口跑到了主楼门口,就像着名的金三胖子出巡一样,无数的安保跟在车子的两旁小跑。 一路上没有说话的安师傅,忽然小声问:“夏总,车要停在哪里?” “安师傅,董事长平时在哪里下车,你就停在那里。” 安司机没有吱声,直接把车开上了楼门前的迎宾平台。 这个迎宾平台,除了公司副总裁级别的可以停车,其余就是来了高级贵宾可以在这里停车下车。实际上,除了外来的贵宾外,基本上就是唐蓉川董事长的专属停车平台。唐蓉川行事泼辣,总裁、副总裁们,没有敢和她比肩停车的。 车子刚刚停好,员工们就聚拢过来。还有一大帮人,从楼门里面的大厅里冲出来,扒拉开人群,站在车门旁,等着唐蓉川下车。 夏晓珊很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感觉。虽然她知道车外的人群欢迎的是唐蓉川,可是她不在乎。夏晓珊甚至想:此刻,我就代表着唐蓉川,享受一些超常规的待遇,也是应该的。 夏晓珊稍微落下一点车窗,从车窗缝里,伸出手去,向着大家招招手。 哎呀,了不得,唐蓉川唐大董事长向大家挥手致意啦!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劳斯莱斯车旁的人们,群情激动,大家喊起来:“董事长好,董事长,早上好!” 夏晓珊微微一笑,将车门打开一条缝,立刻就有人过来帮忙,小心翼翼地,将车门完全打开,弯着腰,用胳膊护着车顶的门梁。 夏晓珊从车里面下来,笑着对大家说:“大家早上好,董事长要我代她向大家问好。” 人群的表情,就像六月的西湖,刚刚的湖光荡漾,立刻变得乌云半遮天。 有人小声骂:“狐假虎威,什么玩意!骚比玩意!” 大多数人哎呀一声,转身散去了。 刚才给夏晓珊开车门的壮汉,高声喝问:“你是谁,凭什么坐唐董的车,假装唐总?” “我跟你说不着。你好,焦健焦总来了没?”夏晓珊撇下壮汉,径直去问前台的值班经理。 “夏总,给你开车门的就是焦总。” 焦健在夏晓珊的身后喊起来:“我就是焦健,我在这儿专等蓉川董事长。” 夏晓珊回头一笑,伸出手去:“焦总,幸会幸会。我就是夏晓珊。蓉川董事长让我跟你谈。初次见面,感谢你帮我开车门。工作上的事情,请多关照。” 大家的眼睛都看着,夏晓珊主动握手,焦健不得不握住了晓珊的小手。夏晓珊的手小,很滑腻。焦健有意给她些苦头吃,他微微一用力,那只小手已经滑出去了。 晓珊笑容灿烂:“焦总请带上你的人,到会议室里等我。我取些资料就来。” 焦健回头看看手下的兄弟,挥一挥手,呼隆隆,大家尾随在他的身后,进了电梯。 夏晓珊乘坐唐蓉川的专用电梯,很快到了唐蓉川的专属会议室所在楼层。但她没有进会议室,她要把气氛做足,要让焦健他们全部入场后,再等上一阵后,最好是等得心急火燎地,她才入场。 夏晓珊是外地公司的老总,在总部大楼没有办公室。她在走廊里踱步两圈,又去休息室里补补妆,喝了杯咖啡,吃了几块饼干。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她踩着非常有节律的步伐,尖细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一首明快的曲子。她要去会议室亮个相啦! 她轻轻推开会议室的门,扫视了一眼,便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唐蓉川经常坐的位置上。 以焦健为首,建安公司的大佬们,对这位年轻的女老总的放肆行为,都感到了异常震惊。他们了解唐蓉川争强好胜的个性。她的位置,绝不允许别人去坐,用手去摸一摸也是犯了大忌的。 焦健一皱眉,马上指着夏晓珊说:“夏总,你的屁股选错了地方。那里是蓉川董事长的。你这是僭越。” 今早的这一番骚操作,包括坐在唐蓉川的椅子上,都是她刻意为之。她很清楚,她刚刚入职,不到三个月,就成了大事业部的常务副总。这比火箭还快的升迁速度,已经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除了羡慕嫉妒恨,公司同事的眼神里都闪耀着不服的光芒。焦健也不例外,当他知道代表唐蓉川找他谈话的,就是“新兵蛋子”,他的气就不顺了。焦健憋着心思,要给夏晓珊点难堪尝尝。 夏晓珊对焦健有些耳闻。他是公司有名的刺头。得益于狂歌猛进的宏观经济形势,近年来,他管理的建安公司业绩非常好,是集团收益的重要来源。 有了这些业绩,焦健气壮如牛,在公司里见了兄弟公司的领导都是拿鼻孔看人。不只如此,他还经常对着人,从鼻孔里喷出两道冷气:哼哼! 对待这种高傲自负的人,夏晓珊的应对方法就是把架势拉足。扯一张老虎皮当大旗,把唐蓉川的金字招牌用尽用到位。 夏晓珊等的就是焦健公开发难。 她扑哧一笑:“僭越!好大的帽子。咱们是公司,不是封建朝廷。我们蓉川董事长要的不仅仅是大家的忠诚,还有大家解决问题,创造利润的能力。今天,我作为董事长的特别代表,当然要坐在这里跟大家商讨方案。焦总,你真觉得我僭越了,那要不您给我指派个合适的位置?” 焦健被怼了个烧鸡大窝脖,吭哧半天:“夏总,如果你能代表董事长,那么就应该坐这个位置。” 焦健的总裁王春华,要替焦健争口气:“夏总,你说你代表董事长,有谁听见了?有皇帝老子的时候,假传圣旨可是死罪的。” 夏晓珊冷笑一声:“我这就拨通董事长的电话,你要听一听她的原声吗?” 如果夏晓珊真拨通电话,那就不好收场了。焦健急忙和稀泥:“王总闭嘴,正事要紧。夏总,今天咱们讨论什么?我们手里没资料,连一张纸都没有。” “今天这事需要保密,所以事先没给你们资料。现在我给大家放ppt,大家只看,不要记录。我讲解完后,大家讨论方案的可行性。” “夏总,开始吧!” “请大家配合,不要拍照、不要记录。好了,咱们开始。” 夏晓珊打开笔记本电脑,一边操作,一边用激光笔指着幕布上的影像,进行讲解。津阳新区项目每天都在她的脑子里翻腾几遍,她对项目的诸多细节门清。她的口才又好,声音甜美,所以众人很快被她牢牢吸引住了。 就连刚才闹事的焦健和王春华,听得都侧着身子,恨不得靠着夏晓珊更近些。 讲完了项目的具体形势,夏晓珊把话锋一转:“诸位同仁,目前最大的困难有两方面。第一,就是范阳这个邻居,它对新区项目很眼馋。它们的老大,几次公开表态,说他们只支持对范阳发展有利的项目。如果我们不考虑他的感受,那我们的项目就会被他掣肘。第二,就是新区项目还没得到上层的最终批复。这第二点,非常重要,大家听了要保密。” 王春华说:“这种事情保不了密,它就像出嫁的新娘,只有一天的保质期,第二天就成了别人的老婆啦。” 大家哄堂大笑,王春华对着夏晓珊眨眨眼:“夏总没结婚吧,等你经过了洞房花烛,就都明白了。哈哈哈哈…” 人群里有人阴阳怪气的说:“还用洞房花烛?找个男人试试,不就明白了。早明白,早点痛尽甘来,早点享受。” 有人补刀:“人家早试过了…” 大家又是哄笑,王春华笑得弯了腰。他的笑声很有特点,笑两声抽一下气,好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倒不上来,就要挂掉似的。 满会议室都是男人,在建筑工地摸爬滚打过的男人,他们开起荤段子玩笑来,没个底线。 夏晓珊没有笑,也没有恼。 她撇撇嘴:“我没让你们永远坚守秘密。你们没那个本事。看看你们笑得那个欢快的样子!中医说大笑泄元气。我看你们好像连三分钟都坚持不住。我告诉你们,谁要是连三分钟都hold不住,就继续笑啊!” 焦健首先端正了态度:“别笑了,请夏总继续讲。” 夏晓珊说:“蓉川董事长的意思是,当然这也是常乐书记的意思,我们先上船,再补票。” “先上船,再补票,额听不懂。是不是先上床,再领证的意思?”王春华乜斜着眼,笑着问。 这次大家伙没有笑,而是盯着夏晓珊。显然这话有点出格了,这要是在西方公司,王春华可能被定为职场性骚扰。 夏晓珊点点头:“你是?” “王春华,建安总裁。” “王总你打的比方,用在别人身上可以,用在你身上恐怕不行。” “为啥?” “我看王总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很有女人缘的。你周围的女伴肯定围得密不透风。你是上床之前,甜言蜜语;下床之后,冷如寒冰。你就是网络上说的拨掉无情。” 夏晓珊先把王春华捧得高高的,忽然重重摔下来,还摩擦两脚。此举弄得王春华脸蛋子成了酱紫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春华的确好这口,他在建安公司有两个响当当的外号:建安大海王、花海小银枪。 夏晓珊歪打正着,让王春华觉得她好像知道自己那些风流丑事,又气又窘,只得闭了嘴。 夏晓珊问:“还有谁对先上船,后补票有疑问?没有,咱们继续讲。” 她换了一张地图,继续讲:“各位同仁,我经过几个月的思考,想出了一个主意。今早上,天不亮我就找董事长汇报。蓉川董事长听得十分投入,从公司一直听到了机场。她临上飞机前,特意安排这场会议,让大家听听我的想法。好,我的构想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一桥飞架南北,三地成一区。具体是这样的…” 夏晓珊侃侃而谈,比早上时,讲得更加清楚透彻。 她注意到有几个人在频频点头,对自己的方案,非常赞同。等她讲完,大家沉默了,目光在焦健和夏晓珊之间,来回移动。 焦健盯着幕布,看着上面展示的地图。那是津河河谷的平面地图。津河在这里拐了几个弯弯,夏晓珊的建桥方案就是在其中最大的弯弯处,建一条南北走向的大桥。 焦健干了几十年工程,对西北地区的河流山川,地质地貌,很熟悉。他努力回忆津河在津阳省和范阳地区之间河段,那里的风土人情,就像电影桥段一样,浮现在眼前。 他清了清嗓子:“夏总,建桥方案很别致,这是你的提议,还是蓉川董事长的意思?” “焦总,是我的主意。我一开始就说,我向蓉川董事长建议的,得到了董事长的夸赞。所以,才拜求各位专业人士,来听一听,帮忙完善一下。如果是董事长自己的想法,我想我们也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王春华认为自己抓住了夏晓珊的纰漏,立即反问:“为什么?” “蓉川董事长请我们来公司,是帮她实现想法的,不是要我们改变她的决定的。王总,你想明白了吧?” 王春华身子往后一缩,靠在椅背上,不敢乱说话了。 他心里大骂:这下子被她装到了。装逼新境界啊——当众隔空拍领导的马屁,拍得义正词严,拍得装腔作势!还他妈拍得溜光水滑!哼!狡猾的小娘皮。 第148章 吵你妹呀 焦健咳嗽一声,站起来,俯下身轻声地问:“夏总,津河河谷这一段,你看从这里到这里”,焦健走到幕布前,用手指出一段河谷,“这一大段河道上有多少桥梁,不知道夏总数过没有?” “我当然数过,这一大段河段一条大型桥梁都没有。这也是我为什么提议在这个弯弯处建桥的原因之一。” “那么,夏总,你有没有深入想过为什么那里一座大型桥梁都没有?到底是什么原因,限制了这一地段建设大型桥梁?” “不需要多想,秃子头上的跳骚,明摆着的事儿。缺钱建桥,建桥成本回收期太长…” “夏总,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金融学。” “金融学呀!我知道的,拆东墙补西墙的,拿着别人的钱发着自己的财。难怪啊,你学搞钱的专业,怪不得对工程类一窍不通。夏总,我来告诉你,这段河道不适合建造大型桥梁。它的地质水文条件不允许。” 夏晓珊没想到焦健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否定她的建议。这个方案是她偷了两份秘密规划,耗费一个晚上,想出的绝妙点子。别人只可以锦上添花。可以提建设性的批评意见,如果有人要判这个方案死刑,她绝不允许。 这一刻,夏晓珊就像是保护自己孩子的妈妈一样,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的她的“孩子”的生命。她冷笑一声,厉声反驳。 “焦总,你胡说。在科技发达的今天,连终年冻土的高原都可以建设高铁大桥。试问,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建桥?如果你们不能,那是你们建安公司的技能落伍、水平太低。焦总,你需要进修培训,及时更新知识储备了。” 焦健怒了,王春华怒了,其余的建安员工们都有些出离愤怒。 焦健指着地图说:“我们就事论事,你不要强词夺理。我对这段河道非常熟悉,这地方不适合建桥。夏总,我们建安公司行不行,不是你个外行能评判的。明天,你到我们公司看看去,你去数一数,我们拿了多少国际大奖,多少国内金奖?我想你肯定数不过来。” “那些大奖金奖再多,只代表建安公司曾经有过辉煌。一个人,一家公司,乃至一个国家,落伍与衰退,首先是思想上的。不能躺在以往的成绩上,故步不前。说白了,你们的落后就是从说‘不能’开始的。” 焦健没想到夏晓珊能言善辩,直接指责自己落伍了。他气得两步回到座位上,拿起面前的瓶装水就喝。咕咚咚,连喝了几大口,才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冲下去。 王春华看夏晓珊这么强势,他怀疑夏晓珊是给唐蓉川打头阵的,急忙站起来圆场。 “夏总、焦总,大家都坐下来,消消气。咱们这会,开了近两个小时了,我建议中场休息,大家喝喝茶,去休息室转转,理理思路。我们吵架的目的,是把津阳新区项目做好,不是为了吵翻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夏总?” 夏晓珊点头:“王总的建议好。大家休息一会儿。各自整理整理思路,下半场会议,咱们不要吵能不能建设大桥,而是应该争论如何把桥建好。” 焦健心里冷笑几声,嘴上却说:“对对,咱们要在技术层面上争论,而不是像骂大街的邻居大姨妈,吵吵个没完。王总,去抽根烟?” “好啊,我今天有好烟,上好的雪茄呀!” 王春华拉着焦健走了两步,小声说:“你跟个大傻妞争什么,她说啥就是啥吧。这样争下去,午饭也没着落了。” “煞笔娘们,她这是要毁了贞元公司,我必须据理力争。” “唉,给你,让烟屁股给你消消火气!” 王春华摸出一个精致的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根雪茄烟,直接送到焦健的嘴边。焦健一口叼了,猛吸一下:“好香好香。老王,还是你懂我。快走,我等不及要抽它了。” 他俩拉开会议室的门,快步走了。 他俩的最后一句,被夏晓珊听了个大概。她盯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大怒:等不及要抽我,有本事你来呀。你要敢抽我,我就敢讹你。他妈的,什么东西。 夏晓珊一腔怒火,连手机的响声都差点错过。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花熇嫣的。 与花熇嫣通话之后,夏晓珊压了压火气。她打电话给餐饮部,要一个大雅间,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要请焦健、王春华等人吃午饭。 先吃饭,联络联络感情,剩下的分歧就好解决了。 午饭吃得不错。大家觥筹交错,频频举杯。夏晓珊本不想喝酒,简单吃个饭就行了。可是,到了饭桌上,她的把控能力明显不足。 论级别,她比焦健矮半级,差不多与王春华相同。论酒桌上的经验,她就是幼儿园小班,而焦健等是博导级别的。 夏晓珊刚说:“午饭就不喝酒,免得耽误了下午的会议。” 焦健立马开了一瓶台子,笑着说:“夏总,你是着名学府的高材生。我们是土坷垃里讨生活的泥腿子。咱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知道啊,揽工程时,甲方如果同意和咱喝一杯,那就有点意思了。甲方如果开怀畅饮,那工程八九不离十啦。夏总,有机会到我们建安公司看看。中午时候,有头有脸的都喝得微醺。为啥,工作需要嘛。” 他给夏晓珊倒了一大杯酒,笑着说:“这第一杯,敬夏总少年得志,威震三晋。” 焦健双手举杯,敬至头顶,夏晓珊不好推辞,只得喝了一大口。 第二杯敬她办事认真,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不能推辞,于是又喝了一大口。 第三杯预祝下午会议成功。焦健自己先喝干了,夏晓珊只得干了剩下的杯中酒。 焦健大叫痛快。 他笑嘻嘻地说:“夏总,你是知不道啊,俺们建安公司招聘业务员,先测试酒量。二两烧刀子,面不改色,头脑清晰的,可以进入第二轮面试。夏总是个实诚人,至少酒桌上,实诚的很!” “焦总也是实在人,下午咱们好好交流。” “那是必须的,中午喝到位,下午谈出花。大家伙儿,一起敬夏总啊!” 那好吧,那就来吧!会议室里我能收拾你们,酒桌上我也不怕。夏晓珊抱定了干死丫挺的态度,跟建安的大老爷们一顿猛喝。 她想酒桌上,通过推杯换盏,新建立的感情,新鲜热辣着呢。下午的事情就好办了,怎么着,也得争取到一棒子同盟军呀。 可是她错了。经过两个小时的超长午休。下午三点开始开会。 开始后,会议室里刀光剑影,对抗不断,逐渐升温。 中午酒桌上的融洽气氛,丝毫没有延伸到下午的会议室里。酒宴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酒肉朋友,到了会议室,除了酒臭熏天,肉和朋友都杳然无踪啦。 夏晓珊被攻击地措手不及,疲于招架。 显然,焦健他们趁着午休时间,偷偷做功课了。下午他们摆事实,列数据,讲道理。对照着夏晓珊的ppt,一条条,一段段,把夏晓珊的建桥方案批驳地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下午五点钟了,焦健他们累了,夏晓珊也累了。最后双方各执一词,不欢而散。 王春华临走时,皮笑肉不笑地说:“夏总,欢迎你到建安公司的项目上,实地考察。你调研三两个项目后,就不会再纸上谈兵了,白日做梦啦。” 王春华故意撅了撅屁股,扭扭腰肢,走了。 唐蓉川的专属会议室只剩下夏晓珊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座位发呆。骨感的现实,将她的迷梦击得粉碎。她想给唐蓉川去电话,马上要点拨通了,又放弃了。 这时跟唐蓉川讲什么呢?讲自己的方案就是一个笑话吗?还是求唐蓉川去做通焦健的工作? 怎么办?夏晓珊自问没能力搞定焦健那帮子,那么找谁帮忙? 举目四望,她在贞元集团就是汪洋大海里的独木舟。没有人能帮她。想来想去,只有李药师能给自己出出主意。可是,早上已经求他办窦珍媛的事情了。不能再去求他。何况,他也未必有好办法。这事找他,跟找唐蓉川没什么区别。李药师是董事长助理,他只能和自己一样,狐假虎威。 关键是焦健未必吃这一套,自己狐假虎威了一场,收效为零,这就是很好的例证。 夏晓珊没有别的办法。她想起来唐蓉川交代的第二件事,她豁然开朗。嘿嘿,有了,只要常乐支持我的想法,我就能推动下去。 看看时间还不算晚,她先给常乐的康秘书打个电话。康秘书没有接,而是挂掉了,她没敢继续打。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康秘书打回来。她说想见见常乐书记,康秘书说如果是津阳新区的事情,直接找新区筹委会的曲主任谈,没有必要越级向常乐书记汇报。夏晓珊说她有一些私人想法,是关于新区的,只能说给常乐书记听。 康秘书让她等一下,他看看书记的日程安排。 又过了半个小时,康秘书与她约定好了,后天上午,常乐书记见她。 约好了这事,夏晓珊急忙订票,她打算明天一早飞回晋阳去。 下好订单,还没来得及付款,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夏晓珊正全神贯注买机票,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了一大跳。她手指一戳,迅速挂掉电话,继续支付。那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又中断了她的买票“大业”。 夏晓珊接通了电话:“喂,哪一位?” “夏总,是我。” 这个声音挺熟悉的,可是到底是谁,却想不起来! “你是?” “我是今天跟你吵架那个,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原来是焦健。这个讨厌鬼,这个时候打电话,肯定没好事。 “是焦总啊!白天没吵过瘾,晚上打算加个班吗?” “夏总说笑了。咱不绕弯子,我就直说了。今天我们一大群老爷们跟你吵了一天,有点胜之不武。” “吆喝!这不是加班吵架,这是啥?胜之不武,好像说的是你们胜利了似的。笑话。电话里说不明白,你选地点,我奉陪。告诉你,晚饭我还没吃呢,你请我吃夜宵,咱边吃边吵,吵个地覆天翻。” “夏总夏总,你听我说。我回来一想啊,我指责你纸上谈兵,可能有点过分。津河拐弯的那段河段,我也有小十年没去过了。我何尝不是纸上谈兵。所以啊,我想实地探查一趟,不知道夏总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这个提议出乎夏晓珊的意料。焦健居然要去津河实地调研。他要用第一手的资料,来打败我呀。没得说,我必须应战。我自己的方案,当然要去实地看一看,走一走。 夏晓珊打定了主意:“现在就去吗?” “明天去!夏总啊,咱们哪能现在去呢!干工作,干革命,总得劳逸结合,有个白天黑夜之分啊。” “我后天有事,明天可以。一天,咱们能转完吗?” “走马观花,一天时间足够了。我们可以先去你打算建桥的地方看看,然后再看看河东区和河西区。夏总,咱们说定了?” “好,我奉陪。明天早上四点钟,咱们就出发。乘车去,直接去津河河谷。” “四点钟,太早了。” “不早,我恨不得现在就走。焦总,你派车来,我就住在贞元大酒店,对对,公司对面。四点钟,我在大门口,准时等你们。” “再次领教了。你比我的性子还急。好吧,明早四点见。” 夏晓珊的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想挂断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传来两句对话:“焦总,明早四点就走?夏晓珊这个疯婆娘,真够疯的!” “嘘,小点声,好像还没挂电话。” “怕啥——” 电话挂断了。那个骂她疯婆娘的声音应该就是王春华的,他说话有特点,喜欢抽气。 第149章 助功 夏晓珊虽然被王春华骂,心里却有一丝丝高兴。因为她看到了峰回路转,看到自己的方案,有了落地成形的希望。 夏晓珊赶紧退出购票程序,心里暗叫:差一点就买了,嗯嗯,夏娘娘我,吉人自有天相。当好人做好事,应当有好报。老天爷看你看到的,我今天帮助了失学少女,救助了危重病人,怎么能没有好报呢? 夏晓珊对焦健有了些好感,觉着焦健还算是有点职业道德和操守的,不是一味地固执己见,为了反对而反对。 可是夏晓珊不知道,焦健之所以提出要去实地考察,是因为他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这个压力,来自贞元集团的元老、唐蓉川的舅舅王宗岐。 王宗岐在公司的眼线众多,能确保他及时掌握公司的动态。夏晓珊今天这么高调,焦健针锋相对、丝毫不退让。这一场中层主管间的大闹剧,不仅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更是早早传到王宗岐的耳朵里。 王宗岐曾经负责过建安板块,焦健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在王宗岐眼里,焦健是把好手,懂技术、会管理,关键是听话。 同样,焦健对王宗岐的栽培之恩,是由衷的感激。他是山沟沟里走出来的老大学生,沉没在公司低层多年,如果不是王宗岐提拔他,他大概率就是以技术员身份退休了。不过,感恩归感恩,焦健并不认为王宗岐有多高的能力,甚至对他的一些做法颇不以为然。 焦健和王春华正在小酌,王宗岐的电话打进来。 焦健站起来接听:“王总,你好。” “小焦,你今天跟那个夏丫头吵架了?” “算不上吵架,就是争论些业务上的事。” “哈哈哈哈,吵得好。上一次,那个疯丫头占了我的车位,我只给她划了车。后悔啊,我当时不知道是她,要是早知道,我一把火烧了它。哎,这口窝囊气,到了昨天还没顺呢。我听说你领着春华他们整整怼了她一天,哈哈哈哈,你算是给我出了口恶气。小焦,有你的,哈哈哈哈,我让她得瑟!” “王总,你都知道了?” “现在是什么时代,自媒体横行!你翻翻某音某推视频,你们今天的事儿,已经传遍公司的朋友圈,跑到了外网上。我随便刷刷视频,就看到一大堆。哈哈,我这有几张疯丫头的傻笔照,笑得我啊,哈哈真好笑。” 焦健猜王宗岐可能有别的事,就问:“王总,你肯定有事要吩咐我。” “嗯,你小子机灵。还是关于这个夏晓珊的事。她的提议,我现在也知道了。你从业务的角度出发,不赞同她的提议,非常好。不过,小焦,还有另外一种角度,看待这个事情。你听我的,这事你应该赞成。我的观点也是在津河河谷上架桥,将津阳河东和范阳河西连成一片,建设大津阳新区。” “王总,这个桥,真的不能架设。那个地方我太熟悉了,除非不计投入,否则很难建成坚实耐用的大桥。” “你说的我都知道。津阳范阳什么情况,我比你懂。我儿子王雍的主要业务不就在那里吗?所以,我要你从另外一个角度,另外一个层次考虑问题。你要帮着夏晓珊确定决心,要在津河河谷处,建设一座宏伟的大桥,建设成地标性建筑。把公司的名字铭刻在桥头基石上。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王总,技术上没有充分保障的工程项目,咱们不能随意拍脑门上马的!” “焦健,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王总,我不敢。” “你个老小子,还知道咱俩谁是老大。你是我的人,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小焦,你知道很快就进行董事会改选了吧?” “我知道,王总,改选是高层的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与你没关系,但是与我就有关系,与我儿子王雍的关系大了去了。我听说唐蓉川要董事会扩编,打算增加两名董事。我想王雍晋升董事会,当一名董事,还缺那么一点点的关键业绩。所以啊,这津阳新区项目,我想让他参与进来。至少,建桥工程得由他来做。” 焦健恍然大悟,原来整日里声色犬马的王宗岐,竟然藏着这么多心机。明面上,这些年他不太想管事,背地里,在憋大招呢。 焦健语气诚恳:“王总,换别人这么说,我肯定同意。可是,津河河谷地区我太熟悉了,那里真不适合建桥。王雍想进董事会,咱们可以另外想办法,没有必要去揽建桥这个烫手的山芋。” “你还是没懂!我要的是资历,能够让王雍大摇大摆,走进董事会的耀眼资历。夏晓珊这个骚货,有点才学,脑子够灵活。她提的一桥联通三区,盘活津阳范阳两省。这个构想足够大胆,真能写进资历里,也足够王雍进董事会的了。至于实际干活嘛,哼哼,咱们只做总包,有一大帮分包商替咱们干脏活干累活。等他进了董事会,再完全撇清关系,不就行了?” “原来如此,王总深谋远虑,用心良苦,我全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马上给夏晓珊打电话,约她实地考察,然后见机行事,竭力促成津河河谷建桥这件事。” “事不宜迟,你们明天就去。” “是,王总。我这就打电话。再见。” 焦健与夏晓珊确定了时间后,跟王春华商定了随行人选后,就早早休息了。这凌晨四点去接上夏晓珊,他三点就得起床,集合人手。 他睡着了,夏晓珊睡不着。她打开高清电子地图,在津河河谷区域,详细研究建桥的路线,研究沿线的村镇概况。研究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焦健是带着一帮人,而自己孤身一人。不行,不行,我现在是贞元集团三晋事业部的副总,怎么着也不能当光杆司令。我得摇几个人来,壮壮声势。 她想来想去,其他的人都没有看上。她信得过的,只有吴刚和吴辰。 原来夏晓珊在津阳坐稳了屁股后,没几天就把吴刚从东河煤矿调过去,任综合处的主任。吴刚“钻出了煤洞”,又能在夏晓珊身旁工作,高兴的不得了。一有空,他就开着车,回到吴家峪,到处显摆。 小熙和吴辰妈妈看着眼热,就求吴刚跟夏晓珊说说,能不能把吴辰也从煤矿上调出去。 吴刚满口答应,大包大揽。果然,他跟夏晓珊一说,晓珊便同意了,不过她不让吴刚提前说,而是等她到吴家老味道,当面谈。 等吴辰的孩子满月,夏晓珊专程和吴刚一起去吴家老味道过的满月。 吃完满月酒,夏晓珊提出想调吴辰去津阳,到自己身边来。虽然去津阳工作离家比较远,只能一周回家一次,可是,从此以后再也不用下煤洞子,吴辰妈妈和吴辰媳妇小熙都很高兴。 吴辰也特别高兴,觉着自己好有脸面。 到省城到大城市工作,是他这个煤黑子从来不敢做的白日梦,居然实现了。 吴刚、吴辰到任以后,许多事情不懂,闹出了不少笑话。被高学历的同事们嘲笑为煤黑子、乡巴佬。但两个人都很勤奋,努力上进,很快在夏晓珊的帮助下,他俩渐渐立住足,成了夏晓珊的左右手。 公司的人手很多,有用又忠诚的人少。夏晓珊想了想,打通了吴刚的电话。吴辰毕竟有家庭,吴刚是单身。让吴刚来吧。 “刚子,你在哪里?” “晓珊姐,我在宿舍,正准备睡觉。有事你吩咐,我马上就去办。” “你明天早上,开公司的越野车,不要开轿车啊。你到津河河谷的蛟头崖镇。那里有座大庙,叫作蛟神庙,你去蛟神庙等我。” “津河蛟头崖,我听说过那里,不知道具体位置,姐,你现在就在那里吗?” “它在津阳省河西区,你用导航搜一下。我现在上京,明早上四点我从上京出发,和建安公司的人一起坐车去津河河谷。蛟头崖是我们必经之处,你在那里等我。” “晓珊姐,你们大概什么时候到?” “按现在的路况,用不了四个小时。跟你到那里的时间差不多。我们要从南向北走,边考察边行进。我估计十点左右,能到蛟头崖。大约中午的时候,你到蛟头崖等我就好了。我到了,给你电话。” “好,我现在就走。” “你着什么急,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七点出发,也来得及。熬夜开车,路上太危险。” “哎,我听姐的话,明早去。姐,我带几个人去?” “你自己就行。考察完了,我坐你的车回津阳。” 夏晓珊四点钟整,已经站到酒店门口,等着焦健的车了。可是焦健没有来,她打电话也打不通,一直在占线。大概到了四点二十分,两辆越野车,开着远光灯,疾驰而来。 第一辆车的灯光直射在夏晓珊身上,一直没有停的意思。它竟然蹿到夏晓珊面前,离着两米左右,才把车停住,把远光灯熄了。 焦健暗赞:夏晓珊真是个狠角色,这种狠劲,不是一般人。 他推开车门,刷的,从后座上跳下来:“夏总,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焦总,你让我等了二十多分钟。你们太没有时间观念了。” “上车吧,夏总。我这次把公司里的技术骨干都带上了,就是等他们等的。总得人齐了才好出发。” “我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弄得我以为你要放我鸽子!” “我在摇人嘛,催他们赶紧来公司。他们有的,住在郊区,很远的。” “好了,赶紧开车赶路。” 夏晓珊乘坐的车上就三个人,其中一位是司机。夏晓珊心里对焦健有气,她没有上后排,而是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焦总,王春华王总没有来?” “他在后面那辆车上。夏总,这车后排可以放倒,你来后排躺着睡一会儿,补一补觉。这天儿,还黑着呢。” 夏晓珊心说:后排放倒,你躺在我身边,想占我便宜吧!路上有个急拐弯、有个颠簸的,你就可以趁机揩油了,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流氓招数。 “谢了焦总,这里也能放倒,我在这里眯一会儿。” “好吧,咱们都睡一会儿。咱们一口气跑到范阳服务区,在那里休息吃早餐。夏总,你看好不好?” “我同意,司机师傅,你一个人开车能行吗?” “夏总,我没问题,不会犯困。你们休息吧。” 夏晓珊研究了一晚上的地图,基本上没怎么睡觉。车辆动起来后,她的心放下来,倦意立即袭来,两对儿眼皮就像涂了密封蜡,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夏晓珊睡得快,焦健比她还要快。夏晓珊朦朦胧胧听到了打雷声,竭力睁眼去看,她很担心有路上遇到雷雨。打雷声从后面传来,原来是焦健的鼾声。 吵死了,怪不得王春华不与焦健同车。焦健的鼾声如雷,他王春华肯定体验过,也再也不想体会了。 夏晓珊把身子一侧,脸向着车窗外,将一只耳朵压在座椅上,一只手捂住另一只耳朵,打算通过这种姿势,与鼾声相抗。鼾声就像非常微小的爬虫,从指缝里爬进去,钻到耳朵里。 她用力捂住耳朵,声音就小一些。手指微微松力,声音便大了起来。如果发力捂住耳朵,那么她也就不用睡觉了。 烦死了!焦健这头死猪! 有人轻轻戳了她的后背。夏晓珊一翻身去看,原来是司机的手。司机张开手,手心里有一个透明盒子,里面两枚耳塞。 啊呀,太好了。夏晓珊接过去,轻声说谢谢,而司机没有出声,笑了笑,眼睛盯着前面继续开车。 怪不得他不会犯困,有特么这么头鼾声震耳欲聋的死猪,谁能睡着? 夏晓珊塞好耳朵,感激地看看司机,又瞟了一眼车速。哎呀,车速一百六十多,这哥们和我一样,喜欢开快车。不过我能开到二百六,胆色比我差的远喽。 夏晓珊仍采取侧身位,一手拉着安全带,一手虚捂住耳朵。好啊,这个世界清净多了。让我数羊羊,睡觉觉。一只烤羊羊、两只…很快她睡着了。 听不到鼾声,她睡得特别香。车子到了范阳服务区,停稳了她才醒过来。 第150章 跑肚拉稀 夏晓珊扶正座椅,慢慢坐直身子,眼睛渐渐完全睁开,范阳服务区几个大字就跃入眼帘。 后排的焦健也醒了,他抢先下了车,来给夏晓珊开车门。 “夏总,我睡觉打鼾,没吵到你吧?” 夏晓珊只看到焦健动嘴,没听清说的什么。她就问:“你说啥?大点声,我听不清。” 焦健指了指夏晓珊的耳朵,她才想起来有耳塞塞在里面。 她从容不迫摘下耳塞,笑着说:“西游记里二师兄的鼾声经常吵醒猴子,算起来,他的鼾声比不上焦总的动人心魄呀。” 焦健哈哈大笑:“你这夸我是二师兄,那你是大师兄吗?” “我是观世音,专门给你们师徒设置路障、制造麻烦的。如果不是我提议,焦总也不需要这么辛苦赶路。” “夏总,说笑了。为了公司的项目,这一点点辛苦,不算什么。何况和美女同车,别人看看到会羡慕死的。” 焦健和夏晓珊站在车旁,果然引来不少目光。灼灼目光里,的确有不少羡慕的。 王春华的车也到了。他带着四个人走过来,向夏晓珊和焦健打了招呼。大家一起进了餐厅,里面有个自助餐厅,大家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喜欢的吃食。 夏晓珊忽然想起来,上一次她在这里吃的驴肉火烧不错。她找了找,还不错,那家驴肉火烧店还在,离着自助餐厅也不远。 夏晓珊走过去,笑着说:“老板儿,来两个驴肉火烧。” 老板对夏晓珊的印象很深,一眼就认出她来:“哎呀呀,路虎美女,原来是你。” “老板儿,你还认识我啊。” “当然认得。像你这么漂亮优雅的美女,范阳可不多见。你来一次我就记住了。上次陪你的朋友没来吗?” “没来,她在上京呢。” 老板麻溜地准备火烧,继续跟夏晓珊闲聊:“那你一个人出来转转?” “不是一个人,我们一群人。他们在那里,吃自助餐了。”夏晓珊往自助餐区一指,恰好焦健和王春华朝着看过来。老板把焦健和王春华看了个正着。 老板煎火烧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长条桌的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 “嗨,不算朋友。他们陪我出来转转。做我的朋友,他们也配!” 老板没有再问,迅速做驴肉火烧。做完两个后,用木盘盛了,放在一边,又做了两个,用桑皮纸包了,放在木盘上。 “美女,这两个是你的。这两个桑皮纸包装的给他俩,一人一个。” “他俩吃自助餐呢,没说要买这个吃。我也不想请他们吃。” “我请,美女,咱俩投缘。他们与你同行,就让他们沾沾你的光。这两个送给他俩吃,让他们尝尝我的手艺,以后经过这里,多多照顾我的生意。” 夏晓珊道谢以后,短期木盘要走,老板说:“别急,美女,我能留你个联系方式吗?” 刚刚多占人家两个驴肉火烧,夏晓珊虽然有些迟疑,还是摸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老板笑着接了,然后说:“我姓纪,没名片,联系方式在门匾底下。” 夏晓珊这才注意到,纪老板的门匾下,有一排小字,是手机号码。他的门匾跟其他门头的都不一样,唯有他这个门匾下方有联系方式。 夏晓珊坐到焦健身旁,与王春华斜对。她把桑皮纸包的火烧分了:“焦总、王总,请你们吃范阳驴肉火烧。” 焦健说:“夏总,谢谢你,不过,大早上的,我不太喜欢吃这个,太硬了。” 王春华接了,张口就咬:“老焦,夏总赐美食,你敢不吃?待会啊,取消你与夏总同车的福利,咱俩换换。哎呀,可以啊,饼子外焦里嫩,驴肉软糯甜香,好手艺。老焦,你尝尝呗。不吃可就亏大了。” 王春华吃得香甜,引得焦健来了兴趣。他把面前的菜一推,拿起驴肉火烧,咬了两口,不由得称赞起来:“好吃,比自助餐这些菜好吃多了。这都是什么菜,乱七八糟的,好像是昨晚上剩下的。我担心吃了会闹肚子。这家自助餐,早晚倒闭。” 吃过了早饭,她们继续出发。出了餐厅门口,王春华说:“那个纪家火烧的老板有点眼熟啊,老焦你看看。” 焦健没有回头看:“你看着他像谁?” “他很像雄武地产的纪云凡。” “我听说纪云凡早死了,被王宗岐整得家破人亡。两人只是长得像而已。” “嗯嗯,当年他出殡的时候,王宗岐还让我送了一个大花圈。哎,想想他死了有十几年了吧?人呐,真是不中混。前些年咱们在这边干活的情境,就像是昨天发生的。” 焦健一笑:“大早上的,哪来的这么多感慨。上车,下一站津河河谷。” 焦健问司机累不累,司机说不累。焦健说:“那就快些开,咱们一口气开到津河河谷,中途不停车。” 司机猛踩油门,全速前进。 津河河谷是很大的区域,一大部分属于津阳,一小部分属于范阳。他们跑了一个小时,车子出了高速,进了省道。 省道路况还可以,只是走了不远,焦健就说:“停车停车,我肚子疼,要上厕所。” 车子刚停下,焦健就跳下车,钻进道旁的玉米地里。他在玉米地里狂拉一通后,提着裤子出来。王春华的车也到了,他几乎是弹射出车,跟焦健一样,一头钻进玉米地里。 王春华腹泻的声音很大,叮叮当当,噼噗连响,车里的夏晓珊听得又皱眉又捂鼻子。 王春华还没出来,焦健的肚子又痛了,他又钻到玉米地里。 不到十五分钟,焦健和王春华分别拉了三次。他俩是那种剧烈的腹泻,先是水样便,后来是没有消化的食物,几乎是原样出来的。 好汉顶不住三泡希屎。尤其是大早上的跑肚拉稀,对人的伤害更大。 焦健的脸色眼瞅着就变得蜡黄了,王春华的脸色都发黑了。好在,焦健的司机想起来车上还有两包蒙脱石散,让焦健和王春华吞了药面儿,用瓶装水冲了冲,这才止住了腹泻。 这一通折腾,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才上路。 夏晓珊问:“焦总,咱们就近找个医院看看吧?你的脸色蜡黄,怪吓人的。” “不用看,我能肯定是吃坏了东西。不是肉火烧,就是那些菜。” “肉火烧我也吃了,我没事啊。应该是菜,多半是隔夜菜。这么热的天,隔夜菜伤人厉害着呢。” “可是他们也在餐厅吃的,怎么没事?” 夏晓珊一笑:“你们点的菜不一样啊,又不是每样菜都坏了。” “有道理,哎,早知道就只吃肉火烧了。幸亏是下了高速,要是在高速上,肚子疼起来,没地方排泄,那可就要了命了。” 夏晓珊哈哈笑起来:“焦总,高速路有路边沟,真急了,沟里面方便去,大活人还能叫屎给憋死?你真会讲笑话。” 夏晓珊虽然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在补充画面:车子停在应急车道上,焦健和王春华撅着屁股,在路旁蹿希屎!过往的车辆,放缓了车速,有人偷偷拿出相机来偷拍。这时候警车来了,帽子叔大喊不许随意停车拉屎… 恶心,活该,谁让你们昨天百般阻挠我的。你们要是大力支持我的方案,还用今天吃这大亏。大热天的,还不到八点,老天这么闷热,可千万不要下雨啊。 夏晓珊胡思乱想,两眼漫无目的,遛向路旁的田野。车子已经进入低矮的丘陵地带,连绵不断的小山丘,被葱茂的林木覆盖,像一条条绿色的巨龙,在眼前起起伏伏。车子不时经过小山村,跨过小河流,两旁的景色吸引着夏晓珊的目光。 司机突然问:“焦总,咱们已经进入津河河谷地区,下一步,咱们往哪里去?” “先开到河东区的津河主河道附近,沿着河道开。到了以后咱们再定下一步的去向。” 夏晓珊也同意,不过她提出先在津洲渡停车。因为那里将是大桥的桥尾,而桥头就在津阳的蛟头崖。 夏晓珊计划的大桥,北起津阳河西区的蛟头崖,南至范阳河东区的津洲渡。他们一行人,从东而来,从南而至。津洲渡口,首当其冲。它就是夏晓珊理想中的大桥桥尾,自然要详细考察。 津洲渡是座很大的古镇。整个古镇有好几条街道,上万人口。 车子到达津洲渡时,差不多八点钟,正值古镇早饭时间。阵阵炊烟飘荡,主街两旁有不少早点摊,叫买叫卖的声音,像是部队里的竞歌赛,此起彼伏,煞是热闹。 他们的车从主街穿过,来到镇子的北面。前面的路陡然宽阔起来,原来是到了渡口的停车场。停车场之下,一条大河蜿蜒东流。往远处看去,大河从北蜿蜒而来,到这里拐了一个大湾,折向东去。 一块青黑色的石碑,高高耸立在河边。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津河渡口”。 夏晓珊和焦健下了车,来到碑前查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立的石碑,从碑体看,应该很早了。碑的后面有斑驳的碑文,许多地方斑驳脱落的厉害,很难读通读懂。不过碑上面的落款年号还能读清楚,是大周神功元年。 夏晓珊比较喜欢看古装历史剧,这下子碰到枪口上了。她点了点头,对焦健说:“焦总,这碑是哪个朝代立的,你在这里工作了好些年,可听说过么没?” 焦健摇摇头:“听当地人说石碑年代很久了,至少是元之前建的。不光有石碑,还有一座镇津塔,你看,那里有座小山丘,山上的塔就是镇金塔。” 夏晓珊看了看,在津河边,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座小山包,上面果然有座塔,塔身金灿灿的,很是耀眼。 她笑了:“真金塔,金灿灿的,难道它是真金铸造的?” “不是,它叫镇津塔,镇压的镇,津河的津。比石碑应该晚一点。津河经常泛滥成灾,后来有风水师相了这块宝地,范阳主官建造了这座镇津塔,用来永镇津河。” 夏晓珊笑着说:“应该是的。石碑是武则天时期的,而塔好像是明代的建筑风格。”夏晓珊听见了镇津塔的故事,假装没听见。她觉着是焦健旁敲侧击,想劝阻建桥计划。 焦健的目光一亮,他善于借题发挥:“夏总真是博学,你既然知道武则天立的石碑,那应该知道这里发生过无数次的洪水吧?” “不知道。不过,石碑的侧边有几条水文线,我看过了。那里标记了最高水位是一百九十多米。我有点不相信,这里怎么会有那么高的水位啊。” 焦健指着下面的河道:“这里的水深就有一百三四十米,你想,在大洪水时,水位涨到一百九十还算是难事吗?” 夏晓珊很吃惊,看看下面的渡口,平稳的河水,会有那么深?焦健不是骗我的吧?如果真是那么深,这里当桥址恐怕不太合适。她放眼四望,除了眼前的渡口,目光所及,看不到一座大桥。 啊哈,没有大桥才迫切需要建桥。于是,她又重新坚定了建桥的信心。 “焦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这里水太深,不适合建桥。对不对?” 焦健随口回答:“对啊”,他立即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是千方百计促成建桥方案,便改口“夏总,夏总说的对啊,不过这是技术层面能够解决的事情。” 焦健这种水平的敷衍,逗笑了夏晓珊:“嘿嘿,我也觉着,技术上可以研究解决。咱们建安公司是一流资质,这点困难都解决不了,那不被同行耻笑了?” 焦健从心底里不认同夏晓珊的建桥方案,更不想建安公司去承接建桥业务。他听夏晓珊有意让建安公司承接业务,便想着如何拒绝。 他摆摆手:“我是不怕同行笑话的。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建安公司优秀的多了去。夏总如果真想建桥,可以再咨询国际知名建筑公司,他们的建议不会比我们差。” 夏晓珊穷追不舍:“焦总,我只问一句话,如果这里设定为桥尾的基址,你看可以不可以?” 焦健看看身旁的王春华:“王总是英伦皇家建筑师,让他帮我回答吧。王总,你来。” 第151章 东邪传人 王春华一直陪在两人身边。焦健点他的将,还眨巴着眼,使劲递眼色,他当然心领神会。 王春华一笑:“夏总,大桥的桥头桥尾,在施工上没有区别的。如果桥址定在这里,就要选用深桩,的确有些难度,不过已经有比较成熟的技术了。” “好啊,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了数。” 王春华说:“这里最大的难点不是下深桩,而是经常发洪水。” 王春华遥指远处黑压压的群山:“你看,夏总,津河从北面的大山冲出山口后,就是一马平川的河谷。这么大的区域里,津河主河道兜来转去,化为几十条小河道,在河谷里面扭结成一团。河谷的地貌复杂,除了小丘陵,矮山,就是河川。河水散流,泥沙到处淤积。到咱们脚下的津河渡口,主河道又忽然收紧了,并调头东去,重新进入崇山峻岭。” 夏晓珊说:“这些我看到了,你想要说明什么意思呢?” “这种地形地貌,地底下必然有很深的泥沙层,打深桩时必须勘测清楚。还有,一旦洪水泛滥,整个河谷将是巨大的湖泊,桥基受到的洪水冲刷、浸泡和泥沙淤积将十分严重。那么大桥将面临多重考验,它的安全性就要大打折扣。” 夏晓珊说:“咱们既然来了,总会想到办法。一起下去,到河谷上看看。与其站在这里指点江山,高谈阔论,不如驾车在河谷上实地考察,收集第一手的资料。”说完,夏晓珊也不等焦健和王春华,迈步向下,往渡口处走。 焦健和王春华相视一笑,彼此心领神会。 焦健说:“夏总,上车。” “你们上去吧,我要走下去,看看古渡口的真容。” 津洲渡口并不宽,渡口的水,是青黑色的。受渡船激起的浪花影响,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河水在非常缓慢的流动。 所谓静水流深,夏晓珊对焦健的话信了八九分。由于附近都没有桥,只能靠渡船沟通两岸,所以这个津洲渡口非常繁忙。河面上的船来来往往,河滩上的人摩肩接踵。 拥挤的人群,焦急地等待着穿梭的渡船,急切盼望渡过狭窄地河道,快到对岸的去。 夏晓珊走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爷跟前:“爷爷,你今年高寿了?” “我年轻着呢,不到九十。” 这也算年轻?如果不到九十算年轻,那么我是学龄前儿童。夏晓珊心想:这爷爷的心态真是年轻。她来了兴趣。 “爷爷,你要到对面去?对面是什么村镇?” “那边是北屯,我去看老姑娘去。” “这里没有桥吗,只能乘船?” “没桥没桥,只能在渡口乘船。” “爷爷,你们为什么不修桥呢?修桥铺路既能方便当下,又能造福后人的。” “怎么没修?修过,根本就修不起来。冬天这里贼拉冷,能把石头冻裂,不能修桥。春秋天短,夏天,洪水又太大,不能修。前些年,勉强抢工修好的几座桥,用不了两三年,大洪水一来,都冲断了。”爷爷边说边摇头。 “那你们还想修桥吗?” 爷爷捋着白白的胡子,咧开没有几颗牙的大嘴笑了:“你个女娃娃,额们当然想修桥了。我估计呀,最不想修桥的,看见没,就这家渡船公司了。” 夏晓珊也笑起来,她这次笑得特别舒畅。群众的需求,就是建桥的理由。 焦健和王春华走到夏晓珊身旁。 焦健跟那位爷爷打过招呼后,对夏晓珊说:“夏总,咱们还要继续向前走。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排队等大渡船,就是那种渡船,车能开上去的。另一条就是绕过渡口,沿着河谷往前开。找水浅的地方越过去。” “这津河河谷能够开车越过去?” “能,必须是好的越野车,更要熟悉地形水道。咱们的车过一米多深的河道,完全没有问题。” “开车过去,正好沿着河谷看看。” 夏晓珊重新上了车,绕过津洲渡口,下到河道的浅水处。这次夏晓珊坐在后排,焦健坐在副驾驶位置,指点道路。 车子在河道的漫滩处转来转去。有时车胎压着鹅卵石,咯咯吱吱响个不停;有时轮胎压到细细的河沙,车子陡然陷下去,一阵轰鸣声响过,车子又爬了上去。 两辆车在焦健的带领下,绕过津河的拐弯处,越过浅滩,爬上青石板路,进入北屯村村南的小路。 小路都是河谷里的鹅卵石铺就的,倒是结实,但有些高低不平。人走在上面,磕磕绊绊的,车子悬架比较好,放慢速度,行驶在小路上,反而比人走得还平稳些。 前面走着两个人,一位就是刚才遇见的那位爷爷,还有一位三、四十多岁的女人,提着小篮子,在爷爷身旁照看着。那只篮子里都是些鸭蛋鸡蛋的,好像是刚才爷爷提着那一篮子。 向前看看,进村还有好长的路,夏晓珊决定邀爷爷同车。她下了车,笑着请爷爷和那个女人上车。两人客气一番,就上了车。原来,那个女子就是爷爷的老姑娘。 焦健听了笑起来:“爷爷,你今年九十多了吧?还有这么年轻的女儿?” “我八十九了,这是我小女儿三十九,我俩差了五十岁哩。” “哎呀,爷爷的身板好啊。五十还能生孩子,我现在五十出头,即使是面对国色天香的四大美人,我也是思无邪了。” 这个段子无伤大雅,开开无妨。夏晓珊还担心爷爷听不懂,万一胡乱接话,整出笑话来。哪知道爷爷笑了:“老板,你平时保养不错,不应该出现那种情况。不过,今天你的气色暗黄,眉间有黑气,应该是得了腹泻。” 焦健惊问:“爷爷,你说的对极了,我腹泻刚刚止住。现在肚子里还有感觉,翻来覆去的,一阵子的绞痛。爷爷,你懂医术吗?” 他女儿说:“我爸爸是中医,祖传的,在这河谷地区的名气很大。” 夏晓珊问:“爷爷,你贵姓?” “我们姓黄,是黄药师的后人。” “哈哈哈哈,黄姑娘你真会吹牛。黄药师是金庸小说里的,现实中可没有。” 黄姑娘一笑:“我们祖上是乾隆御医黄元御,他的外号是黄药师。可不是桃花岛主。” 夏晓珊忽然想起来,花熇嫣的案头曾经摆着一本黄元御写的《四圣心源》,就想卖弄卖弄。她笑着说:“黄元御,我知道的。我曾经读过他的《四圣心源》,是一本颇有创见的好书。” 夏晓珊胡吹,她那里读过。她听花熇嫣夸过几句,就信手拿来,拍拍黄爷爷的马屁,让她高兴高兴。 黄爷爷听了很高兴:“难得啊,你这么年轻的姑娘,竟然知道先祖黄元御,还读过他的书。难得碰到这么博学的人,前面就到我姑娘家了,一会儿都不要走,到家里喝杯茶。” 焦健一听,拍手叫好:“太好了,正好麻烦黄爷爷帮我把把脉,开个方子治治。” 黄爷爷爽朗一笑,算是同意。又聊了几句,得知黄爷爷名叫黄礼越,他的老姑娘叫黄莓。夏晓珊心里好笑,好好的姑娘,为什么叫黄莓!黄莓黄没,难道不怕他们老黄家,到这一辈没了后人! 黄莓家是四间两层小楼,楼前很宽阔,没有院墙,可以停四辆五辆的大车。 两辆车刚刚停稳,焦健就要借用厕所,而王春华也要借用厕所。还好,两层楼两处厕所,正好够他俩同时使用。焦健腿快,先去了一楼,王春华只得去二楼,他忍着剧疼,好不容易爬到二楼,在找到厕所的那一刻,差一点点就拉在裤裆里了。 王春华在二楼厕所里蹲了好久,才出来。 他无精打采的下了楼,手扶墙壁来到一楼客厅。他想问问医院在哪里,却看到黄礼越在给焦健诊脉。 王春华心想:原来白胡子糟老头是中医,哼,鲁迅说过不过是有意或无意的骗子。王春华对中医没有好感,但是有病乱投医,他肚子疼得动不了,只能先让中医骗子黄礼越看看。 黄礼越给焦健诊完脉,没有开方子,直接让黄莓扶着王春华坐好,再给他诊脉。 给焦健诊脉时间较长,而给王春华诊脉很快。不到两分钟,黄礼越就收了手。 王春华有气无力的说:“快救救我,我拉肚子都拉血了。拉完肚子还疼啊。” 黄礼越微微皱眉:“你俩是食物中毒,应该就是早饭中的毒。他的毒轻,你的毒重。好在,发现的及时,你俩有救。如果拖延下去,你的性命难保啊。你俩早上吃的什么?” 焦健说:“我们在高速服务区吃的。吃的家常菜,和他们吃的一样啊。” 黄礼越说:“你俩中了一模一样的毒。不过,你的身子元气足,而他昨晚,这个,昨晚比较劳累,元气大损,所以他中毒更深。” 夏晓珊听了就问:“会不会是今早起床太早了?” 王春华昨晚大搞三人游戏,风流了一整晚。他想不到黄礼越摸摸脉,就能断定昨晚的事情。 他痛苦地哼哼着:“神医啊,你快开药救人呐。我快疼死了,你说的对,昨晚我跟两个相好的,玩了几场,耗尽了精神。” 性命攸关,王春华不敢掩饰,说了真相。黄礼越摆手止住王春华,吩咐他的老姑娘:“小莓,去把我的解毒丸拿三颗来。” 三颗解毒丸,一颗给了焦健,两颗给了王春华,用一种青绿色的液体化开后,喂两人服下。服下后,就听到两人的肚子咕噜噜,一阵阵的串响。没多久,两人同时去厕所。这次,焦健把一楼让给了王春华,自己去了二楼。 两人分别一通输出,将肚子里的存货,卸去不少。说来奇怪,这次上厕所大泄后,两人的精神明显好多了。 黄礼越让黄莓泡了枣花茶来,让大家品尝。 夏晓珊说:“黄爷爷,他俩腹泻之后,是不是不能喝茶?” “这是用火枣绿豆炮制的茶,正适合他俩吃。他俩脱水严重,正好用火枣补充津液,身体内的余毒也可用绿豆清除。你们喝喝这茶,也可生津去燥气。” 夏晓珊笑着说:“对对,大枣补充津液,张仲景常用的。” “哎呀,夏姑娘,你真懂医术?”黄礼越笑眯眯看着晓珊。 “嗨,黄爷爷,我哪懂医术呀。我的闺蜜自学中医,我受她熏陶,知道些皮毛。唉,我那闺蜜很厉害的,她前段时间曾经治好了一个死去一个多小时的孩子。” 黄礼越的老眼冒出了神光:“她能起死回生,奇才啊。她来了吗?我可不可以见见?” “黄爷爷,你想见她不难,我打电话给她。嘿嘿,我俩是好姐妹,一个电话,周末她就能来。” “唉,不巧啊,我今下午就要出趟远门,等我回来吧。” 夏晓珊问:“黄爷爷,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出远门!爷爷,你要到哪里去?” “族里有个远房孙子,被人踢伤了。四处求医,却久治不愈,恐怕落下残疾,求到我这里,我不得不去啊。”黄礼越捻着白胡子,神态黯然,显然,那个人伤得不轻。 “那爷爷,你那个孙子在哪里呢?” “哦,他在上京。下午接我们的车就来了。” “那黄莓姑姑,她与你一起去?” “嗯,老了,腿脚不灵便,需要人照顾。” 夏晓珊笑起来:“黄爷爷,我那个闺蜜就在上京,你住下后告诉我地址,我让她去拜见你。她人可好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样就太好了。我几个子女,还有孙子孙女们,都不是良医的材料。用医术糊口可以,将医学发扬光大,却万万不能。祖传的绝学,我担心就此中断了。”说到这里,黄礼越就住了口。 他对夏晓珊的闺蜜有意,是希望选个弟子来传承祖传绝学。可是,人家未必看得上。能够起死回生的人,其医术必是了得。医术了得的年轻人,有几个没有傲气的,何况对方还是个女子。 夏晓珊想等他说传承医术之类的话,却不料老头子只捋胡须,喝枣茶,不再讲话了。 第152章 嫌隙 大家陷入沉默,各自品茶,各想心事。 王春华见是个空隙,就问:“老爷子,现在,我感觉好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是吃什么东西吃坏的肠胃。早上的饭,我还记得。我吃了一碗白粥,一份醋萝卜,一份鸡腿烧土豆,一份酱牛肉,还有一份西兰花。我想这些东西就是坏掉了,也不至于那么毒。哎呀,差点拉掉我半条命!” 黄莓笑了:“王总,若不是救治及时,你丢掉的不是半条命,将是一整条。” “是啊,所以我现在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个菜让我和焦总中的毒?”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黄礼越脸上。黄礼越微闭着眼睛,好像在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说:“你说的菜都不是,你俩不是食物腐败导致的腹泻,应该是有人投毒。你俩还吃过什么东西,共同吃过的?” “还吃过驴肉火烧。” “那就是驴肉火烧的问题。我吃不准到底是什么毒,不过十之八九是蓖麻毒素。” 王春华说:“蓖麻?蓖麻还有毒?我老家经常炒着吃啊!” “生用剧毒,十几颗生蓖麻子就能要你的命。”黄莓冷冰冰的说。 焦健说:“不可能的。驴肉火烧除了我们俩,夏总也吃过的。她不是好好的!” 夏晓珊听到可能是驴肉火烧的毒,吓得不轻。她赶紧让黄礼越诊诊脉:“黄爷爷,他俩一人吃了一个,我吃了两个。哎呀,你赶紧帮我摸摸脉,是不是我中毒最深,连拉肚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礼越诊了一会,摇摇头:“你除了心火旺盛、忧虑过度之外,别无它病。这就奇了怪了,为何你们都吃了驴肉火烧,你没中毒,他俩中的毒,还是少见的蓖麻毒?” 王春华脸色忽然一变,恶狠狠盯着夏晓珊:“该不会是夏总投的毒吧?” 夏晓珊豁然站起来:“你胡说什么!” 焦健急忙劝说:“绝不是夏总。可能是炒菜时混入了蓖麻油。这东西我听说过,我的一个朋友拿蓖麻油治疗便秘。效果比开塞露好。只是想不到,这东西剧毒!” 黄礼越呵呵一笑:“没有见到食材,老头子我也不敢肯定就是驴肉火烧。这事过去了,你们俩再喝两壶枣花茶,就差不多了。” 黄礼越的话有了逐客的意思。夏晓珊心说:换我是黄礼越,我也要赶人走。我好不容易救了病人的命,病人还要在我家里打仗吵架! 夏晓珊赶紧陪着笑脸说:“黄爷爷,你下午还得去上京,肯定需要收拾收拾。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焦总,把我们的心意奉上吧。” 焦健亲自去车上提了一些礼品,还包了个大红包给黄礼越。 黄礼越的眼皮都没动,只是点点头。 黄莓见状,就收下了礼物和红包。焦健说:“黄老先生,我们兄弟的命是你救的。今天太匆忙,这些东西就是小小的心意。我们都在上京,等回到上京,亲自登门致谢。” 王春华连声道谢,口中连叫救命恩人。 黄礼越一笑:“我在上京会留一段时间。两位如果还有不适,就去找我。这位王总,你记住一个月内,谨记女色。切记!” 他又对着夏晓珊说:“夏姑娘,你的好友若有空不嫌弃我老朽昏迈,就请她去找我聊聊。我翘首以待啊。” 夏晓珊大喜:“一定一定,黄爷爷,我要是回去早,就陪着她一起去找你。” 夏晓珊与黄莓互留了联系方式,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这一次,王春华上了焦健的车。他俩同坐后排,夏晓珊坐前排。车沿着河谷旁的小道,蜿蜒向北,缓缓而行。 每到一处村镇,他们就下车考察一番。焦健带来的工程师都是好手,不需要焦健指挥,就各司其职,测量的测量,记录的记录,绘图的绘图,忙得井然有序。 一路向北,他们行经了十几个乡镇,横穿一百三十多公里长的河谷,来到了津河河谷的上游重镇蛟头崖。 蛟头崖说是崖,其实是一座小山。临河的地段,有一段断崖,所以得名。 当地民居依山沿河而建。津河从连绵的高山里冲出来,从蛟头崖前流过,绕过蛟头崖后,直接面对低矮的丘陵和平坦的河川。 津河主河道分成七八股支流,呈现扇子面型状铺开去。站在蛟头崖的高处,向南眺望整个河谷地区,就像是一棵大树。大树的枝桠就是津河的大小河道,而叶子就是一块块淤积的田地。 星罗棋布的村庄,红色的屋顶,河滩上悠然啃食的青牛黄羊,与天上飘过的白云,絮絮缠缠,相映成趣。 好一派河谷风光,好一幅丹青巨制。 夏晓珊看得有些出神,她的头脑里不由自主,开始勾画大桥在河谷中架通南北,勾连东西的画面。 焦健和王春华站在她的身后,也在眺望津河河谷的美景。 夏晓珊说:“焦总,王总,如果我们从津洲渡开始算,到这里蛟头崖结束,开车需要多长时间?” “我们走走停停地,用了三个多小时,嗯,快四个小时了。如果我们一直走,不要停,也要两个半小时。河谷里的路太难走了。” “那我们如果修一条大桥,接这两处,穿越河谷还要多长时间?” 焦健拿出望远镜,想看看津洲渡。可是隔着太远,就是用望远镜也看不到。他放下望远镜:“应该四十分钟足够了。如果修一座高标准的大桥,估计三十分钟,就能从这跑到津洲渡。” 夏晓珊指着连绵的群山:“翻过这几座山,就是我们的津阳新区项目中心所在地,如果打通全部山体,通过隧道,估计十几分钟就能穿越群山,到达那边的盆地。而从津洲渡到范阳新区也只需要半个小时。只要大桥修好了,两处新区就能联系起来,形成一小时都市圈。两位老总,此刻,我觉着造桥计划不仅切实可行,而且势在必行!” 王春华还在纠结到底如何中的毒,他对夏晓珊有了戒心。本来焦健和他说好了,要适当地逢迎一下夏总,有“保留”的赞成建桥计划。 王春华心里有气,话说的有些冲:“夏总的擘画,绝对是大手笔。不过纸面的涂鸦容易,错了可以橡皮一擦,一切重来。而真要建桥,遇到的实际困难,将超出你的想象。一旦开工,再想改正,就难了。” 王春华右手虚指前面:“津洲渡和蛟头崖这两点间的直线距离,少说也得一百公里。百公里长度的大桥,在世界桥梁史上也非常罕见。刚才我看了工程师们的测量数据。初步勘察的数据很不友好,印证了我和焦总的判断——这里建桥的难度极高。夏总,你要三思啊。” 夏晓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 焦健笑着打圆场:“夏总,经过这一上午的考察,我觉的虽然这里建桥难度很大,但不是不可行。我俩是技术出身,总是考虑细节的东西。而建设新区项目是大手笔,津河河谷大桥如果能为新区项目锦上添花,那么再难的技术问题,也有解决的办法。” 夏晓珊想了想,扑哧一笑:“这么说,两位是同意我的建桥方案了?”夏晓珊可不想被模棱两可的话忽悠了,她要一个明确的态度。 焦健很爽快:“同意,总体而言,考察的结果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些,所以我同意建桥的构想。” “好,谢谢焦总的支持。那么,王总你呢?” “我不反对。在正式的建桥方案出台前,在我拿到正式的建桥规划前,我只能说有保留的同意。” 夏晓珊呵呵笑起来:“王总你咬文嚼字的,不像是干工程的,倒像是律师出身,专门抠字眼。只要你俩同意我就放心了。具体的建桥方案,总得由专门的设计院来出。不过规划构想和设计要求需要我们来提。总之,谢谢两位对我工作的支持。那我向蓉川董事长汇报时,就说你俩同意建桥方案了?” 焦健点头:“同意!” 王春华摇头:“你的说我不反对。” “为何不是同意?王总,你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好不爽利!” “我被人下了毒,拉了半天肚子,我想爽利也爽利不起来。”王春华的手轻揉着肚皮,盯着夏晓珊,眼睛里满是怀疑。 “你不会真以为是我下的毒?” “就我们三个吃了驴肉火烧,我俩中毒,你没事,不是你是谁?” 夏晓珊被气乐了:“呵呵,你这个逻辑真是奇葩。好吧,你有权力怀疑我。不过,在没找到证据前,你只有怀疑的权利,没有指责的权力。你听明白了吗?” 王春华一笑:“同样,在正式建桥方案出来前,我只会不反对,绝不会说赞成的话。” 夏晓珊手掌一伸,同王春华击掌:“好,你这话说得痛快。你现在就可以去查毒物来源,我去完善和推动建桥方案落地。你要是查出来是我下的毒,不用你去帽子叔叔那里举报我,我自杀谢罪。” 两人啪啪击了掌,彼此还气呼呼看了两眼,好像是两只斗鸡在约架一样。 焦健说:“春华,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火气这么大!现在是饭点了,我请客,中午陪你俩好好喝一点。这叫作相逢一杯泯恩仇!” 夏晓珊说:“焦总,什么叫泯恩仇?我们没有仇!焦总是不是?” “我说错了,夏总,这叫作酒逢知己千杯少!” 夏晓珊哈哈一笑:“你请客,我就挑地方了。昨晚我做了不少功课。哈哈,搜到一个好消息。今天是个大日子,是蛟头崖的庙会。蛟头崖有座蛟神庙,今天是她一年一度的大庙会。庙对面有座玄龙大酒楼,咱们去那里边吃边看庙会。” 王春华来了精神:“那还等什么,走啊。我听说津河河谷出美女。早些去,选个靠窗的雅座,边喝酒边欣赏美女呀!” “黄老先生警告你,不要近女色,你忘了。” “嘿嘿,老焦,我只是欣赏美女,绝不动刀动枪的,怕什么。” 三人商量好了,一起步行去往蛟神庙。一路上都有标志:各种各样的庙会标语,挂满了街两旁的店铺和路灯杆。他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来到了蛟神庙。 庙前的广场正中高搭戏台,演员们面向蛟神庙的正门,正在十分投入的演出。四面八方都是看戏的群众,挤的戏台水泄不通。 夏晓珊听了听,他们唱的是地方戏。津阳的方言非常难懂。她摇摇头,暗笑:这个蛟神不知道是那一路毛神?不过我敢肯定他是本地的,因为他能听懂方言,准确的说,是戏班演员以为蛟神能听懂方言。 夏晓珊当仁不让,领着众人进了玄龙大酒店。 酒店内的大厅内高朋满座,没有空桌子。夏晓珊一问,才知道所有的房间都订满了。真是不巧。她刚要走,焦健拉住了她。 然后,焦健从兜里摸出百元大钞,叠在手心里。他假装点看前台服务员手里的菜单,顺势把百元大钞往她手心里一塞。服务员一愣,手握着钱,僵在半空里。 焦健笑了:“嗨,美女,肯定有房间定了,而人家来不了。这样吧,麻烦你帮我们找一间,我们边吃边等。如果客人来了,我们立刻滚蛋哈。如果不来,也不会闲了房间,耽误你家的买卖。” 服务员摇摇头:“老板,我真帮不了你。楼上的房间都满了。你再等等吧。”服务员虽然这样说,眼神却闪烁不定。 焦健盯着她呢,立即就追问:“美女,麻烦你帮帮忙,我们从津洲渡赶来,参加庙会的。念在我们跋山涉水的,帮帮忙吧。” “嗯,倒是有一间房,不过怕你们不敢用。” 王春华说:“什么房间,难道里面有鬼?有鬼我也不怕。” 服务员狠狠瞪了王春华两眼,然后才说:“每年庙会我们老板都会留二楼最好的房间给蛟神用。他说蛟神喜欢临水看戏,不喜欢闷在大殿里看戏。今天中午,老板出去了。你们敢去,我就做主让你们用那个房间。不敢的话,权当我没说过,不过,这钱可不退啊。” 王春华是个混不吝,他才不信什么蛟神。他大声说:“那还等什么,快带我们上去。我们多点几个硬菜,赚了钱,你们老板也会夸你会办事。” 第153章 醋鱼风波 王春华的话,鼓舞了服务员。他笑着收了钱,带着大家上了楼,到了二楼最东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特别大,三面是大窗户,房门留在西面。房间的正北,摆了一张贡桌,上面摆满了瓜果梨桃,各色糕点。贡桌的北面就是大窗户,与蛟神庙的庙门斜斜相对。站在窗户边,越过勾心斗角的蛟神庙大门重檐,似乎可以看到大殿里的神像。 贡桌前面有一张八仙桌。王春华一拍桌子边:“这不巧了吗,我们正好八个人,这座位不多不少正合适,是专门为我们预备的。” 服务员说:“各位老板喜欢就好。这是菜单,你们点菜吧。” 王春华一指焦健:“看见没,这位请客。他有的是钱。你们店里有什么招牌菜、硬菜、名菜、特色菜的,通通上来。我们吃爽了,还多多赏你小费的。” 服务员的脸像春花般灿烂:“谢谢,谢谢各位老板。菜马上就来。酒呢,各位老板儿,喝什么酒?” 焦健随口问:“有台子吗?” 服务员有点难为情:“台子倒是有,几位老板儿,一看就是行家。我们的台子是高仿的,不是道地的真品。味道也可以,一般人喝不出来。” 王春华满口夸赞:“就冲你这实话实说的实诚劲,我们来你这里就对了。没有台子,有津阳王也行!” “有有有,我们这有二十年陈酿津阳王。” “先来一箱二十年津阳王,不够我们再要。” “啊,一箱六瓶哩,那可是五十三度的,喝的完吗?” “喝的完,咱们干工程的,酒品好,不喝完桌上酒,绝不收席。上菜吧。”王春华一推服务员,趁机在服务员肉滚滚的白胳膊上,轻捏了两下。 好菜很快摆满了桌,津阳王也开箱了。服务员开了一瓶,先给正北贡桌上的酒杯斟满,然后才给焦健、王春华等人倒酒。 夏晓珊很好奇:“服务员,你先给贡桌倒酒,是你们的习俗吗?” “啊,不是。我是替你们敬蛟神的。毕竟你们来到这间房间,打扰到他了。” 王春华哈哈大笑:“蛟神忙着看戏哩,顾不上来这里喝酒。快给我们的美女夏总也倒上,她可是好酒量啊。” 夏晓珊一推酒杯:“中午我不喝酒。下午还要继续考察,喝酒误事!你们也少喝。” 焦健笑了:“嗨,下午不用继续考察了。再往津河上游去,那里的地质条件好,修桥修路修遂道,都可以。” 焦健亲自给夏晓珊倒酒,夏晓珊用手掌捂住酒杯:“咱们辛苦一上午,按理应该喝酒放松一下。不过,我始终没能听到两位老总的痛快话,尤其是王总。你俩不说出个肯定或否定来,这酒我喝不下呀!” 焦健说:“我支持建桥计划!夏总,这下可以喝酒了吧?” “王总,你呢?” 王春华还想多说几句,被焦健从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一脚。 他呲牙咧嘴,苦笑着说:“支持!我什么时候跟焦总唱过反调。他是领头羊,我就是跟屁虫;他说方向盘,我就是车轮子,总之,他支持我就支持。” 夏晓珊见好就收:“哎呀,两位老哥哥真心支持小妹的工作,小妹我,要好好敬个酒啊。我自己倒酒,我自己倒酒。服务员,拿分酒器来,一人一个分酒器,喝得明明白白,谁也不许偷懒。” 夏晓珊举起酒杯,向焦健和王春华敬酒。 王春华说:“津阳王是我们老王家的家酒,夏总,你要多喝。” “夏总她心情好,当然会多喝了。”焦健赶紧助攻。 夏晓珊看着王春华直笑,王春华问:“哎,我脸上有东西,你怎么看着我笑啊?” “王总,你是欺负我不识当地名酒。这个津阳王酒我知道的,它是从平定安史之乱的津阳郭氏传下来的。真论起来,这酒姓郭,不姓王。” 王春华惊得连抽两口冷气:“哎呀,真的吗?” 焦健很佩服夏晓珊的博学:“夏总果然是名校高材生,知识渊博啊。这种八卦新闻、历史花边你竟然知道。” “老焦,你也知道这事?” “当年在津阳工作的,那些好酒的兄弟,有几个不知道?” “那你们怎么从来不跟我说?” 夏晓珊笑了:“王老哥,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能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品尝美酒,畅想将来的新区项目。来,我再敬两位哥哥,还有这几位专家。” 于是,大家开怀畅饮。几杯下肚,一上午来的辛苦,都被清香的美酒融化掉了。美酒最能拉近感情,很快,焦健和王春华也改口了,不叫夏总,而是叫大妹子、老妹儿。 雅间之内,酒桌旁,彼此敬酒,开怀大笑,其乐融融;雅间之外,戏台上,锣鼓喧震,唱声高亢入云,渐渐到了高潮。 房门轻轻推开,服务员端着一个大盘子,里面一条五六斤重的大鲤鱼。鱼嘴一张一合,一寸多长的鱼须不停地摇动,鱼眼乱转。 王春华拍手大叫:“糖醋活鱼!哈哈,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这道菜!快拿来我尝尝鲜。” 服务员脸上带着笑容,嘴里说着来啦,却先把鱼放到供桌上了。 她对着贡桌拜了几拜,一侧身立在那里不动了。她好像是要等蛟神享用完,然后再端到桌子上。 王春华一拍桌子,高脚酒杯弹起来,摔倒地上,粉粉碎。 “美女,你为什么先把糖醋活鱼放那里?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老板,我听到了。这道菜用津河大鲤鱼做成,是蛟神最喜欢吃的,所以我先来供养他,然后再给您端过去。好了,我这就端过去。” 王春华更生气了:“蛟神最喜欢吃?你们真是迷信,一尊泥塑木雕,把你们迷成这个样子。蛟神,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娇贵!” 王春华用屁股向后一顶,顶开椅子,站起来往外就走。 “老王,你不吃鱼,要到哪里去?” “我到对面的蛟神庙看看去。我倒要看看,是哪一路的恶鬼邪神,竟然敢先吃我的菜!他敢先吃我的鱼,我就敢掀了他的庙。” “你回来,鱼好好的,他根本没吃!哪里有神仙吃人间贡品的?他们就是闻闻味儿。” “闻闻味也不行,他凭啥先我一步闻味道?” 服务员拉着王春华的胳膊:“老板,您别发火。您要是不喜欢,我再让厨房做一份,很快的。” “不行!我们的菜,你凭啥要先给他吃,后给我?你就是个服务员,我跟你说不着,今儿,一定要找那庙里的娇贵之神,哈哈,理论理论。杀杀他的傲娇气。” 王春华发力一甩,胖嘟嘟的服务员被摔到一边。他冲出房门,噔噔几步,一路歪斜着,下了楼。 夏晓珊说:“焦哥,找两个人去看看,别真惹出祸来!” 焦健和几位工程师对视后,他拿起了酒杯:“老王这个人不坏,就是好酒好色,好耍流氓,好撒酒疯。唉,他喝几杯酒就喜欢撒酒疯;一天看不到漂亮妹子,就百爪挠心,没着没落的。让他去,我看他是借着酒劲,想进庙里去,搭讪漂亮姑娘啦。” 几位工程师哈哈大笑,点了几下头。 夏晓珊将信将疑,她走到窗边,向楼门口看。果然,看到王春华步履矫健,挤开拥堵的人群,紧跟在两位穿着黑色丝袜,衣着黑炫的美女后面,悄悄进了蛟神庙。 夏晓珊坐下来,还是有点担心:“健哥,老王他真的跟着几位美女进了庙,他不会,嗯,不会惹怒了那几位美女吧?” 焦健哈哈大笑:“大妹子,你叫我健哥,我听着舒服。你别管王春华了。他一个隔壁老王,只会偷偷的偷瞄人妻。大庭广众里,他绝不敢越雷池。大妹子,咱们喝酒,慢慢喝。老王他喝酒喜欢先逃席,等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再回来,后程发力,把大家灌醉。咱慢慢喝,多吃菜,等他回来。” 啊,原来王春华这么多鬼心眼子。酒品见人品,这个人好滑头啊。 夏晓珊没再去理会王春华,与焦健,还有几位工程师慢悠悠地,边喝边等。 过了一会儿,忽然屋里变暗了。本来阳光满屋,空调开得风力十足,还有点热。一下子,屋里变得凉快起来,甚至还有些冷飕飕的。 夏晓珊说:“突然变冷,难道要变天了吗?” 大家扭头向外看,远远的,厚厚的乌云,从高高的群山脚下,迅速飞来。很快,遮蔽了头顶最后一抹阳光。整个蛟神庙前,就像是到了傍晚,黑暗在一点点吞噬正午的明亮。 看戏的人群,热情很高。纵然眼见天象异变,大雨即将倾盆,这些戏迷们一点也不担心,继续看戏。因为那戏正到了高潮时分。戏台上一位演员饰演黑色神龙,正张着大嘴与一大群妖魔斗法。妖魔法力高强,神龙几番苦战,都没占到便宜。他拿出喷火绝技,趁妖魔不备,要口喷烈焰,火烧群妖。 演员大嘴一张,一股烈焰从嘴里喷出。那火焰像扇子面一样散开,烧得群妖众魔连连倒退。 人群猛然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紧接着,又陷入一片安静。大家张着嘴巴,都想仔细看看这喷火绝技。不少人还模仿起演员喷火的动作,边模仿边点头。 有人突然高喊:“假的,都他妈是假的。美女是假的,蛟神是假的,喷火也是假的。” 大家回头看,发现一位高个子男人,手持一杆法幢,站在庙门前,对着戏台,破口大骂。他的骂声很有特点,边抽气边骂!一片安静的环境中,突然响起这种骂声,连玄龙大酒店里的客人都惊动了。 夏晓珊等人,也听到了。 “健哥,我听着好像是王总的声音!” 大家一同起来,凑到窗边看。 果然就是王春华。他的嘴角边流着血,头发凌乱,好像在猪窝里拱过。大家正纳闷,却看王春华用力掷出手中法幢。不偏不倚,正好飞向喷火的演员。怎么那么巧,法幢飞来,演员一口烈焰喷出,全部击中法幢。 法幢上面都是七彩的旗帜,多是易燃材料制成。一遇烈焰,顿时爆燃成一个大火球。法幢落地,大火球炸开,把戏台迅速引燃。戏台上的演员,四散开来,找梯子向下跑。 戏台是两层,上层演戏,下层扮装。戏台上演员一阵乱,下层的演职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从下面往上来。上来的人,堵住了下去的唯一通道。 转瞬间,戏台的火焰引燃了演员的衣服。最惨的是演黑龙的演员,他的背上有油馕,储备着不少煤油,供他喷火。戏台上暴起的火苗,此刻,引燃了他的油馕。起火的油馕,就像一个大火罐。演员被烧得到处乱跑,双手慌里慌张地解油馕的绑绳。 油馕紧紧贴在身上,平时也很难解开。何况他忙乱时,忘记了脱掉外衣。隔着外面的戏服,想去解开油馕的绑线,那不是白费功夫吗?! 他大声哀嚎,连叫救命。而王春华站在门口,拍手叫好。他大声说:“好啊,烧得好。蛟神,你有本事来灭火啊!哈哈,再不灭火,火就烧了你的老巢啦。哈哈哈哈,叫你再敢抢我的菜吃!” 一位演员冒着被烧伤的危险,用长枪挑断绑绳,帮“黑龙”挑下油馕。他挑的力量太大,那油馕被挑飞了。一溜火线,油馕飞到王春华头顶。王春华可能以前练过足球,他身子后仰,一脚倒勾射门。简直是一脚世界波,大国国足可没有他的水平高。只是他这一脚,没有向下踢,而是朝庙门里面踢。 不偏不倚,射穿庙门。 庙门里面的院子不大,到处都是锦旗和彩旗,正对门口,有一个大香炉,香炉旁还有烧纸、纸钱、纸元宝、纸金锭。 油馕击中了香炉角,炸裂开来,引燃了烧纸、元宝和金锭。堆积如同小山的纸货,特别易燃,火舌头蹿起十几米高,几乎要烧到正殿了。 夏晓珊一跺脚:“老王,他闯了大祸了。这蛟神庙是个古迹,烧坏了,赔不起。别喝了,赶紧下楼,救火去。” 第154章 无妄天雷 焦健伸臂,拦住夏晓珊:“夏总夏总,别去。你看戏台烧垮了,下面到处是火,还有乱窜的人群,咱们想救蛟神庙,也无能为力。” “怎么办,难道就傻站着,看着蛟神庙被烧毁?” “蛟神善于行云布雨,他如果连自家火都救不了,那烧了不可惜的。” “健哥,你什么意思?” “烧掉好,最好是烧得一根木头不剩,就剩下一堆灰烬。夏总,将来津河大桥就建在蛟神庙的残址上,嗯哼,省下不少拆迁费哩。” “啊!你们是故意的?” “不是。老王是顺势而为。既然火烧起来了,那么就再来点神风。火烧赤壁,重要的是要有风啊。今天火烧蛟神庙,就像周郎火烧赤壁,要有风才能烧得彻底。” 焦健看看外面阴云密布,低头对夏晓珊说:“夏总,让我们一起祈祷风快来。” “不,大桥不能修在这里。我不要刮风,我要下雨,我要留下蛟神庙。” “那么一切交给天意吧,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风先刮,还是雨先下。” 过了没有三分钟,起风了。 呜呜呼啸的大风,从津河河面吹来,吹上了崖壁,吹过庙前广场,吹进了庙门,吹散了熊熊燃烧的纸山。燃烧着的纸元宝、纸金锭,到处乱飞,就像是星星之火,落到哪里,哪里就蹿起火苗来。 很快,它发展成燎原之势。 三重院落的蛟神庙,前、中、后三重大殿,几乎是同时起火。在狂风的肆虐下,火烧迅猛,整座蛟神庙陷入一片火海。哔哔啪啪,木头的爆裂声,即使在怒吼的狂风里,依然听得清清楚楚。 焦健哈哈大笑:“恭喜夏总,你的修桥计划,老天爷都赞成。你看,这股神风,就是老天爷降下的,专门为你选好桥址的。夏总,吉人天相,我服了。” 夏晓珊没有笑,她受花熇嫣的熏陶,对古建筑很有感情。蛟神庙被一把大火烧掉,她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她看着渐渐被狂风吹散的满天乌云,心里五味杂陈,就像是刚被吹散的乌云,全部吹进了她的心里。 夏晓珊理不出头绪来,呆呆站在窗前,看着熊熊燃烧的蛟神庙。 广场上已经没有人了。戏台早已烧成灰烬。一个身影顶着狂风,步履艰难地,向玄龙大酒店走来。他正是放火烧庙的王春华。 玄龙大酒店位于上风头,纵使蛟神庙和广场的火势再大,也烧不到酒店去。因此,酒店门口、回廊下,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大家看到王春华走来,吓得赶紧往两旁躲,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有大胆的人喊:“抓住他,是他放的火。” 王春华两眼一瞪,抽着气,骂咧咧地:“法幢是我扔的,火是那个演员放的。他故意烧着法幢,还引燃了蛟神庙。你们没看见吗,都他妈的眼瞎了。” 他两手向两旁一扒拉:“都滚开,好狗不蹲当门口。我要进屋。” 忽然半空里起了一个暴雷,一道厉闪,从上面劈下来,准确无误命中王春华。 王春华就像被一镰刀砍断的高粱秸,从门口台阶上,直挺挺摔下去,倒在地上。 厉闪的威力很大,王春华身旁的路人,被震死了好几个,躺在地上,呼吸皆停,人事不醒。 人群惊叫着:“雷劈死人啦,劈死人啦!” 大家一声喊,掉头逃命,惶惶如丧家之犬。此时,雷声轰轰,厉闪烁烁,原本四散的乌云,重新聚集回来,天色迅速暗下来。 听到暴雷劈死人的叫声,夏晓珊和焦健等人想看个稀奇,一齐下楼来查看。 从人群的腿缝中,他们发现了倒在地上的王春华。 焦健推开众人,俯身去抱王春华:“老王,老王,你别吓我,快醒醒。” 他连拍带揉,想把王春华叫醒。 从表面看,王春华身上没什么大伤,头发被烧焦了,剩下的发茬子,粘成黑炭块,糊在头顶。他脸色黢黑,就像抹了五百遍的锅底霜。真不知道,焦健是怎么认出他来的。 王春华的嘴角原来流着的鲜血,已变成了焦炭。 他刚刚被劈,身子硬挺着,没有一点呼吸。 焦健大哭起来:“老王、我的老兄弟啊,你死的惨呐。” 有人长叹:“蛟神灵验呐。他放火烧庙,蛟神就劈死了他。这叫一报还一报。” 有人立马反驳:“那另外几个死的呢?他们招谁惹谁了?” “蛟神眼神不好,打雷有误伤,看热闹必冒风险。各位快些向后闪闪吧。” 此时天空中,雷声滚滚。大家听了这话,吓得赶紧躲开,紧挨着酒店的廊壁,不敢把身体露在游廊外面。 人群被雷声吓得散开后,被雷劈死的几个人,显露出来。 除了王春华,还有三个人被雷劈死。这些人的衣服头发焦黑,手指尖也发黑,这些都是被雷劈的显着特征。他们躺在地上,都直挺挺的,毫无生气。 有心看戏,无端被雷劈,真是好可怜啊。天降无妄之灾。要说王春华是活该,那他们三个招谁惹谁了? 夏晓珊看看死去的王春华,再瞅瞅其他三人,心里生出无限感慨。吃瓜群众不好当,吃瓜不成,反被大瓜砸死的大有人在。 夏晓珊觉着头顶滚雷轰轰,心里暗叫不好:我还是赶紧躲到酒店里去吧。 夏晓珊看着焦健和其他人抬起王春华,把他抬到廊檐下,她自己就要上台阶,回酒店。 她又瞅了瞅另外的三人,心想:难道就不管这三个人了?那边有好几个帽子哥,他们也不过来管管。哼,大概平时做了亏心事,不敢顶着天雷来办公事。丢人! 夏晓珊忽然觉着有一个人很面熟,好像是吴刚。她摸出一张湿巾,在那人脸上擦了擦,擦掉了头发灰,露出些本来面目。果然就是吴刚。 哎呀,刚子他被雷劈死了。 夏晓珊摸摸吴刚的心口窝,还是热的。她大喊:“快救人啊,他还热着呢。” 有人喊:“姑娘,你省省吧。被雷劈死的,身体岂止发热,那肚皮里面还发烫呢。里面的内脏都烧熟烤焦了。” 夏晓珊继续喊:“救人,他还没死。” 可是没有人上前,大家都畏惧头顶的滚雷和闪电。说来奇怪,乌云压得极低,雷声就在头顶滚动,闪电到处乱劈,可始终没有再劈向庙前广场。 夏晓珊趴在吴刚的胸膛上听一会儿,毫无动静。她记得花熇嫣教过她一些急救知识,便努力回想着动作要领,为吴刚做心肺复苏。 做了五六分钟后,她大汗淋漓,但没收到丝毫效果。 周围的人都劝她放弃,夏晓珊精疲力竭,只得渐渐停下动作来。 她不甘心,绝不能让吴刚这么死了。她摸出手机,要给花熇嫣打电话求救。 夏晓珊刚刚摸出手机,有人就喊:“雷暴天,不能打手机啊。小心引来雷击。” 夏晓珊惨然一笑,手指头顶的乌云和四处激荡的厉闪:“有本事你们就来呀!你家夏娘娘我不怕!哈哈,我连煤洞子都不怕,还怕你们这些火虫子!” 她哈哈大笑着,拨通了花熇嫣的手机。 花熇嫣周围一片嘈杂的孩子声,就听她急切说:“晓珊,你有事快说,我正带着一大群孩子逛碧水潭。” 夏晓珊喊起来:“熇嫣,吴刚被雷劈了,你快救他!” 花熇嫣没听清楚:“你舅他怎么了?” “不是我,是吴刚被雷劈死了,你快些想办法救救他。” 这次她说得慢,又没有雷声干扰,花熇嫣听清楚了。 “晓珊,咱俩视频一下,你让我看看他什么样子。” 视频很快连通了,夏晓珊按照花熇嫣的要求,把镜头对准吴刚,由头顶到脚丫,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 花熇嫣又问:“你摸摸,他有心跳没?” “你问的多余,没心跳啊。” “哎呀,你按照我说的做。摘下你头上的银簪,先刺他的水沟穴,给他补水降心火。” “水沟在哪里?” “水沟在这里,你看着我。斜向上刺,用力不要怕扎坏了皮肉。” 银簪很软,夏晓珊又没有练过针灸手法,她猛地用力,银簪立刻就弯了。花熇嫣告诉她弯了不要紧,撸直后继续刺,这次慢一点用力,一点点加力。 这次成功了,银簪刺入两颗门牙上端的缝隙,斜着深入鼻下,大约有一指宽的深度。花熇嫣看得清楚,让夏晓珊继续深入,再刺入一指宽的深度。 银簪一头细小,一头粗大,中间由细小到粗大,再往里刺,难度倍增。 夏晓珊咬牙,将浑身的力量都要用在银簪上,终于又刺入一指宽。 花熇嫣让她先往右转动几圈后,再往左转回相应的圈数,这样来回转动银簪。夏晓珊说她不会,花熇嫣就说像捻动陀螺仪一样,先顺时针转九圈,再逆时针转回来。 花熇嫣讲得通俗,夏晓珊心领神会,赶紧如是操作。 一通操作完后,她大叫:“啊呀,忘了数多少圈了。” “别管了,你看看刚子有心跳了没?” 吴刚还是没有反应。花熇嫣让夏晓珊把银簪提到将出未出之际,再刺入到原来的深度,强调要她慢提快刺。夏晓珊还是没有懂,花熇嫣又举了个例子:就像打气筒一样,提活塞时要慢,往里打气时要快。 真是名师出高徒。名师不只是名气大,而是特别会讲课,能举重若轻、化繁为简,让小白徒弟也能一听就懂。 夏晓珊手法虽然笨拙,倒是领会了些许针灸补泻的原理。她操作了七八下后,用力稍大,把银簪误提出穴位之外。花熇嫣鼓励她:“很好,没事的。重新刺入,继续操作。” 夏晓珊还是很紧张,想循着原来的针孔刺入,却见原来银簪刺中的地方,流出一些暗红的血来。 她哎呀叫了一声:“不好,流血了。” 通过手机摄像头,花熇嫣也看到了。她兴奋地鼓励晓珊:“很好,流血很好啊,有救了。你继续,别停啊。” 夏晓珊又连续刺了十几针,感觉吴刚好像有变化了。她停下来,趴在胸口听了听,果然有微微地心跳声。 她兴奋地大叫:“活了活了,他有心跳了。” “别停啊,继续慢提快刺,坚持做,直到他恢复呼吸。” 看到希望了,夏晓珊浑身充满力量。她又慢提快刺了几十下,直到吴刚的喉咙喀喀动了两下,咳了两声,恢复了呼吸。 吴刚心跳呼吸都有了,却没有醒过来。夏晓珊要继续刺,而花熇嫣说:“别刺了,停下来。你去拍两下他的百会穴。百会穴在这里,你用左手按住这里,右手用力拍击你的左手,有多大力用多大力,不要怕拍疼你自己。” “拍多少下?” “不用多,看这个情形,有六七下,最多九下,刚子就醒了。” 夏晓珊把手机放在刚子的头顶处,找到他的百会穴,按照花熇嫣的方法,用力拍打自己的左手手背。真如花熇嫣所料,拍到第九下,吴刚睁开了眼。 夏晓珊赶紧拿起手机,让花熇嫣看,她自己激动得流下热泪。 吴刚从视频里看到花熇嫣,高兴地一骨碌坐起来。坐起来后,他才发现自己鼻子下竟然有根银簪。吴刚吓得哇哇怪叫,伸手拔下银簪,猛地团成一团,就要扔掉。 夏晓珊夹手夺过:“别扔,它刚救了你呀。” 救活了吴刚,花熇嫣就要挂掉电话,焦健冲过来。 焦健捧着夏晓珊的手,想夺手机又不敢,歪着头,看着手机里的花熇嫣,嘴里大声喊:“高人,大师,活神仙,女菩萨,求求你,你快来救救王春华,这边还有个雷劈死的人,等你施救啊!” 花熇嫣安慰他:“别急别急,让夏晓珊按照方才的方法救治就行了。我这里还一堆事,真的顾不上啊!” “女菩萨,求你看着救治,我们都是外行。女菩萨,求你啦,我给你跪下磕头啦。” “别跪别跪,好,我们继续连线,让晓珊动手救治。” “熇嫣,这边还有三个呀,我一个人救治,怕来不及。” “还有三个被雷劈的?!晓珊,你们,你们到底惹了什么祸事,天雷会劈死那么多人?哎,让我先看看。” 第155章 钢串儿 既然花熇嫣要看,那就看呗。 夏晓珊手持手机镜头,先扫吴刚身旁的两位,最后将镜头落在王春华身上。 花熇嫣又让她从头扫了三位死者一遍,才说吴刚身旁的两位还有救,廊壁下的那个希望渺茫。她让夏晓珊先救那两位,最后再去试试王春华。 焦健哀求:“女菩萨,能不能先救老王,他是我的兄弟,还是夏晓珊夏总的同事。求您啦。” 花熇嫣很坚定:“这位老兄,救人就要先救希望大的。别啰嗦了,晓珊,你快去按照方才的办法,先去救那两个。” 夏晓珊让服务员拿来几根烤串用的不锈钢串,问花熇嫣可不可以当银针用。 花熇嫣问她为何不用银簪,她说银簪被吴刚的团成麻花状,大概是不中用了。花熇嫣让她赶紧捋直了银簪,还让吴刚自己按住针眼,以免过度泄气。 夏晓珊听着花熇嫣的指挥,继续用银簪救治那两位死者。 或许是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或许是那两位命不该绝。夏晓珊几下骚操作后,竟然非常顺利地,救活了两位“无辜群众”。 轮到王春华,事情变得特别不顺。 夏晓珊用银簪一扎,银簪竟然断了。她举着断簪对着镜头:“熇嫣,大事不妙,我的银簪竟然断了。” “那不是你才买的纯银簪子吗?纯银的簪子,怎么会断?你拿近些,让我看看。”果然,断成两截,显然不能再当银针用了。那没得选,只能用不锈钢串。 花熇嫣做事慎重,她让夏晓珊举着不锈钢串儿给她看。那钢串儿,长约二十厘米,一头尖尖,锋利无比。花熇嫣点头,让夏晓珊小心些,把握好分寸。 夏晓珊手握钢串儿,心里还在想王春华有多讨厌,救不活呢,算他活该倒霉。 她随手一刺,钢串儿深入王春华的水沟两厘米多。吓得她赶紧松手,那根明晃晃的钢串儿,竖立在王春华的笔尖下,颤巍巍的,好像随时要倒下去。 花熇嫣催促她赶紧搓转、提捻、抽插,夏晓珊咬着牙,又是一顿操作,把自己累的够呛,而王春华还是死人一个! 夏晓珊要去拍打王春华的百会穴,花熇嫣说需要刺激涌泉后,有了生命迹象,才能拍打百会穴。那百会是诸阳之会,如果拍打太早,可能拍散阳气,那么病人必死无生。 在花熇嫣的指挥下,夏晓珊在王春华的两脚涌泉穴,各刺入一根钢串儿。一阵补泻操作后,没有好转迹象。 夏晓珊直起酸痛的腰肢,小声说:“健哥,我连吃奶的力气都用光了。王总他死透了,没救了。” 焦健这次没有再哀求,他看到另外三位如何复活的,也看到了王春华在多轮抢救的情形下,依然死挺挺的。他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花熇嫣在视频里喊:“死马当活马医吧,你拿一根长的钢串儿,刺他的长强穴。”她告诉了长强的位置,夏晓珊就不干了。 她叫嚷着:“那个鸟位置,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下针呢!他死透了,没必要再救了。” 她正说着,扭头看到焦健已经扒开了王春华的裤子,用手指着尾椎骨尖儿和刚门中间的位置给花熇嫣看。 焦健大叫:“活菩萨,是不是这里?” 夏晓珊只得移过镜头,让花熇嫣细看。 “嗯,再贴近尾椎骨一些,对对,就是那里。晓珊,赶紧去刺。要贴着尾椎骨,向他心脏的方向入针。手法要先慢后快,刺入三寸,记住了吗?” 夏晓珊刚说三个字“我不想”,就被花熇嫣厉声喝止:“不许胡思乱想,马上救人,再拖延下去,他真就死透了。” 夏晓珊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微张,瞄着王春华的长强穴,举起钢串儿,缓缓刺过去。 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人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就会失去立体感,但水平感觉会增强。夏晓珊手中钢串刺出后,就偏离了方向,奔着右下侧的牛淡去了。 只一刺,钢串儿把右侧下的牛淡刺了一个小洞。洞里面,软软粘粘,全是淡淡的忧伤。 夏晓珊赶紧拔钢串儿来,幸好小洞里并没有流出鲜血,否则自己不是要伸手按住出血点吗?那就太恶心了,她暗自嘘了口气。 手机里传来花熇嫣的声音:“你乱刺什么,赶紧一只手按住穴道,一只手入针。” 夏晓珊才不想用手指按王春华的那个部位呢!她让焦健按着,自己用钢串抵住焦健手指甲边,找到了长强穴的准确位置,随后用力“捅入”。 捅入后,就听到花熇嫣喊:“慢点,先找准他心脏的方向。找准了吗,嗯,那个方向对。快些刺入。不要刺到直肠里啊。” 夏晓珊不管那么多,量出大概三寸左右的量,用左手手指挡住,随即用力刺入。就听滋的一声,钢串儿倍儿丝滑的捅进去了。如果她不是提前用手指挡在三寸处,恐怕这一下,整个钢串儿,要尽根而入了。 钢串儿对着心脏的方向刺入后,就像用长杆捅开了心脏的开关。 王春华的屁股一紧,紧紧夹住钢串儿,大叫一声“啊,痛啊!”,活了过来。 夏晓珊兴奋极了,她信手在王春华臀部一拍:“哎呀,活了活了,我把他救活了。” 她的欢喜是自然的天性流露。可是,一阵欢喜过后,心里猛然酸酸的:这王春华,特么的算不上是个好人,希望救了他,我以后不会后悔。 王春华侧着脸,微睁着眼,趴在地上大叫:“蛟神,我再也不敢了,谢谢你饶我不死。” 他睁眼看到旁边的焦健:“老焦,快拉哥们起来,我的脚好痛,屁股也疼,哎呀,鼻子上怎么还有一根钢钉啊!救命啊,救命!” 看着老友成功复活,焦健眼含热泪,用力拍了王春华的屁股。 “啊——痛啊!” “痛吗?知道疼好啊,说明你又活了。夏总,帮忙起针,让老王起来吧。” “起针的活,你去干。他那里臭的很,我再也不要去看。我要和熇嫣聊两句。” 花熇嫣没空和夏晓珊闲聊,她说身边有急事,先挂了。 焦健扶着王春华先上了楼。吴刚,还有其他两人,都过来感谢夏晓珊。 夏晓珊也不客气:“嗯,你们不只应该感谢我,更应该感谢我的好闺蜜花熇嫣。记住这个名字,如果没有她,你们全部到阴曹地府的枉死城,永生永世当地下劳工了。” 大家纷纷表示感谢,好多人提出要认识花熇嫣。 夏晓珊说:“她不在这里,在上京呢。你们认识我就行了,将来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我是贞元公司三晋事业部的副总,这是我的名片。” 名片发完了,焦健下楼,来请夏晓珊上楼继续吃酒。 夏晓珊拉着吴刚,把自己的小弟介绍给大家。王春华与吴刚也算同患难了,他俩紧挨着夏晓珊,坐在一起。重新添菜,重新开席,大家兴高采烈地吃起来。 此时,狂风早已停息,到处弥漫着黑烟。蛟神庙被烧得,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没有烧透地梁柱。 突然,几声惊雷,一道厉闪,大雨如同天河决口,汹涌而下。睡莲叶大小的雨点子,砸在二楼的窗户上,冒起阵阵白烟。很快白烟成片,水雾成山,将整个蛟头崖结结实实压在水雾白烟之下。 焦健感叹:“这雨要是早下些,蛟神庙也不会被烧了。” 大家把目光投向王春华,都不言语了。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放火烧的蛟神庙?” 焦健说:“别抵赖了,不是你投出法幢引燃了戏台,蛟神庙也不会被烧掉。” “我干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个惊雷,把我劈倒,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你被劈之后,就是你死过去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啊,我记得是被蛟神捉了去。哎呀,他的人好凶。几个人把我一顿好打,不停的蹂躏摩擦。到现在,我浑身都疼。” 王春华呲牙咧嘴,倒抽着气,继续讲:“蛟神要把我扔到火堆里烤熟。他的手下,把我绑在三股叉上,就要伸到火苗上烤。我娘唉,吓得我屁尿屎都出来了。现在,我的裤裆里还黏黏腻腻的不干净。” 夏晓珊心里暗笑:那是钢串儿扎出来的脏东西啊。 就听王春华继续吹牛:“幸亏天不绝我,这时候,有人跑到蛟神身边,劝他几句,要他放了我。开始蛟神咬牙切齿,坚决不同意,后来他好像被说通了,狠狠地踢了我的屁股一脚,让我滚蛋。嘻嘻,我就回来了。” 王春华摸摸屁股:“啊,他踢得好用力啊。我的屁股现在还疼着!哎呀,怎么还流血?呀呀,痛啊!” “别摸了,夏总为了救你,在你屁股上扎了一针,放了些脏血出来,才把你救活的。” “谢谢夏总,谢谢。不过,那里真是好痛。” 看着王春华愁眉苦脸的样子,夏晓珊再也忍不住,她扑哧一笑,急忙岔开话题。 “老王,蛟神让你滚蛋,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让我想想。对,他是这么说的。当时,他很不高兴,就这样阴沉着脸,咬着牙说‘既然姓花的要救你,那么我就给她面子,先放你回去,滚,滚滚滚!’然后就飞起一脚,把我踢出大殿,我一睁眼,就活过来了。那时我还感谢他饶我不死。” 王春华很有表演天赋,他的表情和语气恰如其分,让在座的人,都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有人缩了缩脖子,彷佛感觉到蛟神的怒气和无情。 有人心想:花熇嫣的只能救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你烧了蛟神的家,恐怕以后蛟神还要找你寻仇的。 王春华对自己的记忆有些怀疑,问夏晓珊:“夏总,是你救了我。你以前姓花,还是我听错了,蛟神说的是姓夏的?” 夏晓珊一笑:“老王,你没听错,蛟神说的应该是姓花的。因为真正救你的是花熇嫣,是我的好闺蜜。我和老焦都打算放弃了,是她再试一把,把你救活了。” 王春华生性油滑,他哈哈大笑:“那到底是花熇嫣救的我,还是蛟神赦免的我?你这一说,我都不知道感谢谁哩!” 焦健脸色一沉:“救命之恩,也可以拿来开玩笑?要不,把你送回去,送到蛟神那里去,你亲自去问问他吧。” “唉,不不不,我才不去呢。永远都不去。夏总就是我的贵人,是她救了我。” “还有健哥,不是他苦苦哀求,打动了花熇嫣。否则,她也不会让我救你。因为当时你的的确确死透了。” “好,我敬酒,我敬两位救命恩公。” 王春华连着敬了三杯酒,心里却想:我记得明明白白的,当时蛟神的神色,不只是生气,还有几分惧怕。这个花熇嫣究竟是什么人物。她远在上京,津阳河东区的地头蛇竟然害怕她。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是凡人。花熇嫣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有机会要认识认识。 其实不只他有这个想法,他身旁的焦健也有同样的想法。其他人都是如此。大家心里非常好奇,盼望着见一见花熇嫣的庐山真面目。 远在上京的花熇嫣,她想不到自己能名扬蛟头崖,她也没闲工夫去想。因为,在上京大学内,她焦头烂额,头顶冒烟,手足无措,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与夏晓珊通完话,没几分钟,前面传来呼救声。 “救人啊,有人落水了,救人啊。” 花熇嫣大惊,急忙往前跑。她担心有孩子落水。碧水潭非常深,据说潭底的地形复杂,有暗洞暗沟纵横。如果落水孩子,沉到暗洞里,就坏了。 花熇嫣跑得飞快。两条大长腿,就像装上了强力弹簧。一步跨出非常远的距离。花熇嫣两腿如飞,很快,追到了前面的人群。 这是一个研学团,主要由小学生和初中低年级的孩子组成的。他们头上戴着黄色的太阳帽,上面写着红色的字——上大附中。 花熇嫣整个上午都在带着这个团。没办法,郜广委托她的事情,她必须办。因为,郜广帮助了窦珍媛,花熇嫣必须还他的人情。 第156章 潭底天 这世界上最重的负债,不是钱,而是人情。 花熇嫣不能拒绝郜广,而郜广拗不过研学团的家长们。应他们的要求,上大附中的研学团,改变了行程,临时增加了研学项目,就是逛智库中心,还有游览上京大学校园。 花熇嫣是主要的接待人员。她和几位同事,一上午,为孩子们辛辛苦苦的讲解智库中心的各个研究所。她们讲得用心,难得孩子们玩得也很投入。中午,陪着孩子们在学五餐厅用过餐后,就进入了游览校园环节。 初秋午后的校园,天气十分燥热。 在碧水潭边的林荫道上走一走,吹吹微微湿润的轻风,能消除燥气,对研学孩子的身体有益。此外,碧水潭也是各种研学团必选的打卡地。带着孩子,徜徉在风光秀丽的潭水边,可以讲讲上京大学的由来。在上京有一句话,先有碧水潭,后有上京大学。这里面的故事,很有传奇色彩。 花熇嫣同几位老师领着孩子,刚刚走了没几步,就接到了夏晓珊的电话。 夏晓珊要她救人,那就刻不容缓。 于是,她跟同事打了招呼,坐到潭边躺椅上,指挥夏晓珊救人。她通话的时间比较长,其中有一个孩子等她等急了,过来看她两次。 每次都被她轻挥手臂,赶了回去。她顾不上哄这个孩子,电话那头有人需要急救。只要她一分神,可能他们全部救不活。 两次过来缠着她的孩子,姓唐,叫唐宝。对,没错,就是唐吉的孙子唐宝。 唐吉为了让唐宝更多的亲近花熇嫣,他联合其他家长,提出到上京大学研学,还要到智库中心参观。当然,指定花熇嫣当研学老师是郜广的临时发挥。事情太巧了,花熇嫣恰好合适的时间去求郜广,而郜广心思机敏,正好借力打力。 上午,唐宝很乖,基本上没怎么缠着花熇嫣。因为他对智库里的药物研究所很感兴趣,围着讲解老师,问东问西的。 花熇嫣曾经问他为什么对药物感兴趣?唐宝说他的爸爸病了,病的很严重,没有好药治疗。他要发明一种药,治好爸爸的病。 花熇嫣问他爸爸得了什么病,唐宝答不上来。他说爷爷不让他去看爸爸,说爸爸的病会传染。花熇嫣这才明白,为什么唐宝病重时,他的爸爸没有出现过。 花熇嫣与夏晓珊通话时,研学团的孩子已经走出很远了。唐宝回来找花熇嫣是一个人,花熇嫣担心是唐宝落水了。 她跑到人群前面,才弄明白。有一个小朋友顽皮,趁着老师不注意,沿着水边斜斜的大树干向上爬。潭边的树干上有青苔,小朋友打滑,从树干上直接摔入水里。小朋友大声呼救,老师和其他同学过来救他。 唐宝去找花熇嫣,回来时,正好遇见。他比老师和同学早到一步。他毫不迟疑,捡起一段树枝,想要用树枝拉上落水的孩子。 结果救人不成,他反被拖进水里。 两位小朋友,一起在水里扑腾。等老师们赶到时,唐宝和那位小朋友都沉入水中,不见了。 今天,研学团的老师,清一色都是女老师,没有一个会水。大家只能站在岸边大声呼救,没有人敢下去捞人。 花熇嫣来不及了解细节,问明白大概的落水位置后,她两下扯掉防晒衣和长裙,丢下手机,迈开长腿,趟入水中。潭水很浅,刚刚没过她的膝盖。 她向前走了一步,潭水已经没过腰际。花熇嫣又走了一步,呼隆一下,她被潭水完全没过了头顶。这里离着岸边仅有一米多。 随着花熇嫣的没顶,岸上的孩子们一声惊呼!他们都没想到这发绿的潭水,会有这么深。 花熇嫣憋住气,两手往上拍水,想把身体沉下去。 会游泳的人都知道,如果一个人憋足气,想要竖立着沉到水底,将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花熇嫣努力拍水,不过沉下去半米左右,还没有到潭底。她的脚一蹬,想倒转身体,向下潜水。不料,脚丫勾到了一丛丛水草。水草上生了一些粘粘的东西。她踩了几下水,水草就缠在了脚脖子上。 花熇嫣心中一惊:不好,这里水草丰茂,唐宝他们肯定被底下的水草缠住了。 花熇嫣蜷起身子,用手捋着水草的边缘,慢慢地解开,把脚抽离出来。她很清楚,被水草缠住时,切忌猛蹬猛踹,那样做,很可能越缠越紧。 花熇嫣沿着水草的上沿,向潭里游去。她睁开眼睛,寻找孩子的踪迹。碧水潭的水色发绿,水质较差,刺激着花熇嫣的眼睛又痒又疼。她真想闭上眼睛,可是闭着眼睛乱摸怎么能找到唐宝他们呢? 花熇嫣强忍着,继续往前搜寻。她尽量动作小一些,竭力避免把水搅浑,以便更容易发现落水者。 直到她把胸中气耗完,也没有发现孩子。她只好浮上水面来换气。 花熇嫣觉着自己在水下呆的时间不长,实际上她这一下,就有一分钟了。岸边的老师看见她浮上来,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们以为花熇嫣沉下去,遇到危险了。 花熇嫣只露出脑袋,连续深呼吸两次,随即沉了下去。这次她改变策略,她要一口气沉到水底。岸上的人们只看到花熇嫣一翻身,头朝下,双脚在水面蹬了两下,然后就消失了。 花熇嫣迅速沉到水底,双手拉拽着水草,迈步在水草丛里找寻。 这里有三四米深,四周全是水草,能见度很低。花熇嫣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手脚并用,兼用眼看,终于在一块礁石底下发现了被水草缠住的小朋友。 小朋友已经失去意识,手脚还在随着水流,轻轻抽搐着。花熇嫣一把扯断水草,揽着孩子的腰,猛蹬礁石,身体向飞鱼一样,飞向水面。 冲到水面后,花熇嫣把孩子顶在头上。她顶的位置很妙,头顶在孩子的胸膈之下,恰好是鸠尾穴。借着向上的冲力,她轻轻一顶,孩子张嘴就吐。哗啦啦地,浑浊的潭水,从孩子的嘴里落下,浇在花熇嫣的面前,就像是刚刚拧开的水龙头,流出浑黄的自来水。 花熇嫣双脚踩水,头顶孩子,双手扶着孩子的腰胯,好像一只海豚,顶着水球,直直送到岸边。 岸上的女老师们,赶紧接住孩子。那孩子依旧昏迷,花熇嫣在孩子后背摩挲两下,猛打一掌。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好了,孩子活了! 远处有几名安保向这边跑,有两个还抱着救生圈。花熇嫣没有等他们,一掉头,一缕水线,斜斜地,钻入潭底。她要抓紧时间,继续寻找唐宝。 花熇嫣游到刚才发现孩子的礁石下,到处摸索。 这里礁石密布,水草茂盛,光线很差。她睁着眼睛,被潭水一刺激,眼泪直流。花熇嫣索性闭上眼睛,手摸着礁石,用脚去探寻。直到她这口气耗完,也没有发现唐宝的影子。 花熇嫣翻身浮上水面,露出脑袋和双肩,大口的喘气。 老师们喊:“找到了没?” “还没有,下面又黑又深,看不清楚。有个泳镜就好了。” 仓促间,到哪里去找泳镜?一位安保,扔过去一只游泳圈,还有两名安保正在脱衣服,准备下水。 花熇嫣喊:“两位小心点,下面全是水草,别被缠住了。” 她喊完之后,深吸一口气,没有管身旁的救生圈,仍是赤手空拳,钻入水底。这一次,她要向礁石深处寻找,决心不找到唐宝,不浮上水面。 花熇嫣落在礁石高处,沿着礁石的顶部,一座礁石接一座地,去搜寻。这里水深六米左右,花熇嫣的耳膜开始吱吱乱响,强大的水压,将她的小腹压得紧贴在后背上。她肺里的氧气,就要耗尽了,心口开始急速跳动。 可是,唐宝还没有找到。 花熇嫣拼了,她的舌尖紧紧顶住上牙膛,心里默念法咒,调动先天元气,强力支撑,继续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大礁石下,她发现黄光一闪,好像是孩子戴着的帽子。她迅速扎下去,朝黄色物体游过去。 不知何故,可能是她冲起的水流,也可能是唐宝还在乱动,那黄色物体向前移动了。它向着大礁石底下移动,好像被人拉或推着走。 花熇嫣大喜,她觉着唐宝还有意识,所以才能移动。 可惜,在水下不能开口,否则花熇嫣早就开口叫小宝了。在西京,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生命危险,把唐宝救活,今天,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要奋斗到把唐宝救活为止。 花熇嫣的注意力都放在追赶黄色的物体上,她忘了缺氧、忘了四周的环境。 黄色帽子在前面“动”,她在后面追。每次快要追上,马上就能看清楚帽子下的孩子时,那顶帽子又跑了。这么来回几次,花熇嫣一脚蹬着实地了。她急忙站起来,发现自己迷路了。头顶是礁石,脚下是潭底,四周一片黑暗,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不知道何时,她游进了深深的礁石洞里。花熇嫣以龟息法,调动先天元气,支撑自己寻找唐宝。却一不小心,被困水底深洞,退后无路,向前无门。 花熇嫣的肺部犹如针刺般剧疼,两眼大冒金星。花熇嫣心下惨然:我被困这里,天地难应,转瞬就要丧命。可叹我一腔抱负,化作一片虚空。 最让她难过的是,没有救出唐宝。那孩子年纪小小的,就在碧水潭丧生!早知道今日他有水厄,还不如… 花熇嫣心里胡思乱想,两只手乱抓,两脚乱蹬。不知道是手碰到什么,还是脚蹬到什么机关。她忽然感觉前面有路了,赶紧向前游。 游出几步后,她微睁眼睛,看到前面有微茫亮光。 花熇嫣发力向前,连蹬几次腿,身子像游鱼般,朝着亮光奋力冲去。水流激荡起来,好像一股暗流涌来,把花熇嫣冲举在浪尖,又猛地从浪尖摔倒浪底儿。一股更猛烈地暗流,再次冲起花熇嫣的身子,将花熇嫣重重地扔出去,扔到沙滩上。 真的是沙滩。沙子捏在手里,细细的,湿漉漉的一团。再用力一捏,沙团散得粉粉碎。 花熇嫣开始以为是错觉,是自己头昏脑胀后的错觉。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大片沙滩,还有两手的细沙后,她才明白,自己真的摔倒在沙滩上了。 可是,碧水潭的潭底怎么会有沙滩?她想不明白,更令她困惑的是,她趴在水边,身下头顶都没有水。 花熇嫣记得清清楚楚,明明自己钻到水底救人,为何这里竟然没有水。那潭水在黑暗里,一浪接一浪的冲击着沙滩。没有太阳,前面的光线却很足。沙滩的前方是一条大道,光线就是从前面传来。 花熇嫣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向前走,想看看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 其实,她拍拍沙子的动作很多余。她身上的沙子没拍干净,手上的沙子又沾到身上。算了,花熇嫣不管了,赤着脚,踩在沙滩上,沿着那一线光亮,继续走。 那光亮只照亮了前进的路,其余方向都是黑洞洞的。走上一段路,脚下的沙滩也变得模糊。膝盖以下,很难看清。彷佛有黑色的雾气,从脚底的沙粒缝隙冒出,遮蔽了光亮。 花熇嫣放慢脚步,高抬腿慢落足,一点点前进。她高抬脚时,才能看到自己的脚,两脚踏实,却只看到膝盖以上的部分。 真是怪事!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花熇嫣不管不顾,继续前进。 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到一件衣服。花熇嫣用脚一勾,发现是个人。伸手去摸,果然是个人,还是个孩子,和唐宝很像。 花熇嫣迎着光亮,仔细一看,就是唐宝。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停止,寸口处脉息全无,人迎处还有微微的脉动。 “小宝、小宝,快醒醒。” 花熇嫣一边在唐宝背上拍打摩挲,一边低声呼喊。她穿着很薄的上衣,下身只穿安全裤,没有带银针。只能采取按摩推拿等手法,来抢救唐宝。 与上一个淹水的孩子不同,那孩子肚子里灌满了水,而唐宝肚子瘪瘪的,显然没有怎么喝水。他是被呛死的。 喝饱水淹死的人,容易抢救;被水呛死的,极难救活。 第157章 千年蟒蛇精 花熇嫣在唐宝身上,推拿按摩一段时间后,又按照西医急救方法,作心肺复苏。可是都没有效果。她暗叹:要是金针在手就好了。 花熇嫣恨自己平时金针不离身,怎么今天就忘了带。她抬头看看周围,想找应手的东西来代替金针。 花熇嫣一抬头,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笑嘻嘻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出洋相。 那人身材婀娜,腰肢纤细,穿一身赤色衣服,眉舒眼弯,笑得特别开心。 是她!眼前的美女竟然是风和。 花熇嫣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花熇嫣以为风和只是她梦里的妖怪。当初她使用入梦术,碰到的风和。花熇嫣原以为风和不过是入梦术里的光怪陆离。在梦醒之后,自然完全忘掉了。几个月来,这个风和从没来找过自己。花熇嫣更加确认风和就是一场幻梦。 此刻,风和笑嘻嘻站在眼前,得意的笑容,爽朗的笑声,都在提醒花熇嫣风和不是梦境,她,真实存在。 “花博士,别傻瞪着眼看,不认识啦,是我,是我呀,风和。” “对,你是风和。我们见过的,难道,难道,我死了么?” “哈哈哈哈,花博士,你真是风趣。你活着,要不,使劲抽自己一个大嘴巴,试一试痛不痛?我帮你抽也行。” “不必了。风和,我下碧水潭救唐宝,为何到了这里?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碧水潭啊。这是碧水潭底的暗洞。花博士,碧水潭上面虽小,它下面的大小暗洞有三万六千个。你敢下来,还碰到我,说明咱俩真是有缘分啊。” 花熇嫣抱起唐宝:“从哪里可以出去,唐宝快不行了,必须马上救治。” 风和一笑:“你想原路返回,除非等到明天。这里暗洞暗流随时辰变化,就像海边潮汐一般。错过了时点,只能等下一次。” “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耽误了。肯定有别的通道,你一定知道捷径,风和,你快告诉我。” 风和脸一板,撅起了红嘴唇:“我听说你知书达理,颇有礼貌呀。求人做事,还用这么强硬的语气?” “风和姑娘,人慌失礼,我错了,你别计较。求你告诉我吧。” “告诉你也没用,唐宝他必死。你今日救了不该救的人,唐宝他需要以命抵命。” 花熇嫣摇头否认自己今天救过人,风和笑了:“花博士,好大的忘性。蛟头崖那几个死人头,不算吗?” 花熇嫣心里巨震:怎么自己的一举一动,风和都知道?对了,她以前说过,她就在碧水潭住,刚才我在潭边视频通话,她肯定看到了。 花熇嫣继续反驳:“就算是我救了不该救的人。那些蛟头崖的人,跟唐宝有关系吗?” “跟你有关系啊,所以你救不活他。” 这他妈是什么混蛋逻辑!花熇嫣怒火中烧,想继续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花熇嫣忽然觉着唐宝救人落水,可能是个阴谋。多半是风和趁机把唐宝拉入水中的。第一个落水的小孩体重很轻,花熇嫣可以轻松地顶着她浮在水面上。那么轻的体重,怎么会把相对重的多的唐宝,拉入水中呢! 花熇嫣心念一动,风和立刻就知道了。 她抖了抖枣红色的裙摆,嘻嘻一笑:“花博士,你好厉害。你居然怀疑是我拉唐宝入水的。行了,别否认了,你刚才动了这个心思了,是不是?” 花熇嫣没有否认,瞪着风和,慢慢点点头。 “真是聪明啊,不愧是她看中的人。实话告诉你,唐宝就是我推下水的,也是我把他弄到这里来的。” 花熇嫣动了怒:“你这是草菅人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草菅人命?这是因果报应。上一次他就应该死,被你强行救活。这次他在劫难逃了。我留他尸体,就是等你来找。花博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啊。哈哈哈哈…” 花熇嫣大怒:“他是不到十岁的孩子,哪来的因果报应?” “这你不需要知道。花博士,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事吧?” 怒气已经冲昏了花熇嫣的头脑。花熇嫣被风和问愣了:“我曾答应过你什么?” “啊,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锁龙井的事你不会真忘了吧?” 花熇嫣是真忘了。她反问一句:“什么锁龙井?我现在被气得头脑昏昏,还真没想起来。你提个醒。” “啊哈,你故意的吧。真不知道她为什么偏偏看重你。花熇嫣,上次你的朋友夏晓珊陷入绝境,我帮你去救她。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帮我救锁在锁龙井里的朋友。想起来没?” 花熇嫣是个千金一诺的人,她的脸一下子红涨起来。 她急忙道歉:“想起来了。对不起,我是真的忘了。” 风和见花熇嫣道歉,心情好多了:“花博士你别害羞。可能是我这水府太闷,你头脑昏沉,所以一时忘掉了。今天是个机会,我先领你去锁龙井看看?” 花熇嫣一摆手:“你先救活唐宝,我便陪你去锁龙井。” 风和怪叫一声:“嗤,你这算是啥!临时加价吗?花熇嫣,我最恨说话不算话的。” “不是临时加价。风和,我可以叫你和姐姐吗?” “不行,你愿意,就叫我姑姑?” “你的年纪和我相仿,只能叫你姐姐。” “我一千多岁了,让你叫我姑姑,你讨了老大的便宜哩。哎哎,你别转移话题。花熇嫣,你说话算话,还是算放屁?” “和姑姑,我说话当然算话。不过,你想唐宝他们来上京大学研学,我是负责接待的老师。他要死在碧水潭,我也没有脸面上去见人了。和姑姑,你帮我救活他,我自然心甘情愿地去锁龙井。” 风和不答应:“说到底,你还是想加价。不行——” 花熇嫣一笑:“和姑姑,你别激动。那今天咱们去锁龙井是去正式救人,还是以探路为主?” “现在机缘未到,你的法力也不够,我只想带着你啊,先去看看,去探探路。” “这不结了吗?探路,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帮我救活小宝,我把他送回去,完成今天的研学工作。然后,嗯,和姑姑,咱俩约定个时间,再去探锁龙井,不是更好吗?” 风和有点心动,想放了唐宝,又心有不甘。 她神色犹豫,花熇嫣赶紧趁热打铁。 “和姑姑,我不知道你和唐宝有什么恩怨。无论是什么,你给我个薄面…” 风和俏眼一翻:“你要我放下恩怨,甭想!” “不是的。有什么恩怨,你以后再算。今天就饶了他吧。周末,这个周末我有空,我们一起去锁龙井,好不好?” 花熇嫣的态度很诚恳,终于打动了风和。 她笑着点头应允,对花熇嫣的称呼也变了,不再称呼花博士,而是叫熇嫣。 “熇嫣,其实我与唐宝没什么仇,而是与他的祖上有仇。好吧,就听你的,放了他。” 花熇嫣赶紧行礼道谢:“谢谢和姑姑,还得麻烦你救活他。” “现在不能救,等你们上岸后,你在他背上先这样、再这样推拿一番,再悄悄画个长生符,然后再拍三掌,念九遍长生咒语就行。” “我不会长生咒啊,麻烦和姑姑现在救救他。” “我这里不是凡人能来的,现在救醒他,会惹出许多事端来。你知道吗,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花熇嫣不懂风和的意思,风和抿嘴一笑:“随我来,让你看看外面有多热闹。” 风和在前面,花熇嫣横抱着唐宝,亦步亦趋,紧跟着风和。 风和腰肢扭动,裙摆以下,都被黑雾遮盖着,仿佛是乘雾飞行。花熇嫣很想看看风和的腿脚,可是黑雾太重,根本无法看到。 花熇嫣心想:俗话说,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个风和不简单哩。 她心念一动,风和就知悉了。 风和咯咯一阵笑:“熇嫣,你很有趣啊。你居然称我为神龙呀。我其实呢,经常自称千年蟒蛇精,却从未自夸为神龙。咯咯咯咯咯,神龙,神龙,有趣,有趣。” “我只是心念一动,认你为神龙,姑姑你就知道了?” “嗯,要不说咱俩有缘分呀?你来看,看看外面有多热闹。” 第158章 冲开水底天 说话间,风和引着花熇嫣到了一堵墙前。 那墙色碧绿,好像琉璃墙,又像是翡翠玉石的。风和的小手一抹,墙上突然出现了一群人。中间一个人,满头白发,满脸都是鼻涕眼泪,正在嚎哭。他的旁边有人正在劝他节哀顺变。 这两个人,花熇嫣都认识,一个是唐吉,劝人的正是郜广。周围除了上京大学的老师,还有上京大学附属中学的老师,当然还有孩子们。先前被花熇嫣救活的孩子,也在孩子的队伍里。 碧水潭里有两艘小艇,两艘小艇里各有两个人。一人拉着长长的绳子,另外的一个划桨。每隔一段距离,长绳子上就系着一根长长的线。线垂到水里,下面应该有钩子之类的东西。小艇慢慢滑行,长绳子来回拉拽,对下面的水域,进行“拉网式”排查。 花熇嫣记得自己下水找人时,正值中午。此时,却是傍晚。血红的夕阳,已靠近了潭西的柳树梢,很快就会落下去。 花熇嫣问:“我来这里时间不长啊,怎么外面的天都要黑了?” “洞中一日,世上一年。你在我这里几分钟的时间,碧水潭顶上已经大半天过去了。上面的人,都以为你死了。哈哈,新任上京大学国家智库中心的花主任,为了救落水儿童,葬身碧水潭,嘿嘿,这个新闻劲爆不劲爆,能不能登上‘今晚大八卦’的头条?” “他们以为我淹死了?” “当然。普通人淹水超过半个小时,必死无救。你沉到水底多长时间了?对他们来说,你早透心凉、死挺挺了。你看,你们龙校长也来了。来来,让你听听他们怎么说。” 龙校长和郜广聊了几句后,了解完大致情形,便安慰唐吉:“唐总,别哭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接受。我代表校方表个态,一定尽快找到孩子唐宝和花熇嫣老师的遗体。只是,碧水潭地形复杂,打捞难度大,可能费时费力。” 唐吉的嗓子哭哑了,他的声音像破锣:“你把上京所有的专业打捞队都叫来,钱我出。快啊,快救救我孙子。” 龙校长还想和唐吉解释两句,郜广拉开他,小声说:“龙校,先别管他,让他静静。花熇嫣的事,我还没有告诉王崇谦老师。校长,你看我何时给王崇谦王老师打电话?” “等捞上来,再说吧。唉,这么好的人,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就这么淹死了,我担心王崇谦会受不了。郜广,碧水潭边不都是浅水区吗,怎么这里这么深?” 郜广摸摸脑袋:“我也不清楚。靠近岸边十几米都是不足一米的浅水区,咱们校志写得清楚着呢。可这里居然三四米深!” “你抓紧时间联系人,把碧水潭沿岸,全部装上防护栏。” “嗯,我马上就办。哎,龙校不对啊。我现在附中那边,碧水潭装防护的事情,不归我管。” 龙校长想起来了,他的脸色一变:“你既然调到附中去,为何组织孩子来碧水潭游玩?你呀你,你在上京大学好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这个碧水潭很邪门的?” 郜广很委屈:“龙校,来游览咱们校园是孩子家长强烈要求的。真的不怪我啊。” 龙校长还想说些什么,两艘小艇靠了岸,他们要收工了。 唐吉怒冲冲地质问,为何没捞上人来,就不干了?救援人员表示,潭底地地形太复杂,天很快就黑了,摸黑情况下,没法打捞。 唐吉要他们继续打捞,应急照明系统他来想办法。他还哭着说,再不救上孙子来,他家就绝后了。救援人员表示,落水四五个小时了,人早死了。对于尸体来说,明天打捞也一样。不如等明天,说不定被水一泡,肚子胀气,还能自己浮上来呢。 唐吉大怒,捡起岸边地石块,往小艇上的救援人员就扔。他边扔石头边喊:“捞不上来我孙子,你们谁都别想上岸。我砸死你们这帮废物。” 龙校长看唐吉有点疯魔了,赶紧示意安保过去架开他。四名安保合力架起唐吉,将他连拖带架,抬离了岸边。刚刚把唐吉放下,唐吉又冲到被救的小孩子身边。那是一位小女孩,叫邓冰冰。 他抱起邓冰冰,要把她扔到水里去。他哈哈狂笑着:“小宝为了救你才死的,你下去陪着他。” 幸亏周围的老师们反应快,大家齐上,救下孩子,不然真就危险了。 邓冰冰被夺走,唐吉也被安保控制住,但他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越来越响。 龙校长摇摇头:“把这位老先生送到咱们附属六院吧,我看他的神智有点不正常了。” 安保们答应着,拖着唐吉就走。唐吉拼命反抗,两手抱住大树,不肯松手,同时大声呼救。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许多学生从岸边环路经过。听到喊声,大家都聚拢过来,想看个究竟。 吃瓜看热闹,是大国人的秉性。即使是上京大学的精英学子们也不例外,某种程度而言,他们的好奇心更重。因为,好奇心是学习好的第一步。 风和看到唐吉伤心欲绝的样子,笑得不行。她拍拍花熇嫣的肩头:“熇嫣,你看看老唐头的惨样。哈哈,原来世界上的确有让人痛不欲生的东西。这样一来,比杀了老唐头,还要让我解恨。哈哈,我就要看到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让他的亲人一个个死在他的前面。哈哈哈哈…” 花熇嫣早看够了,她几次要出去,都被风和拦住。 此时花熇嫣再也看不下去:“和姑姑,我和小宝该走了。岸边聚拢的学弟学妹们有上千人了。再闹下去,人越来越多,我怕打扰你清修了。” “嗯嗯,你这话说的也是。这些凡夫俗子,满腔奢欲、一身浊气,直呛我的肺管子。可是熇嫣呐,你打算这样出去吗?” 花熇嫣下身只有安全裤,上面全是破洞,上身的衣服也被水草和礁石刮破了。身体的重要部位半掩半露的,让人产生无限遐想。花熇嫣只顾救人,一直没有留意自己的衣服。她低头一看,娇羞地叫了一声,双手去掩那对儿高峰。 “别掩了,我都熟视无睹了。可是岸上的人,他们的眼有‘勾子’,你怎么上去?” “麻烦和姑姑,你借我一件衣服穿吧。” 风和笑了:“你还真张得开口。上次我借你的衣服,你还没还吧?” “没没,没有,洗过以后,我忘记放哪里了。” 风和叹了一口气:“唉,那是至宝,却被你随意一抛。好吧,今天索性告诉你,那件白色的衣服,是我得道时退下的皮肤。它吸收天地灵气,可以任意变化,由你随心召唤。你只要静心一想,它就能回到你身上。你试试?” 花熇嫣依言存想,微一动念,身上果然多了一件白色的衣裙。 风和一笑:“哎呀,宝物择主啊。既然它真的愿意跟你,我就送给你吧。跟我来,你俩从湖心岛沿着栈桥出去。” 风和拉着花熇嫣来到一扇门前:“从这里上去,就是碧水潭湖心岛的翠玉亭。熇嫣,周六晚上八点,你来翠玉亭见我,咱们去锁龙井。” “一言为定,姑姑,那个咒语还得麻烦你教我啊。” “放心,你穿了我的仙衣,到时候福至心灵,何止会那一种咒语啊!周六见。”风和没有拉开门,而是在花熇嫣背上猛推。花熇嫣腾空而起,向着大门撞过去。吓得她紧闭双眼,一只手护头,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唐宝。 触手处一片冰凉。她睁眼一看,自己已经站在湖心岛翠玉亭的石牛前。她的手正好扶在牛鼻子上。那牛鼻子好像动了一下,她赶紧缩了手。手指一捻,手心黏黏腻腻的,彷佛是被牛鼻子上的汗水浸湿了,又像是被牛舌头舔过一样。 她顾不得这些,趁着翠玉亭里没人,她撒脚如飞,抱着唐宝,下了湖心岛,跑上栈桥。光脚跑在木栈桥上,脚后跟快速敲击着桥板,咚咚咚咚,就像擂响了沉闷的战鼓。 第159章 唐宝获救 花熇嫣跑了一半路程,就听到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分明就是唐吉绝望的声音。她再跑几步路,前方又传来厮打声,警笛的呼啸声。 事情闹大了,已经来警察了。 花熇嫣如风般,跑到岸边,转身向着出事地点跑。她的前面有好多的学生,后面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劲往前挤。 有人问:“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你光知道看书,你不看看手机呀。上面传遍了,有个来研学的孩子掉水里淹死了。尸体还没打捞上来,家长不干了。学校的领导都来了,帽子叔叔也来了。” “不是,救人不是应该消防兄弟来吗?帽子叔叔来干嘛?” “干嘛?当然先稳定家属情绪。你听听,家长发疯啦!发疯的家长,啥事干不出来?” 花熇嫣叫了一声:“同学们,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前面的同学回头一看,吆喝,来了一只好大个的美女。 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较短,只遮盖到大腿中段。美女的背上,架着一个孩子。孩子和她,浑身湿透,还吧嗒吧嗒滴着水。 大家不明所以,赶紧给让开。 花熇嫣穿过层层人群,来到研学的孩子和老师们的身后。 在他们前面,唐吉正跟几名安保还有两名帽子叔拼斗。他从树丛里折了一根树枝,用力挥舞,打得安保和警察连连退后。 唐吉嘴里还骂:“都他妈的混蛋。你们不捞我孙子,我自己捞。谁敢挡我,我就用这四十米的大砍刀砍死谁!” 花熇嫣心里一酸:孙子淹死,唐吉痛得癫疯了。拿根树枝当大刀,要砍死安保! 可是,就这么拇指粗细的树枝,再加上唐吉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的刀法,竟然逼得安保和帽子叔倒退。这些安保们,饭桶啊! 花熇嫣分开人群,要往唐吉面前去。就听到郜广说:“同学们,大家都把手机收起来,任何人不允许乱拍摄,更不允许发到网上去。” 郜广站在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他正气凛然,气势十足。龙校长就站在他身边,不由得点头暗赞:郜老师是宣传口里出身,关键时候就是能抓准关键点。 有的学生喊:“晚了,校园网上早有了。” “立刻撤下来,谁发的谁给我撤掉。现在是六点五十,十分钟后,到七点钟还有视频没撤的,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绝不姑息。” 人群里有学生冷笑:“哼,最高学府也一个尿性。不能解决问题,就解决发现问题的人。” 龙校长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脸都气得惨白。若不是桔黄得路灯光,他那张脸比白纸还会白。 郜广大怒:“你是谁?有本事到前面来说。” 那个学生还真有骨气,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大家让让,我到前面去,让这位眼神不好,只会向上看的郜老师看清楚些。”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花熇嫣分开人群,冲出去。她提高了声音:“龙校长、郜老师,我来了。” 龙校长和郜广几乎异口同声:“花熇嫣?” 花熇嫣点点头,她把背上的孩子放下来,冲着唐吉喊:“唐吉,放下你的‘大刀’,快来看看小宝。” 说完之后,她也不管唐吉听见没听见,不再理会唐吉。 花熇嫣盘膝坐在地上,将小宝俯卧在自己的膝头。用力在唐宝背后摩挲,按照风和教授的方法,推宫过血,按摩心肺。 她推拿时,郜广揉着双眼,跑到花熇嫣身边,转着圈地细看。他是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花熇嫣入水几个小时,竟然还活着。她到底在水底干了什么,为什么还没有被淹死? 龙校长比郜广经多见广,他强压住心头的惊骇,俯身,在花熇嫣的耳边悄声问:“熇嫣,能救活吗?” “试试吧。方才孩子吐了些清水出来,就是时间太久了,希望能有奇迹吧。” 龙校长一招手,让安保告诉唐吉:唐宝找到了。 唐吉听说后,疯魔劲小了很多。他还握着“大刀”,跟着安保,走到花熇嫣身旁。在看到花熇嫣和小宝后,他彻底清醒了。 唐吉老泪纵横,放声大哭:“熇嫣呐,你要救活小宝啊。啊哈哈哈,我家的独苗苗啊…” 花熇嫣低声喝住唐吉:“闭嘴!要想小宝复活,就像上次一样,给我闭嘴。” 一句话,就像是圣旨,唐吉立刻捂住嘴巴。他的喉头憋得咕咕有声,却再也不敢多蹦出一个字。 花熇嫣把唐宝翻过来,脸朝上,背部向下。一只手抚摸小宝的胸口,另一只手在小宝的后背悄悄画符咒。小宝横置在她的膝头,没有人能看到她底下的动作。 她画完整张符咒后,明显感觉小宝的身体沉重起来,好像忽然增加了什么东西。花熇嫣知道,应该是唐宝的三魂七魄,一同归体了。她扶起小宝坐好,让唐吉面向唐宝,扶正了孩子。随后她心里默念长生咒,轻轻在小宝后背拍了三下。 花熇嫣娇声轻柔:“小宝,醒来;小宝,醒来;小宝,醒来。” 连拍三下,连说三声。最后一下,微微加重掌力。 啪——脆响过后,小宝剧烈咳嗽几声,哇的吐出一口黑色的脏水,睁开了眼睛。 “爷爷!爷爷!”小宝投入唐吉的怀抱,欢快地叫着。 唐吉老泪如雨,却是笑声不断。 碧水潭边掌声雷动,欢呼声震耳欲聋!不只是为了生命的奇迹,还为了这人世间的至爱亲情。 等大家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有人喊:“郜老师,这些可不可以发到网上去啊?” 郜广哈哈笑起来:“当然可以。发现和传播人间至善至美,我们义不容辞。不过呢,我要说你们发视频、图片,要一切以学校的权威信息为准,不得随意编造啊!”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郜广笑着说:“今天,之所以能救人成功,全靠龙校长领导有方。” 他说到这里,人群里传来冷笑声。龙校长心想:郜广这小子,这是啥意思?我可没下水救人。他要存心出我的丑? 郜广提高了声音:“同学们听我说。别说国内的大学,就是放眼世界,那些什么佛啊、什么桥啊,什么马金牛津的,那些大学的校长有几个为了一位落水儿童,亲自跑到现场,坐镇指挥的?所以,正是龙校长亲临现场,指挥若定,才有了花熇嫣老师成功救人。同学们,让我们为龙校长、花老师热烈鼓掌。” 群众的眼睛是亮的,大家对花熇嫣的佩服,难以用言语形容。郜广说完,大家立即热烈响应,巴掌都快拍红了。 龙校长趁机讲了几句话,勉励大家以花熇嫣为榜样,怀一颗仁心,好好学习,去助人为乐,去回报社会。他语言风趣幽默,把大家说得面带笑容,频频鼓掌。 有人请花熇嫣讲两句,花熇嫣推辞不过。她只说了一句话:“谢谢各位老师同学,天黑了,同学们散了吧。” 同学们倒是听话,跟花熇嫣道声保重,各自散了。潭水边只剩下研学地孩子,老师,还有保安,和帽子叔叔们。 如果说上京大学的帽子叔,主要是以作秀为主,并没抓人的意思。那么,蛟头崖的帽子叔们,下手可就老狠了。 夏晓珊等人在玄龙大酒店喝得兴起时,帽子叔们兵分几路,已经把酒店重重包围。 他们先抓了王春华,随后又带走了夏晓珊、焦健等一干人。抓王春华的理由是纵火,而夏晓珊、焦健等人是协助调查。 整个二楼雅间,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现在冷冷清清,就剩下吴刚一个人。 吴刚傻在当场,等他反应过来,帽子叔们已经下了楼。 吴刚追上去,大喊:“你们是哪里的?” 一位小个子帽子哥喊:“河西区分局的。你看不见我们的警号吗?”他们押着众人上了两辆车,开了警笛,呼啸而去。 第160章 混进去 吴刚盯着警车的屁股追,追了几步才反应过来。他转身朝越野车跑去,他要开车跟上去,看看他的女神夏晓珊被捉到哪里去。 玄龙大酒店的服务员拦住他,要他买单。吴刚骂了一句:“你个死球球,那桌又不是我请客,凭什么你要我买单?” “你走了,我们跟谁要钱去。” “你个死球挺的,刚才你当着帽子叔的面,问他们要钱啊。你跟我要不着!” 女服务员不撒手,里面又出来几个帮手,围住了吴刚。 吴刚气得大声骂:“各位乡党,你们看看,这是家黑店嘛。你们这些死球球,请客的车子不是在院子里吗?那两辆车,还不够饭钱?滚开,别耽误我的事。谁敢拦着老子,把他碾成大肉饼子。” 吴刚说的有道理,酒店的服务员们松开了手。吴刚驱车上路,就因为耽搁了几分钟,夏晓珊一伙儿,早看不到踪迹了。吴刚只好导航到河西区分局,打算直接到分局找人。 他生性胆小,刚才是看到女神被抓,一时激愤。等他开了一段路后,心里的怕,渐渐浮上来。 那些人,戴着庄严的大盖帽,手里提着好几副银手镯。绿绿的帽子,亮亮的银手镯,真不是他敢惹的。他的手微微发抖,车子开始扭来扭去,开始走曲线;他的腿肚子有些转筋,油门踩得忽快忽慢,那车就像是得了肺气肿,走路带哼哼。 尽管如此,吴刚还是把车开到了河西区分局。他没有通行证,就硬着头皮,开车向里面走。 分局门口值班的拦住他:“干什么的?” “找你们大队长,协调邻里纠纷的。” “你们什么邻里纠纷,还需要大队长协调?” “邻居家里起火,烧了我的老宅子,他不肯赔我损失。” “啊,你是蛟头崖的吧?去主楼一楼问询室。” “同志,我想多问一句,放火的嫌犯,也在一楼吗?” “你问这个干嘛!嫌疑犯是你想见就见的?” “同志,我是苦主啊,还可以当证人的。” “哦,我想,应该在,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吴刚开车进了分局大院,在主楼前寻了一个车位。停好车,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鼓起勇气,走进了主楼。 一楼有好几间问询室,都掩着门。吴刚不知道夏晓珊在哪里,他趴在第一问询室的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啥声音也没有,应该不是这间。 他如法炮制,将剩余的几间问询室都听了一遍,结果还是啥也没听到。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吴刚不知道这里的问询室隔音做的非常好。像平常说话一样的声音高度,隔着关闭的房门,在走廊里很难听到。 吴刚想了想,有办法了。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夏晓珊的电话。打通了,他赶紧竖起耳朵来,仔细听手机铃声。很巧,就在自己站的房门里面,响起了手机铃声。 啊哈,晓珊姐,她在这里。 吴刚确定夏晓珊就在这房间里,他整了整衣服,就要迈步进去。 房间门忽然拉开了,一位高大的帽子叔,出现在门后。他手里拿着手机,手机还在响着振铃。 帽子叔很吃惊,他没想到问询室门口,会站着一个人。他喝问:“你,你找谁?” 吴刚从帽子叔身后的空隙里,看到了房间里面的情形。夏晓珊果然就在里面。她正扭头向这边看。 吴刚一指帽子叔的身后:“我找我姐,就是她。” 帽子叔瞪了吴刚一眼:“你等着,她正在接受调查。这年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找人找到分局来了。” 吴刚鼓起勇气说:“同志,失踪人口,不是得来这里报案吗?” 帽子叔被怼的一愣,用手推了一把吴刚,随即接通电话:“赵书记,你好你好,有什么指示?” 他边打电话,边离开了。 吴刚不敢贸然进去,他从门缝里向里面看。只看到坐在桌子旁的夏晓珊,没看到其他人。夏晓珊在讲话,声音不大,听不清楚讲得什么。看她淡然的样子,好像是在谈蛟神庙的事情。 吴刚还想听两句,走廊里走过来两名帽子叔,吓得他赶紧离开房门,坐到了走廊墙根的排椅上。 两名帽子叔有说有笑的走过去,没拿正眼瞧吴刚。等他俩走远了,吴刚又凑近门缝,想着继续偷听偷看。这次他听清楚了,夏晓珊正在说她救人的经过。吴刚对自己如何被救的,很感兴趣,便探着脖子,佝偻着身子,全神贯注地听。 他的后衣领忽的一紧,被人拎着拉进门里。 那人正是刚才接电话的帽子叔。他嘴里还说:“让你偷听,进来吧。靠那边墙角,蹲好了,低头,两手抱着头。” 这个房间很大,里面只有一名帽子叔,还有夏晓珊。 他被人拉进来后,夏晓珊看到他,就站了起来:“刚子?嗯,你们把他抓来干什么?” 接电话的帽子叔一笑:“是他自己,鬼鬼祟祟送上门来的。” 和夏晓珊对面而坐的干警站起来:“许局,您请坐!” 许局大咧咧坐下,翻了翻笔录:“小李,审到哪里了?” 小李说:“其实她没什么事了。” 许局翻完了笔录,然后问:“夏晓珊,王春华火烧蛟神庙,你看到了没?” 夏晓珊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冷笑两声:“许局,你是在审问犯人吗?” “啊,是了解情况。” “那你刚才问‘审到哪里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审问犯人吗?除非你向我道歉,否则我要投诉你。” 夏晓珊气势逼人,许局长一句同事间的问话,被她抓住把柄,怼的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应对。 小李笑着说:“夏女士,你太较真了。许局长不是那个意思,他是领导,就是想了解他走后咱们谈话的内容。” “你不用替你的领导辩解,他就是想审问犯人,他早就把我当犯人一样看了。” “夏女士,你的联想太丰富了。审、审问,不是必然和犯人相联系的。” “对,也可以和嫌疑犯相联系。他把我当嫌疑犯也不对。必须道歉。” 小李脸上没了笑容,正色说:“夏女士,你应该受过高等教育。我想请问‘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这里的审问也是要审问犯人吗?” 夏晓珊的眼睛亮了。啊呀,武夫里面还有懂国学的人呀。大盖帽下,真是人才济济。她本想通过抓许局的话柄,胡搅蛮缠一把,打打许局的气焰,好借机救人。不料,被不起眼的小李引经据典,反将了一军。 夏晓珊鼓起掌来:“好口才!佩服!许局长,你问吧。” 许局长高兴起来,也不想多问了:“夏女士,咱是粗人,有什么过头的话,你别抠字眼啊。王春华纵火时,你在现场不?” 夏晓珊刚想回答,又觉着不对。无论她怎么回答,好像都落进了许局长的话术陷阱里。她想了想才说:“蛟神庙火起的时候,我们在玄龙酒店喝酒。我不知道蛟神庙的火是如何烧起来的。等到我知道起火了,那时候火已经烧得非常旺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那火是不是王春华放的,对不起,我夏晓珊不知道。 高手交锋,明里不见刀光剑影,暗地里各运内功,毫不相让。两轮交锋下来,许局长知道夏晓珊不好对付。 他立即换了一种策略:“咱们聊了半天,口渴了吧?小李,给夏女士泡杯好绿茶,去去火气。” 夏晓珊真的口渴了。在蛟神庙前冒着烟火救人,早就口干舌燥的。回到玄龙酒店楼上没喝几口水,就被“请来喝茶”。 结果呢,茶没喝到,气吃了不少。 第161章 越狱 小李手脚麻利,先给许局泡了一杯,然后又泡了一杯,端到夏晓珊面前。 夏晓珊说了声谢谢,举杯就要喝。 小李赶紧提醒茶很烫,并轻轻挡了一下夏晓珊的胳膊,才避免她被烫伤。 “小李,那里有包矿泉水,给夏女士中和中和。” 小李拧开一瓶矿泉水,先要给许局长倒水,他表示不用。小李转身给夏晓珊倒了些矿泉水:“你小心些,先试试还烫不烫。” 夏晓珊喝了一口:“麻烦再添些凉的来。” 这次稍微有点热,夏晓珊顾不得了,几大口喝光了杯中茶。 她放下茶杯:“好了,许局长,你可以审——问了。” 房门一开,外面走进来一名干警。他敬了个礼说:“许局,蛟神庙附近的监控都调来了。我们发现了重要线索。请您去资料室看看。” 许局哈哈大笑:“好,今天就到这儿。夏女士,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你要拘留我?” “不是拘留,是配合调查。” “那是传换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也行。” “我已经接受调查了,你应该放了我。而且,就是传唤也不得超过十二小时。” 许局哼了一声:“不是还没到十二小时吗?夏女士,你知道蛟神庙被烧,给河西区造成多大的损失?我实话跟你说,刚才赵书记下了指示,一定要严查放火者。赵书记发了火,因为蛟神庙的相关收入,占到蛟头崖镇收入的九成多,占到河西区收入的两成。你想想吧,这一次你们闯了多大的祸。” 一座三重院落的蛟神庙,竟然能贡献那么多的收入。 夏晓珊半信半疑间,口气软了许多:“许局,你慢慢查案。我明天有重要的事情,我保证可以随传随到。你让我出去吧。” “不行,你什么时候交代清楚了,你才能走。” “许局你这样说,是打算留置盘问我啦?” “你怎么理解都行。只是不讲清楚问题,你不供出纵火犯,休想离开。” 夏晓珊看看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吴刚:“那你先让他走吧,他什么也不知道。” 吴刚说:“晓珊姐,我不走。许局长,你让我姐走,我留在这里当人质。” 许局长冷笑一声:“你当人质?你以为我们这里是江湖黑帮吗?你快滚。哎哎,你俩把他轰走。” 吴刚被一名帽子叔,三下五除二,轰走了。 夏晓珊自己一人被关在问询室里。许局长带着小李去资料室看录像了。夏晓珊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下午三点整。 她心里嘀咕起来。只要不在这里过夜,我就能赶上明天同常乐书记会面。 夏晓珊自我安慰:蛟神庙又不是我烧的,我怕什么。估计,他们看了录像,确认是王春华的过失,也就可以放了我了。只是建桥项目还需要王春华的支持,难道我就看着他被抓、判刑? 晓珊焦急地等待着。一个人闷坐时,一切过得特别地慢。夏晓珊再次抬头看表时,才过了十分钟,她感觉像过了十个小时那么漫长。 不行,这种枯坐太难受了,我必须找点事情干,找本书读读也好啊。问询室里除了桌子和椅子,没有一本书。她的笔录被带走后,这间屋子里连一片纸也找不到了。 夏晓珊拉了拉房门,门没有上锁。她轻轻拉开房门,探出头去。门旁并没有人看守她,走廊里也没有人。 夏晓珊出了房门,随手带上门。往左拐是门厅,往右拐是走廊深处。夏晓珊左拐走了几步路,又转身向着走廊深处走。她想找本书、找份报纸看看。门厅那里好像没有,因为她进来时,就是从门厅走的。 书报一般放在阅览室,也可能放在休息室。无论阅览室,还是休息室,几乎没有靠近门厅的,多数藏在里面。 夏晓珊挨着门口,贴着墙边向里走。走到走廊尽头也没有发现有书报的地方。右手边有道小门,与其他房间的门不一样。 夏晓珊扭了两下门把手,发现没锁,她轻轻推门走进房里。 其实这不是房间,而是一处后门。经过狭窄的通道,夏晓珊从主楼里出来,到了分局的后院。院子里都是树木花草,树木之间是一个个车位。透过车位的空隙,她看到后排还是高大的楼房。不过,分不清是办公楼还是宿舍楼。 河西地区已经入秋了,后院的花依然开得繁茂。粉的、白的、半开半闭的、激情怒放的,各色各样的花朵引起了夏晓珊的兴趣。她想靠近看看。 她刚刚走了几步,就有人喊:“有人越狱了,快抓住她。” “有人越狱!这里又不是监狱,谈什么越狱?”夏晓珊感到好笑,她懒得抬头看,这些不专业的帽子叔们,继续欣赏花朵。 鸵鸟把头扎进草里,觉着它能躲过猎人的追捕;同样,夏晓珊以为自己置身事外,却不知她就是被渔猎的对象。 两名帽子哥跑到夏晓珊身旁,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将夏晓珊的胳膊弯到背后,牢牢控制住。 “为什么抓我?” “你敢越狱,不抓你,你还不跑了?” “我什么时候越狱了?你们这里是分局,不是监狱,还有我不是犯人。” “别吵吵,你乱喊乱叫的,没用。我们说你越狱,你就越狱了。” 两人不由分说,押着夏晓珊,一路推推搡搡。 夏晓珊的胳膊被两人用力撅着,头被迫低着,就像遭瘟的小母鸡,披散着翅膀,脚步踉跄着走路。她被从门厅处,当着许多人的面,捉回到了问询室。 一路上,虽然夏晓珊大声抗议,但是抗议无效,还招来了几下阴拳,几下暗脚。 还是那间问询室,还是那个许局长。 “哈哈哈哈,夏晓珊,你竟然敢逃跑!” “我没有逃跑,我是想找本书看看。找来找去,找到楼后面的花园。” “未经我们允许,你擅自离开问询室,就是逃跑,形同越狱。夏晓珊,这次你的罪过大了,可以刑事罪定你的罪。” 夏晓珊看着许局长得意洋洋的神情,她忽然明白了:这特么就是一个坑,早就挖好了等我跳。我应该早早觉察的。唉,早知道就别出这栋楼。不对,只要他们想算计我,我不出屋子,他们也能想到更卑劣的手段。 夏晓珊想明白其中关窍,反而镇定下来:“许局,你明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想怎么处置我?” 许局长哈哈大笑:“行啊,够聪明!”他挥挥手,让手下们出去。 “夏总,我们刚刚调查清楚了,你是贞元集团三晋事业部的总经理。” “不是,我是副总经理。” “夏总,我说话时,不喜欢别人插话。烧蛟神庙的是王春华,他的帮凶是焦健。他俩是贞元建工的一二把手。是不是?” “许局长,你继续说呀!” “嗯,你别有情绪。蛟神庙的损失巨大,赵书记发了狠话,一定要你们十倍赔偿。我们正在评估损失,所以呢,评估报告出来之前,不仅纵火犯王春华走不了,你作为他的同事,也走不了。现在,你明白了吧?不是我想抓你,而是领导的意思。” “我没有犯罪,你不能扣下我。” “刚才,你试图逃跑了,这就是罪过。如果与蛟神庙的损失相关联,你的罪可就大了。夏总,你有两条路:第一指证王春华放火烧庙,第二呢,赶紧筹钱,赔偿损失。” “你们不是收集到录像了吗,有录像,你们依据事实判定王春华有罪没罪就行了。还有,第二条,你不放了我,我怎么向公司报告筹钱?” 许局长拍拍桌上的电脑:“报告这里就能写,你同意就可以写报告或者打电话了。” “同意什么?” “指证王春华纵火!” “我没看见,我不能做假证。” 第162章 捞人 夏晓珊这么顽固,激怒了许局长。他一拍桌子:“录像显示,起火时你们都在二楼窗户前站着,你最好放聪明些,乖乖指证,否则你就是包庇纵火犯。” 夏晓珊笑起来:“那么,你可以凭录像定罪啊,何必非要我指证没有看到的事情。你说我包庇纵火犯,好啊,你赶快定罪吧。许大法官!” 许局长没想到夏晓珊这么强势,以“越狱”的罪名恐吓,不成,以录像来威逼,也不成,这个夏晓珊油盐不进了。 许局长转转眼,口气软了下来:“那么你先打电话也行,先让你们公司送钱来。” “许局长,打电话可以,送什么钱呢?是罚款、保释金、还是赔偿?” “先送你的保释金。” “我没有犯罪,要什么保释金?” “哎,夏总,咱们还能不能平心静气的聊聊?保释金,一千万,少一分,你别想出去。” 夏晓珊哈哈大笑:“哈哈,一千万?别说我们老板了,连我自己都不认为我能值那么多钱!感谢许局长看得起我夏某人。” 许局长脸色不变:“愿意出去你就打电话,不愿意,你就准备长住沙家浜吧。” “许局威武,拿我的电话来,我这就打电话。” 夏晓珊接过自己的手机,找到常乐书记的号码,然后对许局说:“我出去打个电话,算不算越狱?” “你在这屋里打,我出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屋里什么东西都有,唯独没有秘密可言。” 许局长一笑:“那你就走廊里打吧。” 夏晓珊出了房门,没有拨常乐书记的号码,而是拨通了康秘书的号码。 “哎,夏总,我是康杰瑞。” “康秘书,我遇到难事了。我被河西分局扣住了,事情是这样的…”夏晓珊把蛟神庙起火的事情简要一说,特地声明她不知道火怎么起来的。然后说许局长逼着她指证、交保释金的事情。 她说完之后,康杰瑞问:“夏总,你打电话给我,是那个许局的意思?” “不是他。我想请你帮忙,把我们捞出去。” 康杰瑞笑了:“听你这么说,那个王春华嫌疑很大啊。蛟神庙是河西区的重要古迹,真是他烧的,我也要秉公办事。” “康秘书,你应该秉公办事啊。那么,先把我捞出去,别耽误了明天拜见常乐书记。” 康杰瑞心想:这倒是个事儿。我看老大对她挺上心的。真要是不管她,万一老大生气,我不是惹了一身骚吗? “好吧,夏总,我马上派人去接你出来。你不要向那个什么许局多说话啊。” “我明白。” “那个许局长,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啊,大家都叫他许局。” “好了,什么阿猫阿狗的,我没兴趣。我这就找人接你。” 康杰瑞挂了电话,走到常乐书记的门外看了看。常乐书记还在会见重要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不能再等了,康杰瑞打通了刘警监的电话。 “老刘,河西分局你熟悉吗?” “秘书长,河西分局,我当然熟悉了。我从学校毕业,就去了河西分局,在那里干过好些年。” “那里有个许局长,他叫什么名字,你认识不?” “认识认识,他叫许靖国,曾经是我的老领导。” “许局就是许靖国啊,我想起来了。他是去年刚提的局长,是不是?” “是啊,秘书长,大领导要找他?” “老刘,是这么个事!”康杰瑞把事情简要一说,然后强调:“你去,把那个那个,那个贞元集团的夏晓珊接出来。你把她接到我这里来,别耽误了明天的正事。老刘,咱们是老朋友了,我知道你的嘴严,接人的时候,你顶起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啊。” “你放心,我这就去。我正好在河西区办点事。离着河西分局,不到半个小时车程。” “好,你去吧。” 刘警监来的时候,许靖国还在和夏晓珊磨嘴皮子。这次他聊起来三个月前,东河矿难的事情。那是夏晓珊的高光时刻。夏晓珊满脸笑容,不像以前那样有抵触情绪了。 许靖国忽然问:“夏总,当初那个入煤矿裂洞救人的是不是你?” “就是我。” “怪不得,我看你面熟,老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哈哈,原来是电视上见的。你夏总可是咱们津阳的大名人。” “啥名人,现在是阶下囚。” “哈哈,你这是骂我呢!你是贵客,咱们别在这里聊,到我的办公室聊聊。走上楼去。” 夏晓珊随着许靖国去了他的办公室。许靖国和她,围着茶几,对面而坐,泡了一壶好茶,准备拉近感情。 好茶还没来得及喝,有人敲门。 许靖国大声说:“谁啊?这么会挑时候!” “许师傅,是我,刘承佑。”刘警监的声音很低,但清楚地传了进来。 许靖国弹射而起,赶紧去开门。 刘承佑是谁?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夏晓珊不自觉站起来,向着门口张望。 门开了,一身警装笔挺,身材高大威猛的警官,在门口给许靖国敬了个礼。 “小刘,你怎么给我敬礼?现在你是我的上级啊!” 刘承佑笑了:“您是我的师傅,我这是应该的。” “小刘,快里面请,坐坐坐,喝茶!” 许靖国专门搬了把椅子,放在茶几中正,请刘承佑坐。 他笑着说:“那个夏总,你先去问询室等着,我的上级领导来啦。” 刘承佑早就注意到夏晓珊了。 东河煤矿发生重大矿难时,他在平阳执行任务,恰好与夏晓珊结识。 那时候,高速路被煤矿爆炸波及,出了连环车祸,形成大堵车。刘承佑顶住压力,责令收费站放行。幸亏他处置得当,及时分流车辆,后来山体垮塌,没有砸到更多的车辆,没有造成重大损失。 后来,他因为疏解交通及时,避免了重大伤亡事故,得到上级通报表扬。再后来,他就提拔为三级警监了。 夏晓珊加了刘承佑的好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不过,刘承佑经常浏览夏晓珊的朋友圈。尤其是,夏晓珊作为救人英雄,被大肆宣传后,刘承佑更加关注夏晓珊了。他几乎,每天都要看看夏晓珊的朋友圈、某博、某推,有没有更新。 刘承佑一眼认出夏晓珊,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夏晓珊笑着说:“是刘哥啊,我以为是哪位大领导来了呢!许局,我和刘哥是熟人,不用回避了吧?” 夏晓珊十分亲热,站到刘承佑身旁,挽住他的胳膊,就像百灵鸟站在青松枝头,连说话也变得像唱歌。 “你俩认识?” “当然,是不是刘哥?” “许师傅,我就是来找她的。” 许靖国的心思飞转。他笑着指着夏晓珊说:“夏总,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啊。你和小刘这么熟,你为啥不早说?还得让他跑一趟。小刘,是夏总给你打的电话?” “许师傅,本来我就想看看您。有段日子没来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来。要不您忙,耽误您的事。”刘承佑并没有承认夏晓珊打电话给他的。但他这种说法,很巧妙,让许靖国心里一暖。 刘承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银烟盒,放在许靖国面前。 “许师傅,一小盒外国烟,您尝尝。” 烟盒里面有什么烟,夏晓珊不懂,但那个烟盒做工考究,用料诚足,是上等的工艺品。许靖国打开烟盒,夹出一根烟来,放到嘴边。 刘承佑啪的一声,点着了火,来给许靖国点烟。 “嘶,噗,好烟啊。小刘,你当了大领导,还是一点没变啊。” “给师傅敬烟倒茶,是徒弟的本分。我就是做再大的官儿,也不能忘了本。是许师傅您手把手,把我带入这行的。” 刘承佑的话,很暖人心,许靖国开心的笑了。 第163章 疑点 许靖国吐出一串儿烟圈:“好烟,好烟啊。小刘,你不是外人,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夏总她,就是协助调查,本来问完了就可以走的。可是,赵书记不让我们放人。他原话是交一千万的保释金,才能放人。” “许师傅,是哪个赵书记?” “就是才调来的空降兵,听说很有背景的。” “那许师傅我都来了,我没那么多钱,晓珊的事,总得有个解决办法吧?” “晓珊跟你走没问题,不过晓珊的那几个同事,现在还不能放。” 刘承佑笑了:“许师傅,我只管晓珊。至于她那些同事,肯定要等您把蛟神庙失火案调查清楚了,再放走。” 许靖国轻松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小刘啊,我是真怕你带着尚方宝剑来,让我把人都放了。那样的话,赵书记那里我不好交差。” 几句话,就聊透了。 刘承佑站起来:“许师傅,我们走了。今晚我们还有事,就不请你聚聚了。等过两天,我再来看您。” “哎,好好。晓珊,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别拉下了。” “许师傅,我没别的东西。把手机、身份证还我就行了。” “先给你手机。走,咱们一起去要身份证去。” 刘承佑走时,许靖国率领手下,一直送到主楼门口。在公共场合,许靖国保持一副恭敬地姿态,就像小下级欢送来视察的大领导一样,佝偻着背,双手在头顶挥动着。 出了河西分局,夏晓珊问:“刘哥,咱们去哪里?” “先找个馆子填饱肚子,我再送你去晋阳。晓珊,你想吃什么呢?” “刘哥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哪有让美女请客的,何况是一位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美女。河西的滩羊很出名,前面有家羊肉馆,哎,你喜欢吃羊肉吗?” “超喜欢。” 刘承佑找的羊肉馆叫“老牛记”。夏晓珊看到这三个字,忍不住笑起来。 “什么事,你笑得这么灿烂?” “刘哥,十二地支里,丑牛和未羊相冲,这家的买卖怕是很快要出事啊。” “牛羊相冲是什么意思?” “那是传统风水理论里的东西。这么说吧,咱们以这个时钟为例子,羊在一点钟方向上,而丑在七点钟方向,隔着中心,两处遥遥对冲。” 刘承佑笑了:“你个小姑娘家家的,竟然还懂这么深奥的东西!” “我哪里懂了,我连皮毛都还没摸到。刘哥,上次和我同行的闺蜜,你还有印象吗?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有机会,你帮忙介绍介绍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刘哥,你对这个感兴趣?” “嗯,以前不相信这些东西,总觉着是骗人的。蛟神庙被烧了,由不得我不信啊。晓珊,我听过一个关于蛟神庙的故事,就是很久以前有位姓赖的风水师,走过蛟神庙时,他断言蛟神庙必遭火。结果,今天应验了。” 夏晓珊心想:难道王春华纵火烧蛟神庙,竟然被这个姓赖的早就算准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烧了蛟神庙,我正好在遗址上建大桥。天意啊,真是天意。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常乐,取得他的支持。只要他拍板了,一切搞定。 刘承佑要了一份葱爆羊肉、一份烤羊排、两碗羊髓汤和几个小凉菜。这些都是夏晓珊爱吃的菜。她笑着说:“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刘哥。就是点多了,菜量又大,咱俩人吃不了。” 刘承佑一笑:“我做过功课的,哈哈,你在朋友圈晒美食,我有留意过的。这边小地方,你喜欢吃的,只有这些了。” 夏晓珊嫣然一笑,心头暖洋洋的。 吃了一会儿,她问:“刘哥,是康秘书让你来的?” “是的。吃过饭,咱们就去晋阳。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他可能要见你。” 原来刘承佑并不知道自己要见常乐书记的事情,夏晓珊就没有点破。 她点点头:“我看到你的那一刻,就知道救星来啦。你的那个师傅啊,他真想把我关进拘留所啃窝窝头去。” “哈哈哈,晓珊,你是大名人,想吃窝头不一定能吃上呢。” 刘承佑的电话响了,是康秘书长。他确认刘承佑已经接到夏晓珊,就要跟夏晓珊通电话。 “康秘书,你好,我和刘哥在吃饭呢。” “夏总,常乐书记明天临时有急事。我跟他讲了你的事情,他让你今晚来。你们几点能到省府?” “刘哥,从这到晋阳要多久。” “一般车辆要三个多小时,咱们两个小时就够了。” “康秘书,我们大概两个小时。” “那好现在不到七点钟,九点吧,咱们九点见。你直接来常乐书记的办公室。” “好的,我们马上出发。” 夏晓珊两口把羊髓汤喝完,喊着结账,争着要买单。 刘承佑哪能让她买单,坚持自己去买单。 两人从老牛记出来,还没有上车,便看到老板在门口贴了张“暂停营业”的告示。 刘承佑想起来夏晓珊说的话,他叫住老板问:“老板,哎,老板,你为啥要暂停营业啊?我看到你们屋里满座,买卖很好嘛!” “刘警官,我老家出了点急事,需要回去处理。这羊肉馆恐怕要停上一阵子。” 刘承佑点点头:“有事处理事,早点回来啊。” 老板苦笑几声:“但愿吧,刘警官,天黑路滑的,你开车慢点。” 刘承佑显然没听进去老板的劝告,他开了警笛,一路不停,穿出河西区,上了高速路。他憋了半路的话,憋到现在,才开了口。 “晓珊,被你言中了。老牛记羊肉馆停业了。风水这个东西真够邪门的。” “我纯粹是蒙的。刘哥,你要是想认识这方面的人,我可以给你介绍。我那好闺蜜花熇嫣就很厉害的。她精研佛道哲学,在佛法道术方面,很有建树。” “好啊,有机会,你一定帮我介绍。不过,我觉着你也很厉害了,是个高手。” “我算啥高手,我就是懒人守着大木桩,等傻兔子,偶尔碰上一回。刘哥,你怎么对这个、这个玄学感兴趣,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唉——”刘承佑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本来不该对外讲的。晓珊,你也算当事人,所以我跟你说。那个东河矿难还有好多疑点,部里派专人下来探案,他们怀疑是人祸,而不是地震引起的。我配合部里专员的工作。晓珊,你救人的矿洞,我去调查过。” “刘哥,那里坍塌了,还那么危险,你何必再去查呢?” “是上面的人,坚持要去的。他们里面有好几名地质专家、矿难专家的。他们调查的结果是那条矿洞是刚开采出来的。我感觉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东河煤矿是贞元集团旗下的。我到了贞元才知道,它旗下的矿产公司,尤其是煤矿,跨区作业、违规开采等现象十分严重。吴家峪那段矿洞是最近开采的,是极有可能的!” “奇怪之处就在这里。你救出来的人,他们都说是,这条矿道是全新的。东河煤矿没有在那里开采过。” “新开采的矿道,那些工人未必都知道。” “晓珊,你说的对。不过,他们都是第一线的矿工,如果是新的,他们可能不知道;如果是旧的,他们必知道。还有,那条矿道好像是从里面向外开采的,这根本不符合采矿的规则。吴家峪的山势比较缓,从外面开采要容易的多。” 第164章 金风玉露 刘承佑的观察细致入微,夏晓珊很佩服。 她竖起了大拇指:“刘哥有一双火眼金睛。那你找懂玄学的人,为了什么呢?” “那些专家推测,那条矿道就是一两天之内迅速修建的。可是,在没有大型机械、例如盾构机的帮助下,一个月,也不可能建成。要想迅速建成,除非是老矿道改造,或是某种神奇的力量造就。除了这两点,我想不到别的。晓珊,你从那条矿道走过,你应该了解情况的。” “刘哥,那条矿道,我虽然走过两次。第一次是摸黑逃命,第二次是着急救人,说实话,也没怎么看清楚。不过,我感觉是新的。刘哥你是要找个能人,印证一下你的判断吗?告诉我,你倾向哪种?” 夏晓珊心说:当然是新的,那是神仙菩萨帮我开辟的新路。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就是原原本本说了,你也不会信。别说是你,我现在还半信半疑呢。当然,我希望神仙是真的。哈哈,命中有贵神相助,我就是天选之人。 “我没有倾向。在蛟神庙被烧之前,还有羊肉馆关门停业前,我倾向第一种。现在我糊涂了。我在这行里,干了这些年,什么古怪的事都碰到过。像东河煤矿这种离谱的事,还是第一次见。我想解开了那条矿道的谜底,东河矿难的真相也就差不多找到了。” 夏晓珊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刘哥,真相那么重要吗?你要找什么真相?” “找令人满意的合理真相。晓珊,我只是预感东河矿难有玄机。本来这事不归我管的,可是它找上门来,我只能查下去。晓珊,我听说你曾经假扮你们老板唐蓉川,被矿工们抓走过,有这回事吗?” “刘哥,关羽走麦城是他洗刷不掉的耻辱。我被他们抓走,比关羽还惨。我曾立誓,再不提及这件事。刘哥,你与别人不同,要是,要是真想听,我,我讲给你听。”夏晓珊说到后来,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刘承佑没有立即回答,他加力踩了油门,过了立交桥,换了一条高速路。 夏晓珊看到路边的牌子写着距离晋阳还有一百公里,心里就想应该如何抓住常乐的兴奋点,让他支持自己的建桥计划。 这时候刘承佑说话了:“晓珊,你当我是好朋友就讲讲经过,释放一下心中的委屈。我是个好听众。” “好吧,那事还得从唐蓉川被围说起。这事说了奇怪,面试那天,我上午刚去贞元集团面试的,晚上就接到了被录取,有任务的通知…” 夏晓珊讲到她被捆住手脚,丢进猪圈里,跟几头母猪和猪仔过了整整一天时,她崩溃了。这件事,她没有向花熇嫣说,也警告吴刚不要说出去。她立过誓,永远不要说这件事。 没想到,她竟然对刘承佑说了,说的毫无保留,甚至描述了小猪在她身上撒尿、在她胸前乱拱乱咬的情形。 说这些的时候,夏晓珊泪水沾湿了胸前。当她说完了,再也忍不住,声泪俱下,呜呜咽咽起来。 刘承佑一边开车,一边听夏晓珊讲故事。一开始,夏晓珊的语调很平静,好像被捉住,困到关帝庙、丢到猪圈里的是别人。刘承佑还纳闷:这个娇弱的女子,她的心竟如铁石般刚硬。 他哪里想到,女孩子的心情,比六月的西湖还多变。 前面的天高气爽,竟会突然转变为暴雨狂风!面对嚎哭的女孩,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夏晓珊,急忙在应急车道停下车,从扶手箱里摸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来,递给夏晓珊。 夏晓珊正哭得痛快!她太压抑、太憋屈了。她的屈辱经历需要有人来关心,她的心灵创伤需要有人去抚平。她没有接纸巾,而是继续哭,任苦涩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洒落在胸前。 刘承佑不知道该不该替夏晓珊擦泪水,他的手举在空中,僵住了。 他小声说:“晓珊,你受委屈了。擦擦眼泪吧。”他的手往前送一送,就快触到夏晓珊的鼻尖了。夏晓珊依然没有接纸巾,而且哭得更厉害了。如果是前面她哭得稀里哗啦,现在哭得山崩地裂了。 刘承佑硬着头皮,给夏晓珊擦眼泪。眼泪太多,纸巾瞬间就湿透,弄破,沾在夏晓珊的腮边。 “啊,对不起,沾上纸屑了。”他又抽了一张纸巾,去擦眼泪,还是不顶用。 刘承佑从扶手箱找出一块小方巾,探过去身子,给夏晓珊擦眼泪。 他边擦边劝:“哭吧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好了,憋在心里会得病的。一会儿,你告诉我抓你的人都有谁,我把他们都抓起来,给你报仇…” 夏晓珊双臂突然一张,紧紧搂住刘承佑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 夏晓珊的委屈得到释放,心情激荡起来。她的舌尖就像一条灵蛇,不只是在嘴唇上下游走,而是顶开刘承佑双唇,连舌尖也游进刘承佑的嘴巴里,不停的翻搅。 对于这一幕,刘承佑万万想不到的。他浑身僵硬,准确的说,是脖子僵硬,腰腿发软。幸亏有扶手箱支撑着,不然他会酥软下去。 他被灵活的舌头搅得,心里也酥痒起来。软玉在抱,加上烈焰红唇,刘承佑再也忍不住了。他热烈地回应夏晓珊的激吻。两人的舌头,就像紧紧缠绕两条蛇,你上我下,你来我往的,交织在一起。 不好,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刘承佑一惊,紧忙停下动作,回归座位。 他向车外看看,还好,这一段好像没看到摄像头。他擦擦额头的汗水,心里暗叫荒唐荒唐。 一只小手,一方手帕,轻揉地给他擦汗。 夏晓珊的声音似山涧清泉:“刘哥,谢谢你,我好多了。” “我自己擦…” “不用,我喜欢给你擦汗。这都是为我流的呀。” “我太笨了,不应该让你讲那些事的。” “我想讲给你听。刘哥,我喜欢你,在平阳收费站,我看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今天,我更加喜欢了…” 刘承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汗水又冒出来了,脖颈、后背都汗水涔涔,警服也湿透了。 夏晓珊赶紧去擦汗,擦完脸,又去擦脖子,还把小手探进刘承佑的衣领子,去擦他后背的汗水。 “我来,我自己来…”刘承佑身体后弯,屈肘去拿夏晓珊手中的方帕。 “让我来嘛,你放松些,哎呀,刚擦完的,又冒出汗来了。” 夏晓珊探出身子,顺着刘承佑的脊梁沟,去擦汗水。麻酥酥的感觉,令刘承佑忍不住哼了两声。晓珊一笑:“刘哥,弄疼你了?” “没没,好痒。咱们还是赶路吧,在应急车道上,不太安全。” 夏晓珊收起方帕:“好吧,我心情好多了。咱们赶路。” 进入晋阳城区后,刘承佑关闭了警笛。他并不想在省府拉着警笛,呼啸而过。夏晓珊歪在座椅里,斜着头看两边的霓虹灯。 车子拐入一条满是大树的横街。这里没有造型奇特的霓虹灯,街两侧的路灯都是古香古色的,半隐半露在大树丛里。树影在街道上投下错落有致的疏影。 这就是省府街,是省委机关聚集的地方。夏晓珊来过几次了,不过晚上来,还是第一次。 她被省府街的夜色吸引,脑海里竟然冒出几句诗: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夏晓珊心里反复吟诵这几句词儿,忽觉好笑。 自己的那人,目前好像坐在驾驶位置上,全神贯注地,开车呢! 第165章 三家店 忽然,那人说话了。 “晓珊,前面就是省委。领导原说来接你的,好像他现在还没来。” “别等,直接开进去。” 刘承佑的车头有通行证的,他在门口略略停了停,大门打开,就开了进去。 恰好康秘书的电话打过来,说他就在主楼前等他们。于是,刘承佑把车子停在了主楼门口。 康秘书迎了上来:“哎呀,老刘你可来了。我都在这里等了五分钟了。” “秘书长,夏总她来了。” 夏晓珊已经下了车,微笑着跟康秘书打招呼。她一直觉着康秘书是常乐书记的专职秘书,今天才听到秘书长,她才恍然大悟。哎呀,前两次没留意康秘书,原来他竟然是秘书长。 夏晓珊暗暗自责:我真是白目,把个秘书长当成了普通的小秘书。 康杰瑞同夏晓珊握了手,然后说:“我闻出来了,夏总一身的烟火气。夏总,你受委屈了,咱们里面聊。” 康杰瑞又对刘承佑说:“老刘,那个一会儿,我安排人送夏总回去。今天的事,真是要多谢你。我就不请你上去喝茶了。” 刘承佑哈哈一笑:“秘书长,茶我下次再喝,我先回局里去,手头还有个案子。” “刘哥,再见。谢谢你。”夏晓珊亲切跟刘承佑告别后,随着康杰瑞进了办公楼。 刘承佑没有停留,转身上车,离开了省委大院。他没有走远,将车停在离大院门口不远的树影里,仰起头,看着办公楼。他想找一找常乐的办公室。整座大楼灯火通明,许多办公室里都亮着灯,里面不时走过忙碌的身影。 有几层楼是重要领导的办公室。那里除了楼道的灯亮着,其余都黑洞洞的。厚厚的遮光窗帘,将那些办公室遮盖的严严实实,不透出一丝光亮。 刘承佑虽然去过常乐的办公室,但是想从外面马路上,找出那间办公室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与康杰瑞相熟,也不能从外面找出康杰瑞的办公室。这不是刘承佑笨,而是整座大楼设计的很巧妙,它充分利用了人们的视觉差,误导着人们的视觉。 看不到康杰瑞的办公室,更看不到康杰瑞与夏晓珊在忙些什么。有一种酸酸的醋味,从刘承佑小腹升起,直冲出口来:“孤男寡女,大半夜的,唉……” 说完了,他苦笑起来:哎嗨,我吃的哪门子醋!老康找她肯定为了工作,老康是出了名的气管炎。别人是有贼心没贼胆,老康连贼都没有了。哈哈哈哈… 刘承佑自我安慰一阵后,走了。他不知道真正找夏晓珊的是常乐,而不是康杰瑞。 其实,刘承佑早就应该想到,既然康杰瑞那么怕老婆,他怎么敢晚上九点多找一位漂亮女老总,谈工作呢!康杰瑞家的河东狮,不仅雌风凛凛,还有千里眼和顺风耳,时刻注视着老康的一举一动。 康杰瑞亲自领着夏晓珊,走领导专用电梯,来到了常乐书记的办公室。 他没有敲门,只轻轻一推,那两扇高大的木门,就悄无声息的开了。 康杰瑞笑了说:“老大,夏总来了。” 常乐站在里屋门口,满脸是笑,迎着夏晓珊走来。 夏晓珊急忙快步上前:“常书记,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我真是过意不去。” 常乐哈哈大笑:“哈哈,应该是我过意不去。本来约好明早的,可是临时有急事,我明天得去上京。” 三人落了座,服务员端上茶水。 康杰瑞看看表,示意夏晓珊赶紧说事。 夏晓珊冲康杰瑞点点头,声音很轻柔:“常乐书记,我这么着急找您,是因为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新计划,需要及时向您汇报。” “哦,你说说看。” “我的新计划就是大津阳新区,突出一个大字。具体可以归结为一句话‘一桥飞架南北,三地成一区’。” “听着新颖,你展开说说。” “好,书记,秘书长,我想在津阳省的河西区、范阳的河东区,就是津河河谷地段,建设一座沟通南北的大桥,再以隧道与原计划的津阳新区相连,形成一个全国最大的新区。书记,您这里有电脑吗?我这里做了ppt,我详细讲给您听。” 常乐的眼睛已经开始亮起来。他指着桌面上的电脑说:“你这么大的计划,电脑屏幕太小,远远装不下。走,去我的战略研究室,在大沙盘上,咱们好好摆布摆布。” 在一间小型会议室里,摆了一座巨大的沙盘。整个津阳的地区,浓缩在这座大沙盘上。高山与深谷、丘陵接平原、大河与小溪、城市与村庄,在沙盘上错落分布,十几条交通要道上,还放了小小的车模,架设了演示灯具。 常乐指了指沙盘的东南角:“晓珊,你说的津河河谷地区就在这里。你就从这里开始讲解吧。” 夏晓珊从昨天晚上开始研究津河河谷地区,把那里的地形地貌印入脑子里了。沙盘上的河谷起始点在河西区,没有标明具体的位置,只标注了一个山口。津河从山口穿过后,就由在群山中穿行,变成在平原和丘陵上倾泻。 夏晓珊一点不客气,她从旁边团了一把湿沙子,俯身趴在沙盘上,把湿沙子安在津河流出的山口下方。 “常乐书记、康秘书长,这里就是我说的大桥起点蛟头崖,那么这里就是大桥的终点津洲渡。这个沙盘上没有。津洲渡大概在这个位置。津洲渡属于范阳河东区。咱们的津阳新区的中心在这里。从新区中心,到蛟头崖以高速路和遂道连接,从蛟头崖到津洲渡,以长桥相连,就是我的一桥飞架南北,三区成一区的构想。” 在沙盘旁边,有一个细竹竿,用来指示沙盘,做讲演的。常乐捡起来,将竹竿稍头放在蛟头崖上,问夏晓珊:“是从这里开始吧?津洲渡在哪里?” 夏晓珊指了一个大概位置,常乐将竹竿尾部放在那里。 常乐退后几步,仔细端详竹竿连接的、及其覆盖下的大片区域。端详了一会儿,他开围着沙盘转圈看,康杰瑞跟在他的身旁,陪着他边看边欣赏。 夏晓珊没有一起转,她满面笑容,充满期待着,看着常乐和康杰瑞,就像是等待报晓的农人,等着常乐的肯定答复。 常乐转了两圈后,找到了一把激光笔。打开开关,一道绿色的光线落在晋阳城区。 “晓珊,你的想法,等于把新区重心往东南移了一百多公里啊。津阳新区,本来是隶属于晋阳的,算是晋阳的卫星城。如果按照你的想法,新区建成后,用不了几年,津河河谷地区发展的速度就会超过原计划的新区。这样的规划,恐怕晋阳的父母官很难同意啊。” 康杰瑞说:“这个方案过于大胆,步子迈的太大,容易崴脚。” 夏晓珊没想到晋阳的因素,她一直从津阳的全局来谋划。听常乐书记的意思,好像他对晋阳的领导的想法,还是很在意的。 夏晓珊看着常乐,心想: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担任过晋阳的主官,他就忘了他现在是一省的老大了吗? 常乐没有回答,而是又拿了几根细竹竿,搭在原来的竹竿上。多了这几根竹竿,原先的大桥就像长出了四肢。这些枝节,连接着津河河谷内几处县城和重镇。 夏晓珊不解的问:“书记,大新区方案对津阳全省的发展都有利,为何您会担心晋阳的领导不会支持呢?” 常乐看了看夏晓珊,又瞅瞅康杰瑞,哈哈大笑起来。 第166章 止疼片 常乐的话儿意味深长:“晓珊,新区建设的资金,需要晋阳来拿大头。你想,如果新区建成后,晋阳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它的主官们会同意吗?按照你的规划,新区将不再是晋阳下属区域,它将与晋阳平起平坐,至少在体量上是这样的。他们花钱投资要收益,不是培养对手的。” “书记,那样不好吗?津阳的发展落后于东南各省,我看主要是晋阳一枝独秀,带不动其它城市。如果新区与省会晋阳能彼此竞争、双头驱动,那么对全省来说更是个大好事啊。书记,您是一省的父母官,不能被晋阳屁股大的小地方,粘住您炯炯的眼神啊。” 常乐的角度,出乎夏晓珊的意料。她不明白一省的老大,为何对晋阳这么偏爱? 夏晓珊脑子飞转,她在回想搜到的常乐的履历,试图从他以前的经历上解开自己的困惑。对了,常乐曾任过晋阳市委书记。 夏晓珊看着常乐,心想: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曾经担任过晋阳的主官,他就忘了他现在是一省的老大了吗? 常乐没有回答,而是又拿了几根细竹竿,搭在原来的竹竿上。多了这几根竹竿,原先的大桥就像长出了四肢。这些枝节,连接着津河河谷内几处县城和重镇。 常乐问康杰瑞:“小康,你看呢?” 康杰瑞拍手叫好:“大手笔,津河大桥长出了四足,就像腾飞的金龙一样。常乐书记,我看津河大桥项目,不仅可行,而且势在必行。” 夏晓珊也明白了常乐的用意,她笑着说:“画龙点睛,妙啊妙啊。” 常乐有几分得意:“小康,明天你就找专家来,按照我们的思路,好好规划规划津河河谷大桥的建设方案。晓珊提醒了我,这一次,咱们要挥动大手笔,做个大平台,为津阳的未来发展,奠定百年的根基。” 康杰瑞满口答应:“好好好,明天我就办这事。对了,书记,是不是叫上新区筹委会的曲楠楠?” “叫上她也好。不过得等我们从上京回来。哎,晓珊,你的宏伟蓝图,还没跟曲主任说这个计划吧?” “嗯,事情紧急,常乐书记,我这是越级上报了。” 常乐说:“你又不是体制内的,没有什么越级不越级的。不过,这事也不算紧急。完全可以等我从上京回来再谈嘛。” 夏晓珊心说:我能不着急吗?如果你的新区项目最终没有获批,我这个三晋事业部的老总也别想当了。 夏晓珊低声说:“常乐书记,我听到了些小道消息,咱们的新区项目,有强大的竞争对手了。比如说两浙省…” 常乐与康杰瑞对视一眼:“晓珊,两浙新区项目很机密,你也知道了?” “嗯,我知道一些。” “我这次去上京就是为了这事。咱们的竞争对手很强,部委的老徐恐怕罩不住啦。走,回办公室,咱们细谈。” 康杰瑞原来对夏晓珊有些轻视,此时他诚恳地夸赞:“夏总,你们贞元集团搞情报的能力很强啊。佩服佩服。” 夏晓珊暗自好笑,脸上很礼貌:“康秘书长,我是贞元集团特选的津阳新区项目的实际负责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的命运与新区项目紧密关联。咱们的项目如果不能上马,我就成了到大蒙古国当海军总司令,彻底光杆啦。形势紧迫,我不得不百般打听咱们竞争对手的动向。” 常乐说:“百般打听能打听到很牛了,我们千方打听,也没有弄到点有用的情报。论效率,晓珊你可是碾压级别。” “不敢当,侥幸侥幸。” 三个人说说笑笑来到常乐的办公室,康杰瑞抢先打开房门,请常乐和夏晓珊进房。 常乐笑着说:“女士优先,贵宾优先,晓珊你先请。”他往旁边一让,让夏晓珊先进房间。晓珊推辞两句,就进了房。常乐给康杰瑞递个眼色,康杰瑞立即心领神会。 他急急地说:“夏总说的对啊,形势紧迫,咱们应该争分夺秒。书记,我这就去找那些专家们连夜商量。如果商量不出个头绪来,今晚我们就熬个通宵,不出结果,不准睡觉。”康杰瑞把睡觉两个字,咬的特别重。 常乐淡淡一笑:“嗯,你的工作态度很好,方法不可取。好吧,赶紧去吧。小康,注意休息啊,别累着。” 康杰瑞向夏晓珊道了别,转身走了。 康杰瑞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滑出去,一只手轻轻带上房门。很轻微的,喀哒一声,夏晓珊分明听到那房门好像上了锁。 夏晓珊的心像一只气球,被重重地踢了一脚,飞向空中。那一霎,彷佛她回到了原来的公司,两眼前晃动着“黄世仁”那三厘米长的丑东西。 她的眼睛有些迷离,高跟鞋里的脚弓不自觉地,运起劲力,彷佛是要像梅西一样蓄力,拔脚怒射。 常乐看出了夏晓珊的不适:“晓珊,谈机密事首要做好保密工作。小康,嗯,杰瑞他做得就很好。你如果不习惯,咱们敞开房门谈?” 常乐转身去开门,夏晓珊脱口而出:“不用,不用开门。我,我有点不习惯,和你这么大的领导单独会面。” “哈哈哈哈,什么叫这么大的领导!我就是一个快要退休的糟老头子。” “瞧您说的,你精神着呢,一点都不糟。” “晓珊,你别奉承我。在外人面前我是强撑着,回到这几间办公室里,我就原形毕露了。哎,真是不中说,哎哟,谈了一天的事儿,见了一整天的人,我这老腰啊快断了。” 常乐双手捂着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也摇晃起来,随时可能倒下。夏晓珊急忙上前扶着他,关切地问:“哪里疼,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叫医生,咱们还得谈事情。你扶我到床上躺一会,就好了。” “床?这屋哪里有床啊?” “里屋有,在那扇门后面。” 夏晓珊一直以为那扇门后面是卫生间,等她推开房门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衣橱、梳妆台、沙发、小茶几等家具都是高档木料,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张做工考究的大床。床体宽大,雕琢着精美的图案。床上的床单、被套、毛毯,叠得整整齐齐。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有人天天用心打扫。 夏晓珊扶着常乐坐到床沿上。拿过一只枕头,放在床头,便要扶常乐躺下。 “哎,先坐着,缓一缓。晓珊,桌子上有两片止疼药,帮我拿来吧。” 梳妆台上,放着两片蓝色的药片。两片是相同型状的,上面刻着v字母,整体呈现菱形,显得很厚实。 晓珊倒了一杯水,把药片托在手心里:“常乐书记,是这两片吗?这种颜色的止疼药,我没有见过。” “嗯,是国外进口的,效果很不错。” 晓珊托举着药片,想让常乐自己来拿。可是常乐没有动手的意思,夏晓珊只得喂给常乐吃药,再喂他喝了几口水。 “谢谢你,晓珊。” “常乐书记,你身体不适,我先告辞。项目的事情,以后再谈。” “没事,继续吧。像我这种闲不住的命,干工作也是一种止疼良方。我呀,心里有事时,就始终惦记着。如果不干完,就得加油干。新区项目,实在是拖不得啊,老徐说明天的初审会要认真准备的。” 夏晓珊受到了鼓励:“只要您下了决心,我回公司,尽快调集资金,尽早开工建设津河河谷大桥。” 常乐语音轻缓:“你是个敢想敢干的人,和我很相似。从我看到你的那一霎那时,我的决心就下了。其后,与那个唐蓉川会谈,那都是走过场。” 第167章 常山将军 什么?夏晓珊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愿意在重要节点上打马虎眼,立即反问:“书记,大桥项目我刚刚跟你谈的,唐董可是三个月前就跟您商定了新区项目,您说这话,我不太理解。” “我是说,看到你从地洞里出来时,我就下定决心,新区项目要由你们贞元集团来做,而且新区项目的负责人,必须是你。” 与官场老油条比,她还是嫩了些。 夏晓珊大为惊讶,被雷得眼睛大睁,嘴巴大张。她以为自己能身居副总,除了能力出众以外,还有当唐蓉川替身的功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常乐的身影。 不行,我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您,不是,常乐书记,您跟唐蓉川说过要我当负责人的事?” 常乐哈哈大笑:“晓珊,你当领导的时间太短了。你的手下还没有几个懂事的。哈哈,这种事还需要大领导亲自去说?如果底下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要他们干什么?总之,小康这事办的很好,对了,还有筹委会主任曲楠楠,她也出过力的。” “可是,您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仅凭一眼,您就做出了决定,这可是几千亿的大项目啊。” “为什么?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 “我有一位初恋女友,你跟她长得很像…” 夏晓珊心说:老男人的老把戏,特么的,牙齿掉光光的老把戏,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讲?算了,算了,为了这个项目,我忍了。权当是真的。 就听常乐继续说:“我俩是青梅竹马,当年一同被分配到煤矿。有一天,煤矿瓦斯爆炸,死了不少人。她去救人,遇上了矿洞二次坍塌。当时的情形,与我见你那一天的情形非常像。她救出十几个人后,再会去救人时,矿洞开始坍塌。我就那样拉着她的手,要把她拉出来。一块巨石落下来,砸穿了她的安全帽,砸烂了她的头颅。她……头破血流,一句遗言也没有,死在我的怀里。” 常乐忽然哽咽起来:“晓珊,如果你的初恋死在你的怀里,你就知道那一天为什么我搂着你不肯放手的缘故了。拉你的手的那一刻,我彷佛看到的就是她。” “常书记,您喝口茶?” 常乐喝了两口水,继续说:“从那天开始,我就想你肯定是上天赐给我的,来慰藉我几十年对她的相思之苦。从那以后,我就特别留意你。我发现你比她更漂亮,更优秀。我坚信你是上天派来的,我要尽一切可能,帮助你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常乐好像是累了,他原本挺直的腰杆,塌下去。 他两只手扶着床沿儿,笑着说:“新区项目是这样,大桥项目也是这样,只要你想干,我就支持你。” “书记,我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腰酸了,先扶我躺下吧,晓珊。” 夏晓珊又整理了一下枕头,一手搂着常乐的脖子,一手扶着他的腰,让常乐躺下。常乐两手一圈,紧紧抱着晓珊的后背,把晓珊连拉带按,紧紧抱在自己身上。 夏晓珊站立不稳,伏在常乐身上,挣扎着想起来。她的腰肢下,有特别的东西,斜斜撑顶着。夏晓珊被它的热气熏蒸,浑身发软,竟然站不起来。 常乐在她的耳边吹气:“晓珊,晓珊,我喜欢你,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他两手飞快地拉开夏晓珊连衣裙的拉链,就像剥荔枝皮一般,把夏晓珊剥了个精光。 夏晓珊低声惊叫:“常乐住手,注意你的腰,别伤着。” 常乐低笑:“现在,我的腰好着呢,来吧,我的小宝贝。” 这一夜,常乐与夏晓珊如鱼得水,极尽欢乐。令夏晓珊意外的是,老常乐,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居然能驰骋一夜,不知疲累。他大喊着“晓珊、晓珊”,不知疲倦的低头犁地耕耘,一点也不怕声音传到走廊上去,被人听到。 直到早上四点半多,常乐才心满意足的睡去。 夏晓珊躺在他的身边,望着窗外晨曦的微光,却是难以成眠。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躺在这张床上!或许,她真的被常乐讲得打动了;或许,她真的需要津阳新区项目;或许,她真的需要常乐手中的权力。 常乐太累了,他的鼾声如雷,吵得夏晓珊睡意全无。 她想起床,到外间透透气。她刚掀开毯子,常乐一翻身,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胸前。他的嘴里还嘟囔着。嘟囔几句,手指又捏又揉的,过了几分钟,常乐的鼾声又打响了。 夏晓珊躺了一会儿,轻轻拿开常乐的手,悄声下了床。 她去了一趟卫生间,借着黎明的晨曦,坐到梳妆台上开始梳头发。梳妆台上的护肤用品很多,有男用的,更多的是女用的。都是十分昂贵的护肤品。看这些打开的护肤品,夏晓珊心想这里应该经常有女的来住,不知是他的老婆,还是他的情人! 护肤品后面立着一个药盒。夏晓珊拿护肤品时,碰倒了药盒。 她怕吵醒常乐,赶紧拿起盒子。 盒子上都是英文,密密麻麻的。夏晓珊看着盒面上的药片形状跟常乐吃的一样,就留意看了看。屋里光线比较暗,她用手机的屏幕光照着看。 啊!这不是什么止疼片,这是威尔钢。街边的药店橱窗里几乎都是它的海报,妥妥地助勃药。啊啊!这个老流氓常乐,老谋深算,步步设计,我好像是着了他的道。 夏晓珊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恼怒。她丢下威尔刚,瞥了一眼常乐,摸索着穿好衣服,没穿鞋,赤着脚走出了内室,来到外面的办公室。 她在室内转了两圈,然后站在窗台前,拨开遮光帘,望着楼外。 省委大院里,已经有来上班的了。甬道上,不时有忙碌的身影,快步走过。夏晓珊很感慨:都说当官好,那得看当什么官。这些年轻的身影,看上去,比去企业里上班还辛苦。原来为人民服务也这么累啊! 夏晓珊把遮光帘拉开,让晨光透过薄薄的纱帘,照进屋里。她很不客气,大马金刀,往常乐的办公位上一坐,两手扶在桌面上,体会当封疆大吏的威风劲。对面的墙上有一张大大的世界地图,还是那种三弟立体地图。 背靠着满墙的书卷,审阅着硕大的地图,一种君临天下、挥斥方遒的豪情,渐渐从夏晓珊的臀下升起来。 位置决定眼界。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这感觉,贼拉拉的爽! 夏晓珊往椅背一靠,把双脚架在桌面上,眯起眼睛,身体开始一摇一晃,脸上露出微笑来。她暗暗想到:封疆大吏是这么长情的人呀。对他的初恋念念不忘。嘿,什么长情,都是鬼话。还不是我这么有魅力,只是在人群中的一眼,就让常乐难以忘情。 当当——房门响了两声,有人在敲门! 不好,有人来了,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和常乐在一起。夏晓珊下意识地收回了双腿,想从椅子下来。可是,那仅仅是一瞬间的反应。她的动作做了一半,就停下来。她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躲?我偏不躲,最好是整个大院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看到常乐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哈哈哈哈,常乐不害怕,我更不怕! 门外的人笃定常乐就在屋里,继续敲门。 边敲边问:“常书记,常书记,是我。” 声音娇柔动听,听声音,来人是位女同志! 第168章 左妻右妾 夏晓珊走到门边,开了锁,拉开房门。 办公室外面站着一位身着正装,清秀干练的女子。夏晓珊认识她,她就是津阳新区筹备委员会的主任曲楠楠。 曲楠楠和夏晓珊对视以后,都是一愣。大清早的,她俩谁都没有想到对方会出现在这里。曲楠楠看到夏晓珊赤着雪白的双足,禁不住眉头挑了挑,显得十分惊讶,还略带些愤怒。 夏晓珊先笑起来:“哎呀,是曲主任。请进,不过书记他还在安睡。” 曲楠楠没有笑:“这都几点了,你还让他睡?他今天要赶飞机、飞上京的。” “嗨,让飞机等着好了。像他这么高级别的干部,有几架飞机敢不等就起飞的。” “哼,飞机能等,上京那位不能等。” 曲楠楠进了房间,回手掩上房门。她没有停留,直奔卧室,推开房门,走到床边,用力拍了拍沉睡的常乐,喊他起床。 常乐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曲楠楠:“是你,晓珊呢?” “还问晓珊呢!你快些起床吧。咱们还得赶飞机。本来定好的昨天晚上飞上京,你改成今天一早。还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就是为了和她…” 夏晓珊站在卧室门旁,打断曲楠楠的话:“对,他是为了见我。我俩进行了一夜多次的反复探讨、深入研究,所以把亲爱的常乐书记累着了。”夏晓珊的重音放在“一夜多次”上,语气里全是挑衅的味道。 “你——大清早的,你这是要找茬吗?老常他不年轻了,你把他累坏了,咋办?” “曲主任,你误会了,我只陈述事实,没有别的意思。” 常乐一翻身坐起来:“楠楠,晓珊带来了新奇的想法,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曲楠楠哼了一声:“我感不感兴趣不重要,上京的那些老爷们感兴趣,才重要。”她熟练地帮着常乐穿衬衣,找裤子,还从角落里找到昨晚乱扔的内裤。 夏晓珊看着曲楠楠像古代通房丫环一样,伺候常乐穿衣服,一开始觉得好笑,后来脸上有些发烧,就退到外间去等着。 不用问,只看两人配合的默契,就知道曲楠楠和常乐好了好长时间了。有了这棵大树,所以,她这么年轻,才会当上筹委会主任。夏晓珊回想起与曲楠楠的几次交往,和蔼干练是对她的主要印象。没想到,这个“干练”还可以用在伺候人上。 夏晓珊想笑却笑不出来,她觉着自己昨晚的行为,好像用“干练”不足形容,得用“疯狂”才贴切。 曲楠楠扶着常乐走出来,对夏晓珊说:“去,把鞋穿上。赤着脚,在省府大院的办公室!不成样子!” “楠楠,你别怪晓珊。她怕吵醒我,才赤着脚的。” “哎呀,你还挺护着她。为了她,我看你的老命也不打算要了。伟哥儿,你敢一下子吃两粒。六十多岁的人,你真真是不要命了。” 曲楠楠眼尖心细,已经看到梳妆台上的威尔刚少了两粒。常乐捏捏她的胳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让夏晓珊听见。 曲楠楠张张嘴,把嘴边的话儿咽了下去。 夏晓珊穿上了鞋,又对着镜子整理一番,才从里屋出来。她听到常乐问曲楠楠:“是小康告诉你,我在加班的?” “还用他说啦?加班,你这个班加的好辛苦哦!” 夏晓珊绷不住笑出声来。惹得曲楠楠和常乐一起回头看。夏晓珊笑着解释:“常乐书记我没笑你啊。我只想起了一个段子,有对夫妻俩定了暗语,要想亲热时,就说晚上加个班,开个小会。” 常乐哈哈大笑:“这个段子倒是应景儿。我洗漱一下就走,等会儿啊,咱们三个在飞机上开个小会。” 曲楠楠瞪了一眼常乐:“她也去上京?” “晓珊她提出了新方案,正好同去上京,在路上让她讲给你听听。去部里宣讲时,你可以加上新方案。晓珊,你今天有空没?” 夏晓珊心说:这么好的机会我不会错过的。 她笑着说:“我当然有空了。不过,我的几位同事还被扣在河西区。他们是陪着我搞新方案实地调研的,他们陷在里面,搞得我干什么都没心情啊。” 曲楠楠拿过一条湿毛巾,给常乐擦脸。她的动作很轻柔,擦得特别仔细。 常乐的声音从柔软的毛巾下,传出来,变得湿漉漉的:“哈哈哈,你个小妮子,在和我讲条件吗?他们几个先在里面关一关,配合一下调查。我们先去部里搞定那些人,回来之后,你再去接出他们来。听我的,那几个人对你不服不忿的,让他们蹲蹲号子,多吃点苦头后,会对你的搭救之恩特别的感激。” 夏晓珊很是惊奇:“你没见过他们,你怎的知道他们对我的态度?” “我连这个都察觉不出来,也没法当这个老大了。我已经告诉小康了,没有你出头联系,任何人也甭想捞出那几个人。” “常乐书记,您给我那么大的面子,我当不起的…” “你是我的女人了,我当然要照顾你。这次去上京,你作为资方代表,可以接触到高层人物,对你以后的发展大有好处哩。” 常乐擦完脸后,明显地精神多了。他站起来,一张胳膊,曲楠楠就帮忙披上了夹克外套。 “车在楼门口。” “走,早餐在飞机上吃。” 夏晓珊第一次坐头等舱,还是封疆大吏坐的头等舱,这可让她开了眼。三位空姐,围着他俩三人,忙前忙后的。递茶倒水、各种零食、各色时令水果,不时地送过来。乘务长还要亲自为常乐按摩,被曲楠楠婉拒了。 曲楠楠笑着说:“书记他,昨晚开了一夜的会。想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他需要什么,我通知你们。” 乘务长见状,躬身退出去,还把门轻轻掩上了。 常乐居中,右手边是夏晓珊,左手边是曲楠楠。他的眼睛微闭着,手却不老实。两手分开,在曲楠楠的腰间和夏晓珊的胸口乱摸。 夏晓珊没有抗拒,任他乱摸;曲楠楠却一把打开常乐的手,嗔怪着:“你享受齐人之福,也不挑个时候。咱们不是包机,被人拍到就麻烦大了。” 常乐哈哈一笑:“有什么麻烦,谁敢乱拍。这些空乘人员,还有机长,都是小康严选来的。小康办事,我们放心。” 曲楠楠被常乐的态度惹恼了。她站起来,正色说:“你不看看,自己什么年纪了。风流一夜,今天还想胡来。你不要命了。那个东西可以一次吃两粒的吗?胡闹荒唐。” 曲楠楠转头对夏晓珊说:“夏总,我们出去聊会,让他自己安静的休息。” 常乐收了手:“好吧,晓珊,你把你的思路告诉楠楠。让她做到心中有数。毕竟飞机落地后,需要尽快赶到部里去,咱们的时间很紧张。” 曲楠楠和夏晓珊出了头等舱,来找乘务长。乘务长赶紧安排,把储物间收拾整齐了,让曲楠楠和夏晓珊到里面聊天。 储物间不大,也没有座位。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在小小的窗户前。窗外是万里云海,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夏晓珊从没有看过这么大的云海,便凑近窗户,仔细看。 曲楠楠说:“夏总,这间屋子就那么一扇巴掌大的窗,你别一人独占。我也喜欢用上帝视角来看风景。” “曲主任,不好意思,我被下面的云海吸住了眼。您来看吧。” “与其看风景,不如聊一聊你的新创意。我看得出,老常他的眼睛里有光,是欣赏的光芒。他对你非常赏识。说说吧。” “曲主任,我的计划不只是常乐喜欢,你也会喜欢的。” 曲楠楠指了指外面的云海:“人情好恶就像是这云海,变化不停,没有定格。你且说说。” 第169章 眼睛冒蓝光 夏晓珊十分自信,她这是第三次正式讲她的“建桥伟业”。这一次,她讲得更有条理,更加生动。曲楠楠安静地听着,没有插嘴,任由夏晓珊尽情发挥。 差不多花了半个小时,夏晓珊才讲完她的计划。曲楠楠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中身子斜靠飞机的机身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面的云海,一点反应也没有。 夏晓珊等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曲主任,曲主任,我讲完了,是好是孬,你高低给个话儿吧!” “啊哦,讲完了?!好好好,晓珊,以后你别曲主任的叫了,叫我楠姐就行。” 曲楠楠答非所问,夏晓珊一笑:“楠姐,你觉得这方案可行吗?” 曲楠楠一推机身,站直了身子:“精彩,真精彩。我是新区筹委主任,晓珊,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新区筹备主任就是老常提前布的局。他到了关键时候,如果他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津阳新区就是关键的关键。唉,我和老常都担心它不获批啊。现在好了,我看到了希望,他肯定也看到了希望。” 夏晓珊有点受宠若惊:“楠姐,你过奖了。这就是蓝图,离落地成实,还差十万八千里。” “那咱们就共同努力,让它早日成真。” “楠姐,这种项目获批以后,也耗时耗力,是场持久战。我担心它帮不上常乐书记多大的忙呀。” 曲楠楠哈哈大笑起来:“隔行如隔山,你在商言商,对官场里的事儿不清楚。只要在改选前搞定了新区项目,老常他入阁拜相就有八九分的把握了。敲锣打鼓,要的就是一个场面。晓珊,你的计划是大手笔。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欣赏你的原因。” 夏晓珊忽然悲喜交集起来。她从昨晚与常乐鱼水之后,一直觉着是自己的美色征服了封疆大吏,却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原因。如果,常乐不是因为好色,而是欣赏自己的才干,才做出那番事,那么她还真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懊恼呢。 夏晓珊这么想的,嘴巴就说出来:“楠姐,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常乐书记他才…” “你错了,他不是好色之徒。他只欣赏有…内容的漂亮女孩子。” 有内容?什么叫有内容?这个曲楠楠,说的话一会儿干脆直白,一会儿云山雾罩的。 夏晓珊的轴劲犯了,她刚想追问内容里面包含什么内容,房间门被咚咚咚敲得乱震。 门被打开,乘务长焦急万分,声音却很低:“曲主任,不好了,领导他头晕,眼睛看不清东西了。” “啊,为什么不早说?什么时候的事?飞机上有医生没?” 曲楠楠的连环三问,就像三颗炸弹,震得乘务长连连倒退。曲楠楠没等她回答,就着急忙慌地,奔向头等舱。 常乐斜躺在椅子上,两只手揉着眼睛。 曲楠楠扶着他的胳膊问:“老常,哪里不舒服了?” “头晕,眼睛花,看不清东西。不好,好像要失明啊。” “赶紧找医生,乘务长,你赶紧呼叫一下,问问乘客里有没有医生。” “领导他不让。” “老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面子?快,赶紧问去。” 乘务长没吱声,常乐知道她在等。 常乐闭着眼,点点头,表示同意。 很快机舱里飘起清脆的女声:“有位旅客突发疾病,哪位客人是医生,麻烦到头等舱来。” 连续广播了几遍,可惜无人应答。看来,同行的旅客中,没有医生。 曲楠楠问:“还有多长时间到上京机场?” 乘务长说:“还有半个小时。” “让机长快飞,越早到越好。” 常乐痛苦地嗷了一声:“哦,不好了,我看到周围都是蓝光。你们看到没?” 其他人,都没有看到。常乐叹了口气:“乘务长,让机长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飞快些。我这病来的不轻啊。” 乘务长去了,曲楠楠坐在常乐身边,帮着他按摩太阳穴。 常乐摸着曲楠楠的手说:“楠楠,不用按摩了。现在,我的头不那么晕了,就是只看到蓝色,看不到别的颜色。唉,出师未捷,身体先垮,悠悠苍天,不随我愿。” 曲楠楠有点哽噎:“老常,你要挺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晓珊忽然想起花熇嫣,就说:“老常,我有个朋友医术很高,我打电话问问她该怎么办,行不行?” 曲楠楠说:“赶紧打呀。让你朋友准备准备,先到机场等着。” 夏晓珊摸出手机,打给了花熇嫣。 电话没有打通,夏晓珊又打。 曲楠楠说:“老常,要不要让鲍主任他带着医疗队去机场?” 常乐摇摇头:“鲍通性子急,这个点了,他们应该到机场了。你让他找医生,那会闹出大动静的。算了,再等等看。如果病情加重,咱们直接去九零幺吧。” “咱们就这样傻等下去?!”曲楠楠嚷起来。 恰好,夏晓珊的电话打通了。 听筒里传来慵懒的声音。 “熇嫣,你还在睡觉啊,几点了不上班?” “周六啊,啥事啊,快说,说完我好睡觉。” “你清醒清醒,我有个朋友,昨晚到现在,一直和我在一起。刚才他觉着不舒服,头晕的厉害,还有眼睛看到蓝光,哎呀,老常,你跟她讲症状。” 夏晓珊打开外放,把手机凑近了常乐。 常乐很客气:“熇大夫,我头晕,眼睛只看到蓝色,到处都是蓝色,看不清人物。” “这种症状出现多久了?” “大概十分钟吧。” “你感觉一下,是不是有点头痛了?” “啊,真的。你一说,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花熇嫣从常乐的声音判断到常乐的年龄,再结合夏晓珊说的话,她把内情猜了十之八九。 “晓珊,你俩从昨晚一直在一起?” “嗯,没分开过。” “他,他有六十多了吧?” 夏晓珊觉着常乐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 “没有,五十左右吧。” 常乐苦笑起来:“萧大夫,你说的对,我今年六十四啦。” “老常你六十多啦,身体够棒的啊!”说完这话,夏晓珊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的笑了。 “熇嫣,你赶紧救救老常。他再有半个小时就到上京机场,你也赶过来,带上你的银针。” 花熇嫣一笑:“不用了。老常,你是不是吃过一些增加情趣的药品?” 花熇嫣问的含蓄,常乐回答地直白:“吃了两片威尔刚。” “那不用担心了,你这是吃多了的副作用。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可是我的眼睛看不清东西,只看到一片蓝色。” “你有糖尿病没?” “没有。” “那好,找两块蔗糖含着,再让晓珊按压按压你的养老穴,很快就好了。” 曲楠楠说:“我去找蔗糖,不知道这飞机上有没有。” 夏晓珊说:“养老穴在哪里?” “我马上发图片给你。你顺时针按揉左臂,逆时针按揉右臂的穴道。” “熇嫣,我看到了。好了,我先挂了,没效果的话,我再找你。” “肯定有效果,即使没有蔗糖,按压那里也管用。” 用对方法,很快就能显出效果来。夏晓珊依据花熇嫣的图示,找到养老穴,双手同时按揉。按压了不到一分钟,常乐就笑起来:“好了,好了,晓珊,我看到你了。” “有效果啦?太好了,老常你得救啦。” 夏晓珊两手用力,揉捏的更加欢实。曲楠楠进来时,常乐已经能分清楚人的五官形状了。 她喂常乐吃了两大颗蔗糖,然后与夏晓珊,一人一只胳膊,开始学着按揉养老穴。内服甘糖,外用揉捏,两下里夹攻,常乐的眼睛很快恢复了视力。 视力恢复了,他的心情大好,头痛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第170章 湘湖入场 常乐坐起来,笑呵呵着说:“楠楠,今晚改行程。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今晚咱们宴请萧神医。就我们四个,你我晓珊,还有神医。” 夏晓珊说:“我先打个电话啊,不一定能约上她。” “熇嫣,我的,不,那位老常,他好了啊,谢谢,谢谢。今晚有空没,咱姐妹一起吃个饭呗,老常做东。” “不巧不巧,没空,今晚有约了。”花熇嫣对老常好了的事,一点不惊讶。 “推掉,有什么人比我还重要?你再推辞,我不乐意了。” “晓珊,我真有特别的事情。咱们好姐妹,明天再聚也行。” “那好吧,明天我们再联系。到时候,我带上老常,让他好好感谢感谢神医。” “哈哈,如果是感谢宴席,就算了吧。你还不知道我?我最烦应酬啦。” 夏晓珊还想说什么,广播声响起来:“亲爱的旅客,本次飞行的目的地上京到了,飞机即将降落。请您关闭手机,系好安全带…” 花熇嫣借坡下驴:“飞机到站,赶紧挂了,记得关机啊。” 夏晓珊张张手,耸耸肩:“老常,我这个死党啊,很难约的。” 常乐很坚定:“等我们下了飞机,你再打电话约。不,你打电话,我来讲。一定要把她约到。今晚不行,就明天中午。” “好吧,其实,你要是想见她,我带你去见就是了。没必要非请客吃饭。” 常乐笑了:“如果再约,还是不到,你就领着我,去登门拜见。古语说,入宝山不可空手而归,遇高人不能擦肩而过。何况,这位高人还救过我呢。” 飞机还在滑行时,夏晓珊就看到有两辆考斯特停在摆渡区,静静地等候着。 她猜那就是接常乐的专车。果然,飞机滑行完,停稳后,两辆考斯特车,就窜了过来。从车上先下来一个矮个子,非常敦实的男子,大概四十多岁,很干练。 跟在他身后,有五六个人,都穿着夹克装,满脸是笑容,仰头看着舱门。 常乐隔着窗户,看着下面的人,哈哈笑起来:“这个鲍通,哎,楠楠,晓珊,你们看,他们站在下面像不像在迎接黑社会老大呀?” “老常,咱不能自个儿黑自己。” “常乐书记,哪个是鲍通?” “那位上身特别壮实的就是。这小子从上身看像齐鲁好汉,粗犷雄豪;从下身看像粤桂才子,温婉窈窕。” “哈哈,这个形容到位。”下身窈窕,哈哈有意思。 夏晓珊坐在鲍通后面,还在回想常乐的点评。的确,鲍通坐在座椅里,那个宽宽的肩膀,宽阔的后背,膀大腰圆的劲头,特别像山东大汉。打虎英雄武二郎的形象,猛然跳到晓珊的脑海里。她禁不住感叹:真是一条好汉。 常乐与鲍通平行而坐,恰好问鲍通问题,而鲍通没有听清。他站起,弓着背,侧着耳朵,谄笑着说:“老大,我最近上火,没听清,您再讲一遍。” 完了!鲍通这一罗锅,这个站姿,把自己的形象,直接从武二郎,变成了武大郎。晓珊看到他这洋相,耳朵里彷佛听到鲍通喊“炊饼,炊饼,武大炊饼”。她忍俊不禁,笑出咯咯咯咯一串银铃声来。 鲍通回头看夏晓珊,心里纳闷:这位是谁,敢这么放肆的笑!老大不说,咱也不敢问呐。尤其是当着老大压寨夫人曲主任的面,她敢这么笑!难道是老大的女儿回国了?不像,长得不太像。 “阿通,这位是贞元集团驻津阳的老总夏晓珊。这次她同来,就是为了更好地推动咱们的新区项目过审。晓珊,这位是津阳驻京办的鲍通主任。” 鲍通伸出了手:“夏总,真漂亮啊。用古人的话说,叫慧智兰心、余音绕梁。” “鲍主任,满身充满了英豪气,幸会幸会。” “夏总,刚才笑什么?” “没啥没啥,就是想起了一位古人。” “故人?” “不重要,咱们还是听常乐书记讲吧。” 常乐接着说:“这路有点堵车,我们能及时赶到部里吗?” 鲍通摇摇头:“老大,改点了。徐主任亲自给我打的电话,说是改时间了。改成了下午三点钟。” “他给你打的电话?为什么不给我或者曲楠楠打?他解释了没?” “他只说给你打过,你关机了。老大,徐主任说大领导突然叫他去。那么,咱们的事情,只好改成下午三点。” 曲楠楠赶紧说:“下午更好,老常你休息休息,我和晓珊再熟悉熟悉方案,确保这次初审过关。” 常乐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鲍通就笑了:“老大,咱们去驻京办,还是部里对面的乾晋大酒店?” “去乾晋。你安排得力的人,住到角度最佳的房间去,帮我盯着老徐的老窝。这个老徐,放我鸽子不是一回了。这次关键时点,我担心他又给我整幺蛾子。” 曲楠楠说:“老常,咱们还是去鲍主任那里吧。乾晋那里各省各市来跑官送礼的多了,人杂眼杂的。这节骨眼上,咱们尽量别去。” “好吧,阿通,去你那里。你先安排得力人手,住到乾晋去,盯紧了。” “老大,你放心。部里面,咱早安排人手了,正在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大领导召见徐主任,咱们很快就知道了。” “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真相来的很快。 常乐在津阳驻京办住下不久,鲍通就来报告了。原来,徐主任的确被大领导找去了。鲍通还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新区项目的初审会的参会者,除了他们津阳和两浙,又增加了一家,是湘湖新区。 形势很不乐观。原来是二选一,现在变成三选一。津阳省与两浙省相比,除了薪资水平有些竞争力外,没有别的优势。湘湖这一掺和,连劳动成本低的优势也没有了。 两浙经济实力雄厚,区位优势明显。本来,津阳就输着一筹,再加上湘湖这根搅屎棍子,津阳连一成的希望都没了。 常乐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徐长卿老是躲着他。老徐啊老徐,这只老狐狸肯定早就知道津阳必败。多少年的交情,都敌不过红顶子诱人呐。他不想帮我这个准失败者,怕弄了一身骚气。 常乐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艰难的处境,更加刺激了他的斗志。 常乐嘿嘿一笑:“看来,湘湖的钱德沐也有想法了。他嘴巴上的毛毛,才长了几年,也不掂量掂量有什么资格跟我和王崇谦竞争。” “鲍通,让你在部里的朋友买卖力气,搞一份钱德沐的新区计划书来。对于钱德沐,咱们要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啊。” 鲍通咧嘴了:“老大,这东西是机密啊,不好弄。” “什么机密,到下午三点不是就真相大白了吗?咱们提前几个钟头掀开锅盖,怕什么!” “我不怕的,我担心里面的朋友他没办法的。” “哼,办法是人想出来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想办法去。” 鲍通走了。时间紧,任务重,他决定去面见线人,先把赏金给到位。事到如今,除了硬通货,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曲楠楠说:“老常,你别着急。我觉着晓珊的方案有些优势。现在,咱们是不是找范阳的安明军,把两省合办新区的意思讲明白?” “不急,那是一步大棋。我不想初审就出杀招。” “可是,有了湘湖这个程咬金,我担心咱们过不了初审关的。” 第171章 虎皮旗 常乐比曲楠楠有定力:“那也不能盲动。凭我以往的经验,初审一般不会砍项目的。” 常乐冷笑几声:“很明显,他们要造成三国逐鹿的场面,把气氛调的热烈些。这个鲍通,我听说有个诨名叫包打听,真希望他能拿到湘湖的报告。三国逐鹿,我们做不了实力雄厚的曹丞相,也不能当龟缩一隅的孙仲谋,至少也要当志在天下的刘玄德。” 夏晓珊笑着说:“对,我们要保二争一。常乐书记,我在上京有些资源,我去抱抱佛脚,看看能不能搞到些湘湖的情报来。” 常乐很吃惊,他笑着说:“你们贞元集团有这个能力,那就太好了,你去吧。无论成功与否,两点钟一定要回来。下午的会,你要参加。我敢断定,除了我能想到让资方参加,他们绝想不到的。哼,这就是我常某人的优势。” 夏晓珊出了津阳驻京办,还在想常乐的话。为什么让资方参加,会是他的优势呢?她不是体制内的,想不出里面的道道,索性不想了。 她只是找个借口,出去转一圈,然后找个打印店,把手机里的报告摘要打出来,等下午交给常乐就行了。 这里有好几所高校,打印店很多。不过,她不能在这里打。她担心被常乐的眼线看到,或是被其他不合适的人看到。部委旁边的人,三教九流,便衣暗探,什么人都有。 可是,要去哪里打印呢?她背着包,向地铁站走去。她打算去找花熇嫣聊聊,中午在学校吃个饭,时间磨蹭的差不多了,就回来。 电话响了,是陌生的号码,还是上京号码。 “喂,你好。” “哎哎,夏总好,我是鲍通。” “鲍主任,你好你好,有什么事吗?” “夏总,我的接待工作没做好啊。方才老领导批评我了,您站在原地别动啊,我马上派辆车过去。这就是您的专车,想去哪儿,吩咐司机就行。” “不用了,我坐地铁就行。” “别客气,老领导吩咐的,您不能耽误我完成任务吧?” “好吧,我在驻京办大门的,哎,我看看,这是东边还是西边…” “您的位置,老领导说了。他就在房间里看着您呢。您别动,车子马上就到。” “那就谢谢鲍主任了。再见。” 挂了电话,就有一辆车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稳稳停在夏晓珊身旁。车子挂了使馆的牌子,令夏晓珊很疑惑,没敢上前去。 司机露出头来,笑着说:“夏总好,我是来接你的。” “哎,你好,怎么是使馆的车子?” “嘿嘿,鲍主任的手笔,你放心做就行。今天,我和这部车,属于您,我们将竭诚服务。” 夏晓珊上了车后,才说出目的地。她改主意了,她要去贞元总部。坐着使馆的车,到总部,有两个目的。第一最重要,她想掩饰自己的行踪,让常乐感觉是贞元集团的线报取得了湘湖新区计划。第二呢,她想炫耀一把,让贞元集团的同事们知道她有强大的背景。 诚如夏晓珊所盼望的,车子来到贞元集团大门口,畅通无阻的进到里面。 安保人员不敢拦下使馆牌照的车子。他们生怕里面钻出位大使,或是领事,惹起外事纠纷,他们负担不起。至于车里面是谁,这个难题还是交给前台吧。 安保放进去车子后,立刻通知前台:有使馆车子进去,不知道找谁的。 前台值班经理不敢怠慢,一面召集人去主楼门口欢迎,一面通知综合管理部的赵总。综合管理部的老大赵小军,正好在办公室里打瞌睡,听到汇报,也是慌慌张张的下楼,带着人来迎接。 唐蓉川不在,今天总部只有他当值。有外宾突然来访,他担心是来找茬的。贞元集团的业务,遍及世界,与多国政府打交道,承揽过许多市政工程。活儿干多了,难免有出错的地方。他手头就有几个跨国诉讼案件,正在协调中。 不过,这些案件都是企业老板们出面。赵小军从没遇到对方大使找上门来。 赵小军脑袋里翻腾着涉外案件,暗自盘算如何对付来访的人,脸上却是热情洋溢,望着缓缓驶来的黑色车辆,嘴巴笑得比喇叭花还夸张。 透过车窗,看到外面的盛况。夏晓珊美滋滋的:行,这排场足够了。虽然比不上我乘坐唐蓉川的专车,可也差不了多少。夏晓珊心里好笑:这有个摄像师就好了,把他们惊愕的表情拍下来,留个纪念才好呢。 夏晓珊跟司机说:“开到门口,我下车后,你把车停在那个车位上。有人会请你去贵宾室,你可以在哪里等我。” 司机很有眼色,他看出人群里谁是主事的,就把车子停在赵小军面前。 赵小军伸手想拉车门,又觉着不妥,手臂僵了僵,然后才下定决心般,握住了门把手。他还没有拉,车门就开了。一张笑眯眯的俏脸蛋,从车里升起来。 这个妹子我见过的,她是谁?赵小军微微迟疑,那个妹子笑了:“赵总,哎呀,你怎么亲自来接我啊。谁告诉你我要来的?” “啊哈,夏总啊,可把你盼来了。你换了坐骑,又这么光辉照人,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夏晓珊伸出手臂,搭着赵小军的胳膊,款款下了车。 “赵总,请我的司机去贵宾室等我吧。咱们上去?” “好好,你们去招待司机师傅。好好招待啊,人家是外宾。夏总,您请先去我那儿坐坐,指导指导工作。” 夏晓珊点头,笑着向大家摆摆手,与赵小军并肩走进了大楼。 直到闲杂人等退去后,赵小军掩上办公室的门,才问:“夏总,你一个人来的?没有外宾陪着?” 夏晓珊一笑:“你看到了,就司机和我两个。大使没来,领事也没来,你放心了吧。” “哎哟,我还以为大使来了呢。你是不知道啊,在美丽国,咱们正好有几件案子,闹得不可开交。” “我怎么不知道,我就是来了解情况的。” “那您是代表咱公司,还是,还是?”赵小军没好意思问下去,不过意思已经表露的清清楚楚。 “我当然维护公司利益了,大使馆那边我就是协调人,赵总,你明白了吗?” 赵小军心想:除非你告诉我,你怎么和美丽国的大使搭上线的,否则我啥也不明白。看你那个风骚的样子,多半是美色迷住了布朗大使吧。 赵小军笑着说:“明白明白,我现在就把案子汇报一下,对了,国际部的赖总他是主官,是不是让他来一下?” “请他来。”夏晓珊的派头十足。她的气场足以让赵小军相信她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且她真的有能力解决问题。 于是,两位职位远高于夏晓珊的老总,赵小军和赖福一毕恭毕敬地,陪着她把两个案件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介绍案件的过程中,他俩还时不时的问夏晓珊的意见和看法,以窥测她的真实态度。 夏晓珊是学金融的,对国际贸易争端,了解的不多。她耐着性子,听两人介绍,听了十几分钟,头都大了。 头再大,也必须听下去,还得时不时的点点头,或是摇摇头,品评上几句。籍此,证明她很懂行。夏晓珊心想:特么的,为人莫装逼,装逼看似欺人,实际欺己。太特么难受了。 后来她实在装不下去了,就说:“就介绍到这里,两位老总再这么抠细节,我就被你们抠晕了。赵总,赖总,咱们什么诉求?” “当然是庭外和解了,美丽国的官司诉讼太折磨人了。夏总,如果你能说服布朗大使,让他帮忙从中出力,这事多半就成了。” “布朗大使?”夏晓珊心说:幸亏我提前做了功课,不然就让你诈到了。 夏晓珊板起脸:“赵总,赖总,怪不得这案子拖了这么久,你俩只知道埋头干活,就不看看天早变了。布朗卸任,薄恩斯继任的事,你们真不知道啊?” 第172章 施恩图报 赵小军和赖福一最后一丝怀疑,随着夏晓珊的大声质问,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俩对视一笑,赖福一说:“我们俩是两枚小小打工仔,在商言商,眼界像芝麻绿豆一般小,远不如夏总交际广泛,能够结交达官贵人。幸亏你提醒啊。” 夏晓珊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好了,把这两个案子的摘要给我一份,我研究研究,如何跟薄恩斯吹吹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别走啊”赵小军拦住夏晓珊,“餐厅那里为董事长新进了一些山珍海味,董事长去了日本,这些东西不能长期放,咱们正好替董事长吃掉它们。” “董事长的专供,我可不敢吃。” 赖福一一笑:“董事长不在嘛,她喜欢吃新鲜的。好东西放坏了可惜。咱们就当一回御膳房的统领,替唐明皇尝尝山珍海味中不中吃,有没有毒!有何不可呀?” 御膳房的统领?那不是尚膳监的小桂子嘛。你俩为了吃顿好饭,至于自贬成太监吗? 夏晓珊笑着说:“两位老总,真的合适吗?” “合适合适,太合适了。咱们这就去,让赵总安排人整理好案件的资料,饭后你记得带走就行。” 赵小军笑了:“包在我身上。夏总,赖总,咱们去御膳房吧,哈哈哈哈。” 赵小军安排人把夏晓珊的司机叫来,一同进餐。 夏晓珊用眼神示意司机,只吃饭不许乱说话。司机心领神会,只顾埋头吃饭,大快朵颐,几乎没有抬头看周围的人。他很快吃完,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专等夏晓珊。 赵小军和赖福一有意示好,把夏晓珊夸赞的就像公司的救星一样。不过,他俩倒也乖巧,对于案件,在饭桌上只字不提。他们担心被司机听了去,夏晓珊也担心被司机听去,于是大家只谈风月,相互吹牛拍马,气氛热烈浓厚。 差不多快一点了,夏晓珊告辞离开。赵小军和赖福一送出餐厅来。赵小军的助理把一个路易斯威登坤包递过来。 赵小军递给夏晓珊:“夏总,包包里面是案件的资料。这个包是我和赖总的一点心意。至于薄恩斯大使那里,我们不知道他的喜好,就没有准备。夏总,你的活动经费我们全包了。” 夏晓珊一笑:“我找老薄办事儿,还需要送礼吗!” 赖福一说:“话不是这样说的。他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平息案件。我们可知道美丽国的律师的胃口啊。要不,我们先给你打一百万美元,你先用着?” 一百万!美元!夏晓珊心动了。不过,她知道自己办不了这事。如果,光拿钱不办事,以后在贞元集团怎么混。 赵小军以为她嫌少了,就说:“一百万哪里够啊,到现在咱们的律师费花了好几百万了,也没整出个眉目来。我做主了,三百万作为活动经费,争取让财务部,下午就打给夏总。只求那位薄恩斯帮帮忙。” 夏晓珊点点头:“我听薄恩斯说他有意竞选参议员,这钱可以作为捐献。如果没个正经名义,他还真不敢收啊。他们的国情不同,对受贿管得很严。” “好好,如果他能选上参议员,咱们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赵小军和赖福一还要送,夏晓珊说:“已经到了餐厅门口了,咱们这事还是别高调了。我悄悄地离开,千万别兴师动众的。” 于是,她叫上司机,两人坐了电梯下楼,悄悄地离开。 赵小军和赖福一站在楼道窗台前,看着使馆车离开总部大门。两人不约而同,长长叹了一口气。 “哈哈,赖总,你叹什么气呀?” “你为何叹气,我就为何叹气。” “我是感叹苍天不公。你我在这家公司干了小二十年了吧?才做到今天的位置。她才入职几个月,就独挡一面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三年,她该当总裁了。” 赖福一哼了几声:“美丽国的大使都拜倒在她的裙下,她的志气恐怕不是总裁能够装下的。唉,时代变了,我痛恨自己少生了几件物件!” “什么?少生了什么?” “博一,笔,呢矮,乃。”这六个字,赖福一说得咬牙切齿,冷气嗖嗖地。 赵小军初始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过来,忍不住大笑。 “咱们唐董可是大美女,好好发挥你的特长,你就不用痛恨啦。” “她哪只眼睛能看的上咱呀。不光看不上,怕是还有卸磨杀驴的想法呢。你看看,这些天她对那个李助理的态度,咱是不行喽。赵总,你听说没,她想要李药师进董事会?” “听说过,我俩都没机会了,只能看着小李子一骑绝尘。” “我看未必,咱们的老国舅王雍也有想法哩。” “算了,别谈这些虚事。说点实际的。刚才送夏晓珊的坤包是定制款二十八万。我拿大头你拿小头,这样你出前面的二,我负责后面的八,赶紧的,给我把二十万转过来。” 赖福一猛地推了赵小军一掌:“你家的八比二十大呀?为啥不你拿二十万,我拿八万。均分,一人十四万。” “十四万就十四万,赶紧的,打钱过来。我还得去路易斯那里买包去。这叫身边常备路易斯威登,不怕美女发疯。” 赖福一转过钱去后,又问:“那三百万美元呢?” “我做不了主,我得请示唐总。” “好吧,你请示去。可别说我提议的。” “你提议了一百万嘛,怎么,要赖账吗?” 赖福一哈哈大笑:“你真是滴水不漏,包包你要均摊,这个钱你也不忘带上我。好吧,随你的便。” 赖福一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可别说,唐总特供的东西,是我提议吃掉的。” 赵小军一脸得意:“嘴长我脸上,我想说是你吃掉的。我看你怎么办。” “一会儿,你去等我拉出来,还给你。” “你恶心不恶心啊!” 夏晓珊看看时间还有,就让司机去了上京大学。她找了个离着智库中心近的地方下了车,步行去智库。她不想让司机知道的太多。 在离智库中心不远的一家自助打印店里,她打出了湘湖新区计划书。放好计划书后,她又把自助打印机的插头拔了,然后才大摇大摆的走了。 这样做就保险了。突然的断电,肯定能把打印机内存里的东西毁掉。夏晓珊相信,没有人能够查出来这份湘湖计划,是在这台打印机上打印出来的。 哈哈,完美!夏晓珊拍拍路易斯威登,找了个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她提着咖啡去找司机,决定赶回津阳驻京办。 出了上京大学,一个特别的想法蹦入她的脑海里。 她想了想,就让司机靠路边停了车。她翻出通话记录,拨通了鲍通的电话。 “喂,是夏总吗?” “鲍主任好,是我。常乐书记交代的任务,你办的顺利不?” 鲍通裂了嘴:“哎哟喂,我跟老大这些年,从来没办砸过事儿。今天,我这老脸丢尽了。夏总,我用尽了办法,就是没”,鲍通忽然灵机一动,来说是非者,即是是非人,莫非她有办法? “哎,夏总,夏姐姐,你是我的亲姐,你肯定有办法,快来救救我。” “鲍主任,你在哪里?” “我还能在哪里?我在部委对面的酒店里,看着部位的大门,发呆呢!” “我再有十几分钟就回津阳办事处了。我手头上有东西,你看在哪里给你合适?” “啊呀,额的个亲姥娘呀,我马上回去等你。我,我,我在底下车库迎接你。哈哈哈哈,我上辈子敲坏了多少只大木鱼,感动的女菩萨开了眼。哈哈,太好了。” 第173章 命悬一线 鲍通太高兴了,连车都没有坐,一溜烟跑了三个路口,跑回了他的地盘。他手扶着墙,大口喘着气,眼看着使馆的车,开到他面前,停了下来。 夏晓珊下车了,鲍通急忙迎上去:“去我的办公室,有私密电梯,可以直达。” 夏晓珊笑着点头,跟在他身后,并不多说话。 当鲍通翻看了一遍湘湖新区报告时,他断定这是真的。这种级别的报告,是地方主要领导带头,组织一批专家、技术官僚,经过长时间研究出来的,绝不是一两个人就能闭门造出来。 鲍通大喜,拍案而起:“夏总,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不过,我有个小问题,呃,我不问你怎么搞到的。我想问为什么你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你自己亲手交给老大,不是更好吗?” 夏晓珊抿嘴一笑:“鲍主任,你看,我还需要用这东西去讨老常的欢心吗?”夏晓珊的眼神流转,刚刚抿过的嘴唇,显得更加娇润。 自信的美女,比扭扭捏捏的佳人,更加迷人。 鲍通摸摸头,傻笑起来,他自然看出常乐对夏晓珊有意思。 夏晓珊继续说:“现在,你比我更需要它。多个朋友多条路,鲍哥在上京是手眼通天的,小妹我刚刚走出校门,仰仗你的地方多了。到时候,你可不要闭门不纳啊。” “好,今后咱们就兄妹相称,互帮互助了。” “鲍哥,你先去找老常吧,到两点还有十分钟,我两点以后再上去。” “那妹子,你在哥儿这里休息一下。” “不,我看到下面有家银行,正是所谓的宇宙第一大行。我去他那里办点事。” “那好,咱们一会见。” 下午的会议,又被推迟了两个小时。 当夏晓珊跟在鲍通身后,陪着曲楠楠和常乐进入部委的主会议室时,她遇到了熟人。两浙新区的代表居然是王崇谦,花熇嫣的亲亲导师。 王崇谦调到两浙后,主要负责高科技产业布局。这次两浙新区主打一个引领科技新潮流,自然归口到王崇谦的管理之下。王崇谦以副省长挂帅此次项目初审,出乎夏晓珊的意料。她从王崇谦身边走过时,热情地打起招呼。 王崇谦桃李满天下,经常碰到学生问好,却记不得对方是谁。对于夏晓珊,王崇谦很有些印象,因为自己的宝贝爱徒花熇嫣经常与她在一起。虽然这样,王崇谦依旧想不起了眼前这位漂亮女孩子的芳名。 坐好之后,曲楠楠问夏晓珊:“晓珊,那位两浙的副手王崇谦,你认识?” “我认识他的,不过,我看他好像记不得我了。” 曲楠楠哦了一声,转头对常乐说:“老常,这次咱们有戏了。” “你这么乐观?” “咱们这里由你亲自挂帅,湘湖是省长钱德沐,而两浙是副省长王崇谦,这说明两浙不很重视这次新区初审。徐长卿徐主任和你是老朋友了,总得有些情面在啊。” 常乐微笑着点头:“见面三分情,一会儿你上去讲的时候,要讲得声情并茂,条理分明。咱们知己知彼,策略得当,此战必胜。” 出乎三家竞争者意料的是,这次初审并不只是审核部委徐主任挂帅,竟然由政务院副总理乔戎机亲自挂帅,其他好几家部委的主官作陪。 突然提高的规格,令三家猝不及防。 徐长卿一脸严肃:“大家好,今天下午的初审会,由乔总理亲自坐镇,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下面,请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乔总理。” 乔戎机进了会场,先同常乐握手,又同王崇谦握了手,最后与钱德沐相见。他又同其他工作人员握了手,才居中坐下。 “各位,我这个人好凑热闹。上午,老徐来院里开会,说起新区评审,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就来看看。大家按照既定程序,开始宣讲吧。” 徐长卿接着说:“乔总理说了,咱们就开始。老常,你们津阳先来;小钱,你们湖湘准备着;那个王副省长,你们两浙第三位啊。流程大家都知道了吧?先宣讲,其次接受专家问询。老常,你来讲讲。” 常乐笑着说:“我的破锣声,不中听,让我们新区筹委会主任曲楠楠讲。” 曲楠楠讲得不错,她的声音专门练过的,很容易就抓住了听众的耳朵。夏晓珊很熟悉新区的规划,她都被吸引住了,更别提两浙和湖湘的代表了。 湘湖的宣讲者就是钱德沐本人。这个钱德沐是三位封疆大吏中最年轻的,看样子五十岁不到。他身材颀长,风度儒雅,比王崇谦还有学者风度。 他讲得内容跟夏晓珊收集到的湘湖新区规划大同小异。夏晓珊听了几句,便开起了小差。她偷偷端详钱德沐,越看越是喜欢看。 她暗想:封疆大吏里居然还有这等人才?他刷新了我对老爷们的认知。原来老爷们也不是肥头大耳、满脸富贵的油腻男。嗤,我这是什么看法。常乐也不是肥头大耳,王老师也不是啊。不过,他俩加起来也比不上钱德沐。哎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联系上他呢?我与他,五六米的距离,七八步就走到了,不过十有八九,我难以跨越这道鸿沟。 夏晓珊侧身去看常乐,恰好与常乐对了眼。常乐一笑,眼睛眨了眨。好难猜的笑容,这一抹笑容,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还要难以捉摸。 两浙新区的主讲人是王崇谦。他是教授出身,学而优则仕的典型。他讲得重点突出,特点鲜明,让人难忘。 三家都讲完了,徐主任宣布茶歇。茶歇之后,他们要接受乔总理为首的专家质询。那将是决定项目能否立项的关键一环。 茶歇时,常乐特意跟钱德沐、王崇谦聊了几句。第一轮宣讲,常乐感觉曲楠楠发挥的很好,尤其是将夏晓珊提出的两省合作,三区成一区的大新区理念,讲得非常透彻。他看到乔副总理频频点头,很是赞许。 他是以一种准胜利者的姿态,跟另外两家谈心的。虽然聊的是八卦花边,却时不时流露出志在必得的傲气。 钱德沐温文尔雅,王崇谦不卑不亢,三个人没有聊出“刀光剑影”来。 茶歇结束,开始问询与答辩环节。 钱德沐和王崇谦手下很强,他们在答辩环节出彩不少。不过,曲楠楠和鲍通也有精彩发挥。常乐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是,他带的人少了。这都怪徐长卿,这个家伙只说是平常的项目通气会。谁料,乔总理竟然来了。看这个架势,三家必然会淘汰掉一家。 常乐推来推去,他的津阳新区必然胜出。即使拿不了第一,也能拿个亚军,不会当“探花”的。 他推断的正确率达到百分之五十:津阳新区项目没有拿第一。 在询问与答辩环节结束后,乔总理组织专家投票,要淘汰一家项目。常乐斜眼瞧着钱德沐,等着看他的丑相。 天下事往往在自己有十足把握时,出现了事与愿违。 乔戎机宣布了初审结果:津阳新区初审不予通过。 常乐、曲楠楠、鲍通和夏晓珊同时大声叫起来:“为什么!” 乔戎机很淡定:“常乐同志,这是专家投票的结果,咱们要相信专家的判断。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你们的项目很有创意。只不过呢,专家组的意见非常统一,他们认为你们的大新区构想远远超出了你们的经济实力。所以…” 常乐站起来,非常激动:“总理,我们需要补充一点。如果,我们补充完后,你还想淘汰我们的项目,我无话可说。”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常乐同志你可以讲了。” 第174章 金主 常乐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强大魄力。 他清了清嗓子:“各位专家,我对你们的理由非常不认同。如果说新区规划超前,那么湘湖新区也很超前,远超他们的经济实力。如果说超前,那么两浙的新科技主题更加超前,远超国际的现有科技水平。” 乔戎机说:“常乐同志,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这叫攀扯,有失身份。” 常乐哈哈大笑:“超前,本就是建设新区的应有之义。如果不能超前,还建设什么新区,干脆叫老少边穷吧。” 常乐继续说:“乔总理,为了津阳的发展,我要说,哪怕你觉着我失掉了身份,乱攀扯。嘿嘿,我的身份还不是津阳父老给的。不能帮他们谋福利,这身份我受之有愧。各位专家,你们的问题,恰恰是津阳的优势。” 常乐侧身指着夏晓珊,大声说:“各位专家,这位就是资方代表。我们的新区项目前期不需要政府投入一份钱,由我们的合作伙伴出资建设。我想请问他们两家的融资方案解决好了吗?没有!从这方面说,我们的新区规划根基牢固,他们的新区规划,就是建立在一堆沙子上的。” 常乐走到夏晓珊身旁:“下面请贞元集团特别代表夏晓珊女士,为大家讲解津阳新区的资本支持计划。” 他低声在晓珊耳边说:“放胆去说,先把这关过了再说。” 其实不用他提醒,夏晓珊已经准备好了。她对大新区规划了然于胸,也对资金缺口,资金链条的关键环节,摸得门儿清。 事到临头,她非常紧张。她从没在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上,被点名发言。这种紧张,让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夏晓珊深呼吸几口气,咬咬嘴唇:“各位专家,钱省长、王老师,乔总理,我是贞元集团夏晓珊,我代表我们唐蓉川董事长,作政企融合支持津阳大新区发展的汇报…” 初始,她的声音很干涩,说了几句话后,便圆润动听起来。她侃侃而谈,将这两天自己的心中所想,和现场的灵机乍现,巧妙地讲述起来,很快就吸引了乔戎机的目光,还有大家的关注。 夏晓珊讲完了,乔戎机带头鼓起掌来。 他嘴边都是笑意,彷佛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常乐同志,原来你憋了这么一个大招啊。各位专家,难题来了,你们再合计合计,淘汰津阳新区项目合适吗?” 徐长卿说:“乔总理,我还是坚持咱们最开始的调子。这次初审就是摸底,不要淘汰项目。方才问询与答辩环节,他们每一家都暴露了些问题,让他们整改去。如果改好了,可以参加终审评议,否则,直接毙掉。” 王崇谦自忖稳操胜券,并不想过分逼迫,以免惹怒了钱德沐和常乐;钱德沐隐忍的功夫很强,看到不能一击制敌,就及时收手。于是,徐长卿的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乔戎机笑了:“你们三家有没有意见?真没有?好,你们各自回去整改,过段时间,政务院将派出巡察组,验收成效,现场决定项目的去留。没通过验收的,失去终审资格。如果同意,大家可以鼓掌了。” 乔戎机带头鼓掌,其他人不甘落后,用力鼓掌叫好。 徐长卿笑着说:“说起来,三家的项目各擅道场,都很优秀。这么精彩的初审会,让我们忘记了时间。我的肚子不争气,抗议好几回了。乔总理,现在晚上七点多了,这边备好了菜,请您入席吧。” “好啊,今天这会儿,开得有点意思。老徐的提议好,吃饭吃饭,我现在觉着饿得很啊。你们大家都来,那个夏晓珊女士也来,不许逃席。” 天朝上邦,上至皇亲贵族,下到黎民百姓,每到吃席,总得要排一番座次。 乔戎机当仁不让,坐了主桌首席,徐长卿右手侧相陪。常乐年纪最大,是正一品的封疆大吏,他坐在乔戎机的左侧。钱德沐很自觉,坐在乔戎机的对面,当起了主陪。 这主桌是五个人,好好的五行阵,被钱德沐这一坐,坐偏了。以乔戎机和钱德沐为界线,无论王崇谦坐界线的哪一边,都会造成一边两人,另一边一个人的局面。 如何选边,是个问题。王崇谦稍一犹豫,就坐到了徐长卿身旁,朝着对面的常乐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戎机故意看着钱德沐如何出题,王崇谦如何解题,心里暗暗好笑。 等王崇谦坐好了,乔戎机说:“兄弟们呀,搞新区建设,最离不开的就是投资。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觉着老常做得比较好。他早早谋划出了金主啊。那个谁,你去请贞元集团的夏女士过来。” 宴会厅虽然大,可是大家静静地都看着主桌呢。乔戎机的话,把众人的目光,全部引到了夏晓珊身上。 夏晓珊受宠若惊,她急忙站起来:“总理,不用劳驾您派人请,我自己来报到了。” 夏晓珊想坐常乐身边,她往常乐身边去。因为她是常乐力推的,很自然的,服务员搬着椅子,也向常乐身旁安排座椅。 乔戎机敲了敲桌子:“我们政企合作的基础是平等。你坐我对面,小钱,你往老常那边靠靠,让夏女士坐在你和崇谦的中间。” 这下均衡了,乔戎机的左侧是常乐和钱德沐,右侧是徐长卿和王崇谦,对过儿是美女夏晓珊。这局面不像是吃饭,更像是政企谈合作。 乔戎机端着一杯水:“大家好,我不喝酒的。你们随便,想喝啥喝啥。我以水敬大家,首先感谢大家带来了这么多的好项目。干杯!下面把项目的事情忘掉,大家随意享用啊。老徐的内部餐厅,风味一绝的,大家尝尝。” 大领导不喝酒,下面的人,也不敢多喝。大家都收着劲,始终贯彻多吃、多看、多听、少说话的策略。席间难免沉闷一些,但乔戎机知道关键在何处。 乔戎机的心情很好,他高谈阔论,吃的东西不多,讲的段子不少。有些段子还与贞元集团有关,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嗯,大领导的讲话比饭菜还有滋味。 受他的感染,大家慢慢放开了。老常、王崇谦和钱德沐相互敬了酒,气氛渐渐和谐起来。酒席之前的明争,变成了埋藏在心底的暗斗。 混到常乐这个层次的官僚,城府极深。他们喝了三巡酒,话儿说的越来越暖心,笑容越来越灿烂,而埋在心底里的斗争火焰,借着酒劲越烧越旺了。 酒喝到妙处,宴会就停了。大家送走乔戎机后,纷纷离去。王崇谦要走,夏晓珊送他。王崇谦笑着问:“夏女士,你喊我老师,我看着你特别面熟。不过我记不清了,你认识花熇嫣吗?” “王老师,我和花熇嫣是室友,我俩是好闺蜜。” “啊,你这一说,我记起来了。你是那个金融学的,经常和熇嫣在一起的大美女。咱们一起吃过麻辣小龙虾。” “对对对,就在麻诱惑吃的麻小。老师就是老师,您的记性真好。” 王崇谦呵呵笑着:“你这是夸我呐!老了,早该想起来的。改天,我叫上花熇嫣,咱们一起再去吃麻小。” 夏晓珊咯咯笑起来:“吃醋溜土豆丝、拍黄瓜就行,我很喜欢的。” 醋溜土豆丝和拍黄瓜是王崇谦的最爱,夏晓珊拿出来调侃,倒是令王崇谦有点小惊喜。他哈哈大笑:“晓珊,你懂我啊。” 夏晓珊借机狠狠敬酒,连敬王崇谦三杯。男人就是这样,有美女闪着崇敬的目光来敬酒,哪有不喝的道理。王崇谦喝得高兴,评审会上的不愉快都被美酒压了下去。 第175章 怀疑 宴席过后,王崇谦同常乐、钱德沐等人道了别,领着一群人,去了。 这次他带队入京公干,就住在了两浙会馆。那里是两浙的联络处。与津阳驻京办强调专属服务不同,两浙会馆既对外营业,也对内服务。 王崇谦回到自己的房间,秘书小张帮他泡了茶,便退出去了。 王崇谦拿起电话,打给了贺峰云。他随便聊了几句后,就直奔主题。 “峰云,我觉着常乐好像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书,嗯,我敢肯定。” “老师,这怎么可能呢?在初审之前,那是绝密的。” “哎,我修炼的不够啊。我真想起一课,算上一卦,可是事不关己,还可以起卦算算。事要关己,心绪烦乱,起卦算也不准啊。不过,我能感觉到,常乐必定提前拿到咱们的计划书了。” “找个人算算不难。老师,你忘了,李博可是高手,让他算。” “李博心胸太小。为了熇嫣的事儿,他快不认我这个老师了。哎,峰云,你说会不会是从熇嫣那里透露出去的?” 贺峰云吓了一大跳,急忙为花熇嫣分辩:“老师,别人我不敢保证,熇嫣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儿。熇嫣是谁?她对师恩看的极重。老师,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熇嫣能做到拿命给您延寿的。” 王崇谦笑着呸了一声:“你这个爱徒啊,说的什么浑话。我怎么就三长两短了!不过,你说的对,熇嫣是重感情的。如果有人真能打动她,她真的能舍命相救的。” 王崇谦呷了口茶:“不过,我的意思是智库中心流露出去的。钱德沐的计划书送到智库中心请专家帮忙提意见,熇嫣顺理成章,拿到了计划书,那么,钱德沐、常乐,他们会不会通过同样的手段,拿到计划书呢?” “老师,当初您管理智库中心时,给专家定了极高的薪酬,他们不缺钱,不会干这事的。” 王崇谦冷笑一声:“名利名利,专家为名而逐利。凡是追求名利的,几个有操守的?他们不缺钱,也不嫌钱多。我在中心干了这些年,看透了这些专家,他们缺的是风骨。” 贺峰云不敢接话,他觉着老师和他自己都是名利中人。嘿嘿,难道我俩都没有操守?操守也要有灵活性,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是真操守。 王崇谦安排任务了:“峰云,你先把手头的活儿放一放,你想个办法查一查智库中心,看看他们那个吃里爬外了。别让我揪出来,看我不整死他。” 贺峰云裂了嘴了:这等同于叫我挖小师妹的墙角。李博一句错话,惹怒了小师妹,把到手的大美人跑了。我去查小师妹的事儿,她总会知道的。到时候,我的下场更惨。可怜啊,我刚刚获得了小师妹的一乃乃芳心,难道就要清零了?! 他忽然灵机一动:“好的,我这就安排人手去查。老师,我忽然有个想法。会不会是徐长卿他那里走漏的消息。我们的计划书在前天就发到部委里了。他们有时间的。” “嗯嗯,有道理。他让我们提前发规划书,这个徐长卿存了坏心思。明摆着,咱们占优的局面,现在搞成了三国逐鹿。他背地里下了不少的猛药。我早就看出来了,他对常乐很维护的。好,你先从部委徐长卿那边查起。” 给贺峰云打完电话,王崇谦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钟。他想了想,拨通了花熇嫣的电话。 “王老师,您好。” 花熇嫣的声音很奇怪,周围还有风声,好像是在走路。 “熇嫣,你在忙什么,周围那么嘈杂?” “啊没事,老师,我正在路上走。” “没事就好,我在两浙会馆,你过来吧。” “老师您回来了。太好了。我马上…嗯,老师,我现在有点事,不能过去。” 恩师从两浙赶回来,还要“召见”自己,花熇嫣下意识地要马上去。可是,她瞬间反应过来,她去不了。 与风和的约会时间就要到了,她必须赶到碧水潭的翠玉亭。她临时改口,令王崇谦很不爽。不过,他耐心很好:“熇嫣,你有什么事啊,非要现在去办?” “老师,我去见个朋友。早就约好了的。如果,回来的早,我去会馆找您。啊老师,如果有什么活儿,您直接吩咐就行。” “熇嫣,你是守信的人呀。我就是有些心里话,堵着不舒服,叫你来,想聊聊。也好,你见完朋友再来吧。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花熇嫣心想:锁龙井应该不远,只是去看看,能花多少时间? “老师,九点半吧,应该能结束。” “我等你,十点之前我都等你。唉,老师我…等你来了再说吧。” 上京的秋夜,风摇碧水潭面,将满潭的明月,吹作粼粼波光。趁着秋夜风爽,人们来碧水潭欣赏月光。碧水潭边游人很多,除了上京大学的学生,更多的是校外的旅游团。 发生了研学学生落水事件后,龙校长连夜召开会议,要求封闭管理,不再允许校外随意参观。他的提议引起与会者的强烈讨论,有许多反对的声音。会议最后决定自下周周一开始,先试行封闭管理一个月。 学校出了公告。结果,好多人趁着周末涌进了校园,要在封闭管理前,尽情欣赏上京大学的美景。碧水潭是重要景点,所以这里的游人特别多。 花熇嫣在人群中穿行,她想尽快赶到湖心岛的翠玉亭里。有些学生认识她,大声问她好,她只笑笑,挥挥手,擦肩过去了。 挤过长长的栈桥,穿过湖心岛的林荫小路,靠近了翠玉亭。 妈呀,翠玉亭里里外外,都是游人。有几位做直播的博主,在声嘶力竭的介绍着碧水潭和翠玉亭的由来。他们竟然喊出了耸人听闻的直播口号:“上京大学即将永久封闭,碧水翠玉终成私家园林。” 花熇嫣不喜欢这些“一惊一乍”“无病呻吟”的直播博主,她尽量绕过镜头,挤进了翠玉亭里。 满满一亭子的人,其中没有穿红衣服的风和。 此时已经八点钟,难道,她要爽约了!花熇嫣从翠玉亭里退出来,站在离亭子不远处的路旁树下,眼睛看着来往的行人。这是一株映霜红桃树,上面挂满了青青的桃子。在开始落叶的北国深秋,这样的桃树很是扎眼。 花熇嫣站在这里,为的是,方便风和看到她。 一位脸色红润的大男孩,随着人流,来看桃树。他突然伸手拍了一下花熇嫣的肩头。他出手很快,花熇嫣没有躲开。 她看了看大男生,好像是大一的新生,十八九岁的样子。在路灯下,他的神色沉郁,好像有心事。 “学弟,你认错人了吧?”花熇嫣轻轻拂了拂肩头,好像肩头的白衫,被这个鲁莽的男孩子弄脏了。 “请问,你是花熇嫣吗?” “是我,你找我有事?” “跟我来,风和在那边等你。” 花熇嫣随着学弟,走向湖心岛的深处。那位学弟走到一丛茂密的竹林边,冲花熇嫣招招手,迈步进了竹林之后。 竹林后,根本没有路,那就是水边。花熇嫣在上京大学读书十年,熟识碧水潭湖心岛的花花草草。她记得清清楚楚。 “别,那边是水。”花熇嫣急忙阻止那位学弟。 可是前面,并没有传来落水的声音。花熇嫣绕到竹林之后,看到一条曲曲折折的游廊,两旁的竹枝婆娑,随着秋风动摇不定,发出阵阵沙沙声。 第176章 摄水法 那位帅帅学弟的身影,就在前面。 来不及细想,花熇嫣紧跟其后,迈步进了竹林。 她进去以后,分明听到后面有人喊:“看,竹林有路,有人进去了……哎呀,怎么都是水啊,我的鞋子湿了。刚才的人呢,见鬼见鬼。” 她回头看,再看不到湖心岛上的灯光。一片墨绿,像密不透风的丝绸,在随风荡晃。 她沿着游廊,继续前行,拐过一个月亮门,来到一所宅院。 那位学弟站在院子中,身旁的一位女子,一身火红的衣服,就像是一团火焰。 那位女子是熟人,她就是风和。 “哈哈哈哈哈,熇嫣,你来了。我来介绍介绍,这位小帅哥呢,是我的表弟巫奇耶。他刚从远地赶来。表弟,对花博士感觉如何?” 巫奇耶笑了:“表姐,花博士是人中龙凤啊。花博士你好。” “你好,风和姐姐,你的表弟就像是大一的小学弟,很有亲和感。” 风和拍拍巫奇耶的肩膀:“行,你不讨厌他就好。” 花熇嫣有点困惑了:我讨厌不讨厌他的,跟去锁龙井有毛关系?这是要上相亲节目,还是要干啥嘛! 花熇嫣想不通,就试探着问:“风和姐姐,你来了远客。嗯,如果不方便去锁龙井,咱们就改天。” “表姐,你要去锁龙井?” “原打算去的,这是我和熇嫣约好的。她愿意帮忙开锁,毁掉法阵。” 巫奇耶摇头:“别去,那里太危险了。”他拉起衣襟,露出腰间、胸肋上一大片乌青。 “你们看这一大片伤。前两天,我趁着庙会赶去锁龙井,想探探路,被里面的机关伤成这个样子。若不是我逃得快,恐怕折在里面了。表姐,你我法力差不多,再带上个凡人,更不成的。” 风和小手一挥,手掌发起红光,在巫奇耶的肋下腰间来回抚摸。 片刻之后,她收了小手,而巫奇耶的乌青瘀伤明显减退了。 风和吸了一口气:“表弟,到底是什么机关,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我也不能治愈。” “没看清。表姐,经过你的治疗,现在好多了。” “只是表面的乌青退了,内伤还没好呢。我这有两枚参黄丸,你先服下。这药只能暂时缓解,咱们还得抓紧时间找名医调治。” 风和拉着巫奇耶进屋找药,嘴里还念叨着:“你说你,受伤还走这么远的路,来看我,你真是不要命了。” 巫奇耶有些气愤:“不是家园被烧,我也不会受重伤。我正在锁龙井破阵,忽然得到神庙被烧的消息。我一分神,就伤成这个样子。” 花熇嫣在两人身后,她问了一句:“巫先生,你的家被烧了?” “整整三重三进的院落,上百间房子,被烧成一片白地啊。” “三重院落是很大一片宅子了,消防队没去吗?” 巫奇耶翻了翻白眼,看看花熇嫣:“你看着冰雪聪明,怎的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你应该问,这火是哪个混蛋放的。” “呃,应该是你的仇人,所以我没问。” “哈哈,表姐,你找这么个蠢人去探锁龙井,幸亏我来的及时,要不然你们贸然探井,此刻就危险了。” 风和脸色一沉:“不许对熇嫣无礼,来,把参黄丸吃了。这是最好的补药。” 风和剥开金纸,取出一粒丹药,喂给巫奇耶吃。 花熇嫣拦住:“风和姐姐,他体内有淤血,不能先吃补药,需要先排淤血。如果淤血没有排净,便服用补药,恐怕淤血沉郁,终成大患。” 巫奇耶哼了一声:“你个凡人蠢货,你懂什么。”他争嘴去吃,却吃了一个空,因为风和及时收了丹药。 风和问花熇嫣:“熇嫣,你说的有道理。对了,你就是名医啊,快说说,有什么好办法排淤血?” 花熇嫣扬了扬手中的医药包:“我今天带了金针,如果他愿意,可以为他针几针,拔出淤血来。” “太好了,你赶紧救治吧。” 巫奇耶的白眼一翻:“她是凡人,医治不了神龙。我不用她医治。” “蛟神庙前的死人她都能医活,如何治不了你!快脱掉衣服,请熇嫣医治。” 巫奇耶很吃惊:“什么,哪个遥控指挥夏晓珊抢人的就是她?” “就是花熇嫣花博士。” 巫奇耶大吼:“花熇嫣你害我好苦啊!昨天,你救了我的仇人,而他们个个该死。今天我绝不放过你。拿命来。” 巫奇耶言出法随,大嘴一张,一团火焰直喷花熇嫣的俏脸。 花熇嫣距离巫奇耶不到两米的距离,又没有防备,眼前一片火海时,再想躲来不及了。仓促之下,她脑海里忽然闪过风丽的阴阳论里的摄水法。心念一动,立即手掐子文,在眼前一挡。 她此刻就在碧水潭底下的水晶宫里,这里到处都是水。摄水法响应奇速,心念动,水幕成。一段宽宽的水墙,挡在了她的面前,将大部分火焰挡住。 花熇嫣初次运用摄水法,毕竟生疏。水幕阻挡的慢了些,一股小火苗,击中了她的右额头。右额头发被烧焦,额头也烧起了燎泡。 “哎呀,好疼。”花熇嫣退后好几步,才站住了。 巫奇耶咦了一声,继续进攻。第二团巨大的火焰,就像炸弹一样,射向花熇嫣的胸口。花熇嫣忍着痛,双手掐子文,一招“孔雀开屏”,双手齐挥,在面前构置了一道结结实实的水墙。 巫奇耶的火焰击中水墙,烧得白气直冒,滋滋作响。 巫奇耶继续催动火焰,他这次铁了心,要烧死花熇嫣这个罪魁祸首。火焰突然壮大,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挡在花熇嫣面前的水墙烧得开了花。 风和大叫:“奇耶,你快住手。” 巫奇耶根本不理会她,继续猛喷烈焰,要烧穿水墙,将花熇嫣化为灰烬。有火焰的挡着,花熇嫣看不清巫奇耶的表情。但从巫奇耶的猛烈攻势来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后退了。这么强的火焰,一个不留神,自己将就地气化,尸骨无存。 她左手化为剑指,右手摸出三枚金针,扣在指缝里。左手剑指直刺火焰的中心。凡是火焰,都外实中虚,花熇嫣以剑指摄水,凝成一柄长长的水剑。剑锋直刺火焰中心。 能克火者,水也。水剑轻松刺入中虚的火焰心里,扑啦啦一声响,火苗顿时熄灭了大半。花熇嫣右手一扬,三枚金针飞穿火焰。她看到清楚,金针射的奇准,前两枚射中了巫奇耶左手腕边的大陵、神门,第三枚不偏不倚,中了左侧的章门穴。 章门穴是足厥阴肝经的大穴,被金针刺中后,巫奇耶浑身酸麻,不得动弹。 火焰没了巫奇耶的调度,立即被潭水浇灭,一团白烟冲天而起,又渐渐消散。 风和拍了拍巫奇耶,发现他一动不动,便笑起来:“活该!这下子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表姐,救我,快帮我拔了金针。” “哼,你应该求熇嫣。” 花熇嫣从白烟里越过去,来到巫奇耶身边。她看看金针刺中的部位:“风姐姐,我只道龙身的穴道与人不同,却也大致无二。” “嗨,他变作人形,自然和人相同了。你难道没听说过,白龙鱼服的故事吗?” 白龙鱼服是伍子胥讲给吴王的故事。当年白龙在清冷渊待腻了,就化作鲤鱼,到人间玩耍。不料被渔人,一箭射中鱼眼。 花熇嫣当然知道这个典故,此刻风和一说,她更坚定了治好巫奇耶的信心。 第177章 开个价 花熇嫣走到巫奇耶身旁,右手食指拇指来回捻了捻插在章门穴的金针。 她的手法轻揉,巫奇耶却觉着体内好像有一把大铁刷子,在上下刷动。 “你,住手。”巫奇耶不知道花熇嫣要耍什么鬼把戏,失声惊叫。 “嘘——”花熇嫣嘘了一声,猛地提出金针,一股细细的黑血,从巫奇耶的章门穴喷射出来。花熇嫣以同样的手法,提出神门、大陵两处的金针,又是两小股黑血喷射而出。 金针提出,黑血喷净,巫奇耶胸腹舒畅不少。 他知道花熇嫣有意为自己疗伤,急忙感谢:“花博士,多谢多谢,我混账,伤了你。” 花熇嫣微微一笑,摸摸巫奇耶的脉象。她摸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刚才的笑容也消失了。 风和问:“他是不是伤得特别重?” “巫先生盛怒之时,被人击伤,血瘀气滞,不同寻常。我原想放出淤血,就能复原,现在看来,需要找伤科名家细细调理,才能痊愈。” 巫奇耶听了,黯然伤神,忧愁又爬上他的眉头。 风和赶紧安慰他:“没事没事,表弟,你听我说。上京人杰地灵,有许多名医国手,咱们总找得到,医治的方法。” 巫奇耶说:“治病只能治表,我的心病他们医治不了。表姐,我来上京,一是来看你,还有重要的目的,我来杀夏晓珊。许靖国徇私、刘承佑枉法,他们私放了夏晓珊,我特意寻仇到此。” “表弟,烧毁你房子的是王春华,不是夏晓珊啊。你为何要追杀她!” “刚才不是说了嘛,表姐,我用霹雳震死王春华,正要吸他魂魄,却被夏晓珊救活了。夏晓珊还要将大桥修在我的神庙上,彻底毁掉我的家园。两大恨事,我忍不了必须杀了她,才能出心中恶气。可惜,她今晚和气运正盛的人在一起,我不能贸然下手。” 巫奇耶说得咬牙切齿,胸中的恨意就像炽热的煤块,倒上一瓢汽油,烈焰腾腾而起。 “你杀王春华我不管,那个夏晓珊是熇嫣的好朋友,不能杀。” 花熇嫣替夏晓珊道歉:“巫先生,火不是晓珊放的,人是她按我教的方法救的。这一切说来,她有错,但不至死罪。今天,我先道个歉,将来让她专程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风和赶紧帮工:“对对,表弟,你的伤是熇嫣治好的,你可别犯浑了。” 花熇嫣是个实诚人:“不不,我没有治好他。刚才,他怒气攻心、强喷怒火,已经伤了元神。我只是暂时护住他。风姐姐,他必须尽快接受治疗。” 巫奇耶喷火攻击花熇嫣时,就感觉一阵阵心悸。这时被花熇嫣说中,他忽觉丹田一片空虚,顿时毫无气力,晕厥倒地。花熇嫣抢上去,扶住他:“风姐姐,赶紧喂他丹药。他的淤血排净,需要即刻进补。” 喂了两颗丸药,巫奇耶才渐渐清醒过来。 “表姐,我好后悔啊。刚才我应该先杀了夏晓珊,然后再来找你的。” “你到现在还说这话!我是你姐姐,你需要听我的。奇耶,先调养好身子,夏晓珊那边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花熇嫣想:如果巫奇耶心魔不除,终究难好。唉,我打个电话给晓珊,让她赔礼道歉,是不是能好一些。 花熇嫣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晓珊,你在哪里?” “我在喝庆功酒哩。熇嫣,你来吧,就在上京饭店一号楼。哈哈,今天项目初审通过了。好危险的。你不在现场,你不知道我今天是如何力挽狂澜的…” 听夏晓珊滔滔不绝,得意洋洋的神气,她应该喝了不少酒。 “晓珊,我有个事想问你。你要在哪里的神庙上建桥?” “哪里的神庙!?啊,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看来,你导师王崇谦都跟你说了。熇嫣,我打算在津河河谷蛟神庙庙址上建桥。你说是不是天意?本来我还愁着如何选址,王春华那个家伙,偏偏就去烧了蛟神庙。烧得好干净,一点都没剩下,正好,津河大桥的选址有地方了。哈哈哈,人来运起,都挡不住的。” “晓珊,你告诉我,是你让王春华放的火吗?” “当然不是了。王春华那个老小子,他根本不服气我的。他被雷劈死,我本来不想救的。后来看在同事一场,就试着救了。嘿嘿,没想到,在你的指挥下,我竟然救活他了。” “好好好,晓珊,不是你授意的就好。现在,蛟神庙的主人就在我的身旁,你赶紧向他道个歉。” “蛟神庙的主人?我跟他道什么歉!”夏晓珊满不在乎,“他的庙被烧毁了,那可不是我烧的。” “你打算在人家庙址上建大桥的。这个想法就不行,不能强占庙址。” 夏晓珊哈哈大笑起来:“我没打算白占的!你问问蛟神庙的主人,他想要多少钱。只要他开口定价,我一定满足他的要求。” “你,晓珊,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这样很好。建桥的钱是贞元集团给,又不是我拿。你让神庙主人想想,把他的损失算明白了,尽量往高了要价。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绝对帮他争取到满意的赔偿。熇嫣,咱们是好姐妹,说话痛快,你别嫌我说话直白。” 花熇嫣觉着夏晓珊有些张狂,好像用钱能解决一切似的。 她想再劝一劝:“晓珊,你听我说,如果神庙主人不想卖掉庙址,你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夏晓珊笑得更开心了:“熇嫣,晚了晚了。蛟神庙庙址上建大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听,津阳省的大佬们正在开怀畅饮,他们已经确定了蛟神庙的庙址用于建桥。官家定下的方案不会再更改了。你劝劝庙主人,赶紧拿钱走人。全国各地名山大川多了去,随便找个地方盖几栋房子,塑一尊如来、三尊菩萨,四大天王什么的,就又可以收钱发财了,比,比比,比塑个蛟精、蛇怪强多了。” 花熇嫣用的外放,本想替夏晓珊脱罪,现在看来,恐怕适得其反。 她偷眼看,不只是巫奇耶,连风和的脸色都变了。她们俩都被夏晓珊的傲气激怒了。照目前的情景,她既劝不了夏晓珊,也劝不了巫奇耶。算了,赶紧挂电话。 花熇嫣急忙说:“晓珊,你真真让我伤脑筋啊。哎呀,我头痛的很,不聊了。” “你头痛?赶紧扎两针。自己没法扎,那你去看医生啊。哎哎,熇嫣,我想起个事来。在津阳,我碰到一位神医,他叫黄礼越。他想见见你。他祖上是黄元御,对对,就是写《四圣心源》那位,我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先去他那里看看头痛,正好考察一下他的医术。” 从听筒里传来呼叫夏晓珊的声音,夏晓珊说:“黄礼越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了,熇嫣,你明天就去找他吧。他们叫我,我喝酒去啦,再见。” 夏晓珊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她给黄莓打了电话。说了花熇嫣的事,黄莓让她带着花熇嫣明天上午去找她,还给了地址。 巧了,黄莓和她的父亲黄礼越住的地方,离着上京大学不远。 晓珊还想再打电话给花熇嫣,却被曲楠楠拉进了包间:“快来,晓珊妹妹,咱们老大有话说。” 包间里的常乐已经喝高了。 晓珊进来后,他晃晃悠悠站起来,端了两杯酒,等在夏晓珊的座位旁。他的胳膊伸着,将一杯酒递过去,要和夏晓珊喝一个交杯酒。 第178章 钱衙内 经历过生死大难,夏晓珊放下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颜面。不过,常乐这种举动,还是让她很不适应。 夏晓珊喝的酒都蹿到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她放眼看去,这屋里除了曲楠楠、鲍通,还有好几位不认识的官员。看样子,他们的官职都不低。当这些高官地面,与老男人喝“交杯酒”,当“酒桌鸳鸯”,对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来说,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她手拿酒杯,笑着闪避,常乐大笑:“别害羞,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别躲,喝一个呀!” 鲍通为首的众人都笑了,不但笑,还起哄:“嗨嗨,喝一个,嗨嗨,喝一个。” 夏晓珊避无可避,只得含羞与常乐喝一个交杯酒。 喝完之后,常乐仰天大笑。 他扶着夏晓珊的肩头,笑着看看曲楠楠,又扫视一眼众人。 常乐非常感慨:“同志们、兄弟们,今天没有晓珊,我们的新区项目就胎死腹中啦。我告诉你们,我常乐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用人的本事古今一流。当初,亲爱地晓珊老妹,从煤洞里走出来,我一眼就相中了。果然呐果然,今天她挽救了我们津阳的大新区项目。大家都倒上酒,敬敬我们的女英雄夏晓珊夏总!” 老大发话,鲍通、曲楠楠等人赶紧敬酒。夏晓珊喝了一圈,酒意大盛,感觉眼皮发沉,眼神也朦胧起来。 常乐端起酒杯来:“都敬完酒了?好,我说第二件事儿。你们都是我的贴心兄弟。在兄弟面前,咱老常从不藏着掖着,以后你们要好好尊敬夏晓珊,就像尊重曲主任一样,你们懂了吗?” 大家笑着点头。鲍通身旁的一位年轻官员笑着说:“就像尊敬小嫂子一样,尊敬夏总!” 鲍通的脸色立刻变了,狠狠地,踩了那个不知深浅的家伙一脚。 那个冒失鬼,哎呀大叫一声,痛得呲牙咧嘴。酒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常乐哈哈大笑:“你说的对啊。这才是贴心兄弟该讲得话。” 他又指着鲍通说:“还有第三件事儿。今天鲍通的功劳也不小。他提前弄到了湘湖新区规划,才有了知己知彼的对应方案。小鲍,在上京的工作,一直很出色,这次又立了大功,我觉着他的正厅级别应该落实了。” 鲍通大喜,他的手下齐声叫好。 常乐笑着说:“好啦,你们可以向鲍通主任,括号正厅,敬酒祝贺啦。” “老领导,我怕不能胜任啊。”鲍通站起来,脸色赤红,他的眼睛在常乐和夏晓珊之间来回看,尤其注意夏晓珊的表情。 “不要怕,这次你做得非常好。我想借用伟人的话,你办事我放心。” 夏晓珊向鲍通敬酒:“恭喜鲍主任荣升厅长,以后请多多关照。” 她的眼睛妩媚动人,眼神飘逸俊朗,好像在说话。 “夏总,我鲍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以后,就请你和老大一起,看我的表现吧。”鲍通想称呼夏晓珊为嫂子,却不敢,改成了后面的话。 这话说到常乐心里去了,常乐端起酒杯:“小鲍,我和晓珊一起敬你酒,你立了大功,要多喝啊。” 鲍通受宠若惊,急忙换了大杯:“我先干为敬,老大,您两位领导随意啊随意。” 这场酒喝到十点多,才收席。大家都尽兴了。 从上京饭店出来,夏晓珊没有回驻京办,她要回上京大学,去看看花熇嫣。这是她临时起意。当她看到曲楠楠扶着常乐上车时,一大股酸醋涌上来,她觉着今夜无论如何不能睡在驻京办了。 鲍通要亲自送她,被夏晓珊婉拒了:“鲍哥,这边离着上京大学不远,我走着回去都行。” “夏总,你在学校里有宿舍吗?” “那倒没有,我今晚住我闺蜜宿舍里。” “那,夏总,你在上京有房子吗?” “嗯——上京房子贼拉贵,我又多数住在晋阳。回上京时,一般住闺蜜那里,就没有租房子。” “那怎么行呢?不方便的。驻京办里房子多的是,明天你来后院看看,看中哪套就住哪套。” “以后再说吧,鲍哥,你快上车吧,老大等你呢。” 曲楠楠从车窗里向鲍通招手,鲍通一边回应,一边笑着安排人送夏晓珊。 “好,你俩过来,你们负责把夏总送到上京大学去。” 夏晓珊走了,鲍通上了常乐的车。 曲楠楠问:“夏晓珊怎么走了?” “嗯,嫂子,夏总她去上京大学找同学去了,她在上京没房子。” 曲楠楠一笑:“她倒是有些眼力。老常喝醉睡了。”曲楠楠看着身旁沉睡地常乐,嘴角带着嘲笑:“你老大他啊,就这点不好,忒多情。你可以在驻京办安排套房子,让夏晓珊住……唉,不好。小鲍,其他地方咱们有房子吗?” 鲍通略一沉吟:“嫂子,有房子。” “你给她安排一套,离着驻京办近的,隐蔽安全的。老常对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驻京办里的人杂,你懂我的意思不?” “嫂子,我懂了,我明天就去选房子。” 曲楠楠看着躺在座椅上的常乐,他正呼呼大睡。 “小鲍,今晚老常喝多了。酒席上的话,你嘱咐兄弟不要外传。他到了晋升的紧要处,咱们凡事替他多考虑考虑,关键时不能出任何纰漏。尤其是女色方面,可不能让他的对手抓到把柄。” “我懂我懂。” 夏晓珊在校门口就下了车。她喝了太多的酒,坐在车里,一阵阵的恶心想吐。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她就趁机下车,打发送她的人回去了。 夜色清凉如秋水,阵阵秋风吹酒醒。 夏晓珊的酒意被风吹散不少。她沿着东门的甬路,转过林荫路,向智库中心走去。从东门去智库中心,如果走林荫小路,碧水潭将是她的必经之路。 十点多了,大部分游客退场,碧水潭少了些南腔北调的嘈杂,多了些书生意气。 上京大学的学子,结束一天的学习后,习惯到碧水潭边走一走,转一转。因此,潭边学生很多,不过,没有高声喧哗的,更没有跳广场舞的。大部分学生,带着耳机,听着音乐或是外语,围着潭边散步。 此情此景,夏晓珊觉着很温馨。自己曾经是其中一员,那时候真是快乐啊。 她放慢了脚步,想沿着潭边走走,再去找花熇嫣。 走了一段路,到了通往湖心岛的栈桥入口。 栈桥上的学生不多,她便转身,沿着木栈桥,走向湖心岛。 登岛后,她没去翠玉亭,而是沿着湖心岛的边路,一边看水一边散步。 路灯下的长凳上,有一对男女,面向潭水,肩并肩坐着。女孩子还时不时帮男的敲打两下肩膀。夏晓珊靠小路边走,不想惊扰了这对情侣。 恰恰走到近旁时,女孩子说话了:“爸,这可是你第一次来上京大学。” “嗯,想不到我第一次来你的母校,而你已经毕业了。” 夏晓珊的耳朵一动,这两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简直刻进了她的骨髓里。她永远忘不掉这个声音。而男的声音,今天下午,她听到过的。 路旁有株金桂,盛开了满树的黄花。夏晓珊一侧身,躲到树后,想从侧面看清楚长凳上的人。 她找了找角度,终于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女的就是自己的仇人——钱雅;那个男的,竟然真的是湘湖省长钱德沐。 特么的,怪不得钱雅气度非凡,原来她有个这么牛笔吽吽的老爸。她不应该叫钱雅,应该叫钱衙内。 该死的钱衙内,你占据了天时地利,还要抢我这颗小韭菜的饭碗。我好恨!苍天你太不公啊,大地你太绝情。 嫉妒之火,从夏晓珊的小腹升起,透过她的双眼,喷射而出,彷佛能在钱雅后背上烧出两个大洞。 第179章 偷蜜棕熊 钱雅和钱德沐父女俩,对夏晓珊的到来,毫不察觉。湖心岛的行人不断,身后有人经过,那是非常正常的,钱雅懒得去管。上京大学学子虽然人才济济,可在她眼里,基本上是泯然众人。 就听钱雅问:“爸爸,新区项目还顺利吗?” “不顺,荒腔走板啦。” “哦,你不是找了上头的人吗?你都找的什么人,那么不给力。” “不是的,他帮了不少的忙。本来津阳老常这次必败,可是半路杀出个女人,她一番说辞,竟让老常起死回生了。好可惜啊,这次没有挤掉津阳老常,打草惊蛇,有了无穷的后患。” 钱雅不了解政治斗争的残酷,哈哈笑起来:“爸爸,堂堂一省的老大,还要靠女下属救命,常乐的老脸丢尽了。以后他在同僚面前怎么能挺直腰杆呢?” “那个女人不是他的下属,是你们公司的人。她姓夏!” “夏晓珊?” “就是她。” 钱雅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这个夏晓珊我了解,个性张狂地很,交际能力很强,她还和美丽国的大使馆有染。我听说她公然坐着大使的车,到公司总部耀武扬威一番。哼哼,她就是交际花。” 夏晓珊大怒,真想冲上去,使劲扇钱雅两个大大的耳刮子。 钱德沐伸伸懒腰,站起来:“闲谈莫论她人是非。我看那夏晓珊不是寻常人物。走吧,咱们回家。这里冷飕飕的,你穿的太清凉,别感冒了。” 夏晓珊吓得赶紧侧身,借着那株大金桂挡住身形。目前,她只有发怒的勇气,没有动手的胆量。 钱德沐和钱雅边走边说:“丫丫,有没有人知道你的背景?” “没人知道,他们只知道我家有点钱,是中产阶层。嘿嘿,有点家资算啥,在贞元集团,家里有点钱的员工多了去。” “不知道就好…” 听着脚步声,两人渐渐远去。夏晓珊从桂花丛后,探出身子,往两人离去的方向看。前面灯火阑珊,人影凌乱。钱德沐父女两人,汇入游人群中,就像汇入鱼群的游鱼,分不清他俩的身段了。 夏晓珊坐到水边的长凳上,陷入了沉思。有个问题萦绕她的心头:钱雅的身世显赫,是钱衙内,为何她要苦苦瞒住呢?现在这个社会,有封疆大吏的老爸,想不发财都难。光是请客送礼的红包,她如果敞开了收,估计一辈子也花不了。 她竭力隐瞒身份,必有所图。可是,贞元集团能有什么值得她这样低声下气、矮下腰身,为它服务的呢?真真是,活久见的稀奇古怪的事儿。或许官二代们,都有怪脾气,喜欢找虐,受点刺激,心里才爽。 夏晓珊两眼出神,瞪着水面。后面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晓珊,你怎的坐在这里?” 她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后面是好友花熇嫣。 “哎,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来转转。走吧,听我说,这碧水潭以后你尽量少来。” 夏晓珊很奇怪,反问:“为什么?” 就在这时,离潭边不远的水面忽然冒起了一大团气泡。花熇嫣见状,拉着晓珊的手,猛力拽着她向后躲。 晓珊不明所以:“哎呀,快松开,疼疼,手腕要脱臼啦。” 花熇嫣又拉着晓珊走了几步,远离水面后,才把她松开。 “你干嘛!看看,手腕被你捏的青紫啦。” “我一激动,用力猛了些。晓珊,你没看到,潭水刚才翻了个大水花?” “看到了,我正想看看是什么鱼,准备捉来炖汤吃。” 花熇嫣被晓珊气乐了:“你不知道,碧水潭的水文很复杂的。要是失足落水,很难上岸。唐宝掉进里面差点淹死。” 花熇嫣不能直接说,刚才的水花是巫奇耶弄的。他与风和一起,送花熇嫣上岸,看到夏晓珊,就想动手收拾他。花熇嫣一眼看出水底的巫奇耶,正蓄势进攻,夏晓珊又看不到,所以她赶紧拉晓珊离开。 她又怕夏晓珊不听劝,以后独自在潭边逛,就拿出唐宝举例子吓唬吓唬她。 夏晓珊笑着问:“怎么回事?” 花熇嫣就把研学时唐宝落水的事情说了一遍。 夏晓珊又问:“好巧啊,是你指挥我救人那会儿吗?” “就是,我们通完话,他就落水了。幸亏我反应及时,才把他捞上来。总之,这碧水潭邪门的很,以后你尽量离着远一些。” 夏晓珊哈哈大笑:“这么说,熇嫣,你又救了唐宝一次。唐吉那个吝啬鬼,有没有表示表示?” “他倒是想请我吃饭,我给拒绝了。今天还打电话约我,我还是没答应。” “嗤——抠门,我早就看出那老小子属铁公鸡的。救命之恩,不能出点真金白银,光想着吃饭省钱。” 花熇嫣摇摇头:“别说了,晓珊。快些走。我还要去见导师。” “这都几点了?” “王老师好像心情不好,我必须去。” 花熇嫣暗暗护着夏晓珊,穿过栈桥上稀稀拉拉的人群,来到碧水潭边的甬路上。到了安全的地方,花熇嫣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觉察到巫奇耶一直跟着她俩,直到她俩到了水潭边,融入到稠密的人群里。 花熇嫣让夏晓珊自己回宿舍,她转身去找王崇谦。 此举正中夏晓珊的下怀。她想借机看看花熇嫣那里还有没有有价值的情报。这一次,她尝到了甜头。她就像是贪婪的棕熊,尝到猎人家里的蜂蜜,就时刻惦记着,想寻机再去过过瘾。 夏晓珊很快来到花熇嫣的宿舍。这是一套青年教工的单套宿舍。为了夏晓珊来京有个住处,花熇嫣特地买了一张大床。夏晓珊的被褥就放在大床边。 夏晓珊把整间房子转了个遍,然后坐在花熇嫣的书桌旁,开始翻阅书桌、书柜上的书籍文件。翻了半天,没有什么发现。花熇嫣的藏书以哲学类的居多,有一些经济学的,还有几本留学方面的书籍。 有本留学指南类的书里,夹着一张草稿纸,写了几所大学的名字。这几所都是世界级的名校,比上京大学牛气多了。 原来熇嫣想出去留学了!傻瓜,都读完博士了,还留什么学呀!不趁着年轻抓紧赚钱,一味读书,只会越读越穷。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的世界。如果读书能够发家致富,那么读书的权力,只会被权贵阶层垄断,穷人连书皮也看不着。 读再多的书,如果没有权力和资本加持,那不过是高级打工仔,简称高工! 夏晓珊手一松,夹在书页中的纸掉落下来。夏晓珊赶紧把它捡起来,恰好发现背面也有字,上面写着一个人名——商剑。 商剑是谁?不知道,估计是熇嫣的朋友吧。夏晓珊赶紧把纸张插回到原位,并把书也排好了,放归原位。 看样子,宿舍里不会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了。是啊,熇嫣是个精细的人儿,她不会将工作、学习和生活混作一团的。智库中心的文件,她应该不会带回到自己的宿舍里。 书柜壁上有一个挂钩,上面挂着一串儿钥匙。夏晓珊摘下来看看,觉着应该是智库中心的。哈哈,有了钥匙,我去智库中心碰碰运气。 她收起钥匙,想要出门,又觉着不妥。花熇嫣回来,没有找到钥匙,也没找到我,那么她会怎么想?算了,以后再说吧。 快十一点了,花熇嫣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偷偷跑到她的办公室,如果被她堵上,那就老脸丢尽,友谊全没。 第180章 赤练伏击 这一次花熇嫣拜见导师,时间冗长到,出乎夏晓珊的意料。迟缓的时针,好不容易爬过了十一点,花熇嫣也没回来。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她与花熇嫣同舍为友多年,对王崇谦的习惯很了解。王崇谦召见弟子,尤其是女弟子,从来没有超过晚上十一点的。 王崇谦是哲学宗师,自己常以得道大儒自诩,他最懂避嫌。今天这是怎么啦,到现在也不放花熇嫣回来。 夏晓珊想起了昨晚常乐的手段,诡异的笑容,浮上她的眼角。嘿嘿,历史上,自诩大儒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例如,鼎鼎大名的钱谦益,不想殉节,就推说“水太凉”,不去跳水就义,生生羞死了他的红颜知己柳如是。 这个王崇谦王老师,定是因为白天受了挫折,要借花熇嫣的翠袖,拭去他的“大儒”泪。哈哈,我和常乐是你情我愿;他想占熇嫣的便宜,未必如意啊。熇嫣,是个冰美人,倔强的很。 夏晓珊想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不一定呀,熇嫣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深受王老师大恩,说不定会献身以报的。 又过了十分钟,花熇嫣还没回来,夏晓珊忍不住了。 她站起来向外走:“哼,我就是再浪费机会,白白浪费了十分钟,有这十分钟,我可能回来了。” 她迅速下楼,一路小跑,来到智库中心楼前。 不好,楼里面的许多房间还亮着灯。有几个保安站在大门里,很警惕地望着外面。显然,比起上次,智库中心的安保力量加强了许多。 夏晓珊犹豫了:“今天刚刚评审完,应该没有什么最新资料。不对,今天我看王崇谦并没有完全发挥。他好像保留了许多重要细节。我应该进去看看。上一次只是拍了摘要,没有详细看。细节决定成败,今天不是我扣住了资金这个细节,津阳大新区项目将流产啦。 想到这里,夏晓珊迈步上台阶,笑容满面地推开了大门。 一名保安问她找谁,她扬了扬手中的钥匙:“你们花主任,让我来帮她取样东西。” “那好,你登记一下。” “登什么记!你看看这串钥匙儿,是不是花熇嫣的?” 几名保安相互对视一眼,领队笑着说:“是的。您请进吧。” 保安这一关失守,夏晓珊大摇大摆走进了花熇嫣的办公室。 她轻车熟路,拉开熇嫣的办公桌抽屉,开始翻找那两份文件。很快找到了,两份文件都在,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批注的字迹端秀,正是熇嫣的笔迹。夏晓珊来不及细看,抓紧时间拍照。她把两份资料并排摊开,同时拍照。一百多页的资料,她用了十几分钟才全部拍完。她边拍边自夸:幸亏我聪明,这要是一份一份去拍照,还要花十几分钟哩。 全部拍完后,她把文件放回原处,就要关灯出门。 忽然她心狂跳一下。哎呀,不好,我这样回去,可能会露馅。如果明天有保安多嘴,说我来过了,一切就露馅了。怎么办?我得找几本书带回去,敷衍一下。 带本什么书呢?嗯,满书架都是,这里的书比宿舍里还多。找本小说吧,熇嫣回来时,我可以说闲着无聊,又睡不着,就来找本小说看看。哈哈,这个借口好。 在书架上寻觅几排后,发现了一本《四圣心源》,夏晓珊的眼睛雪亮起来。这本书,恰好就是她以前看到的。这是她来智库中心的最好借口。 就选它啦,天助我也。 夏晓珊拿了书,整理好办公桌的桌面,匆匆下楼。走到保安身边时,她还扬了扬手中的医书:“找到了,就是这本。各位帅哥,给你们添麻烦啦。” 出了智库中心,旁边的楼就是青年教师的公寓楼,花熇嫣的宿舍就在里面。短短不足百米的通道,两侧全是高大的树木。虽然是深秋,但树叶只是枯黄,还没有落尽。路灯被树木的黄叶遮蔽了,光线并不明亮。 夏晓珊走得飞快,冷不防前面匍匐着一团黑影。她收脚不住,一脚拌上去,身子直飞起来,眼见着要重重地摔倒地面上。 地面上恰好有一口窨井,是污水井。井盖不知何时不见了,只露出黑洞洞的井口,夏晓珊脑袋朝下,滑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飞向污水井里。 夏晓珊吓得大叫救命啊。熏天的臭气,冲进她的鼻腔里。她只叫了一声就闭了嘴。 斜刺里飞过来一条白练,卷住夏晓珊的腰。白练抖动,竟然将一百斤的夏晓珊甩了起来。夏晓珊觉着腰间发紧,白练拉着她向一旁横移。紧接着,一双小手接住了她,并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熇嫣——” “别怕,没事了。” “熇嫣,地上有蛇。我绊到蛇身上了。”夏晓珊搂着熇嫣的脖子,用力蜷缩着双腿,生怕腿沉下去,被蛇一口咬到。 “我看到了。蛇被你踩疼,早跑了。不信,你看。” 果然地上什么都没有了。远处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响起来,树木的枝条也随着响声抖动不停。花熇嫣放下夏晓珊,往草丛走去。 “熇嫣,别追,小心被咬。” “我得找井盖。污水井这样敞着,太危险。” 说话间,花熇嫣发现了井盖。她一只手提起井盖,慢慢的将它盖在污水井上。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晓珊,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去你办公室了,找了一本书。” “什么书,值得你半夜三更跑到智库中心去。” “哎呀,还不是关心你的身体嘛。这本书就是《四圣心源》,黄元御写得。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黄礼越,让他给你瞧瞧病。还好,书刚才没有掉到化粪池里去。” 夏晓珊把手中书一晃,给花熇嫣看。 花熇嫣在抱着她时,就看到那本书了。她有点不以为然:“晓珊,你读的医书不多。黄元御的书我都读完了,他属于见解偏颇型的。” “啥叫偏颇型的?” 她俩边走边讲,花熇嫣笑着说:“唱戏的说,不疯魔不成活。讲得是一个执着。医者不能执着,尤其是中医。这个黄元御内科医术一般,他主要擅长伤科。黄家老祖宗是这样,我想他的后人,很难突破他的窠臼。” 说到这里,花熇嫣忽然想到巫奇耶受伤,说不定这个黄礼越可以治疗。方才,她看的明明白白的,巫奇耶变成一条黑蛇,绊倒了夏晓珊,要把夏晓珊甩到污水井里。巫奇耶见自己出手救人,就从草丛上御风而去。 虽然巫奇耶的身形很快,花熇嫣依然看出他伤势不轻,是忍痛行动的。幸亏他有内伤,甩的力道不强,不然的话,夏晓珊肯定被扔到污水井里,还会被压上井盖。 花熇嫣这么一动心念,恰好夏晓珊说:“那个黄礼越,听我说起你,他对你很感兴趣。他八九十岁的人了,担心家传医术失传,想找个传人。熇嫣,明天咱们去吧,找他聊一聊。我和他的姑娘约好了,不能爽约。” 花熇嫣微笑着点点头:“你都约好了,我只能听你的安排了。” “这就对了。” “晓珊,我可以带一位朋友去吗?” “男朋友?你交新男朋友了!” “瞎说,就是普通朋友。他跟人打斗,受了内伤,我还没有好法子治疗。请这个黄礼越先生给看看。” “骗谁哩。普通朋友你会这么用心。行啊,有你男朋友这个样本,正好测试一下他的医术。” 花熇嫣望向碧水潭的方向,提了一口真气,缓缓说:“希望他是位神医,能够救治朋友的伤病。” 第181章 噩梦 花熇嫣与夏晓珊并肩回到寝室,洗漱后,一起钻入了被窝。 夏晓珊没改老毛病,上床后,就从后面抱着花熇嫣,紧紧贴合,两只手还不老实,四处游走。 “啧啧,真滑腻,就像是涂了润滑油。熇嫣,你的皮肤越来越好了。哎,还是和你一起睡好,玩玩这个可以解闷。” 花熇嫣扒开她的手,笑着说:“你昨晚上不爽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定然是跃马江河、纵横驰骋,挥汗如雨。” “通宵耕耘,不过是皮肉交感。我很清楚的,再大的欢愉,都是逢场作戏而已。那老常乐就是馋我的身子,我呢,需要他的权力。各取所需,哈哈,我俩一老一少,搭伙唱戏。” 花熇嫣转过身子,抱着夏晓珊,摸着她的脸上说:“晓珊,以前你不这样的,你不是追求纯粹的爱情吗?现在变了。” “我一点都没变。现在我还是追求纯粹的爱情。熇嫣,美好的爱情是理想,是追求,是阳春白雪;可是饮食男女,才是正常的人间。既然有人看得上我,那么他也有我看得上的东西。大家交换一下、享受一下,都受益了,有何不可?” “我不是说可不可以,而是觉着几个月前的你不会这么干的。” 晓珊咯咯笑起来:“还是你懂我。当你像我一样,有了那些频死的屈辱经历,你也会成长的。读书时的我们,太理想,觉着只要我不害人,人家就不来害我;只要真心付出,就有好回报。熇嫣,外面不是这样的,这个社会远不是书本上描述的那样美好,都特么惦记着如何算计别人。” 夏晓珊翻个身,仰面看着天花板,一只手还在游走不停。 “就说读书吧,我们读到博士了,学费花了大大的一麻袋,换回好多的书。现在毕业了,那些书却换不回一麻袋的钱。我们俩算是幸运的,还有好多学长学姐的,找不到工作,后悔读博了。现实社会就是这样,如果被别人算计的透透的,那么就一文不值。” 花熇嫣一阵沉默。借着微光,夏晓珊看到花熇嫣的眼睛亮亮的,就问:“我这么说,你听了是不是特难受?” “没,你说的对。晓珊,今晚王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 “对啊,我还想问呢。我记得王老师从来不半夜找你,这次怎么变了?” “可能事情紧急吧。哎呀,今天王老师夸奖你了。他说如果没有你,常乐就栽大跟头了。是你的周密逻辑和慷慨陈词,将贞元集团对津阳的资金支持方案,表达得贴切到位,还不越位。他还感慨,常乐沉溺酒色,但真的很会识人!” 夏晓珊笑着追问:“你导师找你啥事,可不是为了夸奖我吧?到位不越位,这话有点意思。” “他要我同你搞好关系,顺便打听打听津阳新区项目。”花熇嫣说的很直白,直接将王崇谦的意思告诉夏晓珊。 晓珊的手一震,停止了对花熇嫣的抚摸:“你答应了?” “嗯,我跟王老师说,‘我可以问问她,如果她不愿意说,我不会拿友谊去逼迫她’。” 夏晓珊笑了:“其实,常乐的下一步棋,王老师肯定预料到了。他让你来问我,只不过是想验证验证。熇嫣,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建桥,打通津阳新区与津河河谷的交通枢纽,为大新区建设奠定基础。用老常的话说,桥要建得轰轰烈烈,声势要造得浩浩然然。” 花熇嫣拍拍晓珊的肩膀:“晓珊,我要提醒你,常乐想凭借大新区概念,突破他的封疆大吏身份,实现入阁拜相。新区建设耗时很长,而他能否升迁,明年春天便有结果。他升迁后,他的继任者未必肯全力支持新区;如果他升迁失败,那么他也将无力支持新区项目。晓珊,新区建设有很大风险,你要想好了。” 夏晓珊抱紧了花熇嫣:“我知道。熇嫣,还是你好,愿意跟我说心里话。我也不瞒着你。我是这么想的,钱是贞元集团的,由唐蓉川出,将来的风险与收益都归她。新区项目干不下去了,我顶多换工作、换老板。有了大项目的经验,我还怕找不着下家?” “好了好了,你正要大展宏图,别被我的话冷了斗志。睡觉吧。” 花熇嫣翻个身子,仰面躺着,闭目入睡。 身旁是夏晓珊,花熇嫣根本睡不着,她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王崇谦的话。王崇谦说了好多,她只对夏晓珊说了一小半。另一多半,她没法子跟夏晓珊说。因为,王崇谦怀疑常乐提前知道了两浙和湘湖的新区计划。他觉着可能是夏晓珊的功劳。 他建议花熇嫣留意夏晓珊。不过花熇嫣当时就为夏晓珊说了好话:“老师,常乐是一省的老大,他们有的是手腕搞到情报。您不是也说过,常乐最擅长的就是跑关系吗?” 王崇谦点点头:“有道理。熇嫣,我知道钱德沐那边请智库中心的专家,为他们做过新区咨询。你要留意智库中心的专家们,有没有与津阳有联系的。例如,家在津阳、在津阳读书工作过的。” 花熇嫣一笑:“老师,我那里就有一份湘湖新区规划。我知道您愿意凭实力做事,就没有跟您提前说这事。” 王崇谦盯着花熇嫣,语音和缓:“我选你当智库中心主任就对了。智库中心的管理者必须有职业操守,不能拿着客户委托的东西,去做间谍勾当。” 王崇谦把后面四个字,咬的特别重。花熇嫣迷蒙间,觉着这四个字加了重音,在右耳边来来回回的响,就像黑夜飞行的蚊子,加装了低音炮。 有蚊子,花熇嫣对蚊子过敏。她猛地从梦里醒来,才发现是夏晓珊在打鼾。轻微的呼噜声,微微带着点金属的声音。花熇嫣心说:这小妮子,肺火挺旺啊。明天给她扎两针,泄泻火气。 花熇嫣悄悄下了床,走到外间,按照约定的联系方式,给风和发了信息。请她说服巫奇耶,明天去看黄礼越医生。过了没多久,收到风和的回信,巫奇耶同意了,并且约好了,在碧水潭的翠玉亭见面。 翠玉亭,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巫奇耶临时起意,把夏晓珊丢进水里,自己想救也来不及。 花熇嫣要他们直接来智库中心,而不是去碧水潭。风和同意了,而且她也要一起去。好嘛,四人组团去看黄礼越。这个风和真喜欢凑热闹。 虽然联系好了,花熇嫣依然没有睡踏实,她很担心巫奇耶会对夏晓珊不利,好在有风和在。自己与风和,两个人肯定能防住巫奇耶。 与满腹心事,睡不踏实的花熇嫣相比,夏晓珊睡得甜美无比。 她不但睡得沉,还做了好多美梦,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与常乐疯狂起来。当常乐软下来时,她就拿出威尔刚,一大把一大把的喂下去。常乐就像天蓬元帅一样,会了鏖战之法,。他泼出性命不要,只求飞越云端的短暂快乐,全不管身体能否承受。 春梦太多,就会发生稀奇古怪的事情。梦里,夏晓珊趴在常乐身边,专心品销,忽然房门打开,钱德沐从外面闯进来。他手里提着一根球棒。 钱德沐抢到夏晓珊身旁,大骂:“浪蹄子,你敢偷我的规划书。看打。” 他抡圆了球棒,朝夏晓珊的脖子就砸。夏晓珊一缩脖子,侧身闪开。长长的球棒,啪的一声,不偏不倚,击打在常乐的特区里。 嗷——嗷,惨叫声响起来。常乐那里血肉横飞。 夏晓珊被吓醒了。她伸手去摸,花熇嫣早就起床了。客厅里传来她赤脚走路的声音。 夏晓珊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身子,走出卧室。 第182章 伤科后人 花熇嫣看到晓珊光着身子走出来,就问:“做噩梦了?我听见你大叫了一声。” “好可怕。我梦见钱德沐…哎呀,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害我做噩梦了。” 花熇嫣笑起来:“你喜欢赖人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来,我给你看看。昨晚听你打呼噜,好像吹口哨,那是肺有火。” “不用看,我好着呢。几点了?” “快五点了。” “啊——还不到五点。怪不得外面天还没亮呢。赶紧尿个尿,回床睡大觉。” 花熇嫣没有睡回笼觉,而是盘膝打坐,入了定。大约六点钟时,她去智库中心的健身房运动了一会儿,到了七点回宿舍,想叫醒夏晓珊,一起去吃早餐。 回到宿舍,她发现夏晓珊正躺在床上接电话。 “鲍哥,啥事啊?” “妹子,老大今天上午要回津阳,你肯定同机回去吧?我准备了些东西,嗯,先给你送过去。” “鲍哥,我上午有事,不和老常一起回去。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不要。” “那不成,妹子,你要是当我鲍通是亲哥哥,你就收下。幸亏我打电话问问,本来我想把东西拉到机场的。后来,觉着不方便。我才…” 花熇嫣走过来,轻声说:“晓珊,该去吃饭了。” 夏晓珊点点头,笑着说:“鲍哥,东西我不要,我也当你是亲哥哥。我手头有两个外贸纠纷的案子,对对对,就是跟美丽国的。鲍哥,你跟大使馆熟,能不能麻烦你帮帮忙?” 电话那头鲍通的声音很爽快:“没问题,咱大使馆里有人。亲妹子,不只这些,参众两院咱也有人哩。亲妹子,等送走了老大,我就忙你的事儿。” 夏晓珊高兴的捶了两下床垫:“鲍哥,你真是我亲哥。这两个案子是贞元集团的,一会儿我把资料拍照传给你。费用你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别给贞元集团省钱哈。” “放心吧,好妹子。跑步前进,游说献金,我最懂啦。” “哈哈哈哈,哥哥,我这就传给你。” 一通电话,赵小军、赖福一的案件有了眉目,夏晓珊心情大佳,嘴巴乐得合不拢。甚至,在学五餐厅吃饭时,她吃两口饭,忍不住笑几声。 花熇嫣瞪着眼瞅她:“别笑了,小心把米粒呛到肺管子里。” “熇嫣,我本来有个大难题,没想到轻易解决了。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预感今天会特别的顺。” 花熇嫣心说:能顺顺利利的,最好了。不能告诉你,今天看病的是你的仇家巫奇耶。唉,算了,就说他是我的表弟吧。 她俩吃过早餐,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智库中心。 远远的,花熇嫣就看到,风和与巫奇耶坐在智库中心的大厅里,喝茶等待。 夏晓珊也看到了,她不认识风和,更不认识巫奇耶。 她指着大厅里的风和说:“你看,这两年唐装汉服很流行,我没想到,你的同事也喜欢!”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感觉?”花熇嫣并不点破风和的身份。 “智库中心,都是搞研究的,没心思跟风潮流。所以我觉着奇怪。就像你,从来不留意穿装打扮。你看看,那个女的,穿一身大红汉服,很时尚。” “你喜欢吗?” “还可以,至少不讨厌。” “那就好,她是我的表姐,另一位是我的表弟。” “你哪来的表姐?莫要骗我。” 花熇嫣哈哈一笑:“允许你有亲哥哥,就不许我有个表姐表弟的,现认的,行不行?我可说好了,你就当她俩是我的亲表姐、亲表弟,多亲多近,不许怠慢。” 夏晓珊很听话,同风和、巫奇耶见面时,亲切地叫:“表姐好,表弟好。” 花熇嫣笑着介绍:“晓珊,你叫得快了些。我还没介绍呢。这位大美女是我的风和表姐,这位小帅哥是我的巫奇耶表弟。” 风和很自然,巫奇耶表情紧绷,甚至有些僵硬。 他朝夏晓珊微微点点头,然后问花熇嫣:“什么时候走?” “晓珊,你约的几点?” “九点半,咱们早些走吧。周末,特别容易堵车。” 按照黄莓发的地址,九点多,花熇嫣等人来到黄礼越的住处。 这里是上京的古城区。多是四合院组成的胡同。虽然从外面看,房子一般般,可里面别有洞天。花熇嫣望着四周栉次鳞比的古民居,心里猜想黄礼越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一套四合院。 两扇小院门一开,黄莓走出来。她对夏晓珊的印象很好,见了夏晓珊,有说有笑的,很是亲热。 夏晓珊问:“黄老爷子,起来啦?” “我爸是上了年纪的人,觉少。五点多就起了。不过这会儿,他去了卫生间。快进来,你来了,他肯定高兴。您几位,一块请。” 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过深邃的门洞,转过垂花影壁墙,来到了院中。 院子很宽阔,南面是一排南屋,有十几间的样子。两旁厢房都是三间,间口宽阔。正房是五间,除了红瓦琉璃,最显眼的是梁柱,都有一抱粗细,朱漆鲜亮,气派端庄。正房两侧,都有侧门,通向后院。显然,这至少是两重院落。 夏晓珊好奇心重,很想走到后院去看看。恰好黄莓领着他们走向东侧,她更是盼着到后面看看去。她预感后面有很重要的事物在等着她。 快到东侧门时,黄莓一转身,领着他们进了东厢房。大家在茶桌前落了座,两个佣人过来献茶和点心,就退出去了。 夏晓珊问:“黄姐姐,这是你们在上京的房子吗?真是豪华气派。” “是一位同族叔叔的。我们一个祖上,都是黄元御的嫡系子孙。” 喝了一杯茶,黄礼越还没来。 花熇嫣问:“黄老,他去了多长时间了,要不要去看看?” 黄莓有点担心:“是啊,快二十分钟了。早该出来了。我看看去。” “卫生间很远吗?” “不远,正房里就有,不过我爸去了后院,他不习惯在正房里方便,哈哈,他觉着不方便。” 夏晓珊笑起来:真是爱讲究的老头儿。 黄莓出门去找她爸,她爸爸从西侧门里走出来。他冲着黄莓喊:“莓莓,客人来了没?” 夏晓珊早看到黄礼越出来了,她从屋里奔出来,迎上去,大声喊:“黄爷爷,黄爷爷,我早来了。” 夏晓珊声音清越,充满了欢喜。 花熇嫣、风和、巫奇耶对视一眼,大家纷纷起身,迎接出去。花熇嫣在前面,三人呈品字形,站在廊下,笑着向黄礼越打招呼。 花熇嫣仔细看这位黄元御的传人。好精神的高个老头子:身穿白色棉褂,还高高挽着袖面。夏晓珊和黄莓一左一右站在黄礼越身旁,扶着老头的胳膊,就像两尊护法。 黄礼越也在打量花熇嫣等人。他眼神矍铄,从三人脸上扫过,神情微微诧异。 他呵呵笑着:“各位久等了,刚才我去后院忙活儿一阵,就来晚了。快些里面请。” 到屋里后,夏晓珊介绍:“黄爷爷,这位就是我的闺蜜花熇嫣。” 花熇嫣急忙伸双手去握黄礼越的手:“黄爷爷,这两天晓珊没少提你,我的耳朵听得起了茧子。冒昧前来,您别见怪。” “来了就好,我也盼着今日相见。这两位是?” “啊,这位是我的表姐风和,他是我的表弟巫奇耶。” 风和、巫奇耶笑着向黄礼越问好:“黄先生好、黄大夫好。” 黄莓微微皱眉,她觉着两人既然是花熇嫣的表姐、表弟,应该和花熇嫣一样,称呼黄礼越为爷爷。那么,论起辈分,她就是姑姑。 既然两人目中没有爷爷,她这个“姑姑”更不值一提。 第183章 割以咏志 黄莓垂下眼睑,暗生闷气,就听身旁的花熇嫣说:“黄爷爷,我的表弟受了内伤,特来求您看看。” “哦?我还以为你是拜…来探讨医理的。好啊,咱们先看病,再交流医理。” 黄礼越示意黄莓拿来药箱。黄莓手脚麻利,从里屋取出药箱,轻手轻脚地打开,从里面取出黄锦缎做的小脉枕,放到黄礼越面前。 花熇嫣通晓佛道哲学,精研先秦诸子百家,她对前代的家具器物也颇有研究。黄礼越的小药箱款式古朴,构造奇特,一看就是珍贵的东西。最令花熇嫣惊奇的是,药箱侧面隐隐有一只仙鹤在展翅飞翔,它的身后还有一圈圈的祥云。 花熇嫣觉着黄礼越的药箱,应该是金丝楠木的。上面还有仙鹤图案,又是古物,如果真是这样,这件小药箱可谓价值连城。 器具不凡,却不知手段如何?花熇嫣想到这里,凝神细看黄礼越如何诊脉。 黄礼越说:“孩子,你近前来,让我摸摸脉。” 巫奇耶迟疑一下,看看风和,好像征得她的同意,才让黄礼越诊脉。 他坐到黄礼越身旁,伸出了胳膊。黄礼越三个手指一搭高骨,开始寻找巫奇耶的脉搏。 众人的眼睛都集中到黄礼越的三根手指上,想看看高人是如何诊脉的。 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有人扶着门扇走进来。 夏晓珊离门最近。她回头一看,失声惊叫:“黄世仁!”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此处碰到黄澄。 这他妈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这次碰上的是色中饿鬼。 夏晓珊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她刚一动,黄澄身旁有位中年美女伸出胳膊一拦:“你是橙子的朋友?” 夏晓珊这才看到黄澄身旁有位半老徐娘,描眉画眼的,很有些韵味。她可没工夫回答问题,还是想跑。可是黄澄和半老徐娘堵在门口,她没地儿逃。 黄澄盯着夏晓珊:“果然是你,晓珊,你来看我,是不是?” 黄澄身旁的美女明白了对面站的是谁,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那位半老徐娘,松开黄澄,一把拽住夏晓珊:“你是夏晓珊?” 夏晓珊早被突然出现的黄澄吓呆了,徐娘美女一问,她惊恐地点头。 一个非常响亮的大耳光子,甩在夏晓珊的脸上。把夏晓珊打得身子歪侧,差点摔倒。半老徐娘伸手继续打,却被黄澄拉着胳膊:“妈,别打别打。” “你让开,我打死这个贱货。” 黄澄妈妈嘴里喊打,暗地里飞起一脚,朝着夏晓珊的小腹,用高跟鞋的尖头,猛踢。 夏晓珊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长流,根本看不清那“佛山无影脚”。花熇嫣身形奇快,她迅速伸手,搭在夏晓珊的肩头,往自己身边一拽。黄澄妈妈的无影脚,擦着夏晓珊的大腿根,踢飞了。 花熇嫣挡在夏晓珊身前:“你们是什么人,知道不知道,打人是犯法的?” “我不但要打她,还要送她去吃牢饭。” 花熇嫣秀目圆睁:“你敢,你再动她一手指头试试!” 黄澄妈妈可不怕花熇嫣的恐吓,她一挽衣袖,又要动手。 “妈,别打了。晓珊她不是故意的。”黄澄抱着他妈妈,坚决不松手。 黄礼越看不下去了:“侄媳妇,夏姑娘跟你有什么仇恨,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都不许动手,好好说话。” 黄澄妈妈指着夏晓珊说:“大爷,就是她踢坏的橙子。” 黄礼越问:“晓珊,这是真的。” “真的,黄爷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冤家不聚首,做过的事儿,总有翻旧账的时候。 夏晓珊当着黄家人的面,不得不承认是她踢伤了黄澄。不过,她没有说是黄澄非礼在先。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想看看风向,确定黄礼越是什么态度。 黄礼越没有表态,黄澄妈妈冷笑起来:“这种断子绝孙脚,还不是故意的?难道非要当场踢死橙子,你才肯承认吗?姓夏的,今天你来的好啊。俗话说,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来人,关上大门,让警察赶紧来。” “妈,晓珊她说了,她不是故意的。我也跟你说过了,我俩当时就是闹着玩,一不小心玩过了。”不知道为啥,黄澄竟然替夏晓珊辩解。 “橙子,我的傻瓜儿子。那是你的命——根子,怎么能随便踢着玩?你别替她解释了,当初不是你拦着,她早进局子吃窝头、踩缝纫机了。你们不报警是吧?我打电话。姓夏的,你这次休想再跑掉。” 黄澄妈妈摸出手机,却被黄澄一把抢过去。他的动作过猛,牵动了裤裆里的两枚荔枝,顿时哎呀着喊疼。 他一喊疼,黄澄妈妈立刻担心起来。 “儿子,你黄爷爷让你休息,你偏要赶过来看看。姓夏的就是克夫害子的命,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她。”黄澄妈妈扶着黄澄,往里面走了两步:“他大爷,快给看看,是不是抻着了?” 说着,黄澄妈妈就动手掀开黄澄的衣服,露出里面粗肿的水管和红紫的荔枝来。 夏晓珊、花熇嫣等人这才注意到,黄澄没有穿裤子,而是穿了一条苏格兰格子裙。黄礼越看了眼:“还好,敷的药没有掉。小橙子,你要静养才行,以前的恩怨都放下吧。怒火只能加重伤情。” 黄澄妈妈满脸怒气:“大爷,你昨天就说了——橙子受伤太重,即使治好了,恐怕难以恢复本来的功能。大爷,这是断我们黄家子孙后代的大仇,我们绝不放下。夏晓珊,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黄澄妈妈特意强调黄家,意图点醒黄礼越:你行医医生,积德无数,却只有几个姑娘。我家可也只有黄澄一个儿子。你知道后继无人的苦楚,更应该明白断子绝孙的悲怆!我们可都是黄家人啊。 对于黄澄妈妈的弦外之音,黄礼越老头什么都明白。 不过他对黄澄一家并没有多大好感。这次他来,也是因为同宗之义,不得不来瞧病。外伤的最佳治疗时间一般是十二小时之内,黄澄受伤几个月了,才想起找他来看病。当时他就想推掉,可是黄澄妈妈又哭又哀求的,他的心软了。 等黄礼越来到上京,面对黄澄的伤势时,他才后悔起来。黄澄这样的病情,除非仙人伸手搭救,否则回天乏术。 黄礼越缓缓说:“侄媳妇,你莫要吵。橙子的伤势,被你们耽搁了。当初早些找名医就好了。” 提起这些,黄澄妈妈就来气,她破口大骂:“大爷,几个月了,我们访遍了名医。他妈的,那些狗名医,要把橙子的淡淡割掉。我槽铊娘的,那些吃屎的名医,骗人的家伙,割掉淡淡,也算是治疗?劁猪劁狗的猪倌狗倌都会干。大爷,你救救他,我可怜的儿啊!” 说到后来,黄澄妈妈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痛彻心扉,哭得寸断肝肠。 屋里众人受到感染,无不心酸起来,连夏晓珊也后悔自己一脚踢废了黄澄。他虽然有猥亵的动作,毕竟没有成功,当时自己好像也有一乃乃的不抵触。踢一脚,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就好了。如果黄世仁真的完全废掉,变成了内务府大太监,那就真得过分啦。 夏晓珊想到这里,就推了推花熇嫣:“熇嫣,你过去,给他看看。” 花熇嫣面露难色,旁边的黄礼越鼓励她:“晓珊说你医术高超,你且看看吧,说不定,这病你能治。” 第184章 雪上霜 黄莓看着花熇嫣,一脸的不相信:“爸,你别开玩笑。她这么年轻,又不是科班出身,怎么能治了你都没有办法的伤病呢?” 黄礼越摇摇头:“莓莓,话不能乱讲的。俗话说有病乱投医,有时候治病是要看缘分的。古往今来,医学大家辈出,各有擅长。例如扁鹊能治好的病,张仲景未必能治。” 黄莓继续说:“别的病,她可能治好,这病未必。我看熇嫣妹妹,仅有二十六七岁,你应该没结婚吧?男人的东东西西的,你见过几根,摸过几次?连生理结构和必要功能你也未必懂,怎么能治好橙子的病呢?熇嫣,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这话没法回答! 花熇嫣尴尬一笑,算是回应黄莓。她转头对黄澄妈妈说:“黄阿姨,如果您愿意,我就摸摸黄澄的脉,不过,我不敢保证能治好。” “好啊,你懂医,就试试看。如果治好了,咱们一切好商量。对了,我姓钱,叫钱怡然,不姓黄。”黄澄妈妈说的嘎嘣脆。 黄澄在一旁说:“那个,那个美女医生,我那里你看不看?” 花熇嫣脸一红,其实她已经瞟见了肿胀的水管和紫红的荔枝。她小声说:“你,先把裙子放下来,秋风阴冷,避免着凉。” 就这一句话,黄澄心里信了几分。他已经感到那里冷嗖嗖的生疼,是那一种收缩的疼,好像两枚荔枝要冻裂,急着要缩回到他的腹腔里。 有了初步的信任,黄澄很配合花熇嫣的手法。在花熇嫣切脉时,他尽量保持心气平静,不去乱瞄美女医生的胸前深沟,不去胡思乱想。 花熇嫣切了一会儿脉,便收了手,闭目思考,恰如入定一般。 钱怡然看花熇嫣的面色如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黄礼越也在观察花熇嫣,看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暗喜。 钱怡然忍不住了:“熇嫣医生,熇嫣医生,您倒是给个话啊?” 花熇嫣睁眼一笑:“黄澄先生,我有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吗?” “什么问题?” “晓珊她踢中你的搞完,当时你虽然剧疼,可是过了一会儿,症状缓解了。我的意思是说当时那里没有特别严重。嗯,大概三到五天之后,你那里才开始严重起来的。我说的对不对?” 黄礼越听了,白眉白胡子都动起来,显然他很激动。 钱怡然比他还要激动:“你是哪门子医生,你想替夏晓珊开脱,居然想出装医生这种笨法子。你信不信,我找人判你个非法行医,让你把牢底坐穿。” 花熇嫣云淡风轻地说:“黄澄先生,我说的对,还是错,你想想看。如果能照实回答,说不定我能治好了你的伤病。” 黄澄苦笑一声:“怪不得网上都说——瞒不了中医啊。熇嫣医生,你能未卜先知吗?仅凭三根手指能把我的伤病说的这么透彻,我不敢不信,又不能相信。除了你能做到未卜先知,没有其他合理地解释。” 黄澄对钱怡然喊:“妈,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我不愿意追究晓珊的责任。” 钱怡然的态度没有改变:“儿子,你昏了头。纵使你那里在三五天后变得严重,追根溯源,也是夏晓珊做的孽。她休想逃避刑罚。” 花熇嫣笑了:“钱女士,您稍安勿躁,请你想一想黄澄在这三五天里做了什么,会让伤情突然加重?” 钱怡然并不是第一时间知道黄澄受伤的,她是在黄澄伤重之后,才得到消息的。夏晓珊踢了黄澄之后,到黄澄伤重难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钱怡然不清楚。黄澄也只跟她说,被夏晓珊踢了,然后就越来越重了。 钱怡然不懂医术,她带着儿子四处求医,结果越治越坏。眼见男性的天赋器官保不住了,黄澄的爷爷才想起来,他有个族兄,是个神医。于是,派专人去请了好几次,黄礼越才来到上京。 黄礼越看后,很不悦,嫌弃请他看的太晚,耽误了治疗。纵使器官他能够保住,而相应的功能他可没有一分的把握。黄礼越医术很高,不过他也没有点出来黄澄受伤后的初始经历。 对钱怡然来说,面前的花熇嫣长相极为甜美,说话温柔,但语气不容置疑。由不得她不信。 于是,钱怡然问:“橙子,受伤后的那几天,你干什么去了?我一直以为你受伤后,很快就告诉我了,真的是隔了几天,瞒不住了,你才说的吗?” 黄澄脸色很尴尬,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花熇嫣鼓励他:“黄总,你如果不想说,那么我也不敢下手医治。因为我必须知道我的判断对不对,如果不对,说明我水平不够,不能医好你。但如果我说对了,而你又不愿意承认,那么讳疾忌医的后果,你自己承担。” “儿子,你快说啦。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可说的?” 黄澄说了实情。 原来他被夏晓珊踢了后,在第二天就消了肿。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实在没有忍住,找了两只小太妹,陪着他疯了一宿。 一夜风流,换来次日的腰酸背痛搞完大肿。他以为小太妹不干净,吓得赶紧吃了些抗生素和阻断药。吃了两天,身体就坏掉,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花熇嫣的判断完全准确。众人无不佩服。 黄礼越不停地捋胡须,点头微笑。钱怡然心里有了底,就求花熇嫣开药治病。 “钱姨,您儿子还没有讲透,我替他讲两句吧。他与小太妹玩耍时,那些小太妹不知分寸,玩得过了火,把他的那两枚荔枝伤着了。当时他在兴头上,应该还吃了药,没有觉察。等他觉察之后,一切都晚了。黄总,我说的对吗?” 花熇嫣这话的意图非常明显,人人听出她在为夏晓珊开脱。 钱怡然想反驳,黄澄却承认了:“神医啊,你不在现场,却像亲眼看到的一样。神医救我,晓珊,你帮我求求她啊!我是爱你才对你做那些动作的。” 夏晓珊一阵厌恶:黄澄,你还好意思说爱我?你不是爱我,是爱欺负我。她板起脸,抬头看天花板,没理会黄澄。 钱怡然知道花熇嫣心中所想:“熇医生,我想后来的小太妹们是伤口上撒盐巴,而最初的创伤,还是夏晓珊的功劳。今天大家都是见证,只要你能治好橙子的伤,以往的事情,我不再追究。” 花熇嫣一笑:“钱姨的话,听着就痛快。我先说明白,黄爷爷用的药很好,我可以锦上添花,让黄澄好的更快些。到了痊愈那时,您别说我抢了黄爷爷的功劳,而不认账。” 钱怡然心里的小九九,被花熇嫣一语道破,她的脸红起来。 黄礼越呵呵笑着说:“熇嫣,我只能护住橙子的器官,无力恢复他的功能。如果他能痊愈,都是你的功劳。侄媳妇,还有你们大家都听清楚了?” “黄爷爷,没有您的药,他的肾该保不住了。如果我猜得没错,黄澄应该吃了十几服药了,才解去身上的毒素。您打下了好基础,我才敢伸手救治。” 黄礼越很得意,钱怡然很惊奇。她没想到,连黄礼越隔空开药,黄澄服药的剂数,花熇嫣都能摸脉摸出来。钱怡然的信心大增,急忙催促花熇嫣开药。 花熇嫣却摆摆手:“钱姨,药方我已经想好了,需要回去配药。我那里缺一味菟丝子,如果你能弄到,那就太好了。” 黄礼越说:“菟丝子药房里有,津河那边也有,这东西好弄。” 第185章 见龙在田 花熇嫣语调柔缓,解释着:“黄爷爷,黄澄这伤需要寒冷之地的菟丝子,津河那边温度高了,药效还不行。钱姨,北海道那里有野生菟丝子,如果能找到三五年生的菟丝子,连根一起入药,药效就强了。” 钱怡然点头:“这个不难,我找人弄,争取今天就弄到。那么要多少?” “我以全株入药,至少三株,当然多多益善。” 花熇嫣要了纸笔,记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与地址,交给钱怡然。让她弄到菟丝子后,送到智库中心去。 钱怡然着急找人弄药,便扶着黄澄去后院。黄澄临走还回望着夏晓珊说:“晓珊,我是真的爱你。你别不相信,就你踢我那一脚,要不是我苦苦拦着,我妈早找人弄死你了。” 夏晓珊想挖苦两句,猛然看到钱怡然的眼神,满含怒火直射过来。 钱怡然的眼神能杀人,她吓得改了口:“黄,黄总,你安心养病,过两天我来看你。” “啊,好啊,你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花熇嫣说:“钱姨,北海道的野生菟丝子有个别名,叫金灯藤。如果找菟丝子找不到,可以用金灯藤试试。” “哎,我记着了。” 钱怡然、黄澄走了,屋里又剩下他们。 黄礼越说:“世上新人换旧人啊,开眼了,百闻不如一见,熇嫣,你这么好的切脉之术,是跟哪位名医学的?” “黄爷爷,书中自有不言之秘。我是自学的。” 她不愿说师承,黄礼越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他看看巫奇耶:“熇嫣,你医术在我之上,你表弟的病,何必来找我呢?” “黄爷爷,您太过谦虚了。你看过的病,比我读过的病例都多。我今天就是来学习的。我表弟的病,我真治不了。您刚才不是说了吗?神医扁鹊能治好的病,张仲景未必能治好。黄爷爷,麻烦您帮表弟看看吧。” 黄礼越是老小孩,听花熇嫣夸他神医,觉着有了面子,脸色就舒展多了。于是,他继续为巫奇耶摸脉诊病。 巫奇耶的来头,只有花熇嫣与风和知道。黄礼越一摸脉象,笑容就从脸上消失了。他越摸越觉着奇怪,于是一边摸脉,一边上下打量巫奇耶,最后连连摇头。 黄礼越收了手,用食指点着桌子说:“这里除了熇嫣、嗯,还有病人,其余的都出去。” 夏晓珊和佣人们向外退,黄礼越让他的姑娘黄莓也出去。 风和问:“老先生,我是病人家属,我也出去?” “姑娘,你是他媳妇?” 风和一笑:“不是媳妇儿,是表姐。” “若是舅家表姐,你留下;若是姑家表姐,请你也出去。” 风和看看巫奇耶,咯咯笑着:“那我留下吧。” 黄礼越说:“风和姑娘,你既然是他舅家表姐,我可不可以,摸摸你的脉象?” “当然可以!不过,黄先生,我没病没灾的,您摸我的脉象为何?” “你表弟的脉象异于常人,我想大概是遗传因素,所以想通过摸他的近支亲属来确定一下,我的判断对不对。” 风和疑惑地问:“姑家表姐和舅家的有何不同?” 黄礼越没吱声,风和向花熇嫣投去问询的目光。 花熇嫣想了想说:“以易经论,男子得坤体乾阳,女子得父体坤阴,所以表姐弟,以舅家最为亲近。反之,则是姑家了。” 黄礼越微笑着点头,继续诊脉。 花熇嫣看出了些门道,就问:“黄爷爷,有一种太素脉法可以看人的来去成败,我看您的切脉法,很像太素脉,原来您也会啊?” 黄礼越摇头:“仙医命卜相,我只通医术。太素脉法属于命术一类,我不懂。我们黄家脉法,原本特别。来,风和姑娘,你来,让我摸摸看。” 一通脉象摸下来,黄礼越沉默了。 他想了想,斟酌着说:“熇嫣,她俩真是你的表姐、表弟?” “我们是好朋友,表姐、表弟是更亲近的称呼。” 黄礼越眼睛一亮:“难怪,熇嫣你的脉象我不用摸,仅凭肉眼就能看出来,你和她俩不是一路人。” “黄爷爷,巫奇耶的病,能治好么?” “他的淤血已经被你除净了。老头子我出手也只能治到这个地步。熇嫣,我们都是凡人,治不了的病疼。” 黄礼越的话,说的轻柔,确如重型机车,从花熇嫣、风和、巫奇耶的心头碾过,震得他们的心神乱跳。原来,黄礼越通过摸脉知道了巫奇耶与风和都不是凡人。 奇哉怪也!花熇嫣自忖难以办到,她最是好学,便恭敬地请教。 “黄爷爷,你是怎么看出来了的?” “是摸出来的。她俩的道行都在千年以上。这位巫奇耶先生,抱歉啊,你的伤我不敢治,也治不了。” 医术不精,治不了病,可以理解,黄礼越偏偏还说不敢治,这令风和起了疑心。 风和问:“黄先生,能治便治,你说不敢治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逆天而动。你弟弟的伤,应该是被伏龙阵、困龙锁之类的机关造成的。我想来想去,这类东西只会在锁龙井里有。巫先生,你必然去过锁龙井。” “黄先生,算的准。我就是被锁龙井里的机关伤到的。” 黄礼越眼里精光一闪:“你想释放天龙?” “不错,听说它被锁里面历经大衍劫数,早该灾消难满的。可是天龙没有出来,我就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变故没有。如果有,就救它出来,还它自由。” “这就是我说的逆天之行。你有此念,所以我不敢救你。巫先生,治好了你,你还会去锁龙井,那是我不愿看到的。” 巫奇耶很干脆,他站起身来:“谢谢黄先生,我明白了。风姐,咱们走吧。” 黄礼越并不挽留。他挥挥手:“两位慢走,熇嫣,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说。” 风和、巫奇耶出了厢房,东厢客厅里只剩下黄礼越和花熇嫣。 “黄爷爷,您请讲。” “熇嫣,我恐怕活不久了。” 花熇嫣大惊:“黄爷爷,你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黄礼越摇摇头:“是我的大限快到了。古人说见龙必死,梦龙必富。我不瞒你,你的那两位朋友,风和、巫奇耶都是蛟龙,我今天竟然看到她们的真身。以后你也要少与她们来往。” 原来是因为这个。花熇嫣心里好笑:俗话说老年人怕死,这个黄礼越医术高超,竟然也不能免俗。 她赶紧安慰:“黄爷爷,市井浑话当不得真的。实话跟您说,我很早就认识风和了,见过她的真身无数次了。见龙必死的浑话如果能成真,我不是早死了吗?” 黄礼越看花熇嫣不像骗自己的样子,便笑起来:“原来你见过她的真身。嗨,是我老糊涂了。她刚才故意显出真相让我看,就是要试试我的修为。嗨嗨嗨,老了老了,这次被她俩笑话了。” 被人笑话,无所谓,总比死了强,只要自己不尴尬,挺一会儿就过去了。黄礼越解开了心头的疙瘩,心情渐渐大好起来。 他捻着胡须问:“熇嫣,你知道我祖上是名医黄元御的事迹吗?” “我只读了他的医书,事迹嘛,记得他是御医,救活了风流天子弘历,其余就不知道了。” 黄礼越哈哈大笑起来:“他当过御医的,不过他还军前效力过,辅助威灵公岳钟琪,平定大小金川。他留下的家传医书,我想寻觅个传人,熇嫣你…” 黄礼越想说:熇嫣你有没有想法啊?结果被猛然推门闯进的钱怡然,打断了谈话。 钱怡然慌里慌张,一把抓住花熇嫣的胳膊:“熇嫣医生,黄大爷,橙子那里疼得厉害,麻烦两位,赶紧去看看。” 第186章 归来 钱怡然只是跟黄礼越客气客气,她说完话,用力拉花熇嫣,往外走。 花熇嫣手臂轻震,摆脱钱怡然的手:“莫慌,你稍等,钱太太。” 她过去搀起来黄礼越,轻声说:“钱姨,你莫惊慌,今早儿风寒,他那里刚刚见了寒风。寒入小腹,所以那里疼得厉害。” 黄礼越说:“一块去看看,哎吆,黄家在我们这一支,就剩橙子一根独苗苗了。哎吆,偏偏是个不成器的。看看,看看去。” 钱怡然觉着不中听,但是不敢批评黄礼越,只好催促两人快些走。 后院正房里屋的大床上,一床锦被之下,蜷缩着黄澄,正在痛苦的哀嚎:“妈呀,疼疼,疼啊,牛妞要缩进去了。” 几个佣人傻乎乎的站着,正手足无措。夏晓珊躲在黄莓身后,倚着门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样子。看到花熇嫣进来,她才放松一点。 她迎上来:“熇嫣,黄总他好像更厉害了。” “我知道了,没事,有黄爷爷在。” 花熇嫣瞟了一眼正厅,没看到风和、巫奇耶。便问:“巫奇耶她们呢?” 夏晓珊指了指后面:“听说这里还有后花园,有服务员引着她俩,去后面逛逛了。” 花熇嫣看到黄礼越走到黄澄面前,便做了噤声的动作。满屋子人,全部陷入寂静。唯有,黄澄在一声高一声低的痛苦哀嚎。 黄礼越这次摸脉摸得很快。摸完之后,他冲着花熇嫣竖起大拇指:“侄媳妇,熇嫣的判断完全正确。橙子,就是受了风寒。” “大爷,橙子一直呆在屋子,又没到街上走动,怎么能受风寒呢?” 黄礼越做了一个掀被子的动作:“你刚才撩开橙子的裙子,那不算呐?我见过坐月子的,因为掀被子的动作太猛,邪风入了产门,差点死掉的。” “哎哎,是我的错。你赶紧下手医治吧。橙子快疼死了。” 黄礼越摇摇头:“我的药全是热药,不能再加量了。单是药里的独活,我用的量已经远超现代药典规定用量了。有两个方法可以缓解疼痛。一个是找个暖水袋、暖手宝之类的热敷一下;另一个就是姜炒麦麸至温热,放在那里,热敷一下。” 钱怡然吩咐佣人们:“你去找暖水袋、暖手宝,没有就去超市买。你去炒麦麸。” 一位女佣人怯生生回答:“太太,咱家里没有麦麸。” “你个笨蛋,超市里买去。” “太太,麦麸那个东西是饲料,超市不卖。” 钱怡然细细的眼眉一挑:“哪里能弄到,给我去哪里买。快去,别在这里啰嗦。” 黄澄突然疼哼一声:“疼死我了,妈,先给我两片止疼片。要不,你儿子就疼死了。” 黄礼越说:“不能吃止疼片,那是麻痹神经的。” “那就让我疼死吧,啊——” 黄澄叫得凄惨,花熇嫣忍不住说:“黄澄,你是不是感觉两枚荔枝好像在动,往腹腔里面钻?” “你怎么知道的?!疼啊,越动越疼!疼啊,快救我。” 花熇嫣心里有了数,她取出金针:“钱姨,他这是被寒气逼迫的高玩扭转,需要及时治疗。若是治疗晚了,可能坏死。如果你愿意,我就为黄澄扎两针。我不敢保证疗效,不过至少应该能缓解疼痛。如果没有疗效…” “没有疗效,我绝不怪你,熇嫣医生,您快请吧。” 花熇嫣请钱怡然掀开锦被,拉下来黄澄的苏格兰格子裙。花熇嫣让她拉下一点点,露出小腹就行,而钱怡然直接把格子裙拉到膝盖以上。这下干脆了,乌鸡白凤的家伙什,全露出来了。 事情紧急,花熇嫣顾不上害羞。她右手持针,左手拿起黄澄的手,让他横抵在肚脐眼下,告诉他坚持一下,不要喊、不要动。 花熇嫣在黄澄手掌下,一寸左右的地方,右旁开两寸,找到了穴位。她以左手食指肚,轻轻磨蹭那里。 黄澄本来忍着剧疼,忽然感觉一股热气从花熇嫣的手指肚透入,盘旋一番后,直直沉下去。本来剧疼的地方,受热气冲击,收缩的剧痛,缓解了许多。 他忍不住叫起来:“好了,好爽,你再帮我揉揉,我多给钱。” 倚在门旁的夏晓珊,冷笑一声:“黄总你是疼楚刚减轻,色心又起啊。你以为我的好友是风月场所的卖笑女郎么?还多给钱!你惹怒了她,就是送座金山给她,她也不会要。” 黄澄委屈地说:“我不是那意思,哎呀,救我。” 花熇嫣低声说:“闭嘴,不许喊。”这话极具威严,黄澄乖乖闭上嘴巴。 花熇嫣话音一落,右手金针随即刺入。她左手移到对侧,按了两按,随即刺入另一枚金针。两枚金针入肉半寸,微微颤动。 花熇嫣用小指指甲,在金针柄上,从下往上一刮。“噗噗”两声,像两枚鸭蛋落水。那是两枚荔枝落袋的声音。在众目睽睽之下,皱缩成一点点的黑肉袋袋,有了内容,充实盈胀起来。 很显然,那里面有了真材实料。 “不疼了,哈哈哈,妈,我不疼了。” 花熇嫣两指提针出肉,又用食指按了按针眼,冷冷地说:“黄总,这至是让它归本位,离治好了你的伤,还早着呢。” 黄澄笑着说:“你是神医,你一定能治好我。” 黄礼越也笑起来:“熇嫣,这个穴位叫什么名字?” “黄爷爷,这就是归来穴位,是足阳明胃经的。他这种病症,我也是头一次遇到。瞎打误撞,竟然缓解了病痛。” “好手段,我活了八十啦,终于见到优秀的后生,哈哈哈哈。” 恰好风和、巫奇耶听到前面这么热闹,也赶来看个究竟。 花熇嫣说:“我们回去吧,让黄澄多休息。钱怡然,他要注意保暖,小心着凉。” 钱怡然对花熇嫣的针灸,那叫一个心服口服。由此,她也坚定了花熇嫣能治好黄澄的信心。她满脸都是笑容:“熇嫣医生,你什么时候能配好药?” “金灯藤什么时候到,我的药就能齐活。黄澄什么情况,钱姨你也知道,药越早配齐,他的伤越好治。” “好嘞,我今天就去北海道,亲自坐镇,让他们都去找药。” 花熇嫣走出正房时,听到里面黄澄喊:“妈,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美女神医。” “还用你说!你老实待着吧。” 花熇嫣跟黄礼越道别,黄礼越有点不舍:“熇嫣,过两天你配好了药,一定要亲自来啊。我还有好些话要跟你说。” “黄爷爷,我一定来。黄澄的伤,毕竟是由晓珊引起的,我会配合爷爷你一道治疗到底。” “那就好,我等你来。” 钱怡然拿着准备好的大红包,递给花熇嫣。前面有了夏晓珊的话,众人觉着花熇嫣不会要红包,可是他们算错了。 花熇嫣一笑:“钱怡然,这个红包不收,你的心不会安稳。晓珊,收下红包。这里面不论多少,就算是给你压压惊。当初黄澄对你的无礼行为,从此不要再提。” 花熇嫣的话,很有讥讽的意味。钱怡然久经风浪,自然一听就明白了。 她把红包递给夏晓珊:“好吧,熇嫣说得对。夏晓珊,我们两清了。如果熇嫣治好了橙子,我还得感谢你啊。” 夏晓珊接过大红包:“钱姨,我有信心,熇嫣一定能治好黄总的伤。你赶紧弄那个金灯藤吧。再见。” 花熇嫣等人刚走,钱怡然就给她哥哥钱德沐打了电话。 “哥,你驻日大使馆有没有人?” “妹啊,你问这事干嘛?我说过你安心做生意,商场之外的事,你少打听,少掺和。” “哥,橙子的伤需要一味中药,叫什么金灯藤…” “中药你得在大国找呀,你跑倭国去,那不南辕北辙了?” “医生点名要北海道产的金灯藤。哥,你给想想办法,你外甥就等着金灯藤救命呢。” “什么狗屁医生,净会给你出难题。他的药方里有没有天上飞的乌鸦屁,河里游的鲤鱼尿?真是笑话。” 第187章 飞雪国 钱怡然火了:“她是神医,不许你骂她。哥,我知道你有人在那边的大使馆。” “妹呀,我看你被狗屁医生洗脑了。哎,我服了你,我有个兄弟在札幌,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哎,那药叫什么名字?” “金灯藤,黄金的黄,不是,黄金的金,灯光的灯,藤椅的藤。我把医生写的,拍个照发给你,你别弄混了。” 钱德沐收到花熇嫣写得纸片,被上面的字吸引,心里信了几分。 他问:“这是医生写得字?” “就是啊,好字的。” “什么好字,哗众取宠,非要写什么繁体楷书,为什么不学习其他医生,写一手天书,让你读不懂,莫测高深。从这字看,她就是个雏儿,骗人的功夫不高。” “哥,你别扯东扯西的。你赶紧打电话找药。要野生的。” “好吧,你等着。” 钱怡然等了十分钟,钱德沐的电话打回来。 钱德沐披头就说:“我说妹子呀,你碎碎念的,催得我头昏了。现在什么季节,札幌那里下了好几场雪,你让我那哥们去哪里找野生金灯藤?” 钱怡然叫起来:“这么说,那边真的有金灯藤?” “哎,妹子,你听明白我说的话没?有是有,季节不对,等于没有。” “有就好。我已经调了飞机,马上飞札幌。我就是挖地三尺、翻遍了整个北海道,也要找出几株野生金灯藤来。” 钱德沐被钱怡然吓得不轻:“什么,你要飞札幌,什么时候?” “我在去机场路上,已经联系了空管员,我到了,飞机就起飞。” “我刚才听说了,那边有暴雪,你飞不成的。” “暴雪算什么,下刀子我也去。自己家的飞机,我让它飞,它就得飞。” “妹啊,什么狗屁医生的一句话你就信实了。飞机听你的,老天爷可不听你的。你别去了,我让武领事去找找。” “哥,我必须去。别人去札幌,我不放心。再拖延下去,橙子就成太监了。你说我这当妈的,能不急吗?”说到伤心处,钱怡然绷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 黄澄的事情,钱德沐来上京后,才知道些。他是当老舅的,对这个外甥平日的胡作非为,颇有了解。他曾经想,这下好了,橙子吃了个暴亏,以后就收敛了。不料,黄澄的伤情竟然越来越厉害,到了丧失生育能力的地步了。 钱德沐赶紧安慰妹妹,并且约好了,让武领事到机场迎接她。哄了半天,他的妹妹才止住哭声,顺顺利利地登机了。 钱怡然乘着私家飞机,飞越到札幌上空时,彻底傻了眼。 下面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偶尔有些黑点点、黑线线出现。显然,这个倭国最大的内陆城市,正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好在雪停了,天空飘着些大团的乌云。不过这个浓见度,飞机可以降落。 不过机长还是请示她:“太太,机场调度员说,机场积雪很厚,降落有风险,建议转飞羽田机场。” 钱怡然反问:“那你知道从羽田到札幌领事馆需要多长时间?” “自驾的话,需要十几个小时。” “那你还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今天晚上我就要返回上京去。赶紧降落。” 钱怡然冒着风险,经过一番颠簸,终于平安降落在新千岁机场。这个机场是北海道地区最大的机场,是军民合用机场,设施条件比较好。换做普通的机场,也不会允许钱怡然的飞机降落。 钱怡然走出机场出口,外面就有两名高大的帅哥举着牌子,上面写着:欢迎钱怡然女士来日。钱怡然平时喜欢听非主流相声。她看到这牌子,忽然想起来郭谦和于德刚说的段子:欢迎于先生来日。 她的笑点比较低,竟然对着牌子笑出了声。 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迎着她走过来:“您是钱怡然女士吧?” “我是,你是谁?” 来人哈哈笑起来:“我是武靖飞,钱哥把你的照片发过来,我不太敢认。原来怡然妹妹比照片还要漂亮。” 对面这位就是武领事,钱德沐的好朋友。武靖飞个头不高,尤其让后面两位年轻的帅哥一比,显得更矮。钱德沐交代过,武靖飞是他的好哥们,要妹子对他客气一点。 “啊呀,原来是武哥哥。我早就听家兄说过你,就是没有机会见面。” 武靖飞一笑:“我一直在海外兜转,回国的次数不多啊。怡然妹子,金灯藤的事情有着落了,咱们车上说话。” 札幌的市政部门应对很快,主干道的雪被融雪剂化掉不少,已经可以跑起车来。 武靖飞说:“我来时这路全是雪,这会儿清扫的差不多了。札幌人民知道怡然妹子来视察,冒雪扫路,表示欢迎啊。” “武哥哥,你说话真逗。咯咯咯咯咯。” “怡然妹子,金灯藤我找到了。我本想直接带来机场的,不过,金灯藤的主人一定要见见买主。我说我就是买主,他还不信,他咬定了我不是真正的买主。怡然,你说邪门不邪门?” 钱怡然的笑声又响起来:“没啥邪门的,他就是想多要些钱。札幌这里已经冬雪皑皑,野生的金灯藤极为难找,他以为奇货可居,还不狮子大开口。武哥,他想要多少钱?” “恐怕不是钱的问题。我说过了,要多少钱都可以商量。可是他坚持要见见买主。我说买主在大国,来不了。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 “他念了一句偈子——山川异域,风月同天。暴雪若止,金灯有缘。” “什么意思?” 武靖飞摇摇头:“我虽然在这里七八年了,也不太懂这些偈子。总之,我觉着他的话,好像是等待有缘人的意思。怡然妹子,你一来,暴雪就停了,你是有缘人。” “有缘人!武哥,他叫什么名字?” “我没问名字,对了,他姓芦屋,当地人叫他芦屋先生。” “芦屋,那不就是草屋吗?咱们就去看看这位草屋先生。武哥,还有多远?” “不远了,远处那座小白山上,就是他所在的山村。” “那座山叫什么名字?” 武靖飞也没记住山的名字,他问了司机,才知道那叫藻岩山。 钱怡然哈哈大笑:“藻岩石上正好适合盖芦屋,用海藻替代芦苇,正好正好。芦屋这个姓氏到是得了地利。哈哈哈哈。” 藻岩山的山路修得很好,雪也清除了。领事馆的车子适合爬山路,轻轻松松到了半山腰,来到一户宅院前。 六个黑色的圆木柱,中间以细木棍填充,组成了简朴的木栅门。门门两侧的门垛也是两根圆木,上面挂着灯笼。灯笼下有两个歪歪扭扭字:芦屋。这两个字写得有点像隶书,又有点像小篆。反正看上去,很别扭。 钱怡然笑起来:“名不副实,这应该叫木屋,不是芦屋。” 武靖飞说:“怡然,小声些,我觉着这家主人脾气很怪,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他走上前,按下了门铃。 很快出来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他是典型的倭国身材,身着宽大的缩缅和服,上面绣着白鹤和古松,脚下踏着一双木屐。他拉开大门时,钱怡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看满头的白发,他应该六七十岁了,看脸上的皮肤,就像是三十多岁的人。皮肤细白,很有光泽。 武靖飞用日语问了好,然后介绍钱怡然。那位芦屋先生一笑:“武领事,我懂汉文,你不必辛苦地为我当翻译了。钱君,你来的好快。” “芦屋先生好,我叫钱怡然。” “武领事、钱君,两位冒雪前来,足见赤诚,快些屋里请。” 第188章 芦屋信之介 钱怡然的本意:不必进屋,交钱买药,拿药走人,一气呵成。 芦屋先生很好客,竟然要让他们进屋叙谈,她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急躁,跟着进了木屋。 三人坐好之后,芦屋先生问:“天气寒冷,两位喝杯清酒暖暖身子吧。” 武靖飞说:“芦屋先生,我妹妹着急买药回去,顾不上喝酒的。金灯藤在哪里,麻烦您取出来吧。” 芦屋点头:“两位要金灯藤,需要答应我的条件。” “先生,尽管讲。” “条件嘛,我还没想好。这个时间,刚过饭口,你妹妹迢迢数千里赶来,还没有吃饭吧?正好我也没有吃饭。贵国有句古语: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我理应招待一餐。” 钱怡然想婉拒,武靖飞却丢个眼色,笑着说:“先生好客,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芦屋先生拍了拍手,轻声道:“快晴,可以上菜了。” 从里屋走出一位体格妖娆的小女孩,长相甜美,十五六岁的样子。端着菜盘,一样一样的布菜。很快,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在桌子中间还放了一只碳烤炉,看样子要烤肉吃。 烤肉很耗时间,钱怡然是个急性子,等不了。她示意武靖飞,而武靖飞正在欣赏房间的布置,没有看到她的示意。 钱怡然笑了笑说:“芦屋先生,我们冒昧打扰,就是为了买金灯藤。您这么隆重的招待,我们承受不起啊。心意我领了,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芦屋先生慢悠悠夹起烤炉旁的腌肉,放进烤炉里。蓝色的火苗,很快烤的肉香飘满屋子。 “钱君,我听武领事说,你着急今天回国,是吗?” “是的。先生,我儿子急等用药。真的耽搁不起啊。” “无论多么着急,那也不差这两个钟头。暴雪即将来临,我就是给你金灯藤,你也走不了。不如安稳用餐,等暴雪过后,钱君你们拿了金灯藤,再上路。” 钱怡然心想:你闷在屋子里,不知道下过暴雪了,还是故意刁难我们。 武靖飞说:“暴风雪已经过去了,天气预报我看过的。” 芦屋先生哈哈大笑:“天有不测风云,后知后觉的气象厅他们怎么能料准了?武君、钱君,两位安坐。炉中这几片肉熟时,暴雪必至。” 武靖飞和钱怡然都露出不信的表情来。自机场出来,天气以晴好为主,不像是有暴风雪的样子。这是冬天,不是夏天,暴风雪不是说来就来的。 芦屋先生手中长筷夹了一长片肉,放在烤炉上,嗞啦烤起来。肉片切得很薄,遇上炉火的高温后,立刻冒起一阵白烟,随之肉片卷了边。 芦屋先生用手作扇子,扇了扇白烟,将肉片翻了个身,继续烤另一面。很快肉面烤至焦黄,香味诱人。 他把这一片烤好的肉片,夹给了钱怡然,嘴里还说:“女士优先,钱君您请。武君且稍待片刻。” 芦屋先生继续烤另一片,嗞啦之声又响起来。忽然,室外一阵乱风吹过,把客厅的屏风门吹得呼呼作响。 钱怡然和武靖飞扭头去看,只见满天的鹅毛大雪,趁着风势,飘飘扬扬,斜斜洒下来。 透过半镂空的屏风门,可以清楚看到:长空六出逐风舞,满院雪龙遍地游。 暴风雪真来了。 芦屋先生大笑:“哈哈哈哈,好雪留佳客,浊酒宴贵宾。武领事请品尝,钱君,咱们一起喝酒赏雪吧。” 芦屋先生的神预测,令武靖飞和钱怡然惊骇无语。两人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开始诚心敬芦屋先生酒,气氛渐渐和缓下来。 喝了一会儿,武靖飞说:“芦屋先生,我只打听到您姓芦屋,不知道您的名字。您能不能赐下?” “武君,你要问我的名字,那就难说了。两位是有缘人,我愿意实话相告。我现在名字,翻译成汉文叫芦屋信之介。很久以前,我还有个老名字,叫作芦屋道满。” 钱怡然不怎么了解日本。黄澄小时候,她陪着看了不少蜡笔小新的剧集,对野原信之介这个名字很熟悉。她忍不住笑起来:“芦屋先生,你的名字我很熟悉耶,有个动漫影集的主人公叫野原信之介,跟您同名。” 芦屋信之介微微一笑:“钱君好记性。你若喜欢,叫我小新也成。” 武靖飞是个日本通,熟悉日本风俗,精通日本历史、传说。芦屋道满这几个字,他听完后脸色微变。钱怡然开了个蜡笔小新的玩笑,顿时把他吓得脸色惨白,一丝丝血色都没有,白净净如漫天的白雪。 他心中不停的懊悔:我的娘呀。怎么找金灯藤,还找到芦屋道满的家里来了!这是在岛国鼎鼎大名,几乎人人尽知的邪神道摩法师。这要是出点事,我怎么对得起钱德沐大哥呀。 武靖飞安慰自己要镇静,不慌乱。芦屋道满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对手,平安时代的人物,他怎么还能活着呢?我要冷静些,别被这只小日本鬼子吓懵住了。 武靖飞脸色阴晴不定,芦屋信之介早看出来了。 他哈哈一笑:“武领事,有心事么?” “芦屋先生,我记得平安时代的阴阳寮掌门法师安倍晴明,他有位相当厉害的对手,是一位大法师,也叫芦屋道满。不知道您的名字是不是由此而来?” 芦屋信之介哈哈大笑:“武君问的好。彼芦屋道满,就是此芦屋信之介。彼此同体,跨越千载。” 武靖飞勉强笑了笑:“信之介先生说笑了。全国南北各处都有道满冢,道满法师早已仙去了。” 芦屋信之介夹起一片烤肉,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么说,武君是不相信了。我是信之介,也是道满。对我而言,出世入世,哈哈,只在阴阳不测之间。不过,贵国讲究心诚则灵,你们若不信,我又如何助你们呢?” 这话问的武靖飞和钱怡然无话可说。 芦屋继续说:“武君,钱君,咱们吃的烤肉,你们可品尝出是什么肉了吗?” 武靖飞说:“是香猪肉。” 钱怡然说:“不对,我觉着是鹿肉,梅花鹿的肉。” 芦屋晃晃手中的筷子,那块烤好的肉片,映着窗外的雪光,闪着金黄的光芒。 “两位都没有说错,请看。” 芦屋信之介的筷子一抖,那块烤肉脱筷而出,划了一条优美的曲线,烤肉落在钱怡然的身侧后。武靖飞和钱怡然不知道芦屋信之介玩的什么把戏,扭头去看。 地板上腾起一阵白烟。从白烟里探出一只小巧的鹿头来,伸着舌头要舔钱怡然的手。 “好可爱的小鹿啊。”钱怡然伸手去摸。 恰恰此时白烟散尽,露出小鹿的真面目来。钱怡然吓得赶紧收回手,跪爬两步,紧靠向武靖飞。她盘坐的双膝完全散开,两腿乱蹬,生怕小鹿过来舔她。 原来,那不是一只小梅花鹿。那是一只小妖怪。前半身都是梅花鹿的样子,从腰部往后,就是肥猪的屁股,细细的猪尾巴,轻快的左右摆动着。小小的梅花鹿角,刚刚冒出新芽,好像很痒。 小鹿四处寻摸,好像在找东西磨鹿角。忽然他看中了钱怡然,跳过去,用角去抵磨钱怡然的小腿,吓得钱怡然顾不上礼仪,赶紧爬到武靖飞的身后,差一点要跳到武靖飞的肩头。 她的嘴里大喊:“鹿妖,猪妖,小妖怪,救命救命。” 武靖飞是驻外武官出身,因功升任的领事。他虽然养尊处优惯了,却不失军人性情,情急之下,伸手拿了桌上的水果刀,横在身前,当匕首用,准备与妖怪殊死搏斗。 第189章 巴陵蛇骨 半鹿半猪的小妖怪,认得“管制刀具”,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它竟然露出了寒光闪闪的大獠牙,对着武靖飞作势要扑。 芦屋信之介拍手呵斥:“小麋,不要惊了贵客。你去后花园,取三株金灯藤来,要全根全叶的。” 半鹿半猪的怪物,非常听芦屋的话,转身去了后堂。 信之介笑着说:“两位贵客,请归原位,咱们继续喝酒。” 武靖飞不敢再怀疑芦屋的身份。他虽然不能完全确认这位芦屋先生就是道满法师,但这位芦屋信之介绝不是常人。武靖飞赶紧向芦屋敬酒,连声夸赞法术高妙。 芦屋笑起来:“小小的障眼法,算不得法术,武领事别介意。” 屏风门忽的分开,那头名叫小麋的半鹿半猪怪物,叼着一大团金黄色的蔓草,走进来。它直走到钱怡然身前,将蔓草放在地板上,又朝钱怡然“呦呦”叫了两声。 “钱君,这就是你要的金灯藤。在你们大国那里叫作菟丝子。小麋冒雪衔来,可以兼具鹿衔草的功能。令郎黄君的病有救了。” 钱怡然愕然:“芦屋先生,您怎么知道我是为儿子来求药的?您又是怎么知道我儿子姓黄?”她问完后,转头看武领事,眼神里都是埋怨。 钱怡然心想:武靖飞是个大嘴巴,怎么一通乱说。这个芦屋信之介豢养妖怪,多半不是好人。你把我家的底细说多了,可大大的不妙。 武靖飞读懂了钱怡然的表情,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说。 “钱君,这点小事还需要武君向我说,我才知道么!如果那样,我也没必要再临俗世了。你既然归心似箭,那么金灯藤有了,外面的风雪也即将停了,两位喝完这杯酒,就可以回去了。” 钱怡然看着眼前的金灯藤,小声问:“芦屋先生,这些药材要多少钱,您开个价吧?” 钱怡然备了不少硬通货,心里盘算:不管他要多少钱,我都三倍奉上,彻底了断这段奇缘。这种妖人,比黑社会流氓无赖还难缠,离着越远越好,最好是从此断了往来。 她的心念一动,芦屋就察觉了。 芦屋高声念诵:“缘起一念间,缘灭九重天。钱君亲身顾,相赠不需钱。” “白送的,我们不要。”钱怡然不敢要白送的礼物,她深知免费的东西,代价更高。 芦屋信之介说:“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们答应了,就不算白送。” 武靖飞和钱怡然几乎同时说:“先生请说。” 芦屋眯起眼睛,好像回忆起很久的往事一样,声音空灵起来。 “你们的大国,古时候,曾经有座巴陵古城,钱君应该听说过。” “我知道,范仲淹写过的——滕子京谪守巴陵郡…” 信之介举手称赞:“钱君,真是妙人,文思泉涌,博闻强识。你可知巴陵的由来?” “知道啊,巴陵就是巴蛇的陵墓。”钱怡然心里暗笑: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哥哥钱德沐是湘湖省长,湘湖的山山水水,美景胜地,我都游遍了。我还不知道巴陵的传说? 信之介哈哈大笑:“与钱君谈话真是痛快。钱君聪颖,我就实话实说。我替钱君寻了三株经霜傲雪的金灯藤,钱君须替我寻三块巴蛇骸骨来。这就是我的条件。” 这下子不只是钱怡然咧嘴叫苦,连武靖飞都叫苦不迭。 他先回话了:“芦屋先生,巴蛇只是传说,您让我们到那里去找巴蛇骸骨啊?巴蛇是上古传说,以讹传讹的事情,当不得真的。” “芦屋道满也是传说,武君不是见到真人了吗?空穴来风,必有起源,武君不必忧虑,只管用心去找。” 钱怡然心说:你说自己本是芦屋道满的,我们没有见过他,还不是任你胡诌。 钱怡然不敢反驳,苦笑着说:“信之介先生,我们从未见过巴蛇,别说我们了,就是巴陵当地的人,见过巴蛇的都是上古的人,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她边说边看着芦屋的表情,发现芦屋有一丝不悦,就改口说:“先生,我的意思,不是想拒绝您的要求,而是实在有难度。芦屋先生,即使我们找到了蛇骨,也无法分辨真假,到时候拿着假的来,不是惹您生气吗?到时候,您误会我们欺骗您,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原来钱君是担心这个。你放心吧,你们只管用心去找,真假由我来辨。我早早算定了,巴蛇骸骨即将重现。你们是有缘人,用心去寻找,功夫到了,自然找得到真品。” 钱怡然和武靖飞都是一样的心思:你吹牛吧你!也好,我们只负责找,是真是假你自己承担,嘿嘿,芦屋大法师对大国造假做旧的能力,还是不了解啊。找对了民间高手,别说是一块巴蛇骨,就是整条的巴蛇,也给你糊弄出来。 想到这里,钱怡然满面春风地答应下来。她收了金灯藤,小心翼翼放进包包里,然后起身告别。 芦屋信之介把手一招,半鹿半猪的怪物就跳到他的手心上,化作两寸多大的小萌宠。它伸着舌头,亲切舔舐着芦屋的手指。 “钱君出来藻岩,我没有什么可送的。不如把小麋送你当个宠物玩。” 钱怡然对半鹿半猪的怪物,避之唯恐不及。她急忙推辞。 说来奇怪,那只怪物,听懂了芦屋的话,头转向钱怡然,呦呦叫起来。 “灵物寻主人,小麋它认定你了,钱君你也推不掉的。” 芦屋握了小麋,在钱怡然的包包上,拍了一下。 只见那只限量款的路易斯威登包,皮面上竟然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鹿头图案。钱怡然赶紧翻看包包的里里外外,还好还好,只有鹿头,没看到猪腚。 芦屋笑着说:“养物随主人,钱君可以善待小麋啊。两位,风雪停了,抓紧时间动身吧。” 去机场的路上,钱怡然就开始埋怨武靖飞,怪他为何找了这么个怪人。 武靖飞叹息了一会儿,才说:“怡然妹子,你是没听说过芦屋道满的厉害。他是岛国邪神之首。我这么说吧,他相当于封神榜里的申公豹。现在回想起来,不是我们找上的他,好像是他找上的我们。我们的人从他后花园墙外路过,滑倒在雪地里,起身时看到鲜活的金灯藤。” 钱怡然想了想说:“我敢肯定,他是专门献金灯藤,来求巴蛇骨的。好吧,好吧。不管是他找的我们,还是我们晦气找上了他。只要金灯藤能治好了橙子的伤,他就是我家的恩人。我就是翻遍了巴陵古城,放干了云梦泽水,也要找出巴蛇骨,报答他的救命恩。” 武靖飞说:“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芦屋道满,还是芦屋的后人,他救了橙子,为他找找巴蛇骨,也算是过分的要求。怡然,我认识几个懂蛇的,你如果需要他们帮忙寻找蛇踪,就告诉我。” “武哥,你常年在外,怎么还认识那些捕蛇人?” “我老家是莽岭的,那里蛇多的很。小时候,十里八村的,有许多养蛇捕蛇的。” 钱怡然懒懒地说:“那些人帮不上忙的。咱们要找巴蛇骨的消息,除非我们去找当初射死巴蛇的后羿来,问一问他把蛇骨究竟埋到那里了。否则,只能找盗墓高手,去探探、翻翻那里的古墓了。” “云梦泽方圆两千多里,巴陵古城遗址到底在水边,还是水下,没人知道。你就是找到盗墓的祖宗,他们也很难找出巴蛇陵墓来啊。” 钱怡然哈哈大笑起来:“办法,我早就想好了。我哥在搞湘湖新区项目,借着这个项目,我把可疑的地方都挖一挖,我就不信找不到几块蛇骨。” 武靖飞忍不住夸赞起来:“好主意,好主意。” 第190章 洗脚水 由于刚下过暴雪,路面积雪较重,车辆行驶很慢。花了两倍的时间,钱怡然和武靖飞才回到新千岁机场。倭国机场执行严格,没有批准钱怡然立即起飞的请求。她在机场又枯等了近一个小时,调度员才放钱怡然的飞机出港。 飞机升空后,钱怡然的心才放下。她命令机长,全速飞行,争取早到上京。 她心想:金灯藤找到了,剩下的事儿,就看花熇嫣的了。她的医术比黄大爷强,有了她,还留着七杆子打不着地黄大爷干什么。明后天,我就送他和黄莓走。算算时间,回到上京,再把药送到花熇嫣那里,恐怕得午夜了。也不知道,那时候花熇嫣能不能开门。是不是,我先给她打个电话?现在打,早了些。等快到上京时,再打吧。 她终究没有忍住,飞机刚飞到海上,就打通了花熇嫣的电话。钱怡然听得出电话那头的花熇嫣很高兴,也很意外。 能这么快就找到金灯藤,说明钱怡然身后有强大的资源。尤其是,在倭国,应该人脉广泛而且根基深厚。花熇嫣觉着自己应该重新认识黄澄和钱怡然。 挂了电话,恰好夏晓珊过来了。从黄家出来后,花熇嫣回了学校,而夏晓珊去了津阳驻京办。鲍通请她去一趟。她在办事处呆了小半天,到了傍晚才回到花熇嫣的宿舍。 一见面,夏晓珊就晃着手中的一张信封:“这是啥?这不是信封,是钥匙!熇嫣,如今我在上京,也有一套自己的院子啦。” “你去租房了?哎哟,咱俩不是住的好好的吗,为啥要去租房?” “不是租房子,是别人送我一套房子免费住。哈哈哈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呐。我作了个顺水人情,他就送了一套房子给咱们住。” “常乐吗?” “不是,是他的马仔。不过,常乐肯定知道了。” 夏晓珊把钥匙扔在花熇嫣的书橱里:“钥匙我放这里了,哪天你得空,去帮我看看风水如何。如果还可以,房子我们就留下了。地址在信封上写着。我今晚上要赶回津阳去,明天有一大堆事,要忙活的。” 花熇嫣关切的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的飞机,十点半起飞。” “那我们赶紧吃饭去,吃完饭你收拾收拾,我送你去机场。” “我吃过了。津阳驻京办的人,请我吃的大餐。我在那里享受夏贵妃的待遇。哈哈哈哈,我是夏娘娘了。” 夏晓珊扔掉外套,闪掉裙子,找了一条大浴巾,就要去洗澡。 花熇嫣拦住她:“等一等,先别洗澡。” “热水器坏掉了?” “没,你听我说。” 花熇嫣找了一个泡脚盆,打了小半盆水,试试水温,放到夏晓珊面前。 “晓珊,你先泡泡脚。” “啊,这是啥操作?我不泡脚,洗澡时冲一冲,不就行了。” “不是只让你泡脚,是取药材来制药。晓珊,你是不是用脚踢的黄澄?” “是啊,我一老脚,你看着了没,他那玩意儿,现在还肿着溜光水滑着呢。”夏晓珊把脚抬起来,做了几个踢腿的动作,嘴里呼呼配着音。那神态身段,堪比鬼脚七,气死黄飞鸿。 花熇嫣被逗笑了:“咯咯咯,别闪了腰。赶紧泡泡脚,这是搓脚神器,用它搓搓脚上的老皮,认真搓。” 夏晓珊接过花熇嫣手中的搓脚神器,笑起来:“我以前来住,要洗澡便洗澡,怎么今天还要先洗脚才能去洗澡?还要搓搓脚,为啥这么要这么麻烦?你再这样,我一个人搬到新房子去住了。” “搓脚搓下的油泥和老皮,可以给黄澄治病的。你好生搓,我去便民市场买点东西。哎呀,我也没想到,那个钱怡然竟能一天之内,找到了金灯藤。我得去准备些药材了。” 夏晓珊的眼睛闪闪亮:“你要用我的洗脚水给黄澄治病?” “嗯嗯,主要是脚上的老皮。脚背上、脚趾丫缝里的、脚后跟的老皮、油泥,你尽量多搓一点。” “这活我爱干呐。哈哈哈哈,我使劲搓一搓,一定给他弄两斤油泥吃吃。哈哈哈哈,饶你黄世仁奸似鬼,今天让你喝本宫的洗脚水。哈哈哈哈…”夏晓珊笑得前仰后合的,真就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搓起脚来。 “你慢慢泡,仔细地搓,我去去就回。” 花熇嫣回来时,夏晓珊还在搓脚。她还满脸遗憾的说:“我搓了这么长时间,就搓下这么点脏东西来。早知道,我应该一个月不洗脚,多给他加点料。” 洗脚盆里的水已经很浑浊了,花熇嫣点头说:“行了,这是药引子,这些就够了。” “不行,我再搓五分钟,这次要他吃到饱。” 花熇嫣从门旁的鞋柜里,找出夏晓珊的一双高跟鞋。 “晓珊,你好好想想,踢黄澄那天,你是不是穿的这双鞋?” “不用想,就是它。那是咱们穷,只有这一双高跟鞋,穿出去上班见客户的。下了班,赶紧换下来的。这鞋子我不要了,你怎么还留着。” “幸亏留着,现在有大用。你不要了,我就拿它入药。” “你让黄澄吃我的鞋子?哈哈哈哈哈哈……” “嗯哼,山人自有妙用。”花熇嫣做了一个捋胡须的动作,还拿鞋子当羽毛扇,扇了两下。那神情,彷佛是诸葛亮复生,姜太公再世。 夏晓珊大笑起来,两脚在水盆里踢踏着:“不管是妙用,孬用,什么用,只要你能让黄澄吃了它,再喝了它,我在黄世仁那里受的气,就都顺了。熇嫣,你真有才,原来报仇雪恨,还可以这样的。我就佩服你们这些‘文化人’。” 夏晓珊只是想想黄澄喝洗脚水,吃高跟鞋的样子,就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她两只白嫩的小脚在洗脚盆里乱跺乱蹬,弄得水花四溅。 花熇嫣叫起来:“小心点,别把药水踩翻了。好了好了,就这样吧。”花熇嫣抢上一步,把洗脚盆抢走,放到安全的角落里。 夏晓珊大笑着,走去洗澡了。在洗澡时,她哼起了许久没有唱的歌“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马户爱听那又鸟的曲…”,她甚至想:要不我给洗脚水里添上些圣水?让他喝个痛快。哎哟,这主意好啊,不过,得想个办法骗过熇嫣。她是不会同意我胡闹的。 哼,只是想想我就开心。 于是,夏晓珊开心的继续唱。当她反复唱到“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戛然而止。不仅歌声停了,手上搓泥的动作也停了。 夏晓珊暗笑:哎哟喂,我这不是骂自己是脏东西嘛。从今以后,洗澡时,可再不能唱这个小曲啦。 夏晓珊洗完澡后,休息了一会儿,换了身衣服。换下的衣服,叮嘱花熇嫣帮忙洗一下。这是她的老习惯了,读书时,换洗的衣服来不及洗,总是指挥花熇嫣帮她洗一洗。毕业了,分居两处,习惯却没有变。 花熇嫣问:“你不是原定明天回去吗?” 夏晓珊很得意:“这两天我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唐蓉川。她虽然还在日本,可是耳目众多。她特意派她的李助理当钦差,下来视察我的工作。钦差明天上午就到晋阳。我这个常务副总,不得连夜回去,布置接待任务啊。” “早知这样,今天上午你就应该回晋阳,那样也碰不上黄澄了。” “嗨,不是冤家不聚头。碰上也很好,要不他怎么能喝到我的洗脚水呢。哈哈哈…熇嫣,你肯定有别的办法治好他,是不是?你能帮我出这口恶气,我心里感激的很。” “不说他了。熇嫣,那房子,如果你看中了,你就先搬过去住。听鲍通说,那是一套四合院。我真想快一些体会体会在大都会上京,住四合院的感觉。恐怕不是一个爽字能形容的。” “晓珊,你没去看?” “嗨呀,我哪有空去呀。忙活一下午,却没顾上去看房子。哎呀,又有尿了,我真是懒驴上阵屎尿多。熇嫣,我上个厕所,咱们准备走。” 第191章 人生如逆旅 夏晓珊说的毫不夸张。整个下午,她由鲍通陪着去见了见美丽国的大使薄恩斯,把两件贸易争端案子,讲明白,聊透了。薄恩斯大使答应帮忙,还把经济商务部的特别参赞刘易斯请过来,与夏晓珊和鲍通见了面。 美丽国大使馆的人,行事直率,不藏着掖着。薄大使、刘参赞两人答应帮忙,还提了条件,夏晓珊代表贞元集团表明了态度,满口答应所有条件。总之,一句话,宾主尽欢,达成了“和平解决贸易争端”的意向。一番叙谈后,双方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 从大使馆出来后,鲍通说需要两百万美金,一百万给薄恩斯助选,另外一百万给刘易斯,供他游说用。 夏晓珊二话没说,要了鲍通的账户,给转了二百八十万美金。 她笑着说:“鲍哥哥,我们贞元集团给了三百万美金的预算。我给你二百八十万。二百万给薄恩斯和刘易斯那两斯,八十万给你。剩下的二十万,我还给财务部。” 鲍通不要,他要转回八十万。 夏晓珊按住鲍通的手:“鲍哥哥,小妹我拿你当亲哥看,才说实话的。八十万的辛苦钱,你必须拿着。这钱是你应该拿的。” 鲍通说:“你认我当亲哥,我更不能要钱了。亲哥帮妹子办事,还要钱吗?” “你是帮妹子办公事,理应拿报酬的。如果办私事,妹子就不客气了。”夏晓珊握着鲍通的手,“鲍哥,你再客气,我就把剩下的二十万都转给你,公司那里的我也不装啦。” 鲍通只得收下钱,心里很感慨。他想:怪不得老大看中了她。她不仅有颜值有才气,还不爱财,难得难得。 夏晓珊在去机场的路上,闭目养神,盘算着如何布置接待工作。接待的“钦差”不是别人,正是董事长特别助理李药师。她通知了吴刚、吴辰等人,连夜开会研究接待工作,并且命令他们,必须在自己到办公室前,拿出方案来。 她心里很忐忑。整个三晋事业部里,就是一个乱搭乱建的草台班子。有贞元矿业的老柚子;有东河煤矿的“黑煤蛋”;有贞元地产的空降兵;还有她的近卫军。 以吴刚、吴辰为首的近卫军,实心实意的支持她,其余的三股势力,她基本指挥不动。目前,新区项目还没有真正启动。如果新区项目正式启动起来,这三股势力,只要有暗中使坏的,那么她就有大麻烦啦。 想到这里,夏晓珊情不自禁的敲打起扶手箱来。 花熇嫣的手肘正放在上面,夏晓珊敲打着花熇嫣的手肘,没有觉察,兀自闭目沉思。想到焦虑处,本来是几根细细的手指敲击花熇嫣的手臂,忽然她攥起拳头,用力捶打起来。 “哎呀,别砸,砸到我的麻筋啦。” 夏晓珊睁眼,从沉思中醒来,急忙道歉。 “晓珊,你刚才还好好的,怎的现在愁眉紧锁了?” “唉,想起三晋事业部的臭事,我就心烦。熇嫣,我下面的人不听指挥,你说该咋办?” “谁不听话,你开掉他就是了。你是常务副总,那里不是你当家吗?” “开不了。他们朝廷里有人,还都盯着新区开发建设这块肥肉呢。我这个副总,在他们眼里就是花瓶,或许还不如花瓶呢。花瓶他们还珍惜一些,怕摔了碰了的。” 花熇嫣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指示牌,将车顺进了辅路,前面就要到机场了。 她拍了下方向盘:“晓珊,大路行不通,就要考虑小路。小路人多拥挤,那个占据有利位置的,会成为其他人的目标。” “你是让我分化瓦解他们?” “你理解错了,我是让他们相互竞争,最好起内讧,然后你去收拾残局。” 夏晓珊大悟:“高明,真是高明啊。我原先的思路太狭隘了,越担心出事情,越怕出事情,反而受制于他们。嘿嘿,你这一句话,提升了我的领导层次。小样,老油条们、空降兵们、还有黑煤蛋们,看我不玩死你们。” 夏晓珊心里透亮了,脸上又灿烂起来:“熇嫣,你真厉害。我看你得了王崇谦老师的真传了。” “啊,这话说的,我听着不像是好话呀。” “好话,绝对是好话。我现在明白了,三个新区竞争,王老师应对的妙招就是借力打力。这正是你刚才教给我的。” 花熇嫣默然。夏晓珊猜的不错,王崇谦跟她说的话里,的确有借力打力的意思。他想让钱德沐和常乐打作一团,然后两浙新区独占鳌头。王老师背后的大招数,并没有告诉花熇嫣。可是,花熇嫣猜的出来。两浙新区能否获批,决定着王崇谦的仕途。 王老师是学而优则仕的典型代表,他还抱着不为良相,就为良医的理想。显然,当有机会成为良相时,他会不惜一切去抓机会的。 下了车,花熇嫣陪着夏晓珊到了登机通道的闸机口。 “回去吧。把药制好了,记得发给我看看。” “嗯,一路平安。” 看着夏晓珊随着旅客,走过了闸门,花熇嫣才转身向回去。 十点多的机场,里面来来往往的旅客,依然很多。空气里,飘扬着一种闹哄哄的情绪,让花熇嫣感到厌烦。 她沿着机场里的商铺边边走,一方面浏览橱窗里的百货,一方面尽量避开匆匆的旅客。走到一家咖啡店时,便信步走进,要了一杯拿铁,在窗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来。 今天机场的温度还挺高,咖啡店里开了冷气。花熇嫣用汤匙搅动着咖啡,眼前冒起一团团咖啡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窗玻璃。 她轻啜一口,咖啡的热香气,游满齿津,舌尖被小小的烫了一下。 她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放下汤匙,向外面望去。模糊的橱窗外,走过一个高高的熟悉的身影。啊,难道是李博吗?他来上京了。不对,正是出港的地方,他这是要走。 曾经的恋人,慕然出现,花熇嫣心里一颤,急忙伸手去抹玻璃,想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李博。 她刚刚抹了一下玻璃,身边的手机响了,她回手取手机,发现是陌生号码。 于是,挂了手机,继续擦玻璃,寻找外面的熟人。就是这一错眼的功夫,她已经失去了目标。 玻璃窗外,来往的人影幢幢,唯独不见曾经的李郎。 那号码紧接着打进来,花熇嫣快步走出咖啡店,接通了电话。走过前台时,她示意不要收杯子,自己只是出去接个电话。 是钱怡然打来的,说她到了机场,马上就赶到智库中心去,要花熇嫣晚点睡,等等她。花熇嫣确认钱怡然就在上京机场后,说自己也在机场二楼,正好下楼去,大家在车库a门口会合。 挂了电话,花熇嫣打包了咖啡,便向一楼走。走过一条长长的检票队伍时,她好像是心电感应般,惊鸿一瞥。这一眼,真看到了李博。没错,真真切切的大活人,高高瘦瘦的李博,就在检票登机的队伍里,身体扭来扭去,还往前张望着。 人生如逆旅,何处不相逢。 花熇嫣初见李博,忘掉了他对她的蔑视,和两个人的冷战。在她的胸中涌动的,都是对李博的热情似火。花熇嫣,没有片刻的犹豫,微笑着朝着李博走过去。 离着李博还有十几步远时,她蓦然发现,李博侧后伸过去一段白白的手臂,攀揽着李博的胳膊。那是一位性感成熟的美女,正满脸幸福盯着李博看,那神情就像小花猫看上了大咸鱼。 花熇嫣停住脚步,眯起眼睛仔细看。美女的身材丰腴,皮肤白皙,自己还认识,她是莽岭九云天民宿的老板王茜云。 第192章 欺心汉子 花熇嫣一阵酸楚。没想到,李博这么快就找了新欢。 唉——郎心恰似江上篷,昨日南风今北风。 花熇嫣的心在滴血,她痛苦于物是人非的急速变化。 熇嫣眼中的这个李郎,口味变化极快。他由喜欢师门小妹,变成了欢爱隔壁人妻,不,是风骚寡妇。怪不得,导师王崇谦曾经私下评论李博,说他生自华阳国,熟谙变脸之道,本性不定,难以托付终身。 导师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花熇嫣的耳边,令她满腹酸楚过后,整个胸怀尽是针扎般刺痛。 花熇嫣掉头就走,她怕自己再看下去,眼泪们会不争气地,一滴一滴,争先恐后跳出眼眶,打湿了白白的前襟。 花熇嫣在人群中,踉踉跄跄走。随着人流,下了二楼,顺着滚梯,直奔底下停车场。她的心情激荡,没有站在滚梯上,而是随着滚梯一起走。 此时,正值航班入港,好多行人从各处涌来,一起乘坐滚梯。有的人很自觉,靠在滚梯一侧,留出另一侧来,供有急事的通行。花熇嫣从空闲的一侧,快步下滚梯。经过一对儿小情侣身旁时,意外发生了。 本来是搂抱在一起的小情侣,两人打情骂俏,女的突然推开男的。男的动作很夸张,两手乱划,身子靠向滚梯的另一侧。 花熇嫣手中的咖啡,被他一手打飞,身子也被他撞到滚梯扶手上。花熇嫣身材高挑,身高将近一米八,而那男孩的身高不到一米七,又胖墩墩的。他夸张的动作,正好撞在花熇嫣的肋下,再加上花熇嫣急速下楼的冲力,两下合力,将花熇嫣冲出了半米多高的滚梯,掉落向地面。 这里离地面还有四米多高,人如果平平摔下去,至少重伤。 滚梯上的人,包括那对小情侣,都吓得大声叫起来。 花熇嫣也大叫“小心”。不过,她不是提醒自己,而是提醒前面的旅客。就在小情侣的前方,有一位妈妈,抱着一岁多的孩子,站在滚梯边。那杯被打翻的拿铁,冒着热气,全部洒向母子的头上。 后面的人的喊声,惊动了那位妈妈。她抬头去看,正好浑浊的咖啡,化作漫天淋淋,洒向她和孩子的脸。 花熇嫣反应神速,她右手一搭滚梯的扶手,借着扶手滚动的力量,把身子吊起来。左手,捏了一个摄水诀,情急之下来不及诵念法咒,只左手虚抓,竭力使一个壬水归库的招式。 奇迹发生了。本来洒向母子面部的咖啡,好像被一阵风吹动了。他们齐刷刷改了方向,重新落回到原来的杯子里。那个纸杯,盛满咖啡之后,蹲落在滚梯上,竟然一点咖啡也没有洒出来。 滚梯扶手承受不住花熇嫣的重量,连续发出咔吧咔吧的响声,滚梯也有异动。如果继续吊在滚梯扶手上,可能整架滚梯都要出问题。花熇嫣只得松开手,心里念动木遁咒,像一朵随风飘落的褪了色的白桃花,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地面上。 花熇嫣落地后,快步走到滚梯口,等着查看孩子和那位妈妈烫着没。 万幸,母子俩无事。 那位妈妈还问她的脚踝受伤没?那两位差点闯下大祸的小情侣,脸色还惨白着。两人一起给花熇嫣道歉,而花熇嫣说自己也有过错,不应该走得那么快。如果走慢一点,就能躲过去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被花熇嫣从容化解。这么惊险怪诞的一幕,也被从贵宾通道出港的钱怡然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的角度非常好,从贵宾通道出来,正好是离滚梯不远的车库a口。她站在那里向着滚梯眺望,恰好看到了花熇嫣的神奇“表演”。如果没有芦屋信之介的化肉为鹿的表演,她一定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钱怡然看到地球的引力好像对花熇嫣无效了。她就像一朵盛开的白玉兰,从滚梯上翩翩而下。花熇嫣分明还有时间,她在空中压了压被风吹起的裙边,以免走光。 钱怡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看到景象,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歌词:优雅永远在线。 钱怡然拍手叫好:“好厉害,熇嫣医生,我是你的粉丝了。” “钱姨,你早来啦?” “我来的刚刚好,你刚才的身手我都看到了。那是仙侠电影里才有的景象啊。” 花熇嫣不愿意继续谈刚才的惊险,就问:“钱姨,金灯藤找到了?” 钱怡然自豪地拍拍挎包:“就在这里,整整三大株,可够用了?” “冰天雪地的,你能找到野生金灯藤真是不容易。我的车就在不远处,咱们到车上谈。” 当钱怡然从包里取出金灯藤时,花熇嫣愣住了。金灯藤是草本多年生的,每到深秋就会茎枯叶落。这三株金灯藤则不然,不仅有油绿的叶子,还有金黄的茎和黄灯笼似的小果子。菟丝子遍布全株,就像夜里连串的金灯,又像是天空闪耀的繁星。 “怎么了,这不是金灯藤吗?” “是,只是这个季节的金灯藤应该枯黄,怎么会是这个模样呢?” “啊,我找了一位老园丁,从暖棚里摘得,所以是这个样子。药,肯定是真的。我们买了药后,还找专门的倭国药师验证过的。熇嫣医生,这种的药效不够吗?”钱怡然并不想说芦屋信之介的事情,便扯了个谎。 “这种当然更好了。黄澄伤得部位恰好需要生命力强的药草来治疗。金灯藤在金灯遍布时,药力最强,你看这根系也非常水灵。钱姨,黄澄的伤有救了。” “熇嫣,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配好药?” “其他的药材,我已经备齐。我回去后,马上熬药,明天肯定能熬制出来。明天周一,上午我需要去单位开会,下午吧,下午三点钟,我去你那里。” “一言为定,那我就回去,专等你的大驾啦。” 出了机场,花熇嫣的车子上了进城的高速路后。 花熇嫣提高了声音:“风姐、巫奇耶,两位出来吧。” 风和、巫奇耶应声而出。风和就窝在副驾驶位置,而巫奇耶斜靠车门,两腿搭在后座上。 “风姐,谢谢你帮我阻住巫奇耶报仇。”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唉,我这表弟气性大,他竟然要把夏晓珊乘坐的飞机弄下来。不是我拦着,那一飞机的乘客,都要给夏晓珊陪葬了。” 花熇嫣抬头,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夜色很深,车里比较暗淡,她看不清巫奇耶的脸色。不过,用脚趾头想一下,也知道肯定铁青。 因为,花熇嫣还能听得见那巫奇耶的呼呼喘气声。 “巫奇耶,你不是答应过我吗?我治好你的伤,你放过夏晓珊。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话,为何要反悔?” “我没有反悔,你没治好我的伤,我收拾夏晓珊,不算是反悔。” “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总得给我些时间想办法吧。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的伤。明天我去黄礼越那里,和他好好商量出个方案来。在此之前,你不许寻仇。” “不行,夏晓珊毁了我的房子,这仇一定要报。” 风和劝他:“表弟,熇嫣说了嘛,如果她治不好你的伤,你愿意报仇,她不拦着。你再等等看。如果真是这样,我和你一起报仇,吃掉那些毁掉你房子的坏蛋。” 巫奇耶气愤难平:“他们毁了我的宅院,让我流落街头…” 风和笑了:“不用流落街头,碧水潭的洞穴多的是,你住我那里,房间随便挑。” “我的房子,背山面水,凭高临风,而你住在水下,太气闷。我住不惯。再说,她毁我房子,与我住你的房子,这是两码事。我说的是报仇,表姐,你别转移话题。” 花熇嫣心想:如果不让巫奇耶出口恶气,恐怕他急了眼,会回到津阳去对晓珊下手。要真是那样,我可救不了晓珊。咋办!咋办?必须想个法子把他留在上京。 第193章 暂住颐园东 花熇嫣忽然想到夏晓珊给的信封和钥匙:有了,我不如把他安置在那里。 花熇嫣一笑:“奇耶,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表姐,你听到了没,花熇嫣她不管了,我这就去把夏晓珊的飞机弄下来。” “慢慢,你等我说完。你的房子没了,夏晓珊不是直接责任人,她也有责任。那么你住进她的房子里去,算不算她给你的补偿,或者说是你报了一点小仇?” 风和首先附和:“熇嫣,这个法子好。表弟,他们毁你的房子,你就住进他们的房子里。一边住,一边糟蹋,也算扯平了。” 巫奇耶摇头:“凡人的房子,我住不惯。” 风和骂了一声:“矫情!你的蛟神庙,不是凡人给你盖的?!你住惯了没?这事我做主了,你住进夏晓珊的房子去。就算扯平了。” 风和不答应,巫奇耶有点泄气:“好吧,我先去看看,如果不喜欢,我可不住啊。” 花熇嫣回宿舍,拿了信封,打开一看,就笑了。 夏晓珊的房子在颐园别墅。颐园别墅后靠北护城河,东临三海,南连金水河,是个风景绝佳的所在。巫奇耶一定会喜欢的。 她下楼带着巫奇耶、风和,来到碧水潭边,租了一条小船。花熇嫣告诉租船处的负责人,大概要一个小时后回来。负责人叮嘱尽量早回,因为他是十一点半下班。若是别人这个点来租船,肯定不租。花熇嫣不同,她勇救落水儿童的时,那位负责人就在近旁,他对花熇嫣极有好感。 花熇嫣划动小船,沿着碧水潭的泄水口,出了上京大学,进入了玉昆河,转过龙形水系,进入金水河北段。 沿金水河东下,两岸的风光热闹起来。 上京是古都,金水河畔就像是扬州十里的繁华一样,需要午夜之后,才显示出真正的与众不同来。花熇嫣之所以选择乘船,送巫奇耶去看房子,意在来一个先声夺人,让巫奇耶未见到房子,先喜欢上周边的风情。 蛟神庙有庙会,还是大型庙会,周围百里的人都参加。因此,花熇嫣推测巫奇耶喜欢热闹,耐不住寂寞。 金水河面曲折,两旁古树很多。枝桠分列,或指向天空,或探入水面。两旁河岸高起,近水的一侧,雕刻有精美的壁画。楼台水阁,错布在每一处的河道曲折地;金声清越,袅袅于每一下的双桨荡漾中。 果然,在璀璨的人间烟火里,巫奇耶看得入了迷。 花熇嫣认准了一条小航道,短桨一横,小舟掉头驶入航道,停在一处小码头前。 三人下船登岸,来到了颐园。 隔着宽宽的河面,对面古街上的烟火气可以尽收眼底。而颐园门口的街道,却很幽静。巫奇耶问:“还要多久?” “到了,就在这个院子里。” “真是个闹中取静的好所在。” “喜欢么,表弟?”风和笑着问。 “有点像我那儿庙会时的样子。” 花熇嫣摸出通行卡,刷开门禁,走进了颐园。走到颐园东首,就找到了夏晓珊的院子——天字九号院。这是仿建的四合院。房子的款式是古朴的,家具是古式的,院落布局也是古式的,但里面的生活用品,都是最先进的。房子里的自动恒温和空气净化系统,始终工作着,让许久不住的房子,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逛完整座院落后,花熇嫣问巫奇耶的意见。巫奇耶红着脸点点头,他算是同意住下了。 花熇嫣大喜:“奇耶,你肯住这里,是给夏晓珊面子。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对我讲。” 风和也说:“表弟,这里离着碧水潭几里水路,你随便摆摆尾巴,就到了。你要觉着闷,过去找我玩啊。” “表姐,熇嫣,你们俩要走?” “是啊,我回去炼药。” 巫奇耶让花熇嫣把门禁钥匙带走,花熇嫣惊问:“你不是答应住在这里了吗?” 巫奇耶笑了,这是花熇嫣第一次看他笑。 “花姐,你忘了吗?我想进来出去的,不需要凡俗的门禁钥匙。” “这,这,我倒是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人同时笑了。 笑过之后,花熇嫣问:“明天下午,我去黄礼越那里,给黄澄看病。奇耶,咱们一起去吧。让黄礼越再给瞧瞧。” “算了吧,凡人救不了神仙之困。我去了,他又治不了,彼此难堪。” 花熇嫣被说的默然无语,她恨不得把巫奇耶时刻带在身边,可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甚至想:巫奇耶是女的就好了,让她住到我的屋里,方便我看着。转念一想,我忙工作时,还是看不住他… 如何看住巫奇耶,真是个难题。花熇嫣带着疑问,与风和一起乘舟回到碧水潭。回来时,风和主动要求划船。她故意弄法,将尾巴从裙子里露出来,放到水里当螺旋桨。 她腰身扭一扭,尾巴摇两摇,那小舟就像安了火箭推进剂,一道金光,消失在金水河的烛影灯火里。许多游人,看到金光一闪,还以为是燃放的烟花。等他们细看时,激荡的水花上,还剩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随着水波忽上忽下的,杳杳然,触摸不到余音。 眨眼间,小舟越过碧水潭与北护城河的闸口,就像一只调皮的小鲤鱼,轻轻一跃,投进碧水潭口,在芦苇旁,晃悠悠地停下来。 花熇嫣的手紧紧把住船舱的扶手,到了船靠岸,也不敢完全松开。她深知风和嬉笑怒骂没有定形,情绪来得快,常有意料之外的举动。 风和笑了:“熇嫣,松开手吧,你看那边的管理员走过来了,咱们把船还了。” “风姐,你划的不是船,你是划火箭呢。差一点点,就把我甩下去了。” “你的功夫见长啊。哈哈哈哈,我原是想测测你的遁法如何的。很好,很好。” 花熇嫣苦笑一下,她不知道该不该生气。风和、巫奇耶两个活宝,怎的就缠上自己了,哪个也不省心。 还了船,花熇嫣回智库中心,风和回碧水潭。 安置好了表弟巫奇耶,风和今晚心情很好,没走寻常路,而是沿着栈桥,走向湖心岛。 此时将近午夜十二点,栈桥已经封闭。她越过栏杆,故意放重脚步,踩的木桥板咚咚响。那声音很快惊动了两名安保。 他们跑过来喊:“同学,你快回来。湖心岛已经关闭了。” 风和喊:“不是从来都开放的吗?” “刚下文件没几天,为防止落水,所以晚上十二点后关闭湖心岛。你快回来。”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我就住在岛上。” 风和继续往里走,两名安保从后面追。到了翠玉亭,两人左右包抄,将风和堵在亭子里。 “你是哪一级的学生,赶紧走,不然上报学校了。” “哎呀,我被你俩吓腰软腿麻,晕了晕了。”风和往翠玉亭中石桌上一趴,装晕倒。 两名安保上来抓她。两人明明抓个正着,却觉着入手处,冰凉一片。哪里有什么女学生,分明是几块鹅卵石,堆放在石桌上。 “鬼啊——”两名安保大叫着,像是两只陡然遇到苍狼的野兔,连蹿带蹦,逃出翠玉亭,跑掉了。 风和暗中好笑:这下好了,吓得你们晚上再不敢来,免得老娘我,出出进进,变来变去的麻烦。 风和怕麻烦,花熇嫣可不怕。 她回到宿舍就开始忙活,一丝不苟的选药、泡药和熬制,直到凌晨四点多,才大功告成。花熇嫣累坏了,连澡也没有洗,便和衣上床睡了。 第194章 来客 第二天的早会,花熇嫣强打着精神、迷迷糊糊地开完了。好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各大研究所的工作都有序进行着。智库中心不同于其他单位,他们主要靠脑力。靠动脑搞研究讨生活的人,他们都有熬夜的习惯。 熬夜久了,生物钟变化了。他们经常上午昏昏沉沉,而过了中午,便越来越清醒,到了晚上两眼放光。 了解到大家的特点后,花熇嫣将重要的会议,留到下午开。而上午基本不开会,除了周一的例会。 今天的例会兑付完了,大家慵懒地散去,大会议室里剩了没几个人。 生态研究所的负责人姚述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完,急忙走到花熇嫣身旁。 “花主任,湘湖省长钱德沐马上就到了。咱们是不是迎接一下?” “他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门口迎接?应该应该,你带着人去门口迎接吧。” “花主任,湘湖新区的报告你看了,还提了不少好建议。这次钱德沐特意提出,要拜访你。” “姚主任,我是应你之邀,才看的湘湖新区规划,可不是冲着钱省长。你怎么把我说出去呢?不合适。还有,他要来,你应该早些告诉我。” 姚述挠挠头,他没弄明白,为何花熇嫣不想见见这位年轻有为的封疆大吏。 “花主任,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的。你的意思,我也都跟他说了,不过,人家找上门来,总不能闭门不纳吧。” 花熇嫣本想回办公室眯一会,只好点头答应:“姚主任,你先迎接,领到你们生态所去。我换身行头,就过去。” 花熇嫣把脚从桌子下抽出来,给姚述看。原来,花熇嫣脚上穿着拖鞋来开会的。姚述捂着嘴巴笑嘻嘻的走了。 在花熇嫣眼里,钱德沐来的仓促,是个不速之客。 实际上,钱德沐真是特意来看她的。钱怡然冒雪去札幌采了金灯藤后,武靖飞就给钱德沐去了电话。武靖飞把钱怡然和他在芦屋道满那里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了。他还把芦屋道满的演示法术,以及金灯藤的情形,全部讲清楚了。他也讲了他的担心。 钱德沐在官场几十年,养成了多疑谨慎的性格。他怀疑让钱怡然取金灯藤的人,和芦屋道满是一伙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这边要金灯藤,几千里外的雪国竟然恰好有傲然凌雪的鲜草。 钱怡然还在归途中,钱德沐便打电话详细问了医生给黄澄诊治的过程。从过程上看,这位医生的确医术非凡。一省的封疆大吏,他们身旁有名医组成的保健团队。钱德沐喜欢西医,但也不排斥中医。凭他的观察,湘湖保健团队的专家们,恐怕没有人能凭几根金针,缓解黄澄的病情。 后来,钱德沐问了医生的名字。原来是她——智库中心的行政主任花熇嫣。湘湖新区规划的草案是由智库中心的专家姚述领头,结合湘湖当地专家、领导做出来的。草案几经修改,钱德沐不甚满意,又发回到智库中心,让姚述再修改。 就在初审前不久,姚述才把修改版发给他看。这次钱德沐果然很中意。事实上,初审会也很成功。虽然没有挤掉津阳新区,但是获得了乔戎机的点名表扬。 事后,钱德沐特意打电话给姚述,真诚道谢。姚述不贪功,就把几处花熇嫣改动的地方说。而这几个地方,有两处恰恰获得了乔戎机的赞赏。因此,钱德沐就记住了花熇嫣这个名字。 当他妹妹钱怡然夸赞花熇嫣时,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会会这个神秘兮兮的花熇嫣。 钱德沐走进生态研究所的会议室后,他开口问:“姚教授,你不是说花熇嫣在吗?你没说我特意来拜访她吗?” 按照大国的传统,上级来访,智库中心的主任必须到场。钱德沐又是专程拜访,因此对花熇嫣缺席,很是奇怪。 “花主任听说您来,去换衣服了。她平常穿着随意,刚刚特意去换衣服,以示对您的尊重。” 钱德沐笑了:“既然花主任这么隆重,咱们也别端着架子了。走吧,你们跟着我,由姚教授带路,咱们去花主任办公室。这才叫登门拜访。” 姚述当先作导游,领着钱德沐等人,去花熇嫣的办公室拜访。 姚述边走边介绍智库中心的具体情况,他介绍的很详细,甚至旁征博引讲了不少经典资料,时不时来些插科打诨,讲些研究人员的风流趣事。他除了展现自己的风采外,更希望通过他的讲解,给花熇嫣创造些时间,让她尽快换好衣服,出来“见客”。 直到姚述走到花熇嫣的办公室旁,花熇嫣依然没有出来。他们一群人,熙熙攘攘,说说笑笑的,声音很大,按道理讲,早该惊动了花熇嫣。可是,事情出了岔头,花熇嫣没有从办公室里出来。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条间不容发的小缝隙,沟通着室内外。 姚述敲敲门:“花主任,钱省长来了。”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应答声。 “哎,花主任不在吗?” “开着门,应该在的。”姚述又敲了敲门,没得到回应后,他慢慢推开了房门。 在靠窗户的办公桌后面,花熇嫣一只脚搭在椅子扶手处,几根脚趾头挑着一只高跟鞋;另一只脚光光的,架在桌面上。她面朝向窗顶,紧靠椅背,身子背向门口,不知道在干什么。 姚述笑着说:“花主任,钱省长来看你了。” 花熇嫣依然不答话,连身体也没有动。 等到姚述走近了,才发现花熇嫣睡着了。她两腮微红,双目微闭,双唇如三月桃花般艳丽。 钱德沐摆摆手,示意姚述出去,不要叫醒花熇嫣。周一,早上十点多,这位花熇嫣竟然躲在办公室里睡大觉。这种人,她还能治好黄澄的病?呵呵,蒙的吧! 姚述不能听钱德沐,他必须叫醒花熇嫣。 “花主任,你怎么睡着啦!” 姚述敲了敲桌子,就像老师讲课时,使劲敲打黑板,提醒那些昏昏入睡的学生:精神起来。 花熇嫣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姚述,才不好意思的笑了。花熇嫣低头找鞋,穿鞋子,嘴里问:“姚老师,哎呀,我换了衣服后,还没来得及换鞋,竟然睡着了。那位钱省长还没来吧?” 钱德沐在门旁敲敲门:“我到了,花主任,打扰你休息了。” 花熇嫣站起来,回头看到了钱德沐,还有一大帮人,站在走廊上。 这叫什么事!花熇嫣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穿鞋时,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是采取那种姿势睡着的。 花熇嫣笑着说:“钱省长,您来了。快请进。”她伸出小手,同钱德沐握手。 钱德沐握着花熇嫣的手,两眼盯着花熇嫣,仔仔细细的看。他想给双眼装上透视仪,把妹妹口中的神医扫描一遍,看看究竟是哪里修道的高级骗子。 花熇嫣坐在椅子上,他还觉察不到,此刻才发现她的与众不同。 这美女的身材很高,穿着高跟鞋,有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一般而言,个子高的美女,大多没胸没肉的,清瘦得如同麻秆。而花熇嫣不然,胸前波涛如怒,峰峦如聚,而又腰细如蜂,双腿修长健美。 她笑着低头下腰,同钱德沐握手,这给了身材不高的钱德沐很大的压迫感。 钱德沐急忙松开花熇嫣的手,向后退了退,就势说道:“我们一群人来的冒昧,花主任的办公室又小,咱们是不是该为到姚教授那里去坐坐?” “主随客变,钱省长,您请。” 第195章 待客之道 在生态研究所的会议室里,钱德沐与花熇嫣隔着长桌对坐。两处的人马围绕着本方老大,按照位次坐定了。姚述就坐在花熇嫣的身旁。 花熇嫣觉着钱德沐一直在打量自己,而眼光里的内容很复杂。 花熇嫣笑着问:“钱省长,您突然造访,我接待不周,您不会生气了吧?” “啊,没有。”钱德沐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过于执着了。哪有盯着美女看,而连眼皮子都不眨一眨的。 “您来我们中心,是要…”花熇嫣想说你来干什么,觉得有些不妥,想说欢迎您来指导工作,觉着有点谄媚了。她刚刚睡了一小觉,似乎还没完全清醒,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竟然懵住了。 姚述接过话题:“钱省长是来谈合作的。湘湖那边想和我们智库中心建立全方面的合作伙伴关系,以求推动湘湖发展。” 钱德沐点头:“姚专家说的是。花主任,湘湖新区规划草案,你们做的非常好,很有前瞻性。呃,这不是我的话,这是乔总理的评价。所以,我就冒昧前来,想同贵中心合作,将湘湖新区的规划方案,变成湘湖大地上实实在在的画卷。” 能同一个大省区进行深度合作,当然是好事。花熇嫣身旁的人都露出渴望的表情,尤其是姚述。这个钱德沐年轻干练,是官员里思想开放的代表人物。他很尊重学者,给予的研究经费很高。仅这次草案,他们所就将收到不菲的报酬。 按照花熇嫣的理解,两个大单位在正式签署合作之前,总的把细节讨论好。而合作的框架与细节,不属于初次见面的双方大佬谈话的内容。 今天,钱德沐突然造访,应该有备而来,那么他们应该准备好了合作的框架性协议了。 花熇嫣的脸色很平静:“钱省长,我想双方的合作意向都很真诚,咱们就别谈虚的了。那么,钱省长,您想怎么合作呢?如果您已经起草了合作草案,请拿出来吧。” 姚述及其他人,甚至是满脸笑容的钱德沐都听出来了,花熇嫣的话好像有几分不欢迎的意思。 姚述想提醒花熇嫣注意说话语气,要客气些,别一副无所谓的大爷模样。对面坐着的是一省之长,语气太冲了,小心把大金主熏走。可是,怎么提醒?还没等到姚述想出办法来,他就发现了新情况。 果然,花熇嫣一句话过后,钱德沐的脸色微变。 姚述心里暗叫:要坏事啊,要坏事!嘴上没毛的小丫头片片,你要把金主大爷赶跑呀。坏了,钱德沐的眼眉都立起来了,就像是要随时挥动的利剑。姚述仿佛看到钱德沐挥动利剑,在生态所里大开杀戒。 钱德沐身旁的大秘先冷笑起来:“花主任,我们钱省长推掉今天上午的重要会议,特意来拜访诸位专家,对各位怀有极大的敬意。可您是怎么待客的?客人来了,您躲起来睡大觉;您来到会议室,刚刚落座,茶水不备,张口就要合作协议。如果没有,您是不是想借机逐客吧!” 花熇嫣被问得一愣。她的确没想到备下茶水,因为她平时开会,都非常简短,能十分钟讲清楚的事情,她绝不会拖拖拉拉搞十五分钟。她忘记了,她主持的会议,与官场会议的天壤之别。 她不想反驳钱德沐的大秘书:“工作疏忽啊,你说的对。”花熇嫣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后面的储藏室,一手拎着一包矿泉水,放到桌子上。 钱德沐等人看着花熇嫣,很奇怪她的下属们为什么会让她亲自动手端茶倒水的。 只见花熇嫣手指甲一剖,划开矿泉水的包装,两手一扒拉,就像是掰开玉米棒的叶片,将十二瓶水,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花熇嫣扫视了一眼,好像是数人头:“钱省长,你们一行一共十二人,这一包正好十二瓶。每人一瓶,没有尊卑厚薄之分。都接好了。” 花熇嫣一手提着撕开的包装袋,猛地一提,十二瓶水齐刷刷滚出来。她双手齐出,在瓶子上或弹、或推、或送,宛如曼妙的飞天,在琵琶上十指齐抡,顷刻间,十二瓶水在长长的会议桌上滚动起来。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十二瓶矿泉水恰好滚到每一位官员的眼前。有人伸手去接,瓶子猛然翻了一个身,竟然从桌面上弹起来,稳稳当当地立着。每瓶都是如此,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做了整齐划一的动作。 会议室里,立即,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惊呼声。 花熇嫣望着钱德沐的大秘书,微微一笑:“如果不够,还有一大包,先交给你存着。看好了,接住。” 一大包矿泉水就像是丢毽子一样,从花熇嫣的手中飞出,砸向钱德沐的大秘书。 他吓得双手乱摆,想要去抓矿泉水。那包矿泉水彷佛忽然失去了重量,像一片轻薄的手绢,飘飘摇摇躲开大秘书的双手,无声无息的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钱德沐心中一震:“妖法,这个女人会妖法。如果不是妖法,即使她的功夫练得再厉害,也不能违背物理规律。那包水十几斤重,怎么会像树叶一样,寂然落下。 钱德沐听得那妖女放肆地大笑起来:“咯咯咯咯,钱省长,仓促间,没有备好香茶,这水是雪山上来的,味道不错,您尝尝。” “哼,不能被她小瞧了去。我喝。”他心里想着,手上加力去拧瓶盖,不知何故,竟然没能拧开。这时候他才发现手心里、手指肚子上,都是冷汗。湿哒哒,黏糊糊的,怎么能拧开瓶盖呢。 钱德沐想在衣服上擦擦手,再去拧瓶盖,又觉着不妥。他满脸囧色,看向花熇嫣。 妖女的笑靥如花:“钱省长,水可以慢慢喝,咱们双方的协议是不是先谈谈看?” 钱德沐的大秘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急忙跑出去接电话。 钱德沐摆弄着手里的瓶子,他想用瓶身上的包装纸擦干汗水,再去拧瓶盖。 他笑着说:“花主任,本来我想的很简单。咱们双方合作的目的是振兴湖湘经济,让新区建设早日腾飞。至于合作的条件,例如贵方人员的行政待遇、研究经费、薪资报酬等等,一切从优,由你们提。可是,现在我觉着以前的想法简单了,我们还得考虑考虑。” 他扭头问身旁的下属:“你们觉着呢?” “同意,钱省长说的对。” 钱德沐的大秘回来了,他趴在钱德沐耳边,声音几不可闻:“您妹子钱总打的电话…还有黄将军回来了,他想请你吃个午饭。” 钱德沐心说:正好,我正好去提醒妹子,花熇嫣绝不可信,不能让她去给黄澄治病。 不知何故,此刻花熇嫣好像开了天耳。那位大秘书向他老大打小报告,竟然丝毫不差地,被花熇嫣听到了。 花熇嫣也很惊奇,她压住内心的波澜,不露声色,等大秘书汇报完:“钱省长,是要走么?” “花主任,姚教授,各位专家,不好意思,突然有个紧急会议要参加,我们不得不走了。告辞告辞。” 花熇嫣咯咯一笑:“是啊,有黄将军坐镇,那是军事会议啊!军情十万火急的,我们不敢耽误您。钱省长,一路好走,我们送送您。”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的别扭! 花熇嫣她自己都觉着过分了。会议室里不少人都有同感。 除了钱德沐和他秘书,因为他俩顾不上生气。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出了惊诧和骇然。 第196章 训斥 钱德沐起身就走。这个鬼地方,还有对面令人惊骇的女巫,让他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感到舒服。 在智库中心的门外,姚述还可怜巴巴的问钱德沐的大秘:“杜秘书,咱们什么时候商量合作协议啊?” 杜大秘书压低声音,咬着牙,在姚述耳边恨恨地说:“老姚,还商量个屁。这次的钱一个大子儿,也不会少,都给你们,从此没有下次。” “啊,别呀,你听我说,杜秘书,杜——。” “你们把领导惹怒了,没得商量,再见。”杜秘书钻进车里,同其他人员一道走了。 花熇嫣回头对众人说:“老师们,都散了吧。”她踩着高跟鞋,袅袅娜娜地走了。 姚述站在大太阳下,望着花熇嫣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静。 “老师,您别生气了,咱们回所里吧?”姚述的一位博士生,名叫迟浪,关切的问。 姚述仰天长叹,全是愤懑与不舍。 “唉唉,王崇谦啊,王崇谦,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个花瓶子,来主事啊。湘湖新区是千亿级别的大项目。如果能够合作成功,那么咱们所里哪怕拿到一个点的报酬,那就是十几亿。你们研究生也能分到不少钱。这么好的项目,被她搅黄了。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看看她,她那几步脚下没根的步伐。唉唉…” 钱财动人心,听到一大笔钱从眼前溜走,迟浪博士怒骂:“她就是个烂货,全靠卖肉博取上位。她下面,下面恐怕是个大胡子,风骚入骨了。” 姚述大怒:“迟浪,闭嘴。不可凭空污人清白。” 迟浪吓得赶紧闭了嘴,他从来没见到导师这样暴怒。急忙道歉,扶着姚述,走向生态科技研究所。 迟浪虽然道歉,并不服气。走了一会儿就解释说:“老师,不是我多嘴,是好多同事都那样说,说她和王崇谦有一腿儿…” “别说了,谁愿意说咱管不着。我们所里不许有这种浑话。不许传,更不许说。” “是,老师,我记住了。” 花熇嫣回到办公室,接到了龙校长的电话。 “熇嫣呐,你一个人吗?” “一个人,有什么指示,龙老师您请说。” “我听说湘湖的钱德沐去智库中心了?” “是的,领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来的。” “这个钱德沐,还喜欢搞突然袭击。熇嫣,你好好接待他,中午留他吃饭哈,嗯,十二点钟,我准时过去见见他。” 花熇嫣傻眼了:“龙老师,钱德沐刚走。” “什么?才来就要走,你怎么不留下他!” “呃,呃,我好像真的没有说留他吃饭。”花熇嫣在老师面前倒是实话实说。 龙校长大怒:“花熇嫣,我龙入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种不通情理的学生。漫说钱德沐是来谈合作的,就说来参观的,他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应该好好招待。到了饭点了,让他走啦。” “老师,是他自己要走的。” “那是不是双方合作协议也黄了?将要到手的研究经费也没了?” 花熇嫣沉默不语,龙入云继续发火:“熇嫣,你在上京大学十年来,我看着你成长起来的。别以为你去了国家智库中心我就管不了你了。那边实行双重领导,你忘了吗,你的人事关系不在智库中心,还在我们上京大学。你好好写个检查,周末交给我。” “是,老师,您别生气了。您都吓着我了”花熇嫣语调转的哀婉起来,一种娇羞的莲花禁不住风云的样子,“我现在就道歉,老师,消消气,要不,中午我请您吃饭,馆子您随便挑。” 龙入云被花熇嫣逗得又好气又好笑,怒火消了不少:“算啦算啦,这是吃饭的事吗!熇嫣,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是王崇谦的爱徒。你能去智库中心,我俩都费尽了心机,你明白吗!?嗯嗯,明白就好,智库中心行政主任的位置,多少只眼睛盯着呢。好啦,好啦,以后好好干。争取弄两个大项目来,给那些专家教授们多发点,谁都念着你的好哩。” “哎,老师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干。您看,我认错态度好,书面检查就免了吧。” “想啥呢!五千字,一个也不能少。周六上午九点钟,交到我的办公室,亲口念给我听。” 花熇嫣吐吐舌头,再不敢恃宠而骄了。 她去学五餐厅的路上,还在回味龙入云的话。定然是有人找他打了我的小报告,他才突然借机发飙的。会是谁呢?肯定是生态所的一员。姚老师?不可能,他是老学究,很有风骨,不会乱打小报告。 算了,别想了。我弄跑了这么大的项目,还不让人家抱怨两句,那我不成大独裁了? 她买了两份素菜,一份酱牛肉,开始吃饭。 电话又响了,这次是钱怡然。 原来,钱德沐从智库中心离开后,打发大部队回去,他带着杜秘书,去了黄家。他这次来京,忙得一直没同妹妹钱怡然吃顿饭,也没去看看黄澄的伤,于情于理都不合。因此,本来就约好了,两家人周一中午见个面,吃顿饭。 后来妹夫黄镇疆说有紧急会议,可能晚些赶回来,要钱怡然陪着钱德沐先吃。钱德沐就想先去智库中心。恰好,他在智库中心,惹了一肚子不痛快,又逢黄镇疆赶回,所以钱德沐撇了花熇嫣,来的黄家。 他见了妹妹、妹夫的面,又去看了黄澄,然后埋怨钱怡然怎么能找“江湖郎中”呢?他说了在智库中心的遭遇,然后说:“那个花熇嫣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办公室里翘着腿,架在办公桌上睡懒觉!那会儿才是上午十点多啊。像她这种人,妹子,你敢请来给橙子看病?你是有病乱投医,昏了头。” “哥,你没见她的手段,金针一扎,橙子的疼苦,立刻就减轻了。” 钱德沐不以为然:“针灸跟吃麻醉片没什么区别。她扎两针,阻断了疼感沿着神经传输,所以橙子觉着好了。你让橙子吃几片止疼片也能达到效果。” “哥,你没在现场,她金针一捻,橙子的两枚荔枝就复位了。麻醉片能做到吗?” 黄镇疆与钱德沐看法大致相同,他笑着说:“怡然,别争了。咱哥说得对。那个,那个,你不是男人,你不知道的。荔枝有自动复位的功能,你别被江湖郎中哄骗了。咱们还是让大爷治疗,最起码不会治坏了。” 钱怡然摇头:“镇疆,咱们大爷是名医,可是只能控制病情,却不能根治。他也说花熇嫣医术高超的。反正,我相信她,你俩不信,咱们就等她来。下午三点她就来了。” 钱德沐想了想说:“怡然、镇疆,咱们把花熇嫣叫来,一起吃个饭。饭局上咱们再试试她。如果确认可以,就让她下手治病。如果不行,端茶送客。镇疆,你说呢?” “哥,你说的好,就这么办。” 钱怡然哼了一声:“要试试,你们试她啊。我对她心服口服。不过,一起吃个饭,倒是挺好的。联络联络感情,说不定以后可以给橙子当媳妇。” 黄镇疆笑了:“怡然,你不会是当真的吧。咱们家是什么门第,你不能随随便便扒拉个人头来,就给橙子当老婆吧!” 钱德沐和钱怡然同时摇头,而钱怡然说:“咱们家门槛再高,家境再优渥,我就担心人家看不上啊。我看花熇嫣与众不同的,嗨,镇疆你见了就知道了。我这就打电话,等她来开席。” 第19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钱怡然把声音调到齁甜:“熇嫣呀,你在哪里?啊,学校里,好啊好啊。熇嫣,你中午,来家里吃个饭吧,我派车去接你。” “钱姨,我刚在学五餐厅买了饭,我就不去了。” “别呀!你来吃饭后,正好给橙子看病嘛。药都备好了吧?” “嗯,昨晚我熬夜制药,都弄好了。” “那不是正好嘛!你带上药,来吃饭。吃完饭,不耽误治病的。” 花熇嫣不肯去:“钱姨,谢谢您的邀请,我习惯吃完饭,小睡一会的。你们吃吧,我三点再去。” 钱怡然的轴劲上来了:“熇嫣,你是不是怪我邀请的太晚了?今天特殊,橙子他爸爸,还有橙子他大舅,都是刚刚赶回来。我们特地等你来开席的。” “我真不去,你们吃吧。” “镇疆,派你的车去接熇嫣,马上。熇嫣,你在学五餐厅等着。最多十分钟,车就到了。” “阿姨,阿姨…” 钱怡然不由分说,挂了电话。花熇嫣感到很好笑:有这么请客的吗?安排好碗碟了,才给客人打电话。看样子,她老公或是她哥哥对我不放心,这是要面试一下。 花熇嫣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二点一刻了。她找了方便袋,把菜打包,带回了宿舍。简单收拾一下,带上制好的药剂,背上背包,下了楼。 她快要走到学五餐厅,就看到一辆军队牌照的悍马车,停靠在学五餐厅门口。学五餐厅在饭点时,除了学生的自行车可以停放,不让停靠机动车辆的,所以,那辆草绿色悍马车,显得十分突兀。 而她的手机响起来:“请问,您是花熇嫣女士吗?” “是我。” “我是黄镇疆将军派来接你的。请您上车。” “我不认识黄镇疆将军。” “啊,我们将军的夫人是钱怡然,花女士您明白了吧?” “好吧,你把车开过来,停在学五门口,成什么样子!我就在你前面一百米左右的路边。背着黑色双肩包,穿白色衣服,白色运动鞋。” 悍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向花熇嫣挥了挥,表示看到她了。 花熇嫣招了招手,算是回应,却转身向外走。她不想在拥挤的人群里,众目睽睽之下,坐上那辆招摇扎眼的军车。 花熇嫣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而悍马军车被放学的学生人流阻住,在后面走走停停的。直到接近校园门口的正路时,它才赶上花熇嫣。 从车上跳下的两名校官,恭恭敬敬地行了军礼,把花熇嫣请上了车。 刚刚出了校门,副驾驶位置的校官,就拿出块牌子,往车顶一放,然后就开启了闯红灯模式。 花熇嫣在后面提醒他俩不必着急,要遵守交通规则。 副驾驶的校官一笑:“花女士,黄将军的命令我们,半个小时内将您接到家里去,军令如山,我们必须执行。前面耗时太多,我俩需要抢回来的。” 花熇嫣笑了:“没事,车速放慢些,黄将军那里我替你们说情。” 校官非常客气的感谢,而车速一点没有降下来,反而开得更快了。 花熇嫣从来没有想到,有人能在车水马龙的上京闹市,把车速开到一百迈以上。她知道多说无益,只得暗暗祷告,不要撞到行人呀! 好在大家躲的快,连路口的红灯也躲开了,他们一路飞飙。 到了黄宅门口时,钱怡然带着一大帮人,站在门口迎接。 花熇嫣刚被人请下车,钱怡然就热情的招呼着:“熇嫣,快进屋。饭菜齐了,就等你来开席。” 一位十分魁梧的军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挺着笔直的身躯,过来同花熇嫣握手。 “花女士你好,我是黄澄的爸爸,黄镇疆。” “你就是他俩口中的黄将军。嗷,你好你好。黄将军好风采啊。” 黄镇疆扫了两名下属一眼:“给你俩限时半个小时,你俩却整整迟到了五分钟,超了六分之一的规定时间。这要是在战场上,浪费五分钟会输掉整场战争的。我从严治军,你俩属于执行命令不力,情节较重,每人记过一次。” 花熇嫣心说:哎吆喂,两位校官说的是真的。怪不得,一路上疯狂飞驰。这是杀鸡骇猴啊!黄将军不简单哩,我俩初次见面,他就用霹雳手段来威慑我。这是摆明了告诉我,如果,我治不好黄澄的病,他岂能善罢甘休?黄镇疆你错了,你愿意杀鸡,你就杀,跟我鸡毛的关系都没有。 花熇嫣有心不管,却看到两位校官脸色紫红,眼里有委屈的神色。唉,算了,有人演戏给我看,我就配合一把,入一回戏吧。 花熇嫣笑了:“黄将军,你不但不能责罚他们,你还得奖励他们俩。” “为何?” “他们俩很早就在学五餐厅接到了我。如果按照那时来算,我们会提前过来的。不过我忘记了拿药,还是两位少校问起来,我才记起忘记了回宿舍拿药的。我此来专为黄澄医病,如果药没带来,不是耽误医治吗?因此,若不是他们提醒,我肯定空手而来的。晚到五分钟,全赖我,而他们却有功劳啊。” 黄镇疆一笑:“原来是这样啊,好了,记过取消。你俩的功劳,我记住了。你们都去厢房用饭,花女士里面请。” 两位少校向花熇嫣投来感激的眼神。花熇嫣眨眨眼,转身进了院子。 在正房门口,站着钱德沐。看到花熇嫣来了,钱德沐走下两级台阶,微笑着:“花主任,咱们又见面了。” “是钱省长,你竟然在这里?” “熇嫣,他就是我哥,电话里我跟你提起过。” 怪不得,怪不得,花熇嫣心里暗笑。有一位将军父亲,还有一位省长舅舅,怪不得黄澄会那么嚣张,那么胡作非为。 花熇嫣转念一想:夏晓珊踢伤了他,黄镇疆和钱德沐居然没有动手报仇,看来真的是黄澄说了不少好话。难道,难道他真的喜欢晓珊。 花熇嫣脑海里转过无数的念头,脸上却笑得很灿烂:“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钱省长与钱姨是兄妹啊。” 钱德沐说:“我本想在你的智库中心蹭顿饭吃吃,趁机向花主任学习学习,有人却不喜欢。我碰了个软钉子。还好,有我妹子、妹夫做东,我又有机会向花主任讨教了。” “智库中心不是我的,是大家的。嘿嘿,说起来我们智库中心是个大杂烩。我们那里的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各行各业,我们的科研经费嘛,也是百家饭,除了财政拨款,更多是各省市的大力支援。因此,钱省长,您千万别说智库中心是我的。您如果非要说我,请在后面加个们,我们的们。” 花熇嫣想起来龙入云的叮嘱,把话锋放低,隐隐透出希望合作的意思。 钱德沐本来就是想谈合作的,他一听就懂。只是他心里好笑:智库中心是我们的。哈哈哈,你的态度转变够快的。我是万万不会和江湖郎中谈合作的。 到了客厅,黄镇疆让花熇嫣坐首席。花熇嫣一边推辞,一边四下看。 黄镇疆说:“花主任,就我们几个,你不坐首席,难道要我们主人坐首席?” 花熇嫣一边笑着推脱,一边四下里找黄礼越。她看遍了正房,也没看到老头儿。花熇嫣担心钱怡然因为黄礼越没治好黄澄的病,而赶走了他。 “黄将军,钱姨,黄礼越爷爷呢?” 钱怡然说得若无其事:“黄大爷他年纪大了,不喜欢凑热闹。我们也没告诉他,你今天中午会来吃饭。这个点了,他应该午休了。” 刚才咱们吵吵闹闹的,就是瞌睡虫也被吵醒了。花熇嫣心里一片悲凉:这个钱怡然太过势利,觉着黄礼越没用了,就晾在一旁。 花熇嫣说:“我还要与黄爷爷商量黄澄的病情和治疗方案。钱姨,咱们一起去请他和黄莓来,边吃饭,边商量治疗方案。” 第198章 鸭头血 钱怡然刚说个好字,钱德沐说:“要不,咱们叫上大爷他,一起先给橙子治病,治完了病,咱们再吃饭?橙子好了病,咱们吃得也舒心,花主任,你说是不是?” 钱德沐急速向妹子丢眼色,甚至不避讳花熇嫣。 花熇嫣的心里跟明镜似的:钱德沐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他显然想先看看热闹,寻个机会,要自己难看。 花熇嫣哈哈一笑:“饭点快过了,我都低血糖啦。钱省长,黄将军,士兵饿着肚皮,可是拉不动枪栓,点不着火箭的。古语常说朝廷不差饿兵,你们也不会让我饿肚子吧!” 花熇嫣说完,再也不管钱德沐、黄镇疆,起身去前院,找黄礼越了。钱怡然快步跟上,回头冲着哥哥和老公摆手示意:这个小姑娘不是好惹的,千万别把她惹毛了,惹毛了后果是很严重的。 后院正房那么热闹,黄礼越当然知道。不过他不知道宴请的人是谁,他也不在意。倒是他的女儿黄莓气不过,跑过来说是宴请花熇嫣。 黄礼越笑着说:“宴请花熇嫣就对了,她称得上大医国手,心地又特别善良。” 黄莓说:“爸,怪不得你不愿意来,你看看我嫂子那个势利眼。有了花熇嫣,肯定忘了咱。我看呐,连午饭也得等姓花的吃完后,那些剩下的才给我们吃。” “不会的,你嫂子势利些,可是你哥镇疆还是懂事的。听说他今天就回来了,他不会忘了咱俩的。” 黄莓恨恨地说:“他已经回来了,却不来前院看您,我看他早就被钱怡然带偏了。” 结果被黄莓料中了,花熇嫣进屋后,没见佣人送饭来。黄莓要去理论,黄礼越却让她去街上买些吃的来,他还没吃过上京马街的网红小吃呢。 黄莓抹着眼泪,正要出去买小吃,门外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爷爷,黄爷爷,我是花熇嫣,你在吗?” “哦哦,是熇嫣呐,快进来。” 花熇嫣进门后看到黄礼越坐在桌旁,面前摊着一本医书,而黄莓正在门侧后边,眼睛红红的,仿佛是掉过眼泪。 “爷爷,钱怡然和我来请您去吃饭。” 钱怡然的声音也响起来:“大爷,莓莓,你们怎么还不去上房吃饭呀,我们等得肚子咕咕叫了。” “哎,走,吃饭去。” 花熇嫣搀扶着黄礼越,黄莓陪着,出了东厢房。钱怡然、黄镇疆在门外站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钱德沐刚绕过游廊,迈着四方步,缓慢朝这边走过来。 黄镇疆快走上来:“大爷,我刚回来,你身子骨还这么硬朗。” 黄莓哼了一声:“镇疆哥,要是饭菜及时些,你大爷的身子骨会更好。” 黄镇疆被怼的脸色立刻变得青紫,就像在大太阳下站了三天的军姿。 花熇嫣帮忙解释:“黄将军好客,说是客人来了,才好请黄爷爷过去吃饭的。今天都是我来晚了,爷爷,黄姨,你俩别见怪了。” 黄礼越爽朗的一笑:“吃饭,吃饭。” 钱德沐走过来:“黄大爷,我是钱德沐,你还记得不?” “哎呀,记得记得。镇疆娶怡然时,咱们见过的。这一晃二十多年了。” “那可不,整整二十五年了。橙子都二十四岁了。您老越活越年轻,越有精神头了。您有什么养生秘诀,可得告诉我们呀。” 黄莓眼睛瞪得溜圆,一板一眼地说:“我爸的养生秘诀就是按时吃饭……” 众人哈哈大笑,一起簇拥着黄礼越,去了正院客厅坐好。 这次主次分明,黄礼越居中坐了首席,黄莓在旁边照顾她。花熇嫣坐在末席,与黄礼越斜对。钱怡然请花熇嫣坐次席,花熇嫣说:“从黄爷爷那里论,我叫你钱姨,叫黄将军为黄叔,叫钱省长为钱叔,我算是晚了一辈,坐末席正好。” 钱怡然笑起来:“你是我们请来的神医,我们可不敢自高身份,熇嫣,你上座吧。” 黄礼越拍拍身边的座位:“熇嫣这边坐,既然你叫我爷爷,那就听爷爷的话,坐过来。” 花熇嫣笑着坐了过去,钱怡然坐在她旁边。黄镇疆和钱德沐分别入座,午饭正式开始。 这顿饭本来是招待钱德沐的。钱怡然与钱德沐兄妹情深,又是许久未见,准备了不少山珍海味。一盘盘的美味,流水般送上来。黄莓的眼睛都用不过来了。大多数东西,她从来没有听过,更别说看过吃过了。 她心情很不好,觉着来了几天都是在东厢房吃家常便饭,也从来没有和钱怡然一起吃过饭,而今天花熇嫣来了,镇疆和钱德沐作陪,这么多名贵的菜一股脑端上来。这摆明了欺负人嘛! 她生气归生气,胃口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便大吃特吃起来。她只顾生气,闷头吃大餐,却忘了照顾年迈的父亲,等她回过味来,却发现花熇嫣正在为老父亲剔除鱼刺。 花熇嫣乖的就是小孙女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黄礼越。适合老年人吃的菜,她先给黄礼越来一些。黄礼越心情很好,胃口也不错,对花熇嫣的服务,坦然受之。 老年人心情好了,就喜欢唠叨。他说起了许多黄镇疆小时候的趣事,还有黄镇疆父亲的轶事,说得大家一阵一阵的笑。 后来黄礼越说起了黄镇疆的囧事。他说黄镇疆小时候顽皮,喜欢对着蚂蚁窝尿尿,结果中了蚂蚁毒,吉吉水肿的厉害。四处求医无果之后,幸亏迅速找到了他,一个小偏方就消了肿。 钱怡然拍了老公一下:“原来你还有这么一出好戏。” 黄镇疆看了眼花熇嫣,不好意思地说:“大爷开的方子我还记着呢,我记得是用鸭头血消肿的。” 黄礼越哈哈大笑,花熇嫣却问:“真的?黄将军多大时的事情?” 黄镇疆说:“具体记不清楚了,应该有五六岁了吧。” “啊是五六岁的事情,过了几十年了,黄将军你应该记错了,黄爷爷给你开的药方应该是鸭涎,就是俗话说的鸭子口水。书上明白写着鸭涎凉肝止痉,消肿解毒,尤能消小儿茎肿囊肿。”花熇嫣口气笃定,好像那方子就是她见过的。 钱德沐听不惯她这种口吻,就说:“花主任打瞌睡在行,别的嘛,还是不要这么自信的好。镇疆的记性很好,那种治疗他要害处的妙药他怎么能忘了?” 没想到,钱德沐刚说完,黄镇疆好像突然回忆起来一样,指着花熇嫣大叫:“对对对,应该就是鸭口水。我记得大爷把几只雪白的鸭子吊起来,用瓷碗在下面接口水。大爷,我记得对不对?” 黄礼越捋着胡须:“镇疆,你说的对。熇嫣,这种民间偏方你也知道!你真令我刮目相看。” 钱德沐被当众打脸,没有恼怒,心里却想:啊呀,这个花熇嫣可能真有本事,我别因小失大,错过了结交高人的机会。且看看,若能治好橙子的伤,再决定下一步如何走。 钱怡然忽然问:“鸭子口水能消小儿鸡肿,大爷、熇嫣,那么咱们能不能搞些鸭子口水,让橙子试一试,万一能对症呢?” 花熇嫣与黄礼越对视一眼,黄礼越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花熇嫣说:“钱姨,若我没有猜错的话,黄爷爷的药里已经有了鸭涎。” 黄礼越点头称赞:“厉害,熇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哈哈,这个么不好说,鸭涎味淡性平,又混在其他伤科药里,很难辨识,我只是一种感觉。所以我说是猜,而不敢肯定。” 黄礼越不住地感叹:“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第199章 茶室运筹 至此,钱德沐和黄镇疆对花熇嫣的疑虑消失殆尽。两人笑容自然开放,开始忙前忙后,频繁布菜,让花熇嫣尽量多吃些。花熇嫣还是每道菜来,便先夹给黄礼越吃,就像照顾亲爷爷一样,体贴入微。 黄礼越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东西慢,再加上钱怡然准备的菜品丰盛,这顿饭虽然没有喝酒,但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 饭后大家到茶室喝茶。一屋子人谈笑风生,唯独钱怡然频频看表,她在暗示花熇嫣早一些为黄澄看病去。可是花熇嫣不提这事,她也不敢促成。好不容易熬到一架老古董的自鸣钟,当当敲响了两点的钟声。 钱怡然忍不住了,她挂念着儿子的伤情,催促花熇嫣:“熇嫣,你别怨姨多嘴啊,两点了,咱们是不是去看看橙子?” “钱姨,我午饭之后,一般要午休一下。为了更好地给黄总看病,我想今天也应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嘛。麻烦钱姨找个净室,我需要小憩一会儿。” 这个理由好,冠冕堂皇,弄得钱怡然没法反驳。她赶紧亲自带着花熇嫣去了客房,请她在那里休息,并且叮嘱她随意些,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放心吧,钱姨,这房间奢华地很,我肯定能睡舒服了。记得三点钟来叫我啊。” “啊,熇嫣,刚刚过两点钟,你平常午休都是一个小时,那不是耽误上班了吗?” 钱怡然觉着花熇嫣好像故意拖延,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些火气。 花熇嫣哈哈一笑:“钱姨,我平时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那里我说了算。不过,今天是甲申日,我推算过了,要到了申时为黄澄治病最好。所以,我要等到申时一刻再去治病。我并不是故意拖延,钱姨,你明白了吧?” 钱怡然只能不懂装懂的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好休息,轻轻带上房门,出去了。 等钱怡然回到茶室,发现黄礼越父女也回屋了,茶室里只有丈夫黄镇疆和哥哥钱德沐。 黄镇疆给钱怡然端起一杯茶来:“这杯茶没有动过,正好喝。” “老公,还是你懂我。我给这个花熇嫣急得嗓子眼冒烟了。” 等钱怡然喝完,钱德沐才问:“妹啊,她打算休息多长时间?我下午还有些事情呢!” 钱怡然的眼眉动了动:“她要睡一个小时,等三点一刻再看病。” “为什么?”黄镇疆和钱德沐同时发问。 “唉,她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时辰的,我没听清楚,反正是三点一刻去看病最顺。所以,她要先睡一会儿,让我三点钟去喊她。” 黄镇疆是军人,视风水择日为迷信,他的手指弹了弹茶杯壁,发出叮叮的响声。显然,他在借着弹茶杯,来竭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弹了十几下,他才说:“待价而沽,她这是待价而沽啊。你干脆直接去问问她想要多少钱?” 钱怡然急忙摇手:“不敢问,你俩不知道,那小姑娘脾气大着呢。咱家有的是钱,随便她要。任她狮子大开口,也不怕。咱们再等等吧。” 钱德沐笑了:“镇疆,妹子,我觉着她不是的待价而沽,应有一定道理。咱们重大项目开工,都要选个好日子好时辰,镇疆的军队演习,也要定个好日子吧。咱家孩子贵重,挑个时辰看病,也说得过去。” 黄镇疆反问:“哥,你是一方诸侯,怎么还信这些无稽之谈。” “非也非也,当年大典时选的什么时辰,你知道不?” 黄镇疆和钱怡然对视一眼,黄镇疆茫然,而钱怡然的眼神亮了。 “哥,我想起来了,伟人他定的下午三点。” “下午三点就是申时。你们想一想,有几个建功立业、开国建都的,选择下午开始?常人都选择上午,而他不然。伟人学贯中西,深通国学,别人以为他标新立异,殊不知他早选好的最佳时刻,大开盛典。” 黄镇疆点头称赞:“还是大哥学问深,看得透。” “嗯嗯,我现在觉着花熇嫣不凡,她必然能治好橙子的伤。妹子,镇疆,我下午有事就先走了。” “哥,你把事情推一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咱们边商量边等着那个丫头醒来。” 钱怡然说得一脸庄重,钱德沐只好跟秘书说了声,然后品着茶听妹子讲。 钱怡然就把去札幌,求金灯藤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说:“哥,寻找巴蛇骨的事情,你得帮我。” 钱德沐咧嘴叫苦:“怡然,你让哥咋帮你?我是能钻蛇洞,还是能寻蛇踪?胡闹,你真是胡闹。芦屋信之介的无理要求,你也敢答应。哎,你多给些钱,把事情了解就完了,非要整的拖泥带水的。” “芦屋他不要钱。这世界上有钱摆不平的事哩。” “那是你没打算多给!你给他一个心动的价码,比如,足够他雇佣最好的盗墓贼,去找巴蛇骨,不就行了!你呀你,妹子,舍不得小钱,就弄来大麻烦。” 钱怡然火了:“有你这么当哥的?你就说你帮不帮吧!”钱怡然伸手拧住哥哥的腋下,就像小时候欺负哥哥一样,拧的钱德沐又痒又疼的。 “哎呀,我又没说不帮忙,你撒手,四五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你总得让我想想办法。” 黄镇疆笑嘻嘻地看着兄妹俩,这种镜头,从他认识钱怡然就看到了。她俩兄妹情深,不论钱怡然的要求有多么过分,钱德沐总会想方设法满足的。 黄镇疆看着愁眉紧锁的钱德沐,忽然说:“哥,我有个主意,不知道当不当说?” “老弟,你个将军,拽什么文,快说!” “哥,你刚才提起盗墓贼,让我想起了考古队。你不是正在运作湖湘新区嘛,干脆你把国内外的知名考古专家,都邀请去。让他们考察新区规划之内的古迹,主题就是经济发展与古迹保护、生态保护之类的。这块你在行,随便安个冠冕的题目。找几个可靠的人,安排进专家队伍里,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钱德沐十分惊喜:“哎哟喂,我妹子嫁的不只是一位将军,还是一位运筹帷幄的诸葛亮呀。这主意太好了。传说中的巴陵大部分在新区之内,那里古迹众多,说不定真能找到。” 钱怡然高兴地抱着黄镇疆亲了两口:“我知道我嫁给你就对了,哈哈哈哈,老公你太聪明了。”亲完了,还不尽兴,一抬腿,骑上黄镇疆地膝头,颠了两下。 钱德沐笑了:“嗨嗨,你俩进屋去,别当着我,辣眼太辣眼。” 钱怡然的心事算是解决了一半,她轻松了许多。钱德沐心里盘算着黄镇疆的主意,越琢磨越觉得是个妙招。他想干脆把声势做得足一些,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再邀请些上头的大领导去,搞一个热热闹闹的主题,借机把新区宣传好。最好是出些前期成果,让审查组去时,看到切实的成绩。 几杯茶的功夫,钱德沐心思千转百回,已经把新区主题会想得差不多了。他想起了姚述,又想起花熇嫣的智库中心,正在想时,听钱怡然说:“哥,小雅忙什么,好长时间没见她了。” “她能忙什么,忙工作,忙谈恋爱。我来上京,也只见了她一面。” “上一次她来看黄澄,我记得她说在贞元集团干投资。投资是讲究人脉和资源的,我说有什么困难就来找姨,可是小雅,从来没提过。” “你那小侄女太有主见了,她不愿意被别人视为衙内、富二代什么的。她要白手起家,自己创一片天地。” “哈哈,有志气,就像哥你一样。不过孩子还是应该多历练些,就像橙子,这个教训会让他记一辈子的。哎呀,三点了,三点啦,我去叫醒花熇嫣。”钱怡然从丈夫的膝头弹起来,快步走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