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休重生后,我给前夫当祖母》 第1章 嫁给他爹的爹 “二姑娘,二姑娘,醒醒!” 苏芩秋听见有人在喊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有个人,嘴巴一张一合:“二姑娘,快坐好,咱们好容易从鄂州进京,来了宁远侯府,不能让人看笑话。” 是她的丫鬟三七啊……三七怎么变年轻了,倒像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她迷糊着,转头环顾,黑漆的螺钿椅子,金漆雕花的博山炉,墙上高悬的匾额上,刻着三个大字,积善堂。 还真是宁远侯府……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明明被押在囚车里,游街示众。无数的烂菜叶和臭鸡蛋砸在她身上,还有无数义愤填膺的声音,在叫她“荡妇”。 她一定是回光返照了。 也是,被丈夫和嫡姐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屈辱,被婆家偷走孩子的剜心之痛,谁受得了,她死了也正常。 可是她好恨。 她嫁给顾远风四年,为他家做牛做马,花光嫁妆,又使用医术赚钱,供养他们全家。 那时的她,对顾远风掏心掏肺,哪怕他一直嫌弃她,自从圆房过后,就再也不进她的屋子,也无怨无悔。 那一天,顾远风一家四口说去京城走亲戚,把她一个人扔在鄂州乡下,结果一个多月过去,仍不见归家。 她从鄂州赶赴京城,好容易在一处宅子里找到了他们,却发现顾远风和她的嫡姐苏锦瑟滚上了床。 嫡姐娇滴滴地哭了几声,丈夫就丢给她一封冰冷的休书—— “我爹已经过继给宁远侯了,我如今贵为宁远侯的孙儿,你这等庶女哪里配得上我,还是把正妻的位置腾给你嫡姐吧。” 她的公爹和婆母,这两个靠她养活了整整四年的白眼狼,联手把她赶出了丈夫的外宅,连宁远侯府的大门都没让她进。 她的娘家,为了嫡姐能顺利嫁给顾远风,不允许她大归。 她走投无路之时,却无意间得知,宁远候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过继,是因为他中了毒,危在旦夕。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他已经陷入昏迷,只剩下半口气了。 而给他下毒的幕后黑手,正是顾远风! 她惊骇不已,马上趁顾远风一家外出时,求见宁远候的母亲,打算给宁远候解毒。 不料却有耳目给顾远风通风报信,顾远风很快带着莫须有的“奸夫”赶回,诬陷她通奸,把她关进了地牢。 经这一耽搁,宁远侯没能及时解毒,毒发身亡,老太君伤心过度病倒。顾远风的父亲顺利继承了爵位,整个宁远侯府都被他们一家把持。 而她白天被绑在囚车上,游街示众;晚上,她被关在地牢里,被迫观看顾远风和她的嫡姐苟合。 她不明白,为什么不给她一个痛快,直到那一天,那对狗男女带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姑娘—— “苏芩秋,来,好好看看你女儿。” “没想到吧,她还活着。你放心,以后我和妹夫会‘好好’照顾她。” “你一定要活久一点,才能看着她长大成人,被卖入青楼。” 她这才知道,她女儿并非刚出生就夭折,而是被顾远风卖给了她的嫡姐。 她的亲姐姐,抢了她的丈夫,还要虐待她的女儿! 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恨不能把他们生吞活剐,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得最后都不知是何时才咽下了气。 如果老天垂怜,能让她重活一次就好了,她一定赶在顾远风诬陷她之前,救活宁远候,让那些害她的王八蛋都去死! 朦胧的视线里,她看见有个五六十岁,保养得宜的老妇人,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进了厅,在上首坐下了。 那不是宁远候的母亲,宁远侯府的老太君谢氏吗? 她大概是意识紊乱了……苏芩秋合上了眼睛,准备静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三七小声地在她耳边说话:“二姑娘,老太君已经到了,您不是来给宁远候解毒的吗,快把解药拿出来呀。” 苏芩秋迷糊着睁开眼,把手探进怀里,还真摸出了一瓶解药。 这一切不都是她的幻觉么,为何触感却如此真实?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举起了手。手腕光洁完整,并无血肉翻飞,更没有露出白骨。 原来不是幻觉,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在了进宁远候府,打算给宁远候解毒的这一天! 三七明显有些着急,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姑娘,您发什么愣呀,快跟老太君道明来意啊。” 道明来意?不,不能告诉老太君,她是来给宁远候解毒的。 顾远风早已与多人勾结,耳目遍布全府,一旦她道明来意,一切都会陷入前世的轮回—— 顾远风会马上赶回候府,诬陷她通奸,阻挠她给宁远候解毒。 她好容易重活一回,绝不能重蹈覆辙。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宁远侯解毒;她要夺回女儿;她要让顾远风一家尝尽她上辈子受过的苦! 苏芩秋思索片刻,计上心头,果断地把解药塞回去,起身走到了谢氏跟前:“小女子苏芩秋,见过老太君。” 谢氏打量她片刻,问道:“你是哪家的闺女?” 苏芩秋回答道:“我是京城人士,无父无母,乃是个孤女。” 原来是个可怜人。谢氏又问:“听说你进府见我,是有要事?” “没错。”苏芩秋点了点头,“我是为了救侯爷而来。” 谢氏显然不信:“姑娘,你小小年纪,莫要说大话。我们侯爷的病,连太医都没辙,岂是你能治好的?” 苏芩秋却道:“老太君,反正太医们都没辙了,又何妨让我试试?” 死马当作活马医?谢氏怔了一怔:“那你打算怎么治?” 苏芩秋微微一笑:“冲喜。” 宁远侯府这一支人,是族中幺房。幺房历来出长辈,宁远候才二十来岁,嫁给他,不亏。 她们不是来解毒的吗,怎么就成冲喜了?三七惊呆了。 二姑娘若是嫁给了宁远侯,那岂不是成了前夫的祖母了? 她能管前夫叫孙子;她的前婆母,得反过来喊她一声娘? 第2章 侯爷,您身子光着呐 “冲喜?”谢氏一听,脸色就沉了下去,“我还当苏姑娘有什么神药良方,如果只是冲喜的话,你还是请回吧。” 谢氏为何如此抵触冲喜?苏芩秋愣住了。 马上有嬷嬷来轰苏芩秋,满脸鄙夷:“自从我们候爷昏迷不醒,每天上赶着来冲喜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里就轮到你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不过是打着冲喜的名号,妄想当上候夫人,谋一世的荣华富贵。” 秦嬷嬷?苏芩秋认出了她来。 上一世就是她给顾远风通风报信,才害得宁远候毒发身亡,害得她沦为“荡妇”。 此时正好除掉她,以证明她的实力。 苏芩秋啪地一下甩开了秦嬷嬷的手:“你长期与养子偷情,还在后腚上纹了他的名字。” 上一世她在地牢里,偷听到了不少密辛,其中就包括秦嬷嬷,此时正好拿来一用。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苏芩秋这才对谢氏道:“老太君,刚才我忘说了,我乃武当天心派俗家弟子,师承天心派第二十五代传人罗有新真人,虽不敢说通天知命,但也略懂相术,能算过去,亦晓未来。” “而我不远千里赶赴京城,只因昨日天师托梦,望我与候爷结为良缘,以我之福报,化解候爷命中恶煞,助候爷转危为安。” 武当罗真人!那可是被皇上亲封为活神仙的人物! 堂上顿时惊呼四起,谢氏也大为惊讶。 到底是不是这么神,试试就知道了。几个婆子对视一眼,齐齐冲上前,飞快地扒掉了秦嬷嬷的裤子。 秦嬷嬷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下半身一凉,白花花的后腚展露在了众人眼前,连同三个纹出的大字,正是她养子的名字。 这可是偷情加乱伦呐! 堂上偷笑声此起彼伏。 秦嬷嬷臊得想打地洞,扯着嗓子喊:“老太君,您可千万别被她骗了!她肯定是提前得知了此事,拿来装神弄鬼,招摇撞骗!” 的确有这个可能,偷情虽然是秘密,但若想要知道也不难。谢氏本来刚信了苏芩秋几分,这会儿又起了疑。 苏芩秋望了望外头的天色,再算了算上一世的时间,看向了秦嬷嬷:“恶意诬陷他人,是要遭雷劈的。” 她话音刚落,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响起了惊雷。 秦嬷嬷吓得一个哆嗦,瘫到了地上。 活神仙,这是活神仙哪! 丫鬟婆子们又是震惊,又是敬畏,甚至有几人当场跪下,开始磕头膜拜了。 苏芩秋看着抖如筛糠的秦嬷嬷,被人拖下去的秦嬷嬷,吐出了一口浊气。 上一世她申辩自己没有通奸的时候,正巧响起了惊雷,秦嬷嬷便说她是在撒谎,所以遭雷劈了。如今这道雷,她算是还给她了。 谢氏此时已完全信服,难掩激动心情,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苏姑娘,天师给你托梦时,可有告诉你,倘若你与我儿成了亲,他何时会醒?” 苏芩秋掐起手诀,算了算解毒所需的时间,回答她道:“最迟五月初三,戌时三刻。” 她居然连侯爷苏醒的具体时间都知道!众人看向苏芩秋的眼神,已经不能用膜拜来形容了。 谢氏看了看墙边的漏壶。 五月初三,戌时三刻,那不就是今晚?! 只剩一个时辰了! 谢氏慌了起来:“苏姑娘,时间太紧了,没空布置喜堂,宴请宾客了。” 这是同意她冲喜了?苏芩秋心头一喜,面儿上却格外严肃:“老太君,这桩婚事既是天意,又何须拘泥于俗务?” “说的是,说的是。” 谢氏连声地应着,马上命人去买喜服,尽最快的速度让她跟一只大公鸡拜完堂,送入了洞房。 总算是见到宁远候了。 苏芩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蹲坐到脚踏上,看婚床上的男人。 顾泽夕双目紧闭,毫无生气,那红彤彤的喜被,衬得他的脸愈发苍白。 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他有副好样貌,可见他尚未中毒时,是何等的英姿卓越,风华绝代。 苏芩秋从怀中取出解药,塞进了他嘴里。 随后,她取出了一套银针,喊三七:“过来搭把手,帮我把候爷的衣裳脱了。” 三七却把眼睛一捂,跑出去了:“夫人,你男人的衣裳,只有你自己能脱!” 夫人?她适应得倒是快!苏芩秋摇摇头,只能自己动手,把顾泽夕脱了个精光,连底裤都没剩下。 随后,她取出银针,大略朝他身下扫了一眼,捻起银针,扎进了穴位。 她自幼师从西域名医,所制的药精妙无比,增一分是要人命的毒,减一分却又是救命的良药。 导致顾泽夕中毒的这一种药,名为多子福,其实是治疗男人不育的良药。但顾远风暗中买通丫鬟,增加了他的药量,才导致了他中毒。 顾泽夕年纪轻轻,居然患有不育症,也是让人没想到。 --------- 顾远风一家三口深夜回府,才知道顾泽夕竟娶了个冲喜新娘,人都已经进洞房了。 顾远风不相信:“秦嬷嬷怎么没去给我报信?” 他娘葛氏直跺脚:“那个冲喜新娘说是活神仙,揭发了秦嬷嬷跟养子偷情,秦嬷嬷都自身难保了,还给你捎个p信。” 好厉害的手段,莫非真是活神仙?万一把顾泽夕救活了,他爹的爵位岂不是泡汤了? 不行,他们好容易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功亏一篑! 顾远风马上翻出一包药粉,递给了葛氏:“娘,您叫大厨房的板儿,去给冲喜新娘送一碗甜汤助助兴。” 他们休掉苏芩秋后,霸占了她所有的嫁妆,这一包销魂散,就是从她的嫁妆里翻出来的。这东西只消一包下肚,即便顾泽夕活过来,也会被她压在床上,翻云覆雨,不休不止,直至两人都累死在床上。 葛氏知道顾远风是个有主意的人,马上接过药粉去了。 ———————————— 金戈院,西次间卧房。 久经沙场的男人,肤色古铜,肌肉喷张,八块腹肌壁垒分明。 苏芩秋收起最后一根银针,想起她曾见过顾泽夕一次。 那是她此生最不堪回首的一晚,衣不蔽体地从破庙里出来,恰逢顾泽夕率军凯旋回朝,途径鄂州。 那时他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她远远看去,只觉得那是天神一样的人物,像天边的星星一样不可触及。 如今他近在眼前,还被她扒了个精光,这感觉,不仅奇妙,竟还有些隐约的熟悉。 苏芩秋正晃神,忽然一股大力袭来,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扑到顾泽夕身上,鼻尖对上了鼻尖,嘴对上了嘴。 她只是解个毒,怎么还带强吻? 苏芩秋连忙要起来,手腕却被顾泽夕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她别无他法,只得开口:“侯爷,您身子光着呐。” 第3章 不许爬本侯的床! 顾泽夕带着愠怒的目光一路下移,终于发现了他一丝不挂的事实。 但他不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你是何人?” 苏芩秋被迫对上了他墨黑如漆的眸子,英武的眉毛紧皱着,没有被看光的尴尬窘迫,反而有不怒自威之感。 不愧是曾金戈铁马的大将军…… 苏芩秋暗自感叹,回道:“女神仙。” 身下的男人明显一怔,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杏面粉腮,弯弯的柳叶眉,即便不笑,也像是含着笑意,倒真有几分像那画上的观世音。 不过,有哪个女神仙,会扒人衣裳? 他是病了,不是傻了。 顾泽夕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夫人,已经戌时三刻了,老太君遣我来问问。” 夫人?顾泽夕挑眉,手劲稍松。 苏芩秋趁机挣脱,故意朝他身下看了一眼,才施然出去了。 顾泽夕怒哼一声,盖上了被子。 门外,一名小厮正在等苏芩秋:“夫人,小人长戟。” 长戟啊,她还记得。他是顾泽夕最忠心的小厮,上一世她被诬陷时,他还替她说过话,从而被顾远风记恨,下场很是凄惨。 没关系,现在她来了,下场凄惨的人,只会是顾远风。 苏芩秋冲他笑了笑:“侯爷已经醒了。” 长戟又惊又喜:“夫人,你可真是活神仙!我这就去给老太君报喜!” 长戟飞奔而去,苏芩秋坐在廊下等候。 没一会儿,一名小厮端着托盘走过来,谄媚地笑道:“夫人,小人板儿。您冲喜辛苦了,这是大厨房特意给您炖的甜汤,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甜汤?苏芩秋端起托盘里的碗,闻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甜腻。 销魂散?这气味极淡,一般人闻不出来,但销魂散是她所制的药,她太熟悉了。这一定是顾远风的手笔,因为销魂散根本没有对外出售过。 幸亏她鼻子够灵,不然一碗下肚,就凭顾泽夕大病初愈的身子骨,一定会跟她双双累死在床上。 可顾远风大概不知道,销魂散不一定要口服才见效。 苏芩秋胳膊一抬,头一仰,把甜汤全部倒进了袖子里,又取出一块银子,丢进了空碗:“辛苦你了。” 空碗里还剩一点甜汤,银子丢进去,马上沾满了汤汁。 但板儿没嫌弃,喜笑颜开地连声道谢,转身走了。 板儿端着托盘,去梨棠院向葛氏复命。 葛氏看见碗里的银子,顿时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抓进了手里,糊了满手的甜汤汁。 “礼大奶奶,您好歹分我点儿。”板儿正抱怨,忽然却发现,葛氏的眼神不对劲了。 “热,好热……” 葛氏三两下扯掉外衣,露出鲜艳的肚兜,一把抱住伴儿,啃上了他的嘴。 ———————— 谢氏接到长戟报信儿,带着府医吴今,赶到了金戈院。 她见到清醒的顾泽夕,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的儿,你总算是醒了。” 顾泽夕自责:“是儿子不孝,让娘亲担忧了。” “说什么浑话,你又不是情愿的。”谢氏嗔怪了一句,把苏芩秋拉了过来,“泽夕,这是娘娘给你娶的媳妇,姓苏,名芩秋。她可是救了你性命的大恩人,你要好好待她,千万莫要辜负。” 救命恩人?怎么救的?靠扒光他的衣裳? 顾泽夕很想冷哼一声,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还是忍了。 吴今上前,给顾泽夕诊了脉,连声向谢氏道贺:“老太君,侯爷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老病根仍在,难有子嗣。” 谢氏点点头,没有太意外。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 四年前,顾泽夕在鄂州遭人暗算,虽然没有影响他男性的功能,但却落下了不育的病根,不然也不会去服用多子福。 吴今问谢氏和顾泽夕:“如今侯爷已然康复,要不要继续用多子福?” “不用!”顾泽夕断然拒绝。 他压根没打算娶妻生子,就算没有生育能力又如何? “不用就不用吧。”谢氏没敢劝。 当初顾泽夕就不愿意服用多子福,是她坚持派了一个丫鬟,每天去给他送药,盯着他服用。结果有一次,那丫鬟弄错了药量,才导致了顾泽夕中毒。 虽然那个丫鬟已经被她下令打死了,但她仍心有余悸。 苏芩秋听着他们的话,暗暗着急。多子福治疗不育症很有效的,继续用呀,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嘛。 但想想她只是个刚进门的新媳妇,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劝了也没用,就没张嘴。 谢氏明显有些体己话要跟顾泽夕讲,吴今善解人意地起身告辞,苏芩秋则借口去送他,双双退出了门外。 送走吴今,苏芩秋又去东次间,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 等她回到卧房时,谢氏已经走了。 此时的顾泽夕,已经听谢氏讲了冲喜的来龙去脉,看向她的眼神颇有深意。 苏芩秋没在意,走到桌边喝了杯水,准备睡了。 顾泽夕的声音忽然响起:“念你是个年轻女子,本侯收留你一夜,明日一早,你自己收拾包袱,滚出宁远侯府。” 苏芩秋倏然抬眼:“凭什么?” “凭你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顾泽夕语调讥讽,“罗有新是本侯的结义兄弟,要不要本侯把他请来,当面揭穿你?” “那又如何?”苏芩秋半点不慌,“我能掐会算是事实,我冲喜成功,救了你的命也是事实,你现在赶我走,就是忘恩负义!” “那又如何?”顾泽夕故意还了她一句。 “行,我现在就去官府击鼓鸣冤,状告侯爷过河拆桥,知恩不报。”苏芩秋穿上鞋就走。 顾泽夕朝床头一靠:“你觉得本侯会在乎?” “你在不在乎没所谓。”苏芩秋头也没回,“老太君在乎就行。” 顾泽夕脸色骤变:“站住!” 终于知道怕了?她偏不站住。 苏芩秋把头一扬,拉开了房门。 顾泽夕飞身下床,把房门一关,拦住了她的去路。 昏迷好几天了,还能有这样的身手?苏芩秋扬了扬眉。 瞧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顾泽夕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算你狠,既然你非要赖上本候,以后是苦是甜,自己受着。现在,你给本候滚到书房里去睡。” 苏芩秋非但没滚,反而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我已经是侯爷的合法妻子,我哪儿也不去,就睡在这儿。” 今天是她的新婚夜,一旦被赶出洞房,她从此就会沦为笑柄。往后如何在宁远候府立足,又何谈报仇雪恨,找回女儿? “这可由不得你。”顾泽夕斜斜地朝床头一靠,“本候就是不圆房,你能强迫本候不成?” 还真能强迫。 苏芩秋凑了过去:“要不,我上你下?我可以主动的。” 第4章 前夫的事,要说吗 顾泽夕像是真怕被苏芩秋扑倒,一跃而起:“算你狠,你不走,本侯走!” 那跟赶她去书房睡有什么分别? 苏芩秋没奈何,只得讲了实话:“我会医术,候爷之所以能苏醒,跟冲喜没关系,是因为我给候爷解了毒。” 原来是这样?这话听着倒还算靠谱。 顾泽夕停下了脚步:“既然如此,你给本候解毒即可,为何非要冲喜,嫁给本候?” 她就知道这里不好解释,所以先前才没说实话。她多想告诉他,是为了防着顾远风,但她没证据。 苏芩秋只得扯谎:“候爷骁勇善战,战无不胜,我仰慕候爷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当然得把握住了。” 顾泽夕将信将疑,毕竟倾慕他的姑娘的确不少。 苏芩秋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趁热打铁:“侯爷,我是凭真本事把您救活的,说是您的救命恩人不为过吧?俗话说得好,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您娶我,也算理所应当。” 如果没有苏芩秋相救,他命都没了,娶她的确不为过。 可是…… 顾泽夕抿了抿薄唇:“本候曾立誓,此生不会娶妻生子,即便你我睡在同一张床上,本候也不可能与你做真夫妻。” 为什么会立下这样的誓言?难怪他不肯继续治疗不育症。 不过倒也没关系,能全了她的脸面就行。 苏芩秋把鞋子一脱,床一拍:“那就做假夫妻。上来,赶紧。” 假夫妻她都不介意?罢了,就当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了。 顾泽夕犹豫片刻,合衣上了床。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顾泽夕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四年前救他于水火的女人,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 他欣喜若狂,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安心睡去。 ———— 顾远风深夜未睡,把他爹顾致礼喊到了他所住的枫林院,等金戈院那边发丧。 顾致礼喜滋滋地把早就做好的宁远侯朝服,穿在了身上:“看我这一身怎么样?等我袭爵后,就该去上朝了。” 虽然他没有被立为世子,但他是顾泽夕唯一的继承人,等顾泽夕一死,他就是新一任宁远侯。 顾远风也拿出了他的朝服:“爹,等您袭爵,马上请奏皇上,封我为世子,好让我风风光光去迎娶苏锦瑟。” “是该娶了,好容易把苏芩秋那个破鞋给休了。”顾致礼乐呵呵地帮他整理衣摆,“回头你跟白姨娘说说,苏芩秋的那个野种,还养着做什么,早点卖了换点银子。” 两人人正畅想着顾致礼袭爵后的美好生活,丫鬟夏绿进来,笑着禀报:“礼大爷,风少爷,大喜事,新夫人料事如神,戌时三刻的时候,侯爷当真醒了。老太君已经带吴大夫去看过了,侯爷什么事儿都没了。” 顾泽夕活过来了?! 马上到手的爵位飞了?? 这叫t.m.d什么大喜事! 顾远风气得一脚踹翻了凳子:“怎么送了甜汤,他们还没死?” 顾致礼皱眉:“是不是你娘那个蠢货给忘了?” 还真有可能。 顾远风和顾致礼对视一眼,一起去了梨棠院。 两人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味儿他们太熟了,男人和女人滚完床后,就是这个味道! 葛氏在偷人?! 顾远风抱着一丝侥幸,打算问问丫鬟春红,春红却红着脸,看都不敢看他。 混帐! 顾致礼一脚踹开卧房的门,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床上赤条条的两个人,一个是葛氏,另一个竟是板儿。 葛氏面色潮红,抱着已经脱力晕过去的板儿,扭得像头发情的母猪。 看她这样子,怎么像是中了销魂散?! 让她给冲喜新娘送甜汤,她送到自己嘴里去了?! 不要脸的骚货,他不能满足她吗,竟饥渴成这样! 顾致礼怒吼一声,冲向了葛氏。 顾远风拦住了他:“爹,我知道您生气,但当务之急,是断绝后患,别留下把柄。” 说得对,顾致礼马上跨坐到板儿身上,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直到他咽了气。 顾远风把李逵和李贵叫了来,让他们趁着黑,把尸体拖到乱葬岗丢掉。 这两个小厮,是他们从鄂州带来的,卖身契在他们手里,牢靠得很。 顾致礼缓了口气,把葛氏痛揍了一顿,但葛氏依旧扭得像条蛇。 一旦中了销魂散,就会无休无止地发情,直到力竭而死。 这世上能解此毒的人,大概只有苏芩秋了。 顾远风看着葛氏这副样子,脑袋都快炸开了。 ———————— 翌日清晨,顾泽夕带着满足的笑容,睁开了眼睛,却赫然发现被他抱了个满怀的女人,竟是苏芩秋! 她卷翘的睫毛低垂,小脸睡得红扑扑,只是眉心微微簇起,不知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昨晚才放话绝不跟她圆房,结果自己却越了界! 顾泽夕生怕被抓包,赶紧把她朝外推。 苏芩秋本来睡得正香,被他给推醒了。 她倒没注意被人抱着,只是觉得腰间有异样,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顿时惊得猛地掀开了被子:“这,这是什么!” 顾泽夕朝下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男人晨起该有的样子,难道你没见过?” 她还真没见过。顾远风就没跟她在同一张床上睡过。而她怀上女儿的那次,全程昏迷,什么都没看见。 至于扒光顾泽夕那一次,那也不是这样儿的啊……苏芩秋暗自嘀咕。 顾泽夕镇定地掩上了被子:“虽是假夫妻,有些事,还是得跟你交代清楚。本候有一房过继的儿孙,乃是一家三口,年纪比本候还大。” 开始坦白局了吗? 苏芩秋想了想:“那我也跟您交代一下,我成过一次亲。” 她是再嫁之身?顾泽夕稍有惊讶,但很快释然:“无妨。” 别说他们只是假夫妻,就算是真夫妻,女子再嫁,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他没那么迂腐。 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苏芩秋既意外,又高兴:“这事儿老太君还不知道,我会尽快告诉她。” “不许说。”顾泽夕瞪了她一眼,“既然瞒了,就瞒到底,做好你的假儿媳。” 万一老太君无法接受怎么办?岂不是多生事端? 行吧,苏芩秋点头应了,又道:“我的前夫是——” 第5章 苏氏,就是你的祖母啊 她的前夫,跟他有什么关系?说了他也不认得。 顾泽夕打断了苏芩秋:“过往的事,何必再提。” 这可是他说的,苏芩秋顺从地闭上了嘴,等回头他惊掉下巴的时候,就不能怪她了。 一时谢氏派人来传话,让苏芩秋陪着顾泽夕静养一天,明日再去请安敬茶。 苏芩秋独坐窗前,琢磨着要如何利用葛氏的事,索回女儿。 顾泽夕信步走了过来:“在想前夫?” “……”苏芩秋无语片刻,道,“我在想,侯爷为何不肯跟我圆房。” 顾泽夕恍了神。 四年前,他打了胜仗,班师回朝,途径鄂州时却不慎中了招,跟一位姑娘共度了春宵。 等他清醒时,那位姑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夜里光线昏暗,他没有怎么看清姑娘的脸,只能派人四下打听。 然而打听到的消息却是,那位姑娘由于婚前失贞,羞愤难当,跳崖自尽了。 他为此内疚自责,立誓终身不娶,借此来惩罚自己。 如此说来,苏芩秋的侧脸和记忆中那位姑娘有点相像,但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顾泽夕左顾而言它:“天气不错,随本候去外头走走,也好熟悉一下宁远候府。” 逃避话题?还好她并不在乎答案。 苏芩秋从善如流,随他出了金戈院。 顾泽夕到底大病初愈,长戟担心他累着,没一会儿,就把他劝到亭子里去坐着了。 苏芩秋带着三七,沿着假山慢慢地走,迎面遇到了顾远风。 看来她今儿没看黄历,一出门就遇到了脏东西。 顾远风也看见了她,很是惊喜:“芩秋,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苏芩秋来了,葛氏发情不就有救了嘛! 是什么给了他这种自信?她四年来无休无止的付出? 苏芩秋现在只觉得恶心:“没人舍不得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别说这些气话。”顾远风朝她靠近了两步,“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你已经配不上我如今的身份,但我还是愿意顶着压力,纳你做个小。” 苏芩秋赶紧朝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我犯蠢了四年,好容易脱离苦海,除非脑子进水,才给你做妾。” 她怎么这样难哄?顾远风有些不耐烦了:“芩秋,你只是个庶女,从小被丢到鄂州乡下长大,如今娘家更是不许你进门,你能给我做妾,已经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苏芩秋瞥见一抹高大健硕的身影,勾了勾唇角:“真的吗?不见得吧?” 话音刚落,那抹身影已至近前。 顾泽夕?顾远风赶忙行礼:“孙儿听说祖父康复,高兴坏了,正要去金戈院向祖父问安。” “问安就不必了。”顾泽夕略略颔首,“已经见过你祖母了?” “祖母?谁?”顾远风满头雾水。 顾泽夕示意他朝苏芩秋看:“这是给本候冲喜的苏氏,你的祖母。” 什么?! 他的祖父,娶了他的前妻?! 难怪苏芩秋瞧不上给他做妾了,原来是当上宁远候夫人了。 顾远风只觉得天雷滚滚,脑瓜子嗡嗡作响,尊严和脸面,都被狠狠踩在脚下,碾了个粉碎。 不对,顾泽夕身份尊贵,绝不可能看上苏芩秋,一定是她隐瞒了身份! 顾远风脸涨得通红,声嘶力竭:“祖父,您怎么能娶她?她是我前妻啊!” 敢情苏芩秋所说的前夫,就是他孙子?? 顾泽夕简直不敢置信,猛地侧首,看向了苏芩秋。 苏芩秋却踮起脚,贴到了他耳边:“候爷,昨夜我就准备坦白了,是您不许我说啊。”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他哪想得到是这种关系! 顾泽夕转回头,驳斥顾远风:“本朝哪条律法规定,祖父不能迎娶嗣孙的前妻了?” 这是不触犯律法,可人生在世,不止有律法,还有脸面! 顾远风几近崩溃:“祖父,您得为孙儿想想,您娶了孙儿的前妻,孙儿从此会沦为笑柄,人人讥笑,您让孙儿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你若真觉得丢人,不妨劝劝你父亲,与本候断绝关系。从此我们不再是一家人,就不必怕人笑话了。”顾泽夕冷声道。 他们宁远候府这一支人,是族中幺房。幺房历来出长辈,族里能过继给他的侄子,年龄都比他大许多。 他中毒后,族老们挑来选去,发现惟有顾致礼跟他的年龄差最小,这才做主过继了他们一家三口。 既然过继这一家子并非他所愿,如今就算断绝关系,也没什么遗憾。 顾远风吓坏了,忙道:“祖父,孙儿的脸面其实是小事,孙儿主要是不忍心看着您被骗。苏芩秋痴迷于我,不甘心被休,才处心积虑地嫁给您,以此来刺激我。” 这跟苏芩秋的说辞可不一样。 她之所以来冲喜,到底是因为爱慕他,还是为了刺激顾远风? 顾泽夕挑眉,看向了苏芩秋:“你舍不得他?” 苏芩秋被逗笑了:“候爷,论身份,您比他尊贵;论能力,您是百战百胜的大将军,他是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废物;论年纪,您比他年轻;论相貌,您比他英俊;论个头,您比他高大;论身材……您比他健硕。我除非眼瞎,才舍不得他吧?” 虽然这个女人很多时候都满嘴胡话,但他怎么觉得,她这番话还算情真意切? 只不过,她刚才说到身材的时候,为何上下扫了他一眼? 莫非昨天她把他扒光后,还仔细看过了?? 顾泽夕忍住瞪苏芩秋一眼的念头,对顾远风道:“你祖母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孙子,做人有自信是好事,但有些话开口前,不妨先照照镜子。” 顾远风被怼得面红耳赤,愣是吭哧得说不出一句话。 顾泽夕严厉告诫他:“管好你的嘴,也转告你的父母,此事一旦泄露,本候拿你们是问。” 这是命他们封口? 顾远风不敢不从,只能忍着气,低头应下了。 顾泽夕带着苏芩秋,回到了金戈院。 还没等他跟苏芩秋算账,苏芩秋主动开了口:“候爷若是介意我的身份,就看在我救了您性命的份上,留我半年,半年后,我自请下堂,绝不给候爷添麻烦。” 半年时间,应该足够她找回女儿,弄死顾远风一家了。 顾泽夕抿了抿薄唇,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扪心自问,他真介意苏芩秋的身份吗? 娶了嗣孙的前妻,顶多就是些流言蜚语,他堂堂大男人,还惧怕这些? 倒是苏芩秋,她被顾远风休弃,已经够可怜了,难道他还要再休她一回?这不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 想到这里,顾泽夕心里的那点气闷,渐渐地散了:“少胡思乱想,安心待着。” 苏芩秋由衷地笑了。这个男人,比她想象得更心胸宽广,不枉她冒着风险,来救他一场。 如今有了顾泽夕为她背书,她还怕什么? 她要报仇雪恨,她要大杀四方! 苏芩秋很快寻了个独处的机会,让三七悄悄地去把春红带到她这里来。春红其实是她的旧仆,被顾远风一家霸占了而已。 顾远风忽然要纳她为妾,肯定事有蹊跷。她倒要看看,昨天的销魂散,到底是让谁中了招。 第6章 走,去看看我儿媳吧 金戈院偏厅。 春红看着面前的苏芩秋,激动得热泪盈眶。 四年前,她流落街头,差点饿死,是苏芩秋把她捡回去,让她过上了安稳日子。 后来,她、夏绿、李奎和李贵,随顾远风一家到了京城,本以为苏芩秋很快也会来,谁知等来的却是她被休的消息。 他们四人,都受恩于苏芩秋,当即就想去找她,无奈卖身契在顾远风手里,没法脱身。 不曾想,时隔数日,苏芩秋也进了宁远候府,还当上了宁远候夫人。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春红泣不成声:“夫人,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等除掉顾远风一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苦尽甘来。苏芩秋递了帕子给她:“我把你们都要过来吧?” 春红却是摇头:“夫人,您如今压到了顾远风头上,他不会放过您的。我们还是留在他们那里,帮您盯着点,或许您能过得轻松些。您放心,夏绿,李逵和李贵,都愿意为夫人效力,我们只认您这一个主子。” 苏芩秋很是感动:“那你们留点神,保护好自己。” 上一世,顾远风为了诬陷她通奸,命几个奴仆做伪证,他们坚决不从,全都撞死在了地牢。 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奴仆,她何愁大仇不报。这一世,她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顾远风肯定做梦都想不到,他强行霸占的奴仆,到头来会成为他的眼线。 春红主动告诉苏芩秋:“夫人,葛氏昨晚发情,把大厨房的板儿给睡了。” 原来自食其果的人是葛氏?而且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苏芩秋忙问:“那板儿现在何处?” “被顾致礼掐死了。”春红回答,“顾远风让李逵和李贵把尸体拖到乱葬岗,扔掉了。” 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哪有那么容易! 苏芩秋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瓷瓶,交给了春红:“把这个给李逵和李贵,让他们照我教的做。” 她说完,小声地把这药的用法,告诉了春红。 春红连连点头,把小瓷瓶揣进怀里,回梨棠院去了。 ———— 翌日清晨,所有人齐聚积善堂,向谢氏请安,康复如初的顾泽夕,也带着苏芩秋赶了过去。 宁远候府共有三房人,顾泽夕是长房嫡子,二房和三房都是庶出。 二夫人王氏和三夫人曹氏,共同掌着家。 二房和三房各有一儿一女,正因为他们都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多余的过继给顾泽夕,这才便宜了顾致礼这个远亲。 如今顾泽夕活了过来,二房和三房倒是挺高兴,毕竟宁远候府全靠顾泽夕光耀门楣。 顾泽夕留意着顾致礼和顾远风的神色,直到确定他们没有揭穿苏芩秋身份的打算,方才收回了视线。 顾致礼借一盏茶遮着脸,偷眼看苏芩秋,气到了肺疼,昔日儿媳,如今成他娘亲了,简直岂有此理。 顾远风示意他稍安勿躁,等苏芩秋给谢氏敬完茶,他马上给王氏使了个眼色。 顾致礼是顾泽夕唯一的继承人,迟早要继承爵位,二房和三房一向对他们唯命是从。 因而王氏一收到顾远风的暗示,就故意对苏芩秋道:“大嫂真是好福气,一嫁过来,就有现成的儿子和孙子。” 顾远风对王氏的表现很满意,相信苏芩秋也听懂了。 顾泽夕无法生育,她现在风光有什么用,迟早得看嗣子嗣孙的脸色过日子。 她但凡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就该识相一点,夹着尾巴做人。 苏芩秋温婉地笑了笑:“二弟妹还真说对了,我就喜欢现成的孩子。要不等二弟妹和三弟妹多生了儿子,也过继给我们几个?” 她有再过继儿子的打算? 二房和三房一听她这话,心都烧起来了。 对啊,先前顾泽夕之所以匆匆过继了远亲,是因为他快死了。 可现在他活过来了,而且还年轻得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就不能多过继几个了? 将来这爵位,还不知归谁呢,他们与其巴结顾致礼一家,还不如跟苏芩秋多亲近,说不准好事就落到他们头上了! 曹氏激动的心,都快跳出腔子了,赶紧向苏芩秋示好:“大嫂真是明白人,这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哪有亲侄子好。” 王氏深悔刚才得罪了苏芩秋,赶紧找补:“大嫂英明,多子多孙多福寿,我们一定加把劲,多生几个。大嫂往后若是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尽管打发人去找我。” 顾远风和顾致礼瞬间黑了脸。 苏芩秋真是尖牙利齿,竟三言两语,把一向巴结他们的二房和三房拉拢了去。 如果苏芩秋和顾泽夕真过继了别的儿孙,别说继承爵位了,只怕连他们站的地儿都没了。 他们想要敲打苏芩秋,却反被她给敲打了! 谢氏觉得苏芩秋说得很在理,又乐意看她们妯娌和睦,笑得更乐呵了。 顾泽夕侧首看了苏芩秋一眼,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不愧是敢冒充罗有新弟子的女骗子,真是会给人画大饼,瞧把二房和三房哄的,只差给她供神龛上了。 苏芩秋欣赏着顾远风父子的脸色,暗自嗤笑。他们指望着她给葛氏解毒,才借王氏来敲打她吧?可天下哪有白吃的馅饼,还当她是以前那个好糊弄的苏芩秋? 她果断侧过头去,问顾泽夕:“候爷,您不是还有个儿媳吗,怎么没见着?” 儿媳?那不是她的前婆母吗? 她倒是挺关心旧人。不过,顾泽夕也不知葛氏为何没来,便问顾致礼:“葛氏为何没来请安?” 顾致礼早编好了说辞:“父亲,葛氏头疼,服过药睡下了,这才没能来请安,还请父亲见谅。” 头疼?是葛氏不分昼夜地发情,让他们很“头疼”吧? 苏芩秋暗自一笑,面儿上却满是担忧:“儿媳头疼可不是小事,要不我们去瞧瞧她吧。” 谢氏连连点头:“老大媳妇说得对,我们都去看看她,顺便叫上吴大夫,给她瞧一瞧。” 这么多人去看葛氏?! 葛氏正在梨棠院发情呢! 顾远风和顾致礼的冷汗都下来了。 第7章 除非,我女儿还活着 顾远风慌了神:“多谢祖母和老太君关心,但我娘头疼了一宿,早上好容易好了些,刚睡着不久,还是别去把她吵醒了吧?” 吓着了?那就好。 吓到了,才会跪着来求她。 苏芩秋又添了把火:“你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等你娘醒了,我们再去看她。” 谢氏连声应和:“远风,等你娘醒了,使人来知会一声。” 她们还要去,没完没了了?顾远风和顾致礼悬着的心,愣是下不来了。 顾泽夕一直没有出声,但却不自觉地看了苏芩秋好几眼,她如此关心前婆母,是因为前婆母待她不错? 那她的前夫顾远风呢?待她又如何? 谢氏觉得苏芩秋关怀儿媳,很是欣慰,留他们说了好一会子的话,直到宫里来人,请顾泽夕进宫,方才散了。 皇上的消息也真是灵通,一大早就听说顾泽夕死而复生,十分惊喜,特意派人来接了。 苏芩秋尽着假妻子的本分,把顾泽夕送出了垂花门。 折返时,她被顾远风拦住了。 顾远风低声下气:“芩秋,我娘的头疼症,恐怕只有你能治。咱们好歹夫妻一场,还请你帮帮忙。” 他是真不愿意来求苏芩秋,可又怕她待会儿真领着老太君等人,去了梨棠院,让众人看见了葛氏发情的丑态。 终于知道求她了?看来她刚才的吓唬挺有效? 苏芩秋瞥了他一眼:“谁跟你夫妻一场?芩秋也是你能叫的?看来候爷的话,你是半分都没朝心里去。” 顾远风一肚子的火,却又不敢发,只能咬牙改口:“祖母,求您去给我娘治病,只要您愿意帮忙,条件您随便提。” “条件随我提?你倒是挺大方。”苏芩秋嗤笑一声,“可你有什么拿得出手?你爹不过是个嗣子,连世子都没混上,而我已是宁远候夫人,你们一家,往后还得在我手下讨生活。” 顾远风憋屈得快炸了,因为苏芩秋说的都是事实。 谁能想到,前几天他们还瞧不上的庶女,摇身一变,压到他们头上去了。 如今他们有的,她全有,他们没有的,她也有,还真没什么能吸引她。 苏芩秋欣赏了一下他的脸色,话锋一转:“若是我女儿还活着,兴许我会心动,只可惜,她刚出生就夭折了。” 现在唯一对苏芩秋有吸引力的,好像的确只剩她女儿了。 顾远风暗自琢磨。 三年前,苏芩秋难产,生下野种后就昏迷了。他们趁机抱走野种,骗她说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 但实际上,那野种是被他们卖给了苏芩秋的生母白姨娘,后来白姨娘把她给了苏芩秋的嫡姐苏锦瑟,如今是苏锦瑟身边的一个小丫鬟。 难道他要为了葛氏,揭开这个已经保守了三年的秘密? 不对,到底什么是秘密? 四年前,白姨娘设计苏芩秋失身,再让他捡了苏芩秋这只破鞋,才叫秘密。 苏芩秋又不知道那孩子是野种,他卖掉自己的女儿,算什么秘密? 身为父亲,本来就有权利卖儿卖女,皇帝老儿来了都管不着他。 顾远风想通了这一点,豁然开朗:“如果我把女儿还给您,您可愿意给我娘治病?” “你在说什么胡话?人死不能复生,你拿什么还我?”苏芩秋心头狂跳,但却佯装不信,扭头就走了。 她现在不信没关系,等野种站在她面前,她自然就信了。 顾远风越想越觉得这法子靠谱,去书房找到顾致礼,跟他商量:“苏芩秋拿乔,说除非她女儿死而复生,才肯给我我娘治病。” “我寻思把野种给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爹您觉得呢?” 当年,白姨娘计划让顾远风去强占被打晕的苏芩秋。 可等顾远风赶到约定地点时,何嬷嬷却告诉他,不知是谁捡了漏,抢先一步把苏芩秋给睡了。 说好的黄花大闺女,却成了破鞋,顾远风差点气死,但看在苏芩秋丰厚嫁妆的份上,还是假装成睡了她的人,把她给娶了。 十个月后,苏芩秋生下了野种。顾远风认为这全怪白姨娘没把事办好,坚持把野种卖给了白姨娘,借此敲诈了她一大笔银子。 对于他们来说,反正银子早就到手了,野种在谁那儿都一样。 顾致礼觉得这事儿可行,冲顾远风点头:“把野种还给苏芩秋,哄着她治好你娘要紧。” 顾远风见顾致礼赞同,便马上去了外宅,再派人把苏锦瑟接了来。 他便马上派人把苏锦瑟叫到了他的外宅。 前几天,苏锦瑟就是在这里,被苏芩秋捉奸在床,至今仍有余悸。 因而她不肯跟顾远风再上床,站着脱下了裙子。 顾远风还没尝试过这种姿势,兴奋得裤子只褪到一半,就把她压到了墙上。 苏锦瑟放声娇笑:“我跟我那庶妹比如何?” “我哪知道,我又没碰过她。”顾远风前后迅速动着。 苏锦瑟十分满意:“听说你祖父活过来了?现在你不用守孝了,怎么还不娶我?” 信阳候府早就是空壳子了,全靠她母亲的娘家撑门面,她爹说了,必须攀上顾远风。 顾远风想着顾泽夕的封口令,没提苏芩秋成了他祖母的事,只道:“我娘病了,只有苏芩秋能治,但她被休了心有不甘,不肯点头。” “我寻思着,要不把野种还给她,哄着她把我娘治好再说?” “等我娘康复,马上就遣媒人去你家提亲。” “行。”苏锦瑟满口答应。 这么爽快?顾远风正觉得意外,就听见苏锦瑟咯咯地笑了起来:“野种你带去给她,卖身契留在我这里。等她给你娘把病治好,我再带着卖身契,去找她要人,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妙啊! 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苏芩秋得到女儿又失去的痛苦表情了。 顾远风一扫阴霾,狠狠地亲了她几下:“就照你说得办!” 两人苟合完,苏锦瑟命人回府,带来一个三岁的小丫鬟,交给了顾远风。 顾远风马不停蹄地带着她回到宁远候府,去了顾致礼的书房,止静轩。 这就是苏芩秋生的野种?顾致礼打量着小丫鬟,问顾远风:“这丫头长得像谁?” 顾远风细看了她几眼,道:“我怎么觉得她长得像——” 顾远风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惊骇地看向了顾致礼。 第8章 我的女儿,还活着!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大丫长得那么像一个人,难道那个人,就是她的亲爹?? 那人身份尊贵,若是让他知道,岂不得扒了他们的皮?顾远风和顾致礼都有些慌乱了。 过了一会儿,顾远风镇定了下来:“没事,大丫只是个丫鬟,他们俩这辈子都不可能碰面,又有谁会联想到血缘上去?” 倒也是,顾致礼点了点头:“你赶紧把大丫给苏芩秋送去,叫她来给你娘治病,不然发情个没完了。” 他一看到发情的葛氏,就想到自己被个小厮给绿了,浑身难受。 顾远风应了一声,带着小丫鬟,去了金戈院。 此时顾泽夕还在宫里没回来,苏芩秋叫三七把他们带到了廊下。 眼前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淡淡的弯眉,长长的睫毛,右耳垂上,还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苏芩秋一下子红了眼眶。 这就是她的女儿!上一世她在地牢里见过她。 顾远风竟真把她带来了。 她忍住心内的波涛汹涌,示意顾远风跟他进了偏厅:“那是谁?你带个小丫鬟给我做什么?” “你不是要女儿么,这就是你女儿。”顾远风回答道。 苏芩秋故作不信:“顾远风,你为了哄我给你娘治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女儿早就夭折了,你随便弄个小丫鬟来骗我?” 顾远风只得说了实话:“她没夭折,是被我卖了。” 他终于承认了! 尽管上一世已经知道这个答案,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苏芩秋还是怒不可遏,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顾远风,你到底是不是人,连亲生的女儿都舍得卖?!” 猪狗不如的畜生,他不配为人父! 什么亲生女儿,那就是个野种。 顾远风摸了摸被扇疼的脸,怒道:“苏芩秋,你别太过分,一个丫头片子,留着也是浪费粮食,我把她卖了又怎地?要不是看你能治我娘,我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 “那你把她卖给谁了?”苏芩秋按捺着火气问。 顾远风扯谎:“找人牙子牵的线,买家是谁我也不清楚。” 骗人! 他是把她卖给苏锦瑟了! 他们是早有苟且,还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迟早查出来,让他们都下地狱! 苏芩秋把手一伸:“卖身契。” 顾远风骗她:“等你治好了我娘,我就把卖身契给你。” 这是防着她反悔,还是苏锦瑟压根没把卖身契给他? 苏芩秋目光扫过他的脸:“行,我准备准备,马上就过去。” “那我在梨棠院等你。”顾远风说完,转身走了。 苏芩秋让三七把孩子带进来,蹲下身,紧紧抱住了她。 当初她难产,刚生下女儿就昏迷了。等她醒来后,顾远风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被扔到后山了。 她不顾产后虚弱,带着三七进山去找,但怎么都没找到。 不管怎样,她总算是把女儿要回来了,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跟她分开。 苏芩秋把女儿抱起来,坐到了椅子上:“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眨了眨大眼睛:“大丫。” “你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吗?”苏芩秋问她。 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你是谁家的丫鬟?”苏芩秋又问。 小姑娘不做声。 肯定是有人威胁过她了,也是,她的命还捏在苏锦瑟手里。 “身上有伤吗?”苏芩秋又问。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苏锦瑟不会好好对她。苏芩秋马上把她抱进卧房,解开了她的衣裳。 瘦小的身体上,新伤摞着旧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苏芩秋赶紧叫三七拿药,给孩子上药时,心疼得手都在抖。 苏锦瑟就是个畜生! 小姑娘望着她,忽然道:“他说谎,他没有我的卖身契。” 苏芩秋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登时怒火中烧。 还真让她猜对了,苏锦瑟压根就没把卖身契给顾远风。 他们这是打算白女票,等她治好葛氏,就把孩子要回去? 既然他们这么不要脸,那就别怪她客气了! 她马上出房门,把长戟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长戟走后,她才回到卧房,继续给女儿上完了药。 等药膏干透,她给女儿穿好衣裳,把三七叫到屏风后,把大丫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三七震惊不已。 当年苏芩秋难产,她被葛氏遣去找郎中,等她把郎中找回来时,葛氏告诉她,孩子已经夭折,丢进后山了。 原来他们在骗她! 苏芩秋拍了拍三七的肩膀,小声地道:“你把大丫带好,不要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包括她自己。” 一来她不想多生事端;二来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是顾远风的女儿。 三七明白她的意思,重重点了点头。 “去吧,带她去你的住处,让厨房给她做点好吃的,新衣裳也给她多做几套,我如今有月例银子,应该够用。”苏芩秋拍了拍她的肩膀。 三七噗嗤一声笑了:“府里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当家,您今儿刚给她们画了大饼,她们正愁没机会巴结您呢,哪里用得到您自己的月例银子。” 苏芩秋也笑了,但还是提醒她:“别太招摇,免得引起她们怀疑。别看她们现在捧着我,那也只是因为有利可图,如果抓到我的把柄,说不准就变成吃人的狼了。” 三七连连点头,去抱起大丫,上她自己的住处去了。 苏芩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去了梨棠院。 顾远风和顾致礼都在梨棠院等她,见她过来,马上把她领进了葛氏的卧房。 葛氏被绑在床柱子上,嘴里塞着抹布,动弹不得。 苏芩秋皱眉:“她这个样子,我怎么给她治病?赶紧把绳子解开,抹布拔了。” 顾致礼和顾远风一心治好葛氏,赶紧照办。 葛氏没了束缚,飞快地扯掉衣裳,抱住床柱,尽情地扭动,潮红的脸上满是陶醉和满足。 “啊~~嗯~~啊~~” 不可描述的声音,飘出了卧房,在梨棠院上空回响。 顾致礼气得扇了葛氏一巴掌,正要去给她把衣裳穿好,忽然听见顾远风一声惊呼。 他转头一看,王氏和曹氏竟领着一大群丫鬟婆子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葛氏。 王氏和曹氏刚接到长戟的信儿,说苏芩秋去梨棠院探望生病的葛氏了,请她们去作陪。 她们正愁没机会巴结苏芩秋,忙不迭送地就来了。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到了如此劲爆的画面! 第9章 十分劲爆 她们怎么来了?顾致礼腿一软,从床上摔了下来。 顾远风惊慌失措,不知该先去扶顾致礼,还是先去给葛氏把衣裳罩上。 苏芩秋唇角一勾。 这就是骗她的下场! 重来一世,她要是还心慈手软,那算是白活了! 王氏惊诧无比:“顾致礼,你不是说,你媳妇是头疼症犯了吗?她这是头疼症的样子?” 顾致礼支支吾吾:“她,她……” 王氏把曹氏一拍:“三弟妹,你看葛氏那样子,像不像是助兴药吃多了?” 曹氏仔细地打量了葛氏一番,连连点头:“像,还真像。你看她都快扭成麻花了,还一个劲儿地扯自己的衣裳,就像是欲求不满,想找男人咧。” 顾致礼恨不得把她们的嘴堵上:“两位婶娘,别瞎说了。” “瞎说?她是成了亲的人,用点助兴药也不算什么大事,你遮遮掩掩做什么?” “莫非她服用助兴药,不是为了跟你,而是为了偷男人?” 王氏和曹氏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前她们顾及着顾致礼是唯一的爵位继承人,对他多有忍让,如今苏芩秋放了话要多过继几个儿子,她们哪里还怕他。 葛氏可不就是偷男人了,她们无意间的话,恰中顾致礼的心事,让他的脸一下子黑成了锅底。 王氏和曹氏见他哑了声,愈发来劲了—— “她那骚味儿,都快飘出梨棠院了,不会真有野男人了吧?” “肯定有猫腻,不然他们父子俩,会谎称她头疼?” “不能由着他们胡闹,来人,快去请老太君!” 顾致礼和顾远风都慌了神,赶紧去拦,可哪里拦得住。 没一会儿,收到消息的谢氏,就怒气冲冲地赶到了梨棠院。 顾致礼发誓赌咒:“老太君,葛氏没偷人,是我们想添些闺房之乐,却不当心把药吃多了。“ 他明明就是被戴了绿帽子,却要拼命为奸夫遮掩! 一把年纪了,还要这种闺房之乐?宁远候府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 谢氏狠狠地把顾致礼骂了一通,又告诫在场的下人把嘴闭严实,不得走漏消息。 此时的葛氏,虽然被重新绑回了床柱子上,但那悠扬婉转的吟叫声,却是绵绵不绝于耳。 谢氏赶紧命人把她的嘴给堵上了,愁道:“这样丢脸的病,该请谁来治才好?” “老太君,不用请别人。”顾远风忙道,“我祖母就会治。” 苏芩秋本来就是来给葛氏治病的,都怪王氏和曹氏多事,给拖到了现在。 谢氏惊讶地看向了苏芩秋:“老大媳妇,你还会治病?” “母亲,我师父的确教过我一点儿医术。”苏芩秋回答道,“但葛氏这病,我没见过,不知怎么治,要不等我回去翻翻医书再说?” 她会医术?谢氏马上同意了。 骗人!销魂散就是她制的药,她怎么可能不会治! 好个苏芩秋,居然出尔反尔! 她白得了女儿,却让他娘出了场丑?! 顾远风气急败坏,抓住苏芩秋的胳膊,就朝葛氏的卧房拽:“你少来骗人,你今儿要是不给我娘治好了——” “住手!” 两声怒喝同时响起。 一声来自谢氏,另一声,则来自院门口。 苏芩秋回头一看,原来是顾泽夕从宫里回来了。 顾泽夕大步走过来,一脚踹翻了顾远风:“孽障,居然敢对你祖母动手动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敢碰苏芩秋的胳膊,莫不是还以为苏芩秋是他的妻! 顾远风被迫骤然松手,苏芩秋一个没站稳,踉跄着朝后倒去。 顾泽夕手一伸,扶住了她的腰,等她站稳,马上又松开了。 这个女人,他才出门多大会儿,她就又跟前夫碰上面了。 就算他们只是假夫妻,能不能顾及一下他作为男人的脸面? 顾远风被踹了个窝心脚,疼得眼发黑:“祖父,您错怪孙儿了,孙儿只是急着请祖母给我娘治病。” 顾泽夕这才发现,被绑在卧房床上的葛氏。 王氏和曹氏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地把经过讲给了他听。 原来葛氏不是头疼,而是服用助兴药过量? 这叫什么事?真不够丢人的。 顾泽夕问苏芩秋:“你会治葛氏?” “不会。”苏芩秋摇头。 顾泽夕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你祖母都说不会了,你还纠缠什么?” 他们都信苏芩秋,不信他? 那他娘怎么办,要发情到地老天荒吗? 顾远风傻眼了。 谢氏觉得顾远风忒不像话,狠狠训斥了他一通,又再三嘱托苏芩秋尽快找到治疗葛氏的方法,命众人都散了。 顾远风不知苏芩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急如焚,很快打发了夏绿去金戈院,探苏芩秋的口风。 夏绿亦是苏芩秋的旧仆,见了苏芩秋,激动得抹了好一会儿眼泪,才对她道:“夫人,风少爷让奴婢来问问您,到底要怎样,您才肯给他娘治病。” 苏芩秋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什么时候见到卖身契,什么时候给他娘治病,否则免谈。” 夏绿点点头,回去原样转告给了顾远风。 苏芩秋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顾远风气得直冒火,却又拿她没办法。 顾致礼得知后,急急忙忙地来催他:“卖身契重要,还是我们的脸面重要?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你娘发情的丑事,再不赶紧把她治好,就要传到外头去了!” 顾远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只得叫了夏绿来吩咐:“让李奎去一趟信阳候府,请苏大小姐明日醉仙楼一聚。” 夏绿应声而去,给李奎传完话,扭头就去了金戈院,把消息递给了苏芩秋:“夫人,风少爷约了苏大小姐明日在醉仙楼见面。” 她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夫人,苏大小姐不就是您的嫡姐吗?奴婢听说,她只要跟风少爷碰面,就没哪次不偷情。” “要不您明儿也去醉仙楼,抓奸去。” 抓奸? 苏芩秋唇角一翘。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第10章 走,抓奸去 是夜,苏芩秋回到卧房,对后脚进来的顾泽夕道:“今儿在梨棠院,多谢候爷了,不然您那大孙子,能把我胳膊拽断。” 顾泽夕皱眉:“没事少朝你前夫一家那里跑,本候不是每次都能赶上救你。” “我才不怕他。”苏芩秋不以为意。 这是怕不怕的事儿吗?顾泽夕忍下气恼,合衣上了床。 啪地一声轻响,苏芩秋丢过来一粒药丸。 顾泽夕从枕边拾起:“这是什么?” “清火的,免得您憋坏了。”苏芩秋道。 顾泽夕随手一丢:“本候不需要!” 第二天清晨,苏芩秋正睡得迷迷糊糊,察觉有粘稠的液体,滴在了她脸上。 她随手一摸,睁眼一看,竟是顾泽夕流鼻血了。 顾泽夕匆忙把她从怀里推开,飞奔去了净房。 苏芩秋跟进去洗了把脸,闲闲地靠在门框上,幸灾乐祸:“我就说候爷憋坏了。” “属你话多。”顾泽夕对着镜子里的她,瞪了一眼。 其实他这辈子,就只四年前有过那么一回,哪里就憋不住了。 实在是因为她的气息,她身上的香味,跟那位姑娘太像了。 两人去给谢氏请了安,从积善堂出来,顾泽夕对她道:“本候要去给一位好友践行,你不必等本候用午膳。” 苏芩秋点点头,带着三七回金戈院去了。 顾泽夕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他要去见的这位朋友,跟她是亲戚。 人人皆知,信阳候有个庶女,刚出生就被认定“克父”,送去了鄂州乡下,从此再没回过京城。 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人见过她长什么模样。 直到顾远风一家过继,他才知道,那个庶女,是嫁给了顾远风。 那时他刚中毒,神志尚且清醒,曾要求顾远风把她接来京城,但被顾远风拒绝了。 再后来,他听说顾远风把她给休了,觉得非常不妥。但还没等他过问此事,就陷入了昏迷,自身难保了。 而现在,这个被顾远风休掉的庶女,竟成了他的妻子。 这缘分,多少是有点非同寻常了。 苏芩秋嫁给他的事,信阳候府好像一点儿都不知情,可见他们的关系,肯定水火不容了。 - 苏芩秋回到金戈院,换了身衣裳,带着大丫和三七,也出了门。 清晨的御街,行人三三两两,但仍难掩繁华。 苏芩秋带着大丫和三七,径直去了醉仙楼。 店小二把她们领上二楼,苏芩秋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旧仆李奎。 李奎正守在一间雅间门口,而那间雅间,房门紧闭。 李奎也看见了苏芩秋,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 看来顾远风和苏锦瑟就在里头了,苏芩秋会意,马上跟店小二要了对面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 几道精致的点心端上来,小丫头忍不住舔嘴巴。 自家闺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苏芩秋忍俊不禁,给她把每样点心都夹了一块:“使劲儿吃,不够我再点。” 小丫头筷子用不利索,直接上手,抓了一块鲍螺酥,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扬起小脸笑了:“真好吃。” 她两世才找回的女儿啊。苏芩秋帮她擦了擦小嘴:“以后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我给你买。” 大丫没点头,只是望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夫人,您为什么对奴婢这么好?” 因为她是她的亲娘啊。 苏芩秋想了想:“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刚出生就夭折了。她如果还活着,跟你一般大。我看到你,就想到了她。以后你就拿我当娘亲,我拿你当女儿,好不好?” 大丫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但转瞬即逝:“奴婢不敢。” “那如果我把你的卖身契拿回来,你敢不敢把我当你娘亲?”苏芩秋问她。 大丫想了想,点了点头。 苏芩秋亲了亲她的脸,由衷地笑了。 不一会儿,雅间的房门,被人笃笃笃地敲了三下。 这是李奎在给她递信号了。 她的这些旧仆,真是既忠心,又机灵。 苏芩秋放下筷子,对大丫道:“你跟三七在这儿吃着,我去去就回,好不好?” 大丫听话地点了点头。 苏芩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起身出去,把房门带上了。 李奎站在对面的雅间门口,冲她打了个手势,随后下楼避开了。 苏芩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到了房门上。房门里头,隐约传来了不可描述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她的名字。 “瑟瑟,你就把小丫头片子的卖身契给我吧,苏芩秋不见到卖身契,死活不肯给我娘治病。” “不给。她不是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吗,你连她都拿捏不住了?” 是顾远风和苏锦瑟的声音,听他们这口气,苏锦瑟还不知道她嫁给顾泽夕,成了顾远风的祖母了。 顾远风这么怕顾泽夕,没敢告诉她?苏芩秋有点意外。 “冤家,她被我休了,怨气大得很,我有什么办法?你就不想我娘早点康复,早点去你家提亲?” “你急什么,等你把我喂饱了,我就拿着卖身契找她去。她要是不同意给你娘治病,我马上当着她的面,打死她女儿。” “还是你聪明,不妄我疼你。” 得意的笑声响起,苏芩秋火冒三丈。 贱人,打算拿她的女儿要挟她? 苏芩秋运足了力气,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苏锦瑟跨坐在顾远风身上,一耸一耸,半截小腿光着,一看就没穿裤子。 轰地一声响,两人大吃一惊,身子一僵。 “啊——” 苏锦瑟一声尖叫,手忙脚乱地从顾远风身上爬了下来。 捉奸在床这种事,一次她就受够了,怎么又来了一次! 第11章 她裤子呢? 苏芩秋哐当一声关上门,好整以暇,望着面前的这对狗男女。 当初她进京寻夫,把这对奸夫淫妇捉奸在床,得来的却是一封冰冷的休书。 而今她又把他们逮住了,这一次,她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脱身。 苏锦瑟顾不上去看苏芩秋的脸色,仓皇逃到了屏风后,顾远风也飞快地背过身,慌手慌脚地提裤子。 苏芩秋趁着这机会,抓起地上的一团衣物,用一粒药丸,粘到了桌子底下。 屏风后的苏锦瑟,紧张得腿软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苏芩秋已经被休了。 苏锦瑟顿时又神气起来,故意敞着领口走出来,挽住了顾远风的胳膊:“我的好妹妹,你都成下堂妇了,还玩抓奸的戏码,也不看看自己还有没有资格?” 苏芩秋不慌不忙地拖了把椅子,抵住房门,坐了下来—— “我的好姐姐,你有多不要脸,才说得出这种话来?” “说起来也是缘分,本来你我对面不相识,全靠你睡男人,我们才知道彼此是姐妹。” “我从小长在鄂州乡下,确是不懂你们京城的规矩,原来还没出阁的大姑娘,跟人在酒楼偷情,都算不得抓奸了?” 她虽然是信阳候的庶女,但自从出生,就被送到了鄂州乡下。 在她被休前,信阳候府的人,她是一个都不认得,直到把苏锦瑟捉奸在床,才知道那是她嫡出的姐姐。 苏锦瑟终于变了脸色。 她勾搭顾远风,他爹和白姨娘都知道,她就自认为过了明路了,却忘了这里是酒楼的雅间,外头多的是店小二和其他客人。 刚才苏芩秋踹门,闹出那样大的动静,这会儿门外已经听得见议论声了。 只要苏芩秋把房门打开,再嚷嚷几嗓子,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只能被沉塘了。 顾远风扯了扯苏锦瑟的领口:“你把衣裳理好,我们只是正好相遇在醉仙楼,一起坐下来用个早点,喝点小酒,何罪之有?” 苏锦瑟眼一亮,赶紧系好腰带,整理好了裙摆,又得意起来了:“是啊,风哥哥说的对,你这被休了的女人,管天管地,还管前夫跟谁吃酒?” 苏芩秋又没把他们堵在床上,她现在跟顾远风衣着完整,就算苏芩秋把门打开,放了人进来,他们也不怕。 苏芩秋指了指她的裙子,乐了:“你跟你的风哥哥脱了裤子喝酒?不愧是信阳候的嫡女和宁远候的嗣孙,会玩。” 苏锦瑟隔着裙子一摸,里头空荡荡。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逃得太匆忙,忘记把裤子穿上了! 裤子,她的裤子呢?! 她赶紧满地地找,顾远风也来帮忙,但两人瞎忙活了半天,连块布头都没看见。 苏芩秋乐得笑出了声儿。 苏锦瑟这才反应过来:“是你把我裤子藏起来了?!把裤子还我!” 苏芩秋掸了掸袖子:“你看我身上像是藏了裤子的样子吗?再说你的裤子脏得很,我哪会藏身上?” 没藏在身上,那就是藏在别处了? 苏锦瑟又气又急:“苏芩秋,你卑鄙,你无耻!” “真是世风日下啊,光着屁股的人不知羞,反倒说我卑鄙无耻。”苏芩秋啧啧出声。 “苏芩秋,你少跟我耍嘴皮子,别忘了,你还是信阳候府的庶女。”苏锦瑟恶狠狠地盯着她,“你不把裤子还我,你也不会好过。等我告诉爹娘,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信阳候府的庶女? 这会儿想起她也是信阳候府的人来了? 她在京城被休,惟有信阳候府可去,她的父亲苏德仁,跟她的生母白姨娘,却把她拦在门外,冷冰冰地叫她滚,还让小厮把她打了出去。 苏锦瑟这个跟妹夫偷情的女人,更是把她好一通羞辱。 她落难时,他们没有向她伸出援手,如今就别想拿信阳候府来压她! 苏芩秋冷冷一笑:“你去告啊,快去,慢一步我都瞧不起你。不过我的好姐姐,你回去的时候千万捂紧些,不然风太大吹起裙子,露出了光屁股,笑话可就闹大了。” “你!”苏锦瑟忿忿地一跺脚,“风哥哥,你看她!” 顾远风拉住她的手,对苏芩秋道:“我知道你现在有恃无恐,但凡事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信阳候府若是因此打上门去,我看你怎么办。” 他没把话挑明,但他相信苏芩秋听得懂。 她骗老太君说自己是孤女,若是突然冒出个娘家来,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顾泽夕是给他们下了封口令不假,但他可管不着信阳候。 苏芩秋的确是听懂了,但却一点儿都不慌,反而冲他挑衅地笑了笑:“如果信阳候府当真打上门,你可要护着我,不然我残了,死了,谁给你娘治病呢?” 顾远风恨得直咬牙:“你到底想怎样?!” 这就对了嘛。苏芩秋气定神闲地道:“终于知道怕了?要裤子,还是要我女儿的卖身契,选一样吧。” 原来她是为了卖身契。顾远风偷偷看了看苏锦瑟,毕竟这事儿她说了才算。 敢情苏芩秋闹这一出,是因为有所求?那她还怕什么! 苏锦瑟倨傲道:“卖身契在我这里。想要?把我的裤子拿来,再跪下磕几个响头,我可以考虑考虑。” 他们一个敢承认卖了她的女儿,一个敢承认买了她的女儿,真是胆大包天。都欺负她只是无依无靠的庶女,如此肆无忌惮。 苏芩秋压下心头恨意,一声嗤笑:“你还有胆子跟我讨价还价?你应该庆幸,你手里还有我感兴趣的东西,不然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一定让你光屁股走出去。” 威胁她?谁怕谁! 苏锦瑟气道:“你开啊!有本事你现在就开!只要你敢打开这扇门,我马上告官,把你女儿要回来,再当着你的面一顿打死,看你怎么办!” “看来我的好姐姐,是不愿意了。” 苏芩秋站起身,把椅子拖开,房门一拉。 “也罢,那就让满酒楼的人,都来瞧瞧热闹吧。” 第12章 本侯怎么不记得有休妻? “住手!” 顾远风冷汗直冒,飞快地冲过去,用后背抵住了门。 “苏锦瑟,把卖身契给她!” 她还在犹豫什么! 刚才苏芩秋踹房门,动静那么大,现在外头都是人,难道要放进来看她的光屁股吗! 横竖是个野种,给苏芩秋又如何,何必争这一时的意气! 苏锦瑟没想到苏芩秋能狠到这份上,也是吓出一声冷汗。 但她不甘心! 她黑着脸,瞪了苏芩秋一会儿,忽然有了主意:“谁出门还带着卖身契?你先把裤子还我,我回去给你取。” 苏芩秋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套小巧玲珑的文房四宝:“来,现给我写一张。” 这玩意儿,只要按了手印就生效,管它是旧的还是新的呢。 原来她是有备而来!苏锦瑟这下没了说辞,只能咬牙磨墨提笔,现写了一张卖身契给她。 她最后还想留一手:“没印泥,我签个名字得了。” 苏芩秋毫不犹豫地拔下苏锦瑟头上的金钗,刺破了她的手指:“按吧,印泥有了。” “苏芩秋,你好大的胆子!”十指连心,苏锦瑟疼得泪花直冒。 苏芩秋气定神闲:“赶紧按吧,心疼心疼你的风哥哥,他就快堵不住门了。” “快点!”顾远风也催她。 他也吼她!苏锦瑟又气又委屈,抹了把眼泪,在卖身契上按下了血手印。 苏芩秋拿起卖身契,检查无误,揣进了怀里。 “去把裤子拿来还我!”苏锦瑟恶狠狠地瞪她。 “自己拿啊,没长手?”苏芩秋朝桌子底下努了努嘴。 桌子底下他们刚才找过了,哪有裤子? 苏锦瑟将信将疑,又钻了进去,终于在苏芩秋的提点下,找到了粘在桌板下的裤子。 原来裤子就在这屋里! 他们上了个大当! 苏锦瑟气得脑仁突突跳,扑过来就打:“苏芩秋,你敢诓我?我打死你!” 苏芩秋轻巧一躲:“先把裤子穿好行不?走光了。” 苏锦瑟又羞又臊,调头冲到了屏风后:“风哥哥,你给我堵住她,别让她跑了!” 苏芩秋冲顾远风挑了挑眉:“大孙子,你当真要堵祖母?只怕回了府后,不好交差吧?” 顾远风犹豫再三,还是不敢:“苏芩秋,算你狠。” 苏芩秋唇角一翘,施施然地走出房门,回到了对面的雅间。 三七正在给大丫喂桂花羹:“夫人,对面刚才听着好热闹,出什么事了?” 苏芩秋掏出崭新的卖身契,放到了大丫面前。 三七看了看:“大丫,是你的卖身契!夫人把你买回来了!” 大丫抬起头,一双大眼睛亮晶晶:“我不用再回信阳候府了?” “你这辈子都可以待在我身边,拿我当娘亲了。”苏芩秋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亲了又亲。 “娘……”大丫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连忙捂住了嘴。 “没事,没外人的时候,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苏芩秋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可以吗?大丫犹豫片刻,响亮地喊了一声:“娘!” “哎!”苏芩秋热泪盈眶,紧紧拥住了她在这世上,最为珍贵的人。 苏锦瑟穿好裤子出来,发现顾远风已经把苏芩秋放跑了,气得不轻:“风哥哥,你是不是还念着旧情,舍不得我找她算账?” 顾远风哄她:“我还指着她给我娘治病呢,你现在得罪了她,我娘怎么办?”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苏锦瑟说着,眼圈都红了,“风哥哥,你就舍得我受欺负?我娘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信阳候府就是个空架子,顾远风跟苏锦瑟搞在一起,可不是因为她是嫡女,而是因为她的母亲,是淮南王家的郡主,他想借淮南王的势,助他爹当上世子。 为了搭上淮南王这条线,他是不是得顺着点苏锦瑟? 顾远风犹犹豫豫:“她在对面——” 他话还没说完,苏锦瑟就拉开门,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对面雅间。 他赶紧跟了过去。 雅间里,苏芩秋正抱着大丫,在给她挑鱼骨头。 她看见苏锦瑟进来,笑着打招呼:“姐姐来啦?姐姐裤子穿好啦?”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锦瑟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儿,忽然觉得她如果生气,是落了下乘,干脆拉着顾远风坐了下来。 她自己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酒,故意喂到了顾远风嘴边—— “好妹妹,我知道你今儿闹这一出,是因为妒忌我。” “也是,你跟风哥哥成亲四年,他都没碰过你,你肯定馋得紧吧?” “只可惜,你一个乡下长大的庶出丫头,就算想偷男人,也没人瞧得上。” 苏芩秋没接她话茬:“其实即便你不把卖身契给我,我也没打算让你名声扫地。” “你也不想想,顾远风还没休我的时候,我把你们捉奸在床,都没声张,又何况现在?” 苏锦瑟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嫡母,待她不薄。当年即便出了那样的事,也没少了她的嫁妆。 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再恨苏锦瑟,也不会让嫡母蒙羞。 苏锦瑟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气炸了:“苏芩秋,你诓我?!你把卖身契还我!” 她竟被苏芩秋耍了一回又一回! “吐出来的东西,还想拿回去?迟了。”苏芩秋冲她一笑。 她这笑容,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嘲弄! 苏锦瑟气急败坏,冲过去就抢:“你这不要脸的下堂妇,把卖身契还我!” “谁是下堂妇?本候怎么不记得有休妻?” 低沉的声音响起,一身锦袍的顾泽夕背着手,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进来。 第13章 你是治病,还是打劫?! 宁远侯? 这可是年少成名,战功赫赫,京城万千女子为之倾慕的男人。 苏锦瑟生怕有损自己的形象,连忙收手,假装帮苏芩秋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悄悄抚平了自己衣裳上的褶子,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顾远风也赶紧起身:“祖父。” 顾泽夕很想瞪苏芩秋一眼,这个女人真是没一刻消停的时候,他刚送走好友,发现苏芩秋也在醉仙楼。 进来一看,她竟又跟前夫搅一块儿去了。 苏锦瑟打理好了自己的形象,才咂摸出了顾泽夕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苏芩秋:“她是侯爷的妻?!” 顾泽夕颔首:“成亲匆忙,改日再请苏大小姐吃杯喜酒。” 苏芩秋嫁给顾泽夕了?! 她凭什么?! 当年多少贵女盼着当上宁远候夫人,她也不曾例外,可顾泽夕压根没瞧上她。 她堂堂信阳侯嫡女,淮南王的外甥女,竟比不上一个二婚的庶女苏芩秋?! 她以为抢了苏芩秋的丈夫,结果是苏芩秋霸占了她心心念念却没嫁成的男人! 苏锦瑟又气又妒,觉得心尖都在疼:“侯爷,可是她是您孙子的前妻啊!” “此事本候早已知晓,但还请苏大小姐慎言。”顾泽夕沉声道。 他早就知道了?他居然不在乎? 苏芩秋那个贱人,给他灌什么迷魂汤了? 苏锦瑟满眼震惊。 顾泽夕看了看满桌的点心:“本候是不是扰了夫人的雅兴了?” 苏芩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一声夫人是在喊她:“没没没,我刚买了我姐姐的一个小丫鬟,我姐姐嫌我银子给少了,追到这里来了。” “就这个小丫鬟?她才几岁?能值什么银子?”顾泽夕看了看三七抱着的大丫,“苏大小姐如此小气?也罢,你要多少,本侯补给你。” 苏锦瑟涨红了脸:“候爷说笑了,自家姐妹,我哪能多收她的银子,刚才我跟妹妹开玩笑呢。” “那本候就不破坏你们姊妹的情谊了。”顾泽夕点头,看向了顾远风,“你又是为何在这里?” 顾远风见他语气不善,赶紧扯谎:“祖父,孙儿偶遇苏大小姐,与她用了些点心,正准备走呢。” 原来他是跟苏锦瑟一道来的,与苏芩秋不相干。顾泽夕心气儿稍顺:“那你们去吧。” 顾远风应了一声,与苏锦瑟转身出门,下了醉仙楼。 苏锦瑟气不过,她爱慕而不得的男人,居然成了苏芩秋的囊中之物! 她连风哥哥都不叫了:“顾远风,这么大的事,你是一点口风都不透啊,害我丢了这么大的丑。” 顾远风解释:“我祖父勒令我保密,我哪敢不从?” 顾泽夕居然能为了苏芩秋,做到这种地步?! 苏锦瑟愈发不甘心,一回到信阳候府,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白姨娘。 苏芩秋竟嫁给了前夫的祖父? 白姨娘虽然震惊,但并不担心,等苏德仁去揭穿苏芩秋的身份,她铁定被休。 倒是那野种的事,让她惴惴不安:“大小姐,您怎能把大丫给苏芩秋?这是要出岔子的!” “能出什么岔子?”苏锦瑟不理解。 大丫的长相,藏着一个秘密,要是让苏芩秋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可这个秘密,白姨娘不敢告诉苏锦瑟,只得含混其词,糊弄了过去。 — 醉仙楼雅间。 苏芩秋主动向顾泽夕坦承:“信阳侯府是我的娘家,苏锦瑟是我嫡姐。” 顾泽夕点头,表示他早就知道了。 他端详着面前的大丫,问苏芩秋:“你买这么小一个丫鬟做什么?宁远候府的丫鬟不够你使?” 苏芩秋给他看大丫脖子上的伤:“我看她可怜,才买了来。” 苏锦瑟竟如此恶毒?顾泽夕对她印象骤降。 他低头打量大丫,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像一个人。 这脸型,这鼻子,这眉毛,怎么跟那个沈留白有些相似? 沈留白,就是他刚送走的朋友,上西北办差去了。 沈留白是淮南王世子,说起来也跟信阳侯府有点亲戚,他的亲姑姑,不就是苏锦瑟和苏芩秋的母亲吗? 难道这孩子和他们家有关系? 等沈留白从西北回来,一定得去问问。 顾泽夕想到这里,再三叮嘱苏芩秋:“好好待这小丫头,丫鬟婆子都给她安排上,银子到本侯账上支取。” 嗯?他这是同情心泛滥了?不过有人出钱给她养女儿,她何乐而不为?苏芩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顾泽夕瞅了一眼她脸上的笑容:“你真是没心没肺,你姐姐一看就跟你不和,就不怕她去老太君跟前,戳穿你的身份?” 苏芩秋笑眯眯:“被戳穿又如何,您不是答应过,会护我周全吗?” 他什么时候答应过! 治病就治病,非要冲喜嫁给他,害他夜里起反应,早上流鼻血,这日子真是没法过。 顾泽夕瞪了她一眼:“回府!” 苏芩秋一回府拿着鸡毛当令箭,就支取银两,去找了专管采办的管事,给大丫添东添西。 她从管事那里回来,被顾远风拦在了半道上。 顾远风这回不敢再直呼她的名字:“祖母,卖身契您已经到手了,该给我娘治病了吧?” 苏芩秋一脸诧异:“那是我凭本事拿来的,与你什么相干?” “你别太过分!”顾远风气得想打人。 苏芩秋讥讽道,“你请大夫治病,总得付诊金吧?” 顾远风只能忍着气问:“你要多少钱?” 苏芩秋道:“也不多,两万两。” “两万两银子?!你是治病,还是打劫?!”顾远风差点尖叫。 第14章 给葛氏好好治病 “我打劫?到底是谁打劫?”苏芩秋冷笑。 “四年前,我刚嫁给你,你们就侵占了我的陪嫁一万两,后来的四年里,你们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挣来的钱,如今不过是还给我而已,你就舍不得了?” 顾远风语塞,可又不愿意给钱,便扯谎道:“那些银子,早被我娘挥霍光了,我把剩下的五千两还你如何?” “那就还五千两,剩下的一万五打欠条。”苏芩秋寸步不让,“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你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发情的人又不是我娘。” 打欠条?亏她想得出来!顾远风黑了脸。 苏芩秋也不催他,一盏茶的时间一到,她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顾远风见她来真的,急了:“两万就两万!” 苏芩秋马上取出了那套小巧的文房四宝。 这玩意儿她走哪儿都带着?顾远风气得握不稳笔,半晌才写好欠条,签上了名字。 随后,他让人取了五千两的银票来,交给了苏芩秋:“这下你满意了?该去给我娘治病了吧?” 苏芩秋收起银票:“我先回去准备解药,明日请过安后,就去给你娘治病。” 顾远风同意了,转身离去。 苏芩秋回到金戈院,马上把三七叫了过来:“去跟负责各院夜香的管事说一声,挑一桶最臭的夜香,明儿一早送到梨棠院去。” 她前婆婆的病,可当然要“好好”地治! — 翌日晨起,顾泽夕有事,匆匆要出门。 苏芩秋瞅了他几眼:“侯爷昨晚吃了我给的药了吧,今儿早上没流鼻血。” 非要提这个?顾泽夕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出门去了。 恼羞成怒? 倘若他愿意配合治好不育症,再跟她生个嫡子,哪还有顾远风什么事儿。 苏芩秋暗自嘀咕了几句,去积善堂请安,对谢氏道:“母亲,我忧心儿媳,昨天特意出府,采买了药材,又琢磨了一宿,终于有了眉目。” 她说着,拿出一粒药丸,给谢氏过目。 谢氏很高兴,葛氏要是再继续发情,迟早传出去,丢死人了:“你们快陪大夫人去梨棠院,把葛氏治好。” 众人齐齐应声,都去了梨棠院。 一进门,一行人就差点被熏晕了。 顾远风定睛一看,院子里竟摆了一桶臭气熏天的夜香! 怎么回事? 他正要叫丫鬟们来骂,苏芩秋道:“别错怪她们了,是我让人送来的。” 顾远风一头雾水:“不是治病吗?这是闹什么?” “驱邪,灌夜香,最好使了。”苏芩秋老神在在。 什么!治病变驱邪?她是故意要灌葛氏吧?! 顾远风火冒三丈:“祖母,没您这么戏弄人的!” 苏芩秋不理他,只跟二房和三房解释:“府里人多嘴杂,若是当正经病来治,就坐实我儿媳服用助兴药过量的事了,岂不丢人?不如说成是中邪,遮掩一二。” “有道理,有道理!” “还是大嫂思虑周全!” “中邪这幌子太好了,夜香用得也极妙!” 二房和三房一心巴结苏芩秋,又能看到葛氏出丑,何乐而不为,纷纷附和。 他们就晓得捧苏芩秋的臭脚!顾远风和顾致礼气得肺疼,异口同声:“我不同意!” “长辈说话,晚辈插什么嘴?”王氏厉声斥责。 趁着王氏教训顾远风和顾致礼,苏芩秋取出药丸,捻成粉末,撒进了粪桶里。 二爷顾恒马上上前,捏着鼻子,“好心”地帮忙搅拌均匀了。 他们都是一伙的!压根就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顾远风和顾致礼眼睛都气红了。 “你们父子俩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的儿媳妇喂药?”苏芩秋责备道。 顾远风和顾致礼瞪着眼,都不肯动。 苏芩秋好心提醒:“这药仅此一粒,你们要是不喂,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药只有一颗?卑鄙!顾致礼咬了咬牙:“远风,你去喂!” 顾远风没办法,只能提着粪桶,进了葛氏的卧房。 这桶粪是从哪弄来的,怎么这么臭!熏得他眼睛疼! 他刚舀起一勺粪,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顾远风吓了一跳,粪勺哐当一声掉回了粪桶,溅了他一身粪点子。 院子里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顾泽夕来了。 顾泽夕走进滂臭的院子,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顾远风和顾致礼此刻看到顾泽夕,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风一般地冲到他跟前,跪了下来。 “父亲,母亲说好来给葛氏治病,到了却临时变卦,改成了驱邪,要灌葛氏这玩意儿!” “是啊,祖父!祖母把好好的药碾碎,全撒粪桶里去了!” 好个苏芩秋,她这是当葛氏儿媳时,受过她的搓磨?而今翻身当婆母,伺机报仇来了? 顾泽夕就知道,什么仰慕他才特意来冲喜,都是骗人的鬼话! 顾泽夕没好气地看了苏芩秋一眼,对顾远风和顾致礼道:“把那玩意儿倒了。” 他们要的是顾泽夕严惩苏芩秋,不是倒粪啊。 药就那么一颗,全在粪里了,倒了还怎么给葛氏治病? 顾远风忙道:“祖父,粪不能倒。” “倒了!灌粪成何体统。”顾泽夕斩钉截铁。 顾泽夕的话在宁远侯府,就跟圣旨差不多,马上有丫鬟朝葛氏卧房去了。 顾远风急了,赶紧爬起来去拦:“祖父,这可不能倒啊,让我娘吃一口吧!” 顾致礼也急:“父亲,葛氏等着这口儿救命呢,您就让她吃了吧!” 王氏和曹氏乐不可支,捂着鼻子笑— “大哥,快别拦了,让葛氏吃吧。” “是啊,瞧把他们父子急的,再不给葛氏灌进去,就赶不上热乎了。” 第15章 儿子(孙儿)知错了! 他就知道,他们舍不得把粪倒掉。 顾泽夕看着眼巴巴的顾远风和顾致礼,沉下了脸:“既然你们不许本候倒粪,刚才告什么状?” 顾远风和顾致礼不敢再多说,低下了头。 “你们自己非要灌粪,那就别怨夫人把治病说成了驱邪,夫人也是为了宁远候府!”顾泽夕严厉斥责。 “是,儿子(孙儿)知错了。” 顾致礼和顾远风这会儿最怕顾泽夕坚持要倒粪,只能老老实实认了错。 “还不赶紧去灌粪?宁远候府都要被你们熏臭了。”顾泽夕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顾远风和顾致礼生怕顾泽夕反悔,飞奔进屋,一个掰开葛氏的嘴,一个舀起满满一勺粪,给葛氏灌了下去。 葛氏被迫吃了一肚子的粪,总算渐渐恢复了神志,但一张嘴,发现自己满嘴的粪,尖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但好歹总算是没事了,大家一同折返积善堂,向谢氏禀报了这个好消息。 谢氏觉得这个驱邪的幌子极好,保全了宁远候府名声,夸了苏芩秋好几句。 梨棠院里,顾致礼骂顾远风:“你还不赶紧去买避子药?难道等你娘怀了野种,肚子大了再打胎?” 还真有这个可能!顾远风吓了个激灵,赶紧把春红和李逵叫了来:“你们俩去买一副避子药,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你俩不小心,怀上野种了。” 春红和李逵气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应下。 转头出来,春红气得直哭:“他给他娘买避子药,却要拿我们做幌子。难道丫鬟和小厮的名声就不是名声?”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夫人辛辛苦苦养活了他们四年,到头来,却被他休了,他还扣下夫人的嫁妆,一文钱都没给夫人。” 李逵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他不仁,我们不义,要不咱们买副助孕药给他,如果葛氏怀上了,就当是咱们给夫人报仇了。” “我看行。”春红毫不迟疑地同意了,“我们是夫人的奴仆,做什么不算背主。” 两人上街买来一副助孕药,拿给顾远风看。顾远风扫了一眼,就叫春红拿下去煎了。 此时葛氏还没醒,顾致礼嫌她的卧房太臭,去了院子里透气。 顾远风强忍着恶心,狠掐葛氏的人中,把她给弄醒了,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讲给了她听。 葛氏如遭晴天霹雳,差点又晕过去:“你说什么?苏芩秋那个破鞋,成了我婆母了?!是她拿解毒当幌子,给我灌了粪?!” 顾远风没好气地道:“这算什么,比不得您偷喝甜汤,中了销魂散。” “我没偷喝甜汤!“葛氏尖声辩驳,“我让板儿把甜汤送过去了,板儿回来时,空碗里有块沾了甜汤的银子,我只摸了一下,就中招了!“ 销魂散这么厉害?摸一下也会中招? 顾远风更烦闷了:“您眼皮子怎么这么浅?苏芩秋打赏给板儿的银子也抢?这下可好,把板儿给睡了。” 什么?!这个消息,比苏芩秋当了她婆母还震撼,葛氏惊呆了。 这时顾致礼进来,张口就骂:“不要脸的破鞋!” 顾远风赶紧起身,避出去了。 葛氏慌忙解释:“他爹,我不是有意的,我——” “闭嘴!”顾致礼根本不耐烦听。 有意还是无意,重要吗? 重要的是她跟小厮睡了,给他戴绿帽了! 葛氏连忙把衣领朝下扯了扯,露出一块雪白的胸脯,贴了过去:“他爹,这只是个意外,我心里只有你。” 她虽说四十了,但仍风韵犹存,谁见了都说她像十八,顾致礼最爱的就是她这副身子了。 顾致礼看她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鬼:“滚远点,你想要熏死谁?被小厮脏了身子,这辈子也别想让我再碰你!” 葛氏愣了一下,号啕大哭。 她一直嫌弃苏芩秋是破鞋,如今自己也成破鞋,难道后半辈子都要独守空房了吗? 顾致礼半点怜惜都没有,拔腿就走了。 顾远风带着春红进来,把熬好的避子汤端给了她:“娘,别哭了,先把避子汤喝了,可别大了肚子,闹出笑话。” 葛氏顾不得害臊,赶紧接过来,一口气喝干,呛得眼泪直冒。 顾远风松了口气,葛氏服了避子汤,板儿又死了,他们再无后顾之忧了。 背后的春红却是偷偷地笑了。 这碗助孕药,可是货真价实,希望葛氏的肚子能争点气,早日怀上野种! — 从积善堂回来,顾泽夕问苏芩秋:“你给葛氏做儿媳时,她待你不好?” 那岂是不好?简直是要命。 她在家里待久了,骂她不挣钱,她出门挣钱吧,又骂她抛头露面。 所有的嫁妆都被她把持,一个子儿也不给她,三顿饭里,有两顿都是馊的。 她以前怎么就那么蠢,这样的日子都能忍。 苏芩秋不愿再回忆,压下心底的苦与恨,冲顾泽夕一笑:“不提也罢,反正还是嫁给候爷比较好。” 顾泽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嫁给本候哪里好了?本候只愿意跟你做假夫妻,你真不觉得委屈?” 说得好像顾远风就没让她独守空房似的。 至少顾泽夕给足了她脸面,不管什么事,都选择站在她这边。 苏芩秋由衷地道:“不委屈,您比顾远风强百倍。” “你拿本候跟孙子比什么。”顾泽夕语气不满,翘起的嘴角却有点难压了,沐浴更衣去了。 苏芩秋把三七带到廊下,小声吩咐:“去悄悄告诉李奎和李贵,板儿的尸体,马上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叫他们准备好。” 第16章 儿媳葛氏,多谢婆母出手相救 葛氏督促着几个丫鬟,把卧房和床刷了无数遍,又换了整套的新被褥,但还是臭烘烘,熏得她一整晚都没睡着。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罪,顾不得面子,找到了正在对账的王氏和曹氏:“二夫人,三夫人,我那张床臭得睡不成了,你们得给我换一张。” 曹氏捂着嘴笑:“你昨天吃粪的时候都没嫌臭,这会子倒嫌起床来了?” 王氏拨着算盘,拉着脸:“你那床好好的,换什么?我们宁远候府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葛氏床没要到,反吃了一肚子的气,只得去枫林院找顾远风:“远风,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娘换张床。” 顾远风很为难:“娘,一张床不便宜,我哪来那么多钱?” 葛氏不信:“苏芩秋的嫁妆银子,不是还剩五千两吗?” “早被她要回去了。”顾远风没好气地道,“我还欠她一万五,被她逼着打了欠条。” “什么?!”葛氏气得跳了起来,“我看你是疯了,你把银子还给了她,我们以后花什么?” “娘,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顾远风气道,“要不是你贪小便宜,中了销魂散,我能吃这样大一个亏?苏芩秋甚至趁机把野种都要回去了!” 好个苏芩秋! 葛氏咽不下这口气,马上去了金戈院。 此时顾泽夕不在府中,她一进门,就看见苏芩秋领着个小丫鬟,在院子里踢毽子。 这就是苏芩秋生的野种?她来的时机正好! 葛氏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苏芩秋,你讹了我儿子两万两银子,却故意给我灌粪?” 苏芩秋让三七把大丫带了下去,捂住了鼻子:“你离我远点,熏着我了。” 苏芩秋还敢嫌她! 葛氏气得想打人:“我不跟你绕圈子,赶紧把银子和欠条还回来。” 苏芩秋朝后退了几步,拿帕子扇着风:“那是你儿子付的诊金,你若是不服气,我们现在就去老太君跟前理论理论。” 她给她解毒,竟是过了明路的?葛氏只得退而求其次—— “就因为你给我灌粪,我的床臭气熏天,根本睡不成了,你必须给我换一张。” “不然我马上去告诉老太君,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是远风的女儿。” “候爷只不许我们揭穿你的身份,可没说不许我们远风认回女儿。你再想见到女儿,可就难了!” 苏芩秋轻蔑地笑了笑。 只要大丫不认她这个母亲,顾远风拿什么证明那是他的女儿? 他们远在鄂州的那些同乡,可都能证明,顾远风的女儿刚出生就夭折了。 不过,她早就把床准备好了,就等着葛氏来要呢。 苏芩秋佯装害怕:“顾远风把孩子要回去,又没什么好处,你何必如此,咱们有事好商量。 我这里正好有一张新做的床,还在府外放着,从来没用过,要不把床搬到你那里去?” 终于知道怕了?葛氏得意地提要求:“我要最好的床,可别给我破烂货。” 苏芩秋忙道:“那是一张拔步床,花了我八千两银子呢。” 八千两银子的拔步床,葛氏见都没见过:“我现在就让人去搬床,要是这床没让我满意,我马上去找老太君,让远风认女儿。” “好好好。”苏芩秋连声应承,把三七叫了来,让她带李奎和李贵去搬床。” 很快,一张雕花嵌螺钿的拔步床,就搬到了梨棠院。 葛氏看得两眼放光,让人重新收拾了一间卧房,把床抬了进去。 这张床,既宽且大,就像个小屋子。 葛氏迫不及待地让人把床铺好,上去滚了两圈。 苏芩秋来到梨棠院,站在床前问她:“儿媳妇,这张床,你可还满意?” 葛氏太兴奋,连她那声“儿媳妇”都忽略掉了:“满意,满意,算你识相。” 满意就好,这张拔步床里,可是藏着板儿的尸体呢。 有奸夫日夜陪伴她,她一定能睡个好觉了。 这具尸体,她已经做过了延缓腐败的处理,至于什么时候会被人发现… 苏芩秋勾唇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葛氏在拔步床上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床,却不得不去积善堂,给谢氏请安。 二房和三房的人见了她,毫不掩饰地偷笑,个个都拿手帕捂鼻子。 她已经洗了无数遍澡了,哪里还会臭,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 偏偏谢氏还要提这茬:“致礼媳妇,多亏你婆母给你灌粪,才让你驱了邪,你还不快去给婆母磕头道谢?” 葛氏憋到脸发白,还是只能给苏芩秋跪下,磕了头:“儿媳葛氏,多谢婆母出手相救。” 苏芩秋倒是笑容可掬:“儿媳不必客气,我既是你婆母,自然要为你打算。” 她所谓的为她打算,就是给她灌粪? 葛氏气得头发昏,起身时踉跄了好几下,才跌回了座位上。 众人聊了会儿家常,谢氏说起了另一件事:“信阳候递了帖子,说是听闻泽夕死而复生,又新娶了妻,双喜临门,想来登门道贺。” 王氏皱起了眉头:“他是远风的前岳父,来我们府,不嫌尴尬?” 谢氏叹气,谁说不是呢,不然她也不会特意拿出来说。 苏德仁一定是想来揭穿苏芩秋! 顾远风有点激动,忙道:“老太君,千万别因为我,影响了咱们府跟信阳候府的关系。等信阳候来的时候,我避开就是了。” 谢氏沉吟片刻,同意了:“那就让他明日来吧。” 顾远风安了心,跟顾致礼和葛氏对了个得意的眼神。 顾泽夕冲苏芩秋扬了扬眉,苏德仁果然迫不及待地要来兴师问罪了。 苏芩秋只是笑了笑,一回到金戈院,就对他道:“候爷,明日陪我去一趟信阳候府如何?” 第17章 断绝关系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性格。 她要主动出击,绝不让苏德仁有揭穿她的机会。 她这是要去阻止苏德仁?倒是挺聪明。 顾泽夕翻开一本兵书:“本候忙得很,陪你去信阳侯府,有什么好处?” “我这是为了候爷!”苏芩秋可真是伶牙俐齿! 顾泽夕合上了兵书:“明日本候要去北大营,只能给你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了。”苏芩秋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放到了他面前,“明儿我不会开腔,全看候爷表现,不过您要说的话,我都给您写好了,您照着背就行。” 敢情明天是他一个人的戏? 顾泽夕拿起纸,看了一遍,十分惊讶:“你确定要这么做?不后悔?” 她这法子,的确有用,但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苏芩秋淡淡地道。 她虽然有父亲,但一共就见过他两次。 一次是她出生时,一次是她被休后。 她一直以为自己真的克父,心存内疚,不敢抱怨半分。 可上一世身陷地牢时,她才得知,所谓的克父,不过是苏德仁把她赶出家门的借口。 而顾远风和苏锦瑟之所以敢诬陷她,不就因为娘家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推波助澜吗?他们都是害死她的凶手,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只要她不后悔就好,明天他一定尽力而为。 她虽然是信阳候府的小姐,但这身世,也太可怜了。 —— 翌日清晨,信阳候府。 苏德仁正要出发去宁远候府,揭穿苏芩秋的身份,就被他们夫妻俩,堵在了大门口。 顾泽夕大权在握,而他只是个空头侯爷,可不敢得罪,只能把他们请到了厅里。 丫鬟上了茶,顾泽夕看着苏德仁黑沉的脸色,故意道:“信阳候要去宁远候府,不就是为了向本候道贺?如今本候亲自来了,你怎么却不高兴?” 苏德仁不想跟他打哑谜,直接挑明了:“侯爷,坐在你旁边的宁远候夫人苏芩秋,是我的庶女,更是你孙子的前妻,想必你早就知道了。” “苏芩秋改嫁,不曾经过父母同意,这门亲事,作不得数。既然今天你们来了,那就把她留下。至于谢老太君那边,我改日会亲自登门,向她解释。” 原来揭穿苏芩秋的身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是一心想要苏芩秋被休。 顾泽夕端起茶水,不慌不忙地啜了一口:“信阳候此言差矣,所谓初嫁从父,再嫁由己,更何况苏氏上次被休时,你根本没允许她大归,而今她自己做主改嫁,有何不妥?” 苏芩秋这逆女,狐媚的功夫真是了得,竟哄了顾泽夕来维护她! 苏德仁没法辩驳顾泽夕的话,只得摆出了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来:“侯爷,我这逆女,嫁了孙子又嫁祖父,是罔顾伦理纲常,乱了辈分,会惹人耻笑。” 顾泽夕寸步不让:“就算乱了辈分,也是乱了宁远候府的辈分,本候都不介意,你着什么急?” 苏德仁一时语塞。 他着急,是因为苏芩秋嫁给了顾泽夕,苏锦瑟就没办法嫁给顾远风了。 他家两个女儿,总不能一个嫁祖父,另一个嫁孙子吧? 苏锦瑟已经是顾远风的人了,必须嫁给他啊!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出口,只得放软了语气:“候爷,您想想看,苏芩秋明知您算是她祖父,还非要给您冲喜,目的不单纯哪。我是她亲爹都看不下去,不忍心候爷受蒙蔽。” 顾泽夕皱眉:“信阳候,你是不是不愿跟宁远侯府结亲?” 他本来以为,苏德仁只是怕丢面子,才执意要他休掉苏芩秋。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怎么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苏德仁心里有鬼,生怕被他看出来,忙道:“宁远候年少成名,国之重臣,能与你结亲,是我的荣幸,又怎会不愿意。我只是脸皮薄,怕人笑话。” 顾泽夕回想苏芩秋给他写的台词儿,沉吟片刻,道:“如果你只是怕丢面子,本候倒是有个办法。” “你们信阳候府,不如与苏氏断绝关系。往后你们见了她,就当不认得。” “反正在这京城里,几乎没人认识苏氏,只要你们不声张,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信阳候的庶女,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是顾远风的前妻。” 这绝对是苏芩秋给顾泽夕出的主意! 放眼天下,有哪个女儿,敢主动跟娘家断绝关系? 但苏德仁现在为了苏锦瑟,还真考虑起了此事的可行性。 看现在这情形,如果他执意去找谢氏揭穿苏芩秋的身份,固然能让她被休,但同时也会得罪顾泽夕。 苏德仁想到这里,同意了:“侯爷不愧是行军布阵的高手,这件事就照您的意思办。我会吩咐下去,但凡知晓苏芩秋身份的人,以后见了她,都会装作不认得,只拿她当宁远侯夫人。” “信阳候自己就能做主?不用问一问你夫人的意见?”顾泽夕道。 “不用。”苏德仁十分肯定。 沈氏最厌恶苏芩秋,巴不得跟她断绝关系,肯定不会反对。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还望信阳候信守承诺。”顾泽夕颔首,又冲苏芩秋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他任务完成得如何?算是不负重托吧? 苏芩秋看着他这副邀功的模样,没忍住笑了。 苏德仁惦记着苏锦瑟的亲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热情地邀请顾泽夕留下来逛逛园子。 顾泽夕哪有这个心思,但想想苏芩秋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来信阳候府,就答应了下来。 苏德仁笑容可掬,亲自领着他们去了园子。 消息很快传到了苏锦瑟的耳朵里,气得她把闺房砸了个稀烂。 苏芩秋没能被休,那她就算嫁给顾远风,也要被苏芩秋压一头! 凭什么,凭什么! 她哪里比苏芩秋差了? 凭什么她能嫁给顾泽夕,她就不能! 她偏不信这个邪! 苏锦瑟马上把白姨娘喊了过来:“我要嫁给宁远候,你快帮我想办法!” 第18章 居然勾引我家侯爷? 苏锦瑟想要嫁给宁远候? 她都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怎么嫁? 再说宁远候已经娶了苏芩秋了,难道她要屈尊去做妾吗? 白姨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小姐,您不是要嫁给顾远风吗?怎么换成宁远候了?” 苏锦瑟怨毒地瞪了白姨娘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不要脸的女儿,嫁给了顾远风的祖父。 我堂堂嫡女,难道要被个庶女压过一头?我也要嫁给宁远候,以我的身份,嫁过去就是平妻,这样才不会比她差。” 她本来是一心嫁给顾远风,因为顾远风是她的最优选择。 顾致礼是顾泽夕唯一的继承人,等顾泽夕死了,他就能继承爵位,顾远风顺理成章成为世子,她只要嫁过去,就是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了。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顾泽夕活过来了,苏芩秋成了宁远候夫人。 她现在要是嫁给顾远风,算是哪根葱! 难道要让她每天给苏芩秋请安,管她叫祖母吗? 本来她还能用大丫拿捏一下苏芩秋,可大丫已经被她抢回去了。 她除了嫁给顾泽夕,还能用什么办法,跟她平起平坐? “大小姐快些别这样说,我宁愿没生过她。”白姨娘摆着手,劝她,“大小姐,您得把目光放长远些,宁远候没有生育能力,苏芩秋嫁给了他又如何,还不是迟早得看你的脸色过生活。” “看我的脸色?什么时候?”苏锦瑟反问,“宁远候比顾远风还年轻,在苏芩秋看我的脸色之前,我得先看她几十年的脸色!” 说的倒也有道理,可是…… 白姨娘期期艾艾:“大小姐,您已经是顾远风的人了。” “那又如何?苏芩秋也并非完璧。”苏锦瑟自信得很,“大不了新婚夜的时候,我藏上一瓶鸡血,伪造喜帕,怎么都能糊弄过去。” 白姨娘想了一想,兴奋了起来:“还是大小姐有魄力,你随我去园子,我有办法让宁远候今天就娶你。” 苏锦瑟满意地笑了。 她就知道,白姨娘会帮她。 说来也奇怪,虽然苏芩秋才是白姨娘的亲生女儿,但白姨娘一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反倒对她这个嫡女言听计从。 或许是因为苏芩秋克父,她觉得自己指望不上,所以才一心巴结她? — 苏德仁把苏芩秋和顾泽夕带到了亭子里赏湖。 为了给苏锦瑟的亲事铺路,他打算修复跟苏芩秋的关系,主动道:“芩秋,当初你被休后,本候不许你大归,是有苦衷的。你八字克父,本候怕你进了门,把本候克死了。” “不过如今我们已经不是父女了,没了克父的禁忌,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真是会编理由,苏芩秋淡淡地道:“既然已经断绝了关系,信阳候再直呼我的闺名,恐怕不合适了吧?” 苏德仁看了看顾泽夕的脸色,连忙改口:“是我糊涂了,我该称你宁远候夫人。” 正说着,白姨娘进了亭子。 苏德仁给顾泽夕介绍:“候爷,这是白姨娘,您夫人的生母。” 顾泽夕神色淡淡的,根本没回应。 白姨娘眼巴巴地望着苏芩秋:“芩秋,我刚知道你嫁给了宁远候,姨娘真替你高兴。” 苏芩秋忍不住笑了:“白姨娘,咱们之间就别装了吧?当初我被顾远风休掉的时候,你站在信阳候府门口叫我滚,我可还记得。” 白姨娘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夫人,我知道您怨我,可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您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遭罪的时候,我比谁都心疼哪。” 心疼?上一世那个所谓的“奸夫”,就是她帮顾远风找来的。 有时候她真怀疑,苏锦瑟才是她亲生的。 苏芩秋望着自己的这个生母,只觉得心寒。 白姨娘见她无动于衷,只好央求苏德仁:“候爷,让我单独跟夫人说几句话吧,这些年,我给她攒了好些东西,一直没机会给她。” 苏德仁便劝苏芩秋:“夫人,跟她去吧。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怀胎十月,辛苦把你生下来的人。” 苏芩秋征求了一下顾泽夕的意见,随白姨娘出了亭子。 她才不信白姨娘的鬼话,她只是想看看,她要闹什么幺蛾子。 白姨娘把苏芩秋带到了湖边,从怀里掏出了几样首饰来:“夫人,您如今贵为宁远候夫人,这些东西,您肯定是看不上了,但好歹是我的一片心,拿着当个念想吧。” 她这是把压箱底的首饰都拿出来了?这么舍得? 苏芩秋挑了挑眉,接了过来。 这时,苏锦瑟从一片灌木后走了出来:“哟,这不是宁远候夫人吗?你都跟信阳候府断绝关系了,还好意思拿我们的东西?” 她说着说着,伸手来抢。 争抢几件首饰,也太掉价了吧? 苏芩秋不屑地松开了手。 由于惯性,苏锦瑟朝后一仰,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救命啊!救命!” 苏锦瑟在湖水里扑腾。 苏德仁和顾泽夕在亭子里看见,双双赶了过来。 白姨娘惊慌失措:“夫人,大小姐抢您首饰是不对,您也不能推她啊!” 张嘴就诬陷?她还真没猜错。 这不是她生母,这是她仇敌。 苏芩秋嗤笑一声,懒得辩解。 刚才她背对着凉亭,真相如何,苏德仁和顾泽夕都没看见。 信她的人自然信,不信她的人,她辩解了也没用。 不过白姨娘若想借此让她吃亏,算盘肯定打错了。 “先救人!”苏德仁知道苏锦瑟不会水,很着急。 “候爷,求您救救我们家大小姐!”白姨娘扑通一声跪到顾泽夕面前,磕起了头。 敢情是一箭双雕? 顾泽夕要是救了苏锦瑟,就得娶她了。 以苏锦瑟的身份,怎么着也得给她一个平妻之位,说不准还会让她腾出正妻的位置来吧? 可要是不救吧,人是他夫人推的,若是真淹死了,他怎么向信阳候府交代? 苏锦瑟都不知跟顾远风滚了多少次床单了,居然又盯上顾泽夕了? 苏芩秋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们的无耻程度,简直叹为观止。 顾泽夕显然也知道,女人不能随便救,皱着眉头没应声。 白姨娘把额头磕出了血:“候爷,现在去喊人已经来不及了,您就发发善心,救救我们大小姐吧。” 苏德仁是真怕苏锦瑟被淹死了,也求顾泽夕:“候爷,求你救救小女!” 眼看顾泽夕的眉头越皱越深,苏芩秋生怕他真跳下去,忽然有了主意。 第19章 白姨娘,你会水? 她一把将白姨娘拽起来,用力推进了湖里。 “啊——” 白姨娘猝不及防,尖叫一声,瞬间灌了好几口湖水。 “夫人,您推我干什么?!” “让你救苏大小姐。”苏芩秋镇定自若。 “我又不会水!”白姨娘一边扑腾,一边大叫。 “哦,这样啊,那就一起等死吧。”苏芩秋摊了摊手。 苏德仁急了,“宁远候,你夫人也太过分了,你是不是该管管?” 顾泽夕不知苏芩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选择了站她:“信阳候,你有这功夫,不如去喊人,不然她们淹死了,可别怨本候。” 丫鬟早就去喊人了,但这里是北方,会水性的女仆凤毛麟角,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 苏芩秋淡定地望着湖面,好似在欣赏苏锦瑟和白姨娘垂死挣扎。 白姨娘越扑腾越来劲,苏锦瑟却是渐渐没了力气,朝下沉去。 苏德仁浑身发冷:“宁远候,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吧!” “不许救。”苏芩秋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 顾泽夕颔首,苏芩秋这个女人,虽然胆大包天,但不傻。 她不许他救人,肯定有她的道理。 苏德仁恨不得掐死苏芩秋,她到底给顾泽夕下什么迷魂药了,他连这个都听她的?! 他正心急如焚,忽然盯着湖面,瞪大了眼睛。 刚才还在瞎扑腾的白姨娘,竟飞快地朝苏锦瑟游了过去。 没一会儿,她就从后面抓着苏锦瑟的腰,拽着她上了岸。 苏德仁惊讶极了:“白姨娘,你会水?” 白姨娘忙着给苏锦瑟按压肚子里的水,装作没听见。 顾泽夕为了避嫌,背过了身,但还是没忍住讥讽:“原来白姨娘会游水,刚才自己不去救,却来央求本候,不知是何居心?” 苏德仁不傻,马上猜到了白姨娘的意图。 此时苏锦瑟已经吐出了肚子里的水,白姨娘没法再装听不见,只能起身,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好多年没游过了,一时没想起来。” “那白姨娘还真是健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借机让苏大小姐嫁给我们候爷呢。”苏芩秋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她就知道,以白姨娘的谨慎,一定有备选方案,看来她猜对了。 “夫人误会了,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刚才只是太心急了。”白姨娘急急忙忙地辩解。 “误会解释开了就行了,宁远候夫人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对吧。”苏德仁生怕苏芩秋追究,赶紧插话,“你还不快扶锦瑟去换衣裳,着凉了怎么办?” 白姨娘如蒙大赦,赶紧扶着苏锦瑟走了。 顾泽夕把苏芩秋叫到一旁,道:“本候得去北大营了,苏大小姐诬陷你推她落水的事,你一个人能不能处理?若是不能,本候现在就带你走。” 苏芩秋有点惊讶:“您问都不问,就相信我是清白的?” “你没那么傻。”顾泽夕道。 这是夸她呢?苏芩秋笑了起来:“候爷放心,这么点小事,我能应付。” 顾泽夕点点头,去向苏德仁辞行,先一步走了。 苏锦瑟刚才遭了大罪,直到泡了个热水澡才缓过劲来,边哭边骂:“白姨娘,看你出的馊主意,不但没让我嫁给宁远候,还害我差点被淹死!” 白姨娘也很烦闷:“哪晓得宁远候这么狠心,愣是不救你。苏芩秋更是心狠手辣,把我也推下了水。” “他们狠心,你就不能多装一会儿?你为什么要救我,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 她要是不救她,她命都没了,机会再好又有什么用?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白姨娘不敢顶嘴,只能安慰她:“大小姐,您别急,机会还会有的。刚才咱们之所以失败,都怪苏芩秋把我推下了水。” 苏锦瑟呼地起身:“我这就去告诉我娘,苏芩秋把我推下了水,我娘一定不会放过她!” 苏芩秋是宁远候夫人又如何,她娘可是淮南王郡主! 等她娘发起脾气来,苏芩秋不死也得脱层皮! 苏锦瑟气势汹汹带着白姨娘,去了沈氏独居的松鹤院。 沈氏常年疾病缠身,平日深居简出,府里的大小事务,也都交给了白姨娘。 但她对双生的一对儿女,都疼爱有加,很是护短。 让苏锦瑟没想到的是,苏芩秋已经先一步到了松鹤院,正在院门口站着。 苏锦瑟幸灾乐祸:“是不是我娘根本不让你进去?” 因为四年前的事,沈氏最厌恶苏芩秋,先前她被休的时候,沈氏即便知道她在京城,也没见过她。 苏芩秋笑了笑:“我已经不再是信阳候府的庶女,只是宁远候夫人,你母亲是讲礼数的人,怎会不让我进去?” “刚才是信阳候陪我来的,他已经进去了,我之所以还没进,是因为在等你,我有话跟你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求我放过你?”苏锦瑟得意得很。 苏芩秋走到她身旁,低头附到她耳边,低声地说了几句。 苏锦瑟听完,神色骤变:“苏芩秋,你敢!” “你如果觉得我不敢,待会儿尽管试试。”苏芩秋说完,施施然转身,进松鹤院去了。 苏锦瑟赶紧和白姨娘跟了进去。 松鹤院暖阁里,暖阁里,沈氏半躺在罗汉床上,头上勒着抹额,病容满面。 苏芩秋走上前,跪下行了大礼。自她出生,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嫡母。 沈氏神情淡淡的:“宁远候夫人不必如此,你既已不再是信阳候府的庶女,见了我,行平辈礼就是了。只是我患病卧床,失了礼数,还望夫人莫怪。” 苏芩秋真心实意地道:“在我心里,您永远是我的嫡母。” “宁远候夫人,你若真把我们夫人当嫡母,刚才就不会把她的女儿推下水了。”白姨娘愤愤不平地道。 “白姨娘,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把苏大小姐推下水的?”苏芩秋不慌不忙地问。 第20章 当场反水 苏芩秋害了人,还如此气定神闲? 沈氏微微皱眉,示意白姨娘:“你把刚才的情形,照实说一遍。” 白姨娘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夫人,都怪我不好,生了个心狠手辣的孽障。不过她已经跟咱们断绝关系了。” “刚才在湖边,我念着宁远候夫人到底是我亲生的女儿,把积攒多年的首饰,送给了她。” “大小姐觉得她已经不是信阳候府的人,没资格拿我的首饰,宁远候夫人就发起脾气来,把大小姐推进了湖里。” 沈氏去问苏锦瑟:“真是宁远候夫人推了你?” 苏锦瑟咬了咬下唇:“宁远候夫人没推我,是我自己不当心,脚滑了。” 她在说什么?!白姨娘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她:“大小姐,您怎么说实话?是不是她刚才威胁你了?” “白姨娘,什么照实说,我怎么听不懂?”苏锦瑟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宁远候夫人把我推下水了?” “爹,您当时也在岸边,您听见我说过这话吗?”苏锦瑟问苏德仁。 苏德仁仔细回想了一下,缓缓摇头:“还真没说过。” 白姨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小姐,您不能这样,这件事——” “你闭嘴!”苏锦瑟生怕她把她们密谋的事说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落水后,你擅作主张,去求宁远候救我,结果宁远候没救,倒是你被宁远候夫人推下了水。” “我本来还觉得宁远候夫人恶毒,但最后却是你把我救上了岸。” “你这番导致宁远候误会了我要勾引他,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氏黑了脸:“白姨娘,大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 苏锦瑟从头到尾就落了个水,什么都没说,一切都是白姨娘在蹦跶。 白姨娘百口莫辩,觉得寒心得很,眼泪滴答滴答,把衣襟都打湿了。 “你不做声,那就是默认了?”沈氏气道,“白姨娘,你好大的胆子,敢诬陷宁远候夫人,还敢害大小姐被宁远候误会。” “来人,把白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信阳候府的板子,都是带刺的,二十板子,她哪里遭得住! 白姨娘吓坏了:“候爷!” 苏德仁很不忍心,但还是没有理她。 白姨娘见苏德仁没反应,只好去求苏芩秋:“芩秋,我是你亲娘啊,你怎能眼睁睁看着我挨板子?” 亲娘?在她被休后,把她赶到大街上的亲娘? 还是帮着顾远风,诬陷她通奸的亲娘? 又或者,是诬陷她推苏锦瑟落水的亲娘? 她怎么好意思,这厚脸皮的程度跟苏锦瑟如出一辙,难怪前后两世,她都只护着苏锦瑟。 苏芩秋在白姨娘身上,找不到一点亲娘的影子,由衷地感叹:“你其实是苏锦瑟的亲娘吧?” 白姨娘神色大变,声音都变尖了:“你不帮我也就算了,怎能胡说八道?” 嗯?她这么激动干什么?苏芩秋觉得奇怪。 “还不快把白姨娘拖下去?让宁远候夫人看笑话。”沈氏催促几个嬷嬷。 嬷嬷们赶紧上前,架起白姨娘,把她拖了出去。 白姨娘拼命回头,望向苏锦瑟,眼中满是怨念。 苏锦瑟扭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别怨她,要怨就怨苏芩秋。苏芩秋刚才要挟她,如果她被诬陷,就正好找嬷嬷来给她验身! 沈氏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起身给苏芩秋赔罪:“宁远候夫人,怪我管束无方——” 她正说着,忽然捂住嘴,一阵剧烈咳嗽。 严嬷嬷赶紧给她抚背,等她咳完,帕子上满是鲜血。 “夫人这是怎么了?”苏芩秋忙问。 她忽然想起来,上一世,沈氏死得很早,都没活过今年年底,莫非就跟这个病有关? 严嬷嬷回答了她:“我们夫人这是老毛病了,总也治不好,全因有一种名叫养肺丹的药,怎么也买不着。” 养肺丹?那不是她制的药吗? 此药的原材料极为难得,她一共就卖过两粒,全部流入了黑市,估计早被人抢光了。 仅剩的一粒,在顾远风那里。 早知如此,上次她就该要回来,不过现在也不晚。 苏芩秋暗自琢磨。 沈氏咳了这一阵,已是疲惫不堪,她不便再多留,告辞回府去了。 苏德仁亲自喂沈氏服过药,转身就去了白姨娘房里。 白姨娘刚挨了二十大板,下半身血肉模糊地趴在床上,眼泪流个不停:“候爷,您怎么才来。” 苏德仁连忙解释:“沈氏犯病了,我怎好马上走,总得哄着她点,咱们的一双儿女才有盼头。” 说起儿女,白姨娘哭得更厉害了:“候爷,我身上疼,心更疼,明明是锦瑟想嫁给宁远候,非要我帮她,到头来却把错全推到了我一个人的头上。” 苏德仁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胡闹!这你也由着她?” “锦瑟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劝得动。”白姨娘哭道。 苏德仁安慰她:“虽然你受了委屈,但保全了锦瑟,你跟自己的亲闺女计较什么?” “你没事多劝劝她,别打歪主意,老老实实嫁给顾远风。” “等他们成了亲,沈氏自然会动用她娘家的关系,帮顾远风他爹当上世子。” “到时候,她风风光光,又有淮南王府撑腰,就连苏芩秋都得看她脸色。” 白姨娘抹了抹眼泪,点头应了。 第21章 帮她欺负前夫 一群人在宁远侯府大门前张望,一见到苏芩秋的马车,就迎了上去。 长戟看着苏芩秋下了车,紧张地问:“夫人,您没事吧?信阳候府没为难您吧?” 苏芩秋摇摇头:“我没事,一切如常。” “那就好,那就好。”长戟露出了笑脸,“候爷今天回不来,又担心您被信阳候府冤枉,特意命我在这儿等消息。我这就去北大营,让候爷放心。” 长戟骑上马,飞驰而去。 顾泽夕总说他们是假夫妻,可她跟顾远风成亲四年,顾远风照样没碰她,而且对她不闻不问。 顾泽夕虽然没有跟她圆房,但在其他方面,却是无可挑剔。 只要能除掉顾远风一家,阻止他们继承爵位,就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第二天,她给谢氏请过安后,去了枫林院。 顾远风见了她,很不高兴:“你来做什么?” 苏芩秋慢悠悠道,“信阳候已经同意与我断绝关系,从今往后,他们只当没有我这个庶女。” 她这意思是,信阳候府放过她了?不打算揭穿她的身份了?? 顾远风很震惊:“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这重要吗?”苏芩秋反问,“你只需要知道,我宁远候夫人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你这辈子都得管我叫祖母了。” 苏芩秋说完,又道:“你把我休掉时,扣押了我所有的成品药和药材,现在,立即,马上,给我还回来,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娶到苏锦瑟。” 顾远风瞬间黑了脸。 苏芩秋如今是他的长辈,对他的亲事,还真拥有绝对的发言权。 更何况,谢氏感念她救活了顾泽夕,几乎对她言听计从,只要她反对,这门亲事肯定泡汤。 他还指着沈氏帮他爹当上世子,他必须娶到苏锦瑟。 反正只是一点药,他留着也没大用处,还给她就是了。 顾远风让秋绿搬出了大大小小的几个盒子,摆到了桌上:“所有的成品药和药材都在这里了,你拿去吧。还望你信守承诺,不要阻挠我和苏大小姐的亲事。” 苏芩秋把盒子里的药都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养肺丹:“顾远风,我看你也没有多想娶苏锦瑟,你说所有的药都在这儿,却把最值钱的养肺丹瞒下了。” “养肺丹早卖掉了,卖了两千两银子。”顾远风连忙扯谎。 养肺丹可不能给她,沈氏的病,正缺一粒养肺丹,他还打算迎娶苏锦瑟后,把养肺丹献给沈氏呢。到时候沈氏一高兴,肯定会帮他爹当上世子。 这么多药,独独卖了养肺丹?苏芩秋一点儿也不信:“你当我是傻子?养肺丹在黑市上,一万两银子都有人买,你会以两千两的贱价卖掉?” “看来我卖得太便宜了?”顾远风佯装懊恼,“哎呀,那我可亏大了。” 苏芩秋正要揭穿他,忽然发现顾泽夕就站在门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从北大营回来了? 苏芩秋马上起身:“候爷,您孙子欺负我!” 她分明把顾远风压得死死的,却找他告状? 这不是欺负人吗? 也罢,欺负前夫,总比藕断丝连强。 顾泽夕宽慰着自己,问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苏芩秋吧桌上的药一指:“这些都是我的,我被休时,让他扣下了。现在他愿意还给我,但却昧下了一粒保肺丹。” “祖父,我没昧下保肺丹,保肺丹是被我卖掉了。”顾远风急急忙忙地解释。 各执一词?顾泽夕想了想:“这还不简单,搜一搜就知道了。” 居然要搜他的屋?!顾远风气坏了:“祖父,孙儿何错之有,您无故搜屋,不是在打孙儿的脸吗?” “你竟敢说自己没错?”顾泽夕也动了气,“你成亲不过四年,就以无所出为由休妻,难道不牵强吗?” “就算休妻,你也不该扣下她的东西,不给人留活路。亏得你只是本候的嗣孙,不然本候一定把你的腿打断。” 顾远风觉得憋屈极了,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顾泽夕根本没给他辩驳的机会,手一挥,便有几名侍卫上前,把他给制住了。 “祖父!”顾远风拼命挣扎。 顾泽夕压根不理他,只对苏芩秋道:“去搜。” 候爷威武! 苏芩秋高高兴兴地带着三七去了里屋。 她去的屋子,正是藏保肺丹的地方,顾远风慌了神。 但想想那东西他藏在暗格里,又定下心来,给夏绿丢了个眼色,让她跟进去,盯着点。 夏绿进了屋,苏芩秋和三七正分头在翻柜子。 她直截了当地冲苏芩秋招招手,摁动床头的机关,打开了暗格。 顾远风总以为,手握他们的卖身契,就捏住了他们的命,一定能让他们唯命是从。 殊不知他们只认苏芩秋这个主人。 苏芩秋冲夏绿竖了竖大拇指,拿出暗格里的小盒子打开,里头果然是那粒保肺丹。 要想治好沈氏的病,光保肺丹是不够的,且等她配好了药引,再给她送去。 她把保肺丹揣进怀里,又示意三七取出一粒一模一样的药丸,放回了锦盒。 这是一粒假药,但外形和气味都跟保肺丹无异,除非捏碎了查看,否则辨不出真假。 如此一来,顾远风就不会因为失去保肺丹,而迁怒于夏绿了。 夏绿自然明白苏芩秋的用意,十分感动,主子总是把他们的安危摆在第一位。 苏芩秋揣着保肺丹回到厅中,无不遗憾地对顾泽夕道:“候爷,他还真没说谎,保肺丹可能真被他卖掉了。” 第22章 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没搜出来吗?明明是苏芩秋的药,顾泽夕却觉得很遗憾。 保肺丹保住了!顾远风一阵狂喜:“我的冤屈,总算是洗清了。” “你私自售卖祖母的药,还有脸沾沾自喜?”顾泽夕沉着脸斥责,“赶紧把卖药的钱,还给你祖母!” 他说完,转头问苏芩秋:“保肺丹值多少钱?” “一万两。”苏芩秋毫不犹豫地道。 她得不到保肺丹就打劫?! 顾远风连忙跟顾泽夕解释:“祖父,保肺丹我只卖了2000两银子,刚才我就已经告诉祖母了。 “价值一万两千两的保肺丹,你只卖了两千两?你自己蠢,难道还要让你祖母背上损失?”顾泽夕听了他的解释,更生气了,“赶紧把银子给你祖母,若是没银子,就打欠条。” 顾远风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下了欠条。 顾泽夕犹觉不解恨,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通,才带着苏芩秋,回到了金戈院。 苏芩秋晃着欠条,笑眯眯:“今儿我能顺利夺回药材,多亏了候爷帮忙,这银子,我分您一半?” 谁稀罕她那三瓜两枣,外头都传宁远侯是京城第一富,她不知道吗? 顾泽夕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本候说你,你挑男人的本事,真不怎么地。当初怎么就相中顾远风了?” 她能相中顾远风?她是被迫无奈。 当年她被人打晕,丢到了破庙,醒来时,顾远风已经趁人之危,强占了她的身子,她除了嫁给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芩秋幽幽地叹道:“女主婚嫁,不都靠运气吗?我在给您冲喜之前,也不知道您是个好男人呐?” 嗯?在她的心目中,他是个好男人?顾泽夕的唇角,不知不觉地勾了起来:“知道本候是好男人,还朝前夫那里跑?你要夺回药材,跟本候说一声便是,本候自然为你办得妥妥当当。” “我这不是的担心候爷偏袒孙子嘛。”苏芩秋嗔道。 “不偏袒。”顾泽夕很认真地道,“本候以前不知他是这样的人,现在既然知道了,必要严加管束。他要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尽管告诉本候,本候一定严惩。宁远侯府百年声誉,不能毁在他手里。” 告状她在行!苏芩秋连连点头:“候爷请放心,管束子孙,我也有责任。从今往后,我一定盯着他,绝不允许他犯半点错。” —————— 顾泽夕和苏芩秋搜屋的动静,闹得挺大,他们离开后不久,顾致礼和葛氏就双双赶了过来。 顾远风没敢提欠条的事,只告诉他们:“苏芩秋找我索要保肺丹,我骗她说卖了,她不相信,候爷一味惯着她,竟许她搜屋。” “还好我早把保肺丹藏了起来,没让她得逞。” 保肺丹保住了就好,顾致礼放了心。 葛氏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信阳候怎么没来揭穿她的身份?她怎么还没被休掉?她到底还要当我多久的婆母?” 她以前当苏芩秋的婆婆时,没少折磨她;如今苏芩秋翻了身,还不得把她朝死里整? “别提了。”顾远风一肚子的气,“苏芩秋不知耍了什么手段,信阳候竟跟她断绝了关系,同意帮她隐瞒身份了。” 她居然说服了信阳候?!所以她这辈子都要给苏芩秋请安立规矩了? 葛氏觉得两眼发黑:“就不能想办法治治她吗!” “娘,您急什么。”顾远风安慰她,“等我娶了苏大小姐,再借信阳候夫人的势,让我爹当上世子,苏芩秋自然要顾忌几分。” 对,娶苏锦瑟!苏锦瑟有个郡主娘,肯定能压过苏芩秋一头!到时候她就能靠着儿媳妇,耀武扬威了。 葛氏高兴了起来,但又挺担忧:“苏芩秋该不会从中作梗吧?” “应该不会。”顾远风道,“除了保肺丹,我把其他的药都还给她了,她跟我保证,不会阻挠我和苏大小姐的亲事。” 她还讹了他一万两银子,好意思给他使绊子? 那就好,那就好,葛氏放了心,第二天去积善堂请安的时候,就跟谢氏提了:“老太君,远风老大不小了,又还没个后,我打算给他说门亲。” 顾远风的确该说亲了,但谢氏很好奇:“你看中哪家的姑娘了?” 葛氏搬到京城,还不到两个月,她能认识什么大家闺秀? 葛氏回道:“我看信阳候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温柔娴淑,跟很般配,年龄也合适。” 苏锦瑟前头定过一门亲,还没嫁过去,未婚夫就死了,这才拖到了十九岁仍未婚配。 她这年纪,委实有些大了,不过顾远风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成过一次亲,也没什么可挑的。 但她这身份……谢氏的眉头皱了起来:“顾远风休了信阳候府的庶女,又要娶他们家的嫡女,信阳候和信阳候夫人能同意?” “老太君,这本来就是信阳候的意思。”葛氏忙道,“他家庶女嫁到我们家四年,都没能给远风生个儿子,信阳候十分愧疚,这才主动提出,把他家嫡女嫁给远风。” 谢氏是真不愿意跟信阳候府结亲,看看他们对待庶女的态度,就知道不是什么善人。 可是顾远风不学无术,身无长处,好像也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亲事了。 谢氏沉吟片刻,对苏芩秋和顾泽夕道:“远风到底是大房的孙子,他的亲事,你们夫妻俩拿主意吧。” 苏芩秋温婉地道:“我没意见,我觉得苏大小姐和远风很般配。” 她没反对!顾远风、顾致礼和葛氏齐齐松了口气。 苏芩秋看着他们这样子,不由得笑了。 他们真以为她会从中作梗? 女表子配狗,天长地久,她不可能拆散他们,免得他们去祸害别人。 再说上一世她惨死,苏锦瑟是凶手之一,要是不把她娶进门,她上哪儿找她报仇去? 顾泽夕不满地看了苏芩秋一眼,道:“远风娶谁都不能娶苏锦瑟,这门亲事,本候不同意。” 第23章 等着大了肚子再出嫁 反对这门亲事的人,竟是顾泽夕?虽然苏锦瑟是苏芩秋的嫡姐,但他们不是断绝关系了吗?顾远风三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候爷!”苏芩秋起身,佯装给顾泽夕捏肩,凑在他耳边小声地问,“您干嘛反对顾远风娶苏锦瑟?” “你说为什么?”顾泽夕也压低了声音,“白姨娘昨天诬陷你,未必不是苏大小姐的手笔,你居然还同意这门亲?” “这种品行不端的女人,怎能做本候的孙媳?你挑孙媳的眼光,跟你先前挑男人的眼光一样差劲。” 正说苏锦瑟呢,怎么攻击起她来了? 苏芩秋撇了撇嘴:“侯爷,什么样的锅盖,配什么样的锅,就您孙子这德性,给他娶个好姑娘,那不是害人吗?” “……”顾泽夕明知这不是什么好话,可竟无法辩驳。 这样一想,竟也觉得苏锦瑟跟顾远风很般配了,扬声对谢氏道:“母亲,刚才是我欠考虑,这门亲事,既然远风的父母同意,苏大小姐的父母也同意,我没理由反对。” 顾远风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喜滋滋认为苏芩秋还算守信用。 谢氏见他们两口子达成了一致,当天就请了官媒,把求亲的庚帖,送到了信阳候府。 顾远风总算是来提亲了,苏德仁拿着庚帖,去了松鹤院。 沈氏压根不知道苏锦瑟和顾远风有私情,见到庚帖,极力反对:“候爷,顾远风休了我们家的庶女,还有脸来求娶我们家的嫡女?这种荒唐的事,你根本就不该来问我。” “你别生气,你刚犯了病,当心气坏了身子。”苏德仁温声抚慰,“我们都已经跟苏芩秋断绝关系了,你还计较他休弃苏芩秋的事做什么?” “咱们的锦瑟,今年都十九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孩子都有了,难道你不着急?” “她前头死了未婚夫,不知多少人背地里说她克夫,这些年来给她说亲的人家,就没一个像样的。” “惟有顾远风,与她年纪相当,门第也相当,算是一门好亲了。” 苏锦瑟的亲事,的确是沈氏的一块心病。 当年她很想把苏锦瑟嫁给她娘家的侄儿沈留白,可沈留白没瞧上她,死活不肯娶。 后来苏锦瑟自己看上了顾泽夕,她特意托沈留白去探顾泽夕的口风,可顾泽夕也瞧不上苏锦瑟。 后来,好容易给苏锦瑟说了一门差不多的亲事,可未婚夫又短命死了。 如今苏锦瑟成了个老姑娘,愈发嫁不出去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 “顾远风算哪门子的好亲?我就算留锦瑟当一辈子的老姑娘,也不会把她嫁给顾远风。” “四年前,顾远风尚未成亲,就跟苏芩秋鬼混;四年后,却又把她休弃。这种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把锦瑟嫁给他,岂不是害了她?” 苏德仁极力为顾远风辩解—— “这又不是顾远风的错,当初是苏芩秋勾引了顾远风,成亲后又不孝顺公婆,还生不出孩子,顾远风忍无可忍,才把她给休了。” “说起来,倒是我们没把庶女教好,愧对顾远风。锦瑟就不一样了,她是你生养的,自小知书达理,进退有度,等她嫁过去,一定不会跟苏芩秋一样的下场。” “再说了,这门亲事,锦瑟自己也是愿意的。” 他最后这句话,说动了沈氏,沈氏马上把苏锦瑟叫来问:“你当真愿意嫁给顾远风?” 苏锦瑟当然不愿意,她如今心仪的是顾泽夕。 但她也知道,她没机会了,只能装作娇羞,点了点头:“我的亲事,全凭父亲和母亲做主。” 既然苏锦瑟自己愿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沈氏松了口,同意了这门亲事。 苏德仁担心夜长梦多,抓紧时间给宁远候府回了庚帖。 葛氏也想快点娶苏锦瑟进门,两人一拍即合,极力游说谢氏,才过了一个来月,就合了八字,下了聘礼。 苏德仁仍不放心,挑了日子亲自登门,商量婚期来了。 顾远风到底是大房的孙子,谢氏把顾泽夕和苏芩秋也请了来。 苏德仁对谢氏道:“老太君,两个孩子都老大不小了,不如早点成亲,您也好早点五代同堂。” 谢氏没什么意见:“那依你看,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为好?” 苏德仁道:“我托人看过黄历了,下个月十五,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不如就定在那天如何?” 下个月十五? 太赶了点,但也不是不行。 谢氏问苏芩秋和顾泽夕:“你们觉得这日子如何?” “母亲,太赶了。”苏芩秋毫不犹豫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妇,怎么着也得准备一年半载,匆匆忙忙地,不免惹人笑话。” 顾泽夕也是这个意见,微微点头。 苏德仁忙道:“我们锦瑟已经十九了,要真准备个一年半载,她就二十了。” “那就半年后成亲吧。”苏芩秋给了个折中的提议。 下个月成亲,是绝无可能的。 照上一世的时间推算,苏锦瑟此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只是她体质特殊,一直没发现而已。 如果下个月就成亲,她还没出怀,那有什么意思? 总得拖上一拖,等她大了肚子,那才有趣呢。 半年后成亲?苏德仁暗自琢磨,他一直叮嘱白姨娘给苏锦瑟熬了避子汤,想来不会闹出未婚先孕的笑话来。 苏德仁想到这里,同意了:“那就依宁远候夫人,把婚期定在半年后。” 半年后成亲,自然比下个月匆忙过门好,谢氏很满意,当即命人算半年后的吉日去了。 苏芩秋就更满意了,只不知等苏锦瑟发现自己怀孕,而婚期远在半年后时,是副什么样的表情了。 第24章 本侯来给你送女儿 婚期已定,宁远候府开始筹备顾远风的婚礼,不过这些自有王氏和曹氏操心。 苏芩秋清闲得很,命人买来药材,制作保肺丹的药引。 大丫好奇地拿起药材看,苏芩秋干脆教她认:“这是黄芩,这是当归……” 大丫记性极好,这么多种药材,只教一遍,她就全记住了。 苏芩秋大感欣慰,看来她的衣钵有人继承了,她的医术,后继有人哪。 顾泽夕踱着步过来,看大丫辨认药材,不禁有点嫉妒起沈留白来了。 如此冰雪聪明还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为什么是沈留白的? 他一定要说服沈留白,让他认个干女儿。 顾泽夕看了一会儿,对苏芩秋道:“你给大丫换身新衣裳,本侯要带她出门。” “去哪儿?”苏芩秋问。 “带她去拜访一位朋友。”顾泽夕回道。 沈留白前些天从西北回来了,他要带大丫去认爹。 顾泽夕去访友,还要带上大丫? 苏芩秋很惊讶:“那我也换身衣裳,咱们一起去。” “本侯的那位朋友尚未娶妻,你若是去了,没人招待你。”顾泽夕委婉地拒绝了她。 事涉沈留白的隐私,还是不带她为好,更何况,沈留白还是她的表兄。 不带她没关系,可为什么要带上大丫?苏芩秋不放心:“您跟朋友小聚,就别带大丫了,免得她给您添麻烦。” “又不是没丫鬟小厮跟着,有什么麻烦的?”顾泽夕完全不听劝。 苏芩秋拗不过他,只好让三七跟着去了。 顾泽夕带着大丫,来到了城东的一座宅院。 沈留白都二十了,还不肯娶妻,父母天天念叨,他嫌烦,所以平时不回淮南王府,而是住在这里。 顾泽夕牵着大丫一进门,几个下人就看直了眼。这是哪里来的小丫鬟,怎么跟他们世子爷长得一个样! 沈留白一见他便道:“我刚回京城,就听说我的表妹苏锦瑟,跟你的便宜孙子定亲了? 我告诉你,咱们各论各的,我绝不会随我表妹,管你叫祖父。” “谁乐意给你当祖父?你要是给本候磕一个,本候还得给你发红包。”顾泽夕嗤之以鼻。 不乐意最好,这事儿他可不想争长短。 沈留白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肩,坐下了。 顾泽夕招手叫大丫过来,问沈留白:“你瞧瞧这小姑娘,跟你长得像不像?” 沈留白诧异地盯着大丫看了一会儿,牵着她走到墙边,照起了镜子。 镜子里,一大一小两张脸,少说也有六七分相似。 沈留白惊讶极了:“老顾,这是哪来的小丫头,怎么跟我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顾泽夕斜瞥了他一眼:“她叫大丫,难道不是你留下的风流债?” “可不能乱说!”沈留白正要坐下,又吓得站了起来,“我洁身自好了二十年,什么时候有过风流韵事?” “你别回答得这么肯定,仔细再想想。”顾泽夕道,“大丫原本是信阳候府的丫鬟,或许是你去信阳侯府走亲戚时,瞧上了哪个丫鬟,一夜风流了?” “绝无可能!”沈留白斩钉截铁,“不怕你笑话,我连通房都没有,至今还是个雏儿,不可能有女人会生下我的孩子。” 他从未碰过女人?那大丫还真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不是就不是吧,本就是看她跟你长得像,才特意带她过来问问。” 不知怎的,顾泽夕竟有点高兴,这样大丫可以继续待在宁远候府了。 沈留白把大丫叫到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老顾,这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他倒是想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但怎么可能。 沈留白指着大丫右边的耳垂,叫顾泽夕过来看,“她这一粒红痣,跟你的一模一样。” 顾泽夕俯身看了看,还真是,但他仍是摇头:“天下耳垂上有红痣的人多了去了,说明不了什么。” 如果他真有女儿,那只会是四年前的姑娘所生,可她已经跳崖死了,怎么可能给他生女儿。 倒也是,但沈留白兴趣不减:“老顾,这小丫头有点意思啊,长得像我,红痣却又跟你一样。 她父母是谁?带来给我瞧瞧,我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会生出一个既像我,又像你的女儿来。” 他这么一说,顾泽夕也来了兴趣:“本候不知她父母是谁,只知她原本是你表妹苏锦瑟的丫鬟,被本候的夫人买了来。要不我们分头去打听?” “行。”沈留白满口答应了。 在回去的路上,顾泽夕带了大丫一起骑马,大丫兴奋得手舞足蹈。 “这么高兴?”顾泽夕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也高兴了起来,“第一次骑马?” 大丫重重地点了点头。 顾泽夕把她圈在怀里,垂头看她耳垂上的红痣:“你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大丫摇了摇头:“他们说,奴婢刚生下来,就被卖到信阳候府了,奴婢不知道父母是谁。” 卖儿卖女的父母大有人在,可刚出生的女孩子,价格低贱得很,怎会被卖掉? 就连拐子,都不会偷襁褓中的女孩子出来卖。 顾泽夕疑惑着,又问她道:“你自从进了信阳候府,就一直跟着苏大小姐?” 大丫摇摇头:“最初跟着白姨娘,后来白姨娘把我给了大小姐。” 所以,当初买下大丫的人,其实是白姨娘? 顾泽夕愈发困惑,又问了大丫几个问题,但大丫到底年纪太小,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他只得作罢。 回到宁远候府,进了金戈院,苏芩秋还在鼓捣她的那些药。 顾泽夕有意跟她打听大丫的事,但又怕她多心,到底没开口。 苏芩秋见大丫全须全尾地回来,没磕着也没碰着,很是高兴。 等顾泽夕去了书房,她问大丫:“今儿候爷带你去见谁了?” 大丫摇了摇头,在信阳侯府时,白姨娘和苏锦瑟不允许她踏出下人房,她今儿是头一次见到沈留白,不知道他的身份。 三七替她答了:“夫人,是淮南王世子。” “哦?”苏芩秋继续问大丫,“侯爷为什么要带你去见他?” 第25章 她怀孕了?? 大丫奶声奶气地回答:“候爷觉得奴婢跟淮南王世子长得很像,以为奴婢是他的女儿,但淮南王世子说不是。” 她的女儿,为什么会长得像她嫡母的内侄? 苏芩秋心里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却不敢确定。 大丫摸着自己的右耳垂,又道:“奴婢的这粒红痣,跟候爷的一模一样。” 红痣嘛,她早发现了。 顾远风是顾泽夕的远亲,多少有点血缘关系,他的女儿,跟顾泽夕有相同的红痣,一点儿也不奇怪。 苏芩秋笑着轻描淡写:“候爷有红痣,你也有红痣,说明你有福气。” 大丫高兴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她在信阳候府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打挨骂。如今却来到了宁远候府,过上了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可不就是有福气? 今天的事,让苏芩秋咂摸出了顾泽夕的心思,难怪他对大丫这么好,原来是误会了她是沈留白的女儿。 但是现在顾泽夕似乎仍然很喜欢大丫,或许,是因为他自己没有女儿的缘故? — 信阳候府。 阖府上下,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苏锦瑟出嫁。 苏锦瑟如今是真瞧不上顾远风,但事已至此,她只能认命。 只盼着她嫁过去后,顾远风他爹能早日当上世子,好让她跟苏芩秋的差距别那么大。 白姨娘没有计较上次苏锦瑟让她背锅的事,特意赶到她房里,伺候她试嫁衣。 她是真盼着苏芩秋早点嫁过去,那样才有机会,弄死苏芩秋的野种,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嫁衣穿到苏锦瑟身上,腰身却怎么看怎么紧。 苏锦瑟照着镜子,问白姨娘:“我是不是长胖了?” 这是几个月前才做好的新嫁衣,怎么会不合身? 看苏锦瑟的胳膊腿儿,也没见长肉啊。 白姨娘是过来人,心里咯噔了一下,把屋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大小姐,您这几个月的月事,可有如期地来?” “每个月都来了,只是跟以前比,量有点少,应该没事吧。”苏锦瑟回答道。 月事都来了?那肯定不是怀孕了。 那腰身为什么会粗?白姨娘想了想:“大小姐,您身上瘦得很,光腰身有点粗,也许是积食了,要不我请个郎中来,给您瞧瞧?” 苏锦瑟点了点头,没反对。她这段时间的确肠胃不适,有时候还恶心反胃,是该请个郎中来瞧瞧。 白姨娘马上叫了何嬷嬷过来,让她把她的表哥白天带进了府。 白天在京行医十数年,也算小有名气。 白天给苏锦瑟诊了脉,吓得都结巴了:“大,大小姐这,这是,有喜了。” “别瞎说,你肯定诊错了。”白姨娘埋怨道,“大小姐的月事没断过,怎么可能是怀孕了?” 白天见她质疑自己的医术,有点生气,不结巴了:“喜脉是最简单的脉象了,我要是连喜脉都能诊错,你把我头砍下来当球踢。月事没断过又怎么了,怀孕后还照常行经的女人多得是,是你孤陋寡闻而已。” 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了。白天是她的亲表哥,难道还诓她不成? 白姨娘心头乱跳:“表哥,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白天回答。 三个月了!孩子都成形了! 苏锦瑟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白姨娘赶忙嘱咐白天:“表哥,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白天当然知道厉害,生怕沾上这种丑事,飞快地发了个毒誓,脚底抹油地跑了。 苏锦瑟觉得天都塌了,紧紧捂着肚子,目光呆滞。 白姨娘怎么都想不通:“大小姐,每次事后,我不是都给了您避子汤吗,您怎么还会怀孕?” 苏锦瑟哭丧着脸道:“我嫌苦,每次只喝了一半……” “您怎么这么糊涂!”白姨娘急了。 还没成亲就大了肚子,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白姨娘思前想后,道:“大小姐,这事儿咱们先瞒着候爷,您悄悄地去找顾远风,让他想办法把婚期提前,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有道理,她现在肚子还不算大,只要能赶在出怀之前嫁过去就行! 苏锦瑟燃起了希望,马上派人去了宁远候府,约顾远风在他的外宅碰面。 顾远风接到消息,还以为苏锦瑟想他了,马不停蹄地赶到外宅,一把将她搂住,扯下了她的裙子。 苏锦瑟不耐烦地推开了他:“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思干这些!” “我干哪些了?我只想干你。”顾远风嬉笑着,去解她的衣衫。 “还干,还干,看你干出来的好事!”苏锦瑟把衣裳一解,腰一挺。 顾远风上下一扫,终于发现了不对:“你肚子怎么变大了?” “你说呢!”苏锦瑟没好气地道。 “你不会是有了吧?”顾远风盯着她的肚子看。 “就是有了,都三个月了。”苏锦瑟狠狠地拍了他几下,“你光顾着快活,不计较后果,现在我怀上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怕什么。”顾远风不以为意。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苏锦瑟气急,“咱们的婚期,在半年后!难道你要我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嫁给你?” 顾远风这才想起这一茬来,但却觉得这是个要挟沈氏的好机会。 等苏锦瑟的肚子瞒不住,沈氏自然会为了亲女儿,来跟他商量对策。 到时候,他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了,他爹的世子之位,肯定也不在话下。 如果沈氏不满足他,他就拖着婚期,反正他是男人,不怕丢脸。 顾远风喜滋滋地盘算着,好声好气地哄苏锦瑟:“宝贝儿,你别着急,且回去等我消息,我一定会想办法。” 第26章 听说你最近爱吃酸? 顾远风安抚住苏锦瑟,回到宁远候府,去了梨棠院。 他一进门,就遣退了春红,悄悄地跟葛氏报喜:“娘,苏大小姐怀上我的孩子了,已经三个月了。” “当真?”葛氏又惊又喜,“我要当祖母了?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把婚期提前?不然等她出了怀,可就难办了。” “急什么,那是她的事。”顾远风嘿嘿一笑,“等她的肚子瞒不住了,我正好跟她母亲提要求,不然休想让我提前娶她进门。” “还是我儿子聪明。”葛氏连声夸他,“苏大小姐大了肚子,丢脸的是信阳候府,你是男人,怕什么,尽管拖着她。” 春红猫在墙根下,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马上找借口出门,把消息递给了三七。 三七得了信儿,赶紧找到正在后院伺弄草药的苏芩秋,悄悄对她道:“夫人,春红刚才过来传信儿,说苏锦瑟怀孕了,顾远风为了捞好处,打算故意拖着。” 哦?她的那位好嫡姐,终于发现惊喜了? 不过,她还是低估了顾远风无耻的程度,看来得给他们上点压力了。 苏芩秋起身洗手,去了顾泽夕的书房。 顾泽夕见到她,先开了口:“你来得正好,本候打算去一趟信阳候府,你可愿随本候同去?” 嘿,这不巧了吗,她来找他,正是为了去信阳候府。 苏芩秋点头:“我反正没事,陪候爷走一趟也行。” 顾泽夕道:“既然你愿意,等到了信阳候府,你得帮本候一个小忙。 本候上次听大丫说,当初买下她的人,是你的生母,白姨娘。 待会儿你去问一问白姨娘,卖掉大丫的人是谁,家住在何处。” 苏芩秋深感意外:“候爷问这个做什么?” 顾泽夕道:“本候想帮大丫找到父母。她小小年纪,就与父母分离,未免也太可怜了。” 其实是沈留白刚派人给他传了口信,说他打听到,大丫来自于鄂州。 而他四年前,正是在鄂州,与那位姑娘共度了一晚。这未免也太巧了,他必须弄清楚。 苏芩秋觉得头有点大,大丫的父母是谁,可不能告诉他。 算了,管他呢,先答应下来,回头随便扯个谎,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苏芩秋拿定了主意,答应了下来:“等到了信阳候府,我马上去找白姨娘打听。” 顾泽夕颔首,带她去了信阳候府。 苏德仁听说他们来了,即便再不高兴,也只能亲自出迎。 顾泽夕随口帮苏芩秋编了个理由,苏德仁便让人带着她,去了白姨娘房里。 白姨娘见到苏芩秋,神情一僵,硬着头皮给她行礼问了安。 苏芩秋扫了她几眼:“白姨娘,别紧张,我知道,那天苏锦瑟落水,是她出的主意,你只是给她背了锅。“ 白姨娘矢口否认:“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大小姐没关系,你要恨就恨我。” “她把错全甩到你身上,害你挨了板子,你还护着她?”苏芩秋讥笑,“你对她可真好,她不会才是你亲生的吧?” 白姨娘像是猫被踩到了尾巴,一下子炸了毛:“你别以为当上了宁远候夫人,就能红口白牙地乱说。 你不就是怪我对你不好吗?谁让你八字硬,生来就克父?你害我受尽了白眼,还指望我对你好?” 借口找得真好,迟早有一天,她会找到证据,戳破她的谎言。 苏芩秋暗自冷笑,转身就走:“你爱对谁好对谁好,我不稀罕。现在我要去看看我的好嫡姐了。” 白姨娘赶紧跟上了:“你去找大小姐做什么?你有怨气冲我来,别去为难她。” “你管得着吗?”苏芩秋轻蔑地哼了一声。 白姨娘的确管不着,苏芩秋已经跟信阳候府断绝关系了,她连生母的架子都没法摆了,只能挪腾着两条腿,跟着她去了苏锦瑟房里。 苏锦瑟见了苏芩秋,没半点好脸色:“你既然运气好,当上了宁远候夫人,就在宁远候府好好待着,来我这里干什么?” 苏芩秋和善地笑:“刚才我听白姨娘说,你最近胃口不好,爱吃酸的,又老犯困,恐怕是病了。我正好会点医术,所以来看看你,给你诊个脉。” 苏锦瑟猛地看向白姨娘,眼神像是要杀人。 该死的苏芩秋,当着她的面,就敢胡说八道!白姨娘慌忙摆手:“我没说过这话,是她诬陷我!” 苏芩秋满脸诧异:“白姨娘,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告诉我,上次是苏锦瑟逼着你帮忙,你才诬陷我推她落水吗? 你还说苏锦瑟的心肠坏透了,明明是她朝三暮四,看上了我们家候爷,才使出了这损招,结果出了事,却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你因此恨透她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乱猜,栽到我头上!”白姨娘气得跳脚。 苏芩秋气定神闲:“你尽管抵赖,苏大小姐又不傻,她自己会判断。” 苏锦瑟不愿意相信苏芩秋的话,可如果不是白姨娘向她透露了消息,她怎么会知道她怀孕的症状! 白碧池这个贱人!居然背后给她捅刀子! 苏锦瑟操起桌上的茶壶,狠狠地砸到了白姨娘身上:“滚!你给我滚!” 白姨娘被砸了一身的茶水,尖声地喊:“大小姐,您怎能信她不信我,你太伤我的心了!” 苏锦瑟哪还听得进这些,把手边能够到的东西,一股脑地朝她身上砸:“都给我滚出去!” 白姨娘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混乱中,一个茶盘飞向了苏芩秋。 苏芩秋正愁来不及躲,忽然胳膊被人拽住,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淡淡的苏合香气袭来,顾泽夕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苏大小姐对本候的夫人有何怨念,不妨跟本候说说,何必出手伤人?她若是有个好歹,只怕你担待不起。” 苏锦瑟吓傻了,手里还抓着一个茶盏,都忘了放下。 她一向在意自己在顾泽夕面前的形象,今日泼妇一样乱砸,却被他撞了个正着。 苏德仁快步走了进来,问苏锦瑟和白姨娘:“这是怎么了?” 他刚陪顾泽夕喝完茶,带他来找苏芩秋,谁知看到的却是这混乱的一幕! 第27章 来都来了,诊个喜脉吧 苏锦瑟把白姨娘一指:“那得问她!她在宁远候夫人面前乱嚼舌根,非说我病了,故意带了宁远候夫人来给我看病。 我能吃能睡,活蹦乱跳,哪里病了?这不是咒我吗?我一时情急,才拿了东西砸她。” 白姨娘委屈得直掉眼泪:“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苏德仁不相信白姨娘会这样对苏锦瑟,但这会儿只能先跟顾泽夕解释:“宁远候,小女刚才是在对白姨娘发脾气,并非针对宁远候夫人。” 顾泽夕根本不信他们,只问苏芩秋:“当真是这么回事?” 苏芩秋意味深长:“苏大小姐说是,那就是吧。” 顾泽夕颔首:“你愿意给苏大小姐诊脉,那是她的荣幸。” 苏德仁见他都这么说了,便对苏锦瑟道:“你还不快坐下,让宁远候夫人给你诊脉?” 听到这话,白姨娘慌了神,顾不得计较苏锦瑟冤枉她,连连给她使眼色。 苏锦瑟也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跑进卧房,把门给反锁了:“我没病,我不诊脉!” 苏德仁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只得跟顾泽夕和苏芩秋道歉:“小女被惯坏了,实在太任性,只能辜负二位的好意了。” 苏芩秋笑了笑,没有坚持:“既然苏大小姐不领情,那就算了。不过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信阳候还是尽快请太医来给她瞧瞧吧。” 苏德仁连声称是,把他们送了出去。 在回宁远侯府的马车上,顾泽夕无比自责:“都怪本候,不该带你来信阳候府。这地方与你八字相冲,每次来,总会出事。” 刚才若非他正好赶到,那个茶盘就砸到苏芩秋的脑门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出事我也不怕,这不是有候爷吗?”苏芩秋把他一通夸,“刚才候爷真是快如闪电,迅如疾风,一下子就把我给救了。” 她倒是心大! 顾泽夕瞪了她一眼,打定了主意,如果以后再带她去信阳侯府,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免得再出意外。 “候爷托我打听的事,我已经问清楚了。”苏芩秋主动提起了他托付的事,“白姨娘说,大丫是人牙子卖给她的,她也不知道大丫的父母是谁,更不知道她家住何方。” 是吗?这件事好容易有了点头绪,线索又断了吗? 顾泽夕有点失望,跟她道了谢,默默地叹了口气。 — 苏德仁一送走顾泽夕两口子,就回到了苏锦瑟房里。 苏锦瑟已经从卧房出来了,正在骂白姨娘,白姨娘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住口!”苏德仁斥责苏锦瑟,“白姨娘绝不会害你,今天的事,肯定是误会。” “侯爷……”白姨娘感激涕零,扑进了他怀里。 苏德仁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说清楚。” 白姨娘抹了把眼泪,道:“苏芩秋今儿去了我房里,说她知道上次我诬陷她推大小姐落水,其实是大小姐的主意,但我当场就否认了。 结果她到了大小姐这儿,就开始诬陷我,说我恨大小姐甩锅,说是我告诉她,大小姐最近食欲不振,嗜睡,要给大小姐诊脉。” “你就胡扯吧!”苏锦瑟压根不信,“如果不是你告诉了苏芩秋,苏芩秋怎会知道我怀孕的症状!” “你说什么?!”苏德仁惊到了,“锦瑟,你怀孕了??” 苏锦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绞着帕子,把头低下了。 白姨娘心想这事儿是瞒不住了,干脆直说了:“候爷,您别生气,大小姐的确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苏德仁简直不敢相信:“她每次事后,不是服过避子汤了吗?” 白姨娘帮苏锦瑟掩饰:“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或许避子汤对大小姐没用。” “糊涂!糊涂!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苏德仁气急,指着苏锦瑟的鼻子骂,“幸亏苏芩秋今日没有深究,不然你就完蛋了!” 他越想越心慌,急得团团打转:“等苏芩秋回过味来,说不准还要来,我看你怎么办!” 白姨娘劝他:“侯爷,事情已经这样了,您着急也没用,还是赶紧想个法子吧。” “这件事,顾远风知道吗?”苏德仁问苏锦瑟。 苏锦瑟点了点头:“我告诉过他了,他让我回家等消息,说他会想办法。” 这明显就是托辞!他太了解顾远风这种男人了! 苏德仁气得头发晕:“你要是真等他的消息,等到你孩子生了,都等不来!你赶紧去找顾远风,不管用什么法子,哪怕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逼着他尽快把你娶了!” 苏锦瑟被吓到了,连忙派人去约顾远风。 顾远风还真如苏德仁所说,一点儿不着急,她接连约了他好几天,才把他约到了外宅里。 此时的苏锦瑟,已经肺都快气炸了:“孩子不在你身上,你就不着急是吗?你知不知道,前几天苏芩秋和宁远候去过我家了,我怀孕的事,差点就被她发现了!你要是再不想办法,我们都得玩完!” 顾远风眉头一皱,却责备起了她:“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你倒怪起我来了?”苏锦瑟气得眼圈都红了。 “不怪你,不怪你。”顾远风和之前一样哄她,“都怪苏芩秋,非把婚期定在了半年后。不过你别急,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叫我别急?”苏锦瑟把肚子一挺,“顾远风,我告诉你,七天之内,你必须娶我,不然我吊死在宁远侯府门口,一尸两命! 你爹不是想当世子吗?我倒要看看,你闹出这样的事来,他这世子还当不当得上。你们一家三口,就等着被宁远候赶出家门吧!” 第28章 怀孕了,还是绝经了? 梨棠院里,葛氏愁容满面:“我的小日子一向很准,上个月竟然没来,这个月也没来,我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那可不就是怀上了,看来那一碗助孕药,灵得很。 春红忍住笑,宽慰她:“大奶奶,您已经及时服过避子汤了,怎么可能怀孕。” 倒也是,葛氏放了心。 按照日期推算,如果她怀孕了,那肯定是板儿的种,顾致礼绝对会撕了她。 “那我的小日子,怎么总不来?”葛氏又问。 春红道:“您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精神也不好,看这样子,应该是绝经了。” 她才四十二岁,就绝经了?倒也不是不可能。 葛氏有点担心:“要不让吴今来给我瞧瞧?” 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春红把门一开,原来是顾致礼来了。 顾致礼走进门来,狐疑地看了葛氏几眼:“你要请吴今做什么?” 葛氏正要回答,却见春红站在顾致礼后头,连连给她使眼色。 她猛然间反应了过来,她绝经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顾致礼。 因为绝经,意味着失去了生育能力,说明她是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女人了。 顾致礼一旦得知,就能名正言顺地纳妾了。 如果再纳上几个妾,生几个儿子,她后半辈子就彻底没盼头了。 葛氏赶忙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我最近夜里睡不踏实,老是做梦,想把吴今找来,给我开几副安神的药。” “你人不怎么样,毛病还挺多。”顾致礼鄙夷地哼了一声,兀自进了她的卧房,翻箱倒柜。 葛氏连忙跟了进去:“你要找什么?” “银子!”顾致礼毫不隐瞒,“怡红院新到了花魁,我得去尝尝鲜,但手头的银子不够,来你这里找找。” 难怪他会破天荒地来梨棠院,敢情是为了拿她的银子,去睡别的女人! 葛氏气得脑子嗡嗡作响:“顾致礼,你竟敢睡伎女!” “我不睡伎女,难道睡你?”顾致礼嗤笑,“你要让我跟小厮睡同一个女人?我嫌脏!” “那又不是我情愿的,那只是个意外,你凭什么嫌我脏!”葛氏冲过去拦他,不许他翻箱子,“今天你就算把我打死,也休想拿走一文钱!” “就凭你一个破鞋,也敢跟我抖狠?”顾致礼把她摁倒在地,狠狠地捶了几拳。 葛氏拼命挣扎,哭天抢地。 春红生怕顾致礼把葛氏打小产了,赶紧过来劝:“大爷,您这样下死手,万一大奶奶带了伤,明天请安的时候老太君问起,可要怎么答呢?” 顾致礼这才住了手,抢了葛氏头上的首饰,扬长而去。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太欺负人了,我活不成了啊!”葛氏满地打滚,边哭边骂。 顾远风脚步匆匆地进来,差点被葛氏绊倒。 他赶紧把葛氏扶了起来:“娘,你这是在撒什么泼?” 葛氏抱着他大哭:“远风,你爹他不是人,他把我的首饰抢走,拿去包怡红院的花魁了!” 顾致礼逛怡红院的事,顾远风早就知道了,他只能安慰葛氏:“娘,你想开点,爹在外头鬼混,总比把女人带回家好吧?” 哪一样都不好!葛氏恨意难消,眼泪止不住地流。 顾远风有点不耐烦了:“娘,你先别管我爹逛怡红院了,苏大小姐那边,出大事了。” 葛氏一愣:“她怎么了?” 顾远风先把春红支了出去,才道:“苏大小姐怀孕的事,差点被苏芩秋和候爷发现了。她因为这事儿,吓破了胆,逼着我在七天内娶她过门,否则就挺着肚子,吊死在宁远侯府门口。” 如果苏锦瑟真拼个鱼死网破,宁远侯府一定会跟他们断绝关系,再把顾远风送进大牢吧? 葛氏吓坏了,把眼泪一抹:“赶紧想办法,一定要在七天内,把她娶回宁远侯府!” “我哪有什么办法!”顾远风心烦气躁。他如果有办法,就不会来找她了。 葛氏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屋子里乱转了几圈,差点撞到拔步床上。 她正要破口大骂,忽然把床一拍,有了主意:“我有办法了!” 她说完,先把春红叫了进来:“你去金戈院看看,候爷出门了没有。” 春红刚在后窗根下听了墙角,正愁没有机会去给苏芩秋通风报信,闻言响亮地应了一声,拔腿去了。 她走后,葛氏才跟顾远风解释:“等候爷不在家的时候,我去找苏芩秋,逼她想办法。” 顾远风觉得她在讲笑话:“苏芩秋会听你的?” “你要是不听,你就去认女儿,让她们母女分离,一辈子都见不到面。”葛氏得意洋洋。 “这法子真行吗?”顾远风表示很怀疑,“我又没办法证明那野种是我的女儿。” “没法证明没关系,能吓唬住苏芩秋就行。”葛氏把那张拔步床一指,“上次我就是用这法子,讹了苏芩秋一张床,价值八千两!” 是吗?顾远风再无疑虑,高兴了起来:“娘,还是您有本事。” 葛氏得意地一扬头:“你放心,只要有野种在,我们能拿捏苏芩秋一辈子。” — 春红赶到金戈院,顾泽夕正好不在。 三七领着她,去偏厅见了苏芩秋。 春红给苏芩秋请了安,压低了声音:“夫人,有新情况。苏锦瑟逼着顾远风在七天内娶她,不然就要吊死在宁远候府门口。” 看来苏锦瑟上次被她吓到,给顾远风施压了? 苏芩秋暗自一笑:“那顾远风打算怎么办?” 春红懊恼道:“葛氏只说她有办法,打发奴婢来金戈院,看看候爷在不在。至于后头他们是怎么商量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没关系。”苏芩秋对她道,“你回去告诉葛氏,今天候爷在家,不过明天下午他要出门。” 今天候爷不是不在吗,为什么要骗葛氏?春红不明所以,但她相信,苏芩秋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什么都没问,回去传话了。 三七很犯愁:“葛氏为什么要让春红来打听候爷的行踪?她到底要干什么?” 苏芩秋微微一笑,“你去找个说书的姑子,叫她明儿到金戈院来,我要好好地告诉我的儿媳妇,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顾远风提前娶到苏锦瑟。” 第29章 杀了你爹吧 第二天下午,葛氏果然来了金戈院。 苏芩秋让三七把她带到了偏厅。 葛氏给苏芩秋请了安,四下张望:“候爷不在?” “候爷有事出去了。”苏芩秋回答。 既然顾泽夕不在,她还客气什么。葛氏马上嚣张了起来:“苏芩秋,远风今年都二十四了,连个儿子都没有,你却非要他半年后再娶苏大小姐,安的是什么心?你存心要害我迟半年才能抱上孙子? 这事儿远风忍得了,我忍不了,你必须想办法,把他们的婚期提前。” 苏芩秋完全没有计较她的态度,只是温和地笑:“你急着抱孙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婚期是老太君和信阳候都首肯了的事,怎能随意更改?” 葛氏把桌子一拍:“苏芩秋,你少跟我打马虎眼,你要是不想办法修改婚期,我马上让远风来认女儿!” “顾远风什么时候有女儿了?我怎么不知道?”苏芩秋满脸惊讶。 “你装什么傻,大丫不就是他女儿?”葛氏不耐烦了。 苏芩秋噗嗤一声笑了:“我只听说过乱认爹的,还真没听说过乱认女儿的。 大丫哪一点跟顾远风长得像了?你凭什么说她是顾远风的女儿?” 葛氏自然知道大丫跟顾远风长得不像,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种。 可苏芩秋上次明明不是这个态度,她怎么突然就变了? 葛氏有点傻眼,吭哧着愣是没敢接话。 苏芩秋瞅着她笑了笑:“现在我要听姑子说书了,你恐怕还没听过说书吧,不如留下来,陪我一起听一听。” 葛氏这会儿哪有心情听什么说书,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听你个仙人板板,苏芩秋,你别得意,我迟早——” “迟早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了顾泽夕冷冷的质问。 候爷怎么回来了?!他不是出门去了吗? 葛氏吓得腿都软了:“我,我——” 苏芩秋笑着起身:“候爷,没什么大事儿,您快别吓唬儿媳妇了。 我请了个说书的姑子,想留儿媳妇一起听听,儿媳妇不乐意,正责备我呢。” “责备?她一个做儿媳的,敢责备起婆母来了?”顾泽夕神色冷峻,怒斥葛氏,“你婆母留你听说书,那是抬举你,你哪来的资格拒绝?” 葛氏为何如此,他心知肚明,不过是还当自己是苏芩秋的婆母,耍长辈的威风罢了。 她也不看看,如今她们身份颠倒,她要是还跟以前一样,那就是不敬不孝! 葛氏不敢顶嘴,哆哆嗦嗦:“候爷教训得是,我这就留下来,陪夫人听说书。” 苏芩秋低头偷笑,她就知道葛氏不会乖乖留下来听说书,特意掐着顾泽夕回来的时间呢。 果然还是候爷说话好使,一句顶一万句。 顾泽夕余怒未消,又去责备苏芩秋:“你也太好性儿了,由着她欺负。今日若非本候看见,岂不是让她骑到你头上去了?下次她要再敢这样,你就该让人大耳刮子抽她,家法伺候。” 大耳刮子谁不会啊,她这不是怕把葛氏吓跑了嘛,毕竟好戏还在后头呢。 苏芩秋低了头,乖巧认错:“候爷教训得是,以后我一定拿出婆母的做派来。” 顾泽夕这才罢休,上书房去了。 葛氏垂着手,一动不动,连坐下都不敢了。 苏芩秋暗自一笑,让三七把姑子请了出来。 那姑子给苏芩秋和葛氏问了好儿,摆开架势,把面前的小鼓一敲—— “话说城郊有个后生,名叫黄鸥。他年纪大了,着急娶妻,未来岳丈却嫌他家贫,迟迟不肯定婚期。 这黄鸥心生一计,找人把未来岳丈打成了重伤。 这下女方家着了急,生怕死了爹,要守孝三年,再出嫁时成了老姑娘,赶紧把姑娘嫁给了黄鸥……” 婚期?着急娶妻?这黄鸥的情况,不是跟顾远风差不多吗?葛氏听得眼睛都直了。 苏芩秋留神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故意问她:“儿媳妇,你觉得这姑子讲的故事如何?” 葛氏正听得入神,随意点了点头:“不错,不错。” 苏芩秋暗自一笑:“你觉得不错就好。”不枉她连夜编故事,又教了姑子整整一上午。 姑子说完这个故事,苏芩秋让她歇一歇,喝杯茶再继续。 葛氏已是心痒难耐,想马上走,又不敢。 好容易听完了全部的故事,她赶紧向苏芩秋告退,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梨棠院。 顾远风已经在这儿等她整整半天了,一见她就问:“娘,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别提了,先前威胁苏芩秋的法子,现在不管用了。”葛氏郁闷地回了一句,又兴奋起来,“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不但能让你尽快迎娶苏大小姐,而且不会被人说闲话。” “什么好主意,您快说。”顾远风急着问道。 葛氏把黄鸥娶妻的事,给他讲了一遍,兴奋地道:“咱们学着那黄鸥,把你未来的老丈人打成重伤,不就能马上迎娶苏大小姐了?” “娘,我未来的老丈人,是世袭罔替的信阳候!就算他手无实权,也不是我说打就能打的!”顾远风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葛氏也意识到了不妥,想了一想,果然道:“那就打你爹!” 打伤顾致礼? 顾远风的心跳骤然加速。 如果真能废掉顾致礼,世子之位就直接是他的了! 万一他辛辛苦苦帮顾致礼当上了世子,以后顾致礼又有儿子,他如何能甘心? 所以,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越过他去。 顾远风难掩内心激动,但嘴上还是反对:“娘,那是我亲爹啊,我把他打到危在旦夕,岂不是不孝?” 第30章 是你儿子干的 知儿莫若母,顾远风是个什么德性,葛氏还不知道? 但她没点破,只是抹眼泪:“远风,你就狠狠心,赶紧把你爹处理掉吧。照这样子下去,他只怕是要娶个平妻进门了。万一他有了新的嫡子,咱们母子俩该怎么办呐?” 葛氏的话,句句戳中顾远风的心事。 他便顺水推舟,点了头:“天已经黑了,我爹也该出门了,我待会儿就去把这件事给办了。不过,您得先给我点银子,我的那点钱,全被苏芩秋诓去了。” 葛氏一听他要钱,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要银子干什么?” 顾远风道:“我买人去打我爹,总得要开销吧?难道我自己动手?” 可她哪还有银子?她就连头上的首饰,都被顾致礼抢走了。葛氏犯了难,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一会儿,“我是一文钱也拿不出来了,要不你带李逵和李贵去,他们吃着咱们家的饭,不用白不用。” 也行,反正他们不敢违抗他。 顾远风点点头,叫上李逵和李贵,趁着夜色,出门去了。 半夜的怡红院,灯红酒绿,热闹非凡,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却是黑咕隆咚,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顾远风带着李奎和李贵,猫在了巷子口,又把路上捡来的两根木棍子,递给了他们。 李奎和李贵完全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满头雾水。 “风少爷,您带我们上这儿来干什么?”李奎问道。 “闭嘴,别说话。”顾远风低声斥责。 李奎和李贵对视了一眼,双双皱起了眉头。 没过多大会儿,一道细长的人影,晃进了巷子。 借着微弱的星光,李奎和李贵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顾致礼! 两人正诧异,顾远风递过来两块黑布,示意他们蒙到了脸上。 “去,朝死里打,但别真的打死了。”顾远风低声吩咐。 他疯了吗?那是他爹! 李奎和李贵两双眼瞪得溜圆。 顾远风低声威胁:“赶紧动手,别忘了,你们的卖身契,在我手里!” 李奎和李贵没办法,只好操起木棍,蹑手蹑脚地上前,慢慢靠近了顾致礼。 顾致礼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儿,压根没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李奎举起棍子,干脆利索地敲在了他的后脖子上。 顾致礼瞪着眼,无声地张大嘴,朝前栽倒。 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李贵迅速凑到他耳边,声如蚊蚋:“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你的好儿子顾远风,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也是被逼的。” 顾致礼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更大了。 行,他这是听见了。李贵给李奎丢了个眼神,两人你一棍我一棍,雨点似的落在了顾致礼身上。 顾致礼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动弹不得。 顾远风远远儿地看着,见顾致礼趴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条死狗,方才蒙着脸现身,踹了他两脚。 地上的顾致礼,毫无反应。 顾远风很满意,带着李奎和李贵回去,睡了个好觉。 天还没亮,苏芩秋和顾泽夕就被敲门声惊醒。 “候爷,夫人,礼大爷被人打成了重伤,老太君请您二位赶紧去止静轩!”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伤宁远侯府的嗣子?顾泽夕吃了一惊,赶紧松开怀里的苏芩秋,起床穿衣,赶了过去。 苏芩秋勾了勾唇角,跟着起来了。她白天才用黄鸥的故事,暗示了葛氏,晚上顾致礼就被打了。她办事的效率,还真高。 几房人陆续都赶到了止静轩,顾致礼瘫在罗汉床上,浑身是血,吴今正跪在床前,给他处理伤口。 葛氏和顾远风站在床头,双双抹着眼泪。 顾泽夕眉头紧锁,问道:“是谁把他送回来的?” 王氏回答了他:“是打更的更夫,他路过怡红院附近的巷子时,发现顾致礼浑身是血地躺在里头,吓坏了,赶紧请怡红院的人帮忙,把他送了回来。” “怡红院附近的巷子?”顾泽夕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深更半夜去那里做什么?” 这个王氏就不知道了。 “这个老不死的,肯定是去逛怡红院了。”葛氏边哭边骂,把顾致礼的底儿全掀了,“他说今天怡红院来了新的花魁,要去尝鲜,把我的首饰都抢走了。” 顾致礼怀里,的确有几枚首饰,小厮捧了来给顾泽夕过目。 葛氏叫道:“这就是我的!” 顾泽夕把首饰还给了她。 谢氏恨得牙根痒:“你知道他去逛怡红院,怎么不拦着?就算拦不住,还有你公爹和婆母。你一味装贤惠,纵着他,顺着他,现在可好,人都废了!” 废了才好,顾远风今儿这事办得妙。葛氏低头听训,心里却乐开了花。 顾泽夕等谢氏训完葛氏,接着问王氏:“是谁把顾致礼打成这样?巷子附近可有人看见?” 王氏摇头:“不曾听说。” 顾泽夕马上吩咐:“告知官府,让他们去查。” “不……不用……” 罗汉床那边,传来了微弱无力的声音。 众人转头看去,原来是顾致礼醒了。 顾泽夕走到了罗汉床前,问顾致礼:“为何不用?你看清行凶者的脸了?” 顾远风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难道他去踹顾致礼的时候,顾致礼尚未昏迷,当真看清他的脸了? 虽然他蒙着面,但顾致礼毕竟是跟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四年的亲爹,说不准真能仅凭一双眼睛,认出他来。 罗汉床上,顾致礼吃力地点头:“候爷,是我自己惹下的风流债,您就别问了,给我留点面子。” 不争气!顾泽夕沉了脸。 顾远风悬着的心,登时落了地,原来顾致礼误以为是他自己惹来的祸事,害他白担心一场。 他光顾着沾沾自喜,却没有留意到,顾致礼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格外骇人。 第31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葛氏扑到顾致礼身上,边打边骂:“不争气的老东西,你被打活该!” “快把她拉开!”顾泽夕呵斥道。 葛氏虽然浑,但说得挺对,顾致礼挨打,纯属活该。 吴今给顾致礼处理完伤口,直起身来。 谢氏忙问:“吴大夫,他伤情如何?” 吴今叹着气回答:“礼大爷伤太重,一双腿骨头都露出来了,就算用参汤吊着,恐怕也撑不过三天了。” 活不成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苏芩秋也很意外,他们下手还真狠。 葛氏扑到罗汉床前,假惺惺地抹起了眼泪:“他爹,我刚才不该打你,你咋就活不成了,你还没见到儿子娶媳妇,抱孙子啊……” 顾远风也跪倒在地,哭了起来:“爹,都怪我,我早该拦着您,不去您去怡红院,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他要死了?他居然要死了?! 顾致礼死盯着顾远风,喉咙嗬嗬直响,几近崩溃。 谢氏把拐杖顿得呯呯响:“顾致礼,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你倒是说啊!” 顾致礼怒目圆睁,嘴巴一张一合,忽然头一歪,晕死过去。 “礼大爷晕过去了!” 屋里顿时乱了起来。 苏芩秋没兴趣看他们哭天抢地,走出屋外,却发现李奎和李贵躲在拐角阴影里,在冲她使眼色。 她看看四下无人,走了过去。 李奎小声地告诉她:“夫人,是顾远风逼着我们对顾致礼动了手。” 李贵则道:“夫人,我偷偷告诉了顾致礼,害他的真凶是顾远风。” 顾致礼知道是顾远风弑父?难怪他刚才自认是风流债,阻止顾泽夕查真相。 他表面上替儿子遮掩,实际上心里已经恨死他了吧? 妙啊,妙得很。 那她必须想想办法,保住顾致礼的命了! 苏芩秋夸了李奎和李贵好几句,回到了屋里。 顾致礼依旧昏迷不醒,吴今束手无策,谢氏一筹莫展。二房和三房表面悲痛,但一看就在偷着乐。 至于葛氏和顾远风,两人都一把鼻涕一把泪,演技绝对一流。 苏芩秋暗自一笑,对谢氏道:“老太君,你们都回去吧,别跟着熬坏了身子,我和吴今留下就行。” 谢氏知道她会医术,同意了。虽然顾致礼已经救不活了,但还是得尽力。 顾泽夕觉得苏芩秋是在做无用功,但也没反对。 众人渐渐散去,在谢氏的催促下,葛氏和顾远风也走了。 苏芩秋命三七把她的药箱拿来,打开给吴今看:“吴大夫,你看这些药,能不能让顾致礼捡回一条命?” 吴今探头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顾远风和葛氏心满意足,各自回房,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去积善堂请安时,顾远风跪在谢氏面前,满脸悲痛:“老太君,昨晚吴大夫说了,我爹的大限,就在这几天了,我这做儿子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我寻思着,等我爹过世,我得先守上三年的孝,才能与苏大小姐完婚。 苏大小姐今年已经十九了,三年过去,她都二十二了,成老姑娘了。 要不我还是跟她取消婚约吧,免得耽误了她。” “胡闹,哪有因父亲重伤不治,就与人退亲?”谢氏斥道。 但她觉得,顾远风说得也有道理,苏锦瑟年纪不小了,耽误不起。 她琢磨了一下,道:“把婚期提前罢,赶在你爹过世前,把苏大小姐娶进门。” 顾远风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心头一喜:“曾孙但凭老太君做主。” 谢氏跟顾泽夕商量过后,当天就派人去信阳候府,把苏德仁和沈氏请了来,交代了顾致礼的情况。 沈氏只当这是个意外,苏德仁却是暗暗心惊。 苏锦瑟刚逼过顾远风,转头顾致礼就命不保夕,给了顾远风提前迎娶苏锦瑟的机会,这会不会太巧了? 莫非是顾远风动的手? 这小子居然敢弑父,心也太狠了,是个办大事的人! 谢氏跟苏德仁和沈氏商量:“我想让两个孩子尽快完婚,免得被孝期耽误了,只是这样委屈了苏大小姐。“ 苏德仁忙道:“老太君是一心为我们锦瑟考虑,她何谈委屈?” 沈氏也同意:“锦瑟的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能出门子。” “那明日咱们就办婚礼,让远风与苏大小姐完婚?”谢氏问道。 苏德仁和沈氏都没意见,毕竟顾致礼活不过三天了,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顾远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准备回去试他的喜服了。 正在这时,一名丫鬟快步进来,满脸喜色:“老太君,候爷,礼大爷活过来了!” 吴今昨晚都说他不行了,怎么又活了?那是回光返照吧? 谢氏赶紧带着众人去了止静轩。 路上,苏德仁暗自琢磨,如果顾致礼连今天都活不过去,那就让顾远风赶在热孝里头迎娶苏锦瑟,似乎也不错。 几人到了止静轩,发现顾致礼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吴今笑着向谢氏等人道喜:“夫人的药,太神了,说是医白骨,活死人,一点儿都不为过。 我给礼大爷用了夫人的药,他已经没事了,好生休养,等断掉的腿长好就行。” 原来顾致礼是真的活过来了,而不是回光返照? 谢氏又惊又喜:“老大媳妇,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苏芩秋谦虚道:“主要还是吴大夫医术高明,不然我给了药也没用。” 苏芩秋竟这样有本事,顾泽夕与有荣焉,唇角浮上了笑意:“既然顾致礼已经没有大碍,顾远风与苏大小姐的婚期,还是照旧罢。” 谢氏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正忧心匆忙成亲,太委屈了苏大小姐,现在好了,没有这个烦恼了。” 顾远风,葛氏和苏德仁的脸,齐刷刷地黑了。 谢氏没烦恼,他们有! 他们好容易弄来的机会,泡汤了!白忙活了! 苏德仁极不甘心:“才刚商量好的事,怎好转头就改?还是按刚才说好的时间,明日就成亲。” “什么成亲?我怎么听不懂?”床上躺着的顾致礼,忽然出声问道。 第32章 阉了你 苏德仁跟顾致礼解释:“亲家公,是这么回事,我们原以为你活不过三天,怕耽误了两个孩子,所以打算让他们明天就成亲呢。” “你也说了,是原以为。”顾致礼板着脸冷哼,“现在我已经没事了,为何还要匆忙成亲?你这是在咒我死?” “本候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苏德仁忙道。 “哪个意思?你是觉得我活过来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死?所以必须马上让你闺女嫁过来?你着什么急?”顾致礼心里有气,质问一个接一个。 他的确就不该活过来啊! 苏德仁也动了气:“你何必咄咄逼人?本候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着想——” “够了!”沈氏沉着脸打断了他,“婚期不过就在半年后,争这几天有什么意思?” 苏德仁还要再争,沈氏瞪了他一眼:“我们该告辞了,别耽误了亲家公养伤。” 苏德仁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 谢氏感谢了他们的理解,让二爷顾恒把两人送出了门。 顾远风和葛氏竹篮打水一场空,气闷得慌,脸上连丝笑都看不见。 谢氏看了看他们俩,问道:“顾致礼没事了,你们不高兴?” “那哪能,我们高兴着呢。” 葛氏连忙跟顾远风挤出了笑脸。 “今日要不是有夫人,你们一个要守寡,一个要丧父,还不赶紧磕头谢她?”谢氏又道。 他们要的就是顾致礼死,都怪苏芩秋多事。他们恨她都来不及,还得给她磕头道歉? 顾远风和葛氏百般不情愿,但又不得不照办,给苏芩秋跪下磕了头。 顾致礼想了想,也给苏芩秋道了谢:“多谢夫人救了我一命。” 不客气,救他一条狗命,希望他好好表现,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苏芩秋微微一笑:“你是我儿子,跟母亲客气什么。你以后记得走正道,别去怡红院,才算是不枉我救你一场。” 顾致礼忿忿地想着,低头认错:“是,母亲的教诲,儿子记住了。“ 谢氏满意地看着,转头又吩咐王氏和曹氏:“记得把药钱结给你们大嫂,不能让她出了力还出钱。” 王氏和曹氏齐声应了。 “行了,都走吧,让顾致礼好好养伤。” 谢氏又叮嘱了顾致礼几句,带着众人离去。 顾远风和葛氏留下没走。 顾远风关上门,埋怨顾致礼:“爹,你刚才为何要跟信阳候呛声?我早点迎娶苏大小姐有什么不好?” “你也咒我死?”顾致礼冷声问。 “哎呀,他爹!”葛氏叫道,“实话告诉你吧,苏大小姐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所以咱们才着急,并不是咒你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顾致礼全明白了,“难怪顾远风这个不孝子要弑父,原来是为了尽快娶淫妇。 我要是真死了,正好如了他的意” “爹,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弑父了?”顾远风心一惊,赶紧否认。 “你还敢抵赖?我都看见了!”顾致礼怒道,“你以为我真有什么风流账?那是因为我知道凶手是你,才特意掩饰!” 他真看见了?顾远风吓得冷汗直冒。 葛氏一点儿都不怵:“他爹,你别生气,远风这也是没办法。那苏大小姐太狠,如果远风七天内不娶她,她就要到宁远候府门前上吊,到时候咱们一个都逃不脱。” “你们为了自己活命,就把我朝死里打?”顾致礼气得直捶床板,“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只有顾远风一个儿子,就拿他没辙了?等我娶个平妻,再多生几个嫡子,马上告他弑父,让他掉脑袋!” 威胁他?顾远风的眼神渐渐地变了。 如此看来,只要顾致礼活着,他既娶不到苏锦瑟,还迟早送命? 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死了吧。 葛氏立马读懂了顾远风的意思。杀了顾致礼,一了百了! 母子二人几乎同时动手,顾远风死死捂住了顾致礼的嘴,葛氏操起凳子,死命地朝他伤口上砸。 反正他已是重伤,那就让他活活疼死,这样既解气,还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顾致礼疼得眼发黑,却没有挣扎,而是忍着疼,悄悄地摸到了被子里藏的一把匕首。 他既然早知道了顾远风有弑父的心思,怎会没有防备。 但他此时被顾远风挡住了视线,不知朝哪里刺才好,只能凭着感觉,狠狠扎了下去。 “啊——” 顾远风猝不及防,疼得尖声惨叫。 “怎么了?怎么了?”葛氏吓了一跳。 顾远风松开顾致礼,却疼得站都站不直。 葛氏转头一看,惊呆了。顾远风的两腿之间,鲜血直涌,已经染红了裤裆! “远风!”葛氏尖叫一声,飞快地扒下了他的裤子。 顾远风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的是他作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几乎被齐根砍断,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连着。 顾致礼居然把他给阉了?! 葛氏又气又急,大骂顾致礼:“他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狠得下心!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顾致礼也没想到,他会刺中那地方。 但葛氏居然还有脸骂他,气得他又举起了匕首:“贱货,难道我就该乖乖送死?他不孝弑父,这是罪有应得!你这个破鞋,还敢帮他杀我,也该去死!” 顾致礼狠狠地把带血的匕首砸向了她,葛氏慌忙躲闪,跌了一跤,才堪堪躲了过去。 顾远风捂着裆,急得大喊:“娘,你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先请大夫来,给我治伤?!” 他的命根子还剩一层皮,他必须抢救一下,他不想当太监! 第33章 只能看,没法用了 葛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把两腿直哆嗦的顾远风扶到了偏厢,去离宁远侯府老远的地方,请了个姓覃的大夫来。 这姓覃的大夫,倒是有两把刷子,拿着一枚绣花针,很快就给顾远风缝好了伤口。 顾远风看着完好如初的东西,欣喜不已:“还好,还好,我没废,我还是男人!” “废了。”覃大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这家伙,就只剩一层皮连着了,能缝上就不错了,往后你这小兄弟,只能看,没法用了。”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把顾远风浇了透心凉:“大夫,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你这种情况,就算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覃大夫连连摇头。 那他岂不是成了不举之人了?这跟太监有什么分别?? 顾远风手脚冰凉,眼神都呆滞了。 葛氏也是急得不行,但这事儿她急有什么用,只能先应付眼前的事:“大夫,你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最好面子,我儿受伤的事,你千万别朝外说。” “这好办。”覃大夫道,“先付诊金,再付封口费,我保准嘴严得像是涂了胶。” “好好好。”葛氏把她的首饰,全都拿出来,堆到了覃大夫面前。 覃大夫挑挑拣拣地看了一会儿,嫌弃道:“这只够诊金,不够封口费。要想让我闭嘴,得再拿两千两来。” 说着,覃大夫背起医箱就走。 顾远风这会儿回过了神来,连忙叫住了覃大夫,对葛氏道:“娘,你去找二祖母和三祖母支银子。” 一听这话,葛氏赶紧去了账房。 王氏和曹氏正在对账,听葛氏说要支银子,骂的一个比一个来劲。 葛氏银子没支到,反吃了一肚子的气,气呼呼地回到了止静轩。 顾远风见她空手而归,只得另出主意:“娘,实在没办法,只能去找苏芩秋借了。” 这好像是唯一的一条路了,但葛氏哪肯去丢这个脸,便把夏绿叫了来:“你去找大夫人借两千两银子,顺便回枫林院,给少爷拿套干净的衣裳来。” 夏绿正好想去金戈院传递消息,干干脆脆地应声去了。 金戈院里,苏芩秋正坐在葡萄架下,抱着大丫讲故事,这小丫头的记性,真是让她自愧不如,不管什么故事,只要讲过一遍,她就能完完整整地复述。 夏绿走进去,给苏芩秋行了礼:“夫人,礼大奶奶打发我来找夫人借两千两银子。” 葛氏找她借钱?苏芩秋让三七把大丫带了下去:“她找我借钱做什么?” 夏绿压低了声音:“大概是为了付诊金。顾远风受伤了,裤裆上全是血。葛氏给他请了个姓谭的大夫来,现在还没走。” 这一出戏,果然越来越精彩了。 苏芩秋勾唇一笑,进屋写了张欠条,交给了夏绿:“葛氏想要钱,可以,让她在欠条上按手印。还有,待会儿把那位姓覃的大夫,带到我这里来。” “行。”夏绿点点头,转身去了。 夏绿他们四个,真是太得力了! 苏芩秋感慨了一番,起身去了书房,对顾泽夕道:“候爷,咱们的儿子伤势太重,要不让吴今带人去守着他,直到他痊愈再走吧?” 怎么突然关心起前公爹来了?但是顾泽夕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夏绿回到止静轩,把干净的衣裳给了顾远风,欠条给了葛氏:“大奶奶,夫人说了,她可以把银子借给您,但您得在这张欠条上按手印。” “就两千两银子,她还要我打欠条?”葛氏气道。 “您要是不愿意,就把欠条撕了吧。”夏绿故意道。 葛氏指着这两千两银子封覃大夫的口呢,哪舍得撕欠条,骂骂咧咧地拿来印泥,按上了手印。 夏绿折返金戈院,把欠条交给苏芩秋,领了两千两银子来,给了葛氏。 两千两银子到手,覃大夫总算是满意了。 夏绿借口去送覃大夫,把他带到了苏芩秋跟前。 苏芩秋拿出一锭金子,上下抛了抛:“覃大夫是吗?金子想要吗?” 到底是宁远候夫人,出手就是阔绰!覃大夫的一双小眼睛,嗖地一下亮了:“夫人说笑了,金子谁不想要?” “那就说点我爱听的。”苏芩秋笑眯眯地道。 覃大夫盯着金子,把葛氏的封口费抛到了九霄云外:“夫人,您的孙子,从此中看不中用了,只能给您当孙女了。” 苏芩秋愣了一下,才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覃大夫的话果然中听,不过毕竟是我孙子,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到处乱讲为好。”苏芩秋爽快地把金锭给了他。 “夫人放心,我的嘴,已经被这锭金子堵上了。”覃大夫揣着金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顾远风成了太监,这应该会是宁远候府最为轰动的事了吧? 只不知这个秘密,何时会被人发现,又何时会被人揭晓? 第34章 你嗓子怎么像公公? 止静轩里,顾远风失魂落魄地呆坐了许久,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成为太监的事实。 葛氏也深受打击,哭着骂顾致礼:“该死的老东西,把亲儿子害到断子绝孙!” 没错,是顾致礼害了他! 顾远风猛地起身,忍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冲进了顾致礼的卧房。 葛氏猜到他要做什么,马上跟了过去。 顾致礼见顾远风进来,盯着他的裤裆,嗬嗬地笑。 顾远风恼羞成怒,却又不得不忍着:“笑什么?我的伤,已经缝好了,过几天又是好汉一条。” 是么?顾致礼将信将疑。 顾远风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递给了葛氏:“娘,照他伤口捅,今天必须弄死他。” 葛氏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礼大奶奶,您这是在干什么!” 门口忽然传来了吴今惊诧的声音。 葛氏吓得手一软,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吴今领着两个小学徒,背着医箱和铺盖,走了进来。 顾远风慌忙解释:“我娘见地上有把匕首,觉得太危险,正准备把它放好。” 顾致礼冷笑着,没有揭穿他。 吴今狐疑地看了顾远风一眼,没有多问。 顾远风弯下腰,迅速捡起匕首,塞进了袖子里,起身时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吴今下意识地看向了顾远风的裤裆:“风少爷,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我给您瞧瞧?” “不用,我没事。”顾远风头上冷汗直冒,还得装没事人儿,“吴大夫怎么连铺盖都带来了?” “大夫人命我来照看礼大爷,直到他痊愈。”吴今解释道。 日夜看顾?那他岂不是没机会对顾致礼动手了? 又是苏芩秋,她怎么就这么多事!还真拿自己当顾致礼的娘了! 顾远风恨得牙根痒,脸上还得挤出笑:“夫人真是有心了。” 葛氏这时才缓过劲儿来,假模假样地感谢了吴今一番,和顾远风离开了止静轩。 顾远风担心被人看出端倪,拒绝了葛氏的搀扶,尽量保持着正常行走的姿势,回到了枫林院。 一进门,他就瘫倒了,浑身上下全是冷汗,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葛氏生怕他有个好歹,急得不行:“远风,这几天你安心养伤,等伤好了再说。你不中用的事,也不用着急,还好苏大小姐的肚子里揣着你的种。” 这话一点儿也没安慰到顾远风,他满脑子只有那句“不中用”,气得把葛氏赶了出去。 顾远风受伤的部位太特殊,即便休息了一夜,还是走路就会扯着裆,钻心地疼。 他担心告病会令人生疑,还是强撑着,去了积善堂请安。 苏芩秋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心知肚明,故意问道:“孙儿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我给你把一下脉?” 顾远风吓了一跳:“祖母,我没病,只是照顾父亲累着了。” 到底是累着了?还是阉着了? 苏芩秋意味深长:“那你真是有孝心。” 顾远风只担心他的秘密被人发现,压根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来。 王氏今日有些烦,跟谢氏说起了家务事:“老太君,大厨房的板儿,失踪好久了,怎么都没找到人。” “什么叫失踪了?”谢氏皱起了眉头,“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 “谁说不是呢?”王氏道,“值夜的刘嬷嬷告诉我,大嫂给大哥冲喜的那天夜里,她看见板儿进了梨棠院。再后来,就再没人见过他了。” 葛氏正听得胆战心惊,就见众人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她。 她吓得腿发软,赶紧扶着椅子起身扯谎:“老太君,那天板儿给我送过夜宵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是么?谢氏吩咐王氏:“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氏点头应了。 — 顾远风养了几天的伤,裆总算是不疼了,只是那东西软趴趴,怎么摆弄都没反应,气得他恨不得把它给割了。 这天他正在屋里发脾气,葛氏火急火燎地找了来:“远风,你是不是把苏大小姐七天的期限给忘了?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要是再不想办法娶她,她就要来宁远侯府门口上吊了!” 他这几天光为下半身犯愁,还真忘记这一茬了! 顾远风焦躁地转了几圈,道:“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了,只能拉下身段,去求苏芩秋了。” “求她?那个破鞋,现在是无利不起早,不给她好处,她是不会帮忙的。”葛氏愤愤地道。 他们都给苏芩秋打多少欠条了?那全是她的算计! 顾远风咬了咬牙:“那就给她好处,先把苏大小姐娶进门再说。” 行吧,先把眼前的难关解决了。等苏锦瑟进门,让她对付苏芩秋去。葛氏点点头,同意了。 两人动身去了金戈院,顾泽夕正好不在,三七把他们领进了偏厅。 顾远风如今是走投无路,一进门,就拉着葛氏给苏芩秋跪下了:“祖母,求您救救孙儿,孙儿这里给您磕头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芩秋讶异地挑起了眉头,但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好奇地将他打量:“孙儿啊,你这嗓子是怎么了?说起话来,倒像是宫里的公公。” 什么? 他的嗓音都变了吗? 顾远风吓得一个激灵:“大概是因为孙儿这几天着急上火,没有睡好的缘故。” “哦?”苏芩秋没有深究,顺着他换了话题,“你为何着急上火?” 顾远风悄悄抹了把冷汗:“祖母,我对不起您,当初不该跟苏锦瑟偷情,伤了您的心。但事到如今,已无可挽回,只能朝前看。 苏锦瑟非逼着我明天就娶她。只要祖母愿意帮我这个忙,等苏锦瑟进了门,我们欠您的银子,马上加倍奉还。” 加倍奉还?他们哪来这么多银子?莫非是盯上苏锦瑟的嫁妆了? 苏芩秋好奇了一会儿,故意问道:“苏锦瑟为何这么着急嫁给你?莫非……” 第35章 我承认,我怀孕了 莫非什么?她不会猜到苏锦瑟怀孕了吧? 顾远风又吓出一身冷汗,慌忙截住了苏芩秋的话:“祖母,苏锦瑟这人,想一出是一出,鬼知道她是中了什么邪。” 中邪?他这瞎话,编得真不怎么样。 苏芩秋笑了笑,也不戳破,让三七取来了文房四宝:“口说无凭,来把还款的保证书签了。” 她这是答应了?顾远风连忙爬起来,写下保证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苏芩秋检查无误,收了起来:“记得信守承诺,不然我会让候爷去帮忙讨债。” “祖母请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顾远风连声保证。 苏芩秋看着他如释重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忙,她肯定会帮,但实际结果会不会让他和苏锦瑟气到吐血,她就管不着了。 顾远风和葛氏走后,苏芩秋准备出门,把长戟叫来吩咐:“我要去一趟信阳候府,等候爷回来后,你跟他说一声。” 信阳候府?长戟忙道:“夫人,候爷有交代,如果您去信阳候府,一定要等他回来,陪您一起去。” 这是什么时候定的规矩?苏芩秋很诧异。 三七一把揪住了长戟的耳朵:“赶紧放夫人走,迂腐死你得了。” 大丫拍着小手,在一旁帮腔:“长戟哥哥,你敢不听三七姐姐的话?三七姐姐白给你做荷包了。” 长戟疼得直哎哟,却不敢还手。 苏芩秋趁机溜出了门,到了信阳候府,先去了松鹤院。 沈氏接到通报,一点儿也不想见她,但想想她如今的身份,还是让她进来了。 苏芩秋望着沈氏淡漠的脸,心头情绪翻涌。 为什么大丫那么像沈留白,她跟沈氏到底是什么关系?上一世,她直到死,都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知这一世,有没有机会弄清楚。 “宁远侯夫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沈氏的语气淡淡的。 苏芩秋定了定神,道:“我今日来,是有要事,还请夫人把信阳侯,苏大小姐和白姨娘,都请到这里来。” 沈氏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 不一会儿,苏德仁、苏锦瑟和白姨娘都到了松鹤院。 沈氏对苏芩秋道:“人都到齐了,宁远侯夫人要说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苏芩秋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是受了孙子顾远风所托,来跟大家商量他与苏大小姐的婚事。” 苏德仁、苏锦瑟和白姨娘彼此对视了一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顾远风终于想到办法,可以马上迎娶苏锦瑟进门了。 只有沈氏不明所以:“他们的亲事,还有什么需要商量?” 苏芩秋含笑回答:“我希望,苏大小姐能与顾远风解除婚约。” 什么?沈氏一下子黑了脸。苏芩秋如果不同意这桩婚事,当初就提出来,现在定了亲又反悔,那是把信阳候府的脸面朝地上踩,让苏锦瑟以后怎么做人? “胡闹!”苏德仁一巴掌拍到了茶几上,“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自定亲以来,我们锦瑟从无错处,这婚约,岂能说解就解?” “信阳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芩秋叹了口气,“如果不解除婚约,如何让苏大小姐给顾远风做妾?” 她真是越说越离谱!白姨娘气得跳脚:“苏芩秋,你别以为当上了宁远候夫人,就能为所欲为了,我们大小姐是候府嫡女,凭什么给人做妾?” 沈氏狠狠瞪了苏德仁一眼:“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如今竟遭如此羞辱!” 苏德仁惊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荒唐!本候知道,你怨本候当年把你送到了鄂州乡下,但你怎能迁怒于你嫡姐?” “你们都误会我了。”苏芩秋满脸无辜,“刚才顾远风来求我,说苏大小姐闹着要明天就嫁给他,让我帮他想想办法。我思来想去,只有让她做妾了。这样今晚就能一顶小轿抬进府,都不用等到明天。” 敢情这就是顾远风的办法?苏德仁、苏锦瑟和白姨娘气得只差翻白眼了。 沈氏琢磨了一下苏芩秋的话,觉得不对劲:“锦瑟,你当真要明天就嫁给顾远风?” 苏锦瑟期期艾艾:“娘,我都十九了,想尽快出嫁,也没错吧?” 如此说来,就是苏芩秋蓄意侮辱了。 沈氏沉下了脸:“我看这个亲,不成也罢。宁远候夫人明显不待见锦瑟,我们又何必自取其辱?我们家的嫡女,不可能做妾,婚约就此作废,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不行!” 苏德仁和白姨娘异口同声。 “为何不行?”沈氏不解。 苏德仁和白姨娘吭哧着,都不敢说原因。 “的确不行,信阳候和白姨娘不肯说缘由,那我来说吧。”苏芩秋笑吟吟地开口,“苏大小姐与我那孙子心意相和,情难自禁,早已珠胎暗结了。您瞧苏大小姐的腰身,都已经变粗了,再过些日子,只怕藏都藏不住了。还是让苏大小姐做妾,尽快进府吧。” 她这话,像点燃了一包火药,嘭地一声,炸得每个人的脑袋嗡嗡作响。 沈氏不敢置信地看向苏锦瑟,发现她的腰,还真是变粗了! “你当真怀上顾远风的孩子了?!”沈氏厉声质问。 苏锦瑟吓坏了,结结巴巴:“我,我没有,是苏芩秋胡说八道,我只是最近吃多了,长胖了。” 白姨娘忙道:“夫人,大小姐每个月的月事都按时来了,怎么可能是怀孕?宁远候夫人分明就是诽谤,您可千万别信她。” 苏芩秋一笑:“我是不是诽谤,验一验就知道了。” 白姨娘有点慌:“夫人,您可千万别听她的,我们大小姐是何等的尊贵,怎能随意被人质疑?” 沈氏不为所动:“来人,请府医!” 一旦府医来了,不但她怀孕的秘密保不住,而且还会多一个人知道。 苏锦瑟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我错了,我承认,我是怀孕了。” 第36章 翻旧账 沈氏起身,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别喊我娘,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 她骂完苏锦瑟,又去骂白姨娘:“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样教她的?!” 因她常年患病,所以听从了苏德仁的建议,把中馈和一双儿女,都交给了白姨娘。 她是那么信任她,从不过问,从不插手,如今看来,看来是她识人不清了。 白姨娘赶紧抵赖:“夫人,大小姐一向循规蹈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肯定是顾远风引诱了她。” 沈氏知道白姨娘是在推卸责任,但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的确不是苏锦瑟一个人的错。 想到这里,她转身对苏芩秋道:“宁远候夫人,我承认,我教女无方,但贵府同样没把孙子教好。你身为顾远风的祖母,理应帮他们遮掩,设法让他们尽快成亲,而非逼着我女儿做妾。” 沈氏竟认为她必须帮这对狗男女遮掩丑事? 难道她对真相一无所知? 苏芩秋道:“夫人,这件事,顾远风的确也有错,但您不妨问问苏大小姐,她怀孕几个月了,再想一想,顾远风是何时休的妻。” 她这是什么意思?沈氏满心狐疑,问苏锦瑟:“你怀孕多久了?” 苏锦瑟猜到苏芩秋要干什么,张口就扯谎:“刚怀上,不到一个月。” 苏芩秋笑出了声:“不到一个月?苏大小姐,你都开始显怀了。信阳候夫人是过来人,这种鬼话,你糊弄不了她。” 沈氏凌厉的目光,扫向了苏锦瑟的肚子。 苏锦瑟赶紧把衣衫朝下扯了扯,拼命吸气收肚子。但她肚子里有货,哪里吸得进去,不管怎么折腾,还是那么大。 沈氏看了看她肚子的大小,推算至少有三个月了。而三个月前,顾远风根本就还没休妻! 苏锦瑟都把苏芩秋的丈夫给睡了,她凭什么帮他们遮掩? 沈氏终于明白了苏芩秋的意思,惊怒交加:“苏锦瑟,你竟跟妹夫偷情?!” 苏锦瑟臊得满脸通红,把头埋到了胸口。 白姨娘没想到苏芩秋把旧事也翻了出来,紧张得直扯苏德仁的袖子。 苏德仁现在只想把自己撇清楚,装作不知情,怒斥苏锦瑟:“糊涂东西,你怎能——” 想把自己摘干净?想得美! 今天他们三个,一个都别想逃脱! 苏芩秋果断打断了他的话:“信阳候夫人,当初我把顾远风和苏大小姐堵在了床上,顾远风不但不知羞,反倒把我给休了。我回娘家求助,信阳候和白姨娘却根本不许我进门。这些事,他们没有告诉您吗?” 她怎么什么都敢说!苏德仁和白姨娘又气又怕,都不敢去看沈氏的脸色。 这些事,沈氏前所未闻,她半晌方才理顺,震惊质问苏德仁:“这才是苏芩秋被休的真实原因?你和白姨娘早就知道了,只是瞒着我?” 苏德仁慌忙辩解:“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吗?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气坏了怎么办?” 沈氏的气一点儿都没见消:“你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知道后,会把苏锦瑟一顿打死??你瞒着我也就算了,还跟白姨娘一起纵容她,你这叫什么父亲!” 苏德仁被骂得灰头灰脑,又无话可驳,只好转移话题:“是是是,我有错,你消消气,咱们先把锦瑟的亲事给解决了,再来说这些,行不行?”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切照宁远侯夫人的意思办。”沈氏断然道。 照苏芩秋的意思办?那岂不是要让苏锦瑟做妾?? 苏德仁急了:“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 白姨娘噗通一声跪下,爬到了沈氏跟前:“夫人,都怪我,怪我没有把大小姐教导好。您罚我好了,要打要杀都行,千万别断送大小姐的一生啊!” 沈氏不为所动:“苏锦瑟不要脸,但我要脸。她枉顾礼义廉耻,不配做妻!”” 白姨娘见劝不动她,绝望地瘫倒在地上;苏德仁担心触霉头,也不敢吭声了。 沈氏朝苏芩秋深深地躬下身去:“身为嫡母,我有不查之责,让你受了委屈,我这里给你赔罪了。” “这我怎么敢当。”苏芩秋赶紧侧身避开了。 “贵府的老太君,可知道这件事?”沈氏问她道。 苏芩秋摇头:“我没跟任何人说过。” “难为你还念着姊妹情,没有当众揭穿她。”沈氏感慨着,道,“既是我生的女儿,做出来的丑事,自当我去解决。取消婚约,改妻为妾的事,我会亲自去跟老太君说。” “好。”苏芩秋目的达到,告辞离去。 苏德仁借口去送她,出了门就开溜了。 苏芩秋虽然走了,事情却还没完。 沈氏看着苏锦瑟,失望透顶:“你既然自甘堕落,就别奢望太多。你的嫁妆,我扣下了,你一文钱也别想带走。” 她已经沦落为妾了,如果没有嫁妆傍身,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苏锦瑟绝望透了。 白姨娘苦苦求情:“夫人,您多少给点吧,大小姐毕竟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现在知道装好人了?要不是她跟苏芩秋嚼舌根,苏芩秋怎么会知道她怀孕!苏锦瑟怒从中来:“娘,是白姨娘怂恿我,去勾引了顾远风!她跟我说,我们信阳候府已经是个空架子了,如果不攀上宁远候府,迟早连饭都吃不上。” 沈氏没想到还能有“惊雷”,厉声质问白姨娘:“大小姐说得是真的?!” 白姨娘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苏锦瑟。苏德仁的确授意她说过这样的话,但苏锦瑟为什么要背刺她?!难道她平时对她还不够好吗? “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要是不肯说,我只能动家法了!”沈氏见白姨娘不吱声,更生气了。 白姨娘上次挨板子的伤还没好利索呢,要是再受家法,小命都保不住。 她只能跪下,承认了:“是我一时糊涂,但我也是一心为了咱们信阳候府着想……” 第37章 侯爷喜欢上夫人了? 沈氏气得直打颤:“你为信阳候府考虑的方式,就是毁了我的女儿?!都怪我平时对你太信任,才让你无法无天。你待会儿就把账本送过来,从此不许再管家。世子那边,也不用你照顾了。” 沈氏这是要剥夺她的一切权力,把她打回原形?白姨娘惊呆了。 沈氏还要赶着去宁远侯府,呵斥苏锦瑟和白姨娘:“都给我滚出去!” 白姨娘失魂落魄地离开松鹤院,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大小姐,您刚才为何要揭发我?” “你还跟我装?上次苏芩秋要给我诊脉的时候,你就把我怀孕的事告诉她了,是不是?”苏锦瑟恨得咬牙切齿。 白姨娘急了:“大小姐,不是我,您怎么就是不信呢?” “不是你,还能有谁?”苏锦瑟还真就不信,“亏你还有脸说你疼我,全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她对她的疼爱,从来就不会掺假! 白姨娘百口莫辩,回房趴到桌上,嚎啕大哭。 苏德仁在外躲了一阵,一回来就听说白姨娘受罚,赶紧来看她:“本候以为,夫人顶多打你一顿,怎么把管家权都收回去了,还不许你照顾宝明了?” “都怪苏芩秋!她为什么会知道锦瑟怀了孕?”白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锦瑟认定是我跟苏芩秋告了密,把我怂恿她勾引顾远风的事,捅给夫人了……” 苏芩秋,又是苏芩秋。 苏德仁有点纳闷:“本候怎么觉得,她是在故意挑拨你跟锦瑟的关系?” 白姨娘倏然一惊:“该不会是那野种的长相,令她生疑了吧?”那野种长得像谁不好,偏偏长得像沈留白! 苏德仁被吓得不轻:“都怪锦瑟沉不住气,把野种还给了她。等锦瑟进了宁远侯府,你一定要记得催一催她,尽快把野种解决掉,来个死无对证,我们才好高枕无忧。” 白姨娘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候爷,野种的事,我来办,您一定要多哄着点夫人,让她尽快帮顾远风当上世子,这样顾远风才会把锦瑟扶正,她的日子才有奔头。” “我知道,我办事,你放心。”苏德仁把她搂进怀里,点头应了。 — 苏芩秋回到宁远侯府,刚进金戈院,就一头撞进了顾泽夕怀里。 这男人的胸是怎么长的,怎么这么硬!苏芩秋被撞到了鼻子,眼泪汪汪。 顾泽夕迅速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上下打量。还好,没缺胳膊没少腿,看来没有在信阳候府受欺负。 苏芩秋揉着鼻子,瞪了顾泽夕一眼,这么着急推开她?生怕被她占了便宜?他每晚占她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见推? 长戟躲在廊下看见,直念阿弥陀佛。 夫人总算是回来了,刚才候爷得知她独自去了信阳候府,马上就要去找她。 他跟了候爷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样紧张过。 难不成,候爷是喜欢上夫人了? 另一边,沈氏独自登车,去了宁远候府。 她与谢氏密谈了整整半天,直到天黑,方才离去。 谢氏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大早,就通知各房来积善堂,就连重伤未愈的顾致礼,都让人给背了来。 人到齐了,谢氏缓缓开口:“顾远风与苏锦瑟的婚约取消,苏锦瑟今晚进府,给顾远风做妾。” 这样的变故也太离奇了吧? 顾泽夕困惑问道:“母亲,这是什么缘故?” 谢氏照实讲了:“苏锦瑟与顾远风早有首尾,苏锦瑟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这是沈氏的要求,一切照实说,不必为一个妾遮掩。 堂上炸开了锅。 二房和三房把顾远风劈头盖脸地一通骂。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顾远风的脑瓜子要炸开了:“祖母,你坑我?!我给你打了五万四千两的欠条,你就是这样帮我的??” 什么?五万四千两?到底怎么回事?满堂哗然。 顾远风破罐子破摔,干脆把他昨天求苏芩秋帮忙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难怪昨天苏芩秋去了信阳候府,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顾泽夕毫不迟疑,怒斥顾远风:“跟苏锦瑟有首尾的人,是不是你?让她未婚先孕的人,是不是你?你自己做下了丑事,不知反省,倒怪起你祖母来了? 你祖母只答应你,保证苏锦瑟今日进门,又没答应她一定当正妻!” 二房三房自然站在苏芩秋这边,七嘴八舌地帮腔,斥责顾远风。 就连谢氏都觉得苏芩秋没错,倒是顾远风有赖账的嫌疑。 顾远风哪遭得住这架势,只能跪地认错。 葛氏有心帮他,却没敢开口。顾致礼幸灾乐祸,暗暗地直骂活该。 当晚,苏锦瑟坐着一顶青布小轿,从后门抬进宁远侯府,住进了一间连门栓都没有的破屋。 葛氏急急忙忙地催顾远风:“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欠苏芩秋的钱了,想赖账都不行了。你赶紧去哄着苏锦瑟把嫁妆拿出来,填上这个窟窿,不然候爷一定会对你动家法。” 他们打的本来就是苏锦瑟嫁妆的主意,顾远风点点头,特意换了身喜服,去了苏锦瑟的破屋。 苏锦瑟由妻变妾,待遇落差太大,正在屋里抹眼泪。 她一见到顾远风就埋怨:“看你想出来的馊主意,害我沦落成妾了!” 顾远风好声好气地哄她:“这是苏芩秋坑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迟早把你扶正!” 倒也是个办法,苏锦瑟终于破涕为笑。 顾远风趁热打铁:“信阳候夫人就你一个女儿,给的嫁妆肯定不少吧?快带我去开开眼。” 苏锦瑟噘起了嘴:“我哪有嫁妆?我娘知道我未婚先孕,差点没气死,一文钱都没给我。” 什么!没嫁妆?那他拿什么还债? 顾远风心凉了半截:“金银首饰总有吧?我欠了钱,你先把首饰给我应个急。” 苏锦瑟很不高兴:“我刚嫁进门,你不急着跟我圆房,只想着跟我要首饰?” 她说着说着,就去扒顾远风的裤子。 顾远风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捂住了裤裆。 第38章 你怎么,软趴趴 “你这是干什么?”苏锦瑟诧异无比。 顾远风赶紧松开了裤裆:“咱们不能这时候圆房,别伤着了孩子。” 苏锦瑟拉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已经满三个月了,不碍事。” 孩子是不碍事,但是他有地方碍事。 顾远风绞尽脑汁地编理由:“我爹重伤未愈,至今还躺在床上,我哪有心思干这个?” “你爹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怎么就没心思了?”苏锦瑟再次伸手,去扒他的裤子。 顾远风赶紧摁住了裤腰带:“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缺钱,烦得很,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那你把我伺弄舒服了,我就把首饰给你。”苏锦瑟摆出极其撩人的姿势,把衣裳一件一件地脱了个精光。 她从来没为钱犯过愁,也从来不拿钱当回事。虽然她现在没有嫁妆,但亲娘和亲女儿不会有隔夜仇,沈氏迟早什么都给她。 相比于五万四千两,首饰只是杯水车薪,够干什么?顾远风有点生气,一分心,裤子被苏锦瑟扯了下来。 他慌忙去提裤子,但已经来不及了,苏锦瑟盯着他的裆,瞪大了眼睛:“怎么是软的?我都脱光了,你还硬不起来?” 他倒是想硬!顾远风担心被她发现了秘密,干脆顺着她的话道:“你也不看看你的腰,都快成水桶了,哪个男人提得起兴趣?” “你嫌弃我?”苏锦瑟气哭了,“要不是你,我的腰会变粗?你还好意思嫌弃我?” 她不依不饶,把顾远风摁到椅子上,跨坐了上去:“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硬,必须跟我圆房!” 可不管她怎么摆弄,顾远风的那地方,都像是条死蚯蚓,软趴趴,棉嗖嗖,压根抬不起头。 她连这点魅力都没有了吗? 苏锦瑟很绝望。 正在这时候,房门呯地一声被踹开,王氏和曹氏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出现在门口。 这是他们的洞房夜,怎么会有人来?! 苏锦瑟惊慌失措,赶紧从顾远风身上下来了。 顾远风吓得一个激灵,慌手慌脚地提裤子,感觉那地方更无力了。 苏锦瑟又臊又气:“二夫人,三夫人,今天是我和远风的洞房夜,你们就这样闯进来?是宁远侯府太没规矩,还是你们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以前苏芩秋抓奸,只有她一个人,今天却是这么多人围观! “我知道你不要脸,但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王氏指着她的肚子骂,“看看你的肚子,快赶上簸箕大了,还好意思洞房?你是想刚进门,就小产?” 曹氏把衣裳扔到苏锦瑟身上,狠狠地打了她几下:“没脸没皮的骚货,亏你还是大家闺秀。你干出未婚先孕的丑事,不想着遮肚子,只顾着自己快活。” 就这一件衣裳,根本遮不住身子,更遮不住肚子。 苏锦瑟只恨没有地洞让她钻进去,憋红了脸,眼泪止不住地掉。 顾远风连忙把苏锦瑟护到了身后:“二位祖母别生气,只怪我们一时情起,没能克制得住。” “你是人,又不是畜生,怎么就克制不住了?”王氏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曹氏鄙夷地看向苏锦瑟:“把你的肚子收收好,别动不动就脱。你们信阳候府不要脸,我们宁远侯府还是要的。” 她们你一句,我一言,说得顾远风和苏锦瑟不敢抬头。 王氏犹觉不解恨,一叠声地喊:“来人,去把老太君,候爷,夫人和葛氏都请过来!” 她要把事情闹大? 顾远风慌忙地劝:“二祖母,现在已经很晚了,打扰了长辈们歇息多不好。我向您保证,在苏姨娘生下孩子前,绝不再碰她。” 王氏半分不信:“你的话,跟放屁有什么两样?我又不能拿绳子把你拴住,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朝苏姨娘的床上跑?” “二嫂说得对。”曹氏连声附和,“还是把老太君他们请过来,拿个主意为好。” 王氏把手一挥,丫鬟们马上分头去请了。 很快,谢氏,苏芩秋,顾泽夕和葛氏,都赶到了这间小破屋。 此时的苏锦瑟,已经穿上了衣裳,但一看就很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 谢氏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了?” 王氏和曹氏争先恐后地告状—— “苏姨娘挺着肚子,跟顾远风圆房,幸亏我们及时发现,不然要酿大祸。” “苏姨娘怀的虽然是个奸生子,但到底是我们宁远候府的血脉,他们这样胡来,万一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住,该如何是好?” “我们担心顾远风不听劝,以后又偷摸地来找苏姨娘,这才把你们请了来,一起商量个办法。” 怀着孩子还圆房??这两个人到底怎么想的! 顾远风是个乡野莽夫,不提也罢,可苏锦瑟是侯门嫡女,怎么也这样糊涂? 谢氏想不通:“苏姨娘,你是谁带大的?” 苏锦瑟愣了一下:“我母亲体弱多病,是我父亲的妾室白姨娘把我带大的。” 原来如此,妾室带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好?该教的是一样没教。 现在这两人干柴烈火,不管不顾,该如何是好? 谢氏一个头两个大,干脆问葛氏:“这是你的儿子,和你儿子的妾,你说该怎么办?” 葛氏盯着苏锦瑟,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顾远风这辈子,大概率只会有这一个孩子了,万一要是伤着了,她担待得起吗! 葛氏磨着后槽牙,恶狠狠地道:“让她去跟我住,我来看着她。” 苏芩秋和顾泽夕都觉得这主意很不错,王氏和曹氏也没意见。 谢氏当即拍了板,就这么定了。 苏锦瑟恋恋不舍地与顾远风分别,跟着葛氏去了梨棠院。 葛氏生着她的气,对她没个好脸色。 苏锦瑟刚犯了错,想要讨好她,刻意夸起了她的拔步床:“大奶奶这张床,一看就是名匠做的,一定价值不菲。” 她夸到了葛氏的心坎上,葛氏终于赏给她一丝笑脸,得意地道:“这是苏芩秋送给我的,说是花了整整八千两!” 苏锦瑟诧异极了,苏芩秋竟这样大方?她自从被休后,跟葛氏不是水火不容吗? 她故意套葛氏的话:“苏芩秋一直对您这么好?” “好个屁,我能得到这张床,全凭我自己的本事——”葛氏说着说着,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蹲到墙角,一阵干呕。 第39章 堕胎药怎么没效果? 苏锦瑟嫌弃不已,强忍着恶心,去给葛氏拍背:“大奶奶,您好端端的,怎么干呕起来了?不会是怀上了吧?” 葛氏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怀上也正常。 葛氏吓得又是一阵干呕,胆汁都给吐出来了。 她是生过孩子的人,这样的反应,她太熟悉了。苏锦瑟多半说对了,她就是怀孕了。 这孩子,是板儿的野种啊! 要是被顾致礼发现了,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葛氏吐了个昏天黑地,好容易不吐了,赶紧否认:“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怀得上,我大概是受了凉,伤了胃,明天抓副药来吃就好了。” 苏锦瑟觉得很奇怪,明明就是怀孕了,为什么不承认? 莫非是因为还没过头三个月,怕孩子小器,所以不肯告诉她? “你先睡吧,我去漱个嘴就来。”葛氏说完,匆匆出去了。 她把春红叫到西厢,关上了门,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死蹄子,上次我月事没来,你非说是绝经了,绝你娘的经,我刚才吐得像条狗,分明是有孕了!” 被她发现了?春红也不分辨,干脆直接地道歉:“大奶奶息怒,可能是奴婢搞错了。奴婢毕竟没有生养过,没有经验。” 葛氏觉得她这错,犯得倒也情有可原,就没有再骂她:“明天一早,你就去给我买一副堕胎药来,记得要买最贵的!” 行,她给她买一副最好的保胎药。春红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一早,葛氏催着春红去买了药回来煎,自己则带着苏锦瑟和顾远风,去积善堂给谢氏请安。 到了积善堂的院门口,看门的丫鬟却把苏锦瑟拦了下来:“老太君说了,苏姨娘只是个妾,不必来请安。” 妾室就连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了吗!这分明是故意给她穿小鞋! 苏锦瑟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扭头就走了。 她带着陪嫁的何嬷嬷去了园子,趴在一张石桌子上,哭得差点断了气:“老太君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才不许我进积善堂,都怪二夫人和三夫人多事……” 何嬷嬷给她拍背顺气儿:“大小姐,二夫人和三夫人,如今就是苏芩秋的两条狗。奴婢给您出个主意,您去弄死苏芩秋的那个野种,让她日夜活在痛苦中,一定够解气。” 野种?苏锦瑟起了疑心,审视何嬷嬷:“这是你的主意,还是白姨娘的主意?” 何嬷嬷干脆承认了:“的确是白姨娘叮嘱过奴婢,要劝您尽快除掉野种,以绝后患,不过她也是为了您好……” “闭嘴!”苏锦瑟气冲冲地打断了她,“要不是白姨娘害我,我能落到这种境地?你要是敢再听她的调遣,我立马把你卖进窑子里!” 何嬷嬷只得闭了嘴。 葛氏请过安,回到了梨棠院,发现苏锦瑟不在,而春红已经把堕胎药买回来煎好了。 时机正好,葛氏喝下药,蹲到了马桶上。可她直到腿蹲麻,别说堕下野种,就连血丝都没见着一根。 苏锦瑟回来时,正好看见葛氏失魂落魄地从净房出来,她忙问:“大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葛氏扯谎:“我找吴今来瞧过了,说我是肠胃受了凉。我刚喝了药,到马桶上蹲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 她这是好多了的样子?苏锦瑟将信将疑。 葛氏顾不上她,着急忙慌地把春红拉到了无人的偏厢:“你买的是什么堕胎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是保胎药,能有效果才怪。春红暗自偷笑,安慰她道:“大奶奶,您别急,堕胎药的种类多得是,这一副没效果,咱们再试试其他的。不过这东西伤身子,不能连着用,您且先歇几天,奴婢再去给您买。” 葛氏没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听了春红的:“那你把这事儿搁在心上,别给忘了。还有,不许走漏任何风声,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春红装出被吓着的样子,连连点头,发誓赌咒。 葛氏这才放了心。 没过多久,顾远风来了梨棠院,要找苏锦瑟。 葛氏压低了声音赶他:“你又不是发了情,就一刻也离不得她?万一孩子掉了,我看你怎么办。” “娘,您想哪儿去了?”顾远风道,“苏锦瑟没嫁妆,我只能来找她拿首饰,多少给苏芩秋还上点钱,不然她肯定不会罢休。” 苏锦瑟没嫁妆?! 那他们欠的钱怎么办? 葛氏十分恼火,把苏锦瑟叫出来,劈头盖脸地骂:“没用的东西,亏你还是候门嫡女,连嫁妆都没有!” 苏锦瑟很委屈:“我为什么没嫁妆,你心里没数?” “你还敢跟我顶嘴?”葛氏冲过去,眨眼把她的首饰全给抢了,又把她的首饰匣子也翻出来,给了顾远风。 面对这样的泼妇,苏锦瑟毫无招架之力,何嬷嬷上前阻拦,反被葛氏扇了几个耳光。 苏锦瑟这辈子就没受过这样的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远风安慰她:“一点首饰而已,你别这么小气,等三朝回门的时候,我保准能让你母亲,把嫁妆全给你。” 苏锦瑟压根不信他的鬼话,顾远风没功夫跟他细解释,抱着首饰匣子,去了金戈院。 苏芩秋看着首饰匣子,问一旁的顾泽夕:“候爷,我不懂行情,您来帮我看看,这些能值五万四千两?” 顾泽夕瞥了一眼:“只够当利息。” 顾远风忙道:“那就当利息,祖母,您且宽限我几天,我一定尽快把钱还上。” 苏芩秋同意了:“那就再给你三天。” 顾远风他回到枫林院,打开卧房床边的暗格,取出了珍藏已久的保肺丹。 幸亏上次没把这粒保肺丹还给苏芩秋,这次能不能还上苏芩秋的钱,还有他能不能当上世子,就全仰仗它了! 第40章 专业拆台 苏锦瑟进门第三天,顾远风去了积善堂,请求谢氏:“老太君,我知道,我犯了错,罪该万死。但苏姨娘毕竟是信阳候嫡女,我还是想带她去回个门,把礼数给全了。” 谢氏想想沈氏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便同意了:“你带苏姨娘回门可以,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一应的回门礼,得你们自己备,不得从公中支取。”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谢氏肯点头已经很好了,顾远风哪敢奢求更多,连声应了。 他回到枫林院,把苏锦瑟叫了来,跟她说了回门的事。 苏锦瑟很是高兴,但见到那几个寒酸的礼盒子,脸顿时拉得老长:“你带我回门,就准备这点东西?这到底是给我长脸,还是给我丢脸?” 顾远风也不想这样,但他还欠着苏芩秋的钱,实在是囊中羞涩,只能责备苏锦瑟:“什么样的身份,办什么样的事,你只是个妾,能回门,已经是给你脸了,你还指望我备厚礼?” 她沦落为妾,还不都是他害的!苏锦瑟气得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我不回门了!你自己去吧!” “不回门?你不想要嫁妆了?”顾远风取出了一个小锦盒,“我有保肺丹,你母亲见了这个,肯定会把嫁妆给你,说不准一高兴,还能多添上几箱。” 能救沈氏性命的保肺丹?苏锦瑟又惊又喜:“风哥哥,你真有本事!” 顾远风得意收起锦盒,带着她去了信阳候府。 苏德仁听说顾远风带着苏锦瑟来回门,很是高兴,马上叫人把沈氏请到了厅里。 沈氏很不待见顾远风,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顾远风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坐下喝了杯茶,才道:“信阳候夫人,我听锦瑟说,您一直在找保肺丹,但怎么都没找到?” “与你何干?”沈氏冷声冷气。 顾远风拿出了小锦盒:“您来看看,这是什么。” 小锦盒打开,里头是一粒漆黑发亮的药丸,上头印着小小的三个字:保肺丹。 沈氏马上被吸引了目光,诧异无比。 这是……保肺丹? 为了她的病,她的兄长淮南王,亲自跑遍了全国各地的药铺和黑市,依旧一无所获。 顾远风却有真能耐,把保肺丹给找着了? 苏德仁很惊喜,知道沈氏抹不开面子,特意递台阶:“夫人,有了这里保肺丹,你的病可算是有救了。远风这孩子,虽然毛病很多,但孝心毋庸置疑,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你就别跟他计较以前的事了。” 沈氏缓缓点头:“算他有心了。”没有这粒保肺丹,她活不过今年年底。顾远风能为她找到,说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苏德仁趁热打铁:“夫人,保肺丹贵得吓人,远风肯定花了大价钱。咱们不能占晚辈的便宜,得把药钱付给他。但咱们如果给钱,远风肯定不要,不如把锦瑟的嫁妆给她,这样既贴补了远风,又全了锦瑟的脸面,岂不两全其美?” 顾远风乐开了花,苏德仁真是善解人意,他不是他岳丈,是他亲爹! 沈氏一眼看出苏德仁的小心思,没吭声。苏锦瑟的嫁妆,都能买多少保肺丹了? 苏德仁力劝:“夫人,不管怎么说,锦瑟都是你的亲闺女,她在婆家过得不如意,你也心疼不是?” 沈氏长叹一声:“罢了,给她吧。” 终于劝动了!苏德仁赶紧命人把嫁妆抬到了院子里。 一百二十担嫁妆,院子里根本摆不开,一路延伸到了垂花门,颇为壮观。 这下还完苏芩秋的债,还能有富余。顾远风激动的心,都快跳出腔子了。 这时下人来报:“候爷,夫人,宁远候和夫人来了。” 他们来做什么?苏德仁不太高兴,但他不敢把顾泽夕拒之门外,只能命人请进来。 苏芩秋进了门,笑问:“我跟候爷这一路走来,全是嫁妆,不知是谁这么好福气?” “自然是我的。”苏锦瑟十分得意。苏芩秋当上了宁远候夫人又如何,连嫁妆都没有,拿什么跟她比? “真好,这些嫁妆抬回去,大家一定以为苏姨娘是正妻了。”苏芩秋依旧笑眯眯。 苏锦瑟的脸色,马上就僵了。 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德仁心疼女儿,赶紧岔开话题,跟顾泽夕夸起了顾远风:“宁远候,你过继了一个好孙子啊。你瞧瞧,这么难得的保肺丹,都让他给找到了。” 顾泽夕抬头一看,桌上还真放着一粒保肺丹。这是哪儿来的?顾远风不是说,已经把保肺丹卖掉了吗?之前他是在说谎? 顾远风看出顾泽夕的脸色不对,但懒得解释,反正嫁妆已经到手了,管他怎么想。 苏芩秋走上前,看了一看:“真是巧了,我今儿和候爷来信阳候府,也是为了给信阳候夫人送保肺丹。” 她说着,当真也拿出一粒药丸,和桌上的那粒摆到了一起。 两粒药,几乎一模一样,但迎着阳光,却又有不同。 苏芩秋的那一粒,泛着光亮,而顾远风的那一粒,暗淡无光。 沈氏仔细地看了看:“这两粒保肺丹,怎么不一样?” 苏芩秋笑了笑:“想必一个真,一个假了。” 苏芩秋是故意来拆台的吧?顾远风忙道:“我这粒保肺丹肯定是真的,大家若是不信,尽管请人来验。” “那就请人来验吧,是真是假,立时见分晓。”苏芩秋道。 沈氏同意了:“来人,去请齐太医。” 她的病,一直由齐太医负责,当初也正是齐太医,建议她用保肺丹。 丫鬟应声而去,很快把齐太医请了来。 齐太医团团行了礼,上前拿起两粒药丸细看,又分别闻了闻。 很快,他就把顾远风的那粒举了起来:“这粒是假的。” 第41章 侯爷不是以身相许了吗 “不可能。”顾远风呼地起身,“我的保肺丹绝不可能是假的,一定是你认错了。” 质疑他的能力?齐太医脾气上来,啪地把顾远风的那粒保肺丹给掰开了:“你自己来闻闻,这粒药,臭气熏天,一定是放了臭蚤草了。你别以为外头有蜡封着,闻着不明显,但掰开来,一目了然。什么药会放臭蚤草?” 顾远风觉得他在胡诌,上前一闻,却立时呆住了。 他的这粒保肺丹,还真有一股臭味! 他珍藏了这么久的保肺丹,居然是假的?! 顾远风如遭雷劈:“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氏很不高兴,借感谢苏芩秋,敲打他:“多亏宁远候夫人来给我送药,辨出了真伪。不然我服下了假的保肺丹,后果不堪设想。” 顾远风生怕被她厌弃,急忙跪下了:“夫人,我并非有意骗您,我不知道药是假的。” 沈氏沉着脸,没应声。 苏德仁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还是为他说起了好话:“远风只是能力不足,但孝心可嘉。” “信阳候,你别惯着他。”顾泽夕一点面子都不给,转头又斥责起了顾远风,“你不知道真伪,就敢朝信阳候夫人面前送?万一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你这样的孝心,还不如没有!” 他这一番话,把顾远风和信阳候都给骂了。两人灰溜溜地低下头,谁也不敢吭声了。 沈氏没有责备顾远风,只是吩咐一旁的嬷嬷:“把嫁妆抬回去收好,搁在外头,碍事。” 嫁妆不给了??顾远风猛地抬头,傻了眼。 当着苏芩秋和顾泽夕的面,苏锦瑟觉得难堪极了,狠狠地拍了顾远风几下:“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苏姨娘,你骂归骂,别上手,当心动了胎气。”苏芩秋悠悠地道。 胎气?齐太医马上朝苏锦瑟的肚子看:“这不是苏大小姐吗?您什么时候出的阁,孩子都怀上了?咱怎么没听说?哎,不对,您怎么给人做了妾?” 苏锦瑟脸上腾地一下,像是火在烧,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齐太医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撞破了什么惊天大密辛,赶紧接过苏芩秋递过来的药引,借口要去给沈氏煎药,脚底抹油,溜了。 沈氏起身,谢过了苏芩秋送救命药,心情却很复杂。 她以前对苏芩秋不闻不问,是有原因的,当年苏芩秋干出来的丑事,太伤她的心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旧事重提的好时机,且等有机会再说吧。 苏德仁气得慌,顾远风太不争气,苏芩秋都能弄到真的保肺丹,他为什么却拿了粒假药来?现在可好,功劳全被苏芩秋给抢了。 他狠狠地瞪了顾远风一眼,质问苏芩秋:“淮南王都没能买到保肺丹,顾远风也只买到了假药,你怎么却能买到真的?这来路不正的药,我们可不要。” 张口就认定她的药来路不正?真不愧是她亲爹。 苏芩秋淡淡一笑:“保肺丹原料难得,我已经很久没有制药出售了,他们自然买不到。这一粒保肺丹,是我自留的,要不是听说信阳候夫人急需,我也舍不得拿出来。” 苏德仁半晌才回过味来:“你会制药?!” “信阳候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好几年前就会制药了,那时候你还是我亲爹呢,连这个都不知道?”苏芩秋讥笑。 她制药的本事,可从来没有藏着掖着,他一向对她不管不问,才会对她一无所知。 苏德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锅底还黑。 当初他把苏芩秋扔到鄂州乡下,是指望把她养废,谁知她不但没变成一个废物,反而还学了一手制药的本事! 苏德仁怒斥:“你还挺得意?制药是大家闺秀该学的本事吗?你不学女工,不学三从四德,倒学了不入流的东西,难怪顾远风会不要你。” 苏芩秋被他逗笑了:“我一个鄂州乡下的野丫头,上哪儿学女工,上哪儿学三从四德?你希望我成为大家闺秀,倒是派人去鄂州教我啊。” 苏德仁一时语塞,恼羞成怒:“那你也不能学制药!” 沈氏不高兴了:“她要是不学制药,哪来的保肺丹给我治病?” 苏德仁道:“天下制药的人多的是,不少她一个。” “本候的夫人学什么,用不着信阳候来指教。”顾泽夕淡淡地道,“信阳候既然已经与本候的夫人断绝关系了,再摆出父亲的谱来教训人,就不太合适了吧? 还有,如今我们的辈分,该以你嫡女来论,本候夫人,是你嫡女丈夫的祖母,比你高出了一辈,你理应敬她是长辈,怎能如此无理?” 候爷威武,这伶俐的口齿,犀利的言辞,都快赶上她了。苏芩秋悄悄地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苏德仁的眼珠子都瞪大了。难怪苏芩秋非要跟他断绝关系,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昔日他的庶女,今日成了他的长辈了! 那他是不是还要给她磕一个啊! 但他哪敢跟顾泽夕顶嘴,只能低头认错:“侯爷教训的是,是我一时糊涂了,以后一定谨记在心,不会再犯了。” 顾泽夕这才放过了他,带着苏芩秋回府去了。 他们刚回到金戈院不久,沈氏就派了管家申豹,给苏芩秋送了两万两银票来。 苏芩秋坚辞不收,申豹却道:“宁远候夫人,我们夫人说了,救命之恩,绝非区区两万两银子可报,但保肺丹成本昂贵,总不能让您自己贴钱。” 苏芩秋这才把银票收下了。 申豹走后,顾泽夕若有所思:“当初你给本候冲喜,用了解药,本候还没给你付药钱。” 苏芩秋摆了摆手:“候爷不是已经以身相许了吗,还要什么药钱。” 顾泽夕没做声。 他都没跟苏芩秋圆房,哪叫以身相许? 他为了惩罚自己当年的过失,从此不近女色,但实际上却是亏欠了苏芩秋。 他忽然有点质疑自己的决定,这样做,真的对吗? —————— 苏锦瑟和顾远风,被沈氏轰出了门。 苏锦瑟回想顾泽夕维护苏芩秋的场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越发看顾远风不顺眼:“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个废物。反正我的脸也丢光了,不如把孩子打掉,以后各过各的吧。” 第42章 步入苏芩秋的后尘 顾远风吓着了,赶紧哄苏锦瑟:“你母亲已经厌弃你了,你现在打掉孩子,只能去做姑子了。” 苏锦瑟的肚子里,揣的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不然他就真绝后了。 苏锦瑟恨道:“做姑子都比跟着你强。” “行,那你去吧。”顾远风故意道,“从此苏芩秋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你只能当个小尼姑,见了她就得下跪行礼。” “难道我现在见了她,不用下跪行礼?”苏锦瑟想起这个来就气。 “起码你现在还有希望。”顾远风道,“我知道,我运气不好,害你低了苏芩秋一头,但起码我爹现在还是宁远侯唯一的继承人,只要咱们齐心协力,还愁打不了翻身仗?” 想想苏芩秋,苏锦瑟的确不甘心,她思来想去,还是退了一步:“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终于哄好了,顾远风赶紧又道:“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嫁妆弄到手再回府,免得让苏芩秋看了笑话。” “我倒是想,可我上哪儿弄去?”苏锦瑟气道,“都怪你,刚才嫁妆明明已经到手了,结果又飞了。” “是是是,都怪我,都怪我。”顾远风低声下气,“你娘不给嫁妆,那不是还有你爹吗?找你爹要去。”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苏德仁就出现在他们眼前。 苏德仁见顾远风还没走,气不打一处来:“丢人现眼的东西,怎么还不滚?” 顾远风不应声,连连给苏锦瑟使眼色。 苏锦瑟对苏德仁道:“爹,顾远风是该骂,但我的嫁妆,必须给我,这是两件事,一码归一码。” 苏德仁叹气:“又不是本候不给你,顾远风得罪了你娘,本候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您去想办法。”苏锦瑟想到自己的面子,耍起了赖,“今天我要是不拿到嫁妆,就不走了。” “你只会跟本候抖狠,本候白养你这个女儿了。”苏德仁斥道。他倒是有些体己,可以给苏锦瑟当嫁妆,但那是留给儿子的,不能动。 苏锦瑟很生气:“爹,我为什么没有嫁妆?难道只是因为顾远风今天不争气?不,是因为我跟顾远风偷情,惹了我娘生气。可当初是谁怂恿我去的?是你和白姨娘! 好啊,你们出的馊主意,后果却全要我来担,凭什么?您要是不给我嫁妆,我现在就去把您做的事,全告诉我娘!” “住嘴,别嚷嚷!”苏德仁生怕被人听见,紧张得左顾右看:“行行行,当是本候怕了你了。” 苏德仁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了外宅,把他这些年私藏的好东西,给他们装了满满六大箱,又额外给了六万两的银票,压在了箱子底下。 苏锦瑟心满意足:“爹,您放心,看在这些嫁妆的份上,我绝不会把您供出来。” 那真是谢谢她了!苏德仁瞪了他们俩一眼:“你们给本候争点气,争取早日继承爵位。”不然他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顾远风连忙给他做了保证。 两人带着满满六箱的嫁妆,回到了宁远侯府,引得许多人驻足围观,就连王氏和曹氏都赶来看了几眼。 苏锦瑟觉得自己风光无限,得意洋洋地去了梨棠院。 葛氏见到嫁妆,乐开了花,这下他们欠的债,有着落了。 她欢欢喜喜地招呼顾远风和春红:“快把这些箱笼,搬到我的小库房去。” 她的小库房?苏锦瑟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奶奶,这是我的嫁妆。” “没人说不是你的嫁妆。”葛氏忙着查看箱子里的真金白银,头都没抬。 “既然是我的嫁妆,就该存放到我的小库房,怎能搬到你那里去?”苏锦瑟耐着性子跟她分辩。 “哎呀,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分什么彼此,你年轻,管不住手脚,花光了怎么办?还是我给你保管更妥当。”葛氏笑呵呵地道。 苏锦瑟可笑不出来:“大奶奶,我不是小家小户的女人,知道该如何保管财物,就不劳您费心了。何嬷嬷,去收拾一间空房,把我的嫁妆搬进去。” 葛氏立马变了脸:“你只是个妾,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替你保管嫁妆,你还不乐意了? 以前苏芩秋还是我正经的儿媳妇呢,都肯把嫁妆给我,你凭什么不愿意?” 顾远风趁着她们拌嘴,悄悄地叫来了李奎和李贵。 葛氏马上命他们把箱笼朝她的小库房搬。 苏锦瑟和何嬷嬷哪里争得过两个大男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还没捂热的嫁妆,全让葛氏吞了。 苏锦瑟委屈又无助,扑进顾远风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你娘欺负我,你就干看着?你快帮我把嫁妆抢回来啊!” 顾远风拍着她的后背,假模假样地劝她:“我娘就我一个儿子,也只有你一个儿媳妇,你就给她保管又能怎地,她还能去贴补别人不成?” 那怎么能一样?苏锦瑟睁着泪眼看他,忽然觉得自己是步入了苏芩秋的后尘:“你们以前,就是这样侵占苏芩秋的嫁妆的吧?” 什么叫侵占?说得这么难听。顾远风沉了脸:“你自己不孝,别拉上我。” 他说完,丢下她就走了。 苏锦瑟呆呆地跌坐到石凳子上,无法接受一个事实,原来苏芩秋被休,是逃脱了牢笼,而她却傻乎乎地一头栽进来,成了曾经的苏芩秋。 春红冷眼瞅了半天,有点恨苏锦瑟不争气,这就认输了?闹起来啊! 她眼珠子一转,走到了苏锦瑟跟前,故意骂她:“苏姨娘,我们大奶奶好性儿,不跟你计较,但我得说您几句。 您是什么身份?我们大奶奶是什么身份?你刚才竟敢跟她顶嘴? 你要是觉得有冤屈,自有长辈们做主,哪里就轮到你来跟大奶奶呛声了? 我们少爷真没说错,你就是不孝,亏得你还是候门嫡女,一点规矩都不懂。” 何嬷嬷大怒,冲过来就朝春红脸上扇:“我们姨娘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教训!” 春红用力把何嬷嬷一推,放声尖叫:“大奶奶,苏姨娘要打奴婢!” 第43章 求侯爷做主 葛氏从小库房跑了出来:“怎么回事?” 春红哭着告状:“大奶奶,苏姨娘对您不敬,奴婢气不过,教训了她几句,她的嬷嬷就要打奴婢。” “反了她了!”葛氏竖起眉毛,训斥苏锦瑟,“我的丫鬟替我抱不平,教训你几句怎么了?你如今比她高贵不了多少,少摆侯门嫡女的威风。” 何嬷嬷气得想哭,他们家大小姐何等地尊贵,如今连个小丫鬟都能随意教训了吗?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苏锦瑟死死忍着脾气,没敢跟葛氏顶嘴。 葛氏骂了一通,叫上春红,回小库房去了。 何嬷嬷气道:“那丫鬟太嚣张,仗着有大奶奶撑腰,都爬到您头上来了。” 苏锦瑟扶着石桌子,慢慢地站起身来:“她虽然可恶,但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什么话?”何嬷嬷一愣。 苏锦瑟没解释,径直出门,去了积善堂。 看门的丫鬟依旧把她拦住了:“苏姨娘怀着身孕,还是不要乱跑。” 她真是哪哪儿都受辱,苏锦瑟忍着气,道:“礼大奶奶抢了我的嫁妆,我来求老太君主持公道。” “那你等着。” 丫鬟转身进去,很快又出来了。 “老太君说了,你有事找大夫人去,她没功夫见你。” 让她去找苏芩秋?! 那岂不是主动跑上门,请苏芩秋看笑话? 苏锦瑟很不情愿,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了金戈院。 金戈院里,欢声笑语,苏芩秋正和顾泽夕一起,陪大丫踢蹴鞠。三人其乐融融,看着倒像是一家三口。 苏锦瑟看看他们,再想想自己,觉得刺眼无比,转身就走。 苏芩秋却已经看到了她:“苏姨娘都到门口了,怎么又走了?” 苏锦瑟只得进去,给她和顾泽夕请了安。 “苏姨娘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说吧。”苏芩秋接过三七递来的帕子,擦了把汗。 苏锦瑟咬了咬下唇,跪倒在顾泽夕面前,泫然欲泣:“我被礼大奶奶欺负了,求侯爷为我做主。” 问话的人明明是她,苏锦瑟却求顾泽夕?有点意思。 苏芩秋冲顾泽夕扬了扬眉:“那侯爷替她做主吧,我先带大丫进去了。” 胡闹什么,苏锦瑟不懂事,她也不懂事? 顾泽夕一把拽住了她,斥责苏锦瑟:“后宅之事,自有夫人料理,你找本候做什么?本候以为你出身候门,该懂这个规矩,看来是本候高估你了。” 他说完,抱起大丫就走了。 苏锦瑟没想到顾泽夕这样无情,面红耳赤。 苏芩秋瞅着苏锦瑟笑:“候爷不肯替你做主,这可怎么办?要不你求求我,看我帮不帮你?” 苏锦瑟咬了咬牙:“夫人,我本来就是来找您的,只是担心您拒绝,才先求了侯爷。 今儿我刚带回来的嫁妆,被葛氏强占了,还请夫人帮我拿回来。” 苏芩秋奚落道:“这门亲事,不是你抢来的吗?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锦瑟忍着气道:“我如今当你是长辈,你就要有个长辈的样子。你口口声声说我娘待你不薄,那你就该照拂我,不然怎么对得起我娘?” 拿沈氏来要挟她?行,她帮,别后悔。 苏芩秋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一笑:“三七,去把我儿媳妇叫过来,我来问问她,怎么连一个妾的嫁妆都要抢。” 三七应声而去,很快把葛氏叫了过来。 葛氏一看到苏锦瑟在这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苏锦瑟,你倒是挺会告黑状,我好心替你保管嫁妆,哪里有错了?” “行了。”苏芩秋闲闲地朝椅背上一靠,“把你家妾的嫁妆还回去,这事儿好说不好听,别为了几个箱笼,惹人笑话。再说了,你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嫁妆无论谁保管,不都一样吗?不过是从一间屋子,挪到另一间屋子罢了。” 她倒是会做好人,没了嫁妆,他们拿什么还她的债?葛氏张口就要反驳,可仔细一琢磨苏芩秋的话,忽然间茅塞顿开:“夫人教训得是,我这就回去把嫁妆还给她。” 苏锦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葛氏对她凶神恶煞,在苏芩秋面前却这样老实。她为什么总是输了苏芩秋一截?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跟她平起平坐? 葛氏果真一回到梨棠院,就命人收拾了一间空房,把六个箱笼全搬了过去,还把钥匙交给了苏锦瑟。 苏锦瑟防着葛氏,特意把钥匙放在了何嬷嬷那里。 夜里,葛氏等苏锦瑟睡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顾远风正在苏锦瑟的小库房门口等她。 葛氏拿出钥匙,利索地打开了锁:“蠢货,住在我的院子里,还想翻出我的手掌心?这里哪一间房我没钥匙?” 如果是正经儿媳妇,带的陪嫁丫鬟多,或许她还会顾忌三分。 可苏锦瑟只带了一个何嬷嬷来,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葛氏得意扬扬地进了库房,翻出箱底的银票,递给了顾远风。 顾远风把银票揣进怀里,叮嘱她道:“娘,这事儿您瞒着点,别把苏锦瑟气狠了,一来我还得靠她母亲争世子,二来她怀着我的儿,不能动胎气。”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数。”葛氏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是男人他不懂,这野合来的奸生子,最瓷实了,怎么折腾都不会掉的。 顾远风得了银票,第二天请安时,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五万四千两银子,给苏芩秋结清了。 苏芩秋当场拿出一万两,给了王氏和曹氏充公,乐得两人喜上眉梢。谢氏也把她夸了又夸。 她携带巨款,回到了金戈院,马上挑了两块碎银子,让三七给苏锦瑟送了去。 苏锦瑟见到银子,倍感羞辱:“你主子是什么意思?我虽然是个妾,但嫁妆比她多,用不着她来施舍。” 三七笑眯眯地道:“苏姨娘,我们夫人是好心,给银子你傍身呢。你的嫁妆虽多,但万一哪天被贼偷了呢?” 第44章 狗咬狗 她的嫁妆,好端端地在小库房放着呢,怎么会被贼偷?苏锦瑟觉得三七莫名其妙,把她轰了出去。但事后却越想越不对劲,赶紧带上何嬷嬷,去了小库房。 何嬷嬷把六个箱笼都检查了一遍,惊道:“大小姐,六万两银票不见了,全不见了!” 还真是遭贼了?!不用问,这个贼,肯定是葛氏! 苏锦瑟马上带着何嬷嬷,去找葛氏算账。 葛氏刚喝了堕胎药,正坐在马桶上,尽管春红极力阻拦,但何嬷嬷还是冲进净房,把葛氏揪了出来。 葛氏裤子都还没来得及提,气得大喊:“你们这是要造反?” 苏锦瑟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她:“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好歹是个长辈,怎能如此不要脸,连儿媳妇的嫁妆银子都偷?” “呸,你一个小妾,算我哪门子的儿媳妇?”葛氏提着裤子,还不忘啐了她一口。 “我不跟你扯这些,六万两银票,给我还回来,一文钱都不许少。”苏锦瑟道。 “又不是我拿的,我凭什么还?”葛氏系好了裤子,扭头又回了净房,隔着门板嗤笑,“俗话说得好,抓奸抓双,捉贼拿赃,你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敢红口白牙地污蔑我?亏得我大度,不跟你计较,不然告到老太君那里,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锦瑟完全拿她没辙,恨得牙根痒。 早知道葛氏这么不要脸,她还不如不把嫁妆要回来。 嫁妆放在葛氏的小库房里,如果少了银子,还能讨个说法,现在倒好,只能吃闷亏了。 可她凭什么吃这个亏?葛氏偷她银子,她绝不让她好过! 苏锦瑟盯着净房的门看了一会儿,把何嬷嬷叫到了外头,小声地吩咐:“那个老虔婆,明明怀孕了,却老是朝净房跑,说不准有缘故,你盯着她点,看看是怎么回事。” 她早发现葛氏不对劲了,心想着她到底是婆母,就没理会。现在既然葛氏惹到了她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何嬷嬷点头应下了。 梨棠院巴掌大的地方,又没几个人,盯起梢来,再容易不过了。 还没过几天,何嬷嬷就有了发现,用手帕包着一坨药渣,悄悄来给苏锦瑟看。 苏锦瑟凑近闻了闻:“这是什么?” “保胎药,奴婢在后院发现的。葛氏喝了这药,就朝净房跑,已经不是头一回了,但每次她出来时,都一脸失望。”何嬷嬷小声地告诉她道。 苏锦瑟听的一头雾水。 葛氏是担心自己年纪大了,胎坐不稳,所以才喝保胎药? 可如果是这样,不是该喝了药后,卧床休息么,怎么却要朝净房跑? 何嬷嬷也弄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小声地给她出主意:“大小姐,这些保胎药,是春红熬的,她肯定知道内情。要不奴婢把她叫过来,您套套她的话?” 苏锦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隔天趁着葛氏去积善堂请安,把春红叫到了她跟前。 春红满脸警惕:“苏姨娘,我知道你对我怀恨在心,有了机会就想报复,但我警告你,大奶奶马上就回来了,你别太嚣张。” “你想哪去了,我还不至于跟一个丫鬟计较。”苏锦瑟和颜悦色,“我只是想问问,大奶奶怀孕满三个月了吗?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不见她朝外说?是担心孩子小器吗?” 春红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她这反应就不对。苏锦瑟愈发觉得葛氏有古怪了:“她恶心干呕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我正怀着身子呢,能不知道是怀孕了?” “你别瞎说!”春红厉声驳斥,“大奶奶没怀孕。” “原来没怀啊?”苏锦瑟佯装失望,“我还以为,马上就会多个小叔子或小姑子了。” 春红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大奶奶一把年纪了,拿什么怀孕,她只是最近肠胃不好,才老是恶心干呕。苏姨娘,你可别到处乱说,让人误会就不好了。” “肠胃不好有什么值得我乱说的?”苏锦瑟摆了摆手。 春红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退了出去。 何嬷嬷推门进来,见苏锦瑟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好奇问道:“大小姐,您问出什么来了?” 苏锦瑟神神秘秘地笑了起来:“我问你,一个已经成了亲,有丈夫的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怀了孕却不敢声张,身边的丫鬟还紧张得要命?” 何嬷嬷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苏锦瑟的肚子:“那自然是跟您一样的人了。” 怀上了野种,才会不敢声张。 不会说话就别说!苏锦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何嬷嬷自知失言,赶紧找补:“也有可能是奴婢猜错了,如果葛氏怀的是野种,她为什么要喝保胎药?” 这个问题,苏锦瑟也想不通:“或许她对奸夫情根深种,想要偷偷生下这个孩子? 如果是这样,我更要好好地帮一帮我这位好婆母了。” 苏锦瑟笑着朝外走。 “您要去告诉礼大爷?”何嬷嬷问道。 告诉他干什么,蠢货。 苏锦瑟没理她,径直朝积善堂去了。 她知道自己进不去积善堂,没去讨没趣,只在附近等着。 过了一会儿,众人都陆续从积善堂出来了。 苏锦瑟马上上前,扶住了葛氏:“大奶奶,您慢些走,当心脚下。您四十来岁才怀上了这一胎,可得小心点,万一有个闪失,礼大爷该难过了。” 葛氏怀孕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了葛氏。 葛氏吓得腿都软了:“苏姨娘,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怀孕了?” 苏锦瑟满脸委屈:“大奶奶,怀孕又不是什么丑事,您干嘛不承认?您隔三差五就喝保胎药,药渣我都看见了。” 胡说,那是堕胎药!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她换了好多方子,都没能把这个野种打下来。 葛氏瞪了她一眼:“那是我治肠胃的药,怎么就成保胎药了? 苏锦瑟也不跟她争辩,抬手把苏芩秋一指:“就算您是肠胃不好,都这么多天了,还不见好,可别拖出大毛病来。我知道大夫人擅长医术,不如请她给您诊诊脉。” 第45章 你们什么时候生一个? 让苏芩秋给她诊脉?那她怀孕的事不全露馅了? 苏锦瑟这个贱人,怎么这么多事! 葛氏恨不得现在就扒了她的皮:“我的病已经快好了,不用麻烦夫人。” “都是一家人,麻烦什么呀?诊个脉,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您跟我拌嘴的时间,都够大夫人给您诊好几回了。”苏锦瑟紧紧挽住她的胳膊,朝苏芩秋那边拽。 葛氏拼命去扒她的手:“我说了我没事,不用诊脉,你是聋了吗?” 两人拉拉扯扯,哪个都不肯让步。 不过诊个脉,有什么好争的?王氏心思活,看出了不对劲:“大嫂,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就给葛氏诊一下吧,不然由着她们,能争到太阳下山。” 苏芩秋没所谓,顾泽夕不耐烦:“要诊就赶紧,磨磨唧唧,尽耽误时间。” “就是,赶紧进去,诊完了事,我们都忙着呢。”王氏急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叫来几个丫鬟,把葛氏架了进去。 谢氏见他们去而复返,还多了个苏锦瑟,惊讶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氏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事说了:“我们带葛氏进来,请大嫂给她诊个脉。” 谢氏很赞同:“久病不愈,就该再诊诊,老大媳妇的医术,比许多人都强。” 苏锦瑟快步上前,抓住葛氏的手,按到了茶几上:“大夫人,快来给大奶奶诊,我到梨棠院多久,她就病了多久,担心死我了。” 苏芩秋坐到茶几对面,给葛氏诊了脉。 苏锦瑟迫不及待地问:“大夫人,大奶奶脉象如何?” 苏芩秋拿手帕擦了擦手:“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她有点意外,这个孩子,应该是板儿的吧?葛氏当初没喝避子汤?她是过来人了,怎会容许自己怀上野种两个多月,还没把它打掉? 到底还是让他们知道了,葛氏面如死灰。 苏锦瑟故作诧异:“大奶奶,怀孕不是喜事吗,您干嘛非说是肠胃不适?” “就是。”王氏也觉得奇怪,“你是成亲多年的人,又不像苏姨娘怀的是奸生子,有什么好遮掩的?” 苏锦瑟暗自咬牙,恨不得撕烂王氏的嘴。说葛氏就说葛氏,干嘛扯到她?她都已经给顾远风做妾了,还老把奸生子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葛氏此时心慌意乱:“我年纪大了,怀个孩子本来就不容易,所以还没满三个月,不敢朝外说,生怕小器了。谁知道苏姨娘大嘴巴,非要嚷嚷出来,这下可好,不知道这个孩子,还能不能保住了。” 谢氏很相信这个,责备起了苏锦瑟:“你就算担心大奶奶,也该私下跟她说,非要闹到人尽皆知?我就是怕你惹事,才让你搬到梨棠院,没想到,你还是不让人省心。” 苏锦瑟马上低头认错:“老太君,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怕得很,万一大奶奶真的小产,岂不是我大嘴巴的过错?还请老太君帮忙想个法子,一定要保住大奶奶这一胎。” 这要求好像还算合情合理,而且是一心为葛氏考虑。谢氏想了想,把这个差事,交给了王氏:“老二媳妇,你是生养过的人,有经验,而且还当着家,我把葛氏交给你,你现在就跟我立个军令状,一定要确保葛氏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王氏才不想管葛氏,可谢氏都这样说了,她只能应下,当场做了保证:“老太君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让葛氏出任何意外。” 葛氏傻了眼。有了王氏盯着,她还怎么打胎?苏锦瑟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苏锦瑟得意地笑了。她一定要确保葛氏生下野种,再找到证据揭穿她,报那六万两银子的仇。 “行了,都散了吧。”谢氏遣散了众人,但却留下了苏芩秋和顾泽夕。 “泽夕,葛氏一把年纪,都怀上二胎了,你就不能把病治好,跟你媳妇也生一个?”谢氏本来一直都不敢提生孩子的事,但据她这段时间观察,顾泽夕跟苏芩秋感情很好,也许,他可以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了。 顾泽夕沉默片刻:“我会考虑。” 他终于松口了!谢氏高兴坏了:“好,好,你好好考虑。” 苏芩秋暗自撇嘴,顾泽夕糊弄老人家呢,老太君还当真了。他连房都不肯跟她圆,就算把病治好了,也不可能跟她生孩子。 葛氏揣着一肚子的气回到梨棠院,刚进门,就一巴掌甩到了苏锦瑟脸上:“贱人,叫你多嘴。我有没有怀孕,自有计较,轮得到你告诉别人?” 苏锦瑟被打得耳朵嗡嗡作响,使劲儿把葛氏一推:“你有胆子吃保胎药,没胆子公之于众?你到底在怕什么?莫非你怀的是个野种?” 葛氏一下子炸了毛,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朝墙上撞:“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爱爬男人的床?” 苏锦瑟疼得尖叫:“有本事你朝我肚子上打!” 葛氏听她提肚子,终于住了手:“你说我吃了保胎药?你怎么知道的?” “后院有药渣,我又不瞎!”苏锦瑟戒备地盯着她。 葛氏眯了眯眼睛,把苏锦瑟和何嬷嬷全关进了西厢,把房门反锁了。 “你放我出去!”苏锦瑟拼命拍门。 葛氏充耳不闻,叫来春红看守,她自己则去后院包了一包药渣,出府去了。 她现在就去找人验一验,这到底是堕胎药,还是保胎药。如果确定是春红骗她,她回来就要了她的命! 葛氏出了宁远候府,就近找了一家药铺,把药渣拿给了大夫看:“大夫,你给帮忙看看,这是什么药。” 那大夫闻了闻药渣,又翻着看了看:“这时上好的保胎药,夫人要照着买几包?” “不买!”葛氏脸黑得像墨,转身就走。 好个春红,居然阳奉阴违! 葛氏气冲冲地回到梨棠院,揪着春红的头发,把她拽进了屋:“小蹄子,我让你买堕胎药,你却给我买保胎药,你安的是什么心?!” 春红大喊冤枉:“大奶奶,奴婢什么时候买过保胎药?” “你还敢抵赖?!”葛氏把那包药渣,摔到了她面前。 第46章 头上绿得能放羊 春红看到药渣,笑了起来:“大奶奶,这包药渣,您是在后院找到的吧? 您觉得奴婢有那么傻吗,如果奴婢真用保胎药欺骗您,肯定会及时销毁证据,怎么会一直把药渣留在后院?” “那这药渣是怎么回事?”葛氏板着脸问。 “这是奴婢用来骗苏姨娘的。”春红道,“这几天,何嬷嬷一直悄悄盯着奴婢,奴婢担心她发现大奶奶偷服堕胎药,这才故意弄了保胎药的药渣,丢到了后院。不然要是让她们发现您偷服堕胎药,您怎么解释得清?” 苏锦瑟居然派何嬷嬷盯梢?!难怪她今天当众揭穿她怀孕,原来是早有蓄谋! 葛氏对春红疑虑尽消,只剩下了对苏锦瑟的恨:“好个苏锦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不就是偷了她六万两银子吗,就把我朝死里整。” 苏锦瑟多半是猜到她怀的是野种了,不然不会故意揭露她。 葛氏又恨又怕,交代春红:“给我饿她几天,不许给她饭吃,水都不要给她喝。” 春红自然乐意,响亮地应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正是苏锦瑟插足,才害得苏芩秋被休。 苏锦瑟的坏,跟葛氏不相上下,她们没一个好东西。 她一定要加倍努力,帮苏芩秋报仇。 苏锦瑟从小娇生惯养,才饿了一顿,就头昏眼花受不了。 何嬷嬷从破口大骂到服软求饶,但春红就当听不见。 顾致礼很快得到了葛氏怀孕的消息,派人来请葛氏。 葛氏有点犯怵,不敢去,春红塞了把匕首给她:“大奶奶,您现在过了明路了,还怕什么?礼大爷虽然知道您怀的是野种,可有谁能证明?” 春红的话,让葛氏茅塞顿开,把匕首朝怀里一揣,昂首挺胸地去了止静轩。 顾致礼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只有一双腿还不得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他早已把吴今支开,一见到葛氏,就一拐杖敲了过去:“破鞋,你不是喝了避子汤了吗,怎么还会怀上野种?” 葛氏挨了一下,疼得眼冒金星:“哪来的野种?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怀的明明是你的种。” 她竟敢把野种栽到他头上?!顾致礼举起拐杖又打:“葛碧池,你还要不要脸?” 葛氏掏出匕首,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再敢打一下,我马上死给你看!我告诉你,老太君已经知道我怀孕了,还特意指派了二夫人,负责我的胎。我要是死在你这里,看你怎么交差!” 全府上下,都以为葛氏怀了他的种了?? 顾致礼顿时觉得头上绿得能放羊:“葛碧池,你不要脸!” “这你可冤枉我了。”葛氏道,“我自从知道自己怀了孕,一直在打胎,只是还没打下来而已。是苏姨娘那个贱人,故意跑到积善堂,让苏芩秋给我诊出了喜脉。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我只能将计就计,把这孩子当成你的了。” 竟是苏锦瑟捣鬼?顾致礼一拐杖敲在了桌子上:“你要是敢把野种生下来,我马上揭发顾远风弑父!” 吓唬谁呢?子不教,父之过,他揭发了顾远风,自己也讨不着好,除非他打算玉石俱焚。葛氏哼了一声,把匕首一收,转身走了。 顾致礼气得直敲拐杖。反了她了,他要休妻,休妻! 顾远风今日有事,在外头忙了一天,晚上回来时,才得知葛氏怀孕的消息,赶紧来了梨棠院。 他刚迈进院门,就听见何嬷嬷在西厢鬼哭狼嚎—— “放我们出去!大奶奶,你别嚣张,饿死了我们大小姐,你担待不起!”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顾远风走过去,推了推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只得先进了屋,问葛氏:“娘,您把何嬷嬷关西厢了?” 葛氏喝着粥,头都没抬:“她就是个陪衬,主要是关了苏锦瑟。” 顾远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娘,苏锦瑟揭发了您怀孕,的确该死,但她毕竟怀着我的儿,您等她生完孩子再罚她行不行?” “我看你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葛氏抬眼瞪他,“我罚她什么了?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饿她两顿就叫罚了?你放心,她身子骨硬着呢,饿上三天都没事。” “娘!”顾远风急了。 “行行行,就饿她一天,明儿一早,我就把她放出来,行不行?”葛氏不耐烦地道。 饿一天,应该饿不出毛病,顾远风不再提这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药来:“娘,您让春红把这个煎了,赶紧服下。” “这是什么?”葛氏问道。 “自然是堕胎药。”顾远风道,“这是我花高价买来的,绝对好使。” 葛氏拆开油纸包,把一整包药,全倒进了花盆里。 “娘!您这是干什么?”顾远风叫道。 葛氏坐回椅子上,摸了摸肚子:“我想通了,我不打胎了。这个孩子,我要留下来。春红说得对,他虽然是个野种,可是有谁能证明?我说他是你爹的种,那他就是。” 如果顾远风还是个健全人,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留下这个野种。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顾远风成太监了,万一苏锦瑟不争气,生的是个丫头片子,他们该怎么办? 惟有留下这个野种,他们才能多条路。 顾远风很快猜到了葛氏的企图,心里很不是滋味:“娘,你嫌我成了废人,生不出孩子了?” “娘怎么会嫌你?娘是为了你着想。”葛氏耐心地跟他讲道理,“如果苏锦瑟争气,能给你生个儿子,那自然不必多说,但如果她生不出儿子呢?看你爹的态度,以后你的兄弟,一定会很多,与其让爵位落到他们头上,还不如便宜你的亲弟弟。” 这是个野种,怎么就成他的亲弟弟了?顾远风心里堵得慌,一言不发地走了。 葛氏觉得他死脑筋,骂了几句,没太朝心里去。 半夜里,她睡得正香,床边忽然响起了春红急吼吼的声音:“大奶奶,醒醒,醒醒,苏姨娘和何嬷嬷不见了!” 第47章 毁了她的脸 “死丫头,嚷什么,不见了就不见了,多大点事。再吵我睡觉,打死你。”葛氏迷迷糊糊地骂,眼睛都没睁。 苏锦瑟可不能不管,万一她发狠不跟顾远风过了,夫人找谁报仇去?春红毫不迟疑,转身去了枫林院,敲响了房门。 夏绿开了门,听春红说了事情经过,马上把顾远风喊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顾远风骂骂咧咧地穿好衣裳,提着灯笼,去找苏锦瑟。 他寻思着苏锦瑟肯定是翻窗出逃,回娘家去了,果然在去信阳侯府的路上,拦到了苏锦瑟和何嬷嬷的马车。 苏锦瑟下了车,看到顾远风,再也忍不住委屈,扑到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远风见她肚子没事,责备起了她:“你这动不动就朝娘家跑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苏锦瑟抬起脸,哭道:“我不回娘家,难道等着被你娘饿死?” 顾远风觉得她太娇气,把她推开了:“不就饿了你一天吗,哪里就饿死了?等天亮她就放你出来了。” “就饿一天?你说的是人话吗?”苏锦瑟气道,“我长这么大,从来只有人担心我没吃饭,还没人敢饿过我,我凭什么在你家受这份委屈?” “谁让你多事,惹了我娘?你纯属活该。”顾远风满口埋怨,“我原以为你是嫡女,会比苏芩秋那个庶女强,谁知你还不如她。苏芩秋做我们家媳妇的时候,可不会这样闹腾。” 他现在是真心觉得,苏芩秋比苏锦瑟强万倍。当初苏芩秋在他家四年,任劳任怨,从不跟葛氏顶嘴,更不会惹她生气,哪像苏锦瑟,丢了点嫁妆,就伺机报复,受了点委屈,就深更半夜地朝娘家跑,太不像话了。 “你觉得她比我好?那你找她去啊!”苏锦瑟又气又委屈,扑到他身上,又抓又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难怪开始嫌弃我了,圆房那天我把衣裳都脱了,你都硬不起来……” “你看看你,活像个泼妇,哪里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顾远风听她提不硬的事就烦,猛地把她一推。 “啊——”苏锦瑟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何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大小姐,您没事吧?风少爷,您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顾远风盯着苏锦瑟的肚子,很紧张:“摔哪儿了?撞到肚子了吗?你肚子疼不疼?” “你就知道肚子,怎么不问问我的人?”苏锦瑟委屈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这不都一样吗?”顾远风哄着她,“赶紧上车,回府后叫吴今来给你瞧瞧。” “我不回,要回你回。”苏锦瑟作势要去捶肚子,“你要是不依我,我现在就打掉你儿子!” 顾远风被吓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车,朝信阳候府去了。 在车上时,苏锦瑟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她让何嬷嬷帮她看了看,见并没有见红,就没当回事了。 苏锦瑟到底是信阳候府的嫡长女,她深夜跑回娘家,几乎惊动了所有人。 沈氏披了衣裳起床,问满脸泪痕的苏锦瑟:“出什么事了?” 苏锦瑟哭着把葛氏关她禁闭,不给她饭吃的事讲了一遍。 沈氏神色淡漠:“你既然做了妾,就该有做妾的觉悟,挨打受骂,挨饿受冻,乃是常事。 这件事,你找我也没用,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沦落成了妾室。” 沈氏说完,转身回屋,继续睡觉了。 亲娘都不管她了……苏锦瑟抹着眼泪出来,去了苏德仁那里,把她在婆家的遭遇,和沈氏的态度,全给说了。 苏德仁恨铁不成钢:“本候给了你嫁妆,你都守不住,怪谁?不然拿着银子,多雇几个奴仆,你看葛氏还敢不敢动你。 现如今,你只能去找白姨娘,看她能不能借你几个壮实的奴仆防身了。” 白姨娘把她害成这样,还要她去求她?苏锦瑟极不情愿,但沈氏和苏德仁都撒手不管,她别无他法,只能去了。 白姨娘见了她,满脸担忧:“大小姐,您怎么大半夜地跑回来了?是不是婆家给你气受了?” 装什么装!苏锦瑟暗暗地骂了几句,才道:“我爹让我来找你借几个奴仆傍身,要膀大腰圆,脑子活泛的。” 白姨娘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她还恨着她。 都怪苏芩秋挑拨离间!白姨娘难受得很:“大小姐,我可以借你奴仆,但苏芩秋的女儿,你必须马上解决,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呵,原来有条件。苏锦瑟很不高兴,且不理解:“你为什么非要除掉她女儿?” 因为野种长得像她的亲舅舅!万一让苏芩秋发现这其中的关联,他们全都得完蛋。 她原以为,苏芩秋这辈子都不会跟野种见面,才没把野种的长相当回事,谁知道,她竟把野种抢回去了! 白姨娘不想让苏锦瑟知道这些,只道:“大小姐,难道您不恨苏芩秋?毁了她最在意的人,让她日夜活在痛苦中,才够解气。” 这话倒也不假,苏锦瑟来了兴趣:“弄死大丫多没意思,毁了她的脸,让苏芩秋每看见一次,就痛苦一次,那才够解气。” 毁掉脸也行,照样能让苏芩秋没证据。白姨娘同意了,取出一只小瓷瓶,递给了她。 小瓷瓶里,装着透明的毒液,一滴就能让人容貌尽毁,爹妈见了都不认得。 苏锦瑟收下了小瓷瓶,白姨娘马上兑现承诺,给她安排奴仆去了。 此时的宁远候府金戈院里,苏芩秋也还没睡。 她把顾远风还给她的银票,全部拿了出来,连同一张药材采购清单,和一张写了地址的小纸条,交给了顾泽夕:“候爷,帮我个忙,这些药材,只在南边有售,您派人去买到后,按照纸条上的地址,直接送到鄂州去,好不好?” 什么药材,这么贵?她真是舍得。 顾泽夕看了看药材清单,又看了看地址:“你不会在鄂州养了个小白脸吧?” 还真是小白脸,但并非她的小白脸。 苏芩秋抖了抖银票:“您就说这个忙,您帮不帮吧。” 第48章 谁是她女儿的亲爹? 她竟然没反驳?真有小白脸?顾泽夕狐疑地看了苏芩秋好几眼,才接过了银票。 下午时分,苏锦瑟才回来。 谢氏早已知道了此事,把所有人都叫到了积善堂。 她先把王氏和曹氏训了一顿:“你们俩是怎么当的家,竟让一个大活人,深更半夜跑了出去。” 王氏和曹氏低头认错,心里头却大骂葛氏和苏锦瑟,她们俩斗法,却让她们遭了无妄之灾。 谢氏又去训葛氏:“你这个长辈,没有半点长辈样,苏姨娘有错,你好好教就是了,若是教不好,还有你婆母,还有我,再不济,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哪里就非得闹成这样了?这里是宁远侯府,不是你们鄂州乡下,处罚下人,都不兴不给饭吃,何况苏姨娘还是半个主子。” 葛氏低着头,不敢顶嘴,默默地把这笔账,记到了苏锦瑟头上。 苏锦瑟见葛氏挨训,沾沾自喜,谁知谢氏一个都不放过,训完了葛氏,又来骂她:“你已经是宁远侯府的妾了,还动不动就回娘家,你受了委屈,不能跟夫家的长辈说?你若是瞧不上宁远侯府,何苦进府来?下次你要再这样,那就别回来了。” 谢氏最后一句话极重,苏锦瑟委屈得眼泪在眶子里直打转。 葛氏和苏锦瑟,都是大房的人,苏芩秋想了想,起身对谢氏道:“母亲,我有失察之责,请母亲责罚。” 谢氏还没张口,顾泽夕先不高兴了:“这里头没你什么事,怎么什么都朝自己身上揽?葛氏一把年纪的人了,她自己做的事,自己担。苏姨娘只是个妾,更用不着你来费功夫。” 他看似责备,实则句句都是维护,苏芩秋凭什么能有这么好的男人,凭什么!苏锦瑟嫉妒得快要发狂了。 好容易挨完了训,苏锦瑟和葛氏回到了梨棠院。 看着同样灰头灰脸的葛氏,苏锦瑟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大奶奶,梨棠院的屋子这么多,我老跟你挤在同一张床上睡,对谁都不好,不如你给我单独分一间,大家都能睡个好觉。” 反了她了,以为回一趟娘家,害她被老太君训了几句,她就可以飞上天了?她八千两银子的拔步床给她睡着,她还不满意了? “你不过一个妾,比丫鬟高贵不了多少,就敢跟我提要求?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再关你禁闭,就没别的法子惩治你了?”葛氏抓了个鸡毛掸子,就朝苏锦瑟的腿上敲,“我动家法,行不行?有本事你再回娘家去。” 苏锦瑟没想到她竟敢动手,冷不丁挨了一下,疼得差点站不住。 葛氏还要再打,苏锦瑟带回来的几个婆子冲过去,三两下夺走了鸡毛掸子。 葛氏气得破口大骂:“苏锦瑟,你敢不孝?” 苏锦瑟得意地笑:“你少跟我扯这些,赶紧给我安排卧房,不然以后有你受。” 她不孝又如何,葛氏刚挨了训,肯定不敢因为这么点事,去找老太君告状。 果然,葛氏怒气冲冲地瞪了她半天,还是把西厢腾出来,给她做了卧房。 夜里,苏锦瑟躺在西厢的木板床上,就像是打了胜仗,可还没等她把被窝捂热,春红就来了—— “苏姨娘,大奶奶身体不爽利,叫你过去伺候。” 葛氏不舒服,喊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丫鬟! 苏锦瑟满脸的不高兴:“我也怀着身子,可伺候不了她。” 春红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苏姨娘,你还是去吧,为了这么点小事,背上一个不孝的名声,多划不来? 以你的出身,等生了儿子,肯定是要扶正的,孝顺的名声还是挺重要,对吧?” 这话苏锦瑟爱听,坐起了身:“也罢,那我就去一趟。” 春红赶紧上前,伺候她穿衣裳。 苏锦瑟觉得这是个套话的好机会,问她道:“你可知道,夫人跟前,有个叫大丫的小丫鬟?” “知道,她才三岁。”春红反问,“苏姨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打听她做什么?呵,那是苏芩秋的女儿,不过她亲爹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苏锦瑟道:“大丫原本是我的丫鬟,夫人喜欢她,硬是找我买了去,其实我很舍不得。她从小就跟着我,冷不丁地一分开,我还怪想她。” 她说着,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银镯子来:“你看,我特意给她做的首饰,还没来得及给她呢。春红,你帮我一个忙,明儿把她叫到园子里去,让我见见她。” 她要见大丫,去金戈院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把她喊出来?春红心里犯着嘀咕,嘴上却应下了:“小事一桩,明天等大奶奶去请安后,奴婢就把她叫出来。” “你真是个爽快丫头。”苏锦瑟夸了她几句,穿好衣裳,去了葛氏屋里。 她刚进屋,葛氏就使唤她:“去给我倒杯茶。” 大半夜的,喝什么茶!她就知道,什么身子不爽利,全是借口,她不过是为了折腾她。 可葛氏这会儿一没骂她,二没打她,只是让她倒杯茶而已,她挑不出毛病来,只能忿忿地去倒了一杯茶,端到了床前。 葛氏接过茶杯,只喝了一口,就沉下了脸:“怎么是冷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重新去——” 她还没说完,苏锦瑟哇地一声,吐到了她床上。 葛氏恶心坏了,破口大骂:“苏锦瑟,你故意的吧?我不过让你倒杯茶,你就吐给我看!” 苏锦瑟嗅了嗅鼻子:“你床上一股怪味儿,我怀着身子呢,能不吐?” “哪来的怪味?你分明是不想伺候我,胡乱找理由。”葛氏怒道。 苏锦瑟确定自己没闻错,把几个下人都喊了进来:“你们都来闻闻,大奶奶的床上,到底有没有怪味儿。” 春红和何嬷嬷几人上前,闻了一闻,齐齐摇头。 葛氏愈发断定苏锦瑟是想躲懒:“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给我到墙边跪着去。你身为妾室,连丈夫的母亲都不愿意伺候,活该受教训。” 苏锦瑟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这张床,明明就一股子怪味儿,她们怎么都闻不出来? 她今儿非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可。 “何嬷嬷,你现在就去金戈院,把候爷请过来,闻一闻大奶奶的这张床!” 第49章 想跟奸夫多睡一会儿 何嬷嬷马上打着灯笼,去了金戈院。 苏芩秋见到她,冷冷一笑:“何嬷嬷,好久不见呐。” 十九年前,尚未满月的她,由何嬷嬷带着去了鄂州,照说她跟何嬷嬷相依为命,感情理应很好。但自她记事以来,何嬷嬷无时不刻在虐待她,打骂那都算是轻的。要不是她命硬,根本长不到成年。 她嫁给顾远风吼,何嬷嬷回了信阳候府,没想到,如今她成了苏锦瑟的奴仆,跟着她来了宁远侯府。 何嬷嬷其实有点后悔,早知道苏芩秋这么有出息,当初应该对她好一点,不然现在过得该有多滋润。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赔着小心:“夫人,以前奴婢对您照顾不周,是猪油蒙了心了。这些年,奴婢很后悔,夫人要是有怨气,尽管责罚,不管是打是骂,奴婢都受着。” 苏芩秋“呵”了一声:“你如今与我有什么关系?轮不到我来责罚。” 两人正说着,顾泽夕出来了。 他打量何嬷嬷片刻,问苏芩秋:“她是谁?”他觉得何嬷嬷眼熟得很,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苏芩秋答道:“何嬷嬷算是我的乳娘,在鄂州把我照顾得瘦骨嶙峋,遍体鳞伤。不过她如今已是苏姨娘的陪嫁了。” 何嬷嬷听得胆战心惊,腿一软,跪了下来。 信阳候府果然没一个好人,顾泽夕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深更半夜,你来金戈院做什么?” 何嬷嬷忙道:“候爷,夫人,苏姨娘跟礼大奶奶起了争执,请夫人过去主持公道。” 苏锦瑟说的是请顾泽夕,她的那点小心思,何嬷嬷心知肚明,可这不是明摆着惹苏芩秋生气吗?她没那么傻,才不给她担这份风险。 顾泽夕很不高兴:“什么事都来找夫人,夫人不用睡觉吗?叫她们自行处置。” “候爷,我还是去一趟吧。”苏芩秋却道,“她们到底是大房的人,倘若又闹出事来,大家都丢脸。” 她自己不怕辛苦,顾泽夕没什么好说,让她去了。 苏芩秋随何嬷嬷到了梨棠院,苏锦瑟已在廊下等候,她见来人不是顾泽夕,很是失望,埋冤地瞪了何嬷嬷一眼。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闹什么?”苏芩秋皱眉问道。 苏锦瑟把她带进了葛氏的卧房:“夫人,您来闻闻,大奶奶的这张拔步床,是不是有股子怪味。” 此时葛氏已经下了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所有人都说没味儿,就你矫情。” 苏芩秋鼻子灵,走到床边稍稍一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分明是板儿的尸体,开始腐烂了。 因为尸体上抹了防腐剂,拔步床又厚实,这气味极浅,一般人闻不出来。惟有苏锦瑟怀孕后对气味敏感,才闻了出来。 她暗暗地笑了笑,道:“我也闻着有一股怪味儿。” “你看,你看,夫人也说有怪味儿,我就说我没闻错。”苏锦瑟就像是打了胜仗,冲葛氏嚷嚷,“大奶奶,一张臭床还留着做什么,赶紧扔了吧。” “不许扔!”葛氏眼一瞪,“这是我的床,你们闻了不算,我觉得没怪味儿就行。” 八千两银子的拔步床啊,她好容易从苏芩秋那里讹来的,怎能说扔就扔! “那你别指使我在床跟前伺候,我闻不得这味儿。“苏锦瑟气道。 葛氏比她更生气:“我指使你什么了?我只不过叫你给我倒了一杯茶!” “行了,行了,我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苏芩秋开始和稀泥,“苏姨娘不就是闻不得怪味儿吗,这简单,叫人多拿几个香囊来,全给挂床上,不就行了?” 葛氏想跟奸夫多睡一段时间,她必须成全呐。 这是什么馊主意?苏锦瑟不乐意:“我怀着身子,闻见香囊肯定也吐。” “一个妾,还这么矫情?”苏芩秋板起了脸,“苏姨娘,这是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得走完。怀孕了又如何?哪家妾室怀了孕,就不伺候长辈了?你现在不是在家做小姐了,你只是个姨娘,没那么金贵。 还有,别有事没事派人去金戈院请我,我是堂堂宁远候夫人,朝廷诰命,而你只是我孙子的一个妾,动不动就找我,你还不配。” 苏芩秋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苏锦瑟死死掐着掌心,长长的指甲陷进了肉里。 “怎么不应声?不服气?我看你从信阳候府带了这么多嬷嬷来,还以为她们会教教你做妾的规矩,看来是我想多了。”苏芩秋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锦瑟只能咬牙低头认错:“夫人,我知道错了,往后一定尽力伺候婆母,绝不娇气。” 葛氏见苏芩秋站在她这边,喜出望外,一叠声地喊春红:“快照夫人的主意,去找香囊来!” 春红应了一声,出去了。 事情解决了,苏芩秋拒绝了葛氏相送,独自出了门。 院门外,春红竟在等她:“夫人,苏锦瑟说她很想念大丫,想要见一见她。奴婢已经答应她,明天等葛氏去请安后,把大丫带到园子里去。如果夫人觉得这样不妥,奴婢回头就诓她,说大丫叫不出来。” 她并不知道大丫的真实身份,却看得出苏芩秋对大丫的看重,所以特意来知会她一声。 苏锦瑟想见大丫?这不摆明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 苏芩秋笑了笑:“不用,你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失信多不好。明儿你尽管来金戈院,我会让大丫跟你走。” “行。”春红点头应了。 苏芩秋关切问道:“葛氏最近脾气暴躁,可有为难你?” 春红笑着摇头:“她忙着对付苏锦瑟呢,哪有功夫管奴婢。” 苏芩秋也笑了:“若是有难处,一定要跟我说,我还等着完事儿后,把你们都接回我身边享福呢。” “夫人放心,奴婢们还跟您客气不成?”春红笑道。 苏芩秋摘下腰间的香囊,递给了她:“大奶奶不是让你找香囊么,我这里正好有一个,你待会儿跟其他香囊一起,挂到她的床上去。记得挂得离床边近些,让伺候她的苏姨娘也闻一闻。” 春红猜想这香囊一定“非比寻常”,欢快地应了一声,收下了。 第50章 毁了她自己的脸 苏芩秋回到金戈院,顾泽夕还没睡。 “怎么去了这半天?”顾泽夕问她,“葛氏和苏锦瑟给你气受了?” 她们一个是苏芩秋的前婆母,一个是她的嫡姐,肯定打心底里不服苏芩秋。 “她们吵架,拉我去当裁判,怎会给我气受。”苏芩秋说着,把梨棠院发生的事,讲给了他听。 顾泽夕觉得不可思议:“就因为拔步床有异味,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值得大半夜地把你请过去?” 苏芩秋倒是觉得很正常:“后宅哪有什么大事,不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话间,她洗脸擦手,脱鞋上了床。 顾泽夕站在床边,俯身看她恬静的脸,觉得很愧疚。 他为了惩罚自己,没有尽到丈夫的职责,但苏芩秋却得担负起宁远候夫人的义务,为他这些不肖子孙操心。 他这样的行径,跟顾远风有什么区别? 他默然片刻,转身去了外头,把长戟叫了过来:“把之前剩下的多子福找出来,本候打算继续吃。” 长戟很惊讶:“候爷怎么就想通了?” 长戟自幼跟随,亦仆亦友,顾泽夕没有瞒他:“本候不能再继续亏欠夫人。” 长戟乐了:“候爷这是喜欢上夫人了。” “胡说。”顾泽夕斥道,“搭伙过日子而已,何谈喜欢。” 长戟嘻嘻一笑:“候爷,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时常觉得亏欠。您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先前您不是总说,夫人是自己非要来冲喜,不管是苦是累,都是自找的吗?” “胡说八道。”顾泽夕半点不信。长戟连个媳妇都没有,哪懂得什么叫喜欢。 ———— 翌日早上,苏锦瑟带着何嬷嬷,去了园子,在凉亭坐等春红把大丫带过来。 没过多大会儿,春红果然来了,但跟在她后面的,并非大丫,而是连奴仆都没带一个的苏芩秋。 春红是怎么办事的?苏锦瑟很恼火,但当着苏芩秋的面,又不好发作。 春红把苏芩秋带到她面前,没做任何解释,转身就走了。 苏芩秋看了看满摆石桌的点心,坐了下来:“听说你想见大丫?” “我想她了。”苏锦瑟掏出帕子,挤出了几滴眼泪,“你看这满桌子的点心,都是我特意给她准备的。” 苏芩秋瞅着她演戏,忍不住嗤笑:“行了,这里又没外人,别装了。” “谁跟你装了?”苏锦瑟使劲把眼睛揉红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大丫是你的女儿,我向来拿她当外甥女看待,可没当她是丫鬟。” “哦?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苏芩秋毫不留情地戳穿了。 苏锦瑟毫不犹豫地把锅全甩到了白姨娘身上:“那是白姨娘干的,我正因为看不下去,才想方设法把她要了来。” 她是跟顾远风好上后,因爱生妒,才把她的女儿要过去,尽情折磨吧? 苏锦瑟的鬼话,苏芩秋嗤之以鼻,但还是佯装信了:“那是我误会你了?” “就是你误会了。”苏锦瑟见形势大好,跟她推心置腹,“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能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错,我是插足了你和顾远风,害你被休掉了,可如果不是这样,你能有机缘嫁给宁远候?可见一切都是天意。 现如今,你我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过去的恩怨,也该放下了,你说对不对?” 放下?她说得轻巧。两世深仇,夺女之恨,搁谁放得下? 苏芩秋望着她笑了:“你说得对,血浓于水,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虽然我已经跟信阳候府断绝了关系,但血脉亲情,是断绝不了的。” “正是这个理。”苏锦瑟笑容满面,“妹妹,快些把我外甥女叫过来,别浪费了我这满桌子的点心。” 苏芩秋朝亭子外一指:“那不是来了吗?” 苏锦瑟抬眼一看,果见大丫朝着凉亭这边来了。在大丫旁边,还有个玉树临风的顾泽夕。 宁远候也来了?苏锦瑟又惊又喜:“候爷!” 顾泽夕看见她,马上停下了脚步。 早上苏芩秋跟他约了在这里碰头,带大丫逛逛园子,可怎么苏锦瑟也在? 他轻轻把大丫朝苏芩秋那边推了一下,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自始自终,都没正眼看苏锦瑟。 宁远候就这么厌恶她?都怨苏芩秋,揭穿了她未婚先孕的事,不然他绝不会是这个态度。 可苏芩秋自己又是什么好鸟?她迟早找到机会,跟顾泽夕揭穿苏芩秋的真面目。 苏锦瑟咬牙恨了一会儿,装出笑脸来,去牵大丫的手:“大丫,还记得我吗?你在宁远候府过得如何?有没有想我?” 苏芩秋静静地看着她表演,有点想笑。大丫得有多傻,才会信她转了性子。 果然,大丫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迅速绕过她,跑向了苏芩秋。 “跑什么?这才多久没见,真不认得我了?”苏锦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 “来,我给你擦擦手,擦擦脸,咱们吃点心了,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全是你爱吃的。” 苏锦瑟接过何嬷嬷递来的一块湿毛巾,蹲到了大丫面前。 “我不吃!”大丫大声抗议。 爱吃不吃,让她擦把脸就行。毛巾朝外的那一面,已经浸满了毒液,这小脸儿一擦,再过一个时辰,就该苏芩秋哭天抢地了。 苏锦瑟耐着性子哄她:“点心很好吃的,保准你喜欢。” “她都说了不吃了,你强迫她干什么?”苏芩秋起了身。 “行,不吃就不吃吧,我给她擦把脸,你看她这小脸脏的,都成小花猫了。”苏锦瑟一手抓着大丫的胳膊,一手拿着湿毛巾,就朝她的脸上擦。 “她早上才洗了脸,哪里脏了?” 苏芩秋不满地反驳,抬脚一踢,脚尖正好踹到苏锦瑟的手背。 苏锦瑟的手,不受控地朝上一扬。 啪地一声响,湿漉漉的毛巾,整块糊到了她脸上。 这是,浸了毒液的那一面吗?? 苏锦瑟瞪大了眼睛,身子一僵,吓傻了。 第51章 她肩上,有胎记 老天爷啊,带毒的毛巾怎么跑大小姐脸上去了! 何嬷嬷打了个激灵,飞奔上前,薅下苏锦瑟脸上的毛巾,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苏芩秋注意到,何嬷嬷的动作虽然快,但只捏住了毛巾的边角,好像生怕触碰到中心位置似的。 苏锦瑟这才回过神来,慌乱道:“怪我多事,非要给大丫擦脸,惹了妹妹生气,要不我先回去了,免得打扰你们的雅兴。” 苏芩秋道:“你走可以,何嬷嬷留下,好歹是照顾了我十来年的老人儿,我想跟她叙叙旧。” 苏锦瑟这会儿哪有心情管何嬷嬷,胡乱点了点头,匆匆走了。 何嬷嬷不知道苏芩秋要干什么,心跳得就像打鼓。 这时三七寻了过来,苏芩秋先让她把大丫带回去了。 四周再无旁人,苏芩秋坐了下来,悠悠地道:“何嬷嬷即便在鄂州乡下的时候,也靠克扣我的月钱,活得很滋润,从没过过什么苦日子。 怎么如今跟了苏姨娘,倒勤俭节约起来了,连块用过的脏毛巾都舍不得丢,非要塞进袖子里?” 何嬷嬷没想到她竟如此细心,赶紧把毛巾拿出来,远远儿地一丢:“刚才奴婢太着急,忘记扔了。” “我让你扔了吗?”苏芩秋脸一板,“捡回来!哪里学来的铺张浪费,毛巾只用一次就扔?” 何嬷嬷不敢不听,只好又把毛巾捡了回来。 苏芩秋翘了翘唇角:“我看这毛巾还干净得很,何嬷嬷先用它擦把脸,再带回去吧。” 何嬷嬷慌了:“夫人,毛巾脏了,已经脏了,奴婢拿回去洗一洗再用。” “你是在跟我顶嘴?”苏芩秋手一伸,折下栏杆边的一截树枝,把毛巾挑起来,朝何嬷嬷脸上一甩,“也罢,你不肯自己擦,那就让我来帮帮你。” “不要啊!” 何嬷嬷朝地上一趴,撅起屁股,死死抱住了头。 “我亲自给你擦脸,你还敢躲?真是不识抬举。”苏芩秋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何嬷嬷摔了个四仰八叉,睁眼一看,那条毛巾,正晃晃悠悠地垂在她眼前,随时都有可能落到她脸上! “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毛巾上有毒啊!”何嬷嬷吓得屁滚尿流。 “有毒?你竟妄图给大丫下毒?”苏芩秋微微弯腰,那毛巾离何嬷嬷的脸更近了。 何嬷嬷吓得闭上了眼:“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是白姨娘逼着苏姨娘干的!” 原来凶手不止有苏锦瑟,还有白姨娘。 她们以为,大丫只是个丫鬟,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敢动她的女儿,真是好大的狗胆! 苏芩秋瞅着何嬷嬷笑:“如果我去告诉白姨娘,您跟我告了密,她会不会饶了你?” 何嬷嬷吓得又把眼睛睁开了:“夫人,奴婢贱命一条,死了有什么用。你留着奴婢,奴婢什么都告诉您!” 苏芩秋眉头一挑:“想活命?那得看你告诉我的事,我感不感兴趣了。” ———— 三七带着大丫回到金戈院,听她讲了遇见苏锦瑟的事,觉得倒霉极了,赶忙叫章嬷嬷打来热水,给她洗澡,去去晦气。 章嬷嬷脱下大丫的衣裳,叫道:“哎哟,大丫肩膀上好大一块胎记,以后嫁人了人,在相公面前把衣裳一脱,只怕要遭嫌弃。三七,夫人药膏多,你快去找个能祛胎记的,我给她涂一涂。” 三七很不以为然,但还是去了。 她在存放药膏的柜子里翻来找去,顾泽夕走了过来:“在找什么?” 三七照实答了:“大丫右边的肩膀上有块胎记,章嬷嬷说不好看,奴婢来找找药膏,看能不能给她褪了。” 胎记?顾泽夕问道:“什么样的胎记,有多不好看?” 三七答道:“也没多难看,张牙舞爪,倒像只红色的麒麟。” 红色的麒麟?! 顾泽夕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来:“这样的麒麟?” 三七连连点头:“就是这个形状,几乎一模一样。” 顾泽夕握着玉佩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半晌方才控制住情绪,若无其事地对三七道:“吩咐下去,大丫有胎记的事,不得泄露。女孩子家的胎记,非同小可,万一被宵小之辈知道,拿来做文章,她的清白就毁了。” 三七连忙应下了。 ——— 梨棠院。 苏锦瑟玩命似的,把脸洗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敢停。 她的肚子,已经隐隐疼了好一会儿了,但她顾不上。 “大小姐,别洗了,脸都洗秃噜皮了。”严嬷嬷劝道。 “少废话。”苏锦瑟拿着毛巾,使劲擦脸。 她敢不洗吗,毒液沾她脸上了,毁容了怎么办! 眼瞅着她的脸,越洗越红,越洗越肿,严嬷嬷赶紧道:“苏姨娘,您别白费功夫了,奴婢这就去找白姨娘拿解药。” 原来白姨娘有解药?怎么不早说!苏锦瑟一毛巾甩到了她脸上:“那你还不快去!” 严嬷嬷马不停蹄地去了信阳候府,把事情始末,跟白姨娘讲了一遍。 苏锦瑟给野种下毒,结果毒沾自己脸上去了?!她这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吗!都怪她,这些年把她保护得太好,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白姨娘着急上火,赶紧把解药交给了严嬷嬷,又不忘叮嘱她:“告诉大小姐,大丫必须除掉,记得再找机会,对她下手。” 严嬷嬷点头应下,赶回宁远候府,把解药给了苏锦瑟:“大小姐,白姨娘说了,这解药灵得很,朝脸上一涂一抹,就再也不用担心毁容了。” 苏锦瑟放了心,赶紧拿出帕子,准备蘸取解药,朝脸上涂。 正在这时,房门呯地一声被踹开,苏芩秋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探头探脑的葛氏。 苏锦瑟吓了一跳,差点把药瓶给摔了。 苏芩秋看着她手里的药瓶问:“苏姨娘这是在干吗?” 苏锦瑟佯装镇定:“我新买了一瓶花露,正打算试试,倒是不知夫人不告而入,是什么意思?” “你不过一个妾,我进你的房,还需要通报不成?”苏芩秋嗤笑一声,冲后面的葛氏一挥手,“儿媳妇,这瓶花露来路不正,给我拿过来,就地销毁!” 她要毁了她的解药?! 苏锦瑟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葛氏正愁没有整治苏锦瑟的机会,跟兔子似的一窜,冲到了苏锦瑟跟前。 “快,快给我拦住她!”苏锦瑟急得大喊。 严嬷嬷等人马上拦住了葛氏,把苏锦瑟护到了身后。 苏芩秋冷笑:“苏姨娘真是了不得,手下的嬷嬷连我的话都敢不听。来人,把这几个刁奴给我拖下去,交给二夫人和三夫人处置!” 几个婆子应声而入,架起严嬷嬷等人,强行拖了出去。 苏锦瑟傻了眼,攥紧药瓶,连连后退。 现在只剩她一个,葛氏哪还会让她躲,使劲儿掰开她的手,抢过药瓶,砸了个粉碎。 解药,她的解药!苏锦瑟凄厉惨叫,如丧考妣。 葛氏奚落她道:“亏你还是侯门嫡女,一瓶花露就让你叫得像杀猪。” 她说着说着,忽然惊得瞪大了眼睛:“你的脸怎么了?” 苏锦瑟飞奔到铜镜前,铜镜里,映出了一张红肿溃烂的脸,汩汩地朝外冒着脓,恶心得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药效发作了!她的脸毁了! 苏锦瑟浑身打颤,发疯似的趴到地上,翻找药瓶碎片。有些带弧度的碎片上,还有残留的解药。 她还想着挽救这张脸?苏芩秋冷笑着走过去,狠狠踩到她的手背上,用力地碾了碾:“苏锦瑟,你敢对大丫动歪心思,这是你应有的下场。” 苏锦瑟疼得差点晕过去,拼命想把手抽出来。 葛氏有点被吓着,哆哆嗦嗦地劝苏芩秋:“夫人,饶了她这遭吧,她毕竟怀着孩子。” “怀着孩子又如何?不过一个奸生子,就算掉了,老太君还会责骂我不成?” 苏芩秋腿一抬,一脚踹到了苏锦瑟脸上。 “你给我记好了,敢再对大丫动手,你一定会死得很惨。” 苏锦瑟被踹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葛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凶神恶煞的苏芩秋,吓得腿发软。 苏芩秋冷冷地看向了她:“你也最好给我记住了,敢动大丫,苏锦瑟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葛氏点头如小鸡啄米,生怕反应慢了,也要被她踹上一脚。 “还有,管好你儿子的妾,如果再有下次,我连你一起弄死。”苏芩秋丢下这一句,转身扬长而去。 葛氏想看看苏锦瑟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但刚靠近,就被她那张脸恶心得想吐,把她丢给春红,自己上枫林院找顾远风去了。 何嬷嬷蹑手蹑脚地回到梨棠院,看见苏锦瑟瘫在地上,整张溃烂流脓,吓了一跳。 她强忍着恶心,把苏锦瑟从地上扶起来,赶紧放到了床上。 第52章 本侯也有胎记吗? 苏锦瑟有气无力地骂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刚才苏芩秋正好掐着解药的点过来,是不是你通风报信了?” 她可没有通风报信,她只是告诉了苏芩秋,白姨娘有解药而已,其他的,是苏芩秋自己推算出来的。 何嬷嬷扯谎道:“大小姐,奴婢又不知道您去找白姨娘拿了解药,怎么通风报信?” 这倒也是,那苏芩秋凭的是运气?苏锦瑟顾不得思考太多,她现在脸疼,手疼,肚子疼,已经快要疼晕过去了。 顾远风跟着葛氏,匆匆来到了梨棠院。 他一进门,就被苏锦瑟的脸吓住了。这是什么样的一张脸啊,扔茅房都得长蛆吧? 葛氏丢了块帕子,盖住了苏锦瑟的脸,开始告状:“你说这个小贱人,干什么不好,非得去害大丫。大丫如今就是个丫鬟,碍着她什么事了?现在可好,招惹到了苏芩秋,一张脸烂成了茅板,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顾远风气得慌:“苏锦瑟,你是不是太闲了,成天不是招惹这个,就是招惹那个,没一刻消停的时候。” 苏锦瑟疼得满头冷汗:“都闭嘴,我快疼死了……” 何嬷嬷瞧着她的情况不对,掀开她的裙子一看,吓了一跳:“大小姐底下流血了!” 苏锦瑟的裤子,已经被血浸透了,身下的床褥也被染成了红色。 顾远风探头一看,绝望得跌坐到了地上。流了这么多血,孩子铁定保不住了吧?他已经是个太监了,没了这个孩子,他绝后了啊! 葛氏气得直骂:“贱人,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她小产了吗?苏锦瑟惊得愣了一会儿,哭着回嘴:“你还有脸怪我,要不是你帮着苏芩秋来抢解药,我哪会成这样?” “我哪知道那是解药?你自作主张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先来禀报我?”葛氏气冲冲地骂。 何嬷嬷急得快冒烟了:“大奶奶,苏姨娘都这样了,您就少说两句,赶紧去请个大夫来保胎,兴许还有救。” 算了,还是孙子重要,葛氏骂骂咧咧地朝门口走,准备去喊吴今。 “不许去!”顾远风猛地抬头,眼神骇人,“都给我记好了,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谁要是说漏了嘴,我弄死谁!” 这个孩子,明显已经没了,请大夫来还有什么用? 苏锦瑟小产的消息,绝不能传出去!不然他这辈子都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葛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顾远风的眼神实在太吓人,她只好停下了脚步。 顾远风死死地盯着葛氏的肚子看了几眼,转头对苏锦瑟道:“我娘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贱人。你害死了我的儿,这笔账,先记着。从现在起,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听我安排,不然我掐死你。” 苏锦瑟不明白:“我不就是小产了吗,我们还年轻,以后孩子多得是——” “闭嘴!”顾远风怒吼,“再废话,我现在就掐死你!” 他哪还有以后?没有以后了!他断子绝孙了! 苏锦瑟被吓着,赶紧点了点头。 顾远风这才放过她,去吩咐何嬷嬷:“把床铺收拾干净,若是让人发现,我要了你的命。” 何嬷嬷连忙点头,尽管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掉了个孩子,顾远风就气成这样。 顾远风又警告她们:“不许请大夫来给苏锦瑟治脸,回头我带药膏来,给她抹一抹就成。” 只要有大夫来给苏锦瑟诊脉,她小产的消息就会走漏,他绝不允许有这种事发生。 苏锦瑟三人生怕不答应,他又要喊打喊杀,只能点头应了。 顾远风安排好她们,回到了枫林院,就像是抽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床上。 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就断子绝孙了啊! ———————— 积善堂,暖阁。 顾泽夕特意避开了所有人,来见谢氏。 他褪下肩头的衣衫,指着自己的右肩,问道:“母亲,我刚出生的时候,这里是不是有一块胎记,恰似红色的麒麟?”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谢氏的后背,骤然绷直了。 二十多年前,顾泽夕刚被送到宁远侯府时,右肩上的确有一块胎记,那是只红色的麒麟,但后来被老侯爷狠心剜去了。如今多年过去,他的右肩上,只剩下了浅浅的疤痕,不注意都看不出来了。 顾泽夕道:“有个小姑娘,她的右肩上,有一块胎记,据说也是一只红色的麒麟。” 谢氏惊讶极了:“哪个小姑娘?多大了?” 顾泽夕答道:“她叫大丫,是苏芩秋从苏锦瑟那里买来的丫鬟,今年才三岁。” 三岁?胎记对上了,时间也对上了! 谢氏激动不已:“泽夕,那小丫鬟,只怕是你的亲闺女!” 四年前,顾泽夕在鄂州遭人暗算,神志不清时,与一位姑娘共度了一夜。如果哪位姑娘因此怀孕,生下了顾泽夕的孩子,正好就是大丫这个年纪! 顾泽夕颔首:“儿子也是这样怀疑,所以才来向母亲求证。不过我不敢确定,因为胎记并非我亲眼所见。她毕竟是个小姑娘,我不好亲自去看。” “我去!我去亲自瞧瞧那块胎记。” 谢氏起身,先去了存放衣物的房间,她去看大丫的胎记,总得有个名目,不然显得太突兀。 荃嬷嬷把衣箱依次打开,里头全是女孩子的衣物,从婴儿到成年,大大小小,应有尽有。 顾泽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很是诧异:“母亲,您又没有女儿,怎会准备这么多女孩子的衣裳?” 谁说她没有?谢氏强忍泪意,笑道:“我怀着你的时候,以为怀的是个闺女,高兴坏了,让人准备了好多女孩子的衣裳首饰,谁知道生下来,却是个臭小子。” 怀胎十月的时间,把女儿从小到大的衣裳全准备好了?顾泽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那是儿子的不是,让母亲失望了。” “儿子也很好,我跟你开玩笑,你倒当真了。”谢氏笑着挑出一套小小的衣裙,问他道,“大丫有多高?这套大小合不合适?” 顾泽夕看了看:“应该差不多。” “那就它了。” 谢氏让荃嬷嬷把小衣裙包上,跟顾泽夕去了金戈院。 他们一进院门,就看见大丫在跟三七玩跳房子,十分活泼可爱。 谢氏远远地打量了几眼,诧异问顾泽夕:“那就是大丫?看着怎么跟淮南王世子一个样子?” 顾泽夕就知道她会问这个,赶紧解释:“我已经跟沈留白求证过了,这孩子跟他毫无关系。” 那就是碰巧长得像了?天底下没有血缘却又相像的人,倒也多得是。谢氏抛开了疑虑,走上前去:“这小丫头长得可真俊。” 三七赶紧牵了大丫,来给她行礼。 谢氏笑着对大丫道:“我这里有一套衣裳,正愁府里没人能穿,你跟我来试试,若是合适,我那里还有好几箱子,都给你拿来,免得白放着浪费了。” 大丫奶声奶气地回答:“多谢老太君。” 谢氏见她大大方方,愈发喜欢,马上带她去了宴息处。 荃嬷嬷和三七给大丫换衣裳,上身的衣裳脱下,谢氏目不转睛。 大丫的右肩上,果然有一块红色的胎记,跟顾泽夕的那块一模一样! 没错!大丫是顾泽夕的亲闺女,这下没跑了! 第53章 他的亲女儿! 谢氏激动极了。 三七见她盯着大丫的胎记看,会错了意:“照顾大丫的章嬷嬷,也说大丫的胎记不好看,我们正在想法子,准备给她祛掉呢。” 大丫是个女孩子,留着这块胎记,倒也无妨,或许将来还能派上大用场。谢氏想了想,道:“这胎记又不是长在脸上,有什么要紧?别折腾了,若是落下了疤,更要命。” 三七深以为然:“老太君说得是,那奴婢们就不折腾了。” 谢氏又叮嘱她:“女孩子的胎记,莫要到处乱说,当心坏了她的名声。” 三七连连点头:“老太君放心,候爷已经吩咐过了,奴婢们的嘴都严得很。” 谢氏不等大丫把新衣裳换好,迫不及待地出去,跟顾泽夕分享这个好消息:“我看过大丫的胎记了,她真是你的亲闺女!” 难怪他初见大丫,就觉得她亲切,原来是血浓于水的缘故。顾泽夕喜上眉梢,等大丫换好衣裳出来,马上把她叫到跟前,蹲身细看,越看越觉得她跟他还是有几分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苏芩秋从梨棠院回来了,大丫马上跑了过去,献宝似的给她看身上的新衣裳:“夫人,这是老太君赏给奴婢的新衣裳,老太君说,她那里还有好多,全都给奴婢!” “大丫穿这一身,真好看。”苏芩秋夸了她几句,去给谢氏行礼,“我替大丫谢谢老太君了。” “几件衣裳而已,有什么好谢的。”谢氏笑着道,“大丫这孩子,生得好,又伶俐,我喜欢得很。只是她还是瘦了些,得多吃些才好。” 苏芩秋解释:“她之前是苏姨娘的丫鬟,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头,我正尽力给她补呢。” 苏锦瑟虐待过大丫?她本来还想着,苏锦瑟也是照顾过大丫的人,打算以后对她好点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谢氏对苏锦瑟的厌恶,顿时又添了几分:“好孩子,还是你心善。我那里有些上好的燕窝,回头给你送来,炖了给大丫补补。” 老太君对大丫这么好?难道是因为顾泽夕喜欢大丫,她爱屋及乌了?这对母子,跟大丫也太投缘了吧?苏芩秋惊讶着,跟谢氏道了谢。 谢氏又叮嘱了她几句,让顾泽夕把她送出了金戈院。 走到无人处,谢氏问顾泽夕:“既然确定了大丫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顾泽夕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挑个黄道吉日,当众认女。” “怎么认?族老们若是问起这个孩子的来历,你打算怎么回答?你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因为大丫身上有胎记吧?”谢氏反问。 这块胎记,可是个大秘密,怎能告诉族老? 顾泽夕给难住了:“那以母亲之见,该当如何?” 谢氏道:“你得先找到大丫的娘,再连娘带女一起认,不就顺理成章了?你媳妇不是小气的人,肯定容得下她。更何况,当年你也是受害者,身不由己。” 顾泽夕觉得很有道理,缓缓点头:“母亲说得是,就照您说的办,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找到大丫的娘亲。”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办起来难。顾泽夕琢磨了好几天,才想出了个办法来。 他提笔给沈留白写了一封信,托他设法弄到大丫的原始卖身契。 那张卖身契上头,肯定有人牙子的信息,到时候他顺藤摸瓜,说不准能有所收获。 他派人把信送走,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宽敞的后院,落日余晖下,大丫正在帮苏芩秋收晾晒的药材,场面温馨而美好。 顾泽夕微微勾起了唇角。 这一刻,他无比地感激苏芩秋,如果不是苏芩秋心善,买下了大丫,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女儿。 老太君说得对,苏芩秋是福星,她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救了他的女儿。 他暗暗下定决心,即便找到了大丫的母亲,也绝不会因此冷落苏芩秋,不然他真成忘恩负义的人了。 苏芩秋收完药材,离开了后院。 大丫蹦蹦跳跳地也要走,顾泽夕冲她招了招手。 没一会儿,大丫就进了书房:“候爷,您叫奴婢?” 这一声奴婢,真是刺耳,他的女儿,怎能为奴为婢? 顾泽夕毫不犹豫地道:“往后自称‘我’,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本候的意思。” 大丫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还有这名字,也不行,他的女儿,怎能叫大丫?不过取名得慎重,等她认祖归宗后,再依据族谱,好好地给她取一个。 顾泽夕问大丫:“你识字吗?” 大丫摇头:“夫人说奴婢……夫人说我还小,等大些再教我。” “过来,本候教你认几个。”顾泽夕说着,把她抱到书桌边,提笔写下了一个字:“这个字,念‘爹’。来,你念给本候听听。” “爹!” “哎!” 大丫诧异转头:??? 顾泽夕若无其事:“大丫真聪明,一教就会,为了奖励你,本候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一会儿就送过来。” “谢谢候爷,但夫人不许我吃别人的东西。夫人给我炖了老太君送来的燕窝,这会儿应该好了,我要去吃了。”大丫溜下他的腿,行了个礼,转身跑了。 他是“别人”?苏芩秋怎么教大丫的? 顾泽夕起身,跟了过去。 大丫蹬蹬蹬地跑进小偏厅,扑进了苏芩秋怀里:“娘,候爷说了,以后要我自称‘我’,不许再称自己是‘奴婢’。候爷还教我认了个‘爹’!” 顾泽夕刚跟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声“娘”,惊得他驻足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进去:“大丫,你刚才管夫人叫什么?” 大丫的反应快得很:“叫夫人呀。” 那天在醉仙楼的时候,夫人就说了,这是属于她们之间的小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夫人?她明明叫的是“娘”!顾泽夕看向了苏芩秋:“本候不耳背。” “大丫要吃燕窝了,候爷要不要来一碗?” 苏芩秋端着燕窝起身,凑到了顾泽夕耳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告诉您。” ———————— 梨棠院。 这几天过去,苏锦瑟身下终于不流血了,但肚子也瘪了。 在顾远风的强硬要求下,她腰上缠着小枕头,伪装尚在孕中。 孩子没了,她觉得还有希望,可看着镜子里流脓的脸,她很是绝望。 前几天,她让严嬷嬷去找白姨娘,再要一瓶解药来,可严嬷嬷说,解药就那一瓶,没了就是没了。 顾远风倒是派人给她送了药膏来,可一点儿也不管用。 难道她要一辈子顶着一脸脓疮,从此见不得人吗? 苏锦瑟心烦气躁,把几个嬷嬷叫过来骂:“全是没用的东西,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要是失了宠,你们也讨不着好!” 这几天,顾远风对她不闻不问,肯定是因为怕见到她这张脸! 几个嬷嬷鸦雀无声,她们也盼着苏锦瑟的脸能治好,可她们又有什么办法? 何嬷嬷开口道:“大小姐,要不奴婢去把夫人请过来,给您瞧瞧?听说礼大爷先前被人打成重伤,本来都快死了,就是夫人救活的。夫人的医术这么高明,说不准能治您的脸。” 这是苏芩秋的要求,必须劝动苏锦瑟,去找她治脸。没办法,她被苏芩秋拿住了小辫子,只能照她说的办。 苏锦瑟抓起茶盏,砸了过去:“你想让我去求苏芩秋?安的是什么心?” 第54章 大丫管她叫娘? 何嬷嬷侧身一躲:“大小姐,奴婢怎么舍得让您去低声下气,您捏着她的把柄呢,得利用起来啊。” 苏锦瑟一愣:“我捏着她的把柄?什么把柄,我怎么不知道?” 何嬷嬷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苏锦瑟听完,顿时高兴起来,好好地夸了她几句:“那你赶紧去把她叫过来,如果我的脸真能治好,我一定好好地赏你。” 何嬷嬷马上去了金戈院。 顾泽夕正盼着天黑透了赶紧睡觉,好听苏芩秋解释那一句“娘”是什么意思。 却见何嬷嬷来请苏芩秋,很不高兴:“你们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何嬷嬷低着头,不敢应声。 苏芩秋道:“苏姨娘这么晚派人来,肯定有要紧的事,我还是去看看吧。” 顾泽夕勉强同意了:“那你快去快回。” 苏芩秋点点头,随何嬷嬷走了。 路上,何嬷嬷讨好地笑:“夫人,您安排的事,奴婢都照办了,以后在这宁远候府里,还请您多关照。” 苏芩秋笑了笑:“我是何嬷嬷带大的,只要你听话,我自然关照你。” 她这条狗命,她一定会多留些时日,等利用完了,再找她算账。 何嬷嬷吃了定心丸,高高兴兴地把她带到梨棠院,进了苏锦瑟的卧房。 苏锦瑟自认为有苏芩秋的把柄在手,见她进来,既不起身,也不行礼:“苏芩秋,听说你医术高明,那你来看看,我的脸,你能不能治。” 当然能治了,若是不给她治好,怎么让她和白姨娘母女相认呢? 苏芩秋心里暗暗地笑了。 苏芩秋仔细打量了苏锦瑟一番,嗤道:“你这脸,我还真能治,但我凭什么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现在的态度,我都能把你捆起来,狠狠打一顿板子。” “打我板子?那你快把我捆起来,押到老太君跟前去。”苏锦瑟得意洋洋地笑,“若是老太君问起我的脸,我该怎么答呢?照实告诉她,我是毒害大丫不成,反伤着了自己?老太君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小丫鬟?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告诉老太君,因为大丫是你的亲女儿?” 威胁得不错,看来何嬷嬷教的很到位。 苏芩秋佯装被激怒,登时变了脸色:“你敢!” “你尽管试试,看我敢不敢。”苏锦瑟有恃无恐,“苏芩秋,你既然有这本事,就赶紧给我把脸治好,否则我就去告诉老太君,你是顾远风的前妻,跟他还有个女儿!你别以为跟信阳候府断绝了关系,就高枕无忧了,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抖出来,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苏芩秋死死地盯了她一会儿:“行!只要你别打我女儿的主意,也别妄想揭穿我的身份,不就是脸吗,我今晚回去准备,明天来给你治。” 终于知道怕了?何嬷嬷教的法子还真好使,以后她能用这个,拿捏苏芩秋一辈子。 苏锦瑟洋洋得意:“你给我好好准备,若是治得不好,我照样去告发你。” 苏芩秋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走,苏锦瑟在她身后哈哈大笑,却没有留意到,苏芩秋转身时,唇角翘起的愉悦弧度。 顾泽夕终于等回了苏芩秋,尽管内心已是波涛汹涌,但还是装作了若无其事:“苏姨娘找你什么事?” 苏芩秋轻描淡写:“她脸上过敏,找我去看看,我已经答应她,明天去给她医治了。” 顾泽夕很不高兴:“什么事都找你,府里不是有吴今?再不济还有太医。” 苏芩秋此次是另有目的,自然为苏锦瑟开脱:“吴今在枫林院照顾咱好大儿,走不开,至于太医,苏锦瑟现在只是个姨娘,她哪有资格用太医。我到底算是她祖母,就受点累,给她治治吧。” 顾泽夕见她自己不在意,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他最关心的事:“今日本候听见大丫管你叫娘,是怎么回事?”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苏芩秋道,“顾远风是我前夫,这您是知道的。我跟他,曾有过一个女儿,但刚出生就夭折了。如果我女儿还活着,正好跟大丫一般年纪,所以我让她私下管我叫娘,以慰藉我丧女之痛。” 就这?顾泽夕难掩失望:“本候还以为……” “以为什么?”苏芩秋问。 顾泽夕连忙掩饰:“你跟顾远风原本是夫妻,有过孩子也正常,本候生什么气。” 他还以为,苏芩秋是大丫的亲娘呢,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如果她是,该有多完美。 第二天,苏芩秋带着医箱,去了梨棠院。 顾远风听说消息,赶了过来。苏锦瑟的这张脸,他真是受够了,只要想想就会做噩梦,如果苏芩秋能给她治好,那真是谢天谢地了。 医箱打开,里头不但有各种药膏,还有刮刀,剪子,割刀和针线。 顾远风看得瞠目结舌:“这是治病,还是杀猪?” “当然是治病,你见过像她一样难看的猪?”苏芩秋有条不紊地器具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苏锦瑟气坏了:“苏芩秋,你给我治个病,还要嘲讽我?” “我实话实说而已,苏姨娘不会这么小气,连我说句实话,也要去找老太君揭发我吧?”苏芩秋道。 苏锦瑟呼地起身:“你——” “闭嘴,坐下!”顾远风斥道。 他竟向着苏芩秋?苏锦瑟不敢置信。 这对狗男女的关系,变得这么差了?苏芩秋也有点意外。 苏锦瑟有点下不来台,何嬷嬷赶紧上前一通劝,把她劝坐下了。 苏芩秋洗净了手,先用刮刀刮去了苏锦瑟脸上的腐肉,再用烈酒给她冲洗干净。 苏锦瑟疼得鬼哭狼嚎,顾远风嫌她聒噪,找来一块抹布,塞进了她嘴里。 苏芩秋一会儿拿起剪子,一会儿拿起割刀,一会儿拿起剪子,在苏锦瑟脸上修修剪剪,缝缝补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锦瑟原本一塌糊涂的脸,还真渐渐有了复原的样子。 顾远风惊奇不已:“咱们做了四年夫妻,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有本事?” 他只知道苏芩秋会制药,还真不知道她的医术也这样高明。 苏芩秋嗤笑:“以前?以前你们给过我机会吗?” 以前,顾远风一家三口,既要求她养家糊口,又不许她抛头露面,她空有一身医术无法施展,只能制点药,卖给药铺和黑市。 顾远风大概也想起了这茬来,讪讪地没话找话:“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跟你有关系吗?”苏芩秋奚落道,“我跟你还是夫妻的时候,都没见你关心过,现在倒问起来了。” 她之所以会学医,还得“感谢”何嬷嬷。 在她七岁那年,实在是受不了何嬷嬷的殴打辱骂,逃到了鄂州城,却饿晕在路边。 一个名叫赫连鲲的西域人,不但救了她,还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学习医术。 她自然是愿意的,从此借口打零工,白天去学医,晚上回村。 何嬷嬷见她能拿回银子,也就不管她了。但其实那些钱,都是师傅给她的。 每每说起来,师傅都笑话他自己傻,收了个徒弟,不但没收一文钱的学费,还倒贴了不少银子。 她是真后悔啊,后悔自己当年胆子小,怎么就没跟师傅去西域呢? 第55章 要找到大丫的父母 苏锦瑟觉得顾远风太关心苏芩秋了,疼得死去活来,还不忘瞪了他一眼。顾远风没理她,盯着苏芩秋忙碌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苏芩秋忙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放下所有器具,给苏锦瑟的脸涂满药膏,缠上了纱布。 何嬷嬷给苏锦瑟拔掉了嘴里的抹布,苏锦瑟虽疼,但还是迫不及待地问:“我的脸,什么时候能复原?”“少则三天,多则七天,就能恢复如初。”苏芩秋自信满满地回答了她,低头悄然一笑。 等她的脸痊愈,就是“惊喜”揭晓的时刻了。 转眼数日过去,沈留白派人来请顾泽夕,醉仙楼一聚,顾泽夕欣然赴会。 酒过三巡,沈留白提起了苏锦瑟:“听说我那不争气的表妹,在你家被婆母欺负,半夜偷跑回了娘家? 她双生的弟弟生气得很,跟我抱怨好多回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一准儿杀到宁远候府去了。” 顾泽夕嗤道:“就你表妹那德性,也就只配葛氏那样的婆母,吵吵闹闹很正常。”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听从族老的安排,过继了顾远风一家子。 沈留白不理解:“你对我表妹意见很大?她怎么惹你了?虽说她不检点,未婚先孕,但这事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错。” “本候不待见她,跟她未婚先孕无关。”顾泽夕道,“大丫还是她的丫鬟时,她没少虐待她。她对本候的夫人,也没那么恭敬。” 这还真是苏锦瑟干得出来的事,沈留白无可反驳:“她被白姨娘惯坏了。” 沈留白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夫人,就是白姨娘的女儿,苏锦瑟的庶妹吧? 只怕苏芩秋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认得她是谁。 顾泽夕忍不住问道:“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表妹,名叫苏芩秋?” “她算我哪门子的表妹。”沈留白嗤之以鼻,“苏芩秋命不好,又不争气,我从来都没见过她。” 苏芩秋还不够争气?顾泽夕不乐意听人讲苏芩秋的坏话,转移了话题:“你今天叫我来,只是为了苏锦瑟?早知道是这样,本候还不如在家陪大丫。” “你陪大丫?一个小丫鬟,你当是亲闺女呐?”沈留白取笑了他几句,拿出了一张泛黄的卖身契,“喏,你托我办的事。幸亏白姨娘失势,现在信阳候府是我姑姑亲自掌家,不然还真不好弄到手。” 这是当年大丫被卖给白姨娘时的卖身契,上头注明了买卖双方的姓名和身份,其中买家是白姨娘,而卖家名叫刘全,是鄂州一家马行的车夫。 车夫?苏芩秋上次明明告诉他,大丫是被人牙子卖给白姨娘的。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顾泽夕把卖身契折好,塞进了袖子里:“谢了,今儿本候陪你多喝几杯。” “等找到大丫的父母,记得领来给我瞧瞧。”沈留白举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个。 大丫的母亲是谁,还不知道,但父亲就在他跟前,他已经瞧过很多遍了。顾泽夕面带笑容,仰头一饮而尽。 晚上,顾泽夕满身酒气地回来,把大丫高高举起:“大丫,本候带你去趟鄂州,好不好?” 大丫没见过发酒疯的人,吓得大喊:“夫人!夫人!” 第56章 本侯去找大丫的娘 苏芩秋飞奔过来,把大丫抢了过来:“候爷怎么突然要带大丫去鄂州?” 大丫怎么跟苏芩秋更亲?说好的血浓于水呢? 顾泽夕愈发觉得有必要跟大丫单独相处一段时间,培养一下感情了:“本候本来打算带你一起去,但鄂州肯定有很多人知道你是顾远风的前妻,本侯怕你被认出来,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带大丫去。” 不带她,她完全能理解,但非要带上大丫,是什么道理? 苏芩秋很不理解,但想想她过段时间也要出门,把大丫留在宁远侯府很不安全,还不如让顾泽夕带走。 于是她便对大丫道:“你还没出过远门呢,跟侯爷去玩玩吧。” 大丫不愿意,使劲儿摇头。 苏芩秋凑到她耳边,小声地道:“你先跟侯爷去,过几天,我悄悄去找你。” 大丫马上点了头:“好!” 顾泽夕见她们都没意见,第二天上积善堂请安时,便跟谢氏说了这事儿。谢氏自然知道他带大丫去鄂州做什么,马上命王氏和曹氏为他们准备车马侍从。 这时沈氏命人送了帖子来,说是她的积年沉疴终于治好,特邀顾泽夕和苏芩秋明日去赏花吃酒。 谢氏这才知道保肺丹的事,笑着夸了苏芩秋几句,又对顾泽夕道:“去鄂州不急这一时,迟一天也无妨,你陪你媳妇去信阳候府吃了酒再走。” 顾泽夕点头应了。 —————— 梨棠院里,苏锦瑟正揽镜自照,喜滋滋地摸自己的脸:“我怎么觉得我这张脸,比以前更好看了?”眼角好像比以前上挑了些,显得更妩媚了。 前两天,她的脸就拆了纱布了,只是还有些肿,但今天已经完全复原,看不不出任何痕迹了。 她半晌没听见有回应,转头一看,却见严嬷嬷盯着她的脸,神情古怪。 “怎么了,有哪儿不对?”苏锦瑟皱起了眉。 严嬷嬷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大小姐比以前更漂亮了,奴婢一时看呆了。” 苏锦瑟得意地笑了。苏芩秋再风光又有什么用,还是得乖乖听她的话,给她把脸治好了。她有了更胜以往的美貌,就不信迷不倒顾远风。 这时葛氏带着顾远风从积善堂回来,两人的脸都黑得像锅底。 苏锦瑟正高兴,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表情,扭着腰迎向了顾远风:“风哥哥,你看我——” 葛氏一把扯住了她:“你还有脸浪?亏你还是信阳候府的嫡女,你娘请苏芩秋去吃酒,都不请你!” 苏锦瑟不明所以,顾远风把沈氏下帖子的事讲了一遍,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使劲儿甩开了葛氏的手:“我娘为什么不请我,那不得问你儿子?他弄了颗药,献宝似的去送给我娘,结果是假的!我娘如今病好了,会请他才怪!” 葛氏见她敢顶嘴,抬手就要打,顾远风拦住她,把苏锦瑟拽进了房里:“你娘如今厌了我,你该想想办法才是。你去跟苏芩秋说说,让她带我们去信阳侯府。等见了你娘,你给她磕头认个错,她心一软,肯定什么都不计较了。你们是亲母女,哪有隔夜仇,你说是不是?” 倒也是,不为顾远风,也该为她自己,如果没有沈氏撑腰,她在宁远侯府会永远举步维艰。 苏锦瑟马上派了何嬷嬷去金戈院。她捏着苏芩秋的把柄呢,不怕她不同意。 何嬷嬷到了金戈院,把苏锦瑟的要求讲了。 苏芩秋笑了:“回去告诉苏姨娘,多大点事儿,我同意了,明儿一早,就带他们一起去信阳候府。” 她正愁没机会展示苏锦瑟的脸,她偏要自己找上门来,那她岂能不满足? 第57章 你们才是亲母女吧 次日,顾泽夕和苏芩秋,带着苏锦瑟和顾远风,去了信阳候府。 因苏芩秋身份特殊,沈氏怕有人说漏了嘴,特意没有邀请外人,就连儿子苏宝明都没喊过来,因为苏宝明只知道苏芩秋被顾远风休了,不知她改嫁给了顾泽夕。 沈氏听说苏锦瑟和顾远风也来了,并不是很高兴,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和女婿,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 她和苏德仁见了苏锦瑟,总觉得她的面相有变化,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园子里,海棠花正艳,酒席就设在花下。沈氏和苏德仁与顾泽夕夫妻寒暄片刻,一起去了园子里。 刚进园子,苏锦瑟就看见白姨娘躲在廊下,远远儿地冲她招手,她犹豫片刻,还是故意落后几步,过去了。 白姨娘把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欣喜道:“原来没有解药,也能把脸治好?太好了,太好了,为了大小姐的脸,我已经担心得好几天没吃下饭了。” 苏锦瑟现在看见她就来气,她不过是找她借了几个奴仆,她就逼着她铤而走险,幸亏她的脸治好了,不然她一定也把她的脸,划得稀巴烂。 白姨娘见她不吭声,知道她心里还有气,但苏芩秋的野种又不能不除,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小姐,大丫那边——” 她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苏锦瑟一巴掌。 苏锦瑟怒道:“你还有脸让我去?我差点就毁在这件事上!以后你要再敢对我颐指气使,我马上去我娘跟前告发你!” 她怎么能打她!白姨娘捂着红肿的脸,眼泪滚滚而下。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毕竟也照顾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吗?白姨娘伤心极了。 一名小丫鬟过来,诧异地看了白姨娘几眼,道:“白姨娘,大小姐,候爷和夫人他们都入席了,你们怎么还不去?” 白姨娘赶紧把眼泪抹干净,跟苏锦瑟一起去入席。 席上只剩下了下首的两个位置,她们跟众人打过招呼,坐了下来。 沈氏和苏德仁看着并肩而坐的两个人,终于发现苏锦瑟是哪里不对了,她的眼尾,微微上挑,透出一股子狐媚劲儿,几乎跟白姨娘的眼睛一模一样! 苏锦瑟怎么越长越像白姨娘了?苏德仁慌了神,坐立难安。他想编个理由跟沈氏解释一下,可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 苏芩秋打量了苏锦瑟和白姨娘几眼,笑着开口了:“我今儿才发现,苏姨娘跟白姨娘长得可真像,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苏姨娘是白姨娘亲生的吧?” 白姨娘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我只是个妾,大小姐哪能跟我长得像。” 苏锦瑟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很不高兴。她堂堂嫡女,苏芩秋竟说她长得像一个姨娘?这跟把她比作戏子有什么区别? 苏德仁笑着道:“这人哪,在一起生活久了,越长越像很正常,所谓夫妻相,不就是这样来的吗?锦瑟自小由白姨娘照顾,跟她长得像点,也不奇怪。” 苏芩秋看了看沈氏的神色,笑了笑,没接话。 苏锦瑟愣了一愣。她爹居然还解释了?莫非她真的跟白姨娘长得很像?她从来没正眼看过白姨娘,还真没留意。 可现在又没镜子,她看也看不出名堂来,只得小声问旁边的顾远风:“我跟白姨娘真的很像?” 顾远风看了看她的脸,回答道:“以前不像,自从你治过脸后,这双眼睛就有些像了。” 那她明白了。苏锦瑟赶紧解释:“前几天我的脸过敏,都烂透了,宁远侯夫人给我治好后,眼角变得有些上挑了。估计是因为这个,你们才觉得我跟白姨娘长得像。” 沈氏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淡淡一笑:“原来如此。其实你不必解释,你是我的亲闺女,我还能多心不成?” 自从她被揭露未婚先孕以来,沈氏还是有一回对她如此和颜悦色,苏锦瑟高兴坏了 一时酒席结束,一行人去赏花。 苏锦瑟和顾远风瞅准了沈氏更衣的机会,追到房里,给她跪下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沈氏皱眉。 “娘!”苏锦瑟声泪俱下,“怪我不争气,让您蒙了羞。我已经知道错了,您要打要骂都行,只求您别不理我,时常让我回来看看。” 顾远风重重地给沈氏磕了几个头:“怪我不懂事,酿成了大错,夫人要打就打我。不过夫人请放心,等锦瑟生下孩子,我一定想办法把她扶正,绝不会让您的女儿,一辈子做妾。” 沈氏的目光,从苏锦瑟脸上缓缓扫过:“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别闹腾,比什么都强。” “是,我以后一定听娘的话,再也不会闯祸了。”苏锦瑟心花怒放。顾远风总算说对了一件事,亲母女没有隔夜仇,她认个错,掉几滴眼泪,沈氏就原谅她了。 顾远风比苏锦瑟还高兴,只要他们跟沈氏缓和了关系,世子之位还会远吗? 两人高高兴兴地给沈氏磕了几个头,出去赏花了。 沈氏看着他们走远,目光马上变得暗沉,把她的陪嫁章嬷嬷叫了过来:“想想办法,把当年给我和白姨娘接生的产婆找来。” 当年,她跟白姨娘同一天生产,只不过白姨娘是足月,而她是早产。 正因为提前发动,本来选定的产婆,没能及时赶到,慌乱之时,白姨娘主动把她的产婆,分了一个给她,这才让她顺利完成了生产。 她一直记着这份人情,后来才那样地信任白姨娘,放心地把一双儿女,交给了她抚养。 章嬷嬷一愣:“夫人,您还在介意大小姐的眼睛?” 沈氏皱眉道:“你没发现吗,苏锦瑟的眼睛,跟以前相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仅仅是眼角上挑了而已,就跟白姨娘的眼睛一模一样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苏锦瑟本来就跟白姨娘有几分相像,只是以前不太明显而已。章嬷嬷倏然一凛:“奴婢这就去办。” 第58章 原来他有白月光 苏锦瑟从沈氏那里出来,一眼看见了顾泽夕。 他独自一人站在廊下,负手看天边的流云,身姿硕长,玉树临风。 她竟逮到了顾泽夕独处的时候,苏锦瑟惊喜不已,马上找了个借口把顾远风支开,走了过去。 顾泽夕一看到她,马上呵斥:“站住,离本候远点。”她到底是不是侯门嫡女?懂不懂瓜田李下,懂不懂避讳? 苏锦瑟委委屈屈地仰头看他,泪水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候爷,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就因为我未婚先孕?那您为什么不讨厌夫人?她不是跟我一样吗?” 顾泽夕皱眉:“她哪里跟你一样了?” “看来夫人什么都没跟您说过?”苏锦瑟道,“十五年前,我娘派人去鄂州接她,打算给她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她却在回京的前一夜,跟顾远风睡了。我娘被她气了个半死,实在是没办法,才准许她嫁给了顾远风。” 顾泽夕听着听着,朝她看了过来,目光凌厉。 苏锦瑟把胸一挺:“候爷不信?这事儿我爹,我娘,白姨娘,还有把她带大的何嬷嬷全都知道,不信您问他们去。” 这事儿她可没说谎,她理直气壮。 苏芩秋真以为自己有多清高?不过是比她会瞒罢了。她偏要戳穿她的真面目,让顾泽夕看个清楚! 这时苏芩秋从净房出来:“候爷和苏姨娘在这儿说什么呢?” “碰巧遇到了而已,远风还在那边等我,我就不打扰夫人和候爷了。”苏锦瑟暗自得意一笑,转身走了。刺她已经埋下了,她就不信顾泽夕不介意。 “真只是碰巧遇到?”苏芩秋狐疑问顾泽夕,“苏锦瑟跟您说什么了?” “她能说什么,狗嘴吐不出象牙。”顾泽夕轻描淡写。 他不肯说,苏芩秋也就没再问。 顾泽夕明天一早,还要去鄂州,两人没有逗留多久,便向苏德仁和沈氏告辞,带着顾远风和苏锦瑟回宁远侯府去了。 当晚,苏芩秋亲自帮大丫收拾行李,恨不得把整个金戈院,都给她带上。 顾泽夕拿着一卷兵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你当初为何会嫁给顾远风?” 他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难道是苏锦瑟跟他说什么了?苏芩秋扫了他几眼,道:“咱们假夫妻而已,候爷是不是管太宽了?您想知道也可以,但等我回答了您,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居然也有问题要问?顾泽夕有点意外:“准了。” 苏芩秋回忆起了往事:“当年我被人打晕,人事不省,等醒来时,已经被顾远风趁人之危,强占了清白。无奈之下,我只能嫁给了他。但何嬷嬷根本不相信,认定我早与顾远风有了首尾,我想,有了何嬷嬷这张嘴,信阳候府的其他人,必然也是不信了。”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跟顾远风没感情?不知怎地,顾泽夕竟暗暗地有点高兴。只是他没想到,顾远风从那时候起,人品就如此恶劣。 他放下兵书,望着苏芩秋,认真地道:“他们不信,本候信。” 说实话,他对苏芩秋的人品,并不算特别了解,但他觉得,以苏芩秋的本事,除非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顾远风吧?怎么可能跟他有首尾? 她的血亲都不相信她,顾泽夕这个假夫君却信了。苏芩秋有些感动:“多谢侯爷信任。” 顾泽夕颔首:“你要问什么,问吧。” 苏芩秋瞅了他一眼:“候爷不肯跟我圆房,我能理解,毕竟我嫁进宁远侯府,并未候爷所愿。但候爷为何每晚都要搂着我,才能安然入睡?嘴里还嘀咕什么……好香?” 顾泽夕转头望向了窗外。 他很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想想此去鄂州,如果一切顺利,很可能会把大丫她娘带回来,到时候又该如何跟苏芩秋解释? 与其到时候让她措手不及,还不如先跟她说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顾泽夕慎重地考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了口:“本候……在与你成亲之前,曾有过一个女人。她身上有着跟你一样的茉莉花香……” 敢情是把她当成别的女人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月光吗?而她,是那个替身? 所以,他不计较她的过去,处处维护她,只是因为白月光? 苏芩秋望着他,表情一言难尽。 顾泽夕兵临城下都不曾畏惧过,此刻看着苏芩秋的脸,却有些小心翼翼:“你生气了?” 苏芩秋垂下了眼帘:“没有。” 她的确没生气,她还得感谢白月光,如果不是因为她,她哪能得到顾泽夕的爱护,复仇又怎会如此顺利? 顾泽夕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的确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夜里,顾泽夕一如既往地把她抱进怀里,方才安然入睡。苏芩秋很想把他一脚踹下床,但想想大仇未报,还是忍了。 第二天,顾泽夕带着大丫,登上了前往鄂州的马车。 晚上,苏芩秋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竟翻来覆去地失眠了。 她不禁自嘲,怎么,没人抱着,就睡不着了?人家只是把她当成了白月光,她要是真朝心里去,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又过了一天,清晨去积善堂请安时,苏芩秋对谢氏道:“母亲,候爷派人给我捎了信儿,要我也去鄂州。” 王氏和曹氏掩嘴而笑。 “大哥这才走了几天?就开始想大嫂了?” “大哥也真是的,既然舍不得,就一并带去嘛,非得先走了,再让大嫂去追。” 苏芩秋佯装害羞,低头微笑。顾泽夕才没有捎信来,是她自己有事要去鄂州,借他扯了个谎而已。不过她此去,跟他也有关系。 谢氏有些犹豫:“京城到鄂州,远得很,来回路上都得两三个月,你独自一人,能行吗?” 顾远风心跳如雷,苏芩秋要出远门,这不正方便他施展计划吗?大房没了她和顾泽夕,就是他的天下了! 想到这里,他极力劝说谢氏:“老太君,我祖母是宁远候夫人,就算独自上路,又有谁敢动她?您若是还不放心,多给她派些家丁侍卫就是了。” 谢氏想了想,觉得也是,点头同意了:“老二媳妇,老三媳妇,那你们大嫂出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安排得妥妥当当。” 苏芩秋看着顾远风眼中的喜色,暗自嗤笑。蠢货,还高兴呢,等她去鄂州断了他的后路,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第59章 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苏芩秋即将出发,葛氏高高兴兴地换好了衣裳,准备去门口送她。 等苏芩秋出了门,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她正好趁此机会收买人心,等苏芩秋回来后,杀她个措手不及。 苏锦瑟也很高兴:“总算不用看到苏芩秋那张脸了,不然每次见了她,还得弯腰行礼。” 虽然美中不足,顾泽夕也去了。 何嬷嬷却道:“大小姐,夫人不在,您上头还有大奶奶,到时候大奶奶要给您立规矩,您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还真是,老太君根本不许她进积善堂,二夫人和三夫人只乐得看戏,顾致礼在养伤,顾远风偏向他娘。 在这个宁远候府里,唯一跟她一样不待见葛氏,且愿意压葛氏一头的人,居然只有苏芩秋! 如何才能对付葛氏?苏锦瑟琢磨了一会儿,有了主意,动身去了金戈院。 苏芩秋和三七正准备出发,金戈院里,空空荡荡,连个看门的人都没有。 苏锦瑟扶着腰,长驱直入,笑话苏芩秋:“妹妹,我还当你有多受宠,原来也不过如此。你堂堂宁远候夫人,竟还跟以前一样,只有一个丫鬟服侍。” 她怎么知道她没人服侍?金戈院的下人,她让顾泽夕带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一小半,她特意给他们放假了。 倘若金戈院留了人,怎么给某些人可趁之机呢? 苏芩秋笑了笑:“我哪怕没人服侍,也是宁远候夫人,出门能坐宁远候府的马车,能用宁远候府的侍卫,该有的排场,一样都不会少。苏姨娘,你行吗?” 自然不行,身为妾室,还是个无权无势嗣孙的妾室,出行只能乘坐普通的车,不得悬挂宁远候府的徽记,侍卫,排场,那更是没有了。 苏锦瑟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苏芩秋嫌她的脸色还不够难看,又给补上了一句:“苏姨娘,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怎么却越混越差了呢?” 可不是嘛,她本来是候门嫡女,奴仆成群,前呼后拥,如今却连丫鬟都不如,任谁都能来踩她一脚。 不过她今儿来找苏芩秋,不就是为了逆天改命吗? 什么身份地位,都是虚的,把权牢牢攥在手里,才是正经。 苏锦瑟哼了一声:“苏芩秋,你不要跟我耍嘴皮子功夫,别忘了,我捏着你的把柄。” 苏芩秋脸一沉:“你要干什么?” 怂了?苏锦瑟得意地笑了:“你反正要出门了,不如把大房交给我。大房的大小事务,由我来决断,最要紧的是,你去告诉二夫人和三夫人,以后大房所有人的月钱,都交由我来分配。” 苏芩秋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说着,取出了一把小巧的铜钥匙:“金戈院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等我一走,院子就空了,我的小库房,没人看守。如果你愿意帮我看管小库房,我就把大房交给你。” 苏锦瑟起了疑心:“你这么信任我?” 苏芩秋道:“在财物上,的确信任你。我想,你堂堂候府嫡女,不至于跟葛氏一样眼皮子浅,连我的小库房都动吧?” “那是自然。”这话让苏锦瑟舒畅得很,把铜钥匙接了过来。 苏芩秋马上让三七带着她,去见王氏和曹氏。王曹二人听说这是苏芩秋的意思,自然没意见,当即同意了。 苏锦瑟目的达成,带着铜钥匙,得意洋洋地回去了。 三七办完差,去了趟梨棠院,悄悄地把春红叫了来。 春红很舍不得苏芩秋远行,却又盼着她去鄂州:“夫人,您快些去鄂州吧,不然您的药田,要被顾远风糟蹋完了。” 是啊,她的药田,正是她此去鄂州的目的之一。有些账,该算一算了。 苏芩秋拿出两个锦囊,交给了她:“一个用来傍身,一个用来防身,你给夏绿他们都分分。” 春红打开锦囊看了看,谢过了苏芩秋。 苏芩秋把苏锦瑟即将掌管大房的事,告诉了春红,又把铜钥匙的形状画下来,交给了她。 等春红把图纸收好,苏芩秋悄声吩咐了她几句,又笑着问道:“我已经给你把嫁妆准备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李逵,可得跟我说一声。” 上一世,他们两对儿都因为她而惨死,没能做成夫妻,这一世,她一定要看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儿孙满堂。 春红羞红了脸,道:“夫人,您别操心奴婢了,还是操心一下李贵和三七吧。李贵听说三七要跟您去鄂州,急得抓耳挠腮,一门心思想跟您一起去,可又不知怎么跟顾远风开口。” 李贵还跟上一世一样,喜欢三七吗?可这一世的三七,给长戟送荷包了……管他呢,男未婚女未嫁,只要三七还没表态,李贵就还有机会。 苏芩秋存了点自己的小私心,对春红道:“这事儿简单,包在我身上了。” 春红走后,苏芩秋带着三七,出了门。 王氏,曹氏,葛氏,顾远风,还有拄着拐杖的顾致礼,都已经在大门前等着送她了。 苏芩秋招手把顾远风叫了过来:“孙子啊,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候爷让我把李贵带去鄂州。李贵是鄂州人,用起来更顺手,等候爷从京城回来,再还给你。” 顾远风巴不得在顾泽夕身边安插一个耳目,当即把李贵叫了过来:“你快去收拾行李,跟夫人去鄂州。” 李贵一听可以跟三七一起去鄂州,高兴得差点蹦起来,眨眼的功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两刻钟后,苏芩秋带着三七和李贵,以及一列侍卫,在王氏等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宁远候府。 他们的马车上,悬挂着宁远候府的徽记,一路畅通无阻。 一晃个把月过去,他们终于进入了鄂州地界。 不远处的官道旁,是进入鄂州城之前的最后一处驿站。 苏芩秋打算在此过夜,等天亮后再出发。 驿站不是寻常人能住的地方,她让侍卫长朱勇拿了宁远候府的帖子,先去打头阵。 朱勇骑着马,还没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指着驿站门口,兴奋地对车上的苏芩秋道:“夫人,您看那是谁!” 第60章 侯爷,有人假冒您夫人! 苏芩秋顺着朱勇所指,朝驿站门口一看,那里竟停靠着好几辆宁远侯府的马车,而马车旁,背对着他们,玉树兰芝的男人,正是顾泽夕。 “走走走,快调头,千万别让侯爷看见了!”苏芩秋迅速缩头关窗。 不就是侯爷让夫人来鄂州的吗,这好容易追上了,怎么却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朱勇满头雾水,但还是遵从苏芩秋的命令,马上让车队调了头。 直到折返回小县城,苏芩秋见没人追上来,才松了口气,让朱勇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朱勇很是不解,特意来问苏芩秋:“夫人为何要躲着侯爷?” 因为……如果她跟顾泽夕一起出现在鄂州,万一被人认出她是顾远风的前妻,一定会让他很尴尬。 而她,不想让他尴尬。 他是年少成名的大将军,保家卫国的勇士,万众眼中的英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问题,让他成为他人饭前茶余的八卦话题。 这些自然不能说给朱勇听,苏芩秋只能朝顾泽夕身上推:“其实这是候爷的意思,具体为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多问。” 她都不敢问的事,朱勇自然也不敢再多问:“夫人莫怪,是属下多嘴了。” 苏芩秋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又道:“你盯着点驿站,等候爷他们走了,咱们再出发。” 朱勇应下,派遣人手去了。 三七叫了热水上来,伺候苏芩秋沐浴更衣。 苏芩秋趁机问她:“三七啊,李贵和长戟,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三七很为难:“只能喜欢一个吗?不能全喜欢?” 苏芩秋吓了一跳:“不行,挑男人不是挑衣裳,咱可不兴多选。” 三七想了想:“那奴婢再等等吧。” “等什么?”苏芩秋很好奇。 三七嘿嘿一笑:“等夫人跟侯爷生了小世子,奴婢就挑一个。” 等她跟顾泽夕生小世子?那恐怕要下辈子吧?死丫头,居然搪塞她。苏芩秋气得不理她了。 他们在客栈过了一夜,天亮后不久,朱勇便来回报:“夫人,候爷一行已经离开驿站了!” “那我们赶紧出发!” 苏芩秋一声令下,朱勇马上命人套车,一行人很快再次踏上旅程,抵达了驿站。 驿站果然已经没有了顾泽夕的身影,只有几辆满载药材的马车,停靠在院子里。 马车旁,几个奴仆打扮的人,正在围殴一名高鼻深目的男人—— “敢编排风少爷的药材,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跟他废什么话,现在就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男人毫无招架之力,但在挨了几拳后,忽然一扬手。 一阵黄烟过后,短衫男人们纷纷捂住了眼睛,惨叫连连。 男人撩起袍子,挨个地踹:“敢打你爷爷?你们才是不要命了。” 苏芩秋噗嗤笑出声来,激动的泪水却盈满了眼眶:“师傅!” 赫连鲲抬头看见是她,张口就骂:“滚,老子没你这种徒弟——” 正骂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带着几个奴仆,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冲了出来。 “给我把他抓起来!” 尖嘴猴腮的男人一挥手,几个奴仆马上冲上前去,扭住了赫连鲲的胳膊。 古环?苏芩秋认出了他来。上一世,她被关在地牢里时见过他,那时他跟在顾远风身边,俨然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此时的古环,应该已经在为顾远风做事了吧? 苏芩秋冷冷地开口:“放开他。” “放开他?你可知道他得罪了谁?”古环鼻孔朝天,“我们风少爷的药田产出的药材,他居然敢说有问题,这是他自己讨打,怨不得别人。” “风少爷?哪个风少爷?”苏芩秋问道。 “宁远候的亲孙子,顾远风!”古环得意扬扬,“夫人,我看你穿得还算齐整,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会不知道我们风少爷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不然风少爷跟宁远候告个状,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亲孙子?”苏芩秋忍不住笑了,“是你给顾远风封的亲孙子吗?我跟侯爷连儿子都还没生,哪里来的亲孙子?” 什么跟什么?古环的脑子打了结,半天都没转过弯来:“你没儿子,跟我们风少爷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是谁?” “告诉他,我是谁。”苏芩秋对朱勇道。 朱勇马上上前,道:“这是宁远候夫人,顾远风的祖母!” 古环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真是不要脸,居然冒充宁远候夫人。宁远候刚从驿站走,你如果真是宁远候夫人,怎么没跟他一道?” “行,就算我是冒充的吧。”苏芩秋耸了耸肩,“动手。” 被戳穿了身份,反催他动手了?古环哈哈大笑,示意手下马上解决赫连鲲。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朱勇和李贵带着一众侍卫,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几个奴仆打翻在地,救下了赫连鲲。 一眨眼,被反剪住胳膊的人,变成了古环。 古环登时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冒充宁远候夫人,还敢跟我动手?我可是宁远侯府的人!” 一条顾远风的走狗,就敢自称宁远侯府的人了?苏芩秋也不戳穿:“来吧,带我看看你们的药材,是真有问题,还是假有问题。” 侍卫们放开了古环。 古环已经领教了几个侍卫的功夫,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命人把车上的药材卸了下来,但却悄悄地给一个奴仆递了个眼色。 这奴仆趁着苏芩秋检查药材,贴着墙根,溜出了驿站,骑马狂奔。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追上了前面的车队,扯着嗓子大喊:“宁远候,有人冒充您的夫人!” 顾泽夕皱了皱眉头,命人停下了马车,掀开了车帘。 这奴仆赶紧下马跪倒:“候爷,小的的主人,是风少爷名下药田的管事,名叫古环。刚才有个女人,冒充宁远候夫人,正在驿站寻衅滋事,还请侯爷做主。” 这年头,就连苏芩秋都有人冒充了?图什么? 顾泽夕觉得挺可笑。 不过,如果她寻衅滋事,败坏了苏芩秋的名声,那就不是小事了,他不能置之不理。 顾泽夕马上命车队调头:“去驿站。” 第61章 本侯就喜欢母老虎 满满三辆车的药材,全部卸下,堆在了驿站的院子里。 苏芩秋光闻着气味儿,就知道这是一批劣质的药材,不仅生长年限不足,且晾晒的时间也不够。 她蹲下身,翻拣着检查了一遍,发现有些药材甚至都生了霉! 这样的药材能治病?只会闹出人命吧! 苏芩秋拣出一块霉到发黑的药材,狠狠地掷到古环的脚下:“这样的药材,还叫没问题?我看你是眼瞎!” 她猜到顾远风会糟蹋她的药田,却没想到他的良心是黑的,连伤财害命的事都敢做! 古环迅速把药材捡起来,抠掉了上头的霉斑:“你不懂,别瞎说,这些药材只是有些回潮,晒一晒就好了。” 她不懂药材?顾远风的药田,本来就是她的!她辛辛苦苦照料了这么多年,临到头,人被休,田被占,药材还被糟蹋成这样。 苏芩秋怒火中烧:“来人,挑出一袋长霉的药材,留作存证,其他的全部拖到外面,就地销毁。” 侍卫们马上动了手。 古环拼命阻拦,但他带来的奴仆,一部分中了赫连鲲的药,全跑去洗眼睛了;还有一部分被苏芩秋的侍卫们打得起不来,完全派不上用场,哪里拦得住。 很快,驿站外的空旷地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空气中,劣质药材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 赫连鲲远远地看着,五官立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苏芩秋望过去,冲他一笑,他却迅速板起脸,进屋去了。 师傅还在怨她呢,她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苏芩秋默默地想着,三七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夫人,您看,那是不是咱候爷的车队?候爷又回来了!” 苏芩秋抬头一看,还真是顾泽夕的马车。 “快快快,都快上车,咱们走!”苏芩秋赶紧招呼三七等人。她可不想跟顾泽夕碰面,不然就得跟他一道走了。 苏芩秋这边,紧锣密鼓地赶着上车;火堆旁,古环哀嚎连天。 顾远风跟京城的神农药铺签订了供货协议,如果不能如期把货送到,是要赔银子的! 顾远风本来就没钱了,这要是再亏一笔,就得典当裤衩了,到时候一定饶不了他! 他恨不得转身去拼命,可那女人有侍卫,他怎么拼得过? 古环正绝望,忽然看见他先前派出去的那个奴仆,带着一列车队来了,而从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正是宁远候! 救星终于来了! 古环飞奔着,跪倒在顾泽夕脚下:“侯爷,您可算是来了!小人名叫古环,奉您孙子风少爷之命,押送三车药材去京城,谁知道药材却被人给烧了,您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顾远风?药材?顾泽夕有点惊讶:“他从哪里弄来的药材?” 古环回答:“风少爷名下有药田,那些药材,都是药田所产。” 顾泽夕更惊讶了:“他又不懂药理,名下竟还有药田?” 古环一时语塞。据说那些药田,当初是顾远风的妻子花钱买下,也是她一手一脚打理的。但是买药田的时候,顾远风耍了点花招,在地契上写了他自己的名字。后来他把妻子休了,那些药田,自然就归他了。 这些事,有损顾远风的形象,古环当然不肯说,便扯谎道:“侯爷有所不知,风少爷在鄂州风评极好,有很多种药的师傅甘愿效力,所以才置办了药田。” 是么?顾泽夕将信将疑,又问:“药材是被谁烧了?” 说起这人,古环就气:“是个女人,仗着人多,冒充您的夫人,把风少爷整整三车药材,全给烧了。” “在哪?本候倒要看看,是哪个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冒充本候的夫人。”顾泽夕皱眉问道。 古环四下一看,没有发现苏芩秋,却见路边有一列车队正在调头,准备出发。 他赶紧大喊:“她看见候爷来了,心虚了,准备开溜了!候爷,快,快拦住她!” 顾泽夕把手一挥,长戟马上带人冲到路边,截停了马车。 长戟看到马车上宁远侯府的徽记,再看看朱勇和李贵等人,有点发愣,这不是自家人吗? 苏芩秋走不成了,只好下了马车,走到顾泽夕跟前,冲他尴尬地笑:“候爷。” 顾泽夕似笑非笑地看她。 本该在宁远侯府的苏芩秋,竟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还见了他就跑。看来他对他的这位夫人,还是不够了解。 苏芩秋若无其事,避开了他的目光。 呵,倒是挺镇定。顾泽夕暂且放过她,转头问古环:“她为何要烧顾远风的药材?” 古环还没答话,苏芩秋已经让李贵和朱勇把那口袋药材搬了过来。 满满一口袋药材,颜色不正,气味刺鼻,还长满了霉。 苏芩秋拣了一块药材,递到了顾泽夕面前。 事实摆在眼前,何须多言? 顾泽夕接过药材,砸到了古环脸上:“就这样的东西,你还有脸告状?” “冤枉啊,候爷!”古环大喊,“这个女人,她是不懂装懂。其实这些药材都没问题,回头晒几天,把霉斑晒掉了,就没事了。侯爷,您想啊,如果她真有理,怎么会假冒您的夫人,来仗势欺人?” 听古环这口气,苏芩秋一定已经自报过家门了。她的穿着打扮,很符合她宁远侯夫人的身份,带的侍卫足够多,乘坐的马车,也够气派,古全为什么会不信她? 顾泽夕觉得挺奇怪:“你为何认定,她不是本候的夫人?” 这还用问?古环张口就来:“候爷的夫人,一定是大家闺秀,温柔娴雅,端庄知礼。哪会像个母老虎一样,泼悍跋扈,还多管闲事,烧人药材?” 母老虎?顾泽夕眼角的余光,正好瞥到了苏芩秋的表情。 她气鼓鼓的模样,显然很不满意母老虎这个称呼。 自打他认识她以来,她一直以沉稳的性格示人,如此小姑娘的样子,他还是头一回见。 顾泽夕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一勾:“母老虎有什么不好?有的人,就喜欢母老虎。” 第62章 亲闺女,应该的 没想到,候爷还挺顾及这个女人的脸面,难道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古环暗自嘀咕着,道:“候爷说笑了,谁会喜欢母老虎——” 他还没说完,就被顾泽夕打断了:“来人,行刑。” 什么?!古环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戟马上带人上前,把古环摁倒在地。 顾泽夕还在继续:“古环其罪有三:其一,药材以次充好,枉顾人命;其二,被揭穿仍不知悔改,强词夺理;其三,对宁远候夫人不敬。你既然替本候的孙子做事,想来本候有权罚你。至于你的主子,等本候回京后,再另行追究。” 这第三条罪名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女人,真是宁远候夫人不成?古环瞠目结舌。 还没等他完全想明白,棒子已经落了下来。古环疼得鬼哭狼嚎:“候爷饶命!候爷,小人是冤枉的啊!” “冤枉?”顾泽夕嗤笑一声,“本候的夫人,最擅制药,医术高明,她说这些药材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你想糊弄本候,只怕是打错了主意。” 宁远候夫人竟是行家?药材的事,他只能自认倒霉了吗?这事儿他怎么跟顾远风交代啊!古环眼前发黑,嚎得撕心裂肺。 “等打完了板子,叫他马上滚。”顾泽夕交代了长戟一句,看向了苏芩秋,“现在本候该跟你算算账了。” 他说完,朝着他的马车而去。 她有什么账可算?不就是刚才打算偷跑吗?苏芩秋犯着嘀咕,随他上了车。 “夫人!” 苏芩秋刚上车,大丫就扑到了她怀里。 她的乖女儿!她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苏芩秋抱着大丫坐下,真想好好地亲一亲,可顾泽夕也上了车,显得是那样地碍事。 她只能控制住情绪,捏了捏大丫的小胳膊:“瘦了。” “她第一次出门,太兴奋,白天夜里都不肯睡,不瘦才怪。”顾泽夕跟她解释。 “等到了鄂州,候爷让她多跑一跑,白天玩累了,夜里自然就睡得着了。”苏芩秋道。 “你倒是有经验。”顾泽夕道。 她哪有什么经验,苏芩秋汗颜,向他道谢:“这一路上,候爷照顾大丫辛苦了。” 他的亲闺女,照顾她是应该的,谈什么辛苦?顾泽夕把大丫抱过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你为何会在这里?自己交代。” 苏芩秋照实回答:“我跟老太君撒了谎,说是候爷给我捎了信儿,要我也去鄂州。老太君就给我安排了车驾和人手,许我出门了。” 原来是为了来找他?顾泽夕拎起茶壶,不紧不慢地倒了一盏茶:“这样的谎话,倒也无伤大雅。既然如此,我们正好一起进城。” 一起去鄂州?那可不行。苏芩秋忙道:“候爷,其实我不是要去鄂州,而是要下江南,采买药材。” 敢情是他想多了?顾泽夕拎着茶壶的手一顿:“你要的那些药材,本候已经派人买好,按照你给的地址,送到鄂州去了。你不必亲自再跑一趟。” 苏芩秋随口找理由:“还差几样药材,必须我亲自去。” 顾泽夕皱眉:“你一个人去江南,不太安全。不如等本候办完事,陪你一起去。” “候爷不用担心,安全得很。”苏芩秋忙道,“我带了不少侍卫,车上还有宁远侯府的徽记,谁敢动我?” 倒也是,他顾泽夕的夫人,应该全国上下,都畅通无阻。顾泽夕点了头:“也罢,那你去吧。” “候爷失望了!”大丫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候爷以为夫人想他了,是特意来找她的,结果夫人是要去江南。” “别瞎说。”苏芩秋轻轻拍了她一下。 顾泽夕的心思深着呢,她小小年纪,哪里看得透。不管顾泽夕对她如何,那都是沾了白月光的光。 顾泽夕神情自若地倒完茶水,又慢慢地喝完了,才道:“你打算在驿站过一夜再走?” “是。”苏芩秋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走都行,只要不跟他一起。 “那本候先行一步。”顾泽夕道。 那太好了,她后走,更不容易露馅。苏芩秋摸了摸大丫的小脸,高高兴兴地下了车。 不一会儿,挨完打的古环,带着他的奴仆滚蛋了。 苏芩秋冲大丫挥着手,目送顾泽夕的车队远去。 “你又嫁人了?!” 赫连鲲愤怒的声音,自苏芩秋身后响起。 苏芩秋转过身来:“师傅——” “别喊我师傅,我没你这种不争气的徒弟!” 赫连鲲恨铁不成钢。 “当年我要带你走,你非要留下来,结果嫁给了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白白搓磨了四年。” “而今你被休,好容易跳出了牢笼,居然又一头栽进去了?苏芩秋,你是离了男人就不能活吗?” “你想要男人也行,跟我去西域,我给你找十个八个,包你满意!” 睡男人可以,能不能不要嫁人了! 她这辈子上一次当还不嫌不够吗!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她到底明不明白! 苏芩秋觉得他骂得很对,没敢顶嘴,只小声地解释:“师傅,我被顾远风害得这样惨,难道不该报仇雪恨?” “报仇就必须嫁人?什么狗屁道理?”赫连鲲拿眼瞪她。 “我不进宁远候府,怎么报仇?”苏芩秋道,“顾远风一家过继给宁远候了,我而今是他的祖母。” 这他还真不知道。赫连鲲张着嘴,惊愕了半晌,才道:“所以你不是因为迷恋宁远候,才嫁给了他?” “当然不是。”苏芩秋很肯定地道。 赫连鲲终于露出了笑容:“好好好,我的乖徒儿,终于清醒了,不糊涂了。那你先报仇,等你报完,跟师傅走,师傅带你去看雪山,看戈壁,看海上明月,看大漠落日;师傅带你去遍访天下名医,交流经验,精进医术,必让你成为一代制药宗师。” 离开后宅方寸之地,去看更广阔的天地吗? 苏芩秋承认,她狠狠地心动了。 自从她七岁学医开始,她的理想,从来都不是沦为后宅愚妇,泯然众人啊。 反正顾泽夕有他的白月光,她离开时,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也许,等她报完仇,真的可以尝试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苏芩秋望着赫连鲲那双湛蓝的眼睛,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哪里好了?” 道旁忽然传来了顾泽夕低沉的声音。 第63章 跟大丫的娘生孩子! 候爷?他怎么又回来了? 都怪她跟赫连鲲聊得太投入,竟没有察觉。 苏芩秋连忙岔开了话题:“候爷,这是教授我医术的师父,赫连鲲。我自七岁拜师学艺,至今已经有十二年了,师父于我,就跟父亲一样,如果没有他,我恐怕都活不到成年。” 跟父亲一样?他有那么老吗!赫连鲲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才给顾泽夕行礼:“赫连鲲见过候爷。” 不得不说,苏芩秋这次的眼光还不错,宁远候威名在外,仪表堂堂,比顾远风还是强多了。只可惜,女人嫁得再好,也只能困于后宅,哪有施展才华的机会,还是随他去游历四方最妙。 顾泽夕不动声色地打量赫连鲲。赫连鲲是典型的西域人长相,鼻子高挺,眼窝深陷,一双眼睛碧如蓝天。他很确定,他从来没有见过赫连鲲,却莫名地觉得很熟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泽夕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夫人与师父的感情,着实令人羡慕。你们刚才聊得热火朝天,本候都不忍打扰。” 他刚才听到了多少?苏芩秋若无其事地笑:“候爷,我师父是西域人,他刚才邀请我去西域玩呢,回头咱们一起去。” “那恐怕不太方便。”顾泽夕似笑非笑,“如果有本候跟着,你还怎么找十个八个男人?” 他全听见了??苏芩秋毫不犹豫地把赫连鲲一指:“那是我师父说的,跟我没关系。” 不肖徒,这就把他卖了?赫连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夫人并没有拒绝,不是吗?”顾泽夕玩味地看她,“不过你师父的胆子的确挺大,敢给宁远候夫人找男人,不知本候把他送到官府,会定什么样的罪名。” “我开玩笑的,候爷怎么当真了?我忽然想起来了,我还要去京城,给皇帝老儿的宠妃治病,就不打扰候爷和夫人了。”赫连鲲迅速行了个礼,脚底抹油,溜了。 刚才还豪气万丈,结果转头就怂了?苏芩秋冲他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赫连鲲只当没看见。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威震八方的宁远侯,他有几个胆子,敢跟他正面刚?不过他是肯定要带苏芩秋走的,他辛辛苦苦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徒儿,不可能留她在宁远侯府,蹉跎时光。 顾泽夕看着苏芩秋,却又不做声,气氛有点尴尬。 苏芩秋没话找话:“候爷不是去鄂州城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他要是没回来,哪听得到那么精彩的对话?又哪能窥见她的真实想法? 顾泽夕淡淡地道:“上车,本候送你去江南。” 他特意折返,竟是为了这个? 苏芩秋忙道:“候爷不是要去鄂州办事吗?怎好耽误候爷的行程?” “无妨,本候派人去办也一样。”顾泽夕说着,人已到了马车旁,侧身等她了。 苏芩秋没办法,只得随他上了车。 车上,大丫已经睡着了,身上盖着小毯子。 马车很快开动,朝着鄂州城去,他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跟在了后面。 顾泽夕幽幽地道:“有一个人,曾经告诉本候,她之所以选择冲喜,是因为仰慕本候多年。刚才,本候却听见了截然相反的回答。不知这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苏芩秋笑了笑:“真假还重要吗?”他有他的白月光,干嘛还在意她的想法? 明白了,她去意已决,所以都懒得辩解了。他早看出来了,所谓的仰慕是谎话,她只是拿他当个工具人,但他万万没想到,她竟打算用完就扔! 他原以为,只要他们各尽其职,总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谁知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顾泽夕越想越窝火,啪地一声推开了车窗:“长戟,取笔墨!” 马车缓缓停下,长戟推门上车,送来了文房四宝。 顾泽夕笔走龙蛇,写下了一纸文书:“本候不耽误你去游历天下,和离书给你,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这是在干吗?好端端的,怎么就写和离书了?长戟瞪大了眼睛,却不敢说话。 也好。苏芩秋轻声道:“多谢侯爷。” 给她自由,却没设限,不得不说,他真是一个好男人。她忽然有点羡慕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了。 苏芩秋接过和离书折好,塞进了怀里:“既然如此,侯爷不必送我去江南了,放我下去吧。” 还没和离呢,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他了?顾泽夕一言不发。 苏芩秋当他是默认,下了车,又回头叮嘱:“候爷,大丫还得劳烦您照顾,希望候爷不要因为咱们的事,迁怒于她。” 废话,那是他亲闺女,他怎么会迁怒?等她离开宁远侯府的时候,大丫必须留下。顾泽夕略一颔首,命长戟关上了车门。 苏芩秋站在路边,目送顾泽夕的车队远去。 三七看出了不对劲:“夫人,您跟候爷吵架了?” 吵了吗?倒也没吵。苏芩秋取出和离书,给她看:“等报完仇,咱们就走。” 三七困惑不解:“夫人,候爷不是挺好的吗?是您不想跟他过了,还是他不想跟您过了?” 也许,二者皆有吧。苏芩秋沉默了一会儿,道:“候爷心里有个人,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像那个人。” 三七瞠目结舌了片刻,忿忿地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李贵在一旁听见,张口要辩解,三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一样!” 受了无妄之灾的李贵,只得又把嘴闭上了。 “别这样说候爷,他也没做错什么,是我一意孤行,非要给他冲喜。”苏芩秋道。 他们都没错,只能说,没缘分。 三七低头认了错,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候爷是多好的男人啊,可惜心里揣的是别人。 马车上,长戟忐忑不安,候爷真跟夫人闹翻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候爷,那多子福,您还吃吗?” “吃!为何不吃?”顾泽夕斩钉截铁。 苏芩秋不稀罕他,多的是人稀罕。 等他把不育症治好,跟大丫她娘生去! “候爷,那咱们不去江南了吧?”长戟又问。 还去什么江南,没看苏芩秋都下车了吗!顾泽夕没好气地道:“去鄂州,找刘全!” 他要尽快找到大丫的娘,跟她生上十个八个,至于苏芩秋,她爱上哪儿上哪儿! 第64章 本侯的女儿是从哪偷来的 苏芩秋特意和顾泽夕错开了时间,隔了一个时辰才出发。 她自然不是去江南,也没有进鄂州城,而是绕道去了西山。 那里,有原本属于她,而现在属于顾远风的药田。 药田的产量,她心里有数,远不止三车,剩下的药材在哪儿,她得弄清楚,并予以销毁。 那种药材一旦流入市场,是害人的毒药,别说她跟顾远风有仇,就算没仇,本着良心,也不能放任自流。 而且这是一个夺回药田的良机,她不能错过。 马车到了西山,药田出现在眼前,然而田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古环和他的手下也不见踪影,倒是有个矮胖的男人,坐在房子前晒太阳。 苏芩秋下了车,男人看了看马车上的徽记,马上起身,小跑着上前行礼,笑容满面:“哎哟,稀客,您就是宁远候夫人吧?” 刘全? 只一眼,苏芩秋就认出了他来。 半年前,顾远风背着她,把药田给卖了,说是顾致礼为了赎一个青楼女,欠了一屁股债,他为了替父还债,没有办法。 她自然舍不得药田,只好让顾远风去找买家,把药田重新买回来。 顾远风说,买家狮子大开口,必须再加两倍的价钱,才肯转手。 药田是她多年的心血,再贵也得买回来,她咬咬牙,同意了,为此付了一大笔银子。 可直到她被诬陷通奸,深陷地牢时才得知,顾致礼赎青楼女是真,但他根本没欠债,所谓的买卖药田,是顾远风父子伙同买家,给她设的一个局! 而这个买家,就是她眼前的这个人,刘全! 刘全并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是顾远风的前妻。 但她却知道,在她被休后,顾远风就把药田交给了刘全打理,而古环正是刘全的手下。 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两世仇恨,这次正好一并报了。 苏芩秋佯装不认得他:“你是?” “小人刘全,是这药田的管事。”刘全点头哈腰,笑容可掬,“夫人,古环都跟我说了,那三车药材,夫人烧得好,烧得妙。我已经狠狠骂了他一顿,让他把药田剩下的药材,全部连根拔起,拖去销毁了。夫人,您看,药田现在都空了,您放心,类似的事,以后绝不会再有。” 他会改邪归正?鬼才信! 如果她没记错,顾远风正等着卖了药材,拿着这笔银子去上下打点,为他登上世子之位铺路。他而今穷得叮当响,就指着这些钱,又怎会轻易放弃? 苏芩秋不动声色,笑了一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不过我来药田,不是为了这个,而是听说你家婆娘摔断了胳膊,却找不到大夫医治。我正好会医术,所以上门来看看。” “哎哟,夫人,您可真是医者仁心。快,快里面请。”刘全把大腿一拍,热情地把她朝里领。 这人的演技,真是高啊。苏芩秋暗自冷笑。 他婆娘的胳膊,就是被他给打断的,他压根没想给她治,装模作样地去城里医馆问了一圈,又回来了。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因为上一世,他的婆娘王翠花,就关在她地牢的隔壁! 刘全把苏芩秋带进屋,把王翠花喊了过来:“这位是宁远候夫人,赶紧磕头!” 王翠花耷拉着胳膊,就要跪下,苏芩秋拦住了她,对刘全道:“给我找间没人的空屋,我给她瞧瞧胳膊。” “哎,好,好。”刘全马上照办。 苏芩秋带着王翠花进了屋,让三七和李贵在外面守着,关上了房门。 她给王翠花检查了胳膊,道:“你这胳膊,是被人打断的吧?谁打的?你男人?” 王翠花流着泪,一个劲儿地摇头。 傻翠花啊,还替他瞒呢?上一世,刘全为了娶顾致礼玩剩下的青楼女,在宁远侯府的地牢里,把她活活打死了。 她还记得,王翠花咽气前,把她唯一值钱的一根簪子拔下来,塞给了她,要她好好活着,一定要逃出去。只可惜,她最终还是辜负了她的期望。 还好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这一世,她们都要好好活着。 苏芩秋给她的胳膊敷上草药,缠上了板子,道:“跟我走吧,带上你的闺女。” 王翠花倏然抬头,就像是濒死的人,忽然间看到了希望。 但没一会儿,她又垂下了头:“他不会放我走。” “那是我的事,我有办法。”苏芩秋帮她穿好了衣裳,“我会带你和女儿去京城,再也不会有人打骂你们。” 王翠花激动得眼泛泪光,却又十分困惑:“夫人,为什么?” 她们素未谋面,不是吗?高高在上的宁远候夫人,为何会愿意带她逃离苦海? 苏芩秋想了想:“或许,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女人,就该帮女人一把。” 王翠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夫人,您真会带我和女儿走?” 苏芩秋取下腰间的玉佩,塞给了她:“以此为证,绝无虚言。” 王翠花单手攥住玉佩,终于相信了这是真的。 苏芩秋开始收拾医箱。 王翠花忽然道:“夫人,药材没销毁。古环把药材拖到后山,准备连夜熏干,再送去京城。” 后山?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苏芩秋低声谢过她,出去找刘全要了诊金,直奔后山而去。 刘全因为这诊金,骂了王翠花整整半个时辰,直到收到古环派人递来的消息,才得知苏芩秋去了后山。 宁远候夫人是怎么知道后山的?!他来不及去想,赶紧牵了匹,准备赶去后山。 但他还没上马,就被长戟带着人,拦住了。 顾泽夕一身寻常读书人打扮,从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他:“刘全?” 刘全急着去追苏芩秋,很不耐烦:“别挡道,我有急事。”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顾泽夕说着,取出了那张泛黄的卖身契,“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签的名字。” 刘全十万火急,随意扫了一眼,见的确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字迹,就点了头:“是是是,是我,可以放我走了吧?” 果然是他!顾泽夕沉下了脸:“这张卖身契上的小姑娘,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第65章 本侯女儿的母亲,是苏芩秋? 刘全急着去追苏芩秋,不愿意为一张卖身契费脑筋,但顾泽夕话里的一个“偷”字,让他提起了警惕。 他把卖身契完整地看了一遍,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是一个隆冬,一个名叫顾远风的乡下男人,带着一个刚出生的丫头片子,来到了疾风马车行,非要去京城。 天上正下着雪,路滑难走,车行里的车夫都不愿意接这活儿,只有他因为欠了一屁股债,急着用钱,才勉强接了。 到了京城,他按照顾远风的要求,把马车停在了信阳候府的后门口。顾远风抱着孩子进去,等再出来时,孩子已经不见了。 顾远风告诉他,他把孩子卖了个好价钱,但卖身契上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当时就觉得这孩子的来路有问题,不然顾远风为什么不写他自己的名字? 可顾远风付了他双倍的车费,他也就没有多问了。 他由此跟顾远风结识,后来一起利用药田,坑了他媳妇,有了共同的秘密,也就成为了他的心腹,为他打理药田了。 眼前的这个明明穿着普通,却周身英贵之气的男人,一张口就说这孩子是偷来的,而且语气十分肯定,正好验证了他多年前的猜测,这孩子,来路不正。 那个丫头片子,肯定是顾远风从这个男人家里偷来的,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 好个顾远风,竟把他给坑了。 但他现在在顾远风手下讨生活,说什么也不能把他供出去。 刘全眼珠子一转,张口道:“你看这卖身契上的日期,是三年前,这么多年的事了,我哪里还记得清。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小姑娘,到底是谁。” “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顾泽夕手一抬,几个侍卫齐刷刷抽出了腰间的短棍。 他乔装成普通人,上疾风马车行,找刘全,却被告知,刘全早就没在车行干了,上顾远风的药田当管事去了。又是顾远风的药田,真是巧了。 他一路问到了药田,他却跟他说不记得了? 就凭他卖掉他的女儿,就该打! 侍卫们把刘全摁倒在地,短棍一拉,变成了长棍,朝着他的屁股上打。 敢情是用棍子帮他回忆?!刘全慌忙喊道:“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那孩子是我在路边捡的!” “捡的?在哪捡的?带我去。”顾泽夕让侍卫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刘全噗通一声,给他跪下了:“公子,我真的有急事,您让我先去把事办完,再带您去,行不行?您要是不赶紧放我走,我命都没了,不管您想问什么,都找不到人问了。” “十万火急?”顾泽夕挑眉。 “十万火急!”刘全连连点头。 “行,那你先去。”顾泽夕同意了。 刘全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骑上马飞奔。 顾泽夕就坐在原处,没有走,反正他家在这儿,不怕他不回来。 ————— 后山,顺着蜿蜒的山路进去,有一处平坦的空地。 空地上生起了十来个火堆,火堆上架着铁架子,架子上胡乱堆着许多药材,烤得烟熏火燎。 苏芩秋站在路口,冷眼看着,怒火中烧。 他们这是在烘烤药材?熏肉都没这么随意! 顾远风真是想钱想疯了,这样的药哪里有药效,他竟敢弄出去卖! 她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古环才发现了她,大吃一惊。 半个时辰前,他留在山下的探子来报,说宁远候夫人上后山来了。他寻思宁远候夫人肯定不认得上山的路,就没太在意,只派人给刘全递了信儿。 谁知刘全还没来,宁远候夫人却先来了! 他哪里知道,他眼前的这位宁远候夫人,是药田的旧主人,对这一片的地形,比他还熟悉。 古环在驿站挨的打,伤口还在疼,可不敢再怠慢这位宁远候夫人,赶紧迎了上去:“宁远候夫人,您怎么上这山坳坳里来了,可别摔着了您。” 苏芩秋道:“我刚从刘全那里来,听他说,药田里的药材,全都拉到后山来销毁了,所以特意来看看。” 原来刘全撒了谎?这谎撒得好。古环忙道:“对对对,我这儿正做准备呢。您瞧,这些药材水分太大,燃不起来,所以先给烘干,再一把火烧掉。您放心,既然您说了,药材有问题,我们一定销毁,绝不会再拖出去卖。” “那就好,我去看看。”苏芩秋说着,朝火堆走去。 古环见她信了,放了心:“药材难烤,估计夜里才会干,不过我们会连夜销毁,不信您明儿再来看,保准连药渣都烧没了。” 连夜销毁?是连夜送出鄂州,运往京城吧?上一世,顾远风就是靠着这笔生意,狠狠地赚了一笔,这一世,他休想! 苏芩秋走到火堆前,探头看了看:“呀,这药材已经干了,可以销毁了。” 古环心一惊,忙道:“不不不,还没干——” 他话还没说完,朱勇已是一剑劈过去,掀翻了铁架子。 药材落入火中,瞬间被火焰吞没。 其他侍卫纷纷效仿,奔向各个火堆,药材被烧的噼啪声,响彻整个山谷。 “不——”古环惨叫着,指挥手下去抢救,可又有谁敢把手伸进火堆? 等刘全赶到时,看到的只有被扑灭的火堆,药材已经全部变成了灰。 宁远候夫人把药材全给烧了?!他怎么跟顾远风交代!刘全眼前一黑。 苏芩秋笑眯眯地上前:“刘全,没想到,你言出必行,当真把药材销毁了,等我回了京城,一定跟我孙子好好地夸夸你。” 刘全强颜欢笑:“夫人过奖了。” 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他为什么要跟宁远侯夫人扯谎,说他要销毁药材,现在打落了牙,只能朝肚子里咽了! 他急着赶到京城去,跟顾远风告状,随便扯了个理由,先走了。 等他回到家,却发现刚才那位贵公子,竟还坐在他家门前,正守株待兔地等着他。 “急事办完了?现在可以带我去了?”顾泽夕站起身来。 刘全火急火燎:“侯爷,这都过去三年了,我早忘记那孩子是在哪里捡到的了,再说我就算记得,把您带过去,又有什么用?不如这样,您有什么话,直接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全告诉您。” “既然孩子是你捡的,你又能知道什么?”顾泽夕不抱希望,“如果我问你,那孩子的母亲是谁,你答得上来?” 答不上来也得答,他急着去京城呢。刘全眼珠子一转:“我还真知道,那孩子,是我们风少爷的前妻,瞒着他偷偷丢掉的,想必孩子的母亲就是她。但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您不如找她问去。” 听说顾远风的前妻自从被他休掉后,就不知所踪了,且让他慢慢找去吧,可别耽误他去京城了。 顾远风的前妻?苏芩秋? 他女儿的母亲,是苏芩秋?? 顾泽夕满脸的不敢置信。长戟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第66章 告诉本侯,你是不是大丫的娘 “公子,您想知道的事,我已经说了,可以放我走了吧?”刘全见顾泽夕久久没回应,着急问道。 顾泽夕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去吧。” 刘全如蒙大赦,连忙进了屋。 王翠花吊着胳膊,正蹲身抱女儿,刘全一脚踹了过去:“一个丫头片子,抱什么抱,快去给我下碗面,我赶着吃饱了去京城!” 他正好踹在了王翠花断掉的胳膊上,王翠花疼得差点晕过去。 她生怕动作慢了,刘全会迁怒于女儿,赶紧牵着女儿,去给他煮面了。 院门外,顾泽夕的心情久久未能平息。 苏芩秋真是大丫的娘亲吗?她就是那个四年前的姑娘? 难怪她的身上,有他熟悉的茉莉花香,难怪她会让大丫私下管她叫娘。 可是,以他对苏芩秋的了解,她绝对干不出丢掉亲生骨肉的事来,刘全刚才明显在撒谎。 所以,到底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算了,与其独自纠结,还不如当面去问问。 顾泽夕果断转身:“回客栈,明日一早,下江南。” ———— 苏芩秋下了后山,马上吩咐李贵:“骑上最快的马回京城,好好地跟顾远风夸一夸刘全。” 李贵心领神会,当即骑马走了。 苏芩秋翘起唇角,笑了。顾远风一定想不到,她远在鄂州,也能为他送上一份惊喜大礼。 三七见天色不早了,催她进城。苏芩秋惦记着王翠花母女,让她带了两个侍卫,先去同福客栈订房间,而她自己则带着其他侍卫,返回了刘全家。 她进屋时,刘全正在匆匆吃面。 哟,她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把王翠花母女带走,借口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苏芩秋笑着迈过了门槛:“难怪你刚才急急忙忙就跑了,原来是饿了,赶着回家吃饭。” 她怎么又来了?刘全犯着嘀咕,起身让座:“是是是,我从小就耐不得饿。夫人也饿了吧,要不要来点?” “也好。”苏芩秋很干脆地坐下了。 刘全只盼着她赶紧吃了走,催着王翠花又盛了一碗面来。 苏芩秋吃了两筷子,大加夸赞:“刘全,你媳妇的厨艺真不错,我那儿正好缺个厨娘,不如让她跟我去京城。” 刘全自然不愿意,药材被毁,顾远风一定与她势不两立,他怎能让婆娘去她身边当差? 他连忙找理由拒绝:“夫人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只是我们的女儿还小,离不开娘。” “这有什么,让你女儿跟着一起去,少不了她一口饭。”苏芩秋马上道。 刘全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又急着去京城找顾远风,只好同意了:“既然夫人看得起她,那就让她去试试。” 她终于帮王翠花母女脱离苦海了! 苏芩秋当即对王翠花道:“你快去收拾行李,现在就带着女儿,跟我去客栈。” 王翠花激动得热泪盈眶,又怕被刘全看出来,赶紧低着头进屋,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牵着女儿,跟苏芩秋走了。 刘全看着马车远去,赶紧骑上马,朝京城去了。 苏芩秋一行人进了城,到了同福客栈,三七早已经把房间订好了。 苏芩秋今天是真累着了,等三七把王翠花母女安顿好后,便让她去找伙计要来热水,泡进了浴桶里。 她泡得久,水有些凉了,三七赶紧去找伙计,让他们再送一桶热水上来。 长戟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着三七跑上跑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候爷正打算在同福客栈歇一夜后,明天去江南找她们,她们怎么却在鄂州,还跟他们住了同一家客栈? 他赶紧去了顾泽夕的房间,急吼吼地禀报:“侯爷,咱们不用下江南了,夫人就住在同福客栈,我刚才听见三七在喊伙计,给天字三号房送一桶热水!” 苏芩秋就在天字三号房?那他现在就去问个清楚!顾泽夕马上起身,去了天字三号房。 天字三号房门口,伙计刚送了热水来,三七正推开房门,打算拎进去。 顾泽夕一言不发地拎起热水,抢先一步进了房。 侯爷?三七正要阻拦,被长戟一把拽开了。 顾泽夕刚进门,脚步就顿住了。 房间内,水雾缭绕,屏风后,美人的身形影影绰绰。 苏芩秋在沐浴?是了,若不是沐浴,要什么热水。 他正犹豫要不要退出去,慵懒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三七,快点,水凉了。” 顾泽夕犹豫片刻,拎着水桶进去,缓缓把热水倒进了浴桶。 苏芩秋满足地喟叹了一声,道:“你去吧,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洗个澡,早点睡。” “不急。” 顾泽夕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怎么是顾泽夕!苏芩秋倏然起身。 猝不及防的春光,一下子展露在顾泽夕眼前。 苏芩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赶紧缩回了浴桶。 顾泽夕马上转身,绕到了屏风的另一面:“本侯无意冒犯。” 拉倒吧,夜里都搂搂抱抱多少次了。苏芩秋暗自嘀咕。 顾泽夕负手站在屏风外,刚才绮丽的风光在眼前挥之不去,再想想她有可能就是他挂牵了四年的姑娘,心潮更是澎湃。 好半晌,他才平静下来:“你不是要去江南?为何还在鄂州?” 苏芩秋随口扯谎:“我遇到了师兄,师兄告诉我,短缺的那几样药材,已经买到了,我不用去江南了。” “原来如此。”顾泽夕轻叩屏风,“大丫很想你。” “我也想她。”苏芩秋微微地笑了起来,“她睡了吗?” “睡了。”顾泽夕道,“本候记得你说过,你曾有个女儿,刚出生就夭折了。” “没错。”苏芩秋点头,“候爷为何非要提起我的伤心事?” “真是伤心事?有没有可能,你的女儿还活着?”顾泽夕问道。 他在怀疑什么?苏芩秋骤然警醒:“我也希望她还活着,只可惜,事与愿违。” “当真?” 顾泽夕忽然绕过屏风,双手撑到浴桶上,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大丫,不就是你的女儿?” 第67章 轻轻的一个吻 “大丫是我的女儿。”苏芩秋没有躲避顾泽夕的目光,摸了摸下巴,“我希望她是,也一直是拿她当亲闺女看待。” 在弄死顾远风一家三口之前,她绝不会暴露大丫的身份。 她自己可以冒风险,但女儿不行。 就目前看来,大丫惟有是她的小丫鬟,才能完完全全属于她,谁都抢不走。而等她离开宁远侯府时,也能顺理成章地把她带走,不会节外生枝。 “很好。”顾泽夕注视她良久,忽然抬起她的下颌,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她红润的嘴唇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水快凉了,别泡太久。”顾泽夕直起身,无事发生一般,离开了房间。 苏芩秋抚着嘴唇,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搞蒙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弃她有女儿,特意来求证?当得知大丫并非她的女儿,终于放了心? 所以,幸亏她刚才没承认?不然会当场被休,根本没机会再回宁远侯府报仇雪恨了? 顾泽夕回到了天字一号房,他自己的房间。 长戟脚跟脚地进来,关上了门:“候爷,问清楚了?夫人是大丫的娘吗?” 顾泽夕道:“她不承认,但本候觉得她在说谎。” 以他多年审讯战犯的经验,但凡对方直视他的眼睛,且摸下巴或摸鼻子,就是没说实话。 长戟一向相信他的判断,但这次却有点怀疑:“候爷,是您觉得夫人在说谎,还是您希望她是在说谎?您是因为喜欢夫人,所以希望她就是大丫的娘吧?” “你不必质疑,本候会得到真相。”顾泽夕自信满满,“等回京后,本候自有办法验证,她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 李贵骑马回了京城,去见顾远风,先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再把刘全一通夸:“刘全真有魄力,说销毁药材,就销毁药材,夫人特意叫我回来,让您嘉奖他。” 药材是他最后的希望,竟就这样没了?!神农药铺拿不到货,会让他赔得倾家荡产!顾远风气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刘全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顾远风厉声质问:“药田的药材全没了?” 刘全连忙解释:“是,但——” 顾远风听见一个“是”字,已是失去了理智:“打,给我打!” 李贵马上操起了墙角的棍子。 几声惨叫过后,刘全瘫在地上,成了一滩泥。 李贵检查了一下:“风少爷,他腰断了,只怕是瘫了。” “瘫了就瘫了,算他活该!”顾远风余怒未消,“把他送回鄂州,交给他婆娘。” 梨棠院里,葛氏听说顾远风要给药铺赔一大笔银子,急得差点动了胎气—— “都怪苏芩秋那个破鞋,把大房交给了苏贱人掌管,不然我还能克扣月钱,给远风补上点窟窿。” 顾远风还真缺钱了?春红想起了苏芩秋临走前,悄声跟她说的话,惊叹夫人真是料事如神。 她摸了摸苏芩秋给她的锦囊,对葛氏道:“大奶奶,不就是钱嘛,夫人的小库房里多的是。您去偷点出来,就算夫人回来后发现少了银子,也只会怪罪苏姨娘看管不力。” 妙啊!葛氏的眼睛都亮了。这样既能解顾远风的燃眉之急,还能嫁祸苏锦瑟。 但葛氏很快又生气:“苏贱人的几个嬷嬷,轮班守着金戈院,我进都进不去,怎么偷?” “这还不好办?”春红拿出了苏芩秋给的药粉,“一点迷药就解决了。” 这死蹄子还真有办法,葛氏把迷药攥在了手里:“光迷倒嬷嬷不行,还得有小库房的钥匙,不然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 “奴婢去偷。”春红自告奋勇,“苏姨娘把嬷嬷都派去了金戈院,每天值夜的只有何嬷嬷,钥匙肯定好偷得很。” “好好好。”葛氏觉得春红能干得很,好好地夸了她一番。 当天夜里,春红当真给葛氏拿来了小库房的钥匙,葛氏喜不自禁。 其实这钥匙,是春红拿着苏芩秋给的银子和图纸,早就配好了。她骗葛氏,只是怕她起疑心。 葛氏掐着时间,去了大厨房。自从几个嬷嬷开始看守金戈院,大厨房每晚都会给她们做宵夜。 葛氏仗着大奶奶的身份,借口要查看伙食,趁机在饭菜里下了迷药。 一个时辰后,葛氏带着春红,摸黑去了金戈院,几个嬷嬷果然躺了一地,正呼呼大睡。 葛氏激动得手都在抖,赶紧打开小库房的门,让春红拿出口袋,把所有的银锭,洗劫一空。 她不傻,小库房里,还有很多值钱的东西,要么是老太君赏的,要么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拿来巴结苏芩秋的,这些东西都有数,若是偷了,很容易查到她头上,所以她只拿银子。 两人满载而归,春红借口把钥匙偷偷还回去,实则悄悄把钥匙,藏在了窗外的花盆里。 葛氏兴奋得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让春红把顾远风喊过来,把银子交给了他。 顾远风正为赔款焦头烂额,以为这是葛氏的私房钱,就没多问,高高兴兴地让李逵把银子扛去了神农药铺。 ------- 李贵租了间小破屋,又雇了个做饭的老婆子,把刘全交给她后,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鄂州,找到了同福客栈。 此时天色已晚,苏芩秋在房间里,对着满屋子的零嘴儿和小玩意儿发呆。 这些天,顾泽夕几乎跟她形影不离,她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但凡她看某样东西超过三秒,他马上就会买下来,送给她。 以前的顾泽夕,虽然对她也不错,但哪会在这些小事上花功夫? 他怎么突然转变这么大,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三七带着李贵进来了。 苏芩秋马上把顾泽夕抛到了脑后:“辛苦了,事情办得如何?” 李贵虽然疲惫,但却一脸兴奋:“夫人,一切如您所料,我夸过刘全后,顾远风见了他就打,都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我趁机把刘全给打瘫了,现在他在我租来的小破屋里,应该死不了。” 好,好得很! 苏芩秋笑了起来:“去叫王翠花来,我的鱼上钩了,该她帮我收线了。” 第68章 可以圆房了 王翠花跟着三七来到天字三号房,苏芩秋正在奋笔疾书。 李贵告诉她:“王嫂子,你男人烧毁了药田的药材,风少爷很生气,把他的腰打断了。风少爷本来让我把他带回鄂州交给你,但我寻思这样折腾,他恐怕会没命,所以把他留在京城了。” 刘全腰断了?这,这应该是好事吧?王翠花高兴得笑了几声,才意识到她反应不对,赶紧捂住了脸:“我可怜的男人哪——” 苏芩秋让她给逗乐了:“王嫂,眼泪先留着,等上了公堂再去哭。我会让人把状纸先一步送给京兆尹,等你到了京城,再去跟顾远风对簿公堂。” 王翠花张口结舌:“状告风少爷?我,我不敢。他是宁远候的孙子,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怎么敢告他?” “我还是宁远候的夫人呢,你现在是我的厨娘,有我给你撑腰,有什么不敢的?”苏芩秋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翠花隐约有点明白了,这是宁远侯的夫人,要跟宁远侯的孙子斗法啊。那她站哪边?肯定宁远候夫人啊! 如果不是宁远候夫人,她现在还在刘全家里受苦受难,如果不是宁远候夫人烧了药材,刘全那个王八蛋,哪能断了腰。 王翠花重重点了头:“我听夫人的。”夫人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苏芩秋见她同意了,便把刚写好的状纸,交给了李贵:“找家镖局,托镖师以王翠花的名义,把状纸递给京城官府。” 李贵带着状纸离去。 苏芩秋又吩咐三七:“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启程回京。” 三七连夜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开始指挥侍卫们装车。 而此时的苏芩秋,独自去了一家名为杏林堂的医馆,轻车熟路地进了后院。 这是她师父的医馆,但师父经常不在,每天坐诊的人,是她的师兄沈知书。 先前她托顾泽夕采购的昂贵药材,便是送到了这里。 沈知书听说她来了,丢下手头的事,赶到了后院。 苏芩秋望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声音有些哽咽:“师兄。” 上一世,师兄得知她被诬陷通奸,急着去找师父来救她,结果被顾远风派人杀死在了半路上。 她还记得,顾远风把他的尸首大卸八块,血淋淋地扔在她面前,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心还在隐隐作痛。 “哭什么,见到师兄太高兴了?”沈知书跟以前一样,摸了摸她的头。 他比苏芩秋早入门一年,两人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只可惜,有缘无分,苏芩秋两次嫁人,选的人都不是他。 不过,师父在信中说,苏芩秋嫁给宁远候,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会走。不知到那时,他还会不会有机会。 是,太高兴了,高兴他还活着,高兴一切还来得及。苏芩秋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师兄,你等着我,等我再回来时,我们跟着师父,一起去游历四方,浪迹天涯。” “好。”沈知书笑了,“那个哑巴的嗓子,有些起色了,应该能治好。” “太好了,辛苦师兄了。”苏芩秋眼一亮,“等他能开口说话,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知书点头应了,又很是不解:“那哑巴到底是谁,值得你花费这么多药材钱?” 值得,因为那是她最大的一张王牌。苏芩秋笑眯眯:“等师兄把他治好了,自然就知道了。” 还跟他打起哑谜来了,沈知书笑着摇了摇头。 苏芩秋跟他叙完旧,依依不舍地离开杏林堂,上了马车,却发现顾泽夕就坐在车上。 “候爷怎么来了?”苏芩秋很惊讶。 顾泽夕轻哼一声:“本候要是不来,你已经撇下本候,独自回京城了。” 他这语气,怎么跟个怨妇似的?苏芩秋耐心解释:“我这不是还没走吗,等出发前,自会去跟候爷说。” 只是说一声,而非叫他一起走?她是真不拿他当夫君啊。顾泽夕的心情更不好了,盯着车顶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刚才那人,就是你养在鄂州的小白脸?上次五万四千两银子的药材,是送给他了?” 苏芩秋无语片刻:“那是我师兄。” 她不但有师父,还有师兄?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顾泽夕沉默片刻,道:“走吧,直接回京城。本候已经让三七带着大丫,先一步出城了。” 苏芩秋愣神片刻,才反应过来:“候爷要跟我一起回京?” 这叫什么话,他们好歹是夫妻,难道不应该一起回?顾泽夕气得要掀桌子了:“怎么,你不乐意?” 苏芩秋连忙解释:“我没不乐意,我只是以为候爷还没办完事。” “办完了。”顾泽夕道。 办完了?他好像什么都没干呐,每天不就带着大丫,缠着她逛吃逛吃吗?苏芩秋一时没忍住:“候爷到底上鄂州干嘛来了?” “找一个人。”顾泽夕回答。 谁?苏芩秋试探着问:“您的那个姑娘?身上有茉莉花味儿的?” “嗯。”顾泽夕点了点头。 还真是啊?苏芩秋又问:“找到了吗?” “可能,也许,大概,找到了。”顾泽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找到了就是找到了,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可能也许大概是什么意思?苏芩秋困惑不解。 顾泽夕轻笑一声,伸出手,搁到了她的腿上:“来,给本候诊脉。” 诊脉就诊脉,干嘛这么亲昵?又拿她当白月光了?苏芩秋暗自嘀咕,按上了他的手腕。 顾泽夕等她诊完,问道:“如何?” “候爷服用多子福了?”苏芩秋反问。 “医术不错。”顾泽夕颔首。 是因为找到了白月光,所以愿意治疗不育症了吗?他一直守身如玉,也是因为她吧? 原来,他只想跟白月光生孩子,如果白月光不出现,他是不是就甘愿一辈子没有亲生骨肉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这么有福气。 苏芩秋暗自羡慕着,道:“候爷的不育症,已经有明显好转,至多再过个把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很好。”顾泽夕满意颔首。 多子福效果不错,看来他可以挑个时间,跟苏芩秋圆房了。 第69章 侯爷,大丫是我的女儿 苏芩秋和顾泽夕一行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京城。 在京郊时,苏芩秋把刘全所住的地址告诉了王翠花,悄悄放她下了车,让她去官府告状。 到了城门外,顾泽夕命车队暂停,叫来长戟吩咐:“你带着行李先回,知会老太君,本侯要带夫人去见一位朋友,稍后再回。” 长戟领命而去。 苏芩秋十分不解:“侯爷,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是什么朋友,非得现在见不可?” 不是朋友非见不可,而是他急着得到一个答案,多一秒都等不得。 顾泽夕道:“我知道你很累,但耽误不了多久。” 苏芩秋疑窦丛生,但也没理由拒绝,只得随他去了。 王翠花拿着苏芩秋给的银子,雇了车和人,找到了刘全所住的小破屋。 刘全瘫了这么久,已经是个半死的人,连囫囵话都说不全,王翠花从来就没这样畅快过,叫人把他扛上车,带到了官府,击鼓鸣冤。 “官老爷,我家男人可怜哪,他勤勤恳恳为风少爷做事,却落了个半身瘫痪的下场!如今我们家没了顶梁柱,我和女儿该怎么活啊!”王翠花跪在衙门门口,掩面痛哭。 京兆尹施良辰早收到了状纸,一听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马上把状纸丢还给了她,拒绝受理:“芝麻大点的小事,就上衙门告状,当本官这里是菜市场?” 顾远风是谁?那是宁远候的嗣孙,目前唯二的继承人!他除非是脑子进了水,才会为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小百姓去得罪他。 王翠花把眼泪一抹:“大人,您是不是怕顾远风?我告诉您,我背后也有人,我是宁远候夫人的厨娘!这张状纸,就是宁远候夫人帮我写的!” 什么?宁远候夫人?敢情这是祖母要状告孙子? 施良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眼睛都亮了。但祖母和孙子斗法,他夹在中间就是炮灰,两头不讨好! 他赶紧接了状纸,打发走王翠花,亲自去了宁远侯府。 京兆尹登门办差,对于宁远侯府来说,可是稀罕事,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二房和三房,还有顾远风和葛氏,都聚到了积善堂。 施良辰拿出状纸,双手递给了谢氏:“老太君,宁远侯夫人的厨娘王翠花,声称风少爷打残了她的丈夫,上我这儿告状来了。您看这事儿,能不能让他们自己解决算了?毕竟都是自家人,闹上公堂多不好看。” 在场的人都不傻,马上听出了名堂,这是苏芩秋要告顾远风! 她人还没回来呢,先把状告上了? 这是好事啊!二房和三房交流着眼神,都隐隐地兴奋了起来。 谢氏客气地向施良辰道谢:“多谢大人登门相告,这件事其中肯定有误会,我们自己会解决,劳大人操心了。” 施良辰真想留下来听听结果,恋恋不舍地告辞走了。 施良辰一走,谢氏就变了脸,把状纸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了顾远风身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远侯府百年基业,世代功勋,还从来没人被告上公堂! 祖宗八辈的脸,都让他给丢尽了,说不准还会连累顾泽夕被弹劾! 顾远风被纸团一砸,噗通跪在了地上:“老太君,都是我的错,王翠花的丈夫刘全,是我鄂州药田的管事,他办差不力,烧毁了药材,害我交不上货,赔了一大笔银子。我心里头恼火,命人打了他几板子,没想到把腰给打断了。老太君,我不是有意的,求老太君救我!” 他打残刘全的时候,真没当回事,刘全两口子根本没胆子跟他计较,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王翠花居然成了苏芩秋的厨娘! “我救你?我拿什么救你?你求错人了。”谢氏气道,“你自己去找王翠花,求她私了!” 求王翠花有什么用,这事儿得求苏芩秋,可苏芩秋现在在哪儿?顾远风毫无头绪,急得团团转,葛氏和苏锦瑟也跟着着急上火。 此时的苏芩秋,已经随顾泽夕在一处幽静的宅子前下了车,在他们身后,跟着随从数人,其中一个嬷嬷怀里抱着熟睡的大丫。 宅子前,悬挂着红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个沈字。 苏芩秋好奇地打量片刻,随顾泽夕进了门。 顾泽夕对这里显然熟悉得很,未经通报,就去了书房。 沈留白见他带着个女人,马上猜出了身份:“这是我嫂子?” 顾泽夕颔首,又给苏芩秋介绍:“这是淮南王世子,沈留白。” 沈留白笑嘻嘻地给苏芩秋行礼:“嫂子,自从老顾立誓永不娶妻,不知多少名门贵女伤心落泪。没想到,他竟被你给收了,你恐怕已经成为全京城待嫁贵女的公敌了。” “机缘巧合而已。”苏芩秋回了礼。 这是她的表兄啊,见面却不相识,还得靠顾泽夕介绍。不得不说,他的这张脸,跟大丫还真是像,起码有六七分相似。 沈留白拍了拍顾泽夕的肩膀:“老顾,你可算是回来了,你是不是为了躲我,才跑到鄂州去?” 顾泽夕前几天给他寄来了信,信里给他编好了台词,让他见了面,照着说。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凭着两人的交情,还是照办了。 “本侯躲你做什么,人不是给你带来了吗?”顾泽夕说着,接过嬷嬷手里呼呼大睡的大丫,递给了他。 “够义气,谢了。”沈留白抱着软乎乎的大丫,爱不释手。 顾泽夕把大丫给沈留白做什么??苏芩秋皱眉:“侯爷,这是我的丫鬟,您是不给该给我一个解释?” “我们夫妻一体,你的不就是本候的?”顾泽夕一脸的理所当然,“老沈觉得大丫跟他有缘,想把她要过去,跟本候说了好几次了,本候已经同意了。” “对对对。”沈留白连声应和,“嫂子,你看大丫跟我长得多像,我打算先把她给我嫡母,学学规矩,等她长大了,再调到我房里来。” 她的女儿,怎么能去给别人当丫鬟!苏芩秋不管三七二十七,抢过沈留白怀里的大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一口气上了马车。 顾泽夕追上了车:“为了一个小丫鬟,驳本候的面子?” “不能把大丫给沈留白,任何人都不行。”苏芩秋紧紧抱着大丫,生怕他来抢。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顾泽夕摁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 苏芩秋已经意识到他是故意的,却又不得不开口:“因为,大丫是我的女儿,想要把她抢走,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她终于承认了。顾泽夕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第70章 十二字爱妻真言 苏芩秋紧紧抱着女儿,静静地等待顾泽夕的宣判。 刚才是他跟沈留白串通好,给她设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逼她说出大丫的真实身份,她已经看出来了。 他到底还是嫌弃她有女儿,不惜大费周章。 顾泽夕看出了她的紧张,他自己的心,也乱得厉害。 他牵挂了四年的姑娘,终于近在眼前,还带着他的女儿,但他不清楚她的心意,话都不敢乱说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苏芩秋先开了口:“我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休想把我赶出宁远候府。” 在报仇雪恨之前,她绝不会离开宁远候府,赖也要赖下去。 谁要赶她走了?她这脑瓜子里在想什么?顾泽夕哭笑不得:“本候连你是孙子的前妻都不介意,会介意你有女儿?” 不介意?也是,她又不是他的白月光,他哪会在意那么多。 苏芩秋仰起头:“您得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大丫是我的女儿。” “那可不行。”顾泽夕断然拒绝。 没有她这个娘,他怎么认女儿? “候爷为何要多管闲事?”苏芩秋很生气,“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客客气气做一对假夫妻不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去他的假夫妻,他要来真的。 不过,她明明这样爱大丫,为何抗拒公开她母亲的身份? 顾泽夕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稳住她:“本候可以立誓,在未经你同意之前,绝不泄露大丫的身份,但你必须答应本候一件事。” “什么事?”苏芩秋问道。 “放心,一定是你力所能及之事,本候绝不强人所难。”顾泽夕道。圆房而已,她肯定办得到。 两人回到宁远侯府,顾泽夕马上被人请到了积善堂。 谢氏把顾远风被告的事,讲给了他听,长叹一声:“远风这孩子,真是不堪大用啊。” 宁远候府一向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他却因为一时气愤,把人打成了重伤。 这样的脾气,这样的品性,如果将来继承了爵位,会把宁远候府带向何方? “这是我的疏忽,让母亲操心了。”顾泽夕道,“药田的事,我略知一二,一定尽快解决。” 谢氏自然相信他,犹豫着又问:“你媳妇和远风,是不是有什么矛盾?按照常理,远风打伤了她厨娘的丈夫,她就算要为厨娘撑腰,也该直接找他来训斥,责令他负责,怎么却根本不通知我们,就把他给告了?” 她这举动看起来,就像是故意要把顾远风的名声搞臭似的。 顾远风跟苏芩秋的嫡姐偷情,还把她给休了,他俩能没矛盾吗?顾泽夕担心谢氏对苏芩秋有意见,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母亲多虑了,苏氏只是为人正直,嫉恶如仇。” 没矛盾就好,谢氏放了心:“你跟你媳妇说说,这件事,能私了就私了吧。” 她是在为苏芩秋担心,如果她跟顾远风结了仇,等顾远风继承了爵位,她该如何自处? 顾泽夕点头应了。 谢氏关切地问起了另一件事:“你此去鄂州,结果如何?找到大丫的娘了?” 顾泽夕想起刚立下不久的誓言,道:“找到了,她承认自己是大丫的母亲,但不许我告诉任何人,所以我不能透露她是谁,还请母亲见谅。” 不愿意公开身份?那她什么时候能喊大丫一声乖孙女?谢氏急了:“你不会没有告诉她,你是大丫的爹吧?” “我的确还没说。”顾泽夕道,“因为……我还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恨着大丫的爹。” 还真有可能!谢氏忙道:“那你还是暂时别说了。四年前的事,虽然你也是受害者,但在她眼里,你是施暴者,毁了她的整个人生。你要是贸然表明身份,只会更让她反感。” “那儿子该怎么办?”顾泽夕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都不曾迟疑过,现在却很迷茫。 “简单,关心她,了解她,宠着她,顺着她,她想怎样,就怎样。”谢氏毫不迟疑地道,“等她心里有了你,对你无法自拔的时候,你再表明身份,她就算对当年的事有再大的怨气,也会原谅你了。” 关心她,了解她,宠着她,顺着她。顾泽夕默念了几遍,牢牢记在了心里:“好,我听母亲的。” 金戈院外,顾远风急得团团转:“夫人,祖母,您就让我进去吧!老太君都发话了,让我找您私了王翠花的事。” 苏芩秋不慌不忙:“你着急,我又不着急。我这儿事多得很,还等着你的妾过来,跟我交接小库房呢。” 她说完就去了小库房,都没多看他一眼。 不就是小库房吗,能有他的事急吗!顾远风正着急上火,忽然看见顾泽夕回来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飞奔过去跪下,抱住了他的腿:“祖父,救救孙儿,王翠花状告孙儿的事,祖父肯定已经听说了,孙儿急着跟祖母私了,但祖母不肯让我进去。” 他这次是真吓着了,以前他干出来的那些事,都是关在门里的,出了门,谁也不知道,一点儿不影响他仗着宁远候嗣孙的身份,耀武扬威。 但一旦上了公堂,满京城都会知道,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顾泽夕也觉得王翠花的事必须马上解决,但想想谢氏传授的十二字真言,就改了主意:“你祖母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顾远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前顾泽夕给苏芩秋撑腰,都是些后宅里的私事,这次可是关乎整个宁远侯府脸面的大事情,他居然也由着苏芩秋乱来?? 他不敢置信地仰头看顾泽夕:“祖父,这事儿如果不赶紧解决,族老们都要登门问罪了。” 顾泽夕一脚把他踹开了:“是问你的罪,又不是问夫人的罪,你还威胁起人来了?” “行了,别东扯西拉了,赶紧叫你的妾过来。她是怎么给我看守的小库房,我的银子全丢了!”苏芩秋从库房那边过来,沉着脸道。 小库房在宁远候府里,还能丢银子? 顾远风觉得有哪里不对,没来由地心里一慌。 第71章 肉偿吧 “大夫人的小库房被盗了!” 消息风一样传开,宁远候府上上下下都赶到了金戈院。 小库房大门敞开,几个箱子空空如也,苏芩秋拿着册子,当着谢氏等人的面,跟苏锦瑟对账:“一共三千两银子,全都不见了,连个银角子都没给我剩下。” 顾远风终于明白他心慌的原因了,那天葛氏给了他两千两赔给神农药铺,她自己留下了一千两,加起来,正好三千两! 苏芩秋小库房的银子,是葛氏偷的! 事实摆在眼前,苏锦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氏和曹氏满口讥讽—— “连个小库房都看不住,当初是哪来的脸,要求代掌大房?” “亏你还派了嬷嬷,日夜轮班看守,敢情都是摆设。” 下人们挤在院门口,也议论纷纷—— “门窗都没动,哪像是遭了贼,不会是监守自盗吧?” “还真难说,一个妾,什么做不出来?” 苏锦瑟自持候门嫡女的身份,指责她管家不力和偷盗,比抓她的奸还难受。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抽得她脸上火辣辣。 顾远风不争气,他的妾也不争气。谢氏沉着脸,责令苏锦瑟:“限你七天时间,如果查不出贼,你自掏腰包,给大夫人补上。” 苏锦瑟面色铁青地低头:“是。” 苏芩秋问顾远风:“听说孙子找我?” “对对对。”顾远风忙道,“我被王翠花告了,听说她是您新收的厨娘,还请您跟她说说,劝她同意私了。” 顾远风生怕她不同意,看了看谢氏,又补了一句:“这也是老太君的意思。” “既然是老太君的意思,那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苏芩秋道,“但你得当着大家的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就从驿站开始讲起吧。” 从驿站开始讲起?顾远风面色一僵,那不是自揭其短吗? “你愣着干什么?没听见你祖母的话?”顾泽夕沉下了脸。 众目睽睽之下,顾远风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从驿站劣质药材被苏芩秋烧毁,古环被顾泽夕责罚,讲到了刘全烧毁药田剩下的药材,腰被他打断。 光讲这些,可不够。苏芩秋问他:“既然药材不合格,刘全将其烧毁,乃是尽责尽职,你为何要打他?” “我,我……”顾远风后背冷汗淋漓,“药材没了,血本无归,我一时气糊涂了。” “亏了钱?具体亏在哪儿了?是欠了药苗的钱,还是药农的工钱发不上了?”苏芩秋步步紧逼。 顾远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把心一横,全说了,反正他已经惹上官司了,是虱多不怕痒:“我事先跟神农药铺签订了合约,药材毁了,货交不上,需要赔两千两银子。不过祖母请放心,这笔银子,我早已经凑齐赔上了。” “上不得台盘的混账东西,两千两银子,就能让你气到把人打残?”谢氏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怒骂顾远风。 苏锦瑟盯着顾远风,若有所思。两千两银子,他从哪儿弄来的? 苏芩秋悄然一笑,道:“既然事情说清楚了,我会信守承诺,尽力劝一劝王翠花。” 顾远风谢过她,回枫林院等消息。可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等到任何动静。 他心急如焚,跑到金戈院,要见苏芩秋。 三七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边嗑瓜子,边跟长戟闲聊:“上次那个谁,你还记得吧,为了求夫人办点事,好家伙,直接送了一栋房。” 谁求夫人办过事了?谁又给夫人送房了?他怎么不知道? 长戟莫名其妙,但被三七的瓜子砸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正常,现在谁求人办事不收礼?脸皮厚的才死乞白咧,想要空手套白狼。” 这两人点他呢?!苏芩秋想趁机讹他一笔?顾远风气得转身就要去告状,可仔细一想,苏芩秋又没明着找他要,他能告什么? 就算他告苏芩秋不肯私了,她大不了来一句,王翠花不同意,谁也拿她没辙。 他算是被苏芩秋拿捏住了! 顾远风气到吐血,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回去跟葛氏商量了一番,把药田的地契拿了来。 这一次,三七终于放他进去了。 苏芩秋见了地契,推脱不肯要:“我是你祖母,怎能收你的东西?” 顾远风明知她在装样子,却不得不苦求:“祖母,我不会种药材,药田在我手里,已经废掉了,您拿着,其实是在帮我。” 苏芩秋一脸的为难,犹豫了半天,才勉强收下了地契:“这真不是个好差事,你要不是我孙子,我绝对不收。” “是是是,辛苦祖母受累了。”顾远风差点呕出一口血。 第二天,积善堂请安时,苏芩秋当着大家的面道:“我苦劝了王翠花整整一天,她终于同意私了了,只要远风赔她两千两银子就行。” 两千两银子很合理,谢氏当即命令顾远风:“赶紧拿钱。” 他都送了药田了,还要另外拿钱??顾远风气得很:“我没钱。” “没钱就等着吃官司!”谢氏觉得他真是冥顽不灵,重重地把茶几一拍。 葛氏慌了,赶紧道:“我那里有一千两,我给远风出。”她很想让顾致礼也出点钱,可顾致礼听说顾远风倒了霉,躲在房里幸灾乐祸,根本就没来。 谢氏稍稍收了了火气,道:“剩下一千两,公中垫付,从顾远风的月钱里扣。” 药田没了,现在月钱也没了?顾远风心都凉了,可又不得不同意。 消息很快传到了苏锦瑟的耳朵里,顾远风赔了神农药铺两千两,葛氏帮他付了王翠花一千两,加起来,不正好是三千两? 顾远风还指着她当上世子,干不出坑她的事,这绝对是葛氏的主意。 苏锦瑟气得把茶盏茶壶砸了一地,叫了何嬷嬷来吩咐:“给我盯着葛氏那个老不死!” 这次她若不扒下葛氏一层皮,她就不姓苏! 晚上苏芩秋沐浴时,三七给她擦着后背,喜形于色:“夫人好手段,算上药田,顾远风从您这儿抢走的东西,您全都夺回来了。” 钱财的确都夺回来了,可是上一世惨死的人命呢? 他们的仇,还不算完。 苏芩秋望着升腾的水雾,道:“记得通知李贵,今晚可以去找刘全了。” 顾远风真以为私了就算完事了?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卑鄙小人,绝无继承爵位的资格! 她沐浴完,回到卧房,发现顾泽夕的面前,正摆着那张药田的地契。 她连忙解释:“候爷,这是顾远风非要给我的,可不是我自己要的。” 顾泽夕抬起头来。 刚沐浴过的人儿,脸上红扑扑,透着水润的光泽,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像是有多么无辜。 顾泽夕挪不开目光,似笑非笑:“打量本候是傻子?” 苏芩秋见小心思瞒不过他,干脆凑了过来:“见面分一半?我给侯爷一半的干股。” 那他岂不是成了同谋了?祖父祖母,合伙坑孙子的药田?顾泽夕戳了戳她的脑门子:“本候像是缺钱的人?” “那您到底要怎样?”苏芩秋耍起了赖,“反正药田我是不会还的。”到手的东西,休想让她再吐出去,再说药田本来就是她的。 顾泽夕走到床边,大马金刀地坐下了:“上次的封口费,你还没付,今天又让本候逮住了把柄,肉偿不过分吧?两件事并成一件事,说起来,还是你赚了。” 他想圆房?直说不行?还非得找借口? 苏芩秋大大方方地把腰间的丝带一抽:“候爷想要我怎么偿?上还是下?” 第72章 圆房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上头。 顾泽夕的目光,在苏芩秋身上流连,每一处都没放过。 四年前,光线昏暗,他未能看清,这一次,他总算看了个仔细。 雪一样的肌肤,衬托得苏芩秋的脸,格外地红,一直红到了耳根下。 原来她是只纸老虎,满嘴虎狼之词,其实还是会害羞。 顾泽夕轻笑一声,将她拦腰抱起,丢到了床上。 须臾片刻,地上衣衫凌乱,床上的两个人,已经坦诚相待。 她,好香,好软。顾泽夕垂首,苏芩秋身子一颤,抓紧了他的胳膊:“咱先说好,完事儿后,我们就两清了。顾远风的药田——” 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提前夫?顾泽夕吻住了她的唇。 这也太大了!苏芩秋下意识地弓起腿,觉得身体快要爆开。 像是一叶小舟初经风浪,摇摇晃晃,双手不知朝哪里摆。 顾泽夕忍不住轻笑:“亏你还问本候是上是下,你也就嘴上功夫厉害,实战经验全无。” 瞧不起她?苏芩秋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使劲儿把他推开,一个翻身,跨坐了上去。 但还没等她摸清楚地方,就又被顾泽夕反客为主:““这事儿由不得你做主。” “躺好,别乱动。” 他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但他不管,先让她怀上一个,拴住她再说。 ———————— 天高夜黑,刘全瘫在床上,骂屋后洗衣裳的王翠花:“你是不是蠢,竟去告风少爷,惹恼了他,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王翠花回嘴:“不告他,你吃什么,喝什么?幸亏我去告了,风少爷已经同意和解,赔咱们银子了。” 是吗?刘全觉得这个结果还不错,住了嘴,闭眼睡了。 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脖子上一凉,睁眼一看,竟是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将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全吓得尿了裤子:“你,你要干什么?” 蒙面人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拿瘫痪的事,去讹风少爷,你觉得风少爷还能留你?” “不是我的主意,是我那婆娘擅作主张。”刘全慌忙解释。 “风少爷已经因你倒了霉了,你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蒙面人举起匕首,就朝他脖子上捅。 这时,王翠花的声音从屋后响起:“是谁在屋里?” 蒙面人吃了一惊,迅速收起匕首,翻窗逃走了。 王翠花擦着手进来:“我刚才听见屋里有人,是谁?” “是风少爷要杀我!”刘全又怕又气,“他的心也太狠了,我被他打残了,儿子都生不了了,他赔我银子不是应该的吗,居然还想要我的命。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你明天背我去衙门,我要把他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全都抖出来!” ———— 金戈院,卧房。 苏芩秋几乎一夜没合眼,浑身像是散了架,直到天朦胧亮时,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这个男人,怕是把打仗的精力,全用在圆房上了吧? 她撑着酸软的身子,打算坐起来,但刚动了一下,就被顾泽夕拽回了怀里:“还想要?” “别别别,我累了。”苏芩秋感受到了某处的变化,忙道,“我要去净房,洗个澡。” “整夜都是本候在动,你倒是累了?”顾泽夕轻笑,到底还是放开了她。 苏芩秋下了床,走姿别别扭扭地去了净房。 昨晚他们就叫了好几遍水,三七很清楚发生了什么,早早地把浴桶准备好了。 这圆房真是体力活儿,封口费不贵,但是挺费。 苏芩秋在温热的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算算时间,候爷的不育症差不多快好了。你……去准备吧。” “是。”三七低声应答,转身去了。 长戟在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顾泽夕精神抖擞地出来。 昨晚卧房里动静那么大,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嘻嘻地向顾泽夕道恭喜。 顾泽夕随手摘下玉扳指赏给了他,到院子里打起了拳。 候爷的心情这么好,长戟是真不想扫他的兴,磨蹭到他打完了一整套拳,才道:“候爷,天刚亮的时候,刘全就到衙门,把风少爷给告了。” “顾远风不是跟他私了了么,怎么还告?”顾泽夕不解。 “他说他要告的,是一桩旧事,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长戟禀道。 顾泽夕还是觉得奇怪,他被打致残的事已了,还要告顾远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皱眉思索片刻,抬脚去了卧房。 卧房里,苏芩秋懒懒地蜷在躺椅里,像是被抽去了骨头,软绵绵。 顾泽夕喉头滚动,瞧了好一会儿,才道:“刘全把顾远风给告了。” “好事。”苏芩秋动了动,毫不掩饰她对顾远风的厌恶,“咱们的大孙子,是该吃些教训了。” 顾泽夕一看她这态度,就断定这其中,必定有她的手笔。 他很想提醒她,顾远风能过继,是族老的决定,她做得太过,是打了族老的脸,会引火烧身。 但话最终还是没出口,管他呢,她想怎样就怎样,他护得住。 不过有一件事,很令他费解:“你为何如此恨顾远风?虽然他负了你,但你也该庆幸,终于远离人渣,跳出了牢笼。” 是啊,她为什么恨顾远风?也许,是时候让顾泽夕知道了,反正在他面前,她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 苏芩秋慢慢地坐起身来:“候爷,答应我,这一次,别阻拦,任由刘全去告,我会让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顾远风。” 顾泽夕很清楚,放任刘全状告顾远风,他将会面临着什么,但他还是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好,依你。” 尽管他们已经圆房了,但他对苏芩秋的内心想法,一无所知,也许,这是个了解她的好契机。 “多谢候爷。”苏芩秋道了谢。 顾泽夕这时才发现,她手边放着个空碗,碗里还残留着灰褐色的药汁。 “这是什么?”他眉头皱起。 第73章 她要和离了? “补身体的药,候爷要不要也来点?”苏芩秋神色自若。 补身体?是他昨晚折腾太狠了?顾泽夕端起药碗闻了闻:“用不着,本候的身体好得很。” 苏芩秋叫了三七来,把药碗收了下去。 顾泽夕留神看她神态,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因为圆房,就有所不同。看来她只是拿这个当妻子的义务,完全没有因为肌肤相亲,就对他产生别样好感。 看来追妻之路,任重而道远,他还得继续努力才行。 积善堂,众人来给谢氏请安。 顾致礼一瘸一拐,带着吴今也来了。 吴今给众人请了安,向苏芩秋道明来意:“大夫人,礼大爷自从上次重伤,这都好几个月了,腿一直不见好,我实在是没辙了,还得请大夫人看看。” 苏芩秋起身,给顾致礼检查了一下腿,道:“他这腿,恐怕是治不好了。” “治不好了,是什么意思?”顾致礼有点懵。 “这都听不懂?治不好了,就是你得当一辈子的瘸子了。”王氏幸灾乐祸。 顾致礼如遭雷劈。他成瘸子了??那他哪还能当世子? 苏芩秋满脸不解:“儿啊,你这腿,当初是我诊治的,我很确定能康复如初,如今怎么却瘸了?” 肯定是因为葛氏和顾远风! 他们企图谋杀他的那次,用凳子砸了他的断腿! 顾致礼恨得眼通红,转身抽了顾远风一巴掌,狠狠掐住了葛氏的脖子。 顾远风被抽到眼冒金星,葛氏直翻白眼,手脚乱舞。 众人吃了一惊,赶紧拉架。 他们这一家三口的脑子是不是都有病?顾致礼腿瘸了,怪顾远风和葛氏干什么? 堂上正闹烘烘,小丫鬟匆匆来报:“老太君,施大人来了!” 京兆尹?他怎么又来了? 谢氏赶紧命人把顾致礼三人都按回了座位上。 施良辰进了门,呈给谢氏一张状纸:“老太君,风少爷又让人给告了,这次告他的,是王翠花的丈夫,刘全。” 他是真不愿意接这种活儿,一大早就派人给顾泽夕递了消息,可顾泽夕的回复却是,让他秉公处理,他只好来跑这一趟了。 他等谢氏等人都看完了状纸,又道:“老太君,刘全称风少爷犯了事,坚持要上堂,下官很是为难,还请风少爷明日与刘全对簿公堂,把事情说个清楚。” “应该的,倒是劳动大人跑这一趟。”谢氏客气道。 施良辰走后,谢氏望着顾远风,头疼不已:“刘全为何要告你?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顾远风一惊:“老太君,我一向循规蹈矩,哪有犯什么事,一定是刘全不满被我打断了他的腰,揪着我不放。” “你循规蹈矩?你要是循规蹈矩,能还没成亲,就搞大了苏锦瑟的肚子?”谢氏都快被他气笑了。 “母亲,你别生气。既然远风说他没犯事,那一定是误会,等明天上了堂,把实情说清楚就行了。”苏芩秋柔声劝道。 “真要上公堂?”谢氏有顾虑,“会不会影响宁远侯府的声誉?” “母亲不必想太多,这公堂,肯定是要上的。”顾泽夕道,“不然是个人都敢来告,当宁远侯府是什么了?” 倒也是,谢氏缓缓点头,对顾远风道:“那你等着明天上公堂吧。” “是。”顾远风起身应答。 他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等从积善堂一出来,就追着顾致礼,去了止静轩。 顾致礼二话不说,把房门一关,拿了把刀,就要跟他拼命。 顾远风抢过刀,扔到了地上:“爹,你能不能分清楚轻重缓急?刘全分明是要跟我翻旧账,你别忘了,那件事,你也有份,要是真让他在公堂上抖露出来,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顾致礼嗬嗬地笑:“顾远风,我都被你害成瘸子了,还会在乎什么旧账?刘全这一状,告得好啊,等你留了案底,我看你还怎么当世子!” 顾远风恰被戳中痛处,哐当把门一甩,回了枫林院。 这个公堂,绝不能上! 顾远风很清楚这一点,但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想出好办法来。 直到日头归西,他才有了主意——他得去找刘全问清楚,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非要跟他鱼死网破。只要弄清楚原因,再劝服刘全撤诉,事情不就全解决了? 他赶紧把夏绿叫了来:“我记得你以前在鄂州的时候,就跟三七交好,你去套套她的话,把王翠花和刘全的住址问出来。” 夏绿领了差事,去了金戈院,不过没有找三七,而是直接去见了苏芩秋,把顾远风的意图,一五一十地说了。 顾远风这是怕了?苏芩秋笑了:“你去告诉他,王翠花和刘全就住在小香胡同,最顶头的那间屋子里。” 夏绿点点头,回去交差了。 苏芩秋起身,去了书房。 顾泽夕正在写奏折,他此去鄂州,耽误了太多公务,全都得补上。 大丫应该是刚来过,桌边还留着她的涂鸦大作。 如果说顾泽夕对她好,是因为白月光,那他喜欢大丫,又是为什么? 苏芩秋站在门边,敲了敲门框:“候爷,我能进来吗?” 顾泽夕抬起头来,眼前的人沐浴在晚霞里,眉眼带笑,顾盼神飞。 他无法想象,如果能和此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会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他一时看走了神,直到苏芩秋又问了一遍,才道:“你随时都能进,不必过问,不必通报。” 那倒也不必,他们也没那么熟。苏芩秋进了门,走到了书案前:“候爷,我在小香胡同买了间房,趁着天还没黑,您陪我去看看?” 买房做什么?宁远候府的房子不够她住? 顾远风忽然就想起了那张和离书来。 莫非她所说的报仇,就是指刘全状告顾远风?等此事了结,她就要走了?! 他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给她和离书了! 顾泽夕懊悔不已,又不敢表露,只能若无其事地点头:“正好本候伏案太久,须得起身活动一下,就陪你去看看罢。” 第74章 为何要卖本侯的女儿! 苏芩秋和顾泽夕登上马车,朝着小香胡同而去。 这辆车,和他们平时乘坐的大不相同,虽然车内装饰依旧低调而奢华,但空间却狭小得很,两人只能挤着坐。 苏芩秋被迫和顾泽夕紧紧贴在了一起,十分不解:“候爷,咱们家这是揭不开锅了?” 宁远侯府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怎会揭不开锅。这是他特意安排的小马车,为的就是能跟她离得近些。 顾泽夕面不改色心不跳:“再有钱,也得勤俭节约,这辆车,够用了。” 勤俭节约是美德,苏芩秋无可反驳,只是马车稍有颠簸,她就会一头栽进顾泽夕怀里。 如此三番过后,顾泽夕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今日赶车的人该打,京城平平展展的路,也能一直颠。本候先扶着你,免得你受累,等回去后,本候再罚他。” 其实她扶着车壁也行,苏芩秋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车辕上,长戟塞给车夫一块银子,悄悄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给侯爷赶车多年的老人儿,真会来事儿。 这腰盈盈一握,手感真不错,只是不知还能摸多久。顾泽夕惆怅片刻,问苏芩秋:“以前来过京城吗?” “没有。”苏芩秋摇头,“年初进京找顾远风,是我头一遭进京,结果被他休了,我身无分文,当了一粒药,才有钱住了几天客栈,再后来,听说侯爷重病不治,我就自告奋勇冲喜去了。” “你嫁给本候,一晃也七八个月了,还从来没好好逛过京城吧?”顾泽夕道,“今天正好一起出了门,本侯带你去逛逛京城的夜市,看看京城的夜景。” 不是说好一起去看房子吗,怎么成逛街了?她怎么觉得,顾泽夕不想让她去?可是今天房子里会有惊喜,耽误不得。苏芩秋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天快黑了,等看完房子再说吧。” 顾泽夕还想劝,但想想谢氏的十二字真言里说了,要顺着她,她要怎样,就怎样,于是便闭了嘴。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小香胡同太窄,车进不去。 顾泽夕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开苏芩秋的腰,与她一起下了车,步行去了最顶头的房子。 苏芩秋掏出钥匙,开了门。 这是个两进的小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厢外加后罩房,该有的都有。 顾泽夕从踏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挑毛病:“这房子不好,才两进,能住得下几个人?还有这墙,刷得也不好,不够白,地也不够平。” 这房子有这么不堪吗?苏芩秋道:“我这房子——” 她正说着,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赶紧推着顾泽夕朝屋里走:“候爷,您孙子来了,您先进去躲躲。” 顾远风?他为何会到这里来?他又凭什么躲他?顾泽夕很不高兴,但还是任由她推着,躲进了屋。 很快,顾远风脚步匆匆地进了院子,扯着嗓子喊:“刘全!你给我滚出来!” 他接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见有人回应,这才反应过来,刘全已经瘫了,怎么滚出来? 他赶紧进了屋,可卧房空空荡荡,根本没人。 刘全人呢?他一个瘫子,能去哪儿? 顾远风正疑惑,门口忽然传来了苏芩秋的声音:“孙儿,找刘全呢?” 顾远风吃了一惊,猛地转头:“你怎么在这儿?” 苏芩秋走进屋内,不慌不忙地坐下了:“你不妨猜猜看。” 她这个态度,顾远风还有什么不明白:“是你捣鬼??是你怂恿刘全去告了我??”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芩秋悠悠地道。 当真是她?可那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刘全告诉了她! 贱人,破鞋,他不就是把她给休了吗,嫁妆她都已经拿回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 顾远风气急败坏,抓起了旁边的凳子:“苏芩秋,我杀了你!” “想杀我?来来来,朝这里砸。”苏芩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顾远风死咬着牙,紧抓着凳子,却一步都不敢多迈。 苏芩秋嗤笑:“怎么不砸?怕砸死了祖母,脱不了责?” 顾远风涨红了脸,死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把凳子一丢:“芩秋,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能不能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是,我是对不起你,我不该跟你嫡姐偷情,更不该把你给休了,但我已经把嫁妆还给你了,你又何必死揪着我不放?” “这么快就认怂了?你以前威胁我的气势呢,拿出来啊。”苏芩秋讥笑,“也是,你如今能拿什么威胁我?我前妻的身份?可惜,侯爷早知道了,还给你下了封口令。女儿?大丫早已在我身边,谁也抢不走了。” 女儿?顾远风眼一亮。 苏芩秋又不知道大丫是野种,在她眼里,那是他的女儿! 顾远风马上捏了自己一把,声泪俱下:“芩秋,就算你不念旧情,也该想想咱们的女儿。不管怎么说,我是她的亲爹,万一有一天,她得知你把她爹害得这么惨,她会怎么想?你跟候爷这辈子,是不会有亲生骨肉了,将来若是过继别人当了世子,怎么可能对大丫好?你理应帮我才对,只有我对大丫是真心的。” 苏芩秋操起凳子,砸到了他头上:“顾远风,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才说得出这番话来。你对大丫是真心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你如果真喜欢这个女儿,当年怎么会趁着我难产昏迷,偷偷把她给卖了!” “那都怪我爹,是他逼着我卖的!”顾远风的脑袋被砸得嗡嗡响,一边躲,一边把责任甩到顾致礼身上。 “事到如今,你还在骗我?卖掉大丫,你们一家三口全有份!你们都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苏芩秋怒从中来,举着凳子,追着他打。 对面屋里,顾泽夕已是倏然起身,脸色沉得吓人。 大丫,他的女儿,是被顾远风一家三口卖掉的?! 他们好大的狗胆! 他大步迈出房门,一脚踹翻了正抱头乱窜的顾远风:“说,当年为何要卖掉大丫!” 第75章 卖女之仇 侯爷怎么也在这儿?! 苏芩秋怎么敢带他一起来?莫非他已经知道,大丫是苏芩秋的女儿了? 顾远风的脑子乱糟糟,整个人都傻掉了。 顾泽夕上前补了一脚:“说,为何卖掉大丫!” 顾远风疼得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家里嫌弃她是个丫头片子,逼着我把她卖掉了。” “卖给谁了?”顾泽夕又问。 “卖,卖给白姨娘了。” “那时你家住鄂州,为何没有就近卖掉,而是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卖给白姨娘?” “我寻思白姨娘算是她外祖母,托付给她,总比卖给别人强多了。那是我的亲骨肉,我也舍不得啊。” 满口胡诌!他如果真舍不得,根本不会把她卖掉。 苏芩秋会赚钱,当时他们家过得也不差,根本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只是顾远风一口一个亲生骨肉,让顾泽夕有点拿不准他到底是在说谎,还是真不知道大丫的亲生父亲是谁。 他现在明白,苏芩秋为何不愿意公开大丫的身份了。 她以为,顾远风才是大丫的父亲,一旦公开大丫的身份,顾远风会马上跳出来,把大丫抢过去。 而他,虽然知道真相,却没有办法证明,他才是大丫的亲生父亲,因为大丫肩头的胎记,是无法公开的秘密。 认亲这件事,因为顾远风的存在,还真是有些难度了。 没关系,他一定能找到其他证据,证明大丫是他的女儿。 至于顾远风,胆敢卖掉大丫,仅凭这一点,他就该死! 大丫才三岁,在这三年里,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直接弄死顾远风,都算便宜他了,他女儿遭受过的一切,顾远风也必须尝尝滋味! 只一瞬间,顾泽夕的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种把顾远风千刀万剐的方法,这笔账,他要慢慢地跟顾远风算。 顾泽夕盛怒之下,反而愈发平静:“你来找刘全做什么?你不是说自己没犯事?” 顾远风哪敢说实话:“孙儿只是来看看刘全的伤势,他一定是对赔偿有不满,才去告我,我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 顾泽夕现在对他的话,是半分都不信:“滚回去,既然你认定自己是清白的,就不该此地无银三百两。” “是,孙儿这就走。”顾远风不敢犟嘴,连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苏芩秋这才走过来,冲顾泽夕微微一笑:“侯爷现在知道,为何我这么恨顾远风了?” 虽然她没法把上一世的遭遇讲给他听,但仅就卖女之仇,也该能理解她的心境了。 他岂止理解?他现在对顾远风一家三口的恨,一点儿不亚于她。 顾泽夕毫不犹豫地道:“以后你要如何报仇,不必瞒着本候,本候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苏芩秋很讶异。她今天特意带顾泽夕来,只是为了让他理解,她为何要复仇,没想到,他不但理解了,还愿意帮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她玩笑着问顾泽夕:“侯爷好容易过继了儿子和孙子,当真舍得?” “他们不配做本候的儿孙!”顾泽夕断然道,“只是族老偏爱顾远风,要想把他们逐出宁远侯府,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就从长计议,如今顾泽夕跟她站在了同一战线,她还怕耗费时间不成? 千钧的重担,竟有了人分担,苏芩秋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冲顾泽夕弯了弯眉眼:“侯爷,咱去逛逛京城的夜市,看看京城的夜景?” 顾泽夕欣然应允。 车行半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小香胡同的那栋房子,当真是你的?” 苏芩秋点头:“是啊,怎么了?” 当初她冲喜成功后,谢氏赏了她不少好东西,她第一时间就全部变卖,买下了这栋房子。 上一段失败的婚姻告诉她,女人无论如何,都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顾泽夕郁闷了。刚才他以为,那栋房子,只是苏芩秋找来诓顾远风的,没想到,还真是她的,看来她从来就没打消过和离的念头。 不行,哪怕耍花招,也不能让她走。 顾泽夕暗暗打定了主意,道:“那栋房子不好,配不上你的身份,你赶紧卖了,回头本候送你一栋更好的。”至于什么时候送,他说了算。 苏芩秋不明白,他怎么就跟那栋房子较上劲了,但是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行,那我先谢过候爷了。” 顾远风回到宁远侯府,匆匆忙忙去了梨棠院。 葛氏挺着大肚子,赶着出来问他:“刘全的事解决了?” 公堂对峙,他是逃不脱了!顾远风不耐烦地应付了几句,去了苏锦瑟屋里,把下人都赶了出去。 苏锦瑟见他脸色骇人,扶着假肚子站起身来:“你这是怎么了?” “明天我要上公堂了,有件事,得托付给你。”顾远风道。 “你如今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来找我,是吗?”苏锦瑟满腹怨言,“你自己说说,你都多久没碰我了?” “你忘了你是怎么被赶到梨棠院的?我哪还敢碰你?”顾远风敷衍道。 “那时我是真有孕,现在又不是真的!”苏锦瑟解开衣裳,就要去扯腰间的枕头。 顾远风连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听话,且再忍忍,总归我不会害你。” “你为什么非要我装怀孕?”苏锦瑟很生气。 顾远风避而不答:“你别闹,我都要大祸临头了。实话告诉你吧,刘全捏着我的把柄,等明天上了公堂,我就要倒霉了。” “啊?”苏锦瑟紧张了起来。 “你听好了。”顾远风压低了声音,“如果我明天出了事,你赶紧去见白姨娘,让她去找顾氏族长顾兴国来救我。” 都需要族长出马了?难道他会留案底? 他怎么这么不争气!苏锦瑟气得捶了几下肚子,只好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远侯府数辆马车出动,除了谢氏,其他人全都去了公堂。 施良辰见他们人到得这样齐,诧异无比,赶紧命人给他们安排了座位。 他哪知道,这些人里头关心顾远风的没几个,几乎全是来看热闹的,比如二房和三房。 公堂上何曾到过这么多贵人,看热闹的百姓马上把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很快,刘全让人背了上来。 施良辰把惊堂木一拍,问刘全:“刘全,你为何要状告宁远侯嗣孙顾远风?” 第76章 惊天大瓜 刘全靠在一名衙役的身上,捶着地嚎:“大人,小人是顾远风药田的管事,只因销毁了药田里的劣质药材,他就恼羞成怒,打断了小人的腰。” 四面议论声纷起—— “劣质药材难道不该销毁?如果留着,那不是害人吗?” “就是,没想到风少爷这么歹毒。” 顾远风气道:“刘全,这件事,我们已经私下和解了,赔偿金我也给了,你还扯出来干什么!” “怎么,和解了,就不能让大家看清你的真面目了?顾贱狗!”刘全说得唾沫横飞,“大家伙儿还不知道吧,他本来叫顾贱狗,后来为了攀上高枝,才找人取了个人模狗样的名字叫顾远风。” 顾贱狗?围观人群大笑阵阵。 二房和三房也都捂着嘴笑。 顾远风最忌讳别人提他卑贱的过去,刘全不但当众提了,还把他的旧名抖露出来了!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当场打个洞钻进去。 施良辰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来,赶紧把惊堂木一拍:“刘全,说正事,休要旧事重提!” 刘全道:“大人,小人今天要提的,还真就是一桩旧事。顾远风本来有个媳妇,半年前,他为了讹他媳妇一笔钱,假装把药田卖给了我,等他媳妇要把药田买回去的时候,他让我狮子大开口,要了他媳妇双倍的价钱!” 他真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这件事,刘全也有份啊,他为了告他,连自己都肯拖下水?他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顾远风又惊又气,心都凉了。 全场一片哗然。 “风少爷这是什么人哪,连自己媳妇的银子都要讹?” “什么风少爷,那是顾贱狗,果然是又贱又狗。” 二房和三房纷纷怒斥顾远风,趁机把他的老底,抖了个干净—— “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这种丑事来,你简直丢尽了我们宁远侯府的脸!” “我们只知你婚内偷情,搞大了人家的肚子,没想到你干的缺德事,还不止这一件!” 这是谁怂恿刘全状告顾远风,告得好,告得妙啊!他们憋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给他抖出来了!这事儿要是不传遍京城,就算他们这趟白来了! 什么什么?顾贱狗婚内偷情?跟谁啊? 围观人群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个个眼瞪得溜圆,在宁远侯府那一群人里搜寻。 施良辰也没想到还能吃到这种瓜,连断案都忘了,眼神嗖地一下,跑到了苏锦瑟那里。 刚才他就觉得很奇怪,没听说苏大小姐嫁了人啊,她怎么会跟着宁远侯府的人一起来。现在看来,跟顾远风偷情的人,就是她了。她肯定是因为未婚先孕,没脸见人,偷偷给顾远风做了妾了。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啊!施良辰兴奋得都坐不住了,他好想现在就去后堂,把这事儿分享给他夫人和闺女。 苏锦瑟做梦也没想到,顾远风上公堂,火会烧到她这里来。她强装镇定地坐着,手却止不住地抖,差点把她的假肚子,抠出个坑来。 顾远风觉得天都塌了,手脚冰凉,表情木讷。 嗯,效果不错。苏芩秋看看他,再看看苏锦瑟,暗暗地笑了。 今儿这一出,倘若发生在昨晚之前,顾泽夕一定会第一时间喝止,以维护宁远侯府的声誉,但现在他只觉得酣畅淋漓。 什么声誉不声誉,等他报了卖女之仇再说! 直到苏芩秋扯了扯他的袖子,顾泽夕才开口提醒施良辰:“施大人,继续审案吧。” 施良辰赶紧回神:“顾贱狗——啊不,顾远风,刘全刚才说的可属实?” 他接连问了几遍,顾远风才回魂:“当然不属实,这都是没影儿的事,纯粹是他污蔑诽谤。” 施良辰见他矢口否认,便去问刘全:“你指认顾远风伙同你诈骗钱财,可有人证物证?” “我有物证!”刘全掏出了一张纸,“当时事成之后,顾远风分了我三分之一的银子,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给他写了收据,一式两份,这是我这里的那一份,上头有他按的手印。” 一名衙役上前,先比照了顾远风的指纹,再才把收据呈给了施良辰:“大人,手印属实,是顾远风的。” 收据并不能说明所有问题,施良辰:“那人证……” 顾远风心中窃喜,没有人证,定不了他的罪。 “我就是人证!”顾致礼忽然起身,走向了施良辰,“大人,当初顾远风卖掉药田,找的借口是我欠了一屁股的债,所以他也分了我三分之一的银子。” “爹,你疯了吗?!”顾远风失声叫道。 他不是疯了,他是废了!他的腿瘸了,反正也当不上世子了,那就一起完蛋吧!顾致礼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对施良辰道:“大人,当初是我糊涂,不该参与这件事,但主谋是顾远风,还望大人从重处罚!” 儿子被告,老子当人证? 这是幡然醒悟,大义灭亲,还是另有隐情? 四下又是一片哗然,无数好奇的目光,在顾远风和顾致礼身上徘徊。 二房和三房觉得事有蹊跷,可又不知道原因,心痒得抓耳挠腮。 苏芩秋联想到顾致礼得知自己腿瘸后的反应,以及顾远风成了太监的事,大概猜到了原委,悄然一笑。 施良辰诧异了一会儿,才喝问顾远风:“你父亲愿意作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顾远风后背冷汗如雨。他今天的脸已经丢尽了,如果再被定罪,就真的完了。 他慌乱之下,忽然灵光一闪:“大人,一张收据,外加我爹的几句话,就能证明我讹诈了前妻的银子了?不信您把我前妻找来问问,这绝对是他们在诬陷我。” 他说完,挑衅地看了苏芩秋一眼。 他的前妻,就在这里,但她敢承认吗! 只要苦主不出现,谁也别想给他定罪! 施良辰问顾远风:“那你前妻现在何处?” 顾远风摇头:“我不知道。” 施良辰犯了难:“你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本官上哪儿找去?” 苏芩秋自然明白,顾远风打的是什么主意,立时就要起身,手却被顾泽夕给按住了。 顾泽夕修长的手指,在苏芩秋白嫩的手背上轻敲了几下:“找不到苦主,的确是件难事,不过,本候有个主意——” 第77章 侯爷是自己人 “什么主意?侯爷快请讲。”施良辰迫不及待地问。 宁远侯肯出主意,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这样他谁也不用得罪。 顾远风惊喜抬头,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候爷到底还是担心宁远候府百年清誉被毁,打算出手救他了。 他就知道,如今他是候爷的孙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侯爷怨他不争气,也不会坐视不理。 顾泽夕不紧不慢地道:“施大人,以本侯之见,既然苦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如先将嫌犯尽数关押,等苦主找到后,再择日升堂再审,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施良辰明白了,宁远侯分明就是恨子孙不争气,想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嘛。 对此他完全能理解,他要是有这样的不肖子孙,他能让他们把牢底坐穿。 施良辰连声叫好:“候爷这主意妙极,就照候爷的意思办。来人,把三名嫌犯带下去,押进地牢。” 顾远风傻了眼,这个苦主,怎么可能找得到,难道他要在牢里关一辈子?! 眼看衙役已经把顾致礼和刘全带了下去,就要来拿他,顾远风慌了神:“侯爷,我是您孙子啊,您不能这样对我!” “远风,本就是为了你好。”顾泽夕语重心长,“现在你和他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必须慎重对待,绝不能让他们冤枉了你。你放心,本候相信你是清白的,等把你前妻找到,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这还成了为他好了?顾远风无可反驳,欲哭无泪。 衙役们把顾远风带了下去。 围观的人群兴奋地聊着他的八卦,渐渐散了。 二房和三房迫不及待地要去跟谢氏讲公堂上的故事,登车先走了。 苏芩秋随顾泽夕上了车,向他道谢:“刚才我都打算自曝前妻的身份了,多亏侯爷足智多谋,另辟蹊径。” 有了顾泽夕帮她,真是事半功倍。 顾泽夕瞥了她一眼:“光嘴上夸?一点诚意都没有。” 那怎样道谢,才算有诚意?苏芩秋想了想:“我请侯爷吃饭?” 谁缺那一顿饭,他想吃的是……顾泽夕上下扫了她几眼:“晚上再说。” 顾远风被关押,葛氏急坏了。 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通顾致礼,在马车前把苏锦瑟拦了下来:“你男人都关进牢里去了,你还不赶紧想想办法?” 苏锦瑟道:“大奶奶,您别急,我这不正要回娘家,搬救兵吗。您也别闲着,去城西的庙里拜拜吧,求菩萨保佑风哥快点放出来。” 一个求人,一个求佛,倒也是正理,葛氏点点头,让春红把她扶上车,上庙里去了。 苏锦瑟望着远去的马车,沉下了脸:“何嬷嬷,你昨天不是告诉我,春红浇花的时候鬼鬼祟祟,却没机会查吗?现在葛氏被我支走了,机会来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回去查。”何嬷嬷马上应声,先一步回去了。 苏锦瑟登上马车,去了信阳候府,把顾远风的事说了。 苏德仁和白姨娘听了,又惊又急。 沈氏却冷冷地道:“该,缺德事做多了,总算遭报应了。” 苏锦瑟很不满:“娘,顾远风还没定罪呢,说不准他是被冤枉的。” 沈氏半分都不信:“他要是被冤枉的,他爹能跳出来当人证?” “那您也不能这样。”苏锦瑟跺脚,“到底谁才是您女儿?您怎能向着苏芩秋?” “我哪句话向着苏芩秋了?我是在说事实。”沈氏淡淡地道,“别指望我会帮顾远风,你回去吧。” 苏锦瑟万分委屈,跟着苏德仁和白姨娘出去了。 苏德仁深恨顾远风不争气:“他做事就不能隐蔽些?竟让人拿住了把柄。他爹也真是头脑发晕,怎么帮起外人来了?还有宁远候,也是个拎不清的,顾远风再怎么着,也是他孙子,他怎能把他朝牢里推?” 苏锦瑟也觉得,当初顾远风诓骗苏芩秋的钱,没什么不对,他错就错在,行事不够谨慎。 她把顾远风托付给她的事说了,又道:“白姨娘,顾族长的继室,是你的妹妹,对不对?你们也算是亲戚了,你去跟他说说,等过几天,就把顾远风捞出来吧。” 白姨娘不解:“为什么要过几天?” 因为她要趁着顾远风不在,把葛氏给收拾了!不然有顾远风护着葛氏,她做什么都白搭。 苏锦瑟道:“要是太快把他救出来,他还以为这事儿有多容易似的,根本不会感念我。” 苏德仁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白姨娘便答应了。 苏锦瑟回到宁远候府时,葛氏还没回来。 她刚踏进梨棠院的门,何嬷嬷就急吼吼地喊她:“大小姐,您快来看,这是什么!” 苏锦瑟快步走到葛氏卧房窗外,窗台的花盆底下,赫然躺着一枚黄铜钥匙! 这分明是苏芩秋小库房的钥匙!苏锦瑟一眼认了出来。 偷银子的贼,还真是葛氏!是她偷配了小库房的钥匙! 她火冒三丈,等葛氏一回来,就把钥匙扔到了她脸上:“好啊,我四处抓贼,没想到贼竟就在梨棠院。” 苏芩秋小库房的钥匙?怎么会在苏锦瑟手里?她不是让春红还回去了吗? 葛氏认定苏锦瑟是偷偷另配了一把钥匙来诈她:“你弄把钥匙,就敢诬陷我是贼?俗话说得好,抓奸抓双,捉贼拿赃,赃呢?你倒是拿出来我看看。” 苏锦瑟把桌子一拍:“两千两让你儿子拿去,赔给了神农药铺,还剩一千两,赔给了王翠花,难道不是吗?” “胡说八道!”葛氏把桌子拍得比她还响,“有本事你把赃款找出来,不然我去老太君面前告你红口白牙地诬陷人!” 苏锦瑟冷笑:“我是不是诬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不承认也行,咱们就耗着,你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贼,我什么时候把顾远风捞出来。” 葛氏一听她这口气,猜到了她有救顾远风的办法。既然如此,她还慌什么? 她嘿嘿笑了两声:“他就算不出来,我还是宁远侯府的大奶奶,而你,一个挺着假肚子的妾,只要我现在去戳穿,你猜老太君会不会把你赶出宁远侯府?” 假肚子又不是她的主意,现在竟成了葛氏威胁她的把柄了?!苏锦瑟气得心窝疼,叫来几个嬷嬷,死死摁住了葛氏,左右开弓地打。 葛氏死死护住肚子,尖叫:“杀人啦,春红,春红——” 无人应答。 早在苏锦瑟把黄铜钥匙扔到葛氏脸上时,春红就悄悄地去了金戈院了。 苏芩秋和顾泽夕刚从积善堂回来,老太君听说顾远风被关进了牢里,很是焦虑,他们安抚了她半天,方才好些。 春红见顾泽夕也在,犹犹豫豫地不敢开口。 苏芩秋笑了笑:“你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顾虑,侯爷跟你一样,是自己人。” 自己人?他是自己人吗?顾泽夕的唇角,翘得压都压不住了。 第78章 她的肚子有蹊跷 候爷是自己人了?春红诧异极了,偷偷地看了顾泽夕一眼,才道:“夫人,苏姨娘在花盆底下,找到了您小库房的钥匙,她认定偷银子的贼是大奶奶,奴婢来的时候,她已经找大奶奶算账去了。” 光一把钥匙,是没法给葛氏定罪的,苏锦瑟还是太嫩了。 不过苏锦瑟的那个肚子…… 苏芩秋走了会儿神,问道:“苏锦瑟的胎,是谁负责的?吴今吗?” 春红点头:“对,是吴大夫。吴大夫每个月都会来给苏姨娘诊一次脉。” 这就奇怪了……苏芩秋皱眉不语。 春红道:“夫人,说起苏姨娘的胎,有一件事,挺奇怪。二夫人和三夫人,给大奶奶和苏姨娘准备了产婆,但风少爷给拒绝了。” “哦?”苏芩秋来了精神,“他这是打算自己找产婆?” “那奴婢就不清楚了。”春红道,“奴婢还特意找夏绿和李逵打听过,他们也不知道。” 这么谨慎?顾远风到底要干什么?苏芩秋有了隐隐约约的猜测,对春红道:“你回去吧,这些事,别声张。” 春红自然省得,转身去了。 顾泽夕刚才听了个大概,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苏芩秋道:“早上在公堂,二房和三房揭露顾远风婚内偷情的时候,苏锦瑟明显很紧张,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肚子。”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我怀大丫的时候,肚子是有一定硬度的,根本不可能抓出个坑来。所以我怀疑,她中途小产了,现在她的肚子里,根本没揣崽,而是绑的枕头之类。” 她怀大丫的时候?顾泽夕走了神。怀孕一定很辛苦,他却没有陪伴在她身边,这份缺憾,不知何时能弥补。 他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苏芩秋的肚子,才道:“可是刚才春红说了,吴今每个月都给苏锦瑟诊脉了。如果她真是假怀孕,吴今不可能不来禀报。” 她可不就奇怪这事儿么。苏芩秋皱起了眉头。 且说春红回到梨棠院,还没踏进门,就看见葛氏被苏锦瑟摁在椅子上打。 她连门都没进,原地转身,又飞奔去了金戈院—— “夫人,候爷,不好了,苏姨娘在打大奶奶!” 苏芩秋马上猜到了原因,肯定是苏锦瑟拿着钥匙,去找葛氏对质,结果葛氏死不认账。 她就说嘛,葛氏这人,最不要脸,仅凭一把钥匙,怎么可能让她服罪。苏锦瑟还是太嫩了,或许,她应该出手,“帮”她一把了。 苏芩秋起了身:“春红,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本候陪你一起。”顾泽夕跟着起了身。 “不必,后宅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来处理就行。”苏芩秋神神秘秘地冲他一笑,“我另有活儿派给您。我给您一个地址,您悄悄地带人过去看看,如果宅子里有人,无论是谁,您马上控制住,再给我捎个信儿。” 顾泽夕自然乐意效劳,马上带人去了。 春红飞奔着回到了梨棠院,苏锦瑟竟还在打葛氏,葛氏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葛氏见了她,破口大骂:“死蹄子,你上哪儿去了?非要我被打死了才来?” 春红赶紧解释:“大奶奶,奴婢就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来了又如何?所以奴婢一看见您挨打,就赶紧上金戈院报信儿去了,大夫人她马上就到。” 苏锦瑟听说苏芩秋马上来,这才住了手。 葛氏摸了摸红肿的脸,恨道:“等苏芩秋来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锦瑟根本不怕:“只要你敢告状,我就敢让你儿子把牢底坐穿。” 威胁她?!难怪这么大的胆子,敢把她打成这样。葛氏死盯着她,恨不得把她给撕了。 “这是在闹什么?”苏芩秋带着三七,进了屋。 苏锦瑟瞅了葛氏一眼,道:“大奶奶担心风哥,着急上火,脸肿了,喊我来给她看看。” 葛氏是真担心她鱼死网破,不肯搭救顾远风,只能忍着气附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被关进了牢里,能不着急吗?” 她们乐意窝里斗,睁眼说瞎话,苏芩秋当然不会戳破,只道:“脸肿了是小事,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葛氏还真觉得肚子隐隐作痛,连忙喊春红:“快去把吴今喊过来。” “何必麻烦,我不是在这儿吗?”苏芩秋让春红搬来凳子,给她诊了脉,“还真是动了胎气了,你这几天记得少走动,免得早产。” 葛氏被吓到,赶紧告退,回房躺着去了。 苏锦瑟也要走,苏芩秋叫住了她:“我来都来了,给苏姨娘也诊个脉吧。” 苏锦瑟没推脱,干干脆脆地坐下,伸出了胳膊。 苏芩秋给她诊了脉,又让她把舌头伸出来,看了看,道:“胎像挺好,奸生子,果然更皮实。” 苏锦瑟遣退了几个嬷嬷,道:“你用不着占口舌便宜,你这是嫉妒我。甭管我怀的是婚生子,还是奸生子,总比你怀不上强百倍。你嫁给了宁远候又如何,只能做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到头来,还是只能看我的脸色。” 苏芩秋望着她笑:“苏姨娘,就算将来我需要看人脸色,那也是看顾远风正妻的脸色,这事儿还轮不到你。” 苏锦瑟摸了摸肚子:“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以我候门嫡女的身份,等生下了儿子,立马扶正。” 苏芩秋笑了笑:“你别太早生,不然我孙子在大牢里,都见不着。” 说起顾远风,苏锦瑟来了气:“苏芩秋,你蒙得过葛氏,蒙不过我,刘全状告风哥,肯定是你的手笔!” “是又如何?”苏芩秋毫不掩饰,“他骗了我的银子,还不许我告状了?” “你告了又怎样?你敢承认自己是他前妻吗?”苏锦瑟挑衅地看她。 “既然你认定告状无用,又何必跟我嚷嚷?这样显得你很心虚,懂吗?”苏芩秋拿手指点了点她的大肚子,扬长而去。 她回到金戈院,刚陪大丫玩了一会儿,长戟便来禀报:“夫人,候爷派人捎了信儿回来,说那栋宅子里,果然有人,请您赶紧过去。” 当真有人?让她猜对了?苏芩秋马上吩咐长戟:“备车,我这就去。” 她现在就去看看,顾远风在那栋宅子里藏下的秘密,是不是跟她猜想的一样。 第79章 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夜幕初降,月明星稀。 苏芩秋在僻静巷口下了车,皎皎月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愈发显得她明眸皓齿,宛如画中走出的人物。 顾泽夕一时看出了神。 苏芩秋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一晃:“候爷一直看我做什么?又把我当成白月光了?” 白月光?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顾泽夕缓缓点头:“这个词倒是很贴切。” 他还真承认了?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留?苏芩秋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他朝巷子里去了。 她生气了?为什么?顾泽夕满头雾水地追:“是不是葛氏和苏锦瑟惹你生气了?” 到底谁惹她生气了,他心里没点数吗,倒是挺会转移话题。 不过,有他时刻提醒,以防她沉迷其中当了真,不是挺好吗? 苏芩秋想通了这一点,道:“葛氏的头都被苏锦瑟打成猪头了,却死不承认,估计是苏锦瑟威胁过她什么了。葛氏动了胎气,我趁机给苏锦瑟也诊了脉。” 果然是葛氏和苏锦瑟惹她生气了,真该死。顾泽夕暗骂了她俩几句,问道:“脉象如何?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苏芩秋一笑:“您别着急,待会儿就知道了。” 还跟他卖起关子来了? 说话间,两人到了一院门前,这也是巷子里唯一的一座院子。 顾泽夕被她勾起了好奇心,存心也吊一吊她的胃口:“你可知道,这处宅子是谁的?” “知道,这是您那好大孙儿的外宅。”苏芩秋回答道,“之前他为了方便跟苏锦瑟偷情,特意买了个没有邻居的宅子,而我,就是在这栋宅子里,把他和苏锦瑟堵在了床上。” 他真该死,为什么要问这个,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顾泽夕懊恼不已,赶紧岔开了话题:“本候带人来时,宅子里有个婆子,大概四五十岁,除了她之外,再无其他人了。” “辛苦侯爷了,婆子在哪?”苏芩秋问道。 顾泽夕把她带到了后罩房,后罩房的院子里,果然坐着个婆子,几名侍卫在此看守。 “马桂芬?”苏芩秋看清了婆子的脸,有些意外,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还记得我吗?” 马桂芬慌张起身,点点头,又迅速摇头,转身就跑,但很快被侍卫拦住,给赶了回来。 “你认得她?”顾泽夕问苏芩秋。 “她是个产婆,也是个哑巴。”苏芩秋道,“当年,就是她给我接生的。我难产昏迷醒来后,不相信女儿夭折,问她是不是真的,她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原来是伙同顾远风说谎的帮凶,顾泽夕的神色冷了下来。 苏芩秋瞅着马桂芬笑:“马桂芬,你刚才跑什么?你已经知道,你当年对我撒的谎,如今已经被我揭穿了?” 马桂芬连连比划,咿咿呀呀。 苏芩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也不在乎,她现在只想确认一件事:“是顾远风找你来,准备给他娘和他的妾接生?” 马桂芬点了点头。 看来她猜对了,既然顾远风拒绝了王曹二人安排的产婆,肯定另有准备。 苏芩秋又问:“京城里的产婆多的是,他为何要千里迢迢把你从鄂州接过来?” 马桂芬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你不知道原因?”苏芩秋问。 马桂芬点头。 “你猜我信不信?”苏芩秋冲她笑了笑,转头对顾泽夕道,“候爷,把您刑讯逼供的手段,使出来给她瞧瞧?” 手段他倒是多得是,只是…… 顾泽夕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想吓唬她,可她是个哑巴,就算愿意招供,咿咿呀呀几句,咱也听不懂。你还不如给她瞧瞧嗓子,看有没有办法治好。” 倒是忘了这茬了。苏芩秋点点头,冲马桂芬招手:“过来,张嘴,说‘啊’。” 马桂芬不明所以,但在侍卫的胁迫下,只能乖乖走到她跟前,张嘴“啊”了一声。 苏芩秋检查了她的嗓子,又给她诊了诊脉,神情渐渐凝重。 “怎么了?治不好?”顾泽夕问。 苏芩秋没有马上回答,先拉着他去了外头,才道:“马桂芬的嗓子,是被人毒哑的。” “谁干的?”顾泽夕皱眉,“顾远风?” “不是他。”苏芩秋摇头,“马桂芬的嗓子,已经哑了十来年了,那时候顾远风才三四岁吧,干不出这事儿来。还有,这种毒药,很贵,黑市上至少一千两银子起步。” 马桂芬只是个普通产婆,谁会花这样大的代价,去把她毒哑? 顾泽夕也觉得这事儿怪得很,但他不太在意:“既然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肯定我们无关,无须多想。” 她不能不多想,因为,鄂州杏林堂的哑巴所中的毒药,跟马桂芬的一模一样。 她很确定,杏林堂的哑巴,是顾远风下的手。 而马桂芬,也跟顾远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二者会不会有关联? 苏芩秋困惑着,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 她拉着顾泽夕,回到了后罩房,问马桂芬道:“你可知道,顾远风犯了事,下大狱了?” 马桂芬惊讶抬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看来你不知道了。”苏芩秋道,“你的雇主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替他守着秘密,有什么用?” 马桂芬低下头,不做声。 “来吧,我问,你答。虽然你没法说话,但点头摇头总该会。当然,你可以说谎,不过呢,我如今好歹是宁远候夫人,只要我认定你没说实话,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苏芩秋慢悠悠地道。 马桂芬猛地抬起头来,震惊,慌乱,惶恐,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怎么,她才知道她如今是顾远风的祖母?但这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苏芩秋疑窦又起,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才道:“顾远风是不是告诉过你,葛氏和苏姨娘,会同一时间生孩子?” 马桂芬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没有回应。 “说!”苏芩秋一声怒吼,“不然我把你干过的缺德事,抖到公堂上去!” 第80章 原来是夺妻之恨 马桂芬腿一软,跌倒在地,满脸惊恐,连连点头。 苏芩秋没想到,这句话的威慑力这么大,难道马桂芬做过的缺德事,不止隐瞒大丫生死这一件? 她不及细想,接着又问:“顾远风是不是让你给葛氏接生后,把孩子换给苏姨娘?再谎称苏姨娘生的是个死胎?” 马桂芬惊惧抬头。 “怎么,我全猜中了?”苏芩秋挑眉。 马桂芬颓然点了点头。 换子?顾远风好大的胆子?顾泽夕沉下了脸。 苏芩秋接着问:“换子计划,葛氏知道吗?” 马桂芬大概意识到大势已去,木讷地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问题。”苏芩秋道,“换子计划,苏姨娘知道吗?” 马桂芬再次摇头。 “你确定?如果说谎,我让你生不如死。” 苏芩秋话音刚落,顾泽夕已是示意侍卫动手,狠狠地抽了马桂芬几鞭子。 马桂芬疼得嚎成了驴叫,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看来苏锦瑟是真不知情了,顾远风的秘密,还一直瞒着她。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她有“帮”苏锦瑟一把的办法了。 苏芩秋唇角一勾,笑了:“候爷,劳烦您把马桂芬带走,先找个地方关起来。” 顾泽夕示意侍卫们把马桂芬带了下去,兀自又生了会儿顾远风的气,才问苏芩秋:“看来苏锦瑟假孕,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否则顾远风干不出换子的事来。不过他的换子计划,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她既知道顾远风成了太监,又知道苏锦瑟是假怀孕,再结合顾远风拒绝府里安排的产婆,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正要回答顾泽夕,顾泽夕却道:“罢了,不必说了。” 她跟顾远风做了整整四年的夫妻,能不了解他吗? 顾泽夕醋意横生。 可转念一想,当年跟苏芩秋共度一夜的人明明是他,为何苏芩秋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反而嫁给了顾远风? 人生能有几个四年?这四年陪在她身边的人,理应是他,怎么就成了顾远风! 他必须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才行,不然他成了始乱终弃的人了,何谈俘获苏芩秋的心! 顾泽夕按捺住汹涌的情绪,极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咱们识破顾远风换子计划的事,先别声张。” 苏芩秋欣然点头。 她当然不会声张,因为这件事,才刚起了头,还不算完呢。 天色已晚,两人一起登车,回到了宁远候府。 苏芩秋洗漱过后,才想起一件事来:“我说要请候爷吃饭,竟给忙忘了,要不我现在去给您下一碗面当宵夜?” 床上请他吃吧。 顾泽夕用行动回答了她,脱光上床了。 不吃吗?不相信她会煮面,还是因为太晚了? 不过今儿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确也累了,早点睡才是正确的选择。 苏芩秋没再问,跟着宽衣上了床。 顾泽夕翻身而上,把她的一条腿,架到了肩上,以离她更近一些:“你曾告诉过本候,四年前,你被人打晕,醒来后,身旁躺着顾远风。你可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 他这是要行周公之礼吗?可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聊如此扫兴的话题? 苏芩秋很不高兴,抵着他的肩,想把腿收回来。 顾泽夕轻松将她摁住:“回答本候,乖。” 苏芩秋愤愤地把脸别了过去:“六月二十四的晚上,我被人打晕,第二天醒来时,是六月二十五!” 六月二十四! 他正是六月二十四的那天中了招,跟她共度了一夜。 等他六月二十五清晨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 一定是有人把苏芩秋从他身边带走了,所以才便宜了顾远风。 此人到底是谁?顾远风吗? 顾泽夕想了想,又问道:“你是在哪里被人打晕的?” 苏芩秋已经放弃了抵抗:“在进城的路上,当时嫡母派人来接我回京说亲,第二天就要走,我赶着去城里,跟师傅和师兄道别,结果穿过一片高粱地时,被人从后头打晕了。” “打晕你的人是谁?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是顾远风吗?”顾泽夕继续问。 “我也曾怀疑过他,后来还暗中打听过,但六月二十四那天,他被人喊去喝酒了,有不少人可以证明。”苏芩秋回答道。 不是顾远风,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不管是谁,顾远风趁机“捡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 呵,亏顾远风还指责他,不该枉顾纲常,娶了孙子的前妻,可分明是他抢了祖父的女人! 卖女之仇,夺妻之恨,顾远风,他该死! 顾泽夕紧紧拥住了苏芩秋:“告诉本候,你想让顾远风落个什么样的下场,本候一定满足你。” “我想让他身败名裂,逐出候府,午门斩首。”苏芩秋道。 “好。”顾泽夕郑重应答。 不止是顾远风,所有欺负过他女人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 他垂首亲吻苏芩秋:“本候明天去找吴今,探探他的底。” 苏锦瑟分明是假孕,吴今却瞒而不报,这两人究竟是同谋,还是另有隐情?他得先弄清楚,再一并收拾了。 苏芩秋摇头:“这种小事,我去就行,别耽误了候爷上朝练兵。等我需要候爷帮忙的时候,候爷再出手不迟。” 看来她已经有谋算了,顾泽夕便点头应了,专心他的造人计划。 不一会儿,苏芩秋就被揉弄得气喘吁吁,意乱神迷了。 次日清晨,苏芩秋腰酸背疼地起了身,还惦记着请顾泽夕吃饭的事:“候爷,您想让我请您吃早饭,午饭,还是晚饭?” 顾泽夕看看她脖子上的红印,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已经请本候吃过了吗?” 嗯?吃过了?什么时候?苏芩秋一愣,想要再问问,但顾泽夕已经出去了。 她困惑了一会儿,沐浴更衣,穿了件高领的衣裳,遮住了脖子上的印记,去找吴今。 吴今在府内,有个单独的院子,这院子除了卧房之外,其余的房间全是药房,摆满了装药的柜子。 吴今见了她,满脸惊喜:“夫人,我早就想去找您了,只是您自鄂州回来后,忙得很,我还没敢去打扰。” “哦?”苏芩秋问道,“你要找我做什么?” 吴今回道:“夫人,我这里有一桩病例,奇怪得很,我有些拿不准主意,想跟您探讨。” 第81章 借刀杀人 “什么病例,你说说看。”苏芩秋道。 吴今斟酌着词句,道:“我这里有一个女病人,怀孕八个多月了,喜脉康健,并无异常,但却始终诊不出男女,不知是什么缘故。”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苏芩秋焉能不知他指的是苏锦瑟? 他此话一出,她基本上能断定,他跟苏锦瑟并非同谋了。 还好,还好,吴今没有跟苏锦瑟同流合污。 苏芩秋放了心,笑道:“有一种假孕药,服用后便是这种效果。不过,谁没事会服用假孕药,兴许是胎儿发育出了问题。” 是吗?还有这种可能性?吴今犯了难:“那要如何才能确诊?” 苏芩秋道:“你的师父,不是太医院的曹院使么?曹院使行医多年,见多识广,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好主意,他怎么没想到?吴今连声叫好。 等苏芩秋一走,吴今马上去了梨棠院。 梨棠院里,葛氏卧床保胎,闭门不出,苏锦瑟拿她没辙,正在卧房生闷气。 吴今背着医箱进去,道:“苏姨娘,我来给你请平安脉,顺便看看你的胎像。” 苏锦瑟不疑有他,伸出了胳膊。 吴今用手帕垫着手,给她诊了脉,端详起了她的肚子:“苏姨娘,你怀孕已经有八个多月了,但这肚子,看着只有六个月大,怕是不太正常。” 苏锦瑟心一惊:“我怕胖,平时吃得少,肚子小很正常,吴大夫要是觉得不好,我以后多吃点就是了。” 吴今摇头:“就算你吃得少,肚子也不至于小成这样。苏姨娘,胎儿发育迟钝,不是小事,更何况,你怀的是宁远候的曾长孙,更是疏忽不得。要不这样,我把我的师父曹院使请来,仔细给你瞧瞧。” “不行!”苏锦瑟断然拒绝。 吴今耐心地劝:“苏姨娘,我知道你有顾虑,怕老太君他们知道后担心。你放心,这事儿我不朝外说,只悄悄儿地把我师父请过来给你看。如果没事,当然最好,如果有事,咱们也好对症下药。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讳疾忌医,耽误了孩子。” 苏锦瑟还要拒绝,可又怕吴今起疑,只能先敷衍道:“我这几天有事,脱不开身,你让曹院使过几天再来。” “行,等你不忙了,知会我一声。”吴今点头,起身走了。 苏锦瑟让何嬷嬷关紧了房门,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宫里以前有贵人用假孕药,就是曹院使给诊出来的。他有经验,肯定能识破我。” 何嬷嬷也急,怨起了顾远风:“都怪风少爷,非要您装怀孕,等被戳破了,遭殃的人却是您,这也太冤了。” 可不是吗,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受这种无妄之灾! 苏锦瑟狠狠地捶了几下假肚子:“绝不能让人发现我假怀孕!我不替顾远风背这种莫名其妙的锅!还有葛氏,偷了银子,却不认账,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知道,惹了我的下场!” “大小姐,您想出什么好主意了?”何嬷嬷忙问。 苏锦瑟哼了一声:“备车,我要回娘家!” 到了信阳候府,她命人把马车停在后门口,避开沈氏,直接去了白姨娘房里。 白姨娘连忙来扶她:“大小姐,您是不是打算把顾远风捞出来了?这种事,您打发下人来就行,何必亲自跑一趟。您现在是双身子,得处处注意。” 苏锦瑟没接话。她轰走屋里的下人,命何嬷嬷关上房门,再把衣裳一解,露出了腰间的枕头。 白姨娘震惊地盯着枕头,用手摸了摸,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大小姐,您小产了?您一直在装怀孕?” “顾远风让我干的,我问过无数次,他都不肯告诉我原因。”苏锦瑟道,“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这假肚子,马上就要被人揭穿了。” 什么?白姨娘急了:“这叫什么事儿?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顾远风还在牢里,指望不上啊。” 他在牢里才好,不然她还真想不出办法来。苏锦瑟招手叫白姨娘近前,压低了声音:“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不过得你帮我……” 两刻钟后,苏锦瑟从后门溜出信阳候府,回到了宁远侯府。 她回到梨棠院,径直去了葛氏屋里:“大奶奶,快起来,我刚回了趟娘家,有好消息要告诉您。” 葛氏的脸还肿着,见了她,浑身戒备:“滚出去,你有天大的好消息,我也不听。” “当真?那我这就去探监,告诉风哥,不是我不救他,而是你不乐意。”苏锦瑟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葛氏顾不上什么安胎了,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你有办法救远风了?” 苏锦瑟停下了脚步:“我回娘家求了白姨娘半天,她才答应帮忙,把顾氏族长请到了她的别院。但顾氏族长嫌弃我是个妾,觉得我们没有求他办事的诚意,非得您出面才肯谈。” 葛氏听了这话,得意得很:“你成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如何,到了关键时候,一点儿不管用,还得我出马。” 她说着,又瞪了苏锦瑟一眼:“你还杵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我穿鞋,带我去白姨娘的别院?” 老不死的东西,等到了别院,就知道厉害了。苏锦瑟沉着脸蹲下身,给她把鞋子穿好了。 两人很快登车,去了白姨娘的别院。 等进了屋,屋里却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葛氏疑惑问道:“顾族长人呢?” “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苏锦瑟拔下头上的金钗,朝她肩上扎,“今儿你要不承认自己是偷银子的贼,我就扎死你。” “贱人,婚前乱搞的破鞋,竟敢骗我!”葛氏气得七窍生烟,猛地把她一推。 苏锦瑟被推了个踉跄,摔倒在地:“哎哟,我的肚子!大奶奶,我怀着您的孙子呢,您怎么能推我!” 葛氏讥讽道:“装什么装,你怀的是我孙子吗,你怀的是个枕头——” 她话没说完,戛然而止,惊恐地望向了苏锦瑟。 苏锦瑟身下,大滩的血流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裙子。 白姨娘飞奔着跑出来,抱住了苏锦瑟,哭着骂葛氏:“你好歹毒的心思,以为我们信阳候府没人了吗?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候爷和夫人,押了你上宁远候府,为我们大小姐讨个公道!” 第82章 小产了 金戈院,顾泽夕上朝归来,望着院子里撒欢的大丫,问苏芩秋:“去找过吴今了?” “找过了。”苏芩秋回答,“吴今早怀疑上苏锦瑟了,只是不敢确定。我建议他请曹院使来,给苏锦瑟诊脉,至于苏锦瑟会有什么反应,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三七匆匆进来:“候爷,夫人,苏姨娘小产了,信阳候和信阳候夫人找上门来了,老太君请您二位赶紧过去。” 看,反应来了。 顾泽夕冲苏芩秋扬了扬眉,与她一起去了积善堂。 积善堂里,二房和三房的人都到了。而信阳候府来的人,除了苏德仁和沈氏,还有白姨娘。 葛氏捧着肚子,面色惨白地站在中央。 白姨娘见苏芩秋和顾泽夕到了,马上拽住葛氏的葛氏,声泪俱下:“老太君,候爷,夫人,我们大小姐苦啊。礼大奶奶非逼着她救风少爷,去了我的别院,大小姐耐心跟她讲道理,她非但不听,还大骂我们大小姐,把她给推倒了。可怜我们大小姐,辛辛苦苦怀胎八个月,竟就这样小产了……” 谢氏觉得头疼得很,这一家人,怎么尽惹出些破事,还有完没完了? 二房和三房差点没乐出声来,苏锦瑟小产了,葛氏推的,这婆媳俩,谁都讨不到好。 苏芩秋听着白姨娘的控诉,欣赏着葛氏的表情,津津有味。 顾泽夕把手探过去,隔着袖子轻轻一捏:“别光顾着看戏,儿媳犯了事,你这做婆母的,怎么着也得说几句。” 苏芩秋赶紧开口:“葛氏,白姨娘刚才说的可属实?” 葛氏沉着脸,没应声。 她能说什么,白姨娘虽然在扯谎,但她的确是为了救顾远风,才去了她的别院,也的确推了苏锦瑟。 现在能让她脱罪的,唯有揭穿苏锦瑟假怀孕,可苏锦瑟已经小产了,她又能拿什么证明? 她算是上了苏锦瑟的当,吃了个哑巴亏了。 “你不做声,我可就当你是默认了。” 苏芩秋说完,又对沈氏和苏德仁道。 “葛氏推倒苏姨娘,致使苏姨娘小产,恶毒至极,该如何处置她,你们二位说了算,我这里没有任何意见。” 谢氏很赞同:“信阳候和夫人说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们宁远候府绝不袒护。” 沈氏的神色淡淡的:“关进柴房罢。” 关进柴房?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再说她是大奶奶,受到这种处罚,脸都要丢尽了,让下人们怎么看她? 葛氏本来就憋着火,这下更生气了:“苏姨娘小产了又怎样?一个奸生子,生下来也只会丢人现眼,你们信阳候府倒当成个宝贝了。” 沈氏皱起了眉头,但没反驳。 白姨娘气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们顾家的血脉,你害她小产,就该罚!” 苏德仁也很生气:“小产多伤身呐,我们锦瑟从小被捧在掌心里,当眼珠子一样养大,如今却被你这样糟蹋。关你柴房,本候都嫌罚轻了,你竟还不服?” 葛氏说不过他们,冲苏芩秋喊:“夫人,您来评评理!” 让她评理?苏芩秋觉得好笑。 葛氏是不是认为,她最恨苏锦瑟,所以一定会帮她? 她真是想多了。 她好容易“帮”了苏锦瑟一把,怎会在这时候拆她的台,她还要留着苏锦瑟,办大事呢。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顾泽夕先斥责起了葛氏:“夫人一开始就说了,该如何处置你,由信阳候和信阳候夫人说了算,你此时闹腾,是不服处罚,还是不服夫人?“ 葛氏张口结舌:“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顾泽夕才没耐心听她说完:“带下去!” 几个婆子马上上前,把葛氏架了出去。 沈氏觉得事情已了结,起身告辞:“老太君,候爷,夫人,今日叨扰了,我会尽快命人把苏姨娘送回宁远候府。” 她说完,又对苏芩秋道:“夫人送送我可好?” 苏芩秋自然乐意,陪她一起出了积善堂。 沈氏驻足花荫下,打量苏芩秋的脸,却迟迟不说话。 “夫人?”苏芩秋出声唤她。 沈氏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开口时,问了一句:“候爷对你可好?” 苏芩秋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沈氏面露欣慰,又道,“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苏芩秋一笑:“好,那我先多谢夫人了。” 沈氏又端详了她许久,道:“是我对不起你,不过你放心,我迟早给你一个交代。”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就对不起她了? 苏芩秋没听明白:“夫人的意思是?” 沈氏缓缓摇头:“还不到时候。” 苏芩秋愈发云里雾里了。 沈氏也不解释,只是让她留步,告辞走了。 苏芩秋目送沈氏远去,一转身,发现顾泽夕就在不远处。 她快步走过去,唤了声:“候爷。” 顾泽夕皱眉:“只是关柴房,处罚太轻了。” 苏芩秋笑了:“儿媳挺着大肚子呢,除了关柴房,还能怎样?总不能打板子吧?不过候爷无须烦恼,后头还有份大礼等着她。” “什么样的大礼?”顾泽夕好奇。 苏芩秋微微一笑:“一份让她送命的大礼。” “既然你给儿媳准备了大礼,那本候这个夫君,不能落在你后头,本候这就去官府大牢,给咱们的孙儿,也准备一份厚礼。” 顾泽夕说完,转身去了官府大牢。 短短几天,顾远风像是老了十岁,蓬头垢面,胡子拉碴。 他不明白,顾族长怎么还没把他给捞出去,苏锦瑟为什么连个信儿都不给他捎。 他愁得直抓头发,忽然听见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他抬头一看,惊喜叫道:“祖父!您可算是来了!祖父,孙儿是被冤枉的,孙儿没骗前妻的钱,是刘全瞎说一气。” 被冤枉的?呵。满嘴谎言。 顾泽夕隔着牢门看他:“想出去吗?” “想想想!”顾远风疯狂点头。 想就好。顾泽夕压低声音,开出了条件。 顾远风听着听着,脸上的血色褪去,表情渐渐变得惊愕。 第83章 挖了坑 等他跳 白姨娘的别院里,苏锦瑟半躺在床上,头勒抹额,盖着厚厚的被子,把小产后坐小月子,装得有模有样。 虽然白姨娘可恶,但这次多亏了她帮忙,给她准备了鸡血袋,伪装成小产,嫁祸给了葛氏。 白姨娘喜气洋洋地进来:“大小姐好计策,我随候爷和夫人,上宁远侯府闹了一通,您那恶婆婆葛氏,被关进柴房了。” 好得很,终于把葛氏给收拾了! 除非她承认自己是偷银子的贼,否则别想出来! 苏锦瑟得意一笑:“现在你可以去找顾族长,把顾远风捞出来了。” 白姨娘对苏锦瑟,自然是尽心尽力,见她发了话,很快托人给顾氏族长捎信,把他约到了醉仙楼。 顾兴国五十来岁,满脸褶子,挺着个肥肚子,堪比怀胎十月的妇人。 他进了雅间,反手将门一关,就去扯白姨娘的裙子,笑得脸上的褶子乱颤:“小心肝,想我了?是不是苏德仁年纪大了,床上力不从心,终于念起我的好来了?” 白姨娘任由他把手探了进去,嘴上却道:“顾族长,这样不好,若是被妹妹知道了,该生气了。” “别提你妹妹,她当我的妾时,还有些趣味,自从把她扶正,却端起正头娘子的架子来了,床上就像条死鱼。还是你这样骚气的,更合我口味。” 顾兴国嘿嘿地笑着,把白姨娘朝墙上一按,裤子一扯,进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他心满意足地提上了裤子。 白姨娘趴到他身上,哭道:“我真该死,顾远风都被关进牢里去了,我却还在这里跟你厮混。” 顾兴国嫌她败兴:“这件事我早听说了,泽夕的确做得过分,不过顾远风也不老实,竟惹上了官司,罚他在牢里关几天,长长记性也好。” 关几天?怎么可能!顾泽夕摆明了是要给苏芩秋出气,不可能轻易放他出来。 虽然她不敢告诉顾兴国,苏芩秋就是顾远风的前妻,但她一定要把祸水引到苏芩秋身上去。 白姨娘想了想,道:“您有所不知,刘全状告顾远风,是宁远候夫人撺掇的。她给宁远候吹了枕边风,宁远候才把顾远风关进了牢里。有她这个狐狸精在,宁远候会放顾远风出来?” “竟有这种事?!”顾兴国沉了脸。 白姨娘见他动怒,心下一喜,又添了把火:“您还不知道吧,宁远候夫人听说当初顾远风过继,是您和几位族老的主意,把你们也恨上了,故意要借顾远风坐牢,让你们脸上无光。” “岂有此理!自古红颜祸水,顾泽夕竟听一个女人摆布,实在太糊涂!”顾兴国怒气冲冲地起了身,“我这就上门找她去!” 白姨娘故意拉住了他:“您别去,我不过白说说。那宁远候夫人厉害得很,宁远候和老太君又都护着她,您不是她的对手。” 瞧不起他?顾兴国哼道:“我是顾泽夕的三叔,是堂堂顾氏族长,那苏氏算个什么东西?她要是不把顾远风放出来,我当场休了她!” 白姨娘心里乐开了花,但嘴上却道:“您别托大,宁远候爵位加身,位高权重,只怕根本就不把您放在眼里。” 顾兴国嘿嘿一笑:“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没关系,他母亲把我放在眼里就行。” 谢氏可不敢不听他的话,除非她不管她女儿了。 他有拿捏谢老太君的办法?白姨娘这下总算放了心,笑着道:“是我小瞧顾族长了,那您快去吧。” ————— 宁远候府,柴房。 宁远候府的柴房,并不堆放柴火,而是间小牢房。 阴暗潮湿,虫蚁遍地,硕大的老鼠根本不怕人,冷不丁还会咬上一口。 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刺鼻的尿骚气。 苏芩秋独自走到窗前,透过铁栅栏的缝隙,朝里望去。 葛氏捧着大肚子,正捂着鼻子骂人:“作死的小娼妇,敢陷害我关柴房,等我出去,扒了你的皮!” 她骂着骂着,一抬头,看见了独身一人的苏芩秋,赶紧扑到了窗户前:“芩秋,苏锦瑟抢了你男人,你最恨的人不就是她吗,你放我出去,我给你报仇。” 苏芩秋笑了笑:“我男人是宁远候,你的公爹,就凭你儿子的妾,抢得走?” 又跟她摆婆母的谱?葛氏脸一拉:“那你来干什么?” “我特意来看看,你在柴房里,是不是过得称心如意。”苏芩秋望着她笑。 葛氏气道:“这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拿什么称心如意!” “是吗?”苏芩秋满脸诧异,“当初我怀着大丫的时候,你把我关进了柴房,我求你放我出去,你不是跟我说,只要心里没杂念,在哪里都能过得称心如意吗?” 葛氏脸一僵:“你也太小心眼了,芝麻大点事,记恨我这么多年。” 她不反省自己作恶,却怪她小心眼? 当年若非她的折磨,她又怎么会难产! 苏芩秋冷冷一笑:“既然你说我小心眼,那想必你是个心胸开阔的,就算我饿你几顿,也不会记恨我。” 她已经这么惨了,还要不给她饭吃?! 葛氏气急:“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处罚犯了错的儿媳,是我身为婆母的权力。”苏芩秋看着她道,“葛碧池,从你在宁远候府见到我的第一眼开始,你就该明白,你已经栽我手里,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了。” 原来苏芩秋这么恨她?会不会还没等她儿子当上世子,苏芩秋已经把她弄死了?葛氏心发虚,竟没敢顶嘴。 这时,一个二十来岁,梳着妇人发髻的俏丽女人,带着些犹豫,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仔细看了看苏芩秋,问道:“你是我堂嫂?” 苏芩秋瞧着她眼生,道:“我是宁远候夫人,至于是不是你堂嫂,我就不知道了。” “那就是了。”女人焦急地道,“我叫顾芷兰,我爹是候爷的三叔。我爹听说顾远风下了大狱,找你兴师问罪来了。你赶紧从后门出去,找地方躲躲吧。” 顾泽夕的三叔,那不就是族长顾兴国吗? 苏芩秋笑了起来。 他想给顾远风出头?那算盘恐怕是打错了。 顾泽夕早料到他会来,已经提前给他把坑挖好了。 第84章 尽在本侯掌握中 葛氏在柴房的窗户后头,把顾芷兰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族长来了,他们有靠山了! 等顾远风出了狱,一定会尽快把她救出去! 苏芩秋瞅了瞅一看就在做白日梦的葛氏,对顾芷兰道:“多谢堂妹好意,但族长亲自登门,我若是开溜,太失礼数了。” 都这时候了,她还讲什么礼数,她爹分明就是来寻茬的。顾芷兰很着急,但抬头一看,已经有丫鬟来找苏芩秋了。 她担心自己给苏芩秋通风报信的事被发现,连忙对苏芩秋道:“堂嫂,我先走了,您千万别说我来找过您,不然我爹会生气。” 说完,她匆匆从小路跑了。 她刚走,那丫鬟就到了苏芩秋跟前:“夫人,族长来了,老太君请您过去。” 苏芩秋点点头,去了积善堂。 积善堂里,顾泽夕已经到了。 顾兴国坐在上首,面色沉郁,每一道褶子里都透着来者不善。 顾芷兰坐在下首最末的位置上,还在微微地喘着气。 苏芩秋和顾泽夕对了个眼神,走上前去。 谢氏给她介绍顾兴国:“老大媳妇,这是泽夕的三叔,现任顾氏族长,你管他叫三叔就好。” 顾兴国与顾泽夕的父亲顾兴业一母同胞,后来顾兴业患病,带着年幼的庶子移居去了苏州,顾泽夕继承了爵位,他们才分家。 苏芩秋福了一福:“三叔。” 谢氏又给她介绍顾芷兰:“那是你芷兰妹妹,是你三叔的长女,族中排行第五。” 苏芩秋佯装不认得,叫着“芷兰妹妹”,与她相互见了礼。 顾兴国打量了苏芩秋几眼,问谢氏道:“这就是泽夕的冲喜新娘?长得倒还算周正,只不知是哪家的闺女?” 谢氏答道:“她身世可怜,是个孤女。” “孤女?那岂不是克父克母,是个天煞孤星的命?”顾兴国脸一板,“大嫂,这样的女人,你也敢给泽夕娶进门?不怕她把我泽夕侄儿克没了?” 谢氏忙道:“老大媳妇她不是天煞孤星,她是福星。她师从罗真人,能掐会算,当初她笃定泽夕会醒,泽夕当真就醒了,我们泽夕多亏了她。” “不过是冲喜成功罢了,运气而已,哪有大嫂说得那么玄乎。”顾兴国不以为然,“寻常人家的冲喜新娘,顶多做个妾室,大嫂你倒好,竟抬举她做了宁远候夫人,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谁敢笑掉大牙?本侯怎么没见过?”顾泽夕冷哼一声,“苏氏嫁与本侯已快一年,无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唯有三叔在极尽侮辱。” “那是他们顾忌你的身份,不敢说真话!”顾兴国道,“你堂堂宁远侯,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还不许我看不起了?” “三叔若是看不起,可以不看。”顾泽夕端茶送客,“你的府邸在西边,请出门左转。我们早已分家,这宁远侯府,你不是非来不可。” “我是你的亲三叔,你竟为了一个女人赶我?!”顾兴国大怒。 谢氏忙道:“都少说两句,咱们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他三叔,你不是说,今天登门,是有要事?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正事还没谈,先吃了一肚子的气! 白姨娘真没说错,顾泽夕已经被这女人勾得失了智了! 顾兴国沉着脸道:“我听说,顾远风入狱了?我特意打听了,那桩案子,找不到苦主,根本无法定案。如此说来,顾远风是清白的,为何还不让京兆尹把他放出来?” “找不到苦主,并不能说明他无罪。”顾泽夕淡淡地道。 “那也不能一直拖着,先把他放出来,等找到苦主再说。”顾兴国摆出了长辈的架子来,语重心长,“泽夕啊,你患有不育症,这辈子不会有亲生骨肉,只能指望嗣子嗣孙养老了。顾致礼腿瘸了,指望不上了,你以后只能靠顾远风,还是不要把关系搞太僵,不然将来是要后悔的。” 他张口就提不育症,这不是朝人伤口上撒盐吗?谢氏很不高兴:“他三叔,族里的孩子多着呢,将来也不一定就指望顾远风。所谓无风不起浪,顾远风一定是干了龌龊事,就连同伙都看不下去了,才来告他,不然他亲爹怎么还作证去了?” 亲爹帮着外人告亲儿子,这事儿的确没法解释。 顾兴国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拖长了语调:“其实来为顾远风求情,是芷兰的主意。她那个酒鬼丈夫许季年,一向与顾远风交好,这次听说他入狱,急坏了,才催着芷兰求了我,带她上宁远侯府来。” 他说完,看向了顾芷兰:“是不是啊,芷兰?” 顾芷兰手足无措地起身,低着头不说话。 “芷兰!”顾兴国怒喝一声。 顾芷兰吓得一激灵:“是,是。” “既然是你要求情,那你来给老太君敬杯茶,跟她好好说说。”顾兴国命令她道。 顾芷兰犹豫了一下,缩手缩肩的走上前去,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捧给了谢氏:“大,大伯母,请,请用茶,求您劝劝堂兄,放了顾远风。” 苏芩秋觉得这事儿诡异得很。顾芷兰分明是受胁迫,顾兴国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再说顾芷兰有什么特殊,她求了老太君,老太君就会答应了? 她揣着疑惑,侧首望去,却见谢氏泪眼婆娑,接茶盏的手,抖个不停。 她这是怎么了? 苏芩秋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 顾泽夕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宽心,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照计划行事就行。 谢氏攥紧茶盏,沉默不语。 顾兴国催促道:“大嫂,芷兰都开口了,你就答应了她吧,不然许季年不高兴,又要拿她出气了。” 谢氏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恨意。 顾兴国的脸上,却露出了几分得意。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没法威胁我了?” 谢氏说着,忽然起身,一头朝墙上撞去。 “大伯母!” “母亲!” “老太君!” 惊呼声响起一片。 第85章 挖坑 顾泽夕飞身掠起,拽住了谢氏。 谢氏泪流满面,挣扎着还要去撞墙:“顾兴国他是在逼我去死,我这就遂了他的愿!” 顾泽夕叫了荃嬷嬷来劝谢氏,怒斥顾兴国:“顾远风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了他,逼自己的大嫂去死?” 顾兴国看着谢氏要撞墙,无动于衷,满口狡辩:“泽夕侄儿,话可不能乱说,刚才我说的话,哪个字是在逼她?她自己寻死觅活,怎么就赖到我头上来了?” 他说着,起身就走:“罢了,罢了,大嫂不心疼芷兰,我也没办法,只能随她去被丈夫打了。” “你不但胁迫本候的母亲,还拿芷兰来威胁她?本候今天把话放在这儿,顾远风这个牢,坐定了,你休想把他捞出来!”顾泽夕勃然大怒。 “泽夕。”谢氏流着泪,转向了顾泽夕,“我不怕他,大不了一死,但不能让你堂妹受无妄之灾,要不你把顾远风放出来吧,关了他这几天,也算是关够了。” “母亲!”顾泽夕满脸的不愿意。 “泽夕,算母亲求你了。”谢氏泪流不止。 “候爷,您就答应了吧。”苏芩秋也劝。 顾泽夕挥拳砸墙,一副气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顾兴国,算你狠。” 终于还是屈服了?他就知道,这一招屡试不爽。顾兴国得意洋洋:“明日,最迟明日,我要看到顾远风回宁远候府,不然后果如何,你母亲清楚。” 他说完,带着满脸泪痕的顾芷兰,扭着肥硕的身躯,走了。 他太过于得意,没有留意到,顾泽夕的唇角,浮上了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 苏芩秋让人打来温水,帮谢氏洗去了脸上的泪痕。 谢氏却依旧紧张,双手紧紧交握:“泽夕,我已经照你所说,寻死觅活了,等明天顾兴国发现自己上当,一定不会放过芷兰。” 顾泽夕早猜到,顾兴国会跟以前一样,拿顾芷兰威胁她,所以提前跟她打了招呼,与她合伙演了一出戏。 她知道,顾泽夕不会放过顾远风,也不会放过顾兴国,但芷兰该怎么办,顾兴国多的是办法折磨她。 “母亲,当初您同意过继顾远风一家,也是因为顾兴国拿芷兰威胁了您?”顾泽夕问道。 谢氏没应声,默认了。 “母亲,您还没受够吗?”顾泽夕叹息,“就因为您同情芷兰,顾兴国才三番五次地拿捏您,可芷兰是他的女儿,只要您表现得不在乎,他自然拿您没办法了。” 是,是这个理,可她怎么能不在乎?谢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苏芩秋也不理解,顾兴国为什么可以拿他自己的女儿,来威胁谢氏,而且还屡试不爽。 不过,谢氏心疼顾芷兰,她算是看明白了,当即对他们道:“母亲不就是担心芷兰妹妹受罚吗,这还不好办,包我身上了。我不但能让她这次不受罚,更能让她以后也不再受罚,一劳永逸。” 真的?谢氏又惊又喜,又有点担心:“芩秋,杀人的事,咱可不能干。许季年虽然不是个东西,但好歹是荣兴候府的二公子,顾兴国就更不行了,他是长辈,又是朝廷命官,你杀了他们,是要偿命的。” 谢氏以为她说的一劳永逸,是指杀掉折磨顾芷兰的罪魁祸首? 苏芩秋哭笑不得:“母亲,您想哪儿去了。您放心,我这法子,不费一兵一卒,也绝不伤人命。” 那就好,那就好。谢氏高兴了起来:“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安抚好谢氏,苏芩秋随顾泽夕回了金戈院。 她打算跟顾泽夕打听下顾芷兰的事,谁知她还没开口,顾泽夕就道:“本候知道你要问什么,本候只知许季年是顾兴国的一条狗,顾兴国让他什么时候打芷兰,他就什么时候打。至于顾兴国为何能拿芷兰威胁老太君,本候也不清楚。” 好狡诈的顾兴国,他自己不动手,只让许季年打,这样旁人即便有微词,他用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 可怜顾芷兰,长期忍受丈夫的暴力,又没娘家撑腰,该有多绝望啊。 这跟她当年有什么区别? 苏芩秋思及自身,愈发气愤:“候爷也算是芷兰妹妹的娘家人,怎么不拉她一把?” “你怎么知道本候没拉?”顾泽夕苦笑,“本候曾为了芷兰,把许季年的小指头都剁掉了。可他到底跟芷兰是夫妻,他关起房门来折磨芷兰,本候不可能每回都知道。本候想让芷兰跟许季年和离,但顾兴国这个亲爹不同意,本候也没办法。” 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可恶的爹! 苏芩秋深恶痛绝:“候爷,为了芷兰妹妹,趁着这次顾远风的事,一定要扒掉顾兴国一层皮!” 放心,这次的事,绝不会善了。 顾泽夕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上官府去了。 他先去见了施良辰,密谈一番后,又去了大牢。 顾远风见了他,神情复杂。 顾泽夕直入主题:“本候信守承诺,京兆尹明日便会放你出去。” 顾远风的脸上,却毫无喜色。 “怎么,你更乐意待在牢里?”顾泽夕挑眉。 “不不不。”顾远风连忙摇头,“我要出去。” “那就行。”顾泽夕点头,“那天本候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想必你已经清楚了。现在本候来跟你聊第二个——你跟本候讲一讲,四年前的六月二十五,发生了什么。” 苏芩秋至今都不知道,四年前的那一夜,跟她在一起的人是他。所以他必须把当年的事弄清楚,才好去告诉苏芩秋,他才是大丫的亲爹,不然她根本不会信。 六月二十五?!他知道什么了?! 顾远风惊倏抬头。 “别妄想说谎。”顾泽夕警告他,“本候若非有十足的把握,根本不会来问你。” 顾远风心跳如鼓,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鼻子:“那一天的早上,我路过村口破庙的时候,发现里头有个昏睡不醒的姑娘,当时我喝醉了酒,头脑发昏,一时没控制住,就跟她……那个姑娘,就是苏芩秋。” 他从说第一句话起,就开始摸鼻子了,可见是在撒谎。 他根本不是路过破庙,而是直奔破庙而去。 他早知苏芩秋在破庙里! 所以,顾远风一定知道,把苏芩秋从他身边带走的那个人是谁。 顾泽夕很清楚,顾远风在这种时候都不说真话,看来是撬不开他的嘴了。 于是他没揭穿他撒谎,而是问道:“那天你去破庙,还有谁知道?” “我爹和我娘。”顾远风答道。 顾致礼和葛氏?顾泽夕心里有了数,转身离去。 顾远风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顾泽夕问这些干什么,心慌了好久。 ——— 翌日,顾兴国迫不及待地约了白姨娘到醉仙楼,打算跟她吹嘘一下昨天的丰功伟绩,趁机再上她一回。 白姨娘如约而至,但一进门,就气急败坏:“顾族长,您不是说去把顾远风捞出来吗?您这捞的是什么,还不如不去!” 第86章 埋人 顾兴国满头雾水:“顾远风他怎么了?” “您自己去看!”白姨娘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顾兴国赶紧提上裤子,跟上了她。 京城最宽最大的一条主街上,从街头,到街尾,挤满了人。 “什么宁远候的嗣孙,狗屁都不是,连自己媳妇的钱都骗。” “已经不是媳妇了,是前妻,听说他婚内偷情,被媳妇捉奸在床,却反把媳妇给休了,真是臭不要脸。” “啧啧啧,这种人渣,是怎么混进宁远候府,给宁远候当了孙子?” “靠抱顾氏族长的大腿呗,你们没听说吗,他们族长为了强迫宁远候把他放出来,都把老太君逼到撞墙了!” 议论声,讥讽声,辱骂声,此起彼伏,钻进了顾兴国的耳朵里。 他又是生气,又是不解,这些事,怎么连无关路人都知道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心急如焚,好容易挤进人群,朝街上一看,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一辆囚车里,锁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在游街示众。 囚车正前方,挂着块大牌子,写满了顾远风的罪状,两名官差生怕百姓不识字,还不时地大声念几句。 怎么会这样! 这一天街游下来,顾远风的名声,会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 就连他自己,也会被牵连。以后人人见了他,都会说他有眼无珠,给宁远候过继了一个这样不成器的孙子! 顾兴国挺着肥肚挤出人群,白姨娘哭丧着脸问:“现在您看见了?您昨天到底是怎么跟宁远候说的?” “顾泽夕昨天明明答应我,今天会放顾远风出狱。”顾兴国气道。 白姨娘没好气地道:“哦,那他没骗您,顾远风今天的确会被放出来——等游完一天的街之后。” 原来是这么个“被放出来”?? 顾泽夕跟他耍花招?! 顾兴国气急败坏:“他竟敢戏耍三叔,我找他算账去!” 他气冲冲地转身,迎面却碰上了黄如海。 黄如海是御前内侍,替皇上办差的人,顾兴国不敢怠慢,连忙停步问好。 黄如海皮笑肉不笑:“顾族长,咱家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顾兴国一头雾水:“黄公公找我做什么?” 黄如海道:“咱家奉圣上口谕,来问你几句话。” 顾兴国赶紧道:“那请黄公公先随我回府。” “不必了,就这儿问,也没几句话。”黄公公清了清嗓子,“顾兴国,昨天你是否去了宁远候府,胁迫宁远候释放其嗣孙顾远风,致使谢老太君愤而撞墙?” 街上许多人朝他们围拢,看起了热闹。 这若一个不慎,就要跟顾远风一样,丢脸丢遍全京城了。 顾兴国忙道:“我是去了,但并非胁迫,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我请老太君怜惜小女,如果不释放顾远风,小女她就要——” 黄海打断了他:“顾族长,你啰里啰嗦一大堆,咱家可记不住,到时候给皇上传错了话,你我都要受责罚。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谢老太君是否因你要求释放顾远风,而试图撞墙自尽?” 顾兴国急得褶子都在冒汗:“是,但——” 黄如海马上打断:“你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顾远风当初过继,乃是你举荐?” 顾兴国:“是,但——” 黄如海连连摇头:“顾兴国,你为了保一个嗣孙,逼得大嫂去撞墙,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 “黄公公,这不是事实!”顾兴国急了,“顾远风并未定罪,他是清白之身,我要求宁远候把他放出来,合情合理!” “清白之身?顾远风已经主动认罪了,不然怎会游街示众?”黄如海道。 主动认罪?!顾兴国不相信,可周围人群都在点头,显然这是事实。 他昨天力保顾远风,今天他就主动认罪? 这不是啪啪打他的脸吗?? 顾兴国气道:“昨天我不知道他会认罪——”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清楚,就敢把大嫂逼到撞墙?”黄如海脸一板,“皇上有口谕,顾兴国威逼大嫂若属实,自行去官府领二十大板,从此除非谢老太君首肯,不得踏入宁远候府半步。” 什么?! 顾兴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如海又道:“皇上还有口谕,顾兴国既然如此袒护顾远风,那顾远风诈骗前妻的款项,由顾兴国替他出,鉴于苦主尚未找到,这笔钱,三天内交给官府,由官府暂为保管。” 他挨了板子还得破财?! 这不是人才两亏吗! 他极度怀疑,昨天谢氏撞墙,是不是装出来的,这不会是顾泽夕和谢氏给他挖的一个坑吧?! 可他哪怕憋了一肚子的气,也不敢说半个不字,这可是皇上的口谕,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抗旨。 顾兴国只能面朝宫禁的方向跪下,叩首谢恩,领了罚。 “顾家族长挨板子了!” “顾家族长替顾远风赔钱了!” 人群推攘着顾兴国,去了官府。 消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传进了宁远候府。 彼时苏芩秋正在换出门的衣裳,顾泽夕看似捧着一卷兵书,实则在偷偷地看她。 三七眉飞色舞地讲了顾兴国受罚的经过,苏芩秋大感畅快,又觉得好奇:“候爷,顾远风怎么就主动认罪了?” 顾泽夕轻笑:“这是本候给他开的条件,除非主动认罪,否则本候不会救他出去。” 原来是这样?苏芩秋忍不住乐了。顾远风答应这个条件的时候,肯定做梦都没想到,顾泽夕救他出狱的头一步,是让他游街示众,身败名裂,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顾泽夕看着她的笑脸,心情也变得愉悦。 她高兴就好,她复仇的心愿,他一定会一一为她实现。 苏芩秋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 顾泽夕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苏芩秋笑道:“自然是赶在顾兴国迁怒芷兰妹妹之前,去把她救出来。” 这要怎么救?顾芷兰是荣兴候府的媳妇,她的话,他们可不会听。 顾泽夕心生好奇:“本候随你一起去。” 第87章 女人的苦,只有女人懂 顾泽夕愿意一起,苏芩秋自然乐意,两人很快登车,去了荣兴候府。 荣兴候有两个嫡出的儿子,长子早被立为了世子,次子便是顾芷兰的丈夫,许季年。 他们家的男人,没一个有出息,荣兴候和长子爱喝花酒,许季年好赌博。 许季年的赌资,全由顾兴国提供,所以他才对顾兴国言听计从。 他们到时,荣兴候府的男人都不在,只有荣兴候夫人邓氏接待了他们。 邓氏是太后的内侄女,自持身份,眼高于顶,尤其不待见顾泽夕,因为他砍掉了许季年的一根小指头。 但碍于顾泽夕的权势,她又不敢把他们夫妻拒之门外,只能拉着个脸,命人看茶。 苏芩秋倒是笑意吟吟,与邓氏闲话几句过后,问道:“怎地不见芷兰妹妹?” 邓氏存心气他们:“她在小厨房,我让人带你们去。” 苏芩秋和顾泽夕到了小厨房一看,这里面积狭窄,烟熏火燎,顾芷兰穿着粗布衣裳,在为他们一大家子做饭,连个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她高高挽着袖子,手臂上的淤青清晰可见。 窗户外,几个婆子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风凉话,讥讽她是个下贱命,连府里的下人都不如。 顾泽夕火冒三丈,当即把顾芷兰带到了邓氏面前,找她讨说法:“你们荣兴候府,放着厨娘不用,却拿本候的堂妹当老妈子使?还有她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来许季年的手指头,还是砍少了!” 原来顾芷兰在婆家,不止遭丈夫毒打,还受婆母欺凌! 邓氏慢悠悠地喝着茶,振振有词:“她身为我家儿媳,侍奉婆母,照顾家人,乃是理所应当。至于她身上的伤,那是她自己不小心磕的,不信你问她。” 顾泽夕看向了顾芷兰:“芷兰,你受了什么委屈,照实说,本候替你做主。” 顾芷兰眼里含着泪,却一个劲儿地摇头:“我没受委屈,是我自己要做饭,伤也是我自己磕碰的。” “芷兰!”顾泽夕觉得她太懦弱,恨铁不成钢。 苏芩秋暗自摇头,顾泽夕虽然爱护堂妹,但他到底是男人,无法切身体会到女人的苦。 顾芷兰还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她怎么敢得罪婆家人。 只要婆家人想,多的是办法折磨她,顾泽夕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辈子。 要想改变现状,唯有一个办法。 苏芩秋笑着上前,道:“荣兴候夫人说得没错,甭管是贫寒女,还是富贵女,嫁了人,都得洗衣做饭。这女人要是不贤惠,娶来何用?” 邓氏见她顺着她的意,面色稍霁。 她怎么帮着邓氏说话?顾泽夕皱起了眉:“本候——” 苏芩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顾泽夕马上把话咽了回去。 苏芩秋继续道:“夫人,芷兰的父亲挨了板子,这事儿你听说了吧?” 邓氏点头:“丢人!” “的确丢人。”苏芩秋道,“但他毕竟是芷兰的亲爹,我和候爷想带芷兰去看看他,等他伤好些,再把芷兰送回来。” 这要求合情合理,邓氏没有拒绝的理由:“去看看就回,不许过夜,女大避父,他爹的伤,用不着她留下照顾。” “行。”苏芩秋全顺着她,“日落前,我们一定把芷兰送回荣兴候府。” 邓氏终于同意了。 三人顺利离开荣兴候府,登上了马车。 马车够宽敞,坐下三人绰绰有余。 苏芩秋拉了拉车内的小金铃,吩咐前头的车夫:“回宁远侯府。” 顾泽夕一愣:“不是去看芷兰她爹?” 苏芩秋乐了:“我哄荣兴候夫人呢,倒把候爷给诓住了?” 她刚才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顺利把顾芷兰带离苦海。 这个鬼机灵!顾泽夕也笑了。 不过,光把顾芷兰带出来,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吧?顾泽夕满腹疑惑,但他见苏芩秋胸有成竹,便没问出口。 回到宁远侯府,苏芩秋和顾泽夕马上带顾芷兰去了积善堂。 谢氏又惊又喜,拉着顾芷兰的手,看她胳膊上的伤,两人都哭成了泪人。 苏芩秋给谢氏递了帕子,道:“老太君,咱们府还有好几处院子空着呢,让二弟妹让芷兰妹妹去挑一处她喜欢的,再看看缺些什么,都给她添上。” 谢氏一愣:“你这是打算留她长住?” “您不乐意?”苏芩秋问。 “当然不是。”谢氏摇头。 “那芷兰妹妹可乐意?”苏芩秋又问顾芷兰。 顾芷兰自然点头。谁乐意回荣兴候府受苦挨打。 “那不就结了?”苏芩秋把手一拍。 谢氏欲言又止:“荣兴候夫人要求芷兰日落前回家,她若是不照办,她肯定会派人来催。” 苏芩秋把手一摊:“她催她的,我留我的,各不相干。” 谢氏依旧担心:“芷兰毕竟是他家的媳妇,这不合规矩。” 苏芩秋道:“老太君,我说句话,您可别见怪,你们哪,就是太讲规矩了。跟荣兴候府那些人,有什么规矩可讲?所谓恶人怕无赖,咱们就当一回无赖又如何?不过,守门户这件事,得靠候爷,不然他们闯进来抢人,我也没辙。” 顾泽夕极为自信:“他们要是能踏进宁远侯府半步,本候把顾字倒过来写。” “那就没问题了,芷兰妹妹安心在宁远侯府住下吧。如果他们来闹,咱们就趁机和离,想必许季年那种男人,你也不会舍不得。”苏芩秋笑着道。 顾芷兰的眼睛都亮了:“堂嫂,我听你的,只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安心住着,你爹不管你,我管。”苏芩秋拍着胸脯道。她看似在帮顾芷兰,其实是在帮曾经的自己啊。 谢氏从来没当过无赖,心呯呯直跳,可又莫名地感到很兴奋。她拉着苏芩秋的手,谢了又谢,亲自带顾芷兰挑院子去了。 顾泽夕含笑谢苏芩秋:“还是夫人点子多,本候自愧不如,这一次,多亏你了。” 苏芩秋冲他扬了扬眉:“候爷别光嘴上夸,来点实际的。晚上咱大孙子就回来了,赶紧派人去催苏姨娘回府吧,不然咱们给他准备的‘惊喜’,就白费了。” 第88章 快,要生了 一天的游街结束,顾远风脸上是臭鸡蛋,头上是烂菜叶,已经看不出个人样。 他从囚车上下来,一路上不断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冲他吐口水。 老天爷啊,以后他哪有脸出门,还不如在牢里蹲着。 顾远风捂住脸,一路躲躲藏藏,去了顾兴国家。 顾兴国挨了板子,趴在床上,他见了顾远风,气得屁股更疼了:“你还敢来?要不是你主动认罪,我哪会受这份无妄之灾!” 顾远风比他还生气。他以为他想认罪?他等了好几天,都没见顾兴国去救他,他生怕再也出不去,这才答应了顾泽夕的条件。 顾远风质问他道:“三叔祖,我都入狱这么多天了,您为何一直没来救我?” “昨天白姨娘前脚去求我,我后脚就去了宁远候府,你还嫌我不够快?”顾兴国气道。 白姨娘为何这么迟才去?是她的问题,还是苏锦瑟的问题?顾远风在脑子里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时,许季年进来了:“岳父,我来接芷兰!” “我这里哪来的芷兰?”顾兴国没好气地道。 “她没来?”许季年很诧异,“我娘明明跟我说,宁远候和夫人带着她来看您了。” “那你问他们两口子去,问我做什么?”顾兴国说着,给许季年递了个眼神。 他昨天威胁谢氏不成,反被坑了一把,都怪顾芷兰哭得不够可怜,必须给她点教训。 许季年心领神会,但他不想去找顾芷兰,便对顾远风道:“顾贱狗,你都游一天的街了,怎么还不回家?赶紧回去,帮我问问你祖父祖母,顾芷兰去哪儿了,若是在你们家,叫他们赶紧送她回去。” 他叫他什么??怎么连他都知道他的旧名了?? 顾远风火冒三丈,可他是顾兴国的女婿,他不敢得罪,只能忍了这口气,扭头走了。 他一路躲着人,跟做贼似的回到宁远侯府,又跟做贼似的,溜回了枫林院。 他接连洗了好几遍澡,才觉得身上的臭味淡了些,硬着头皮去了金戈院。 苏芩秋见了他,笑得和蔼无比:“孙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说你,早认罪不就好了,白在牢里受了几天苦。” 他认罪了又如何,难道游街示众就不是受苦了? 明明这一切都是拜她和顾泽夕所赐,他却偏只能忍着! 顾远风磨了磨后槽牙,道:“多谢祖母关心,这几天我不在家,辛苦祖母照顾我母亲和妾室了。” “不辛苦,孙儿坐了几天牢,懂事多了,早知如此,应该早些送你进去。”苏芩秋笑得和颜悦色,“你爹挨了一顿板子,已经被送回来了,你可曾去看看他?” 他恨不得顾致礼去死,鬼才去看他! 顾远风敷衍着应了几句,道:“祖母,许季年托我来问问,若是芷兰姑姑在咱们家,劳烦您赶紧送她回去。” “好好好,我知道了。”苏芩秋笑眯眯地应了下来,“去柴房看看你娘吧,她还没见过游街示众,快去跟她讲讲,让她涨涨见识。” 柴房?顾远风惊诧抬头:“我娘怎么去柴房了?” 苏芩秋道:“此事与我没关系,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自己去发现,才会更惊喜。 顾远风脑子里的问号,又添了一个。 他从金戈院出来,去了柴房。 “远风,你总算是回来了!”葛氏见了他,又惊又喜。 她就知道,顾兴国有本事,他昨天才来过,今天顾远风就被放出来了! 顾远风隔着铁窗户,问道:“娘,您怎么被关进柴房了?” 葛氏一听就来气:“你先把我救出去,再问你的妾去。” 这事儿跟苏锦瑟有关?难怪苏芩秋说不关她的事。 顾远风道:“娘,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能耐救您出去。我今天被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了一整天,丢尽了脸面,现在都不敢去见府里的人。” “游街示众?!”葛氏惊了,“怎么会这样?顾族长没去救你?” “别提他了,他自己都挨板子了。”顾远风没好气地道,“我被迫认了罪,京兆尹才罚我游街。” 认了罪?! 他留案底了?! 葛氏又惊又气,一下子没站稳,跌到了地上,捧着肚子哎哟了起来。 “娘,您怎么了?”顾远风急了。 葛氏疼得直冒冷汗:“我怕是要生了,你快去喊人。” 要生了?哎呀他的换子计划,快快快,幸亏他今天回来了,不然还赶不上。 顾远风连忙叫来个小丫鬟:“大奶奶要生了,你快去通知老太君,开了柴房的门,把大奶奶抬回梨棠院生孩子。” 小丫鬟听见了葛氏的惨叫,小跑着去了。 顾远风匆匆去了梨棠院,吩咐春红:“大奶奶要生了,你快去叫李奎到我的外宅,把产婆请过来。” 春红拔腿去了。 顾远风跑着进了苏锦瑟的卧房,关上了门:“锦瑟,快出来,我有要紧事!” 苏锦瑟刚从白姨娘的外宅回来,此刻刚洗完澡。 她听白姨娘讲了,顾远风游街示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她怨顾远风主动认了罪,故意慢吞吞地穿衣裳,隔着净房的门问:“什么事,屋里也没外人,你说就是了。” 时间紧迫,顾远风贴到了净房门前:“你快出来,装着要生孩子了,我已经派人去请产婆了。” “为什么要我装生孩子?”苏锦瑟问,“我早就小产了,拿什么生?难道生个枕头吗?” 装怀孕这件事,已经困扰了苏锦瑟很长时间了,这次顾远风终于主动提起,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这你不用管,我保准让你抱上孩子。”顾远风道。 “你打算让我抱上谁的孩子?”苏锦瑟很生气,“我自己又不是不能生,为什么要拿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 她是还能生,但是他不能了! 顾远风耐着性子哄她:“你有了这个孩子,就能尽早扶正了,难道你想一直当妾,被苏芩秋讥笑?再说了,苏芩秋不能生,你却生了一个,你可以抱着这个孩子,去尽情地笑话她了。” “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出来,装生孩子。” 苏锦瑟说着,拉开了门。 顾远风看着她平坦的小腹,皱起了眉头:“你怎么没绑枕头?” “因为我被你娘推了一把,摔倒‘小产’了啊。”苏锦瑟幸灾乐祸,“我‘小产’了,没法替你生孩子了,这可怎么办呢?” “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顾远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脑子嗡地一下炸开了。 第89章 孩子不对劲 苏锦瑟捂着嘴笑:“你没发现,你娘被关柴房了吗?那就是她害我小产后的惩罚。” 她又不是真的怀孕,哪来的小产? 顾远风震惊且怒:“你故意陷害我娘?!” 苏锦瑟哼了一声,没否认。陷害又如何,谁让葛氏偷了银子还死不认账。 电光火石之间,顾远风终于明白了。难怪顾兴国一直没去救他,是苏锦瑟为了有机会陷害葛氏,故意让他在牢里多蹲了几天。 原来害他自认罪行,游街示众的罪魁祸首,是苏锦瑟! 她还擅自“小产”,害他错失了换子的良机! 他已经成太监了啊,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还怎么弄个孩子来! 顾远风悲愤交加,狠狠掐住了苏锦瑟的脖子:“你害我断子绝孙,我弄死你!” 苏锦瑟惊疑不定,她怀孕是假的,小产也是假的,怎么就害他断子绝孙了? 她被掐得直翻白眼,死命去掰顾远风的手:“顾远风,你别忘了,我是信阳候府嫡女,淮南王的外甥女,你娘仅仅只是害我小产,就被关了柴房,你要是弄死了我,你也不得好活!” 身份尊贵又如何,他没有孩子,她就屁也不是!顾远风的眼神阴恻恻:“那就一起死,下了黄泉,我继续弄你。”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春红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风少爷,您在不在里头?您快些出来,出大事了!” 顾远风稍稍清醒了一点,狠狠地把苏锦瑟掼到地上,走去开了门:“怎么了?” 春红道:“风少爷,刚才李逵来报,说他去了您的外宅,但外宅里根本没产婆。” 马桂芬呢?难道被他坐牢吓跑了? 不过她是个哑巴,不会乱说,跑了就跑了吧。 顾远风没在意:“去知会二夫人和三夫人,让她们帮忙请个产婆去。” 春红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苏锦瑟在屋里听见,不顾顾远风刚掐过她的脖子,出来了:“你娘要生了?她打算在哪儿生?” “自然是梨棠院,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老太君了。”顾远风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还不赶紧看看去?”苏锦瑟故意道。 换子计划都失败了,他还看个鬼!顾远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枫林院去了。 苏锦瑟成功支开了他,赶紧叫来几个嬷嬷,朝柴房那边走。 她没想到,葛氏早产了,那她的计划,也得变一变了。 她原本打算,逼着葛氏承认自己是贼,否则不放她出来。 但等她生了孩子,老太君肯定不会让她在柴房坐月子,她还能拿什么逼她? 所以,她得阻止葛氏回梨棠院,再实施她的新计划。 半道上,果见几个婆子,正抬着惨叫的葛氏朝梨棠院赶。 苏锦瑟赶紧道:“大奶奶这是二胎,生起来快得很,你们快就近找间屋子把她放下,不然还没等赶到梨棠院,孩子先出来了。” 婆子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正好附近有个婆子们值夜住的院子,便把她抬进去,找了间卧房放下了。 苏锦瑟在院子里坐下了,她得等产婆到了再走,葛氏肚子里的野种,她都盼好几个月了,必须让她平安生下来。 王氏和曹氏听说要临时请产婆,大骂顾远风不靠谱,到积善堂结结实实告了他一状。 苏芩秋接到消息,赶到葛氏生孩子的院子时,正好碰见了准备离开的苏锦瑟。 “苏姨娘不在梨棠院坐小月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苏芩秋问道。 苏锦瑟解释:“我听说大奶奶要生了,礼大爷刚挨了板子在养伤,风少爷又不管,只能由我来看看了。这会儿产婆已经到了,我也就准备走了。” 顾远风为何不管? 苏芩秋忽地一抬手,扯开了苏锦瑟的衣领:“哟,苏姨娘这脖子是怎么回事?倒像是被人掐的。” 苏锦瑟在心里把顾远风骂了千百遍,又不得不扯谎:“没谁掐我,先前的衣裳太紧勒的。” 衣裳勒的?是顾远风掐的吧?看来他已经收到她和顾泽夕送的惊喜,发现自己换子计划失败,彻底断子绝孙了? 光他收到惊喜还不够,必须添上苏锦瑟。 苏芩秋勾了勾唇角:“苏姨娘,赶紧回去吧,别吹了风,落下了月子病,再也生不出来了。” 咒她? 呵,她根本没小产,又怎会落下月子病?她这几天就把同房安排上,分分钟再怀一个! 苏锦瑟反唇相讥:“夫人请放心,我身体好得很,一定努力多生几个,弥补你和候爷生不出孩子的缺憾。” 那就赶紧去找顾远风生吧,他那儿有惊喜等着她去发掘呢。 苏芩秋也不回嘴,佯装生气,抬腿走了。 苏锦瑟洋洋得意,当即吩咐何嬷嬷,给她准备一身风骚的衣裳,等把葛氏这个贼抓了,就去找顾远风。 苏芩秋还没走几步,就被请到了积善堂,比她先到的还有顾泽夕。 谢氏简单问了问葛氏的情况,告诉她道:“许季年刚才来了,怪咱们诓他,没把芷兰送回去,在门口大闹了一场。” 顾泽夕不等苏芩秋回应,抢先安慰道:“母亲,他已经被我轰走了,您不必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你。”谢氏愁道,“万一他闹太狠,御史参你一本怎么办?你这些年战功显赫,记恨你的人不少,我怕他们趁机都来踩你一脚。” 顾泽夕担心苏芩秋多想,忙道:“母亲,这些都是小事,我应付得了。” 被弹劾叫小事? 谢氏正要辩驳,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不妥,连忙跟苏芩秋解释:“芩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着,不能让许季年继续闹下去了。” “母亲说的是。”苏芩秋笑吟吟地道,“我有法子治他,只是需要候爷配合。他明日若再来,让人直接把他带到金戈院就是了。“ 谢氏愁绪顿开:“好好好,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需要他怎么配合?顾泽夕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他正打算详细问问,王氏进来了:“母亲,大哥,大嫂,葛氏生了,是个儿子。只是那孩子,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了?”谢氏忙问。 第90章 床下有死人 王氏道:“我让人把孩子抱来了,母亲,大哥,大嫂,你们自己看吧。” 她朝外招了招手,一个婆子抱着孩子进来,打开了襁褓。 早产的孩子,又黑又皱,像只耗子。婆子特意抬起他的右脚,给谢氏等人看。 那脚上,竟有六根脚趾头。 谢氏不以为意:“多了根指头而已,又不是多在手上,等穿了鞋,谁也看不见,倒也没什么。” 六根脚趾头?这孩子像谁?苏芩秋却是挑了挑眉,心念一动。 谢氏让婆子把孩子包好,给葛氏送回去,又对王氏道:“葛氏到底才生了孩子,再继续关柴房,未免太不近人情。你给信阳候夫人递个信儿,就说先让葛氏把月子坐完,想必她不会有意见。” 王氏欠身应了。 顾泽夕惦记着收拾许季年,等一回到金戈院,就问苏芩秋:“明天刘全来后,你打算让本候怎么配合?” 苏芩秋让长戟找了个骰盅来:“候爷可会玩这个?不会玩也不要紧,这几天多练练,咱们还有时间。” 顾泽夕轻笑一声:“你随便说个数。” 苏芩秋见骰盅里有三粒骰子,便说了个“三”。 顾泽夕拿起骰盅,潇洒摇了几下:“你开。” 苏芩秋打开盖子,三粒骰子,每一面都是一点,加起来正好是三。 高手啊?苏芩秋很惊讶:“我以为候爷只会读书打仗呢。” 他就不能有点娱乐了?只不过习武之人,听力敏锐,摇骰盅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简单,自从他学会后,就懒得再玩了。 顾泽夕捻起一粒骰子,滴溜溜地一转:“你打算让本候跟许季年玩骰子?那他不得把裤子都输光?” 如果这么简单,许季年玩两把就吓跑了。苏芩秋摇摇头,附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她吐气如兰,顾泽夕有些心猿意马,听完半晌才笑道:“你哪来这么些歪门邪道?幸亏本候没得罪过你。” 没得罪过吗,好像也得罪了,不然四年前的事算什么?顾泽夕心头一紧,赶紧转移了话题:“时辰不早了,叫她们打水来,沐浴就寝罢。” 苏芩秋却道:“候爷先洗了睡吧,我去看看苏姨娘。” 这时候还去看苏锦瑟?是因为葛氏早产吗?顾泽夕没多问,只道:“早去早回,本候等你。” 必须等,他要早日争取再当爹,一天都不能懈怠。 苏芩秋应了一声,去了梨棠院。 苏锦瑟见她只身前来,毫不掩饰地讥讽:“天都黑了,妹妹不在金戈院跟候爷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哎,也是,你们再怎么睡,也结不出果,何必浪费力气。” 他们能不能结果另说,但顾远风只怕不但不能结果,连力气都出不了了。苏芩秋暗自嗤笑,直入主题:“我是来提醒你一声,七天之期早就过了,我看在你小产的份上,才没催。你要是没能耐,赶紧自己贴银子,给我把三千两银子补上,免得我空等。” 提起这个,苏锦瑟马上气短:“你再给我几天,我一定把贼查出来。” “到底还要拖多久?”苏芩秋不耐烦地道,“你要是实在查不出来,干脆把宁远候府全搜一遍,如果这样还是不行,你爽快点给我赔银子。” 她倒是跟她想一块儿去了,不过搜全府之前,她得先办一件事。 苏锦瑟应了她的话:“我心里有数,最迟两天,我要么给你贼,要么给你银子。” “行,记得你的话。”苏芩秋点点头,回金戈院去了。 苏锦瑟把何嬷嬷叫了来:“趁着葛氏不在,你拿两百两银子,连同那把铜钥匙,藏到葛氏的床底下去。” 葛氏之所以死不认账,不就仗着账款没了,拿不到她的证据吗?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没证据,她给她造,看她还怎么抵赖。 何嬷嬷点头应下,转身去了。今晚春红去照顾葛氏了,满院子只有她们的人,这差事好办得很。 没一会儿,何嬷嬷就藏好了银子和钥匙,回来向苏锦瑟复命:“大小姐,东西都藏好了,只是大奶奶屋里好臭,像是死了上百只老鼠,差点没把奴婢熏吐了。” “臭?怎么可能?先前我天天去她屋里伺候,怎么没闻见?”苏锦瑟不信。 “您去闻闻就知道了。”何嬷嬷道,“如果真是死了老鼠,咱们得赶紧报给二夫人和三夫人,不然还有老鼠窜到您屋里来就糟了。” 苏锦瑟最怕老鼠,闻言马上多叫了几个嬷嬷,陪她去了葛氏卧房。 一进门,几个嬷嬷都被熏得连连作呕。 “太臭了,这是什么味儿啊?” “大奶奶天天睡在这么臭的屋里,怎么不吭声?她是怎么受得了的?” 苏锦瑟什么都没闻出来,只得指派她们:“你们分开找找,看看臭气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几个嬷嬷捂住鼻子,四下一通翻,但却一无所获。 何嬷嬷实在被熏得受不了,扯下床上的香囊,猛地吸了一口,惊得瞪大了眼睛:“大小姐,难怪您跟大奶奶都闻不见臭味,原来是这香囊有古怪。奴婢才闻了一下香囊,就闻不到臭味了。” 香囊?苏锦瑟终于想了起来,当初她就觉得葛氏的床有怪味儿,但葛氏不承认,才挂了这么些香囊。 看来她当初没闻错,问题就出在这张床上! “找家伙来,把床撬了!”苏锦瑟当机立断。 她今儿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在发臭,让葛氏不惜挂了这么多香囊,掩人耳目。 几个嬷嬷马上各自找工具,合力卸掉了床板。 床下是中空的,阵阵恶臭愈发浓烈,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几个嬷嬷勉强看了一眼,吓得连声尖叫,四下逃窜。 “床里头是什么?把你们吓成这样?”苏锦瑟疑惑着,上前一看,吓得连连后退,直到撞上了墙,才回过神来,“那是,那是——死人?” 可不就是死人,看身上的衣裳,还是个男人。 何嬷嬷歇了一会儿,壮着胆子又去看了一眼,发现了不对劲:“大小姐,您快来看,这个死人有蹊跷!” 第91章 情敌相见 分外眼红 那具尸体,都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能有什么蹊跷? 苏锦瑟疑惑着,让嬷嬷们聚拢给她壮胆,再次来到了床边。 何嬷嬷指向尸体的某一处:“大小姐,您瞧。” 苏锦瑟定睛看了一看,倏然间全明白了。 她知道这个死人是谁了,难怪葛氏会把他藏在床底下。 天赐良机啊,她还抓什么贼,她要葛氏去死! 苏锦瑟兴奋极了:“快,快把床板复原,这样的大喜事,不能由我来发现。“ 都死人了,还叫大喜事?几个嬷嬷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她的要求,把拔步床恢复了原样。 ——— 天色初亮,苏芩秋和顾泽夕刚起床,长戟匆匆来报:“候爷,夫人,荣兴候府二公子又来闹事了,淮南王世子也来了,正把许二公子摁在门口揍呢。” 顾泽夕赶紧朝外走:“沈留白跟许季年是死对头,本候先去劝劝架。” 其实沈留白跟许季年并非死对头,而是情敌,但顾芷兰还没和离,这事儿他不敢乱讲。 苏芩秋点点头,去了屏风后。 顾泽夕到了大门口,果见沈留白正在揍许季年。 许季年被揍得吱哇乱叫,他的几个随从却一个都不敢拉架,在一旁干着急。 顾泽夕上前拉架,沈留白不肯松手:“爷爷我还没揍过瘾,你别拦着!” 顾泽夕强行把他拽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你嫂子打算帮芷兰脱离苦海,你别坏了她的计划。” 脱离苦海?和离吗? 沈留白又惊又喜:“还得是我嫂子!嫂子的计划是什么,你快跟我说说。” 顾泽夕低声说了。 沈留白更兴奋了:“骰盅我也是高手,咱俩打个配合,事半功倍。” 这主意倒是不错,顾泽夕答应了。 两人极有默契,一起去了许季年那边。 许季年刚才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会儿正拿帕子擦脸上的血痕。 顾泽夕板起脸,责备沈留白:“你竟在本候家门口,揍本候的堂妹夫,简直岂有此理,还不赶紧给他道歉?” “道道道,我这就道。”沈留白把许季年的肩膀一揽,嬉皮笑脸,“许老二,我倒是愿意给你磕一个,又怕你折了寿,要不这样,咱进去玩两把,让你高兴高兴。” 许季年肚子里的赌虫,瞬间被勾起,当即露出了笑脸,什么都不计较了:“跟我玩?你会吗?” 沈留白道:“我只会摸过骰盅,水平自然不能跟你比,但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赔罪么,输了算我活该。” 许季年更高兴了,跟他勾肩搭背起来:“走走走,今儿借宁远候的地方,跟你玩个痛快。” 三人到了金戈院,顾泽夕让长戟拿了两个骰盅来:“依本候看,你们也别整花招式,简单点,各自摇骰盅,比大小,每局赌注一千两。” 许季年和沈留白都没意见,当即各自选了个骰盅,赌了起来。 许季年从没见沈留白玩过这个,成竹在胸,谁知接连玩了十把,他一次都没赢过,输了整整一万两。 许季年急了眼:“沈留白,你扮猪吃老虎?我不玩了!” 顾泽夕跟他商量:“本候帮你赶本?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本侯的。” 还有这种好事?许季年转怒为喜:“这怎么好意思?” “你是本候的妹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顾泽夕说完,又对沈留白道。 “两万两银子,一局定胜负,如何?” “就你?”沈留白嗤之以鼻,“来。” 两人同时摇起骰盅,最后盖子掀开,顾泽夕竟摇出了三个六,毫无悬念地赢了。 “老顾,你才是扮猪吃老虎!”沈留白忿忿地骂着,让人拿来两万两银票,扔给了许季年。 顾泽夕不但帮他赶回了本,还倒赚一万两!许季年攥着银票,笑得嘴咧到了耳后根:“候爷,不,堂兄,你是真人不露相啊。银子我收下了,你把芷兰叫过来,我这便带她家去了。” “不许带!”沈留白不高兴了,“顾芷兰留下,当个人质,三天后,还是金戈院,爷爷我要赶本!” 顾芷兰不带回去,他怎么跟顾兴国还有他母亲交代?许季年不乐意:“你还怕我跑路了不成?” “许老二,你哪次不是赢了就跑路?你以为自己名声很好?”沈留白讥讽道。 许季年的确没少干过这种事,一时语塞。 顾泽夕赶紧打圆场:“不就三天吗,芷兰多留三天又能怎的,本候还能怠慢了她不成?妹夫你三天后再来,咱们杀他个片甲不留,再赢他两万两。” 还能再赢钱?也是,有顾泽夕这赌技,他还能输?许季年经不住诱惑,一咬牙,答应了:“行,三天就三天。” “一言为定,谁不来是孙子。”沈留白把他的肩膀一搭,跟他一起走了。 苏芩秋从屏风后出来,与顾泽夕相视一笑。他们一个出主意,一个出力,外加沈留白帮忙,许季年这条鱼,总算咬上了饵,只等三天后收杆了。 两人准备去积善堂请安,但还没出院门,先被谢氏派人请到了梨棠院。 葛氏的卧房里,挤满了人,个个捂着鼻子,惊恐地看拔步床里的尸体。 苏芩秋和顾泽夕进了屋,众人主动让出一条路来。 王氏跟他们解释:“今儿一大早,苏姨娘为了查贼,请求彻查全府,我和三弟妹在葛氏的床底下发现了大嫂小库房的钥匙和部分账款,还有床里的这具尸体。” 苏锦瑟的动作挺快啊?苏芩秋佯装害怕,朝顾泽夕身后躲了躲:“死的人是谁?” “是板儿!”王氏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驱散了她对尸体的恐惧,“说来也怪,板儿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久了,身上全烂光了,唯独一张脸没怎么烂,还能看出是谁来。” 曹氏也凑了过来:“难怪板儿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是被葛氏藏在了床里头。” “两位弟妹慎言。”苏芩秋故意道,“这件事,不一定就是葛氏做的。” 王曹二人不信—— “除了她自己,谁能有本事瞒过她,把尸体装进她的床?” “葛氏肯定跟板儿有一腿,担心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都住口。”顾泽夕皱着眉呵斥,“带葛氏去积善堂,即刻审问,务必将此事弄清楚!” 第92章 她生的儿子,是小厮的 顾远风一路狂奔,去找葛氏。 刚才他只看了尸体一眼,就吓得魂不附体,再听见顾泽夕说要审问葛氏,就更六神出窍了。 葛氏正一脸自豪地给小儿子喂奶。 她的肚子真争气,又生了个儿子,将来有指望了。 顾致礼嫌弃她又如何,还不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顾远风废了就废了吧,她好好地教养小儿子也一样。 瞧她幺儿这小模样,长得多好,谁认得出来是野种? 忽然顾远风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娘,你脑子里是长包了吗,竟把板儿藏在了拔步床里?怎么,你跟他睡了一次,就恋恋不忘了?” 板儿不是早就死了吗,她一直跟一具尸体睡在一起?! 葛氏惊得把孩子掉到了床上:“这怎么可能是我干的?我连你们把板儿埋在了哪里都不知道。” 这倒也是,顾远风终于清醒了一点儿,但却没时间细想:“娘,你听我说,候爷马上要带你去问话了,你一定要打死都不认账,不能承认人是我们杀的,更不能承认你跟板儿睡过觉,不然咱们全得完蛋。” 这些事,一桩牵扯着一桩,一直能追溯到他们给苏芩秋下销魂散去,真是要了命了。 葛氏心慌意乱,胡乱点了点头。 长戟很快带了人来,把葛氏押到了积善堂。 积善堂上,全家人都聚齐了。 顾远风心神不宁,顾致礼既幸灾乐祸,又担心殃及池鱼。 二房和三房则是看戏不怕台高,只差把兴奋写脸上了。 谢氏头疼得很,她听说许季年今天没闹事,而且三天后才会再来,好容易高兴了一会儿,就又遇到了这样的烦心事。 葛氏进了门,不等有人问话,自己先哭天抢地了起来—— “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我床里藏了死人?我跟一具尸体睡了好几个月啊,难怪先前苏姨娘非说我床上有怪味儿,敢情是尸臭!老太君,候爷,夫人,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把凶手揪出来,叫他给我赔礼道歉!” 王氏和曹氏一听,按捺不住了,争先恐后地讥讽—— “哎哟哟,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那可是你天天睡觉的床,除了你自己,谁有能耐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把一个男人的尸体藏进去?” “葛氏,死的人是板儿,一个小厮而已,就算是你杀的,也算不得什么,你何必遮遮掩掩?难不成,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王氏和曹氏的话,句句戳心,让葛氏心慌意乱。 到底是谁这么该死,把板儿藏进了她的拔步床里! 拔步床?对,那是拔步床,价值八千两的拔步床! 葛氏忽然间想明白了,猛地把苏芩秋一指:“是她!拔步床是她送我的,肯定是她在订做拔步床的时候,就把板儿的尸体藏进去了,所以才神不知鬼不觉!” 苏芩秋满脸无辜—— “儿媳妇,你拒不承认罪行,我能理解,毕竟这是人的天性,但你不能乱攀咬人啊。” “我跟板儿仅仅见过一面,那是我跟候爷的新婚之夜,他来给我送甜汤,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我跟板儿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板儿是我杀的,我好歹是侯爵夫人,宁远候府的女主人,杀个把小厮,根本不算过错,大大方方承认就是了,为何要费时费力,把他藏到你的拔步床里去?” “你自然是为了栽赃我!”葛氏脱口而出。 “笑话,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栽赃你?”苏芩秋道,“再说一个小厮而已,又能栽赃你什么?难道宁远候府的大奶奶杀了一个小厮,是很大的罪名吗?” 葛氏被驳得哑口无言。 她当然知道真实原因,但事涉销魂散,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王氏和曹氏见她吃瘪,顿时又来了劲—— “葛氏,你编不出理由,又何必死鸭子嘴硬?” “承认吧,板儿肯定是你的奸夫,你跟他偷情,担心被发现,所以才杀了他,藏到了拔步床里。” 她们竟猜出了真相??也是,一个女人的床里头,藏着一个男人的尸体,除了是奸情,还能是什么? 葛氏吓出了一身冷汗,以她现在的身份,杀死板儿不算罪过,但如果跟板儿通奸,那肯定会被浸猪笼! 葛氏悄悄把发抖的手,藏进了袖子里,梗着脖子骂王氏和曹氏:“亏你们还是长辈,污蔑人的话张口就来。俗话说,捉贼拿赃,抓奸抓双,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跟板儿偷情了,就敢红口白牙地诽谤我?” 王氏和曹氏的确没证据,谢氏责备地看了她们一眼,让她们闭上了嘴。 这时丫鬟进来,禀道:“老太君,苏姨娘求见,说她有要事禀报,跟大奶奶有关,但没有您的准许,她不敢进积善堂。” 谢氏颔首:“带她进来。” 苏锦瑟进了门,给众人行了礼。 谢氏问她:“你有何事禀报?赶紧说。” 苏锦瑟清了清嗓子:“我有证据,能证明板儿是大奶奶的奸夫。” “你胡说!”葛氏尖声叫道,“早在你进宁远侯府之前,板儿就不知所踪了,你压根就不认得他,也敢来污蔑我?” “我是不认得他,但我认得他的脚啊。” 苏锦瑟生怕大家听不清似的,提高了音量,放慢了语速。 “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吗,那具男尸的右脚,有六根脚趾头,就跟大奶奶刚生的儿子一模一样。” 昨天何嬷嬷发现的蹊跷,正是男尸的那只脚,她特意忍到现在,终于可以一击毙命,弄死葛氏了! 真的吗?王氏和曹氏不等谢氏吩咐,双双一跃而起,上梨棠院查证去了。 两人跑得飞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又回来了—— “老太君,板儿的脚虽然烂光了,但骨头还在,他的右脚上,的确有六根脚趾头!” 谢氏震惊无比:“葛氏,你还不老实交代?!” 葛氏腿一软,跌到了地下。 板儿居然也有六根脚趾头?她怎么这么倒霉,好容易生个孩子,竟遗传了这个! 第93章 喜当爹,恭喜你 所有人都在等着葛氏招认,她却瘫坐在地上,始终不吭声。 苏芩秋正色道:“顾氏血脉,岂容混淆,儿媳不肯说,那只能动板子了。” 顾泽夕马上应和:“来人,取刑具!” 她刚生了孩子,几板子下去,哪还有命?葛氏吓得一个哆嗦:“我认,我认,孩子是板儿的。” 她真生了个野种! 堂堂宁远侯府大奶奶,跟小厮生了个野种! 这是什么惊天大丑闻,话本里都不敢这样编! 满堂哗然。 顾致礼一瘸一拐地冲到葛氏跟前,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 蠢货,当初让她别生,她非要生,现在野种成了他头上的一顶绿帽子,人人都看得见了。 葛氏脸上火辣辣,心如死灰。 顾远风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谢氏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丑事,问苏芩秋道:“老大媳妇,你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苏芩秋叹了口气:“母亲,家丑不可外扬,不如让致礼认栽,认下这个私生子,当自个儿的儿子养吧。” 什么?!顾致礼一跳三丈高:“我才不当这乌龟王八!” “儿子,你不要太激动嘛。”苏芩秋耐心地跟他讲道理,“我知道你很生气,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对不对? 你可以把她浸猪笼,但她床里藏尸的事,好多人知道了,一旦她不明不白地死了,人人都能猜到你被绿了,你的面子朝哪搁? 你也可以把她休了,但她刚生了儿子,你哪来休妻的理由?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忍下这口气,照常过日子,这样全了你的脸面,流言蜚语自然也就没了。” 她是不是故意的?顾致礼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坨屎。 “怎么,你不愿意?”苏芩秋侧身去扯顾泽夕的袖子,“候爷,您快劝劝咱儿子。” 顾泽夕忍笑忍得正辛苦,忽然被点名,赶紧把上扬的唇角压了下去:“致礼,你母亲说得对,养谁的孩子不是养,你白捡个儿子,也没什么不好。” 王氏连声附和:“就是,就是,瞧那孩子长得多好,六根脚趾头,一看就非比寻常。” 顾致礼忍不了了:“你们只会说风凉话!候爷,如果给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您乐意养?” 顾泽夕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本候不正养着吗?” 顾致礼:“……”他就不该问。 “儿子不做声了,看来是同意了,那这事儿就这样定吧?”苏芩秋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照她这样办,丢脸的是葛氏,喜当爹的是顾致礼,其他人能有什么意见,当然拍手称好了。 谢氏甚至还夸了她几句,觉得她顾全大局,保住了宁远候府的颜面。 “不,我不同意,休了我,休了我!”葛氏此时才会过意来,拼命反对。 她做的丑事已经彻底暴露了,现在留在宁远候府,顾致礼肯定让她生不如死! “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苏芩秋嗤笑着,无声地冲她比口型——“想得美”。 她是故意的,她这是报仇来了……葛氏绝望地瘫了下去。 “儿啊,你还不赶紧扶你媳妇回去,顺便看看你幺儿?你媳妇还没出月子,你可得好好伺候着。”苏芩秋催促顾致礼。 二房和三房的偷笑声,都快传出二里地去了。 顾致礼头绿脸也绿,死命地把葛氏拽起来,拖着出去了。伺候是吧?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让葛氏知道,什么叫做“伺候”! 今儿这事儿的处理结果,所有人都很满意,各自散了。 苏芩秋心情舒畅,回到金戈院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顾泽夕忍俊不禁:“这么高兴?” 她等了这么久,终于成功把葛氏送进了水深火热中,能不高兴? 苏芩秋笑眯眯:“今儿还有一个人要倒霉,候爷您猜是谁?” 顾泽夕侧首:“要倒霉的人来了。” 苏芩秋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苏锦瑟来了。 顾泽夕不等苏锦瑟走近,已是避进了屋。 她就这样讨人厌?苏锦瑟失望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苏芩秋面前:“夫人,今儿大家都只关注着大奶奶的丑闻,忘了另一件事,她不止偷了人,还偷了您的银子,所有证据,都在她的床底下找到了。” “光证据有什么用?”苏芩秋很不满,“你让她把所有的银子赔给我,才叫本事。” 葛氏今儿出了这样的丑闻,王氏和曹氏趁机把她的月例银子都停了,她如今穷得只剩一个野种,哪来的银子赔? 苏锦瑟没想到,她费心费神,好容易抓住了葛氏这个贼,结果还是得她自己掏腰包贴,气得脸都歪了。 “怎么,你没办法?”苏芩秋道,“没事,没事,咱们好歹姐妹一场,回头我跟老太君说一声就行。这人嘛,能力不足很正常,我也没那么小气,就当自己倒霉吧。” “不许说!”苏锦瑟急了,当场掏出三千两银票,递给了她,“我自己赔给你。” 一句能力不足的大帽子盖下来,等她以后扶正了,都没机会掌家了! 苏芩秋数了数银票,满意极了:“苏姨娘真有钱哪,不愧是侯门嫡女。看在你这么爽快的份上,我送你一样东西吧,也难为你辛苦了这么多天。” 苏芩秋说着,让三七拿来了一个小瓷瓶:“这是并蒂露,房里助兴用的,等你出了小月子,跟我大孙儿用着玩吧。” 苏芩秋给的东西,苏锦瑟有点不敢要,但转念一想,这是她明着送的东西,如果出了问题,她也脱不了干系,于是放心收下了。 她才等不到出“小月子”,今天就把它用上! 苏芩秋面带微笑,目送苏锦瑟出了门,一转头,发现顾泽夕就站在门口。 “你送了苏锦瑟什么?”顾泽夕问。 “并蒂露。”苏芩秋答道。 “坑她的东西?”顾泽夕又问。 “当然不是,我哪有这么傻,当面送有问题的东西给她?”苏芩秋摇头,“那是我亲手做的好东西,原材料可贵了,还费时费力。” “既是好东西,你宁肯送她,都不送本侯?”顾泽夕眼神幽怨,“亏得本侯今儿还在积善堂帮你说话,你再拿瓶并蒂露来,本侯现在就要用。” 第94章 本侯超持久 这……行吧。 助兴药这种东西,大药伤身,小药怡情嘛。 苏芩秋招手让顾泽夕回房,取来一瓶并蒂露,滴了一滴到茶水里,给他喝了。 片刻的功夫,顾泽夕的眼神已变得迷离,把自己脱了个精光。 见效这么快?药虽然是苏芩秋配的,但她也是第一次见识,赶紧去把房门关上了。 顾泽夕长臂一伸,苏芩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人已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顾泽夕褪下她的衣衫,把红艳艳的肚兜一扯,细细地看:“夫人,你真好看。” 哪儿好看?? 朝哪儿看呢?? 臭流氓! 苏芩秋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爷,咱抓紧办事儿,别开小差。” “本侯哪里开小差了?”顾泽夕委屈巴巴,“你是不是只把这个当义务?” “没有,没有。”苏芩秋忙道,“主要是大白天的,咱得速度快点,不然让人撞见就不好了。” “本侯不快!”顾泽夕生起气来,“本侯超持久!” 这不是助兴药吗,他怎么跟喝醉了似的? 苏芩秋哭笑不得:“是是是,侯爷人帅活儿好,身体嘎嘎棒。” “真的吗?不许骗本侯。”顾泽夕捧着她的脸,鼻息滚热,像是火在烧,“可是本侯还不够努力,前几天,你月事来了。” 怎么着,她来月事也碍着他了?苏芩秋翻了个白眼儿:“我的好侯爷,您到底还要不要?” 顾泽夕轻触她的唇,一下又一下:“你觉得本侯这个人,怎么样?” 嗯……苏芩秋朝下看了一眼:“挺好的,雄壮伟岸,绝对是男人中的男人。” 顾泽夕听了她这话,高兴得像是终于得到了老师夸奖的学生,将她高高托起,朝前稍稍一挪,又缓缓放下。 苏芩秋猛地捂住了嘴,抑制不住的吟娥,从指缝里透了出来。 这可是大天白日啊,可不能叫得太大声,不然羞死个人了。 ———— 顾远风怒火滔天,去了梨棠院。 苏锦瑟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居然举证他娘生的是野种,他今儿非弄死她不可! 他一脚踹开苏锦瑟的房门,却发现苏锦瑟捧着一盏茶,跪在地上。 苏锦瑟低眉顺眼:“风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今儿发现大奶奶生的是野种,一时脑子发热,就去了积善堂。我现在醒过神来,也后悔得很。 风哥哥,你别气了,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谋划,助你早日当上世子。” 平时她跋扈得跟什么似的,今儿竟放下身段,主动认错,顾远风很是诧异。 再一想,他和葛氏的名声都臭了,跟顾致礼又成了仇人,如今能帮他的,只剩下苏锦瑟了。 更关键的是,苏锦瑟有个好母亲,还有个好舅舅,是真能帮到他。 所以,他不能跟她太计较,以后用得着她的地方还很多。 顾远风想到这里,把火气强压了下去:“这次你把我娘害苦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风哥哥,你不生气啦?”苏锦瑟举起了茶杯,“那你喝了这盏茶,就当是原谅我了。” 顾远风不疑有他,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了。 苏锦瑟从地上爬了起来,兴奋地盯着顾远风的身下看。 她好容易把葛氏扳倒了,一定得抓紧时间怀一个,再天天到苏芩秋面前炫耀去。 顾远风很快觉得浑身燥热,抱住苏锦瑟,一通猛啃。 苏锦瑟心中暗喜,嗔道:“风哥哥,你别光亲啊,来点实际的。” 她趁着顾远风药效发作,解开他的裤腰带,猛地朝下一扯,顿时惊呆了。 怎么回事? 什么鬼并蒂露,光让人发情,却没实际用处? 苏芩秋在耍她?! 苏锦瑟火冒三丈,猛地把顾远风推开,转身去了金戈院。 她刚到院门口,就被长戟拦下了。 “放我进去,我要见侯爷和夫人!”苏锦瑟气冲冲。 长戟道:“咱们侯爷和夫人正忙,你等会儿再来。” “忙什么?”苏锦瑟问。 “这……”长戟朝卧房那边瞟了一眼,嘿嘿一笑,“侯爷和夫人,正在讨论兵法。” 苏芩秋会哪门子的兵法?难道这是她为了魅惑侯爷,装出来的手段? 苏锦瑟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在门口等。 她一直等到天黑,长戟才去通报了一声,放她进去了。 苏锦瑟腿都站麻了,见了苏芩秋,气恼更添了三分:“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什么破并蒂露,一点效果都没有。” “胡说,并蒂露效果好得很。”里间飘来了顾泽夕的声音。 苏锦瑟一愣:“侯爷怎么知道的?” 苏芩秋冲她一笑:“不然你以为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他们刚才在,在…… 这么久?? 那顾远风为什么不行? 苏锦瑟想着想着,忽然心头一惊,顾远风的不行,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只要他是个正常男人,即便没有并蒂露,也会对她有反应。 除非,他不正常了。 苏锦瑟惊疑不定,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苏芩秋瞅了她几眼:“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做声?” 苏锦瑟强作镇定,拿她手边的一碗汤药,岔开了话题:“你怎么在喝避子汤?” 这东西她以前老喝,味儿太熟悉了。 “这是补药,不是避子汤。”苏芩秋道。 “那可能我闻错了。”苏锦瑟道。 也是,侯爷根本不能生,她哪有必要喝避子汤。 “你刚才说,我大孙子用了并蒂露没效果?你要不要多拿一瓶去?”苏芩秋问。 “有效果,有效果。”苏锦瑟连声地道,“只是用了后,他以前怎样,还是怎样。兴许是因为他本来就厉害,所以看不出差别来。” 她说着说着,像是猛地反应过来似的,猛地捂住了嘴:“看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你跟他成亲四年,他都没碰过你,你哪知道他厉不厉害。不像我,还没出小月子,他就忍不住了。” 苏芩秋悄悄地掐了自己几下,才忍住没笑出声来。 以前的顾远风,厉不厉害她不知道,但现在的顾远风,肯定跟厉害不沾边。 苏锦瑟还真是死要面子,明明已经猜到了真相,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苏锦瑟见她不做声,以为她在黯然神伤,得意洋洋地走了。 顾泽夕从里间出来,俯身问苏芩秋:“本候厉不厉害?” 第95章 侯爷,您又想要? 他说的厉害,是她理解的那个厉害吗? 难道并蒂露的药效还没过? 苏芩秋正要回答,顾泽夕却竖起食指,轻轻抵住了她的嘴:“本侯一定很厉害,不然怎会让你每次完事儿后,都要喝补药?” “对对对,没错,侯爷最厉害了。”苏芩秋笑着端起碗,把药喝了。 顾泽夕一脸得意地去了书房,刚踏进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把长戟叫进了书房:“去找吴今要一碗避子汤来。” 长戟应声而去,半个时辰后,给他端来了一碗浅褐色的汤药。 顾泽夕闻了闻,陷入了沉默。 长戟不解:“侯爷,这药有问题?” 顾泽夕摇头:“那天本侯闻过夫人的补药,气味跟这碗避子汤一模一样。” “啊?”长戟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夫人还惦记着那张和离书,根本不想怀上侯爷的孩子啊。 顾泽夕没一会儿就缓过劲来,不但没见消沉,反而斗志昂扬:“本侯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今夜本侯就偷偷把她的避子药,统统换成货真价实的补药!” “侯爷,您这法子行不通。”长戟忙道,“我听三七说,夫人的鼻子灵得很,您要是换了药材,她绝对能闻出来。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但没法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干,您得使个调虎离山之计,把夫人支出去几天才行。” 顾泽夕浓眉一挑。支开苏芩秋?眼下还真有个机会。 第二天一早,顾泽夕便对苏芩秋道:“许季年明天就要来了,你带芷兰去京畿的紫竹园躲几天。顺便把大丫也带上,大丫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天天关在府里怎么能行,该多带她出去玩一玩,见见世面才好。” 苏芩秋颇为心动,她虽为复仇而来,但陪伴女儿,弥补缺失一世零三年的母爱,亦是她最应该去做的事。 况且她一直想收拾一个人,只愁找不到机会,正好趁此机会,一起办了。 苏芩秋想到这里,答应了下来,又道:“侯爷,既然我又带妹妹,又带闺女,能不能把奶娘也带上?” 嫁给他,就叫飞黄腾达了?顾泽夕忍俊不禁:“你是本侯的夫人,想带谁就带谁,苏锦瑟敢不给?” 倒也是,宁远侯府除了谢氏和顾泽夕,就属她最大。 嘿,这感觉,真不错。 苏芩秋当即派人上梨棠院传话去了。 梨棠院里,白姨娘听说葛氏生了儿子,担心苏锦瑟受气,一大早就来看她了。 但苏锦瑟心事重重。 昨天她回来时,顾远风的药效已经过了。她试探着套他的话,他却各种搪塞,不但不承认自己不行,反而骂她是个荡妇,成天光想着睡他。 她愈发确定,顾远风肯定成太监了,难怪先前非让她装怀孕。 白姨娘关切问道:“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苏锦瑟咬了咬牙,告诉了她:“顾远风硬不起来了,他那家伙看着还在,但实际上已经是个太监了。” 什么?!白姨娘吃了一惊:“他年纪轻轻,怎么就不行了?要不我把我表哥请过来,给他瞧瞧?” “他压根就不承认,怎么瞧?”苏锦瑟烦闷道。 不承认?那说明他自己很清楚,这毛病治不好了。 白姨娘的心沉到了谷底,哭了起来:“大小姐,您的命怎么这么苦,您才十九岁,就要守活寡了吗,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苏锦瑟被她哭得心烦意燥:“闭嘴!跟他过不了,我换个人过。你让我爹去找宁远侯,放我回家,另行嫁人。” “这……这恐怕行不通。”白姨娘期期艾艾,“您大概还不知道,顾远风与您私通的事,已经在世家官宦间传开了,您要是再嫁,恐怕寻不着好人家了。” 她的名声已经臭了?!肯定是顾远风上公堂那天,王氏和曹氏讥讽他的话,让有心人听去了! 所以她只配跟顾远风那个死太监过一辈子了吗? 苏锦瑟又臊又气:“我嫁给顾远风,本来就输了苏芩秋一截,如今顾远风成了太监,宁远侯却生龙活虎,我的脸朝哪搁!” “这事儿您不说,她哪会知道?”白姨娘劝她,“您只要赶紧怀上孩子,照样胜她一筹。” “我上哪儿怀孩子去?”苏锦瑟瞪了她一眼。 “女人想怀孩子还不容易?借个种就是了。”白姨娘给她出主意。 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苏锦瑟心头一跳。只要能赢过苏芩秋,她什么都愿意做。 白姨娘见她已然心动,又道:“大小姐,明儿我就给您找个好的——” “你一个妾,能认识什么好男人?”苏锦瑟嫌弃地打断了她的话,“这件事,我自己来办,不用你管了。” 她嫌弃她是个妾?可她自己现在也是妾啊。白姨娘难受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小姐,您已经有人选了?” 苏锦瑟没回答,眼前却浮现出顾泽夕高大的身影。 可惜了,宁远侯没有生育能力,不然找他借个种,此生无憾。 好在还有个人也不错,而且更好得手。 最妙的是,只要怀上了这个人的孩子,哪怕以后事情败露,他们也不敢拿她怎样。 苏锦瑟对自己的这个计划满意极了,赶紧送走白姨娘,叫了何嬷嬷来:“明天给我盯着金戈院,掐着点来喊我。” 何嬷嬷正要点头,严嬷嬷进来了:“大小姐,刚才夫人派人来传话,明天一早,她要带何嬷嬷去紫竹园散心。” “哟,何嬷嬷,苏芩秋还念着你这个奶娘,要带你去享福呢。”苏锦瑟阴阳怪气。 何嬷嬷生怕她多心,忙道:“大小姐,苏芩秋不在家,您借种不是更方便吗?金戈院那边,让严嬷嬷去盯着也一样。” 这倒也是,苏锦瑟高兴了起来:“那你去收拾收拾,明天跟她去吧。” 因为时间太赶,苏芩秋忙碌了一整天,通知顾芷兰,收拾行李,直到天黑,才歇了下来。 两人上了床,顾泽夕想着她喝过的每一碗避子汤,无意识地摩挲她的肚子,不知不觉地解开了她的小衣。 苏芩秋累得很,但还是配合地翻了个身:“侯爷,您又想要?” 第96章 你哪来的女儿? 顾泽夕这才回过神来。 他想要吗?想的。 他能要吗?不能。 他要一回,苏芩秋就会喝一回避子汤,那东西多伤身哪。 他要早知道她在偷偷喝这个,他宁肯天天忍着,也绝不会碰她。 顾泽夕抬手,轻轻掩上了她的衣衫:“你累了一天了,睡吧。” ————— 翌日清晨,苏芩秋一行人乘车去了紫竹园。 顾泽夕送过她们回来,长戟已经把苏芩秋所有的避子药翻出来,搬到了后院暴晒。这法子能让药材失效,而又不改变气味和味道,苏芩秋一定发现不了。 顾泽夕满意地到后院巡视了一圈,沈留白和许季年勾肩搭背地来了。 沈留白一进门就嚷嚷:“快快快,拿骰盅来,爷爷我今天要报仇雪恨!” “你们俩倒是准时。”顾泽夕让人搬来桌子,摆上了骰盅。 沈留白跟许季年面对面地坐下,一人一个骰盅,争先恐后地摇。 沈留白今儿特意拿捏着力道,一会儿输,一会儿赢。 许季年被勾住了心,输了想赶本,赢了想要赢更多,不知不觉,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眼看要到饭点了,许季年一盘账,竟输了整整三万两。 上次赢的银子全搭进去了,还倒输一万两?许季年急了,赶紧跟沈留白打商量:“咱还跟上次一样,让侯爷帮我玩一把,一局定胜负,赌注三万两。” “你还想坑我一回?当我傻?”沈留白坚决不同意。 许季年快哭了,只得去求顾泽夕:“堂兄,你帮我跟沈世子说说。” 顾泽夕果断拒绝:“就算老沈愿意,本侯也不同意。本侯又不能保证每次都赢,万一输了,你要怨本侯了。” “行了行了,别唧唧歪歪了,赶紧给钱。”沈留白拍着桌子催。 许季年噗通一声,给他们跪下了:“两位哥哥,当我求你们了。” 他的骨头怎么这么软!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却为了三万两银子的赌资,说跪就跪。 顾芷兰这是嫁了个什么东西! 沈留白气红了眼,拳头攥得咔咔响。 顾泽夕生怕他冲动,赶紧道:“许老二都下跪了,那还能说什么,来吧,玩一把。不过咱先说好,无论输赢,都算许老二的,跟本侯没关系。” “是是是,算我的,算我的。”许季年从地上爬起来,点头哈腰。 堂堂侯府二公子,活像条叭儿狗!沈留白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泄愤,抓起了骰盅。 两人摇完,盖子打开,沈留白三个六,顾泽夕却是三个一。 许季年傻了眼。 顾泽夕不等他开口,先埋怨起他来:“本侯刚才就说不帮你玩,你非要强求,现在好了,又输了三万两。” 沈留白终于逮到了机会,死命把许季年的胳膊一扭:“六万两,给钱!不然把你剁了喂狗!” 许季年疼得哭爹喊娘:“你把我杀了吧,我哪来六万两!” “你没有不要紧,荣兴侯府有就行,回头我上你家讨债去,宁远侯就是证人。”沈留白一点儿不慌。 许季年被吓着了:“别别别,千万别告诉我爹娘,我一定把钱给你。” “行吧,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看不到钱,就荣兴侯府见。”沈留白朝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许季年生怕他反悔,撒腿就跑,把接顾芷兰回家的事都给忘了。 顾泽夕望着他的背影,无比感叹:“许老二真是鬼迷心窍,本侯一定要教导女儿,赌钱绝不能碰。” 沈留白诧异:“老顾,你哪来的女儿?你别指望我以后生了送你。” 顾泽夕很鄙视:“你媳妇都没有,跟谁生去?”不像他,不仅有媳妇,还有乖女儿。 沈留白哼了一声,少瞧不起人,等顾芷兰和离,他什么都会有。 “沈世子!”严嬷嬷出现在院门口,“我们大小姐请您过去坐坐,她亲手做了几件针线活,想托您捎给王妃。” 苏锦瑟?沈留白不愿意去,但到底是亲表妹,他想了想沈氏,还是跟严嬷嬷走了。 长戟笑嘻嘻地过来,怂恿顾泽夕:“侯爷,许二公子今儿输了钱,这么大的喜事,您不得飞鸽传书,告诉夫人一声儿?” 顾泽夕无语:“这全是她出的主意,需要本侯告诉她?” “哎哟我的侯爷,您怎么不开窍?”长戟急得直拍额头,“您想长长久久地留下夫人,总得用点方法。您可以趁机关心一下夫人,问问她在紫竹园住不住得惯,说说您有多想她嘛。” 需要这么肉麻? 顾泽夕狐疑:“你是不是怕夫人跑了,你娶不到三七了?” 长戟脸一红:“侯爷,您不能冤枉人呐,我是一心为您着想。” “那就好,本侯听说,三七和李贵才是一对儿。”顾泽夕说完,大步迈向书房,给苏芩秋写信去了。 什么?!长戟呆住了。 ———— 京畿,紫竹园。 顾芷兰很喜欢孩子,尽管大丫是个小丫鬟,她依然对她宠爱有加,主动带着她挖笋去了。 有人帮忙带孩子,苏芩秋便腾出手来,把何嬷嬷叫到了房里。 何嬷嬷真以为苏芩秋是带她来享福的,毕竟前些时她很听话,帮她办了不少事。 谁知她刚进门,三七就挥起鞭子,劈头盖脸地一顿打。 何嬷嬷不敢躲,疼得直哆嗦:“夫人,您要罚奴婢,总得有个理由吧?” 苏芩秋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我有没有吩咐过你,但凡苏锦瑟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一定要来告诉我?” “是,没错,奴婢记着呢。”何嬷嬷依旧一头雾水。 之前她被苏芩秋拿住了把柄后,的确被迫作出过这样的承诺。 苏芩秋把茶盏重重地一顿:“那苏锦瑟假孕,你为何没来告诉我?” 何嬷嬷惊呆了:“您,您怎么知道的?” 苏芩秋嗤笑:“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鄂州庶女?我是宁远侯府正经的女主人,只要我想,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 何嬷嬷,我本来打算多留你几天,但你自己不争气,就怪不得我了。 自我记事开始,你一共打过我四千三百八十次,今天我一次性都还给你。 三七,动手!” 何嬷嬷震惊了。她居然记得自己挨过的每一次打?她究竟是有多恨她? 三七扬起鞭子,一下又一下。 何嬷嬷很快血肉模糊,跪倒在地。 这些鞭子打完,她岂不是要去见阎王了? 何嬷嬷慌了神:“夫人,您饶奴婢一命,以后奴婢一定好好做您的眼线。不,我现在就做,现在就做——苏姨娘打算今天跟沈世子借种!” 借种?亏她想得出来。 想睡她表哥?做她的春秋大梦,不如去睡公爹吧! 苏芩秋瞬间有了主意。 第97章 她到底借了谁的种?! “备马,回府!”苏芩秋快步朝外走。 “夫人,来不及的。等您骑马回去,天都黑了。”三七急道。 难道要让苏锦瑟得逞了吗?苏芩秋心一凉,忽见朱勇擒着一只鸽子,小跑着过来了—— “夫人,侯爷飞鸽传书,给您寄了信。” 苏芩秋眼一亮:“这鸽子能飞回宁远候府吗?” 朱勇点头:“那是自然。” 老太君总说她是顾泽夕的福星,顾泽夕又何尝不是她的福星! 苏芩秋飞快地跑回屋,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朱勇绑到了鸽子腿上。 信鸽训练有素,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她的信,已经躺在了顾泽夕的书桌上。 顾泽夕一目十行地看完信,火冒三丈,亲自带人闯进了梨棠院。 苏锦瑟的卧房里,两人显然都已经中招,苏锦瑟在被窝里扭得像条蛇,衣裳丢了一地。 沈留白意识尚存,仍在桌前苦苦抵抗。 而桌上的催情香,燃得正旺。 还好苏芩秋的飞鸽传书够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顾泽夕赶紧让人把沈留白背回了金戈院,叫了吴今来给他解毒。 长戟请示顾泽夕:“侯爷,苏姨娘该如何处置?” 苏锦瑟?呵,敢打他发小的主意,自然是按苏芩秋信中交代的办,让她去睡顾致礼。 不过……他还有个计中计,必须添进去。 那天苏芩秋夸他雄壮伟岸,是男人中的男人,她肯定已经对他有好感了。他觉得,是时候找个人证,去向苏芩秋证明,他才是大丫的亲爹了。 顾泽夕略一沉吟,道:“你让春红出面,把顾致礼诓进苏锦瑟的卧房。还有,盯紧葛氏,随时向本侯禀报。” 苏芩秋告诉过他,府里哪些奴仆是自己人,其中就包括春红,此时正好拿来一用。 这是要坑顾致礼?可怎么却是盯紧葛氏?长戟完全弄不懂,但还是严格执行了他的命令。 春红接到信儿,马上去了止静轩,慌里慌张地求见顾致礼:“礼大爷,奴婢刚才回梨棠院,给大奶奶拿衣裳,看见苏姨娘带着个男人进了卧房。这会儿风少爷不在,奴婢不敢跟别人说,只好来找您了。” 苏锦瑟在偷男人?!顾致礼马上去了梨棠院。 当初顾远风为了娶苏锦瑟,才把他朝死里打,这个仇,今天总算是可以报到苏锦瑟头上了! 苏锦瑟屋里,香气醉人,顾致礼使劲儿地吸了几口,冲到床前,猛地掀开了被子。 ………… 苏锦瑟清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看向身侧男人光溜溜的后背,心里美滋滋。 她真是太聪明了,让自己也中了招,这样可以推说她也是受害者,沈留白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好怪罪她了。 她酝酿好情绪,佯装惊慌失措:“天哪,表哥,我们这是怎么了?” 男人缓缓转过头来,那张脸却是顾致礼。 “怎么是你?!”苏锦瑟瞬间崩溃了。 她要的是年轻尊贵的沈留白,谁要一个四十多岁的乡下糟老头子,恶都恶心死了! 难道沈留白没中招,半路跑了,却被顾致礼闯进来捡了漏?可他一个当公爹的,为什么会到她的屋里来! 苏锦瑟发了疯似的挠顾致礼,顾致礼可不会怜香惜玉,反手就抽了她一个耳光。 苏锦瑟被打得脑袋嗡嗡作响:“你还不走?等着被抓奸?” 顾致礼粗暴地摸了她一把:“抓奸?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过是一个妾,随时能送人的玩意儿,我睡了就睡了,还怕被人发现?” 原来还有比抓奸更侮辱人的,那就是人尽可夫,连被抓奸都没资格。苏锦瑟死死攥着被子,气得直发抖。 顾致礼此时已经回过味来了,他今儿被春红暗算了,肯定是葛氏指使她来的。 贱货,破鞋,去死! 顾致礼匆匆穿好衣裳,趁着夜色正浓,闯进葛氏院儿里,堵住她的嘴,把她塞进猪笼,扔进了后园湖里。 顾泽夕收到消息,赶到园子里时,猪笼正在湖水里沉浮,葛氏拼命扑腾着手脚,满脸惊惧。 他这个好大儿,还真是没让他失望,出手够狠。 顾泽夕负手站在湖边,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儿,直到湖水没过了葛氏的头顶,才让人下水,把猪笼朝上抬,但仅仅只露出她的头,拔掉了她嘴里的抹布。 葛氏又怕又冷,上下牙齿直打架:“侯爷,救我,救救我!” “你偷情产子,本就该死,你让本候怎么救?”顾泽夕好整以暇,“不过,本侯可以把顾远风绑过来,跟你黄泉路上做个伴。” 怎么还要搭上顾远风?葛氏慌了:“侯爷,这些事,远风不知道,他不该死啊!” 顾泽夕挑眉:“那他知道什么?知道自己跟苏芩秋有个女儿?” 葛氏的表情,在脸上渐渐凝固。 这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顾泽夕不等她细想,接着又道:“苏芩秋如今是本侯的夫人,是他的祖母,他却跟她有个女儿,让本侯情何以堪?本侯每每见到他,都膈应得很,不如还是让他死,免得碍眼。” 顾泽夕说着,手一挥:“把顾远风带过来,一并塞进猪笼,反正有顾致礼背锅。” 长戟带着几个侍卫,应声而去。 葛氏急得大喊:“侯爷,别杀远风,他冤啊!他从来都没碰过苏芩秋,怎么跟他生孩子?苏芩秋生的那个女儿,是野种!她的爹,不是顾远风!” 顾泽夕手一抬,把长戟等人叫了回来。 他没能在牢里撬开顾远风的嘴,今天总算是把葛氏的嘴撬开了。 顾泽夕抱起双臂,看向了葛氏:“若是当真想活命,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去跟夫人讲一遍。” 什么?如果苏芩秋知道这件事,不得把她朝死里整?葛氏拼命摇头:“不,不行……” “不肯?那就跟顾远风一起去死吧。”顾泽夕转身就走,而长戟带着侍卫,又朝枫林院的方向去了。 他来真的??葛氏怕了:“我说,我说!” 这不就结了?顾泽夕把手一挥:“备车,把葛氏带上,本侯要连夜赶去紫竹园!” 他一秒钟都等不了了,他要现在就去告诉苏芩秋,他才是大丫的亲爹! 第98章 大丫,是我们的女儿! 京畿,紫竹园。 茂密竹林间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口铁锅,锅里煮着鲜笋炖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勾得人垂涎欲滴。 大丫围着小围裙,拿着小锅铲,在顾芷兰的指导下,给苏芩秋盛了一碗,做得有模有样。 “夫人,尝尝我亲手做的笋。”大丫望着苏芩秋,满眼期翼。 苏芩秋尝了一口,大加夸赞:“又鲜又脆,大丫太能干了,我三岁的时候,可不会做饭。” 大丫高兴极了,围着她转起了圈。 转着转着,她发现了苏芩秋手边的小纸卷,好奇问道:“夫人,这是什么呀?” 苏芩秋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这是侯爷昨天用鸽子寄来的信,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那您现在看嘛。”大丫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我想侯爷了。” 这才来了一天,就想侯爷了?他顶多算是她继父,又不是亲爹。 苏芩秋默默地吐着槽,展开了纸卷。 信一共有两张,其中一张交代了许季年的事。苏芩秋直接递给了顾芷兰。 许季年栽了个大跟头,她是不是离和离不远了?顾芷兰看完,喜极而泣:“堂嫂,多亏了你和堂兄。” “还得感谢沈世子。”苏芩秋道,“沈世子这回帮了大忙。” 顾芷兰失了神,良久才道:“是我对不起他。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我及笄那年,我爹明知淮南王府要上门提亲,还是执意把我嫁给了许季年。” 顾兴国竟如此可恶?跟苏德仁有一拼。 苏芩秋义愤填膺:“你爹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家都巴不得女儿嫁得好,他却一心把女儿朝火坑里推。” “我也不懂。”顾芷兰黯然神伤,“从小我爹就不喜欢我……” 她们同病相怜,她爹也一样。苏芩秋安慰她道:“没事,沈世子一直没娶妻,一定是在等你。等你跟许季年和离,就可以跟他重续前缘了。” 顾芷兰苦笑着摇头:“我已经是残花败柳,配不上他了,即便他不介意,还有他的父母,我不想让他为难。” 她又没问过淮南王夫妇的意见,怎么知道他们不同意?苏芩秋正要再说,顾芷兰却岔开了话题:“堂嫂,还有一张纸卷呢,你快拆开看看。不不不,还是等我们走了,你再拆,那张纸上,一定是堂兄写给你的体己话,不能让我们听见。” 顾泽夕会给她写体己话?开什么玩笑? 苏芩秋拿起纸卷,递给了顾芷兰:“来来来,你来念。” 顾芷兰当真念了起来:“夫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你在紫竹园可住得惯,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为夫想你想得紧,夜里孤枕难眠——” 顾芷兰一边念,一边偷笑。 大丫跟着起哄:“孤枕难眠,孤枕难眠!” “停停停!”苏芩秋赶紧把纸卷抢了回来。 顾泽夕怎么这么肉麻?并蒂露的药效这么持久? 顾芷兰却不依了,掰开苏芩秋的手,继续念——“夫人,你是否也在想本侯,没有本侯在枕边,是不是也睡不着……” 顾泽夕刚下马,就听见了顾芷兰的“朗诵”,差点调头走了——这样肉麻兮兮的话,当真是他写出来的? 顾芷兰嘻嘻哈哈地念了一阵,一抬头,看见了他:“堂兄,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是听入迷了吗?” 顾泽夕这才走了过去:“乱念什么!” “我一个字都没念错,哪里乱念了?”顾芷兰指了指纸卷,“堂兄,这真是你写的?” 顾泽夕耳根都红了:“本候能写出这种话?都是长戟的主意。” 苏芩秋低下头,默默地把纸卷揉成了一团。她就说嘛,顾泽夕怎么可能真的想她,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顾芷兰冲顾泽夕扮了个鬼脸,压根不信,大丫有样学样。 顾泽夕摸了摸大丫的头,对顾芷兰道:“你先带大丫去别处玩,本侯有事跟你堂嫂说。” 他得赶紧把大丫认下来,不然想当着别人的面抱一抱她都不成。 “我懂,我懂,堂兄是嫌纸卷上写不够,要当面跟堂嫂说。”顾芷兰牵起大丫的手,笑着走了。 “她怎么这么高兴?你把许季年的事跟她讲了?”顾泽夕生怕苏芩秋也提纸卷,抢先岔开了话题。 “嗯,讲了,她跟沈留白的事,也告诉我了。”苏芩秋点点头,又问,“苏锦瑟借种的事如何?” 顾泽夕回答:“她大概是借到顾致礼的种了,只是不知她满不满意。” 苏芩秋噗嗤笑出了声来:“侯爷当真照我说的,坑了顾致礼了?我还以为,您到底念及父子之情,不会答应呢。” “本侯为何不答应?他卖了本侯的女儿,本侯怎会让他好过?”顾泽夕说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是我的女儿。”苏芩秋纠正他道。女儿可不能乱认,不然以后她怎么带大丫走? “不,是我们的女儿。”顾泽夕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芩秋,大丫是你的女儿,亦是本侯的骨肉。她,是我们的女儿。” 苏芩秋瞠目结舌,下意识地踮起脚,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挺正常,没发烧啊,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本侯就知道不不会信,特意带了证人来。”顾泽夕说着,抬手拍了两下。 长戟押着葛氏,走了过来。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夫人。”顾泽夕命令葛氏道。 葛氏瑟缩着退了几步,才对苏芩秋道:“当年远风在破庙里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破了瓜了。远风嫌弃你,一次都没碰过你,他不是大丫的爹。” 苏芩秋震惊良久,才缓过神来:“既然不是他,他为何要认?” 葛氏眼神飘忽:“为了你的嫁妆。” 他们怎么知道,她有丰厚的嫁妆?她自己当时都不知道。 苏芩秋察觉这里有问题,一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顾泽夕让长戟把葛氏带了下去,紧紧握住了苏芩秋的手:“你刚才都听见了?顾远风跟大丫,半文钱关系都没有。本侯才是大丫的爹。” 第99章 才三岁,就坑爹 顾泽夕是大丫的亲爹?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是要告诉她,四年前强夺她的清白,导致她悲惨命运的人,其实是他? 可他凭什么这样笃定?仅凭葛氏的几句话? 苏芩秋看着顾泽夕亮如星子的眼睛,心情复杂。 顾泽夕紧张地等着她的回答,掌心沁出了薄汗。 许久,苏芩秋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侯爷,事发突然,我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顾泽夕的掌心骤然落空,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不过,事情还不算最糟糕,起码她没有当场甩脸子走人,更没有拿出和离书来要求和离,不是吗? 他没有被判死刑,他还有希望。 顾泽夕自我安慰了一阵儿,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他生怕苏芩秋从此不理他,说完又补了一句:“在你想清楚之前,我们一切如常,免得让大丫和老太君担心。” “行。”苏芩秋爽快答应了。 但顾泽夕说错了,这件事,靠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风吹竹林,沙沙作响,苏芩秋脑中的思路也渐渐清晰:“侯爷,您打算如何处置葛氏?先把她交给我如何?” 顾泽夕颔首:“后宅之事,本来就该你做主,何况你还是她的婆母。” 苏芩秋谢过他,又道:“我有些累了,侯爷把这锅笋吃了,我先回房歇歇。” 她不陪他一起吃吗?她到底还是生出芥蒂了。 顾泽夕有些失落,点点头,目送她走远了。 虽然无人作陪,但笋必须吃完,这可是他的宝贝女儿,亲手做的。 顾泽夕席地而坐,端起了大丫刚才给苏芩秋盛的那碗笋。 一块笋入口,顾泽夕愣住了。 这是什么味儿?! 齁咸! 大丫到底放了多少盐? 苏芩秋先前明明夸它又鲜又脆,敢情是装出来的? 这是故意坑他呢? 顾泽夕正打算把笋吐出来,大丫蹦蹦跳跳地从竹林里钻了出来:“侯爷,您在尝我做的笋吗?好不好吃?” “好,好吃。”顾泽夕费力地把笋咽了下去,“又鲜又脆,大丫真是了不得,小小年纪,就能做一手好菜。” 亲生的,必须好吃! 苏芩秋都能违心地夸,他凭什么不能! 绝不能打击他乖女儿的积极性! “太好了,夫人喜欢吃,侯爷也喜欢吃!”大丫高兴极了,拍着手跳,“以后我要每天都做饭!” “那不行。”顾芷兰从竹林里跟了过来,“你还小,没力气,个儿也矮,在这就地搭的锅上做做还行,真进了厨房,你连灶台都够不着。” “啊?”大丫一下子颓了。 顾泽夕可见不得宝贝女儿失望,果断道:“等回了府,本侯马上命人给你建个小小厨房,小锅小灶,全按你的身高设计。” “好呀,好呀,侯爷最好了!”大丫又高兴起来,连连拍手。 顾芷兰看看大丫,又看看顾泽夕,暗自咂舌。见过过家家的,没见过专门建厨房过家家的,堂兄对这个小丫鬟,是不是太大手笔了? 为什么呢?大丫有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是因为……顾芷兰看着大丫的脸,猛地捂住了嘴。 顾泽夕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别乱猜,大丫不是沈留白的闺女,本侯早求证过了。” 不是啊?顾芷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算是,也正常,沈世子也老大不小了。” 何止老大不小,他跟顾泽夕差不多的年纪,顾泽夕都娶亲了,他还单着。 “你也老大不小了。”顾泽夕意有所指,“抓紧时间和离吧,老沈等得够久了。” “堂兄,你说什么呢?”顾芷兰臊红了脸,扭身跑了。 大丫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笋快凉了。 她捧起碗,塞进了顾泽夕手里:“侯爷,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舍命吃。顾泽夕闭了闭眼,咬了咬牙,夹了一大筷子,视死如归。 ———— 苏芩秋回到屋里,坐在窗下,看着窗外的竹子发呆。 凉风阵阵,三七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了:“夫人,您有心事?” 苏芩秋把刚才的事讲给她听:“侯爷跟我说,他才是大丫的亲爹。” 什么?当年的登徒子是侯爷? 那他比顾远风还可恶! 三七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行李:“夫人,我们现在就走,顾远风一家子留着他自己去收拾。” “你看你,说风就是雨。”苏芩秋摇头,“这件事,疑团还很多,先弄清楚再说。” “夫人还要弄清楚什么?他自己都承认了。”三七气得要死,“他把您打晕,强占了您的清白,又丢下不管,让顾远风捡了漏。奴婢看他平时对您还不错,没想到,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男人,不如奴婢现在就去杀了他!” 苏芩秋点点头:“嗯,你去吧,别说是我指使的。” “夫人放心,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被逮住,也绝不会把您牵扯进来。”三七随手抓了个花瓶,就大步朝外走。 她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苏芩秋是在说反话,讪讪地停下了:“他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大将军,奴婢哪儿杀得了。” “知道就好。”苏芩秋白了她一眼,“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先把事情弄清楚,再下结论。” “奴婢知道了,奴婢错了。”三七把花瓶放了回去,“夫人,那咱们要从哪里查起?” 苏芩秋站起身来:“把你的鞭子带上,我要去看看我的好儿媳。” 她的好儿媳葛氏,此时被关在紫竹园的一间茅房里,茅房外,长戟亲自带着人在看守。 这是谁挑的地儿?真会选。 苏芩秋让长戟等人先退下,带着三七走了进去。 茅房里,臭气熏天,地方狭窄,葛氏只能猫着腰,蹲在茅坑旁。 苏芩秋诧异道:“儿媳妇,当初你中邪的时候,大粪还没吃够?竟在这儿加餐呢?” 葛氏脸涨得通红:“苏芩秋,别以为你隐藏得很好,我全看出来了。从你进了宁远候府,就一直在对我们家下黑手。我们接连倒霉,都是你害的!” “那你还真看错了,你们倒霉,那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苏芩秋轻蔑一笑,“我若是想害你,根本不需要弯弯道道。三七,大奶奶既然这么喜欢吃大粪,你帮帮她。” “好咧!”三七干脆利索地薅住葛氏的头发,把她的脸摁进了粪坑里。 第100章 当年真相 “啊——” 葛氏本来只糊了一脸,结果因为嚎了一嗓子,大粪全灌进了嘴里,恶心得直翻白眼。 三七才不管她难不难受,不断提起,摁下,摁下,提起,确保她每一次都能吃到大粪,但又不至于让她溺死。 苏芩秋站在门边嗤笑:“儿媳妇,现在你该知道了,我若要整你,不费吹灰之力,压根不需要弯弯道道。” 葛氏趁着脑袋被提起,含混不清地反驳:“那你也不能无缘无故整我——啊——咕——” 粪又灌进了嘴里。 “不能无缘无故整你?真的吗?”苏芩秋诧异,“当年是谁告诉我,婆母整治儿媳,天经地义,儿媳只能逆来顺受,不然就是不孝?” 葛氏语塞,这好像是她当年整苏芩秋时说过的话。而今她原样还回来了。 “儿媳啊,我能理解你,你大概做梦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苏芩秋瞅着她笑,“而今我才是婆母,整治你这个儿媳,天经地义,你只能逆来顺受,不然就是不孝。哎,你不会真的想不孝吧?那可是要受家法的。” 葛氏感到了绝望:“我错了,夫人饶命……啊……咕……远风当年是一片好心,你已经失贞,他要是不娶你,你只能浸猪笼了……啊咕……”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了?”苏芩秋冷笑,“我看你大粪还是吃得不够,大粪都没你的嘴臭。” 葛氏终于咂摸出了点味儿来:“你到底要知道什么,直说好了!” “我是两眼一抹黑,哪晓得要知道什么。”苏芩秋闲闲地抬手,看指甲上的丹蔻,“我只知道,但凡你说的话不如我的意,明天早上,你的尸首,就会泡在这粪坑里。” “我说,我说!”葛氏大喊,“那都是白姨娘干的!”她已经只剩半条命了,根本不用等到早上。 这里头怎么还有白姨娘的事儿?苏芩秋皱眉,抬了抬手。 三七把葛氏拎起来,松开了手。 葛氏蹲到角落里,哇哇一通猛吐。 “吐好了吗?吐好了就赶紧说,你现在臭得很,我可没多少耐心。”苏芩秋催促道。 “吐好了,吐好了。”葛氏生怕三七一脚把她踹粪坑里,急急忙忙地道—— “其实我们好冤哪,我们本来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知道你是被遗弃的信阳侯庶女,但从来没打过你的主意。后来我们得知你即将回京说亲,还替你高兴来着。 是白姨娘找到我们,要远风去强了你,把你娶回家。远风本来不愿意,但白姨娘说,你嫁妆很多,娶了你,不吃亏,远风这才勉强答应了。” “好好说,少朝自己脸上贴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也没人拿着刀逼你们,说到底,还是你们自己居心不良。”苏芩秋怒斥。 葛氏缩了缩脑袋:“远风本来跟白姨娘约好,六月二十四那天去强你,但他当天被人拉去喝酒,没去成。白姨娘把他臭骂了一顿,叫他第二天一大早去了破庙。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他守着你,等你醒过来,再谎称你是跟他睡了一宿,把你给娶了。” “没了?”苏芩秋挑眉,“看来你还想再吃点大粪。” 葛氏吓得一哆嗦,忙道:“还有,还有,远风去破庙后,发现你脖子上全是被人亲出来的红印子,衣裳也没穿好,明显已经被人开过苞了。远风吃了个闷亏,事后去找白姨娘理论,白姨娘理亏,赔了他一笔银子。 远风自始自终都没碰过你,十个月后,你却生下了女儿,这明显是个野种啊。他爹实在气不过,让我们骗你说孩子夭折了,又叫远风抱着她去找白姨娘。 白姨娘自己也觉得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坑了我们家,所以叫远风把孩子高价卖给了她,当是给我们的补偿。 我发誓,这次我真说完了,一点儿没瞒你,如果我撒谎,天打雷劈。” 苏芩秋久久未语。 她活了两世,直到今天才弄明白,原来白姨娘才是导致她悲惨命运的幕后黑手。 难怪上一世顾远风诬陷她通奸,白姨娘会帮忙找奸夫。 难怪顾远风一家欺负起她来,理直气壮。 敢情根源是白姨娘。 只怕就连顾远风一家过继,顾兴国给他们撑腰,都跟白姨娘脱不了干系。 白姨娘不除,此仇难报。 苏芩秋冷冷地看向了葛氏:“你光说了四年前的事,四年后的事,不打算说说吗?你们一家远在鄂州,从来没跟宁远候府打过交道,为何会突然来走亲戚?顾兴国又为何会极力保举你们过继?” “这我真不知道啊。”葛氏一脸茫然,“远风和他爹说要来京城,我就跟着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看来过继的秘密,只有顾远风和顾致礼知道了。 苏芩秋又问:“你口口声声说,那年强我的另有其人,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到底是谁给顾远风戴了绿帽?” “那我怎么知道?”葛氏道,“你得去问白姨娘。” 白姨娘,还是白姨娘,看来必须得跟白姨娘碰一碰了。 可她如今与信阳侯府毫无关联,如何贸然去见一个妾室? 除非,让白姨娘主动来找她。 但是口说无凭,白姨娘不会认账,所以在此之前,她得先拿到一件关键性的证据。 苏芩秋理清了思路,再看葛氏,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三七,让长戟把葛氏送回宁远侯府,交给顾致礼。顺便让长戟给顾致礼捎句话,浸猪笼不是个好选择,让他再好好琢磨琢磨。” 她这是什么意思?!葛氏惊得跳了起来,差点摔进了茅坑。 苏芩秋可不管她怕不怕,扬长而去。 她回到屋里,让紫竹园的丫鬟送来热水,好好地洗了洗。 等她沐浴完出来时,发现顾泽夕正抱着茶壶猛灌。 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即便沙场风餐露宿,回到侯府,依旧风度翩翩,行之有度,像今天这样牛饮,可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苏芩秋挑了挑眉:“侯爷这是怎么了?” 第101章 夫人,你好主动 还能怎么了,吃笋齁的呗。 顾泽夕一气喝光了一整壶,才回答了苏芩秋:“天热,口渴。” 深秋时节,夹袄都穿上了,会热? 他不会是把笋都吃了吧? 苏芩秋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又不傻,那笋咸死人,他肯定吃一口就吐了。 天色已暗,顾泽夕起身去沐浴。 苏芩秋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说不别扭,是假的。 如果他真是大丫的爹,往后她该如何面对? 要把他也列入复仇名单之列吗? 门外三七焦急的声音响起——“侯爷,夫人,沈世子在金戈院痛揍许二公子,还封锁了消息,长钺担心闹出人命,偷偷用信鸽传了消息来,请您二位赶紧回去!” 苏芩秋一愣,把许季年逼到绝境,乃是她计划中的一环,但沈留白怎么提前动手了? 她赶紧叫了顾泽夕出来,一行人连夜赶回了京城。 金戈院里,一片狼藉。 沈留白自中了苏锦瑟的招,经吴今解毒后,一直待在金戈院,还没回去。 许季年找上门来,不知跟他说了什么,沈留白就开始动手打人。 苏芩秋和顾泽夕赶到时,许季年已经浑身是血,正跪在地上苦苦求饶,但沈留白根本不愿放过他,一脚接一脚地踹。 “老沈,住手。”顾泽夕强行拽开了沈留白。 “你让我打死他,他就是个畜生!”沈留白气得两眼泛红,“他要把顾芷兰送给我玩三年,以抵消六万两银子的赌债!” 那还真是个畜生。 苏芩秋给顾泽夕丢了个眼神,冲沈留白发起了脾气:“沈世子,他再怎么不堪,也是侯爷的堂妹夫,你怎能对他动粗?” 她一面责怪沈留白,一面命人把许季年扶起来,给他包扎伤口。 许季年见她向着自己,顿生好感:“你就是我堂嫂吧?早听我娘说,你是个贤惠人,如今一见,果不其然。” 苏芩秋点点头,义愤填膺:“沈世子也太欺负人了,竟在我们的地盘上,打我们家的亲戚,这是没把我们侯爷放在眼里啊?许妹夫,你别怕,不就是六万两银子吗,我们替你还了。” 许季年大喜过望:“堂嫂,你要是愿意拉我一把,你就是我的大恩人!” 苏芩秋看向了顾泽夕:“侯爷,咱们有六万两银子吗?” 顾泽夕皱眉:“六万两银子,本侯倒也拿得出来,但亲兄弟,明算帐,还得打个欠条才好,只不知许老二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我愿意!”许季年此时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哪有不愿意的。 “那行。”顾泽夕马上命人去办。 过了一会儿,顾泽夕把一张写好的欠条,摆在了许季年面前,又将一摞银票压了上去。 欠条上的字,密密麻麻,但被银票压住了大半。 许季年生怕顾泽夕反悔,没有细看,就签下自己的名字,摁下了手印。 顾泽夕收起了欠条,对他道:“本侯借了你六万两银子,把芷兰留下多住几天,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堂兄想留她住多久都行。”许季年满口答应,千恩万谢地走了。 顾泽夕拿起银票,问沈留白:“这银子归你还是归本侯?” 沈留白才不理会什么银子,只急急忙忙地要过欠条,仔仔细细地看,心满意足地大笑。 苏芩秋和顾泽夕对视一眼,也偷偷地笑了。 不知许季年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上了个大当,真是让人期待得很。 苏芩秋等沈留白看完,把欠条从他手里抽走了:“沈世子,想娶我芷兰妹妹?” 她如此直白,沈留白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等了她这么多年,从未对他人动过心,还望嫂子帮我一把。” “好说,好说,不过你得先帮我一个小忙。”苏芩秋抿嘴一笑,“天已经快亮了,沈世子不如先在客房歇下,明天我再派人去请你。” “行。”沈留白很爽快地应下了。 顾泽夕让人把沈留白送去了金戈院外的客房,好奇问苏芩秋:“你要找老沈帮什么忙?” 自然是为了弄清楚,大丫的爹究竟是不是他了。 苏芩秋不答反问:“侯爷说过,后宅的事,我尽可做主,这话还做不做数?” “自然作数。”顾泽夕颔首。 “那就行,明天,我要收拾苏锦瑟。”苏芩秋毫不避讳地说完,潇洒转身,沐浴更衣去了。 收拾谁都行,她要杀人,他给递刀,只希望来日她能念着他的好,饶他一命。 顾泽夕趁着她不在,把长钺叫了来:“避子药都晒完收好了?” 他去紫竹园时,特意留了长钺在金戈院,负责暴晒避子药。 “放心吧,侯爷。”长钺小声回话,“那些药材,全部复原放好了,绝对看不出端倪来。” 顾泽夕满意颔首,也去沐浴更衣了。 今儿他们连夜赶路,累得很,顾泽夕本来没打算折腾苏芩秋,谁知两人上了床,苏芩秋热情似火,主动缠住了他的腰。 她这是接受他了吗?她不跟他计较四年前的事了?顾泽夕又惊又喜,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把他看过的小本本上的姿势,全给用了一遍。 苏芩秋香汗淋漓间,开了口:“侯爷……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敢情她只是有求于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平时她都是履行义务,有事求他才主动? 尽管也没多意外,顾泽夕还是有点恼,格外用了点力:“不专心,罚你再来一回。” 他这一罚,苏芩秋又被架着换了好几个姿势,等完事儿时,腰都快散架了。 三七照例送了汤药进来,苏芩秋接过碗,手发酸,一直抖。 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就不知倦呢?她这能不能算是工伤? 顾泽夕稳稳地扶住她的手,喂她把汤药喝得一滴不剩。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直到确定苏芩秋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方才放下心来。 障碍已除,他又这样卖力,孩子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 顾泽夕唇角微翘,心情大好,主动问道:“你要求本侯帮什么忙,说来听听。” 第102章 认下孩子她爹吧 “侯爷,我想要大丫的原始卖身契,也就是当初顾远风把大丫卖给白姨娘时,跟她签下的那一张。不知侯爷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手。” 那张卖身契,肯定在信阳侯府,苏芩秋觉得这样的要求属实强人所难,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 顾泽夕却把她带到书房,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泛黄的卖身契:“你说的是这个?” 苏芩秋接回来一看,还真是她要的东西。 大丫的卖身契怎么在他手里?他到底背着她查了些什么? 她不及多想,低头细看,这张卖身契,还真如葛氏所说,有些猫腻。 顾泽夕问道:“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她女儿的亲爹。苏芩秋竖起食指,抵到了嘴边:“女人做事,男人少打听。” “……”顾泽夕把门一指,“那本侯走?” “倒也不必。”苏芩秋赶紧摆手,“待会儿沈世子要来,我担心瓜田李下惹闲话,侯爷不妨作个陪。” 用得着他的时候,才希望他留下? 顾泽夕也不知哪儿来的气恼,闷声不吭地坐下了。 苏芩秋完全没察觉到他心情不佳,派人把沈留白请了来。 沈留白容光焕发地来了金戈院,大咧咧地自己坐下了:“嫂子,找我做什么?有芷兰在,我什么都答应你。” 顾泽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他却只看在顾芷兰的面子上?真是重色轻友。 苏芩秋起身一福:“苏姨娘居心不良,险些害到了沈世子,全因我管束不力,我先向沈世子道个歉。” “是我该谢嫂子才是。”沈留白赶紧起身回礼,“我都听老顾说了,若非嫂子通风报信,我的清白就毁了。” 顾泽夕啧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们这般客气,本侯看着别扭。” 苏芩秋笑了起来:“既然侯爷这样说,那我就不跟沈世子客气了。沈世子,苏姨娘犯了错,理应受罚,还请沈世子做个人证。” 沈留白踌躇起来:“她是该受罚,但此事太不光彩,她毕竟是我的亲表妹,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反正她也没得逞。” 其实他很恨苏锦瑟吧,只因她是亲表妹,就轻而易举原谅她了?可到底谁才是他的亲表妹?苏芩秋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顾泽夕看了苏芩秋几眼,道:“这里有现成的人证,你偏要去找老沈。” 苏芩秋眼一亮。 沈留白是顾泽夕带人去救的,他也是人证嘛。 沈留白敲了敲桌子:“我这个受害人都没说什么,你们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装一回糊涂?苏锦瑟的母亲,是我的亲姑母,这要是闹开了,我就算有理,也不好意思见她了。” “你这样只会助长她作恶的气焰。”顾泽夕拿了桌上的玉镇纸砸他,“行了,你嫂子现在找到人证了,要处理家务事了,你可以滚了。” 他就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得,反正他也气得很,看苏锦瑟自己的造化吧。 沈留白接住玉镇纸,顺手塞进自己怀里,回淮南王府去了。 苏芩秋幽幽地道:“你说,如果我才是沈世子的表妹,他会不会也偏爱我?” 顾泽夕不假思索:“你本来就是他表妹,他不知道而已。” 他没明白她的意思。她受的委屈,够多了,总有一天,她要找到机会,夺回属于她的人生。 苏芩秋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去了小偏厅,扬声喊三七:“去把苏姨娘带过来!” 此时的苏锦瑟,正在梨棠院发脾气,把卧房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她要借的是沈留白的种啊,怎么就变成顾致礼那个老东西了,他到底是怎么摸进来,捡了这个大漏! 三七进来,看见一地的狼藉,张口就道:“苏姨娘,你这是没睡到沈世子,恼羞成怒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苏锦瑟吓得腿一软,差点跌倒。 三七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夫人命我来喊你,你赶紧去吧。” 苏锦瑟被三七吓了一场,等磨磨蹭蹭挪到金戈院时,魂已经丢了一半,不等苏芩秋开口,自己先跪到了地上。 “看来苏姨娘已经知道丑事败露了?”苏芩秋冷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沈世子下药。这事儿太丢脸,我怕老太君被你气晕,就不声张了,你自己滚回娘家去吧。” 嗯?她不知道她被顾致礼睡了的事?苏锦瑟的魂又回来了,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我表哥的主意?我表哥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赶我回娘家?” 从小到大,不管她做什么错事,沈留白总会原谅她,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苏芩秋觉得很好笑:“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有丈夫的人?要不要我现在就把顾远风喊过来,把这事儿告诉他?” 告诉他又如何?他还要仰仗她当世子,敢休她不成?苏锦瑟的底气足得很:“我又没成事儿,顶多算个未遂,你想赶我走,没门,有本事喊我表哥来。” 苏芩秋看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苏锦瑟以为她怂了,愈发得瑟:“苏芩秋,别以为你当上了宁远侯夫人,就能为所欲为了。你别看我现在只是个妾,但我是信阳候嫡女,淮南王的亲外甥女,多得是人撑腰。而你,除了侯爷,还有什么?” “怎么,有本侯还不够?”顾泽夕冷冽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侯爷,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锦瑟没想到他会来,一下子慌了手脚,“我跟妹妹开玩笑呢。” “谁是你妹妹?本侯的夫人,可没有做妾的妹妹。”顾泽夕冷哼一声,怒火难消,“你在本侯的金戈院,都敢对本侯的夫人大放厥词,在别的地方,更可想而知。来人,把苏姨娘遣回娘家,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再什么时候回来。” 苏锦瑟还想辩解几句,但长戟已经带着人进来,毫不客气地架起她的胳膊,把她拖了出去。 苏芩秋见顾泽夕眉间仍有怒色,起身道:“侯爷,别生气了,其实我能应付,不会让她欺负了去。” 顾泽夕把她拽到身前,摁住了她的后腰:“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本侯吗?你若认下本侯这个孩子她爹,苏锦瑟又怎敢在你面前放肆。” 第103章 当年的男人,到底是谁 “侯爷,您别急,我会尽快给您答复。”苏芩秋轻柔而又果断地推开了顾泽夕。 他急!这事儿不尽快解决,说不准哪天她就带着他闺女跑了。 顾泽夕很想追问几句,又怕引起她反感,只得顺着她道:“好,本侯等你。” 苏锦瑟灰头灰脸地回到了信阳侯府。 无论哪个女人,无故回娘家,都算大事。沈氏很快把她叫到了松鹤院,皱着眉头问:“你又惹什么事了?” 苏锦瑟扯谎道:“我太想爹娘了,夫人特许我回来住几天。” 既然没犯错,沈氏便没再多说什么,让她回房去了。 苏锦瑟松了口气,转头把白姨娘叫到了她房里,将她勾引沈留白未遂的事说了,但隐去了顾致礼未提。 白姨娘急了:“大小姐,借种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走漏了消息?” “你现在埋怨我有什么用?”苏锦瑟烦躁道,“你不是苏芩秋的亲娘吗,你去求求她,让她快点接我回去,不然我在娘家住久了,我娘肯定会起疑。” 求苏芩秋?有用吗?但好像也没别的办法。白姨娘只能硬着头皮,第二天掐着时间,去了宁远侯府。 彼时苏芩秋刚从积善堂请过安回来,顾泽夕则去了北大营。 三七来报:“夫人,白姨娘求见。” 苏芩秋冷冷一笑:“带进来。” 她就知道,只要把苏锦瑟赶回娘家,白姨娘一准儿会来。 白姨娘进了屋,给苏芩秋行过礼,抹起了眼泪。 苏芩秋不悦道:“白姨娘这是做什么?” 白姨娘哭道:“我昨儿梦见夫人了,心里难受得很。我知道,夫人恨我,我明明是夫人的亲娘,却这么多年对夫人不闻不问,夫人被顾远风休弃的时候,我也没对夫人伸出援手。 可是夫人,我是有苦衷的,我只是你爹的妾室,出身卑贱,又没有娘家撑腰。而你的嫡母,贵为淮南王郡主,说一不二,就连你爹都得让她三分。 当年你出生后,罗真人算出你克父,你嫡母坚持要把你溺死,我苦苦哀求了她三天,她才同意留你一命,你送到了鄂州乡下。 后来你被休,我打算贴补你一点银子,可你嫡母发了话,谁要是敢帮你,就把谁打死。 夫人,我不是不疼你,我是不敢哪!” “如此说来,你真是我的好娘亲,恶毒的只有信阳侯夫人?”苏芩秋忽地一笑,“所以,安排顾远风去破庙捡漏,怂恿他娶我的人,也是信阳侯夫人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 顾远风一家反水了?! 白姨娘很想装镇定,但眼中的惊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苏芩秋欣赏着她的表情,笑意更浓:“白姨娘,你要知道,我既然敢把这事儿说出来,所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么点儿。 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我也心知肚明,你不过是想跟我打感情牌,好求我早点把苏锦瑟接回宁远侯府。 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求人,要有求人的诚意,把你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或许我能些许给你点面子,满足你的要求。” 白姨娘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苏芩秋是故意赶苏锦瑟回娘家,目的是把她给诱到宁远侯府来。 她这会儿就是那瓮中的王八,逃都没处逃了。 白姨娘心慌如乱麻,矢口否认:“夫人,你这是听谁乱嚼舌根子了,顾远风做的事,他怎么朝我头上赖?”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苏芩秋把大丫的卖身契拿出来,丢到了她脚下,“这个认识吧?解释解释?” 白姨娘捡起来一看,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都快把这东西给忘了,怎么跑苏芩秋手里去了? 她赶紧编谎话:“夫人,这卖身契上的孩子——” “我没功夫听你讲废话。”苏芩秋打断了她,“一个正值妙龄的丫鬟,也不过十两银子,你为何却给了顾远风整整一千两?顾远风分明是在敲诈,而你为何认栽?” “我,我……”白姨娘结结巴巴。 苏芩秋故意道:“因为你失信于顾远风,让他抓住把柄了。你明明答应给他一个黄花大闺女,结果六月二十四那天,只因他喝酒误事,你就另安排别人把我给强了。你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结果顾远风一到破庙,就发现我已并非处子。他恨你戏耍了他,所以拿这孩子,狠狠地敲诈了你一笔。”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白姨娘连忙辩解,“你是我的亲女儿,我怎会安排人去强你?那个男人,不知是从哪儿蹦出来的,等我发现时,你已经被他糟蹋了。我担心你坏了名声,会被浸猪笼,这才买通顾远风,让他娶了你。女儿啊,我是一片苦心,我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一派胡言,葛氏明明说,那个男人就是你安排的。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关到你说为止。”苏芩秋把手一挥,“来人,把白姨娘和葛氏都关到柴房去。” 三七马上带了人进来,架住了白姨娘的胳膊。 白姨娘急了:“我是信阳侯的妾室,你是宁远侯夫人,八杆子打不着,你没权力关我!” “你的确没权力,但我有蛮力。”苏芩秋冲她一笑,“我若非要动粗,又怎会费心思把你诓过来?” 她哪来的胆子!她还真成了瓮里的鳖了! 白姨娘试图呼救,三七手疾眼快,几个耳光过去,生生把她打晕了。 等白姨娘醒来时,已经被关进了柴房,旁边只有个神情木讷的葛氏。 白姨娘见了她,就像是见了仇人,扑上来就打:“葛碧池,王八蛋,你到底跟苏芩秋说什么了?她一口咬定当年是我找了野男人,去把她给强了!” 葛氏从紫竹园回来后,被顾致礼狠狠揍了一顿,这会儿身上正疼,又被白姨娘打。 是人都能来踩她一脚了?葛氏气得慌,一巴掌把白姨娘掀翻了:“我看她说得没错,就是你给她找的野男人。六月二十四那天,难道不是你派人打晕了她?” “是我派人打晕了她不假,但野男人不是我找来的。那天我让人把她打晕,丢进了村口破屋,一个时辰后,我派人去看,结果她身边躺着的不是顾远风,而是你们村的王傻子!那王傻子脑子有问题,跟他哪里掰扯得清,我只能咽下这口气,让人把苏芩秋送到破庙去了。说到底,这件事都是顾远风的错,要不是他那天喝酒没来,哪会让王傻子占了便宜?” “明明是你看管不力,却朝我们远风身上推?”葛氏反唇相讥。 两人在柴房里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没有留意到,铁窗外有两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们。 第104章 您和大丫应该不是亲父女 柴房铁窗外,赫然是苏芩秋和顾泽夕。后者显然刚从北大营回来,身上的软甲都还没来得及脱。 两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言,回到了金戈院。 苏芩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吩咐三七:“把白姨娘和葛氏关半天就放了吧。” 三七点头应了,退了下去。 苏芩秋歇了一会儿,对顾泽夕道:“侯爷刚才听见了?您并非大丫的亲生父亲。” 顾泽夕有点生气:“你宁肯信白姨娘,也不信本侯?当年与你在村口破屋过了一夜的人,是本侯,绝非白姨娘口中的王傻子。” 倒也是,白姨娘的人品,哪能跟顾泽夕比?苏芩秋点点头:“我信侯爷。” 顾泽夕欣喜若狂:“本侯这就把大丫喊进来认爹!” “慢着!”苏芩秋拽住了他,“侯爷,口说无凭,您总得拿出证据来吧?” 证据?顾泽夕愣住了。 苏芩秋提醒他:“侯爷为何笃定当年与您过夜的女人是我?您看清我的脸了?” 顾泽夕缓缓摇头:“只是相像,但不曾看清,不然你冲喜那天,本侯就认出来了。” “既然不曾看清我的脸,那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苏芩秋很好奇。 顾泽夕道,“本侯是先认出了大丫,再由大丫推断,本侯才是你当年的男人。” 苏芩秋听他这么说,更好奇了:“那您是如何认出大丫的呢?” 顾泽夕语塞了。 他认出大丫,凭的是胎记,但那胎记关乎无数人的身家性命,断不可泄露;再者他身上的胎记早没了,单凭大丫身上的胎记,如何让人信服? 苏芩秋见他不做声,又问了一遍。 顾泽夕只得道:“亲生骨肉,总会有些感应。” 感应?这能作数?他咋不说是做梦梦到的?苏芩秋很无语:“侯爷,您认亲总不能仅凭直觉吧?就算我信,大丫能信吗?” 这……顾泽夕倏然起身,找沈留白去了。 不就是证据吗?他找! ———— 白姨娘在柴房里关了半天,终于被放了出来,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宁远侯府。 事涉当年密辛,哪怕她吃了这样大的亏,也不敢跟人告状,灰溜溜地从后门溜回了信阳侯府。 苏锦瑟正在她房里等消息,见了她就抱怨:“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苏芩秋同意接我回去了吗?” 白姨娘把她在宁远侯府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苏锦瑟听,颓然摇头:“大小姐,您别想着苏芩秋会放过您了,她是存心的。今儿若非我嘴严,只怕根本回不来。” 苏锦瑟很生气:“当年发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来这一次,我是被你连累了。” “大小姐,都这种时候了,您就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白姨娘急道,“苏芩秋已经查到当年我伙同顾远风一家毁她清白的事了,你觉得顾远风能逃得脱?到时候你没了丈夫,能被苏芩秋笑话一辈子。” 苏锦瑟最怕的就是不如苏芩秋,闻言立马也急了:“那你还不赶紧想辙?” “必须毁掉证据。”白姨娘道,“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只要毁掉证据,她就是口说无凭,我们大可抵赖不认。” “证据在哪儿?”苏锦瑟忙问。 “证据就是那个野种,大丫!”白姨娘眼神狠厉,“只要除掉野种,谁能证明她当年被野男人睡过?” 更重要的是,只要弄死野种,她和苏德仁最大的秘密,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苏锦瑟觉得白姨娘说得很有道理,深感后悔:“早知道当初我多试几次,趁早弄死她了。” “现在也不晚。”白姨娘道,“之前是我太心急,让您亲自动手,才把您给害了。这次咱们得放聪明点,来个借刀杀人才好。” 借刀杀人?苏锦瑟有了主意:“你可知道,为何葛氏生了儿子,宁远侯府却静悄悄,既没洗三,也没摆满月酒?因为她生的是个野种!当年的事,葛氏也有份,她这会儿一定慌得很,肯定愿意跟我们联手,咱们正好利用一番……不过,我得先弄条奶狗,送到大丫手里去。这狗,必须乖巧漂亮,让她爱不释手,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嘴馋。” 葛氏生的是野种?竟有这种事? 白姨娘惊讶之余,觉得苏锦瑟的主意真不错,连连点头:“弄条狗容易,只是苏芩秋还没准许你回去,该让谁把狗捎去宁远侯府,又该让谁去说服葛氏?” 正在这时,丫鬟来报:“大小姐,白姨娘,风少爷来了。” 苏锦瑟冲白姨娘一笑:“瞧,这人不就来了?” 顾远风进了屋,满脸不悦:“锦瑟,我才知道你被赶回娘家了,你怎么得罪苏芩秋和侯爷了?” 苏锦瑟自然不敢说借种的事,随口扯了个谎:“我管苏芩秋叫妹妹,被侯爷听见了。” 顾远风信了:“为这么点小事受罚,你冤不冤?就不能管管自己的嘴?那你先在娘家待着吧,等我找机会再接你回去。” “你先别管我了,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苏锦瑟道,“苏芩秋知道大丫是野种了,而且还知道你们当年跟白姨娘合伙干的好事了。” 什么?!顾远风吓出一身冷汗:“她怎么知道的?” 苏锦瑟压低了声音:“你先别急,我们已经有法子了,你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 沈留白的别院里,酒坛子空了一地,顾泽夕却还在一坛接一坛。 沈留白夺下了他手里的酒坛子:“老顾,就算你千杯不倒,也不能这么个喝法。我怕你待会儿醉醺醺地回去,嫂子会罚你跪搓衣板。” 顾泽夕已经来了半天了,一进门就要喝酒,也不说个原因。 顾泽夕把酒坛子又抢了回来:“她要是罚本侯跪搓衣板倒好了,她肯为本侯生气,才说明她心里有本侯。但本侯敢打赌,就算本侯烂醉如泥地回去,她也无动于衷,顶多尽一下妻子的本分,让人给本侯煮碗醒酒汤。那个女人,满嘴骗人的鬼话,还说什么本侯是男人中的男人,其实压根没对本侯动过心。” “你怎么知道她没对你动心?”沈留白问。 顾泽夕把酒坛子朝地上一扔:“她要是对本侯动了心,肯定巴不得本侯是大丫的爹,能找本侯要证据?” “这话什么意思?”沈留白没听懂。 “大丫是本侯的闺女,她是大丫的娘,本侯当年在鄂州邂逅的姑娘,就是她!”顾泽夕一口气全说了,“但她非要本侯拿出证据来,否则不让大丫认本侯这个爹!” 沈留白惊讶了半晌,冲他眨了眨眼:“不就是认爹的证据么,倒也不难。” 第105章 认爹的方法 “证据在哪?”顾泽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沈留白指了指他的脸:“找找你跟大丫的相似之处,只要她跟你长得像,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以为本侯没找过?她只有耳垂上的那颗痣,跟本侯最像,其他地方都像你。”顾泽夕更郁闷了,明明是他的闺女,偏偏长得像沈留白,不然哪有这么麻烦。 这倒也是……沈留白忍不住地笑:“幸亏我压根没睡过女人,不然我都要以为,是我把你给绿了。” 顾泽夕灌了一口酒:“本侯没心情听你开玩笑,本侯要是认不回媳妇和女儿,你也别想娶到本侯的堂妹。” 怎么一下子就关系到他的终身大事了?沈留白马上正经了起来:“你之前有句话说得很对,只要让嫂子对你动了心,即便没有证据,她也会很乐意让你当大丫的爹。所以,你别老想着认亲,也别当她是当年邂逅的姑娘。” “那本侯当她是什么?”顾泽夕问。 “当她是你媳妇!”沈留白把酒坛子敲得梆梆响,“你捂着心口想一想,你对嫂子如何?” 顾泽夕撑着头想了想:“还行……吧?” “行个鬼。”沈留白撇嘴,“你连个喜宴都没给她,诰命也迟迟未请,你压根就没拿她当媳妇。” 他不是故意不给,这不都有原因吗? 喜宴那是因为冲喜匆忙,没来得及,再说那时他昏迷不醒,哪顾得上这些。 至于诰命……顾泽夕皱起了眉头:“本侯早为她请过封,皇上当面应允了本侯,但事后却石沉大海。本侯旁敲侧击了好几回,皇上都左顾而言他,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难怪他们成亲这么久,他都没带媳妇出门见过人,也不见她串门应酬。 沈留白一掌拍碎了酒坛子:“不用问,肯定是皇后背后捣鬼,她还惦记着招你当驸马,故意压着诰命不封,好等昭乐公主回来。” 皇后的心思,顾泽夕很清楚。他灌下最后一口酒,把酒坛子狠狠地一摔:“不封诰命又如何,没有这个头衔,她就不是本侯的夫人了不成?你刚才说得对,本侯欠她一个喜宴,本侯要大宴宾客,本侯要跟她拜堂成亲!” “好好好。”沈留白让人又拿了几坛子酒来,“等你摆酒,我正好借着你们的喜气,把芷兰的事搞定。” 两人对坐而饮,一坛又一坛。 顾泽夕深夜方才归家,苏芩秋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吩咐三七:“去给侯爷煮碗醒酒汤。” 顾泽夕却朝床上一躺:“不必。本侯说什么来着,果然只有醒酒汤。” 苏芩秋一愣:“那您还想要什么?” 顾泽夕合上了眼:“搓衣板。” 这是打算抱着搓衣板睡?那玩意儿不嫌脏?苏芩秋当然不可能答应他:“不行。” 她让三七先去睡,亲自打了热水来,扒了顾泽夕的衣裳,给他擦身子。不洗澡就睡,她可受不了。 顾泽夕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撒泼打滚:“本侯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本侯,连个搓衣板都不给!” 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苏芩秋哭笑不得,连哄带骗,折腾了半宿,总算是让他放弃了抱块搓衣板的念头,把他给收拾干净,哄睡着了。 翌日清晨,苏芩秋起床梳妆,从镜子里看刚睡醒的顾泽夕:“侯爷醒了?侯爷还要睡板板吗?” 顾泽夕一愣:“板板是谁?” 得,断片了。 苏芩秋描好眉,把墙角的搓衣板一指:“喏,板板。昨晚侯爷哭着喊着,非要跟它睡,拦都拦不住。” 顾泽夕扶额。他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两人收拾妥当,去积善堂请安。 顾泽夕当着众人的面,对谢氏道:“母亲,我与苏氏成亲仓促,不曾拜堂,更不曾设宴,至今仍觉遗憾。所以我想挑个黄道吉日,宴请宾朋,把这些全补上。” 谢氏觉得这主意好极了:“是该办场喜酒,把亲朋好友都请过来,认认人。你看上次你三叔带着芷兰过来,这还是本家亲戚,都见面不相识。” 二房和三房终于找到了拍苏芩秋马屁的机会,一呼百应,争先恐后地要出力。王氏和曹氏更是拍着胸脯保证,要把这场喜宴,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苏芩秋觉得喜宴大可不必,她迟早要离开,没必要麻烦,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便没反对。 二房和三房的兴致比她还高,几人与谢氏一合计,把喜宴定在了一个月之后,以便有充足的时间来准备。 顾远风趁着大家高兴,求谢氏准许葛氏搬回梨棠院。 葛氏一直住在下人的院子里,的确不像样子,谢氏同意了。 至于苏锦瑟,顾远风只字未提,他而今是太监,生怕被苏锦瑟缠上,巴不得她在娘家多住几天。 从积善堂出来,苏芩秋问顾泽夕:“侯爷,补办喜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跟我商量?” “怎么,你不愿意?”顾泽夕反问。 苏芩秋摇头:“我没不愿意,只是觉得多此一举,浪费钱。” 多此一举?她觉得自己迟早会走,所以喜宴是多此一举?顾泽夕被气着,也想气气她:“本侯只是想借机讨好一下你,毕竟本侯还有个白月光,赶明儿带回来,你可别欺负她。” 哟,他不是口口声声说,他是大丫的爹吗?照他这说法,白月光就该是她啊,怎么又冒出一个白月光?呵,男人的嘴,真是信不得。 苏芩秋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儿,笑颜如花:“侯爷多虑了,您都愿意帮我报仇了,我怎会去动您的人。” 两人说着话,回到了金戈院。 金戈院门口,大丫正在追着一只小奶狗玩,跑了一脑门的汗。 那是只小小的叭儿狗,雪白的长毛,肥嘟嘟,矮墩墩,跑起来一扭一扭。 女人和孩子,基本上对小奶狗都没有抵抗力,大丫如此,苏芩秋也不例外。 她惊喜地截住小奶狗,揉了几把:“丫儿,哪来的狗?” “不知哪里跑来的。”大丫蹲下身,摸小奶狗的头,“夫人,我们养着它好不好,我已经给它取了名字了,叫板板。” 板板?这孩子是听见什么了?顾泽夕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苏芩秋对小奶狗也爱不释手,但还是对大丫道:“丫儿,这狗要么有娘亲,要么有主人,咱不能占为己有。” 大丫很失望,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怎么可以让他的宝贝女儿失望?顾泽夕不乐意了:“在外头也就算了,在这宁远侯府,一草一木都属于本侯,何况一只狗?大丫喜欢,就让她养。若是狗主人寻上门来,叫他找本侯。” 别把她女儿教坏了!苏芩秋把小奶狗抱起来,递给了大丫:“你可以先养着,等狗主人找上门来,就还给他,好不好?你若是喜欢,我回头另给你买一条。” 大丫点点头:“我听夫人的。” “大丫真乖,去跟板板玩吧。”苏芩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大丫抱着小奶狗,跑远了。 苏芩秋把三七叫了过来:“去问问,谁丢了狗,叫他上金戈院来领。” 第106章 侯爷,您跟白姑娘住 三七在府里到处打听,有没有人丢了狗。 顾远风远远地听了几句,马上去了梨棠院。 梨棠院里,葛氏正把孩子打得哇哇大哭。她原本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才把他生了下来,可现在老太君他们都知道他是野种,这个孩子,就成了她的耻辱了。 顾远风进去关了门,一脸兴奋:“娘,狗被苏芩秋的野种捡到了,咱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半了。” 葛氏掐了孩子几下,道:“白姨娘跟苏锦瑟那个贱货,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我天天为这个孩子闹心,正好借苏芩秋野种的手,把他弄死。” 顾远风得意地笑:“别急,等他们摆喜宴时再动手,那时候宾客多,顾族长也在,在他们眼里,这孩子是宁远侯府的小公子,而大丫只是个小丫鬟,小丫鬟捂死了小公子,顾族长估计当场就让人把她打死了。” 葛氏笑得更得意:“你说错了,以苏芩秋的性子,绝对会为了保住她的野种,当场承认那是她的女儿。那顾族长肯定会问她,这个女儿是从哪儿来的?她爹是谁?我看她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 “妙啊!”顾远风拍着手大笑,“苏芩秋自从当上了宁远侯夫人,天天把咱们朝死里踩,却没想过,她自己是笔糊涂账,这次咱们非逼着她把底子抖个干净不可。侯爷是跟我们下了封口令不假,但她自己说出来,可不关咱们的事。” 葛氏觉得苏芩秋的死期已经到了,笑得格外大声,震得窗户纸都在颤。 春红在窗根下听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贸然去金戈院报信儿,恰好此时三七来找狗主人,她赶紧三言两句告诉了她。 三七一听,又惊又气,拔腿跑回了金戈院。 此时顾泽夕已经去了北大营,苏芩秋正在陪大丫逗小奶狗。 三七怕吓着大丫,等她玩累了,带狗回了房,才小声告诉苏芩秋:“夫人,那狗是顾远风故意让大丫捡到的。苏锦瑟和白姨娘给葛氏出了主意,让她在您喜宴的那天,捂死自己的野种,嫁祸给大丫,再逼着您承认大丫的身份,牵扯出您跟顾远风成过亲的事来。” 苏芩秋倏然抬眼:“如何嫁祸?” “这个他们没说,春红没听到。”三七急得直哭,“夫人,咱们不知道他们要怎么陷害大丫,怎么办哪?要不把狗丢了吧?” “那也是一条命,丢了做什么。再说他们既然起了歹心,就算没有这条狗,照样能陷害大丫。” 苏芩秋缓缓研墨,提笔写下了苏锦瑟,顾远风,葛氏和白姨娘的名字。 “我曾警告过苏锦瑟,倘若敢再打我女儿的主意,我一定会弄死她,看来她全忘了。” “既然忘了,那都去死吧。” 夫人这是要主动出击了?三七一点儿也不怀疑苏芩秋的能力,只是担忧:“夫人,您肯定护得住大丫,但得提防他们狗急跳墙,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若当着喜宴宾客的面,嚷嚷出您是顾远风的前妻,顾兴国绝对不会放过您。还有苏锦瑟,她毕竟是信阳侯府嫡女,背后有淮南王撑腰,您动手时一定要小心,不然很容易引火烧身。” 苏芩秋瞅着三七笑了:“好家伙,把我的精髓全学去了。” “奴婢说错了?”三七有点紧张。 “不,你说得都对。”苏芩秋意味深长地一笑,“他们要陷害我的女儿,我给他们机会。他们要揭穿我的身份,我也给他们机会。免得他们一天到晚惦记着我的那点秘密。” 三七惊得合不拢嘴:“夫人,您疯了?您别看侯爷不介意,但若是顾兴国和族老们给他施压,他也不一定护得住您。万一顾兴国把这事儿捅到皇上那里去,恐怕皇上会直接降下圣旨,强令侯爷把您给休了。” “我还没报完仇呢,谁也别想把我给休了。”苏芩秋轻笑一声,“这事儿记得要瞒着侯爷,不然他肯定会拦着我。” “是。”三七的心呯呯乱跳,但还是点头应了。 苏芩秋就着刚才的墨,提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交给了三七:“找家靠谱的镖局,托他们把这个送到鄂州的杏林堂,交给沈知书。对了,顺道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把听雨轩收拾出来。” “是。”三七应声而去。 大丫抱着小奶狗,在门外探头:“夫人,板板的主人是不是找到了?我是不是要把板板还回去了?” “过来。”苏芩秋招手把她叫到跟前,连人带狗一起抱了起来,“板板没有主人,你留着它吧。” “真的?!”大丫高兴得抱住她的脖子,啪唧亲了一口。 她亲完才反应过来,惶恐地道歉:“夫人,对不起,大丫逾矩了。” 闺女亲娘亲,逾什么矩。苏芩秋心一酸,也亲了她一下,紧紧抱住了她。 她很清楚,这次她要走的这步棋,险之又险,但她一定不会后悔。 她的女儿,受委屈太久了,是时候让她摆脱奴籍,活在阳光下了。 只是这样做,她可能要暂别宁远侯府了,不知顾泽夕知道后,会不会气到跳脚。肯定不会吧,毕竟他有他的白月光。 晚上,顾泽夕从北大营回来,被大丫高高兴兴地请到了她的小小厨房。 大丫指着小奶狗,兴奋地给他介绍:“侯爷,夫人说了,板板没有主人,它以后是我的了。” 闺女高兴,顾泽夕就高兴:“本侯命人给他搭狗窝,做小衣裳。” “多谢侯爷!”大丫转身端出一盘黑乎乎的菜,“这是我刚做的,请侯爷吃!” “大丫真能干。”顾泽夕夸着她,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 早知道他闺女没有做饭的天赋,他就不着急给她建小小厨房了,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看了看地上的小奶狗,发现它面前也有一碗同样的菜,但小奶狗压根没张嘴。 他严重怀疑,是这狗不捧场,大丫才喊他来。 顾泽夕硬着头皮,把菜吃了个精光,落荒而逃,打算去找水喝。 谁知刚到门口,就被苏芩秋拦下了。 苏芩秋笑容可掬:“侯爷,我已经让人给白姑娘把听雨轩收拾出来了,以后您就住那儿吧。” 顾泽夕满头雾水:“哪个白姑娘?白姑娘是谁?” 第107章 夫人,你吃醋了? “白姑娘嘛,姓白,名月光。”苏芩秋悠悠地说着,帕子一甩,差点没甩到顾泽夕脸上。 顾泽夕:“……” “侯爷怎么不说话?您昨天不是说,要把白姑娘接进府吗?”苏芩秋问,“侯爷是嫌听雨轩不够气派,配不上白姑娘吗?要不我把金戈院让出来给她?” 顾泽夕:“……” 都怪他昨天嘴比脑子快,这下说不清了。 苏芩秋瞅着他,笑眯眯:“侯爷到底想让白姑娘住哪儿?我都可以的。” 顾泽夕被她缠问得没办法,只得捏起了鼻梁:“她还没进门,你急什么。” “我急,我急着看有情人终成眷属。万一白姑娘介意我鸠占鹊巢怎么办,我还是早些把侯爷让出去吧。” 苏芩秋转身进了卧房。 她脸上一直带着笑,但却赶在顾泽夕跟过来之前,哐当一声关了门,还把门反锁了。 顾泽夕推了两下没推开,只好去了书房。 天色已经很晚了,先在书房将就一晚再说吧。 谁知书房的床竟不翼而飞了。 长戟过来解释:“侯爷,夫人命人把书房的床拆了,说以后侯爷住听雨轩,用不着这个了。” !!! 顾泽夕这辈子都没吃过这样的瘪,登时来了气,当真去听雨轩住了。 苏芩秋躺在宽大的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一个人独享大床,可比天天被顾泽夕箍着睡强多了。 然后……她几乎睁着眼睛,过了一整宿。 三七早上进来伺候,看见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捂着嘴笑:“夫人昨晚没睡着吧?侯爷乍不在枕边,您不习惯了。” “胡说。”苏芩秋嘴上否认着,脸却红了。 等她梳洗完,该去积善堂请安了,但今天,她特意绕了道,不出意外地,在止静轩附近,碰到了顾致礼。 顾致礼见她只带了三七,样子也不装了,脸阴沉得可怕。 苏芩秋也没跟他装,满脸的幸灾乐祸:“我的好大儿,你是怎么把葛氏,顾远风和苏锦瑟全得罪了?我听说他们三个合起伙来,准备算计你了。” 顾致礼心里咯噔一下,几乎立时就信了。 他跟葛氏和顾远风的仇,深了去了,至于苏锦瑟,肯定是因为被他睡了,心不甘。 顾致礼赶紧放低了姿态:“母亲,刚才是儿子无礼,您别跟我一般见识。他们打算怎么算计我,您快跟我讲讲,好让我有个防范。” “啧,有求于我的时候,才认我这个娘?我偏不说,让你们狗咬狗去。”苏芩秋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母亲!”顾致礼抢到她前面,噗通一声跪下了,“上次刘全状告顾远风,我是不是出面作证了?我待您可不薄,您不能见死不救。我要不是因为这件事,他们也不会恨上我。说到底,我都是为了您,才招惹到他们,您怎能袖手旁观?” 哈,说的好像当初欺诈她的人里头,没有他似的。 苏芩秋暗自冷笑,面儿上却一派和煦:“你说的倒也是,那我告诉你吧。他们三个打算在我的喜宴上捂死野种,嫁祸给你。至于怎么嫁祸,我不知道。他们还没付诸行动,我也不好拿长辈的架子处罚,总之你自己小心点,别着了他们的道。” 贱人!三个贱人!顾致礼气得差点咬碎了后槽牙。 他都已经当了王八了,他们竟还打算拿野种做文章。想算计他?他倒要看看,到时候到底谁算计谁! 苏芩秋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唇角一勾,上积善堂请安去了。 她今日来得迟了,积善堂里,只有谢氏和顾泽夕。 顾泽夕垂着眼帘,看似心情不佳,眼下还有掩不住的淡淡乌青。 怎么,没睡好?她如此贤惠,提前给他的白月光安排了住处,他却这副鬼样子?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心。 苏芩秋撇撇嘴,上前给谢氏行了礼。 “老大媳妇,你来,你来。”谢氏把苏芩秋叫到身边,拉住了她的手,“你昨晚把泽夕赶到听雨轩去睡了?他怎么得罪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这是消息传得太快,还是顾泽夕告了状? 苏芩秋狐疑地看了顾泽夕一眼,笑着对谢氏道:“母亲,侯爷没得罪我,我俩好着呢。您有所不知,侯爷在跟我成亲前,就有一位姑娘,侯爷打算择日把她迎进府,所以我把听雨轩收拾出来了。” 哦,大丫的娘啊? 谢氏拍了拍她的手:“老大媳妇,你放心,就算她进了府,也越不过你去。再说泽夕他不是没良心的人,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母亲,我没不放心,侯爷对我挺好的。他要是对我不好,怎会补办喜宴?”苏芩秋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谢氏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你让他搬回金戈院,你看他,离了你,觉都没睡好,这要是去了北大营,在马背上打瞌睡,摔下来了怎么办?” 谢氏开了口,苏芩秋哪能拒绝,只得道:“那等白姑娘进了府,再让侯爷搬去听雨轩吧。” 谢氏是过来人,马上看出了蹊跷,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让她先回去,而把顾泽夕留了下来。 苏芩秋一走,谢氏就拿起鸡毛掸子,拍了顾泽夕几下:“浑小子,接大丫的娘进府固然要紧,但你也不能冷落了你媳妇,一碗水要端平,你懂不懂?” 大丫的娘,他的媳妇,都是苏芩秋! 顾泽夕百口莫辩,只得道:“我没冷落苏氏,是苏氏冷落我。” “你瞧瞧,你还委屈上了。”谢氏数落他道,“你若没冷落她,她怎会捻酸吃醋?” 顾泽夕不信:“您肯定弄错了,她要是捻酸吃醋,会主动给什么白姑娘安排住处?” 谢氏直摇头:“傻小子啊,傻小子,你被媳妇赶出门,真不冤。早知道你这样不开窍,我刚才才不替你求情,就让你天天一个人睡。” 是他傻? 顾泽夕将信将疑,一个转身,足尖轻点,掠出了积善堂。 几个纵身后,他成功把苏芩秋拦在了半道上。 苏芩秋吓了一跳:“侯爷?” 顾泽夕若无其事:“为何白姑娘尚未进府,你就把本侯赶去了听雨轩?” 苏芩秋道:“原因我不是说了吗——” 顾泽夕根本不听她讲,把她抵到了道旁的树上:“夫人,你是不是吃醋了?” 第108章 夫人今天恶心干呕 苏芩秋被禁锢在顾泽夕身前的一方天地里,距离近到能数清他的每一根睫毛。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神认真而期待,像是秋闱后的举子,在榜下等待一个答案。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灼热,苏芩秋微微错开了眼:“谁吃你的醋了,搞得好像我们情投意合似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顾泽夕紧紧追问,“你我虽然没到情投意合的地步,但好歹既是夫妻,亦是盟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藏着掖着,徒生误会?”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重生而来,背负血海深仇,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日子本来就不算舒坦,倘若还跟他生出嫌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苏芩秋想到这里,照实说了:“我只是不喜欢和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你心里有人,我理解,我接受,但倘若你要跟她双宿双飞,我只能跟你做表面夫妻了。” 原来如此,瞧,摊开了说,多好。 顾泽夕意味深长:“你不用草木皆兵,她还没同意与本侯双宿双飞。” 敢情还没追上?嗐。苏芩秋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那您加把劲。” 正快马加鞭地加着呢,要不床榻之上多努努力?顾泽夕想着新买的十八式,转身去了。 一晃二十来天过去,喜宴筹备得也差不多了。 在这大半个月里,大丫下厨的热情不减分毫,厨艺却是毫无长进。 自从她得知狗不能吃太咸,就舍弃了在菜里放盐,味道愈发一言难尽。 顾泽夕军务繁忙,她白天做的那些菜,祸害不到他,便给苏芩秋端了来。 苏芩秋看着面前辨不出颜色的几道菜,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大丫看她捂着胃,煞白了脸,紧张得不得了:“夫人,是我做的菜太难吃了吗?” 可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苏芩秋强忍着不适,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大丫的厨艺棒极了,是我自己这几天胃口不好,跟你的菜没关系。” 看来夫人是咽不下这菜了,三七挺身而出:“大丫,长戟一直念叨着想尝尝你做的菜,但总也没机会,你快给他送去,他一定高兴坏了。” “真的吗?那我这就去!”大丫让嬷嬷帮她端起菜,高高兴兴地走了。 看来遭受大丫厨艺荼毒的人,又要多一个了,苏芩秋忍俊不禁:“长戟知道后会不会骂你?” “他敢!”三七头一扬。 说长戟,长戟到,大概是刚尝过大丫的菜,脸皱成了苦瓜:“夫人,礼大爷来了。” 好大儿来了?苏芩秋挑眉:“叫他进来。” 顾致礼进了屋,给苏芩秋行了礼,道:“夫人,过几天就是您和侯爷的喜宴了,还请夫人开恩,准许苏姨娘回府。不然等信阳侯和夫人来赴宴时,苏姨娘却不在,他们面子上挂不住。” 顾远风的妾,却是顾致礼来求,有点意思。 苏芩秋勾起了唇角:“苏姨娘被赶回娘家快一个月了,大概也长了些教训了。也罢,你叫我孙儿去把她接回来吧。” 顾致礼谢过她,让李奎去把此事告诉了顾远风。 他爹居然为苏锦瑟求情?顾远风揣着满肚子的狐疑,去了信阳侯府。 他先去跟苏德仁和沈氏说明情况,白姨娘听说了消息,赶到了苏锦瑟房里,给她报喜:“大小姐,顾远风终于来接您回府了。” “他还知道来?这都快一个月了!”苏锦瑟气不过,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里,忽然却冲到净房,趴在马桶上,哇哇一通吐。 白姨娘赶紧去给她拍背:“大小姐,您没事吧?” “有事,好事。”苏锦瑟拿帕子擦着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说话间,顾远风进了门,一见到她就质问:“我爹为何特意去找苏芩秋求情,让我接你回去?莫非你跟他有什么首尾?” 苏锦瑟脸一僵。老不死的东西,谁要他献这种殷情!这不是故意引人怀疑吗? 白姨娘胆战心惊,赶紧骂顾远风:“风少爷,您怎么说话呢?您自己不来接大小姐也就算了,您父亲好心帮忙,您倒不乐意了?” 顾远风到底有点理亏,沉着脸不做声了。 白姨娘生怕他再提这茬,转移了话题:“风少爷,您可要好好跟大小姐过日子,喜宴上,还有大事等着呢。” 顾远风想想喜宴上可以除掉苏芩秋,心情终于好转,领着苏锦瑟回宁远侯府去了。 晚上,顾泽夕从北大营回来,苏芩秋赶紧拿出了喜服:“总算逮着侯爷了,快来试试大小,若是不合适,明儿让裁缝改去。” 顾泽夕为了腾出几天婚假,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几乎住在了北大营。这身喜服都送来好几天了,他愣是没空试。 顾泽夕摆摆手:“本侯先沐浴,免得把喜服弄脏了。” 他抬脚朝净房走,半路又想起点事来,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苏芩秋:“如意坊新出的胭脂,说是最适合大婚用,你赶紧试试,若是不喜欢,本侯明天再去换。” 他忙成这样,还有空去买胭脂?苏芩秋诧异片刻,接过小盒子,坐到了妆台前。 三七帮她把盒盖儿打开,清幽的茉莉香气飘了出来。 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呢,苏芩秋沾了一点胭脂,在掌心里调匀,朝着脸上涂。 茉莉花香扑鼻而来,她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赶紧跑到屋后,一阵猛吐,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三七端着水追出来,递给她漱口:“夫人,您怎么又犯恶心了?” 苏芩秋无奈:“大丫的菜,后劲儿太足了。” 真是因为大丫的菜吗?三七踌躇片刻,压低了声音:“夫人,您怀着大丫的时候,也是老觉得恶心,但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苏芩秋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怀孕了?这怎么可能?她每次跟顾泽夕同房后,都服过避子汤了。 算算她的小日子,就是这几天,她肚子还有些隐隐约约地疼,应该是快来了。 苏芩秋正狐疑,顾泽夕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本侯让你试胭脂,你怎么却跑屋后来了?” 第109章 夫人怀孕了? 苏芩秋扶着三七的胳膊起身,苦笑:“可不能再吃大丫做的菜了,不然非吃出毛病来不可。” 顾泽夕深有同感:“怪本侯,不该给她建厨房,要不以后还是由你教她认药材得了。” 他说完又问:“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叫吴今来瞧瞧?” “我自己就是大夫,叫他来做什么,万一被老太君知道,白让她担心。”苏芩秋笑着摇头。 “也好,那你这几天吃点清淡的,养养胃。”顾泽夕点点头,与她一起回了房。 顾泽夕不疑有他,苏芩秋自己心里却直犯嘀咕,第二天等他去了北大营,马上让三七关上卧房的门,给自己诊了个脉。 “夫人,脉象如何?”三七急切问道。 “喜脉。”苏芩秋苦笑,“我怀孕了,月份尚浅,刚一个月。” “啊?”三七急了,“您每次事后都服用了避子汤,怎么还会怀孕?” “正常。”苏芩秋道,“避子汤不是神药,药效并非百分百。” 三七很忧心:“夫人,现在该怎么办?您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当然要留下,这是我的孩子。”苏芩秋毫不迟疑,“顾远风一家气数已尽,我会赶在出怀之前,把他们都解决掉,再带着你们离开宁远侯府,从此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三七很高兴。她也不希望苏芩秋打掉孩子,这可是一条命,再说多伤身哪。 不过……三七红着脸提醒她:“夫人,头几个月胎不稳,您得编些理由出来,不能再跟侯爷同房了。” 苏芩秋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 这几天顾泽夕忙得脚不沾地,顾不上同房。等到喜宴那天,她就搬离宁远侯府了,他想同房也碰不着。 她猜得一点儿都没错,这几天,顾泽夕基本上歇在北大营,即便回府,也是匆匆忙忙,压根就没时间跟她同房。 直到喜宴当天,顾泽夕才闲了下来。 时人迎娶,皆在黄昏,他们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省却了迎亲环节。 顾泽夕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只是一场补办的婚宴,却几乎汇聚了整个京城名流,就连皇子公主都来了。 这些宾客,自有二房和三房出面接待,苏芩秋只负责蒙上盖头,在喜娘的引领下,与顾泽夕拜堂成亲。 喜堂上,观礼的宾客众多,无不艳羡苏芩秋命好,一介孤女,摇身变成了宁远侯夫人。 只是顾泽夕的父亲远在苏州,又体弱多病,不曾赶回来,上首坐的高堂,惟有谢氏一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苏芩秋在众人的注目下与顾泽夕拜完堂,回到了装饰一新的金戈院。 顾泽夕拿喜秤挑开了红盖头,摇曳的烛火下,苏芩秋娇艳如花,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顾泽夕舍不得挪开眼,他已经好几天没碰苏芩秋了,真想现在就洞房,但想想今日喜宴的目的,还是忍了下来:“母亲说了,我们毕竟是补办喜宴,不必繁文缛节,你现在随本侯一起出去,给大家敬个酒,顺道认认人。” 苏芩秋自然不会反对,随他出去了。反正三七早得了吩咐,把她的酒换成了凉白开。 她说是跟顾泽夕去认人,但宾客实在是太多了,一圈酒敬下来,她一个没记住。 苏芩秋实在汗颜,小声跟顾泽夕说抱歉:“我记性太差,估计下回见到这些客人,还是认不出来,恐怕要让侯爷失望了。” 顾泽夕哑然失笑。 傻丫头,她还真以为,是让她来认人的? 不,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往后无论谁见了,都必须给几分薄面。 “无妨,以后认不得,问本侯就好。”顾泽夕温和地笑着,执起她的手,带她去了下一桌。 这一桌的客人,苏芩秋全认得。 信阳侯夫人沈氏,淮南王继妃许氏,荣兴侯夫人邓氏,许氏的女儿沈慧茹,另外还有一个苏锦瑟。 这几人同坐一桌,是因为她们沾亲带故。沈氏是许氏的小姑子,而许氏又是邓氏的小姑子。 至于苏锦瑟,之所以能以妾室的身份坐在这里,全是因为沈氏的面子。 不过苏锦瑟缩着肩,连头都没敢抬。 苏芩秋自然知道她为何不敢抬头,笑吟吟地问顾泽夕:“侯爷,我喝了好几杯酒了,头有点晕,不知能不能让苏姨娘陪我们去敬酒,代我喝几杯?” 她要在自己的喜宴上,打苏锦瑟的脸?会不会不太合适?罢了,喜宴不就是为了让她开心吗?只要她高兴,有什么不可以? 顾泽夕欣然应允:“苏姨娘,起身罢,随夫人去敬酒。” 苏锦瑟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沈氏:“娘……” 沈氏很淡然:“让你去敬酒而已,难道你不会?” 她是不会敬酒吗,她是丢不起这个人。苏锦瑟磨蹭着不肯起身。 顾泽夕不耐烦了:“本侯竟叫不动苏姨娘了?” 苏锦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起了身。 几人在这一桌敬完,去了下一桌。 顾泽夕给苏芩秋介绍完这桌的客人,苏芩秋笑着给他们介绍苏锦瑟:“这是我孙儿顾远风的妾室,苏姨娘。” 此话一出,别说这桌客人,就连别桌的客人都捂嘴偷笑,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信阳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苏锦瑟吗?怎么给宁远侯的嗣孙做了妾?” “你没听说吗,顾远风还有媳妇的时候,就跟人私通,那个人就是苏锦瑟!” “顾远风的前妻,不就是信阳侯的庶女吗?他这是跟大姨子偷上了?” “我的个乖乖,这也太不要脸了吧,难怪只能做妾了。” 苏锦瑟如芒在背,握着酒杯的手颤颤巍巍,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埋起来。 她的脸,被人踩在地上,碾了个稀碎啊! 苏锦瑟恨恨地朝苏芩秋望去,苏芩秋却挑起眉头,冲她挑衅地笑。 怎么,只许她算计,不许她打脸? 不好意思,她好容易重活一回,要的就是畅快肆意。 这就受不了了吗?让她难受的还在后头! 第110章 侯爷亲自下场 苏锦瑟敬完酒,逃也似的回到了座位上。 席上各人盯着她,神色各异,只是碍着沈氏的面子,没有出声。沈氏自己倒是神态自若,当是什么都没发生。 苏锦瑟埋着头,指尖在掌心掐出了血。 苏芩秋这个贱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脸打得啪啪响,她现在就要报仇,等不了一点半点! 苏锦瑟狠狠地掐了自己几下,抬起头来,故意问邓氏:“荣兴侯夫人,怎地不见您二儿媳?虽说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宁远侯府,但今日参加喜宴,她总该陪在婆母身边。” 邓氏不傻,一听就知道苏锦瑟在挑事。但今日她代表荣兴侯府出席喜宴,儿媳却压根没到她跟前露脸,面子上的确下不来。 恰好此时苏芩秋和顾泽夕敬完酒过来了,她沉着脸道:“侯爷,夫人,季年媳妇在你们家住得也够久了,叫她过来,我待会把她带回府。” 苏芩秋与顾泽夕对了个眼神,诧异道:“荣兴侯夫人,芷兰妹妹早跟许二公子和离了,您还拿她当儿媳,不合适吧?” 这叫什么话?太欺负人了!邓氏呼地起身:“我儿子何时跟她和离了?宁远侯夫人,亏我当你是个良善人,原来你心思这样毒。我儿数次要接顾芷兰回家,你拦在头里,如今你为了阻拦我带她回府,竟连和离这种鬼话都编出来了?” 她这一起身,引得众人都围了过来。 邓氏仗着姑母是太后,平时尖酸刻薄是出了名的,这位宁远侯夫人怎么会惹到她?胆子也太大了。 苏锦瑟暗暗得意,她而今是没资本跟苏芩秋斗,但多的是人收拾她。 苏芩秋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被顾泽夕抢了先:“本侯的夫人阻拦许季年接顾芷兰回府?荣兴侯夫人亲眼看见了?许季年总共就跟本侯的夫人见过一面而已,她上哪儿拦去?你诽谤本侯的夫人恶毒,真是张口就来,本侯看你才是面狠心毒之人。” 邓氏一口气被噎在了嗓子里。 四周鸦雀无声,只闻众宾客倒抽气。 他们没听错吧?一向矜贵少言的宁远侯,竟亲自下场,帮自家夫人怼了荣兴侯夫人? 众人目光各异,邓氏恼羞成怒:“那她也不能信口雌黄,诽谤我儿与顾芷兰和离。” “谁说是诽谤?和离书是许季年当着本侯的面,亲笔签下的名字。”顾泽夕说着,扬声喊长戟,“把五小姐的和离书拿来,给荣兴侯夫人瞧瞧。” 长戟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拿来一份文书,递到了邓氏手里。 邓氏低头一看,还真是一张和离书,上面不仅有许季年的亲笔签名,更有他摁下的鲜红手印! 邓氏气得手直抖:“许季年!” 许季年就在人群里,赶紧挤过来看,登时傻了眼。 这不是他给顾泽夕欠下的欠条吗,怎么变成和离书了? 苏芩秋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与顾泽夕相视一笑。好赌的蠢货,当初他签的就是和离书,自己没仔细看而已。 “荣兴侯夫人,和离书你看了,这下没异议了吧?正好在场的客人都做个见证,本侯的堂妹顾芷兰,已与许季年和离,从此婚丧嫁娶,各不相干。”顾泽夕朗声道。 苏芩秋赶紧补了一句:“芷兰妹妹的嫁妆,荣兴侯府会主动归还吧?毕竟你们也是世家大族,要脸。” 邓氏气得差点吐血,发狠道:“你们到底在得意什么?顾芷兰嫁给我们季年这么多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她一个下不出蛋的二手母鸡,离了荣兴侯府,还能找到下家不成?” “芷兰不是母鸡,自然下不出蛋,至于她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没准是许老二的毛病,等她嫁给了本世子,保准一个接一个地生。”人群里,忽然传来了沈留白的声音。 他走到邓氏跟前,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荣兴侯夫人,您觉得我这个下家,比起您儿子如何?” 淮南王世子,跟许季年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邓氏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你疯了!你父王母妃怎会许你娶一个二手货!” “那是我们淮南王府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沈留白说着,瞟了淮南王继妃许氏一眼。 许氏显然面色不虞,但淮南王站在人群里,虽然皱着眉头,却并未出声,她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邓氏深感受辱,捏着那张和离书,血气翻涌。 她看出来了,许季年多半是被顾泽夕两口子给诓了。 可是名字是许季年签的,手印是他按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总不能抵赖不认。 平白无故,儿媳没了,已经够丢脸了,当着满京城勋贵,甚至皇子皇女的面,就更丢人了。 她明明可以私下处理,为什么要当众诘问顾泽夕两口子?这个脸,明明可以不丢的。 邓氏肠子都悔青了,忽地转身,狠狠扇了苏锦瑟一巴掌:“挑事惹非的东西,难怪只能当个妾。我儿子已经跟顾芷兰和离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苏锦瑟没想到邓氏把怒气撒到了她身上,赶紧用眼神向沈氏求助,但沈氏却压根没看她。 都不管她是吗?那她自己来! 她今儿不弄死苏芩秋,算她输! 苏锦瑟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荣兴侯夫人,我哪知道他们和离了,我又不像我们夫人,是罗真人的弟子,能掐会算。” 邓氏正在气头上,明知她又在挑事,还是把矛头对准了苏芩秋:“你不说我倒忘了,宁远侯夫人之所以能嫁给宁远侯,不正是靠了这一手活神仙的本事吗?今儿趁着大家都在,又是大喜的日子,不如请宁远侯夫人给我们露一手?让我们看看,宁远侯夫人到底是真神仙,还是招摇撞骗!” 众人都不瞎,邓氏分明是在儿子和离的事上吃了亏,急着寻茬,把场子找回来。但他们也很好奇,这位宁远侯夫人,是不是真有那么神?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苏芩秋身上。 苏锦瑟暗暗地笑了。苏芩秋有几斤几两,她能不知道?鬼才信她是个活神仙,等着丢脸去吧! 顾泽夕自然知道活神仙是怎么回事,俯身对苏芩秋道:“你先回房,这里交给本侯。” 苏芩秋缓缓摇头。 苏锦瑟摆明了把她架在火上烤,她若是此时退缩,一辈子都别想抬头。 顾泽夕有点急了:“听话,回去。” 这么不相信她?苏芩秋为了安抚他,先握住了他的手,再才冲苏锦瑟意味深长地一笑:“既然大家都想看我算命,那我就给大家露一手吧。” 第111章 你腹中孩子他爹是谁? 邓氏见苏芩秋爽快应战,心道她恐怕真有些本事,有点后悔受了苏锦瑟挑拨,沉着脸剜了她一眼。 苏锦瑟忙道:“邓夫人,她这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您别被她唬住了。不过她这人,奸狡得很,您得指定名目让她算,不然她肯定投机取巧钻空子。” 邓氏吃了定心丸,对苏芩秋道:“宁远侯夫人既有这本事,不如来给我算一卦。” “没问题。”苏芩秋点头道,“不过荣兴侯夫人想必也知道,算卦属于窥探天机,会受天罚,所以我只算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拿来给我算了。” 上一世,顾泽夕去世后,顾远风清算了府中旧人,把他们关在地牢,跟她做了狱友。她听他们说了很多朝廷大事,京中密闻,但肯定无法面面俱到,所以她只算大事,免得漏了馅。 邓氏讥讽道:“宁远侯夫人是不愿意算小事,还是压根不会算?”苏锦瑟还真没说错,她只算大事,可不就属于投机取巧? 苏芩秋瞅着她笑:“听荣兴侯夫人这意思,你是想让我算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我倒是能算出你今儿穿的小衣是什么颜色,也能算出这个月你跟荣兴侯同房了多少次,但你觉得算这些有意思吗?”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他们倒是很想知道,荣兴侯夫人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小衣。 邓氏臊得满脸通红,哪还敢让她算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芩秋趁着现场嘈杂,高声冲苏锦瑟喊:“苏姨娘,你刚才说什么?你让我算一算,许二公子年前失踪的小妾,现在何处?” 苏锦瑟着实一愣,她刚才说这个了吗?她什么都没说啊。但这会儿人声鼎沸,谁知道她说没说? 不等苏锦瑟辩驳,许季年来了神:“苏姨娘真是善解人意,我先谢谢你了。宁远侯夫人,我跟我娘是一家人,你给我算,跟给她算是一样的,不如就帮我算一算吧。” 他最心爱的小妾,年前刚怀上身孕,就离奇失踪了。他打定了主意,如果苏芩秋真能帮他找到,他就不计较她和顾泽夕诓他和离的事了。 “行。”苏芩秋爽快应声,命人设法坛,掐起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满脸遗憾地告诉许季年:“许二公子,你那小妾,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尸首埋在马厩的马粪堆底下,你不妨去找一找。” 许季年神色骤变,当即带人回荣兴侯府去了。 所有人都无心继续吃席,只等许季年回来,看看苏芩秋到底算得准不准。 荣兴侯府离宁远侯府不远,没过多久,许季年就回来了,咬着牙发狠赌咒:“是哪个杀了我的妾,害她一尸两命,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众人哗然—— “许老二,你的妾当真死了?当真埋在马厩里?” “宁远侯夫人人在宁远侯府,却能算到荣兴侯府的事?这太神了吧?” “宁远侯夫人还真是活神仙哪!” 顾泽夕惊诧无比,低声问苏芩秋:“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芩秋俏皮地眨了眨眼:“自然是算卦算出来的。” 顾泽夕半分都不信。她要真会算卦,怎么算不出大丫的亲爹是他? 苏芩秋跟顾泽夕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追随着苏锦瑟。 苏锦瑟显然还有点摸不清状况,但很快被面色铁青的邓氏带走了。 苏芩秋唇角一勾,笑了。 邓氏把苏锦瑟带到无人处,命她带来的嬷嬷:“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嬷嬷马上把苏锦瑟摁倒在地,狠狠地打了几下。 苏锦瑟急了:“邓夫人,您打我干什么!” 邓氏的眼神阴测测:“贱人,你让宁远侯夫人算的是什么卦?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你分明早知道她有算命的本事,故意引着我朝坑里跳。如今所有人都知道荣兴侯府出了命案了,你高兴了?” 许季年的那个妾,就是她给弄死的,本来人不知鬼不觉,现在却被翻出来了。许季年一旦对她生疑,母子感情就全完了! 苏锦瑟慌忙解释:“夫人,我没让她算卦,是她自说自话诬陷我。” 邓氏根本听不进去,喝令嬷嬷:“重点打,你没吃饭吗?” 如果真是苏芩秋自导自演,她怎么不干脆把凶手也算出来?分明是苏锦瑟在抵赖。 嬷嬷见邓氏发了话,哪还敢吝啬力气,马上手脚并用,拳打脚踢。 苏锦瑟生怕被打死,拼命把嬷嬷推开,连爬带滚地朝外逃。 这里到底是宁远侯府,邓氏不敢太放肆,没敢追。 苏锦瑟逃到一条小路上,刚松了口气,却被苏芩秋拦住了去路。 苏锦瑟见了她,恨得眼都红了:“苏芩秋,你故意借着算卦害我!” “到底谁害谁?”苏芩秋挑眉,“你认定我不会算命,想让我当众出丑,故意挑唆荣兴侯夫人,当我看不出来?” “你本来就不会算命,许季年小妾的事,谁知道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苏锦瑟讥讽道。 “你不信就算了,还敢红口白牙地诋毁我?”苏芩秋揪住她的肩膀,朝树上重重一摔。 苏锦瑟疼得眼冒金星,又根本不是苏芩秋的对手,慌忙喊道:“我怀孕了!你不能打我!” 怀孕了?她还真借种成功了?苏芩秋眯起了眼睛。 苏锦瑟站稳了身子,得意道:“没想到吧,我又怀上了。这可是宁远侯府的血脉,你要是伤着了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那你现在可是金贵人儿,碰不得。你婆母生了野种,现在全指着你的肚子争气了。”苏芩秋伸出手,帮她理了理领子,扯了扯衣裳,笑眯眯,“苏姨娘不是不信我会算命吗,走走走,趁着席还没散,咱们快过去,让我给你算一卦,再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苏锦瑟后退了几步:“你要给我算什么卦?” “自然是给你算一算,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了。” 苏芩秋不分由说,拽了她就走。 第112章 夫人,你怀上了吗 苏芩秋为什么要算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知道她被顾致礼睡过的事了? 苏锦瑟吓得双腿发软,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她现在只是一个妾室,若被人发现她怀上了顾致礼的种,肯定会被送给顾致礼。 顾致礼一个糟老头子,还瘸了一条腿,跟着他,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苏芩秋欣赏着苏锦瑟的表情,忽然冲她一笑:“苏姨娘,你在紧张什么,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你怀的孩子,自然是我大孙儿的了。” 她才不会现在揭露苏锦瑟,这种事,当然要等到大家发现顾远风是太监后再揭穿,更有意思了。 苏锦瑟的后背,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半天才回魂,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夫人说笑了,我怎么会紧张,只是刚怀孕不久,身体不适罢了。” “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苏芩秋满脸关切,带她回了席间,把顾远风叫了来,“孙儿,苏姨娘怀孕了,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苏锦瑟怀孕了?! 他是个太监,苏锦瑟是怎么怀孕的? 顾远风的脸登时就绿了。 “哎呀,我大孙儿都高兴坏了。”苏芩秋笑着把苏锦瑟的手,塞给了顾远风,“你快带苏姨娘下去歇着吧,喜宴有人招呼,用不着你们操心。” 顾远风死死掐着苏锦瑟的手,把她带到了枫林院。 苏锦瑟疼得直冒汗:“你放开我,别伤着了咱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顾远风把她的手掐得更紧了:“什么时候怀上的?” 苏锦瑟道:“那天苏芩秋给了我一瓶并蒂露,我给你放茶水里了,就是那天怀上的。” 真会编,就他这情况,拿并蒂露当饭吃,都不可能让她怀上!这分明是个野种! 他不敢说出自己是太监的事实,但不代表能咽下这口气。 顾远风恶狠狠地盯着苏锦瑟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提脚就踹。 正在这时,房门被敲响。 顾远风只得先收了脚,去开门。 门外站着顾致礼:“外头客人都在,你却在这里躲清闲?赶紧回席上去,侯爷刚才都问了。” 顾远风听说是顾泽夕的意思,没敢辩驳,赶紧去了。 顾致礼蹲下身,去摸苏锦瑟的肚子:“我刚听苏芩秋说,你怀上身孕了?这孩子,是我的种吧?” 苏锦瑟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恶心得想吐:“别朝自己脸上贴金,你一个快入土的人,怎么可能让我怀上,这孩子,是顾远风的。” 顾致礼强行把手捂在了她的肚子上:“顾远风没告诉你,他的小兄弟,是被我砍伤的吗?这孩子不是我的,还能是他的不成?” 苏锦瑟震惊得忘了去推开他。 顾致礼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给顾远风戴了绿帽子,他不会放过你,你快去葛氏那里躲躲,等我想个法子把他支出府,你再出来。” 苏锦瑟将信将疑,不肯动身。 顾致礼催促道:“你还不快去?我是这孩子的亲爹,还能害你不成?” 他想保住这孩子?倒也是,葛氏生的是野种,除了顾远风,他就剩这一个亲生的了。苏锦瑟不再怀疑,抬腿去了。 顾致礼嗬嗬笑着,尾随她而去,那笑容,瘆人得很。 顾远风从枫林院出来,朝着席间走,却先遇到了葛氏。 他想起了他们的计划来,把葛氏拽到无人处,压低了声音问:“娘,野种处理好了?” 葛氏点头:“野种在我房里,床前放了肉骨头,那狗闻着味儿,已经钻进去了。现在就等春红叫苏芩秋的野种去找狗,只要野种在房里待上一会儿,就能诬陷她了。” “春红可靠吗?”顾远风问。 葛氏笑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能不可靠?” 那就好,等把苏芩秋弄死了,他再来收拾苏锦瑟。顾远风露出笑容:“走,我们去吃席,你不在梨棠院,才不会引人怀疑。” 喜宴仍在继续,席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许季年小妾的尸骨,以及苏芩秋的神机妙算,给他们增添了不少话题。 苏芩秋和顾泽夕已经敬完了酒,单独开了一席。 顾远风和葛氏想第一时间看到苏芩秋的惨状,特意在离他们最近的那桌坐下了。 顾泽夕留意到了他们,问苏芩秋:“苏锦瑟怀孕了?” 苏芩秋抿嘴一笑:“她自己说的,应该是真的,看来您儿子的身体不错。” 顾泽夕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她的肚子,思绪飘得有点远。苏锦瑟都怀上了,她怎么还没怀上? 他算了算日子,问苏芩秋:“你这个月的小日子,好像没来?” 苏芩秋有点惊讶。他怎么这样细心,连她的小日子都记着? 还好他这段时间忙得很,好糊弄。苏芩秋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轻描淡写:“来过了,侯爷没注意而已。” 看来真没怀上了。顾泽夕赶紧低头吃菜,掩住了眼底的失望。 这时三七匆匆而来,禀道:“侯爷,夫人,梨棠院出事了,老太君他们已经赶过去了。” 苏芩秋和顾泽夕迅速起身,朝梨棠院去了。 顾远风在隔壁桌听见,心头一喜,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故意慌里慌张地拉起葛氏就走:“娘,梨棠院不是您的住处吗,咱们快去看看。” 他这一嗓子,所有宾客都听见了。他们哪会嫌热闹太多,纷纷丢下筷子起身,全跟在了顾远风和葛氏后头,上梨棠院去了。 顾远风和葛氏赶到梨棠院时,谢氏等人都在院子里,个个面色不虞。 而葛氏卧房房门大开,床上躺着毫无生气的婴儿。 床下一堆肉骨头,一只雪白的小奶狗,啃得正欢。 大丫试图拽走小奶狗,小奶狗却舍不得骨头,怎么也不肯走。 大丫急得直哭:“板板,走呀,快走,我怕。” 事情成了!葛氏按捺住激动,装作毫不知情:“这是怎么了?” 谢氏见来了这么多人,很不高兴,但还是回答了她:“你生的小儿子,没了。” “怎么会没了?我走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葛氏冲进卧房,抱起孩子,探了探鼻息,哭天抢地。 她哭了一会儿,把孩子一扔,拎起大丫就打:“死丫头,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一来,我儿子就没了,肯定是你干的!” “住手!”谢氏厉声呵斥,“谁告诉你是她干的?” 第113章 终于弄死一个 葛氏一脸的气愤:“这还需要人告诉我吗?屋里只有大丫,不是她还能是谁?” 谢氏皱眉:“她现在在里头,不代表之前屋里只有她,你这样武断地下结论,倒像是故意认定她是凶手似的。” 葛氏被谢氏戳中了心里的鬼,心一虚,松开了大丫:“那屋里之前还有谁?” 谢氏朝大丫招手:“好孩子,你来。” 大丫瘪了瘪嘴:“板板它不肯走。” 屋里有个死孩子,她怕得很,但又不愿扔下板板不管,这才僵持到现在。 谢氏亲自进屋,帮她把板板抱了起来,大丫破涕为笑,这才跟着谢氏出来了。 谢氏把狗还给她,道:“大丫,你来跟大奶奶说说,你是如何发现这屋子有蹊跷的。” 大丫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道:“我的狗丢了,春红姐姐让我上梨棠院找。我来了梨棠院,听见这屋里有狗叫,但门却打不开,我赶紧去找春红姐姐,春红姐姐来开了门,发现屋里有苏姨娘,还有个死孩子,春红姐姐吓坏了,这才把老太君他们都请来了。” 谢氏听得连连点头。真不愧是她的乖孙啊,才这么一点大,吐词清晰,又有条理。 葛氏的脑子却是快烧干了。为什么大丫来找狗的时候,门是锁着的?苏锦瑟又怎么会在里头?到底哪里出了差池?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得顺着大丫的话,问谢氏:“老太君,照大丫这意思,我小儿子是死在苏姨娘手里?” “这我不敢妄言,我们也是刚到。”谢氏说着,扬声道,“苏姨娘,你过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苏锦瑟走了过来,脚步虚浮,脸色却是铁青。 顾致礼让她来葛氏屋里躲一躲,她进门后,发现葛氏不在,屋里只有一个死孩子和一条狗。 她自然知道他们的计划,没当回事,打算退出去,结果房门被人从外面锁上,打不开了! 她这才意识到,她被人暗算了。 暗算她的人,要么是顾致礼,要么是顾致礼和葛氏联手。总之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实话她当然是不敢说的,但想被刺她,绝对没门! 苏锦瑟掩下眼里的恨意,对谢氏道:“老太君,礼大爷得知我又怀上了,让我来找大奶奶讨经验。我进了屋,发现大奶奶不在,屋里只有一条狗和一个死孩子。我吓坏了,转身要去喊人,这时候,门却被礼大爷从外头锁死了。” 她既然指名道姓了,谢氏马上问顾致礼:“门是你锁的?” 顾致礼矢口否认:“老太君,冤枉,我没干过这事儿。” 门就是他锁的,但苏锦瑟又没证据,能奈他何? “就是他锁的!”苏锦瑟气道。 “苏姨娘,你害死了我小儿子,不承认也就罢了,竟还攀咬起我来了?” 顾致礼大步上前,揪了她就走:“杀人偿命,你休想抵赖,你现在就跟我去见官,我要为我的小儿子,讨一个公道!” 诬陷她,还敢上公堂?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苏锦瑟拼命甩开顾致礼的手:“你的小儿子?你说得倒是顺口,是乌龟王八当惯了吗?府里这几房人,谁不知道葛氏生的是野种?大家为了你的脸面,替你瞒着,你还真当自己是野种的爹了?” 野种??众宾客的耳朵嗖地竖了起来。他们这样的人家,家家都有龌龊,孩子夭折根本不新鲜,提不起他们的兴趣来,但如果是野种,那可就不一样了。 “胡说八道!”顾致礼扬手去扇苏锦瑟的嘴。他今儿的目的,是反刺苏锦瑟一刀,可没打算让自己丢脸。 苏芩秋眼疾手快,脚悄悄地一伸,把顾致礼绊了个仰八叉。 她很清楚,只要苏锦瑟还是信阳侯府的嫡女,她就弄不死她。所以她今儿的目标,根本不是苏锦瑟,自然要拉一把偏架了。 苏锦瑟见顾致礼跌倒,趁机躲到苏德仁身后,一口气全说了—— “葛氏的床里头,翻出过一具小厮的尸体,那个小厮,就是她小儿子的亲爹。这事儿府里都知道,是宁远侯夫人担心折损宁远侯府的颜面,才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大家细想想,一个野种,对我毫无威胁,我弄死他干什么?这不是白费力气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野种是我弄死的又怎么了?我弄死一个野种,那是替宁远侯府除害,难不成还要治我的罪?” “大家再想想看,谁才最希望这野种消失?肯定是葛氏和顾致礼啊!这野种只要活在世上,就是他们的耻辱。今天分明是他们弄死了野种,嫁祸到了我头上!” 众宾客齐刷刷地看向了顾兴国。 那孩子是谁弄死的还重要吗?不重要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那孩子究竟是不是野种。 顾兴国身为顾氏族长,是时候出面弄清这个问题,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顾兴国满心震惊地问谢氏:“那个死孩子,当真是葛氏跟小厮生的?” 谢氏知道这事儿没法继续瞒下去了,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顾兴国气得想骂娘。 宁远侯府既然把丑闻压下去了,葛氏就该夹起尾巴做人,怎么今儿还闹了这一出? 如果他没记错,这满院子的人,就是葛氏和顾远风引来的! 他们母子俩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要是不来点狠的,以后顾家的姑娘们,都要受牵连,嫁不出去了! 顾兴国气急败坏地开口:“都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葛氏拖下去沉塘?” 几个婆子一拥而上,架起了葛氏。 葛氏已经吓懵了,尿湿了裤子。 顾远风和顾致礼双双埋着头,只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惟有苏锦瑟昂首挺胸,像只斗赢了的母鸡。 苏芩秋勾起了唇角,她复仇名单上的名字,总算可以划掉一个了,而下一个,就是苏锦瑟。 她敢打赌,苏锦瑟现在有多得意,将来就有多惨。 苏芩秋掩住唇边笑意,给春红使了个眼色。 春红马上追上葛氏,嚎啕大哭,借机在她耳边道:“大奶奶,反正您要死了,死前何不拉个垫背的?” 第114章 不服你也憋着 拉人垫背?对,她要拉人垫背! 她今天要对付的是苏芩秋和她的野种,凭什么她即将送命,她们却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要拉上苏芩秋一起去死,还要让她的野种落到顾远风手里,生不如死! 葛氏拼命扭过头,扯着嗓子喊:“跟宁远侯夫人做的事相比,我这算得了什么!她是我儿子顾远风的前妻!那个名叫大丫的丫鬟,是她跟我儿子生的女儿!顾族长,您一定要主持公道,让她也浸猪笼,把大丫还给她爹顾远风啊!” 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泽夕没想到,葛氏会狗急跳墙,他马上给长戟使了个眼色。长戟迅速堵上葛氏的嘴,把她拖出去了。 顾兴国沉着脸,观察宁远侯府各人的表情,很快得出了结论——此事顾泽夕,顾远风,顾致礼,苏锦瑟,都是知情人,而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 不用问,肯定是顾泽夕被苏芩秋迷住了心窍,下了封口令了。 苏芩秋真是媚功了得啊,一个二婚再嫁的二手货,竟把堂堂宁远侯,迷成了这样! 顾兴国想着他跟苏芩秋的新仇旧恨,火气蹭蹭地朝上窜:“无人有异议?看来此事属实了?泽夕侄儿,你也太不争气,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的,孙子的前妻你也肯要?” 顾泽夕冷声回怼:“若非苏氏为本侯冲喜,本侯早已命丧黄泉。本侯娶她,是为报恩,怎么,报恩还管她是谁的前妻?” “报恩就非得娶她做正妻?她嫁了孙子又嫁祖父,你不嫌她脏,我嫌!”顾兴国怒道,“事关整个顾家的脸面,即便你是宁远侯,也不能肆意妄为。现在你只有三个选择,要么贬妻为妾,要么休了她,要么让她跟葛氏一样,浸猪笼!” “本侯的事,轮不到你做主。别以为你是族长,就能对本侯指手画脚。”顾泽夕冷哼道,“本侯今日已与苏氏拜了堂,无论以前,现在,将来,她都是本侯明媒正娶的妻。” 顾泽夕一点面子都不给,顾兴国下不来台,十分恼火,冲谢氏道:“大嫂,你说句话!你被蒙在鼓里这么久,难道不生气?” 谢氏这会儿脑子是乱的,苏芩秋成了顾远风的前妻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乖孙女,都成顾远风的了?她到底该相信谁? 不过,不管事实如何,她肯定站顾泽夕这一边。 谢氏冲顾兴国摆了摆手:“这件事,我听儿子的。” 顾兴国气结,只得去撺掇二房和三房的两口子:“这种时候,你们就别当缩头乌龟了,留着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丢的是整个宁远侯府的脸,你们就不怕自家女儿将来嫁不出去?” 二房和三房的两对夫妻,彼此交流了一下眼神,争先恐后—— “大哥都不嫌弃大嫂,我们就更不嫌弃了。” “大嫂身份尴尬,不都因为顾远风吗?让大哥跟顾远风断绝关系不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儿女婚嫁,哪有爵位重要。苏芩秋许诺了要过继他们家的儿子,他们说什么也要让她继续当正妻。 顾兴国怎么都没想到,宁远侯府竟团结得跟一块铁板似的,全都维护苏芩秋。 这女人是不是给他们使妖法了? 他恼火到了极点,抖狠道:“顾泽夕,既然你油盐不进,就别怪我这个三叔不讲情面了。明日一早,我就入宫面圣,弹劾你尊卑不分,罔顾伦理纲常!” 顾泽夕满不在乎:“腿长在你身上,你随意。” “那你呢?苏氏,你也不在乎?”顾兴国问苏芩秋,“你可知道,因泽夕娶了你,皇上本来就很不满,所以才至今不曾赐你诰命?如果皇上再得知你是泽夕孙子的前妻,会如何看他?苏氏,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自请下堂,不要连累了他!” 苏芩秋拿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我今儿刚拜堂,就要自请下堂?族长,你这是把我朝死路上逼。” “你本来就该死。你要是下不了决心,我可以帮你一把。”顾兴国把手一挥,“来人,送苏氏去沉塘!” “放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来自顾泽夕,另一道,却是来自于沈氏。 顾泽夕也就罢了,沈氏这是凑的什么热闹?顾兴国皱眉:“信阳侯夫人,这是我们顾家的家务事,就不劳您操心了。” “顾兴国,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弯了。”沈氏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忘了,顾远风的前妻,是我家的庶女?你在这里喊打喊杀,可曾问过我的意见?” 顾兴国一时语塞,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您家庶女,不是因为克父,早被赶出家门了吗?她现在嫁了孙子又嫁祖父,同样丢尽了信阳侯府的脸,我把她沉塘,正好也顾全了贵府的颜面,岂不两全其美?” 沈氏笑了一下:“顾兴国,你是真蠢,你看我和信阳侯,像是刚知道此事的样子?我们要是嫌她丢脸,早嫌了,还用等到现在?” 顾兴国这才反应了过来,敢情他们早知道这件事了。 好啊,他们都知情,就他是小丑?顾兴国恼羞成怒:“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跟你们信阳侯府没关系了,我如何处置她,你管不着!” 沈氏指了指自己,问顾兴国:“我是谁?” 顾兴国一愣:“信阳侯夫人。” “还有呢?”沈氏又问。 顾兴国极不情愿地回答:“如意郡主。” “你知道就好。”沈氏淡淡地道,“现在本郡主要带庶女回娘家,你有意见,也给本郡主憋着。” 沈氏说完,朝苏芩秋伸手:“芩秋,来。” 顾兴国还想阻拦,忽然一道凌厉的目光投来,他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淮南王警告的眼神。 这位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宠妹狂魔。顾兴国忍了又忍,还是把阻拦的话吞了回去。 苏芩秋牵着大丫,走向了沈氏。 顾兴国忽然想起了葛氏的话,追过去拽住了大丫:“苏氏回娘家,我拦不住,但这丫头是顾远风的女儿,必须留下。” “谁说她是顾远风的女儿?”顾泽夕沉声怒斥,“放开她,不然本侯剁了你的手!” 第115章 她是本侯的女儿! 顾兴国一愣:“她不是顾远风的女儿,还能是谁的女儿?” 顾泽夕中气十足:“她是本侯的女儿!” 围观众人还以为又有什么瓜,听到顾泽夕这话,八卦的耳朵又缩回去了。 嗐,继父嘛,可不就是她的女儿。他倒是挺视如己出。 顾兴国想得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顾泽夕是太迷恋苏芩秋,不介意给她的女儿当后爹。 但顾氏血脉,岂能让苏芩秋带走? 顾兴国怕剁手,不敢继续拽大丫,便狠狠地瞪了顾远风一眼:“你是怎么当爹的?还不赶紧把女儿领走?” 顾远风几步窜到了大丫跟前:“大丫,我是你爹,跟爹走,好不好?爹爹疼你。” 葛氏的用意他懂,他只有冒充大丫的亲爹,才能把她带走当个人质,从此把苏芩秋吃得死死的。 “你真是我爹?”大丫眨着大眼睛,“那……是你把我给卖了?” “……”顾远风无言以对。 围观宾客总算看明白了,难怪大丫是个丫鬟,敢情是当初被亲爹卖了。 这都什么人哪,配当爹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爹。”大丫果断后退,躲到了苏芩秋身后。 没用的蠢货!顾兴国骂了顾远风几句,去劝沈氏:“夫人,您要带庶女回娘家,我拦不住,但顾家的女儿,总得留在顾家,您带去信阳侯府算怎么回事?” 沈氏盯着大丫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道:“甭管她姓什么,她都是芩秋的女儿,是我的外孙女。我要接外孙女回府,你有什么资格拦?” 沈氏说完,看着他似笑非笑:“难道你打算也参我一本?我倒要看看,我带外孙女回外祖家,你能参我什么。” “是,我是没资格拦,也没办法参。”顾兴国气道,“您现在就让苏氏跟宁远侯和离,从此您想带她们去哪就去哪。” “我也觉得这不是一桩好姻缘,但事发突然,该怎么离,还得从长计议,且等以后再说罢。”沈氏淡淡地说着,一手携苏芩秋,一手牵大丫,朝外走去。 咦,沈氏的意思是,人她必须带走,但和不和离另说?顾兴国顿觉看到了希望,没有继续阻拦了。 人都走了,喜宴还要继续吗?二房和三房对视一眼,果断招呼宾客入席去了。苏芩秋只是回娘家,又没和离,这喜宴,必须办到底。 顾泽夕望着苏芩秋远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追了上去。 沈氏都走了,苏德仁自然不会久留。苏锦瑟送他朝外走,心里头气得很。苏芩秋的老底被揭了,她刚高兴了不到三秒钟,沈氏就跳出来维护,还把人给带走了。 她越想越气:“爹,我娘到底怎么想的?她不是最讨厌苏芩秋吗?就因为苏芩秋治好了她的病,她就护犊子?刚才要不是我娘,苏芩秋已经被休了!” 苏德仁铁青着脸,不但气,还心慌。 葛氏真是个祸害头子,她揭穿苏芩秋也就算了,怎么把大丫的身份也说出来了? 大丫的脸,是铁证啊,沈氏说不准已经起疑了! 苏锦瑟见苏德仁不吭声,急了:“爹,您不能怂,苏芩秋不是克父吗,您在这上头做做文章,尽快把她赶出信阳侯府。” 苏德仁终于回过神来。对,没错,必须赶在沈氏发现蹊跷之前,把苏芩秋母女轰走! 他仔细琢磨了一下,有了主意:“锦瑟,那你得配合我演一场戏。” 苏锦瑟道:“自从上次小产,老太君就不许我随意回娘家了,我怎么配合您演戏?”她倒是想回,这样顾远风就没法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了。 这还不简单?苏德仁当即领着她去见谢氏。 谢氏正好也有事找他,见了他就问:“信阳侯,芩秋是顾远风前妻的事,你们既然早已知晓,为何要瞒着我?” 苏德仁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老太君,这事儿可不怨本侯,是您儿子宁远侯不许我们说。” 谢氏默然。 苏德仁顺着这话朝下说:“老太君,贵府最近肯定是多事之秋,小女锦瑟又刚怀上身孕,胎像未稳,本侯打算带她回娘家住几天,不知老太君准不准?” 谢氏现在满心都是苏芩秋的事,的确没精力管苏锦瑟,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苏德仁谢过她,带着苏锦瑟登上了回信阳侯府的车。 车上,苏德仁问苏锦瑟:“苏芩秋说她是罗有新的弟子?” “爹,您还真信她会算命?她要是罗真人的弟子,我倒立吃屎。”苏锦瑟嗤之以鼻。 苏德仁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她大概不知道罗有新是谁,才敢冒充他的徒弟。” 十九年前,他就不该把苏芩秋丢到鄂州,而应该直接掐死。 这一次,他必须心狠一点,把她赶出信阳侯府,卖到西域去,让她这辈子都没法再回中原。 苏德仁打开车窗,叫来了心腹:“去给罗有新捎个口信,十九年前他做的局,如今出了变故,叫他务必年前赶回京城,收拾烂摊子。” 苏芩秋带着大丫,和沈氏乘坐了同一辆马车,朝着信阳侯府去。 大丫坐在苏芩秋对面,一直偷偷地看她,欲言又止。 苏芩秋忍俊不禁:“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大丫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夫人,您真是我娘亲?” “没错,宝贝。”苏芩秋伸手把她揽过来,抱进了怀里,“先前娘没有认你,是担心坏人把你抢走了。但现在娘有能力保护你了,从今往后,你可以光明正大地管我叫娘了。” “娘!”大丫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一双大眼睛亮晶晶。 “哎,乖女儿。”苏芩秋亲了亲她,给她介绍沈氏,“这是我的嫡母,信阳侯夫人,受封如意郡主,你该叫她一声外祖母。” “外祖母。”大丫乖乖地叫了人。 沈氏笑着应了,摘下头上的一对珠花,给她当了见面礼。 大丫道了谢,苏芩秋帮她把珠花戴到了头上。 大丫摸着珠花,依旧欲言又止。 苏芩秋笑着拍了拍她的头:“跟自己的娘亲,不用拘谨,有什么说什么,就算说错了,娘也不会怪你。” 大丫鼓足勇气,开了口:“娘,我爹真的是风少爷吗?” 此话一出,就连沈氏都竖起了耳朵。 第116章 大丫,本侯就是你爹! 看着大丫清澈的眼睛,苏芩秋果断摇头:“不,你爹不是顾远风,他刚才骗你的。” 怀里小小的人儿,竟松了口气。顾远风不是她爹,太好了! “娘,那我爹是谁啊?”大丫歪着脑袋又问,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苏芩秋摸了摸她的头:“你爹早死了,坟头草都老高了。” “本侯没死!”左侧车窗哐当被拽开,顾泽夕俊朗而又不悦的脸,出现在窗前。 大丫吓了一跳:“侯爷!” “本侯就是你爹。”顾泽夕为着那一句“坟头草老高了”,神色有点严肃。 大丫小心地打量他的脸色:“后爹?” 顾泽夕眉头皱成了川字,表情一言难尽。 大丫有点惶恐,赶紧改了称呼:“继父?” “……”顾泽夕扶额。 不气,不气,亲生的。等他找到证据,她自然就叫爹了。 沈氏把大丫揽了过来:“好孩子,别乱叫,你该叫侯爷。” 苏芩秋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迟早跟顾泽夕和离,这一声继父,还是别叫顺口了。 顾泽夕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没顶嘴。现在沈氏是他正经的岳母,他得当个乖巧的好女婿。 沈氏抿了抿唇角:“宁远侯,你一路跟着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顾泽夕理直气壮:“本侯的夫人回娘家,本侯自然要送一送了。” 沈氏命马车停了下来:“宁远侯,我曾以为,你跟芩秋是天作之合,但如今看来,是我错了。皇上迟迟不封诰命,是对你们这段姻缘不满;而今芩秋身份暴露,更是惹来非议。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即便强凑在一起,也注定不会幸福,不如分开,各自安好,免得大家都辛苦。” “岳母这话,小婿不敢苟同。”顾泽夕的神色严肃起来。 沈氏摆了摆手:“你无须急着分辩,等这几天过完,恐怕不必我催,你便会主动登门,来谈和离了。” “回去吧,宁远侯,即便你跟到信阳侯府,我也不会许你进门。”沈氏说罢,关严了车窗。 苏芩秋没想到沈氏是这个态度,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夫人,我没打算跟宁远侯和离。”至少暂时没打算。 沈氏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大丫的亲爹到底是谁?就算死了,也该有名有姓。” 苏芩秋没应声,她不知该怎么答。 沈氏见她不吭声,并未追问,而是又问:“她的亲爹,不会是沈留白吧?” “不是。他们只是长得像而已。”苏芩秋十分肯定地回答了她。 她说不是,沈氏眼中明显有惊喜闪过:“三日后,我要去白马寺还愿,你等我回来。” 还愿?那许的是什么愿?为何特意要她等她回来?苏芩秋的心思一向细腻,已经猜到了几分:“是。” 顾泽夕驻足街头,直到苏芩秋和大丫乘坐的马车不见了踪影,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回到了宁远侯府。 此时喜宴的宾客已经散去,二房和三房正在指挥下人清扫场地。 顾泽夕径直去了积善堂。 谢氏告诉他:“葛氏已经沉塘,此等不贞不洁之人,不配入祠堂,我已经吩咐顾致礼,尽快把她的尸骨送回鄂州,交给她的娘家人。” 顾泽夕心不在焉地点头:“一切由母亲做主便是。” 谢氏见他如此,很是心疼:“你是被信阳侯夫人赶回来的?” 顾泽夕苦笑:“信阳侯夫人力主和离,根本不容我辩解。” “可以理解,倘若这是我的女儿,我也舍不得她继续留在宁远侯府,受些闲言碎语。”谢氏叹道。 顾泽夕问道:“母亲不怪苏氏?” “我有什么资格怪她?”谢氏道,“她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会不知嫁给你后,会面临怎样尴尬的境地,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给你冲喜,救了你一命。她心怀大义,我对她只有感激。” 顾泽夕深感欣慰:“儿子跟母亲想得差不多,我看中的是她这个人,管她曾是谁的妻。” “仅仅如此?”谢氏止不住地笑,“臭小子,原来大丫的娘就是你媳妇,你瞒得可真严实。” 顾泽夕当年邂逅的姑娘,原来就在他身边,她是真为他高兴哪。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们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哪。 顾泽夕亦是唇角浮笑,他的确是个幸运的男人,老天待他不薄。 谢氏又问:“你跟我交个底,大丫到底是你闺女,还是顾远风的闺女?” “自然是我的。”顾泽夕无比肯定地道,“顾远风自己也知道,大丫跟他毫无关联,他今儿闹这一出,不过是居心叵测罢了。” 那就好,那就好,大丫还是她的乖孙孙。谢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催促他道:“那你赶紧想想办法,摆平族长,尽快把我的好儿媳和乖孙女接回来。还有,你别跟信阳侯夫人硬来,她斥责你,你听着便是,不许顶嘴,千万别把岳母给得罪了。” “是,儿子记住了。”顾泽夕颔首起身,“葛氏今日狗急跳墙,不顾我的封口令,当众揭穿了苏氏的身份,万死难消我心头之恨。我看她跟前的丫鬟很是可疑,须得去问问。” 他这么一说,谢氏也想了起来,当时是那丫鬟扑到葛氏身上嚎了几嗓子,葛氏才突然攀咬苏芩秋。 谢氏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那丫鬟名叫春红,还留在梨棠院。” 顾泽夕并未去梨棠院,而是叫来长戟,让他把春红关进柴房,先饿她一天再说,因为天色已晚,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苏芩秋随沈氏抵达信阳侯府时,天已经黑了。 沈氏命苏锦瑟跟她住,而把苏锦瑟的院子,让给了苏芩秋和大丫。 苏芩秋难得带女儿一起睡,比大丫还兴奋,给她讲了好几个睡前故事,才搂着她一起睡了。 半夜迷糊间,她感觉有人钻进了她的被窝,吓得一个激灵,摸出枕头下的药粉,就朝那人脸上撒。 “别怕,是本侯。”黑暗中,顾泽夕的声音响起。 苏芩秋赶紧收手,哭笑不得:“侯爷怎么跟做贼似的?” 他惹不起沈氏,可不只能做贼? 顾泽夕俯身,解开了苏芩秋的小衣:“外头有巡夜的婆子,咱们抓紧时间。” 他仔细思考过了,要想堵住顾兴国的嘴,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让苏芩秋怀上他的孩子。 等她有孕在身,谁还敢逼他和离? 衣衫渐宽,苏芩秋感受到了他明显的变化,赶紧按住了他的手:“侯爷,不可!” “为何不可?”顾泽夕抿了抿薄唇,“莫非你想跟本侯和离?” 第117章 侯爷请冷落我 苏芩秋摸了摸尚还平坦的小腹,下意识地想顺着顾泽夕的话,谎称她要和离。 如此一来,定能浇灭顾泽夕的心思,顺利躲过禁止同房的头三个月。 但昔日顾泽夕的话回响在耳边,他们是夫妻,是盟友,彼此之间最忌误会。 想到这里,苏芩秋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大仇未报,我怎会和离?我倒是担心侯爷顶不住压力,写下了一纸休书。” 顾泽夕暗暗地松了口气,继续脱她的衣裳:“本侯这辈子都不会休妻。” 苏芩秋再次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朝旁边看。 在她身侧,大丫睡得正香,小脸红扑扑。 顾泽夕明白了她的意思,却非但没收手,反而把大丫朝里头挪了挪:“本侯动作轻些,吵不醒她。” “这话侯爷自己信吗?”苏芩秋瞪他,“侯爷哪次不是地动山摇,整个宁远侯府都恨不得能听见?” 他有这么厉害吗?是她每次叫得太大声吧?顾泽夕唇角浮笑,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一个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了:“你如今能正大光明地带女儿,难免宠溺,本侯能理解,但大丫也不小了,该分房睡了。” 三岁很大吗?他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她脸上了。苏芩秋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转移了话题:“侯爷,葛氏已经沉塘了吧?她跟前的丫鬟春红,其实是我的人,侯爷早就知道的,您找个借口,把她给我送来吧。” 春红?顾泽夕脸色微沉:“那丫鬟不是个好的,本侯怀疑,葛氏之所以攀咬你,正是因为春红撺掇。本侯已命人把她关进柴房了。” 苏芩秋万万没想到,顾泽夕观察力惊人,竟连这种细节都发现了。 她不能让春红在柴房受苦,不得已,只好承认了:“春红撺掇葛氏,是我的主意。她对我忠心耿耿,并未叛变,侯爷把她放出来吧。” 她撺掇葛氏揭发她自己?这对她有什么好处?顾泽夕不相信她是这样愚蠢的人,稍稍思索了一下,才道:“你……在怀疑自己的出身?” 苏芩秋惊了。他这也太聪明了吧? 顾泽夕看了看她的表情:“看来本侯猜对了。难怪大丫跟沈留白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你自陷险境,是为了光明正大住进信阳侯府?看来当年的事,不简单。” 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得更聪慧,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也差不了。 苏芩秋觉得这个种借对了,偷偷地笑了一下,才道:“当年信阳侯府发生的事,何止不简单,恐怕连您当初中毒,顾远风过继,都跟信阳侯府有关联。” 信阳侯府竟跟宁远侯府有牵连?难怪她铤而走险。顾泽夕的神色严峻起来:“如此看来,信阳侯府是龙潭虎穴,你独自住下,怎能让人放心?本侯留下,陪你一起。” 这怎么能行!苏芩秋忙道:“咱们不能打草惊蛇,您不仅不能留下,更要冷落我一段时间,让某些人以为我孤立无援,从而放松警惕。” 假装冷落她?包括夜里吗?顾泽夕百般不情愿,但想想这的确是最优方案,还是同意了:“本侯该怎么帮你?总不能看你一个人操劳,本侯却袖手旁观。” 苏芩秋想了想:“我嫡母要去白马寺还愿,侯爷能不能暗中派些人,保证她的安全?” 顾泽夕都能由大丫的长相,推断出她的真实身份,某些人肯定也能。他们说不准已经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了,她必须防范于未然。 “好。”顾泽夕望着她的脸,心头情绪翻涌。 他一直以为,她是在为自己复仇,原来她亦是为了他。 她为了弄清真相,甚至不惜置身舆论漩涡,不惜以身犯险。 他要如何做,才配得上她这一片赤诚? 顾泽夕俯身,深深一吻。 苏芩秋很煞风景地推开了他:“侯爷赶紧走吧,记住我的话,别来找我。” 她肚子里的娃金贵得很,至于孩子爹,靠边站吧。 “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大丫。”顾泽夕恋恋不舍地起身,推门,纵身消失在黑夜中。 第二天,苏芩秋是被吵醒的。 苏锦瑟带着几个嬷嬷,把门砸得山响。 三七拼命阻拦,但收效甚微。 苏芩秋开了门,把大丫交给了三七,让她先带大丫去吃早饭,免得把她吓着了。 苏锦瑟趾高气昂:“苏芩秋,昨天是太晚了,我才没跟你计较,现在你给我立即,马上,滚出我的蓝田院!” 她压抑了这么久,如今总算等到苏芩秋身份败露,可以扬眉吐气了。 她要把以前的场子,全都找回来。苏芩秋在信阳侯府,别想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苏芩秋回到屋里,不紧不慢地梳头发:“我住在蓝田院,是夫人的安排,你找夫人说去。” 苏锦瑟跟了进来:“你拿夫人压我,自己不觉得可笑?那是我的亲娘,不是你的。你到了信阳侯府,就得守信阳侯府的规矩,我是嫡,你是庶,你一个姨娘生的贱种,还妄想住嫡女的院子?给我滚出去!” 苏芩秋不慌不忙地挽了个发髻:“我嫡出的苏姨娘,你做事也太顾头不顾尾,你对我如此无礼,就不怕我回到宁远侯府后收拾你?” “那也得你回得去,你当顾族长是吃素的?”苏锦瑟嗤之以鼻,“来人,给我把她丢出去!” 几个嬷嬷如狼似虎,一拥而上。 苏芩秋摸到袖子里的药粉,正要撒出去,白姨娘忽然从外头冲进来,挡在了她前面:“大小姐,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苏锦瑟哼了一声:“你叫她自己滚出去,我自然不动手。” 白姨娘转身,一把鼻涕一把泪:“芩秋,我今儿早上才听说了宁远侯府的事,葛氏该死,临死还要咬你一口。顾族长动了怒,你被休是迟早的事了,往后你只能靠娘家,怎能跟大小姐争?你听话,带着大丫搬到我院子里去,姨娘来照顾你们。” 她来照顾她们?是朝死里照顾吧?苏芩秋暗自冷笑。不得不说,白姨娘的段位,比苏锦瑟高多了,上次她都把她扣在宁远侯府了,她依旧滴水不漏,如今还能跟她装慈母。 演戏是吧,谁不会?就是不知道,演来演去,待会儿到底是谁倒霉了。 苏芩秋也抹起了眼泪:“姨娘,以前是我太张狂,当上了宁远侯夫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如今顾族长要休我,侯爷嘴上说得好听,却连人影子都见不着,姨娘,我以后该怎么办哪。” 第118章 那是情敌吗 “别怕,你还有姨娘。”白姨娘掏出帕子,给苏芩秋擦眼泪,“你听姨娘的,乖巧做人,别跟大小姐争,回头姨娘一定给你另挑个好夫婿。” 苏芩秋顺从地点了点头:“姨娘,那我去跟夫人说,是我自己要搬去跟你住,免得夫人回头怪罪姐姐。” 白姨娘露出了欣慰笑容:“好孩子,这才对嘛,姨娘陪你一起去。” 两人手挽着手,去了松鹤院。 到底还是白姨娘有手段,苏锦瑟得意一笑,跟了过去。 沈氏才刚起床,尚未梳妆,但听说苏芩秋求见,还是让她们都进来了。 白姨娘推了苏芩秋一把,示意她赶紧说。 苏芩秋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眼泪汪汪地开了口:“夫人,我与白姨娘虽为母女,却十几年不曾相处,如今好容易有了机会,我想搬去跟白姨娘住,还望夫人恩准。” 她哭得这样伤心,一看就不是自愿的,沈氏目光凌厉地扫了苏锦瑟和白姨娘一眼:“是你姐姐赶你了,还是白姨娘逼你了?” “没有,没有,姐姐和姨娘都待我极好,是我自己想搬。”苏芩秋连连摇头,眼泪却流个不停,看上去委屈极了。 呵,真是墙倒众人推,她们若是没欺负苏芩秋,她怎会伤心落泪?她们背地里到底怎么威胁苏芩秋了,吓得她连实话都不敢说了。 沈氏默默地得出了结论,对苏芩秋道:“你安心在南田院住着,哪里都不许去。” “娘!”苏锦瑟不满叫道。 沈氏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看你是不乐意待在松鹤院了,也罢,你搬去跟白姨娘一起住吧。你从小由她带大,想必住得习惯,正好也趁这个机会,向她讨教一下,该如何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妾室。” 什么?!让她去跟一个姨娘住?这不是打她的脸吗?府里下人知道了,会怎么看她?苏锦瑟气坏了。 都怪白姨娘多此一举,还不如让她直接把苏芩秋赶出南田院。 苏锦瑟狠狠地瞪了白姨娘一眼,扭身跑了。 沈氏伸手,去拿茶盏,白姨娘赶紧上前伺候。 沈氏接过茶盏,把茶水全泼在了白姨娘脸上:“早起无力,手滑了。” 白姨娘的心快跳出了腔子,勉强挤出笑来:“妾身该打,是妾身没伺候好夫人。” “知道自己该打就好。”沈氏接过章嬷嬷递来的帕子,慢慢地擦手,“这些年,我太纵容你了,但别因为这样,就拿我当傻子。” 白姨娘慌忙低头:“妾身不敢。” “退下吧。”沈氏淡淡地道,“你虽然是二小姐的生母,但她是主,你是奴,尊卑有别,没事儿别朝她跟前凑。” “是,妾身记下了。”白姨娘不敢抬头,躬着身退了出去。 沈氏看向泪痕满面的苏芩秋,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道:“待会儿你表哥和表妹要来,你回去洗把脸,换身衣裳,再过来一起用早膳。” 苏芩秋点头应下,转身出去了。 她刚出松鹤院,就被白姨娘拦下了。 白姨娘用审视的眼神看她:“芩秋,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苏芩秋满脸惶恐:“姨娘,我刚才哪里说错了吗?” “你话是没说错,但你哭什么?”白姨娘眼中有狐疑闪过,“你眼泪汪汪的,夫人才以为你受欺负了。” “姨娘。”苏芩秋又哭了起来,“我一想到如今的处境,眼泪就止不住,我也没想到,夫人会误会。我现在就回去,跟夫人解释。” “别去了,现在去,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白姨娘拉住她,脸色缓和了下来,“芩秋啊,夫人再好,那也是大小姐的娘,你别看她现在对你不错,但真遇到事儿,是靠不住的。” 苏芩秋乖顺地点头:“我以后有事先跟姨娘商量。” 白姨娘拍了拍她的手:“我刚才看见宁远侯来了,你听姨娘一句劝,主动跟他和离,别等到他来休你,那样更难堪。” 苏芩秋点头:“我听姨娘的。” 白姨娘满意极了,把她送到南田院,方才转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苏德仁躺在榻上,额头上搭着白毛巾。 他见白姨娘进来,迫不及待地问:“你去试探苏芩秋了?结果如何?” 白姨娘把刚才的事讲给他听,又道:“照我看,她对我仍有敌意,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听我的。” 苏德仁笑了:“那是,她现在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除了依靠你,还能靠谁?你多哄着她点,催她尽快跟宁远侯和离,这样本侯卖她去西域时,能更方便点。” 白姨娘攀住他的脖子,贴了上去:“侯爷,仅仅卖她去西域,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我觉得,咱们还是得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苏德仁听懂了她的意思,很是吃惊:“这也太冒险了,淮南王可不是好惹的。” “侯爷,是淮南王不好惹,还是您舍不得她?”白姨娘扒下他的裤子,弯下腰去。 没几下,苏德仁就喘着粗气,昏了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苏芩秋洗过脸,换了身衣裳,又陪大丫玩了一会儿,才朝松鹤院去。 院中树下,顾泽夕负手而立,一个俏丽的女孩子,正娇笑着踮起脚,去帮他摘头顶掉落的树叶。 沈慧茹?沈氏口中的表妹,沈留白同父异母的妹妹?苏芩秋认了出来。 顾泽夕中毒病危时,好些名门贵女自愿为他冲喜,沈慧茹就是其中的一个。 上一世,因为顾远风,她才没能给顾泽夕解毒,但沈慧茹却把顾泽夕的死,归咎到了她头上,没少去宁远侯府的地牢里羞辱她。 这一世,她冲喜成功了,以沈慧茹对顾泽夕的痴心,会感激她吗? 苏芩秋唇边浮上玩味笑容。 顾泽夕抬手去拦沈慧茹,忽然看到了院门边的苏芩秋,更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 她哭过了?谁欺负她了?顾泽夕刚抬起的手一顿,头顶的树叶被沈慧茹摘了下来。 沈慧茹转着树叶,不知对顾泽夕说了些什么,顾泽夕迅速低头看她,跟她说话去了。 苏芩秋垂下了眼帘,背后忽然传来了苏锦瑟幸灾乐祸的声音:“那是我表妹,淮南王嫡女,身份比你高出一大截。她跟宁远侯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 第119章 侯爷手撕白莲花 苏芩秋转过身,看苏锦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听你这意思,是希望沈表妹和侯爷喜结连理?然后看着沈表妹嫁得比你好,辈分比你高,处处压你一头?苏锦瑟,沈表妹可不是我,她娘家比你显赫,出身比你高贵,还是你母亲的嫡亲侄女,她要是成了宁远侯夫人,你只怕连屎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苏锦瑟脸色一变:“你少挑拨离间,我跟表妹——” “跟表妹什么?跟表妹关系好?”苏芩秋嗤笑着打断了她,“你未婚先孕,脸丢遍了全京城,连累她都不好说亲了,她恨你恨得要死,你竟还做着她拿你当好表姐的梦?你问问自己,你当妾都快一年了,她来看过你吗?” 苏锦瑟死咬着牙,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明知苏芩秋是在挑拨,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全是实话。 如果换沈慧茹来当宁远侯夫人,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她一心赢过苏芩秋,但同样也不希望沈慧茹过得比她好。 苏芩秋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暗自一笑,朝院子里去了。 树下,沈慧茹巧笑倩兮:“泽夕哥哥,你看到芩秋表姐哭红的眼睛了?芩秋表姐好生厉害,刚回娘家,就抢了锦瑟表姐的院子,还恶人先告状,跑到我姑姑面前哭,哄得我姑姑倒把锦瑟表姐赶去跟白姨娘一起住了。” 原来苏芩秋没受欺负?顾泽夕松了口气:“你如今也大了,再这样称呼本侯,不合适了。” “那芩秋表姐是如何称呼你的?”沈慧茹歪着头问,一脸娇憨。 顾泽夕顿了顿:“侯爷。” “呀,表姐跟泽夕哥哥这样生分吗?”沈慧茹惊讶地捂住了嘴。 顾泽夕看了她一眼:“她是本侯正经的夫人,人前自是端庄,不叫侯爷叫什么?至于我们私下里亲密的称呼,怎好说给你听?” 这时苏芩秋正从他们身旁经过,却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他们一般。 “夫人!”顾泽夕主动追了过去。 在他身后,沈慧茹一改刚才的天真浪漫,极为不屑地瞥了苏芩秋一眼,转身走了。 苏芩秋微笑着停下脚步,冲顾泽夕福了一福:“侯爷安好,给侯爷请安,我就不打扰侯爷跟沈表妹的雅兴了。” 她这话怎么阴阳怪气? 顾泽夕走到她面前,道:“本侯是特意来找你的,春红已经给你送到南田院了,另外还给了你一个女侍卫,免得你在信阳侯府受欺负。” 苏芩秋朝树下瞥了一眼,发现沈慧茹已经走了。看来即便她这一世救了她的心上人,她也不会对她感激半分了。 她收回视线,埋怨顾泽夕:“侯爷,咱们昨晚不是说好了,要故意冷落我一段时间吗?” 才过了一晚上,他就又来了,难保夜里又爬上她的床,真是让人头秃。 有正事也不能来?其实他昨晚刚答应就后悔了。他们的婚姻已经四面楚歌,多得是人盼他们和离,还有什么必要装不和? 以苏芩秋的智商,绝不会做无用功,说不准她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顾泽夕心生狐疑,但未动声色:“是本侯浑忘了,本侯现在就走。” 他进去跟沈氏知会了一声,告辞走了。 苏芩秋进了厅,给沈氏请了安。 没一会儿,苏锦瑟也进来了。 沈氏见她们后头再无人来,问丫鬟:“表少爷和表小姐不是来了么,怎么一个都没见着?” 丫鬟犹豫了一下才道:“夫人,表少爷说他不齿二小姐的行径,不想见她,上沧浪居去了。表小姐刚才也去了。” 沧浪居,是沈留白在宁远侯府的固定住所。 沈氏眉头皱起。 昨晚她特意派人给淮南王府捎了信,邀他们过府,与苏芩秋聚一聚。 淮南王夫妇不肯来也就罢了,现在沈留白和沈慧茹人到了,却不肯露面,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但他们并非她的子女,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对丫鬟道:“去催催世子,叫他来见姐姐。” 她口中的世子,是苏锦瑟的孪生弟弟,信阳侯世子苏宝明。 丫鬟回道:“夫人,侯爷昨晚回来,身子就不爽利,世子爷病榻前伺疾去了。” 苏锦瑟呼地站了起来:“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苏芩秋一回来,他就病了?肯定是因为苏芩秋克父!” 呵,克父。苏芩秋嗤笑:“什么叫克父?克死了才叫克。” “你在咒我爹?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苏锦瑟气道。 “父亲以前生过病吗?”苏芩秋问她。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苏锦瑟哼了一声。 “以前我不在家,他也照样生病?那他以前生病,是因为你克父咯?”苏芩秋悠悠地道。 “你!”苏锦瑟被怼得哑口无言。 “行了,锦瑟,你去看看你爹。芩秋,你回房去吧。”沈氏摆了摆手,“这早膳,我看也没什么必要一起用了,叫大厨房给你们送房里去吧。” 苏芩秋和苏锦瑟齐齐应声,各自去了。 沈氏望着苏芩秋的背影,长叹了一声:“章嬷嬷,看到没,苏芩秋四年前做的事,太恶心人,如今又闹了这一出,更没人待见她了。即便有我撑腰,也没人给面子啊。” 章嬷嬷看了看她的脸色,委婉地道:“夫人,二小姐孤苦伶仃地在鄂州长大,没人关爱,也没人教她做人的道理,她能长成现在这样,算是不错了。” 沈氏让她说的落下泪来:“养女不教,父母之责。是我傻,是我蠢,竟让那对贱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害得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这么多年。章嬷嬷,你去给我收拾行李,我明天就去白马寺,等我回来,我要拨乱反正,还芩秋嫡女的身份。” 章嬷嬷吃了一惊:“夫人,您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哪。” 沈氏恨道:“当年的产婆,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分明就是他们动了手脚,杀人灭口了。不过证据咱们也是有的,大丫的那张脸,就是证据,芩秋若非跟我有血缘,生的女儿怎会肖像我的内侄?” 她说完,缓了口气,又道:“照我说的去办吧,等芩秋成了嫡女,看谁还敢瞧不起她。” 第120章 白莲花要睡了侯爷 信阳侯府,沧浪居。 沈留白独坐喝酒,眉间神色复杂至极。 在昨天喜宴之前,他对苏芩秋的印象,好到不能再好了。他还等着娶到顾芷兰后,好好地谢一谢她这个媒人呢。 谁知她竟是信阳侯府的那个庶女! 想到她四年前做的事,他实在是无法放下成见,坦然去见她。他相信,他的姑姑沈氏,也一样厌恶她,只是碍于她的救命之恩,才把她带回了信阳侯府。 他正郁闷,沈慧茹进来了:“哥,我刚才看到那个所谓的表姐了,我压根没搭理她,直接走了。” 沈留白“嗯”了一声。 沈慧茹气愤不平:“信阳侯府的姑娘,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苏锦瑟不要脸,给人做了妾。苏芩秋嫁了孙子,又嫁祖父,更不要脸。哥,说起来,这事儿都怪你,当初我要去给泽夕哥哥冲喜,你死活拦着,不然现在的宁远侯夫人就是我,哪有苏芩秋什么事。” 沈留白皱眉斥责:“你一个姑娘家,把这种事挂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觊觎过宁远侯?” 他的确阻拦过沈慧茹,但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沈慧茹又没活神仙的本事,去冲哪门子的喜。 沈慧茹很不服气:“哥,我喜欢泽夕哥哥还有错了?你是我亲哥,不帮我也就算了,还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苏芩秋冲喜成功,救了泽夕哥哥,我本来是服气的。你看他们成亲这么久,我有去捣过乱吗?可我哪知道,苏芩秋是顾远风的前妻,是信阳侯的那个庶女?那个庶女是个什么德性,你不知道?你就算是为了泽夕哥哥好,也该劝他和离,帮我嫁给他。” 沈留白闷闷地喝了好几杯酒,才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该明白这个理。” 沈慧茹却道:“可是,哥,你跟泽夕哥哥是好兄弟,你忍心看他蒙在鼓里?你现在不揭穿苏芩秋的真面目,回头等泽夕哥哥自己发现了,恐怕要怨你了。” 沈慧茹的话倒也没错,沈留白拿着酒杯的手一顿。 沈慧茹看出了他的犹豫,道:“哥,刚才泽夕哥哥就在松鹤院,这会儿要么没走,要么没走远,你叫人把他请来,跟他说说嘛,至于他听不听,是他的事,对吧?” 有道理,听不听在他,但如果他明明知情却不说,就是他这个兄弟的不对了。沈留白点点头,把他的小厮月夜叫了进来:“去看看宁远侯在哪,把他请过来。” 月夜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在二门处找到了正要离去的顾泽夕,把他请到了沧浪居。 听得小厮通报,沈留白冲沈慧茹打了个手势:“回房去,把你的那点小心思收起来。” 沈慧茹乖巧地起身离开,但却没回房,而是去了小厨房。 她跟泽夕哥哥青梅竹马,一声哥哥从小喊到大,泽夕哥哥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如今却强令他改口了。可见他的心,早被苏芩秋那个狐媚子迷住了。 她娘告诉过她,一个男人被迷住的时候,跟他讲这个女人的任何坏话,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所以,她压根没指望沈留白能劝动泽夕哥哥和离,她之所以这样做,只为趁此机会,跟泽夕哥哥把生米煮成熟饭。 如今苏芩秋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她出身尊贵,只要跟泽夕哥哥有了夫妻之实,不愁他不休掉苏芩秋,改娶她为正妻。 唔,看在苏芩秋救了泽夕哥哥一命的份上,到时候让她做个妾好了。毕竟前人栽树,后人遮阴,她也算是沾了她的好处了。 沈慧茹一面琢磨,一面吩咐小厨房的下人,把低度数的梨花白,换成了三杯必倒的烈酒桃花醉。 顾泽夕进了门,朝沈留白对面一坐:“大舅哥,叫本侯来有何事?” “谁是你大舅哥?别乱叫。”沈留白喝了口酒,发现酒被换了,但没在意,反正他今儿想醉。 顾泽夕也端起了酒杯:“本侯的夫人,是你姑姑的庶女,本侯叫你一声大舅哥,难道有错?” 沈留白转了几下酒杯:“我早跟你说过,我那个所谓的表妹苏芩秋,命不好,又不争气吧?那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你娶的人是她了?” 顾泽夕颔首,默认了。 沈留白把酒杯一顿:“那你可知道,当年我姑姑好心接她回京说亲,她却在临行前一夜,与顾远风苟且成事,最终只能嫁给了他,让我姑姑丢尽了脸?” 顾泽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拿酒杯敲他的头:“你姑姑不知内情,误解你表妹也就算了,你这死脑筋,怎么也转不过弯来?你表妹若真与顾远风有什么,本侯与她的女儿,是怎么生出来的?” 沈留白愣了一会儿,破口大骂:“老子还真是死脑筋,顾泽夕,你大爷的,原来你才是那个登徒子!” 一句话,给顾泽夕整郁闷了:“本侯不是存心的,本侯那时中了招,你又不是不知道。” “谁让你中招的?你自己运气不好,惹些风流债,被人下了料,最后却害惨了我表妹。”沈留白气得狂灌酒,“老子要不是跟你多年兄弟,现在就废了你。和离,你现在就跟我表妹和离,你害她还不够惨?难道还要祸害她一辈子?” 要照他这么说的话,顾泽夕还真是无法辩驳。万一真相大白的时候,苏芩秋也是这样想,他怎么办? 顾泽夕越想越郁闷,酒一杯接一杯。 等沈慧茹溜进来时,两人已经双双醉倒了。 她叫来两个小厮,吩咐道:“把世子扶到他房里去,把宁远侯送到客房。” 小厮应声照办。 客房在沧浪居前院,沈慧茹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前院奴仆,悄悄溜进了客房。 客房床上,顾泽夕满身酒气,面色泛红,愈发显得面如冠玉,貌比潘安。 沈慧茹痴痴地看着,伸手解开了领口的纽扣。 “泽夕哥哥,别怪我手段下作,你这样优秀的男人,苏芩秋配不上。只有我跟你,才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第121章 夫人,救救侯爷! 苏芩秋从松鹤院回来,半道遇到了来接她的三七和大丫。 三七向她禀报:“夫人,侯爷把您宁远侯府小库房的箱笼,全送到信阳侯府来了。” 苏芩秋笑着摇头:“那些东西又不值钱,何必多此一举。”她所有的钱,都换成药材送去鄂州了,现在手头顶天两三千两银子。 三七却道:“箱笼里都是成套的头面和衣裳,还有十万两银票,肯定是侯爷放进去的。” 顾泽夕如此慷慨?但苏芩秋不想收:“贴上封条封好,等我们离开宁远侯府时,一并还给他。” 三七犹犹豫豫:“夫人,奴婢知道,女人也该有骨气,手心朝上的生活要不得,但咱们是真没什么银子了,等离开宁远侯府,生计都成问题。” 是该赚点钱,为以后做打算了。苏芩秋点点头:“我记下了,等我得闲再说。” 两人边走边说,回到了蓝田院。 长戟领着春红和女侍卫,迎上前来:“夫人,侯爷叫我来给您送人。” 他示意那名女侍卫上前,给苏芩秋介绍:“夫人,这是朱飒,七星派掌门的关门弟子,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以后就由她负责您的安全。” 朱飒?这名字怎么这么熟?苏芩秋想了想,没想起来,只得先放下。 长戟又对她道:“夫人,先前侯爷怀疑葛氏揭发您,是春红怂恿,后来发现是一场误会。如今葛氏已死,春红没了去处,侯爷就把她给您送来了。” 苏芩秋微微地笑了起来。昔日四个忠心奴仆,今儿总算顺利回收一个了。剩下的三个,应该也快了。 “夫人,还有那些箱笼,我已经着人给您搬进去了。不知夫人还有什么吩咐?”长戟问道。 苏芩秋半开玩笑地道:“看紧侯爷,别让那些莺莺燕燕扑上去。” “得咧,夫人请放心,我这就去找侯爷,把他看得紧紧的。”长戟笑着应答,行了个礼,转身去了。 春红眼中含泪,给苏芩秋跪了下来:“夫人,奴婢幸不辱命。” 当着朱飒的面,苏芩秋不便多说,赶紧把她拉了起来:“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以后跟着我享福吧。” 春红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才不要享什么福,顾致礼,顾远风和苏锦瑟还没除呢。 这时大厨房送了早膳来,春红和朱飒帮着三七把食盒拎进厅,一一摆上了。 一共四个菜,一碗粥。 三七看了看,抱怨道:“菜倒是好菜,可没一个是夫人爱吃的,还是宁远侯府好,每一顿都照着夫人的喜好来。” 苏芩秋不以为意:“他们又不知道我爱吃什么,只要没有刻意怠慢,就不必计较了。”反正她又没打算在信阳侯府长住,等弄死该弄死的人,也就回去了。 大丫听着她们的话,跃跃欲试:“娘,您不爱吃这些吗?我给您做!” 啊,那还是算了,谢敬不敏。苏芩秋忙道:“你的小小厨房在宁远侯府呢,做不了。” 三七咳了两声儿:“侯爷让长戟给她搬来了。” 顾泽夕这是干什么,有这么坑人的吗?苏芩秋两眼一黑,只得哄大丫:“你去给板板做,板板还没吃。娘得把这些吃了,咱不能浪费粮食。” “好吧。”大丫蔫蔫地抱起狗,走了。她倒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沮丧,而是板板也不肯吃她做的菜。 老这么打击女儿的自信心也不行,她得想个办法才行。苏芩秋暗自琢磨着,把早饭吃完了。 三七刚把桌子收拾好,白姨娘来了。 白姨娘自认为现在她是苏芩秋唯一的依靠,腰板挺得格外直,进门就自己坐下了:“芩秋,你刚才在松鹤院碰见宁远侯了?你跟他提和离了吗?” 苏芩秋随口扯谎:“我给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忘了?”白姨娘很不高兴,“那你现在去,侯爷这会儿在沧浪居,你马上去跟他说清楚。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也行,去一趟,好让她“安心”。苏芩秋顺从地起身,带着三七,春红和朱飒朝沧浪居去了。 沧浪居的前院里,空空荡荡,只有长戟守在客房门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忽然一抬头,看见了苏芩秋,顿时就像是看到了救星,狂奔着一个滑跪:“夫人,救救侯爷!” 苏芩秋以为是顾泽夕病了,忙道:“那你快去南田院,拿我的医箱来。” “夫人,这不是医箱的事儿。”长戟快哭了,“夫人,侯爷被康喜郡主给算计了,现在两人都在客房,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呢。” 康喜郡主?沈慧茹?苏芩秋脸一沉:“侯爷把她给睡了?” 这个睡,应该是动词吧?长戟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侯爷烂醉如泥,到现在都还没醒,肯定有心无力。” 苏芩秋眼一瞪:“他还敢有心?”她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即便他们只是盟友,她也不乐意跟其他女人共享同一个男人。他要是敢乱来,以后别想再上她的床。 “嗐,瞧我这张嘴。”长戟自个儿扇了两耳光,“侯爷最恨被人算计,他要不是喝醉了,康喜郡主绝对钻不了这种空子。夫人,咱们该怎么办哪?我刚才偷偷从窗缝里看过了,康喜郡主醒着呢,我们要是现在进去,就正中了她的下怀了。” 他是生怕有人闯进客房去,坐实了他们俩的事,这才守在门口,都没敢去给苏芩秋报信儿。还好老天有眼,苏芩秋竟自己来了。 苏芩秋明白长戟的意思,沈慧茹手段高明,她一没诓骗顾泽夕,二没给顾泽夕下药,如果被撞破,她完全可以谎称是顾泽夕酒后失德,强行把她拽上了床。如此一来,她倒成了受害者了,顾泽夕能不娶她? 可如果他们不进去吧,沈慧茹一定会耐心等着顾泽夕苏醒,然后控诉他酒后失德,要求他负责。她是淮南王嫡女,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没有跟顾泽夕发生实质性关系,就凭他俩躺过同一个被窝,顾泽夕也得乖乖休妻,把正室的位置腾给她。 这件事,还真是难办了。 第122章 把正妻的位置腾出来! 长戟见苏芩秋迟迟不语,以为她想不出好办法,爬起来就朝客房跑:“我去杀了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说什么也不能让侯爷被她糟蹋了。” “回来。”苏芩秋沉静地叫住了他,“你继续在这里守着,在得到我的通知前,别让任何人靠近。” “是。”长戟马上转身去了。 苏芩秋退出沧浪居,低声吩咐朱飒:“你马上回宁远侯府,帮我捎个口信……” 朱飒听她说完,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施展出轻功,飞掠着去了。 功夫真不错,苏芩秋暗暗地夸了几句,从袖子里摸出点催泪的药粉,均匀地抹在帕子上,去了白露院。 白露院是白姨娘的住所,不过此时白姨娘还在南田院,屋里只有苏锦瑟。 苏锦瑟见到苏芩秋,浑身戒备:“你来干什么?” 苏芩秋掏出帕子,捂住眼睛,眼泪滚滚而下:“姐姐,出大事了。沈慧茹趁着侯爷醉酒,爬上了他的床,现在正在沧浪居的客房里,跟侯爷躺同一个被窝呢。” 什么?!苏锦瑟一听,怒火中烧。不要脸的小娼妇,亏她还是淮南王嫡女,手段如此下作。 她都没能得到宁远侯,沈慧茹凭什么! 这要是让沈慧茹得逞,她就要嫁给宁远侯,爬到她头上当祖母了! 苏锦瑟心里破口大骂,面儿上却幸灾乐祸:“哟,妹妹,沈慧茹可是不会做妾的,你马上就要被休了。” “求姐姐帮我。”苏芩秋哭道,“沈慧茹嫁给侯爷,你又没好处,何必空看着我倒霉?我也不需要你帮太多,你派人去沧浪居附近放把火,把里头的人引开就行。” “现在知道求我了?不敢摆宁远侯夫人的谱了?”苏锦瑟哼了一声,“苏芩秋,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跪下给我磕几个响头,或许我能考虑帮帮你。” 跪下?磕头?这话,这语气,可真熟。 上一世的地牢里,苏锦瑟无数次跟她说过同样的话,如果她不照办,等待她的,是强行被踹膝弯,外加一顿毒打。 苏芩秋掩下眼底的恨意,在三七和春红的惊呼声中,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姐姐,求你。” 尽管恨意蚀骨,但想想这一跪,马上可以换来苏锦瑟倒八辈子的血霉,还是挺值。 苏锦瑟没想到苏芩秋真跪了,猖狂大笑:“何嬷嬷,你还不快去放火,人家宁远侯夫人都给我下跪磕头了,你要是再不去,回头人家该说我欺负人了。”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何嬷嬷小跑着出去了。 苏芩秋扶着三七的胳膊慢慢起身,转身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给苏锦瑟道了声谢。 三七和春红替她委屈,双双眼泛泪光,却发现苏芩秋干脆利索地把眼泪一抹,唇边浮上了笑意。两人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赶紧把眼泪憋回去了。 等她们折返沧浪居,沧浪居的后罩房,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沧浪居的下人们奔走呼号,慌里慌张地拎起水桶,端起水盆,救火去了。 朱飒从院门外的假山后出来,悄声向苏芩秋回禀:“夫人,您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她回来的正是时候,苏芩秋满眼赞许:“现在沧浪居兵荒马乱,正是好时候,你去叫上长戟,见机行事,办完事就撤。” “是。”朱飒点头,转身去了。 沧浪居客房内,沈慧茹听见了外面的噪杂,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有点发慌。 忽然响起急促的拍门声:“郡主,郡主,快开门,后头走水了!” 这是她丫鬟抱琴的声音,沈慧茹看了看身侧的顾泽夕,起身下床,绕过了床前的屏风。 但她并没去开门,只是把前窗打开了一道缝。 抱琴扑到了窗前:“郡主,后罩房的火势不小,您快出来吧,万一烧到前院就完了。” “我现在出来,才叫完了。”沈慧茹摇头,“泽夕哥哥还没醒,万一他醒来后不认账怎么办?我必须跟他在一起。” 这时,床上似乎传来了响动。 泽夕哥哥醒了?沈慧茹心头一喜,正要去屏风后看看,抱琴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郡主,不好了,信阳侯夫人和他们大小姐,二小姐,还有白姨娘,都赶过来了!” 这叫“不好了”?不,这叫“好极了”。 沈慧茹果断地把窗户一推,探出了半个身子:“救命!救命啊!” 沈氏听说沧浪居失火,才匆匆赶了过来,她正要去后罩房那边看看,忽然听见沈慧茹喊救命,赶紧带着苏芩秋等人,去了客房。 客房门被锁住了,沈氏心一急,命人直接砸开了。 沈慧茹仅穿着肚兜和裘裤,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抱住沈氏大哭:“姑姑,您怎么才来!” 沈氏见她近乎半果,急坏了,赶紧叫白姨娘脱下褙子,给她披上了:“慧茹,你这是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 沈慧茹满脸是泪,哽咽着道:“姑姑,泽夕哥哥喝醉了酒,我好心来看他,他却仗着酒劲儿,把我拽上了床……姑姑,我的清白毁了呀,以后可怎么办哪?” 她哭着哭着,忽然推开沈氏,转身朝墙上撞去:“我不如死了算了!” 沈氏赶紧拽住她,把她搂进了怀里:“你是淮南王嫡女,岂容他欺负?倘若你说的属实,定要他负责!” “他能怎么负责?”沈慧茹哭道,“泽夕哥哥已经娶妻了,难道要我去做小吗?姑姑,您放开我,还是让我死了算了!” 沈氏看了看苏芩秋,道:“倘若宁远侯真是酒后乱性之人,又如何配得上你表姐?你放心,此事我定为你做主,咱们只做妻,绝不做妾。” 沈慧茹哭声一滞。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配不上苏芩秋的人,却配得上她?在沈氏心里,她比苏芩秋差一等? 苏锦瑟狠狠地瞪了苏芩秋一眼。她不是胸有成竹吗,怎么还是让沈慧茹得逞了? 还好她逼着苏芩秋下跪磕了几个头,好歹也不亏,待会儿还能看到她被休,更能爽一把。至于沈慧茹,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苏锦瑟这样一想,得意了起来,急不可待地催沈氏:“娘,慧茹是您的嫡亲内侄女,怎能让她受这种气,赶紧把宁远侯叫出来,让他现在就休妻,把正妻的位置腾给慧茹!” 第123章 被窝里的男人是谁? 此时后罩房的火,已经基本上扑灭了。 沈氏无事分心,便对苏芩秋道:“芩秋,你去请宁远侯出来。”她是担心顾泽夕此时衣衫不整,所以没有贸然进去。 苏芩秋走进房门,隔着屏风喊了几声:“侯爷,侯爷!” 屏风传来含含糊糊的声音:“谁啊,进来。” 苏芩秋转身看向沈氏。 看来顾泽夕的衣裳已经穿好了,沈氏带着众人进屋,绕过了屏风。 床上侧躺着个男人,背对着她们,身上蒙着被子。 苏芩秋要上前喊他,沈慧茹抢先一步,带着哭腔晃他的肩膀:“泽夕哥哥,你喝醉了欺负我,我不生你的气,但你得把话说清楚,可不能不管我。” 男人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地翻过身来。 四目相对,沈慧茹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锦瑟看清了那男人的脸,浑身的血涌上了天灵盖——那怎么是顾远风?! “这不是我大孙儿吗?”苏芩秋讥笑,“明明是孙子,有的人却看成了祖父,真是可笑。慧茹表妹,你该去找个大夫,治一治眼睛了。” “我没认错!”沈慧茹急了,“刚才明明是泽夕哥哥,不是他!” 苏芩秋嗤笑:“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她说着,走到苏锦瑟旁边,幸灾乐祸:“姐姐,原来是我弄错了,酒后乱性的人不是我们家侯爷,而是你的顾远风。你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撕了她!苏锦瑟磨着后槽牙,冲到沈慧茹跟前,狠狠地抽了她一耳光:“不要脸的小贱人,亏你还是大家闺秀,连表姐的男人都偷!” 沈慧茹哪受过这种委屈,一边还手,一边还嘴:“你可别侮辱我了,就你这种狗屎男人,送我我都不要,值得我偷?倒是你,偷了亲妹妹的男人,就连京城的狗都知道。” “那我得回去问下我家板板,知不知道这事儿。”苏芩秋看戏不怕台高,闲闲地说起了风凉话。 眼看苏锦瑟被沈慧茹抓花了脸,白姨娘急得上蹿下跳:“康喜郡主,您有话好好说,我们大小姐怀着身孕呢,打坏了怎么办?” “是她先动的手,你倒怪我来了?”沈慧茹气得又抓又挠。 沈氏一个头两个大:“都给我住手!” 白姨娘赶紧冲过去,把两人拉开了。 沈慧茹哪里甘心,拉着沈氏的手哭:“姑姑,拉我上床的人,真是泽夕哥哥,才不是这个顾远风。” 沈氏太阳穴突突地跳:“来人,去看看宁远侯在何处!” 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就来回话:“夫人,宁远侯就在隔壁客房,醉酒还没醒呢。” 沈氏亲自带人去看,顾泽夕果然醉得人事不省,只有一个长戟守在旁边。 沈氏问长戟:“你家侯爷一直在这间房?” “是。”长戟点头,“您看他都醉成这样儿了,想去别处也去不成啊。沈世子是跟他一起喝醉的,也是到现在都没醒呢。” 沈氏沉吟不语。 沈慧茹急了:“姑姑,他说谎!” “康喜郡主,您别冤枉人。”长戟竖起三根手指头,发起了誓,“我们侯爷若是酒后失德,欺负了康喜郡主,罚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发完誓,冲沈慧茹挑衅地一瞪眼:“康喜郡主,我敢发毒誓,你敢吗?” 沈慧茹当然不敢。因为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顾泽夕压根什么都没做。 她生怕被人看出她心虚,抱住沈氏的胳膊哭:“姑姑,一个小厮也敢威胁起我来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沈氏也不知该相信谁,十分地为难。 苏芩秋一转头,发现顾远风早已跟了过来,默默地不知听了多久了。 看来鱼上钩了,苏芩秋暗自一笑,道:“慧茹表妹和长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们不如来问问另一个当事人?孙儿啊,你来说说看,你为何会在信阳侯府?” 他们倒是忘了问这个了。沈氏等人马上把目光投向了顾远风。 他为何会在信阳侯府?他是被诓来的!顾远风脸一沉。 刚才有人给他捎信,说苏锦瑟在信阳侯府与人私通,被堵在沧浪居了。他想到苏锦瑟肚子里的野种,毫不迟疑地赶到了信阳侯府,结果刚到沧浪居,就被人从背后打晕了。等他醒来时,人已经在床上了。 是谁算计了他?目的是什么?顾远风恨得牙根痒:“有人该死——” 他刚开口,就被苏芩秋打断了:“谁该死?孙儿,你想好了再说,咱可不兴说谎。如果真是你酒后乱性,把康喜郡主拽上了床,可不能抵赖,一定要对康喜郡主负责,风风光光迎娶她回家。” 她在说什么?!顾远风以为自己听错了。 照她这么说,他今儿被算计,倒成一桩好事了? 只要他认下这件事,他就能迎娶沈慧茹了?? 顾远风的心,一下子烧起来了。 当初他背着苏芩秋,跟苏锦瑟偷情,不就是为了搭上淮南王这条线吗? 但淮南王的外甥女,哪有淮南王的亲闺女香!何况这还是个嫡女,正经的郡主!娶了她,他离世子之位还会远吗! 顾远风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是我该死,灌了几杯黄汤,就到处撒野,竟不知自己晃到信阳侯府来了。我迷迷糊糊间,只记得自己把一个女人拽进了被窝,却不知那就是康喜郡主,真真是罪该万死。” 沈慧茹惊呆了。他为什么要撒谎?! 苏锦瑟气得发慌,扑到顾远风身上,连抓带挠:“顾远风,我打死你!” 她以为是顾泽夕休掉苏芩秋,不曾想,是她要多出一个主母! 难道以后沈慧茹为妻,她为妾吗?她不如死了算了! 沈慧茹又气又慌,扑进了沈氏怀里:“姑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沈氏问。 真正的事实如何,沈慧茹敢说吗?她不敢。 她浑身发着抖,脑筋飞转。 此事谁获利?顾远风。 所以,她是被顾远风算计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抱琴来找她时,屏风后的异动。顾远风肯定是那时潜入客房,偷了梁,换了柱。 那场火灾,是顾远风故意为了引开她! 沈慧茹猛地抬起头来:“姑姑,后罩房走水,是有人故意为之。您去查,是谁放的火,就是谁设计了我!” 第124章 瞧你这骚劲儿 沧浪居后罩房的这场火,的确挺蹊跷,沈氏采纳了沈慧茹的提议,命人去查失火原因。 火是苏锦瑟放的,但她没当回事,她并没有算计沈慧茹,查出来又如何? 沈氏问过苏芩秋,得知她有醒酒丸,便让她去给顾泽夕和沈留白醒酒,另又派了人,去请淮南王沈赋和淮南王继妃许氏。 随后,她把苏芩秋留下,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移步去了松鹤院。 苏芩秋把醒酒丸分了一粒给月夜,让他去喂沈留白。 她自己则粗暴地捏住顾泽夕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把解酒丸塞进了他嘴里。 长戟看见,缩了缩脑袋,躲外头去了。夫人这一看就是生气了,侯爷自求多福吧。 没过多久,顾泽夕醒了过来,只是头疼得厉害,手脚也没什么力气。 他揉着太阳穴起身,忽然发现苏芩秋站在床头,顿时头不疼了,手脚也有劲儿了:“是你给本侯解了酒?你特意来照顾本侯的?” “侯爷何须我照顾。”苏芩秋帕子一甩,不偏不倚,正好打着他的脸,“慧茹表妹温柔又体贴,会叫泽夕哥哥,还会主动钻被窝,不像我,只会给侯爷惹事,只会让侯爷蒙羞。” 钻被窝?顾泽夕不敢置信地抬头:“她钻了本侯的被窝?” 不但钻了被窝,还脱了衣裳呢!苏芩秋哼了一声,扭身就走。 顾泽夕急忙去抓她的手,苏芩秋闪身一躲:“别碰我,我嫌脏。”谁知道他的手,沈慧茹有没有碰过。 看来是真出事了?顾泽夕不敢强留她,把长戟叫了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长戟不敢说:“侯爷,这事儿回头您问夫人,现在您当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坏了夫人的筹谋。您赶紧约上沈世子,上松鹤院去吧,戏码可精彩了。” 顾泽夕顶着满头的雾水,去找沈留白。两人听月夜讲了一通,才大致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双双赶去了松鹤院。 此时沈赋和许氏都已经到了,顾泽夕跟他们打过招呼,上苏芩秋旁边坐了。 沈慧茹含着泪,娇怯怯地看他,但到底怕露馅,没敢过去。 沈赋和许氏已经听沈氏讲了事情经过,两人的脸色都黑得吓人。 一时丫鬟带了何嬷嬷进来,向沈氏禀报:“夫人,沧浪居后罩房的火,当真是人为。纵火的人,是大小姐跟前的何嬷嬷。” “你为何纵火?”沈氏怒问。 何嬷嬷毫不犹豫地把苏锦瑟给卖了:“夫人,是大小姐让奴婢去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不知道原因。” 沈氏皱眉看向了苏锦瑟:“给我个解释。” 苏锦瑟正琢磨着编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沈慧茹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是你!是你跟顾远风合伙算计我!本来是我跟泽夕哥哥在床上,你故意放火,引我离开,顾远风趁着这机会,把泽夕哥哥换成了他自己!” “胡说八道!”苏锦瑟厉声驳斥,心里头却敲起了鼓。 她怎么觉得,沈慧茹讲的就是真相?但偷梁换柱的人,并非顾远风,而是苏芩秋。因为这场火,是苏芩秋要求的。 难怪苏芩秋不惜给她下跪磕头,原来是在给她挖坑。 但她猜到了真相又如何,她没有证据! 所以,她居然要给苏芩秋背锅了?!苏锦瑟气得七窍生烟:“顾远风,你告诉她,我有没有跟你合谋!” 顾远风低着头,一双眼珠子乱转。 真相如何,他不在乎了。他今儿就一个目的,一定要趁此机会,把沈慧茹娶回家! 对,娶沈慧茹,从此走上巅峰,做人生赢家! 顾远风猛地抬起头来:“锦瑟,事已至此,咱们就别狡辩了,承认了吧。” 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苏锦瑟惊到失语。 顾远风迅速把他所知的信息过了一遍,接着又道:“康喜郡主说的没错,正是我跟锦瑟合谋,用我换掉了我祖父。但有件事,康喜郡主没说实话,我祖父醉得不省人事,根本没对康喜郡主做什么。把康喜郡主拽上床的人是我,跟她躺了同一个被窝的人,还是我。” 他不管了,就算会受罚,他也认了,只要能娶到沈慧茹,他就是赢家! 苏锦瑟终于转过弯来了,顾远风之所以把她拖下水,还不惜诬陷他自己,是为了娶到沈慧茹。这个王八蛋! 沈慧茹又气又急,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掉:“你说谎!根本不是这样的!” “我没说谎,我说得句句属实。”顾远风咬死了不松口。 顾远风的逻辑,严丝合缝,但许氏了解自己的女儿,认定这其中一定有猫腻,沉着脸开口:“顾远风是个什么德性,人人都知道,我只信我女儿,玷污她的人,绝非顾远风,肯定是宁远侯。” 沈赋和沈氏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他们谁都不信,但一旦认同顾远风,就得把沈慧茹嫁给他了,这绝非他们愿意看到的局面。 顾泽夕和沈留白眉头深锁,可谁也插不上话,两人先前醉得人事不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堂上陷入了诡异的沉寂,显得苏芩秋的一声嗤笑,格外地引人注目。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她。 苏芩秋一脸讥讽地开了口:“整件事里,最关键的内容,慧茹表妹怎么不展开说说?是怕说出来,格外地显得自己不知廉耻,放荡形骸吗? 既然你不敢说,那我来跟你掰扯掰扯。起初的时候,你说我们侯爷喝醉了酒,你去看他,所以才被他拽上了床?” 苏芩秋虽然出言不逊,但好歹说的是“实话”,沈慧茹马上回答了她:“没错!” 苏芩秋鄙夷地笑了:“我们家侯爷,在我的娘家喝醉了,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去通知我这个正妻来照顾吧?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明知我们侯爷醉了酒,还独自钻到他房里去,安的是什么心?你干脆把‘勾引宁远侯’几个字,写脑门上得了。 沈慧茹,你是仗着出身太高贵,还是以为我是傻子?别说我们侯爷醉得不省人事,什么也干不了,就算他把你怎样了,就凭你主动爬床的骚劲,也顶多做个通房,当妾都不配! 如今老天有眼,让我大孙儿捡了漏,你还觉得委屈了?我倒觉得,就你这样的货色,嫁给我大孙儿都不够格,让你当个妾,都算给你脸了。” 沈慧茹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第125章 本侯最痛恨的事 众人一看沈慧茹这表情,全明白了——苏芩秋说对了,沈慧茹是奔着爬顾泽夕的床去的,只是中间出了岔子,顾泽夕换成顾远风了。 堂堂淮南王嫡女,御封康喜郡主,居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这要是传出去,别说淮南王府,就连亲戚朋友,赐她封号的皇上,都要跟着丢脸! 所有在场的人的脸都黑了。 此事不能再深挖了,越挖越丢脸。沈赋当机立断,对顾泽夕道:“宁远侯,小女固然行为不端,但贵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两家的脸面,今日之事,还望三缄其口。本王会让王妃择日登门,与贵府老太君共商婚事。” 顾泽夕却道:“婚事就免了,要么做妾,要么你们押顾远风送官,本侯没半点意见。” 沈赋气得拍了桌子:“宁远侯,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泽夕冷笑:“本侯最痛恨什么,淮南王应该知道。” 沈赋顿时哑了声。 勋贵圈的人都知道,顾泽夕多年前在鄂州中过招,因此影响了生育能力,所以他此生最恨别人爬他的床,沈慧茹这回算是触到他的逆鳞了。 沈赋没法再怪顾泽夕,只能怨自己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黑着脸拂袖而去。 许氏赶紧带着沈慧茹也走了。 沈留白很愧疚,要不是他邀顾泽夕来喝酒,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觉得没脸再见顾泽夕,低着头离去。 顾远风很沮丧,他一心把沈慧茹娶到手,结果顾泽夕只许她做妾。到头来,他连淮南王府的正经亲戚都算不上。 他正唉声叹气,顾泽夕冷冷地一眼看了过来:“自己滚回去领家法。” 顾远风不敢再多想,灰溜溜地跑了。 沈氏看着苏锦瑟,又是生气,又是失望:“你犯的错,我不想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样对你表妹,是以后不打算登你舅舅的门了吗?” 苏锦瑟低头听训,有苦说不出,差点把一方帕子绞烂了。明明是苏芩秋干出的事,现在成了她的错。 更可恶的是顾远风,若非他反水,她也不至于背这种锅。他是不是忘了,他是个太监了?她倒要看看,新婚夜他打算怎么过! 沈氏很想重罚苏锦瑟,但她现在怀着身孕,打不得,跪不得,她琢磨了一下,叫了章嬷嬷来吩咐:“把大小姐的小厨房撤了。” 这下苏锦瑟的帕子彻底绞烂了。她在宁远侯府,没有小厨房,只能大厨房做什么,她吃什么,如今她回到娘家养胎,就指着这小厨房随心所欲呢,结果这才不到三天,撤了。 但她知道,她此时没资格反驳,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把账记在了苏芩秋,顾远风和沈慧茹头上。 苏锦瑟和白姨娘走后,沈氏跟顾泽夕道了歉,沧浪居毕竟是信阳侯府的地盘,若非她治家不严,哪会让沈慧茹钻了这种空子? 顾泽夕自然不会跟岳母计较,而且心里头还有点小窃喜,沈氏心怀愧疚,应该就不会再主张苏芩秋跟他和离了吧? 沈氏想着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顾泽夕和苏芩秋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对苏芩秋道:“侯爷醉酒刚醒,肯定很难受,你带他到南田院歇一歇,等缓过劲来再走。” 苏芩秋应了声,却没等顾泽夕,独自先走了。 顾泽夕赶紧追了上去。他猜对了,沈氏因为心中有愧,对他的态度缓和多了,都准许他去苏芩秋的闺房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南田院。 苏芩秋关上门,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火是我诓苏锦瑟放的,顾远风是我绑来的,是我设计了您的慧茹妹妹,您要是觉得我心狠手辣,就——” “就什么?”顾泽夕问。 “就给我忍着!”苏芩秋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世上敢瞪他的人真不多,除了皇上,苏芩秋可能是唯一的一个。 顾泽夕笑着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本侯最恨被人算计,今日你救了本侯,本侯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你心狠手辣?还有,她是沈留白的妹妹,不是本侯的慧茹妹妹。” “真感激?”苏芩秋斜眼瞥他。 “那还能有假?”顾泽夕诚心诚意。 苏芩秋马上把长戟叫了进来:“来,说说,沈慧茹都碰侯爷哪儿了?” 妈呀,还有秋后问审?长戟一脑门的汗,赶紧用眼神向三七求助。 三七却找了根荆条来,一甩一甩。 不说实话就要挨打?侯爷,对不住了!长戟眼一闭:“康喜郡主搂了侯爷的腰,摸了侯爷的脸,还拉了侯爷的手。” 苏芩秋转头看顾泽夕,似笑非笑。 顾泽夕生怕她说出“脏了就砍掉”的话来,赶紧起身:“叫人送水,本侯马上沐浴!” 一时他泡进了浴桶里,苏芩秋把门拉开一道缝,丢了个刷子进去:“用点力,刷干净!” 顾泽夕接住刷子,有点委屈:“本侯是被人占便宜了,本侯是受害者。” “侯爷就没一点错?”苏芩秋把门板一拍,“您独身一人,就敢在外喝酒?喝醉了都没个可靠的人照应,不算计您算计谁? 外头很危险的,像您这样有点小权,有点小钱,还有几分姿色的男人,尤其要谨慎小心,懂得保护自己。不然一不留神,就被占便宜了。” 原来在她眼里,他还算有几分姿色啊?顾泽夕一时想得有点歪,竟沾沾自喜起来。 苏芩秋见他没做声,拖长了语调:“泽夕哥哥,以后您出门在外,不许随意喝酒,记住了吗?不然李茹妹妹,张茹妹妹,就要来爬您的床了。” 别这样,他瘆得慌。顾泽夕抖落一桶的鸡皮疙瘩,连忙作答:“记住了,记住了,以后夫人不在身边,本侯绝不喝酒。” 她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苏芩秋正要解释几句,三七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夫人,白姨娘来了。” 苏芩秋帮顾泽夕关好门,去了厅里。 白姨娘已是坐在了主座上,周围好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环绕,个个手里拿着藤条。 白姨娘一见到她,就沉了脸:“跪下!” 第126章 侯爷给夫人打辅助 “姨娘为何如此生气,是因为我还没跟侯爷提和离吗?可今儿的事,姨娘也看见了,我哪里找得到机会?”苏芩秋一脸的委屈。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大小姐已经都告诉我了。”白姨娘怒道,“今日何嬷嬷放火,是你的主意。是你设计了康喜郡主,却嫁祸给了大小姐!” “那她刚才怎么不指认我?”苏芩秋马上反问,一脸的痛心疾首,“姨娘,苏锦瑟的话你也信?” “她只是因为没证据。既然你不肯说实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白姨娘把手一挥,“给我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几个嬷嬷一拥而上,苏芩秋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又怕被人看出蹊跷,赶紧松开了。 还好朱飒马上赶到,把她护在了身后。 白姨娘大怒:“让开!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我还不能打了?” “你们这是要打谁?”顾泽夕整理着新束的紫金冠,从里屋出来了。 “侯,侯爷?”白姨娘愣住了。沈氏不是也希望苏芩秋和离吗,怎会允许宁远侯进了苏芩秋的闺房? 顾泽夕踱着步,走了过来,白姨娘哪敢再占着主位,跟兔子似的窜起来,跳出老远。 顾泽夕嫌弃地看了看她坐过的椅子,并未落座:“白姨娘,你虽然是本侯夫人的生母,但到底身份有别,轮不到你来教训她。” 白姨娘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理直气壮:“侯爷,我刚才说的话,您想必已经听见了。您有所不知,大小姐是我带大的,她在我面前,从不撒谎。既然她说是芩秋设计了康喜郡主,那一定就是芩秋干的。” 顾泽夕正要反驳,袖子忽然被苏芩秋扯了几下。 两人合作了这么久,已经相当有默契,顾泽夕马上皱眉,问苏芩秋:“当真是你干的?” 苏芩秋双手交握,低下了头,一副心虚不敢说话的样子。 白姨娘立时激愤:“默认了?你敢做不敢当,甩锅给亲姐姐背?你这就跟我去见夫人,把事情说清楚!” 苏芩秋一脸惊慌,躲到了顾泽夕身后。 顾泽夕义正言辞:“苏氏,做错了事,就该认,你马上随本侯和白姨娘去见信阳侯夫人!” 苏芩秋不情不愿,顾泽夕沉着脸,抓住她的胳膊,强行带她朝松鹤院去了。 白姨娘赶紧跟上,心里头乐开了花。她没想到,宁远侯会在蓝田院,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这下既能严惩苏芩秋,又败坏了她在宁远侯心中的形象,和离一定指日可待。 她想让苏锦瑟亲眼来看看她的能力,半路特意拐了个弯,把苏锦瑟也带上了。 松鹤院里,沈氏正看着丫鬟们收拾行李,为明日去白马寺做准备。章嬷嬷忽然来报:“夫人,宁远侯和夫人,还有大小姐和白姨娘都来了。” 这么多人一起来?这又是怎么了?沈氏忙命人把他们带了进来。 进了门,白姨娘急不可待地向沈氏告状:“夫人,今儿设计康喜郡主的人,不是大小姐,而是二小姐,她自己已经承认了。” 沈氏皱了皱眉头:“到底怎么回事?” 白姨娘看向了苏锦瑟:“大小姐,您来说。” 苏锦瑟道:“娘,是苏芩秋求了我,我才让何嬷嬷去放火。至于顾远风,他是跟苏芩秋勾结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没敢戳破她,还好有白姨娘帮我,总算是让我沉冤得雪了。” 沈氏皱眉问苏芩秋:“当真?” 苏芩秋流着眼泪,点了点头:“夫人,我也是一时情急,担心我们侯爷被慧茹表妹占了便宜。” 沈氏看着她,心情复杂得很:“那你也不能败坏了她的名声,她可是我嫡亲的内侄女。” “她的名声,是我败坏的吗?”苏芩秋哭着反问,“如果我不动手,她爬的就是我们侯爷的床,名声照样败坏,还把我们侯爷给坑了。夫人,您细想想,在那种情况下,我除了设计慧茹表妹,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沈氏沉默许久,才道:“那你也不能嫁祸给你姐姐。” 苏芩秋十分干脆地认了错:“这事儿是我不对,请夫人责罚。” 宁远侯就在旁边,她能怎么责罚?沈氏只能问顾泽夕:“侯爷,芩秋到底还是你的夫人,此事该怎么办,你说了算。” 顾泽夕故意沉吟了很久,才开口:“岳母,苏氏行径恶劣,不可姑息。以小婿之见,理应严惩。还有白姨娘,尤为可恶,更应该重罚。不如罚苏氏一年的月钱,令她闭门思过。至于白姨娘,她是贵府的妾室,该怎么罚,还得岳母定夺。” 沈氏缓缓点头:“宁远侯所言极是,那就罚白姨娘背上荆条,去向淮南王请罪。” 顾泽夕颔首:“岳母公平公允,小婿佩服。” 苏锦瑟觉得苏芩秋的处罚太轻了,但转念一想,怎么罚她是小事,只要能让淮南王府恨上她就行,于是便没吱声。 白姨娘急了:“夫人,宁远侯,犯错的明明是二小姐,怎么到头来她只罚一年月钱,去负荆请罪的人却是我?” “你是她的生母,你忘了?”沈氏怒斥,“你生出这样的女儿,又没教好,难道不该你去代女认错?” “我,我……”白姨娘一时有点混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还真没想过,她身为苏芩秋的生母,女儿犯了错,她同样是要受罚的。 她想要辩驳,可是高门大户历来都是这样的规矩,小姐犯了错,生母代罚,沈氏的处罚,可以说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她竟是被苏芩秋连累了?那她来状告苏芩秋,岂不是摆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白姨娘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难看极了。 沈氏已是扬声喊道:“来人,取荆条,让白姨娘背上,押她去淮南王府。” 章嬷嬷立马应声,找荆条去了。 白姨娘慌了神,她只是个妾,打死都不用偿命,这要是去了淮南王府,她还能活着回来? 不不不,她不能去! 白姨娘扯起嗓子大喊:“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您!” “你骗我什么了?”沈氏问。 第127章 莫非我不是你亲女儿? “我,我……二小姐刚才的话,是我逼她说的。”白姨娘极不甘愿,却又不得不自打自脸,“设计陷害康喜郡主的人是大小姐,我担心淮南王府会因此恨上大小姐,这才强迫二小姐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她在说什么?她失心疯了吗?苏锦瑟不敢置信地瞪她。一切进展得如此顺利,沈氏和宁远侯都已经作出处罚决定了,她却临时反水了?耍她玩儿呢? 沈氏皱了皱眉头,问苏芩秋:“真是白姨娘逼你的?” 苏芩秋畏畏缩缩:“我,我不敢说。” 她这性子怎么如此软弱,到底像谁?沈氏暗叹了一口气:“白姨娘自己都认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苏芩秋这才道:“姨娘趁着侯爷在浴房沐浴的时候,威胁我替姐姐担罪,她毕竟是我的生母,我不敢不听……” 沈氏又去问苏锦瑟:“那你刚才指认你妹妹,又是为哪般?” 苏锦瑟现在只想杀了白姨娘,瞪着她不做声。 白姨娘连忙替她作答:“夫人,是我教大小姐指认二小姐的。” “哦?”沈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为了我的女儿,不惜逼着自己的女儿顶罪,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白姨娘低着头解释:“夫人,大小姐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对她有感情,二小姐天生克父,没有养在我身边,这亲疏远亲,难免有不同,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你拿大小姐当亲生女儿看待,二小姐倒不像是你生的?”沈氏淡淡地说着,看了苏锦瑟一眼,“要不我把大小姐记到你名下,让你们做一对真母女?” 白姨娘心一颤,但还没等她回应,苏锦瑟先叫了起来:“娘,我是有错,但您也不能这样侮辱我!我是您的亲女儿,堂堂正正的嫡女,怎能记到一个下贱的妾室名下!” 下贱一词,像是狠狠戳疼了白姨娘,让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苏锦瑟扑进沈氏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娘,都怪白姨娘带坏了我,我错在不该听她怂恿,我以后一定跟她保持距离,再也不听她的了。” 沈氏不置可否,伸手推开了她:“本来已有定论的事,你们偏要再翻出来,甚至不惜威逼芩秋,着实可恶,不能不罚。苏锦瑟,罚抄女诫一百遍,不得让丫鬟代劳;至于白姨娘,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夫人。”苏芩秋跪了下去,“这事儿其实也怪我,要不是我耳根软,听了白姨娘的话,也不会闹这一出。还望夫人从轻处罚我姨娘。” “你这孩子,你姨娘一心害你,你倒替她求起情来了?”沈氏摇头叹气,但还是道,“也罢,给你这个面子,只打十板子罢。” “多谢夫人。”苏芩秋谢过她,起了身。 苏芩秋竟为白姨娘求情?苏锦瑟满腹狐疑,看白姨娘的眼神马上就变了。 苏芩秋把她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悄然一笑,看来这减去的十板子,很值。 白姨娘很快被拖了下去,苏锦瑟脚步匆匆地跟着去了。 沈氏叹着气,对苏芩秋道:“你今儿受委屈了,以后别怕白姨娘,她若是再强迫你做什么,你只管来告诉我。” “是。”苏芩秋点头应了。 顾泽夕想着做戏做全套,向苏芩秋道歉:“本侯刚才听信白姨娘,冤枉你了,别朝心里去。” 苏芩秋憋住笑:“侯爷言重了,我怎么会怪侯爷。” 沈氏看了看墙边的滴漏,对苏芩秋道:“时辰不早了,芩秋,你送侯爷回去吧。” 顾泽夕很不想走,他还没见着闺女呢,可他不好跟沈氏提这种要求,只得随苏芩秋出去了。唉,他什么时候才能认回女儿,当上这个真正的爹?他真得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问题了。 苏锦瑟到了柴房,喝令押送白姨娘的几个嬷嬷:“你们下去,板子留下,我要亲自行刑。” 她到底是嫡出的小姐,几个嬷嬷不敢违抗,把板子递到她手里,退出去了。 苏锦瑟操起板子,朝着白姨娘的膝弯,狠狠地一拍。 白姨娘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苏锦瑟又是一板子,把她打趴下了:“贱人,出尔反尔,拿我当猴儿耍?” 白姨娘忍着疼,急急忙忙地跟她解释:“大小姐,刚才我要不及时改口,就得去淮南王府送命了。” “借口!”苏锦瑟压根不信,“你分明是跟苏芩秋串通好了,故意要再坑我一回,不然她刚才为何要帮你求情?” 苏芩秋帮白姨娘求情,白姨娘自己都没想到。难道苏芩秋真是顾念了母女之情?白姨娘猜测着,不敢答。 苏锦瑟见她不做声,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一把扒下白姨娘的裤子,照着她的屁股狠狠地打,一下接一下。 白姨娘惨叫连连:“锦瑟,你怎能打我!” “我凭什么不能打你?”苏锦瑟咬牙切齿,“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以前对我的好,都是假的,你跟苏芩秋,才是母女情深。”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傻透了。她是谁?信阳侯嫡女,沈氏的亲女儿,她不跟自己的母亲亲近,却天天跟白姨娘混在一起,简直是自降身份,自甘堕落。难怪沈氏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原来是她自己做错了。当初她就不该听信白姨娘,去爬顾远风的床。她如今混得不如苏芩秋,全是白姨娘害的。她现在都严重怀疑,白姨娘是故意的!她就是为了她过得不如自己的亲女儿! 苏锦瑟又气又悔,结结实实地打了白姨娘十板子,才回房去了。 白姨娘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爬起来,忽然旁边伸过来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 白姨娘正要道谢,抬头一看,竟是苏芩秋。 她吓了一跳,连忙推开了她,满脸戒备:“你要做什么?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苏芩秋满脸的黯然神伤:“姨娘,你就这么讨厌我?哪怕我以德报怨,也捂不热你的心?” 苏芩秋从来没有这样推心置腹过,白姨娘一时愣住了。 苏芩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姨娘,我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你能不能为我答疑解惑?我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宁远侯夫人,你身为我的亲娘,肯定是可以沾光的。只要你跟我搞好关系,信阳侯府横着走,就连夫人都要礼让你三分,你为何放着这样天大的好处不要,非要把我朝死里踩?莫非我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第128章 防火防盗防宁远侯 白姨娘心头一跳,断然否认:“你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怀胎十月,拼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女儿。” “那我与姨娘,是母女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苏芩秋又问。 “那是自然。”白姨娘果断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苏芩秋露出了笑容,“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住宁远侯夫人的位子。” “?”白姨娘一愣,“咱不是说好了,要跟宁远侯和离吗?”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但为了姨娘,我改变主意了。”苏芩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要把这个宁远侯夫人当下去,让姨娘可以在信阳侯府横着走。姨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信阳侯府,仅次于夫人的,最尊贵的人!” “……”白姨娘急了,“芩秋,你大可不必如此,你若是不和离,会饱受非议,我怎能为了自己,断送你一生的幸福?” “不,为了姨娘,我宁肯自己受苦!”苏芩秋斩钉截铁,“姨娘,我离开你太久了,你不知我对你有多孺慕,我可以为了姨娘赴汤蹈火,区区非议又算得了什么。” 白姨娘更急了:“芩秋,你——” 苏芩秋打断了她:“姨娘,你不必多说,从今往后,我们母女同心,一定会过得风生水起。春红,来,送姨娘回去。” 春红脆声应着进来,把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白姨娘扶走了。 苏芩秋带着三七和朱飒回蓝田院,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后我跟白姨娘,就是母女情深了,记得把我最好的金创药找出来,给她送去。” 很快,白姨娘就收到了来自苏芩秋的关怀,一瓶上好的金创药。 她哪敢用苏芩秋给的东西,挣扎着爬起来,去了书房。 苏德仁在书房养病,苏宝明在一旁伺候着。 苏德仁见着白姨娘,马上支开了苏宝明,急吼吼地问:“本侯听说锦瑟又受罚了?你还挨板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白姨娘把事情经过讲给了他听,尤其着重讲了苏芩秋向她示好的事,惶恐不安:“侯爷,您说她是虚情,还是假意?” 苏德仁道:“你表哥白天就在隔壁侯着,你先把金创药拿给他看看。” 白姨娘依言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很是惊讶:“我表哥说金创药没问题,而且这还是市面上最好的,拿着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金创药。” 苏德仁道:“她这样舍得,看来是真心要跟你做一对好母女了。” “谁要跟她做好母女?”白姨娘急了,“她打着为我挣脸面的幌子,不肯和离了。” 苏德仁沉吟片刻,道:“她不肯和离,那就让宁远侯休妻。” 白姨娘摇头:“宁远侯今儿都在蓝田院沐浴了,不像是愿意休妻的样子。” 苏德仁冷笑:“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本侯这里有一妙计,你明天拿着本侯的帖子,把顾兴国约到醉仙楼详谈,他肯定乐意配合。” 他说着,示意白姨娘近前,跟她咬起了耳朵。 半夜,顾泽夕翻过信阳侯的院墙,轻车熟路地潜进了蓝田院。 但他刚进院子,就被朱飒横剑拦下了。 “朱飒,是本侯。”顾泽夕亮明了身份。 然而朱飒寸步不让:“是您也不行。我既然跟了夫人,就只忠于夫人,凡是闯入蓝田院的人,一律视为刺客。” 顾泽夕无语:“本侯跟夫人是夫妻!”他知道朱飒忠心,才把她给了苏芩秋,但没想到她还是个死脑筋。 “夫妻也不行。”朱飒冷若冰霜,手里的剑没有半点放下来的意思。 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了,顾泽夕将手探向了腰间。 但还没等他把软剑拔出来,朱飒就高声喊道:“夫人,侯爷来了!” ? 顾泽夕怒目:“你嚷嚷什么?” 朱飒一脸好心:“侯爷跟夫人不是夫妻吗?我虽然不能放侯爷进去,但可以为侯爷通报。” 顾泽夕:“……”他就不该把朱飒给苏芩秋。 苏芩秋被吵醒,喊三七进去点了灯,但她实在是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只好让顾泽夕进来了。 顾泽夕走到床前,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苏芩秋生怕他上床,赶紧拿大丫转移他的注意力:“您说这孩子,长得像我吗?” 顾泽夕仔细打量熟睡的大丫,半晌后,摇了摇头:“不像。” 他跟大丫,好歹还有一粒相同的痣,苏芩秋跟大丫,长得那真是毫不相干。 苏芩秋郁闷了。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结果连点参与感都没有。若非上一世见过大丫,她都要怀疑认错女儿了。 顾泽夕安慰她:“大丫还小,长相会变的,说不准以后就像你了。” 最好争点气,变得像他,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苏芩秋“嗯”了一声,又道:“明儿我嫡母要去白马寺了。” “本侯知道。”顾泽夕说着,摸了摸大丫的小脸,“明日你送走岳母后,带着大丫到醉仙楼来,本侯先请你们搓一顿,再带大丫去逛街,给她买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 “行。”苏芩秋爽快答应了。复仇固然重要,陪女儿也很要紧。 顾泽夕见她今晚挺好说话的样子,不自觉地看向了她的被窝。 苏芩秋立马警觉:“朱飒,送客!” 他成客了?顾泽夕很郁闷。 朱飒马上进来,手里还提着那把剑。她似乎猜到顾泽夕不肯走,举剑一挥:“侯爷,您要是不走,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可真拿您当刺客了。” “……”顾泽夕只得起身走人。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他这辈子所有的瘪,都吃在苏芩秋身上了。 苏芩秋看着顾泽夕走远,轻抚着小腹,重新躺下了。难怪都说信阳侯府是个空架子,这守备可真松懈,顾泽夕夜里进出也太轻松了。 或许她该多养几条又凶又狠,六亲不认的大狗,防火防盗防宁远侯? 第129章 侯爷您吃醋了? 众人齐聚松鹤院,送别即将去白马寺的沈氏,就连病中的苏德仁也来了。 沈氏把大丫叫到身边,给她介绍家里的这些人。她是外祖母,苏德仁是外祖父,苏锦瑟是大姨,苏宝明是舅舅。 苏芩秋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宝明,格外多打量了几眼,只见他面色蜡黄,嘴唇泛乌,一看就有不足之症,难怪很少出来见人。 沈氏叮嘱过大丫要听苏芩秋的话,交代苏锦瑟:“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老老实实在家抄女诫,等我回来要检查。” 看来她这几天,要跟坐牢没什么分别了。苏锦瑟不情不愿地应了。 沈氏见白姨娘也在,有点惊讶:“你昨儿才挨了板子,今儿就能行动自如了?” 白姨娘照实答道:“二小姐送的金创药很管用,我的伤已经不疼了。” 苏锦瑟马上阴阳怪气起来:“白姨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如今有倚仗了。” 白姨娘百口莫辩,心里头难受死了。她今儿要去见顾兴国,昨天才用了苏芩秋的金创药,早知道苏锦瑟会生气,她就不用了。都怪苏芩秋,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非要亲近她这个生母,害她跟苏锦瑟的关系越来越差了。 沈氏心里也不好受,苏芩秋当白姨娘是亲娘,对她这么好。她更是一刻钟都不想耽误了,立马起身,出发去白马寺。 众人把沈氏送到大门口,目送她的车驾远去,各自散了。 苏芩秋带着大丫回到蓝田院,换了身衣裳,准备带大丫去醉仙楼。 这时三七兴奋来报:“夫人,沈公子来了!” “我师兄?”苏芩秋问。 “嗯嗯嗯!”三七连连点头。 “快请进来!”苏芩秋也高兴起来。 沈知书跟着三七进了门,明明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一如往常般风度翩翩,温润如玉。 苏芩秋高高兴兴地请他坐了:“师兄怎么来京城了?” 沈知书温和地笑了笑:“不是你托镖局给我捎了信?” “我是让你把解药给镖局,给我送来。”苏芩秋嗔道。 沈知书摊了摊手:“你托宁远侯采买的药材,一共制成了十粒解药,而哑巴要想开口说话,正好需要十粒,哪有多余的药匀给你?要不哑巴的毒先不解了?” “那不成。”苏芩秋想了想,“侯爷正好给了我十万两银票,要不你先拿去用,等我以后赚了钱,再把这亏空补上。” 他们……还有以后? 沈知书顿了顿:“你和师父的约定,可还作数?” 苏芩秋点头:“自然作数,侯爷把和离书都给我了。等我报完仇就走,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沈知书的眼里有了光:“那你拿笔墨来。” 苏芩秋让三七取来文房四宝,给他磨了墨。沈知书提笔,写下了一张纸条。 苏芩秋探头要看,可沈知书动作很快,不等她看清,就把纸条揣进了袖子里:“银票拿来,我会亲自采买药材,尽快制好解药。” 苏芩秋马上让三七取来银票,交给了他:“师兄打算在京城留多久?你下榻在哪里?要不我安排你去宁远侯府住?” “你不必操心我。”沈知书道,“我这次来,就不走了。师父已命我关了鄂州的杏林堂,打算在京城另开一家。我现下住在师父那里,等你有空,我带你去。” 杏林堂要搬到京城了?她赚钱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苏芩秋高兴极了:“师父在京城?” 沈留白点头:“师父自从进宫为熹妃娘娘治病,就留在京城一直没走。一来熹妃娘娘的病很棘手,短时间内治不好;二来师父说,要亲自盯着你,直到你和离,免得你临阵反悔。” 熹妃娘娘?上一世,她依稀听过这个人,似乎有些故事,但具体如何,她有点记不清了。 苏芩秋问道:“熹妃娘娘生的是什么病,连师父都觉得棘手?” 沈留白苦笑:“并非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厌食症而已。师父为了哄着熹妃娘娘多吃几口饭,什么招都使过了,全都不管用。这几天,他老人家自学了杂耍,天天进宫彩衣娱熹妃,只求熹妃娘娘能开心点,开一开胃口。” 一个厌食症,都把她师父逼成这样了?苏芩秋想象着贺兰鲲杂耍的样子,忍不住地乐:“有机会我一定要进宫去看看。” 这时大丫抱着狗跑了进来:“娘,咱们什么时候去醉仙楼呀?” “马上。”苏芩秋把她搂到身边,给他介绍沈知书,“大丫,这是娘亲的师兄,你可以叫他沈舅舅。” “沈舅舅!”大丫甜甜地叫了人。 “大丫真乖。”沈知书摸了摸她的头,取出一个金项圈,给她戴上了。 苏芩秋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他刚到京城就听说了,因此来信阳侯府前,特意给大丫准备好了见面礼。 苏芩秋看了看金项圈,向沈知书道谢:“让师兄破费了,等师兄在京城把杏林堂开起来,赚了钱,记得给咱们再买一对配套的小金镯。” “你倒是不跟师兄客气。”沈知书笑了起来。 他有多久没见到苏芩秋如此轻松自在了?自从她嫁给顾远风,他就再没见她笑过,如今她终于恢复往日的活泼了。 这是不是说明,宁远侯把她照顾得很好?沈知书不愿意深想:“你们要去醉仙楼?” “是。”苏芩秋回答,“我跟侯爷约好了。” 宁远侯也要去?正好。沈知书问道:“把我带上如何?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苏芩秋笑着点头:“师兄来了,我自然是要管饭的。待会儿我和大丫负责点菜,师兄负责付钱。” “我可没钱,待会儿把我押那儿吧。”沈知书笑着把大丫和狗一起抱了起来。 三人一狗,一起出了门,苏芩秋和大丫带着狗乘车,沈知书骑马,一起到了醉仙楼。 长戟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雅间。 顾泽夕见着沈知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他们一家三口的聚会,怎么还掺了个外人? 苏芩秋指了沈知书,笑着问顾泽夕:“侯爷可还记得我师兄沈知书?您在鄂州时见过他。师兄千里迢迢从鄂州来找我,我怎么着也得请他吃顿饭,所以把他带来了。侯爷若是介意,我带他去别处吃也行。” 什么意思?她带着女儿和师兄去别处吃饭,把他一个人丢下?顾泽夕啜了口茶,觉得有点酸,半晌才道:“夫人的师兄,就是本侯的师兄,师兄远道而来,本侯自当尽地主之谊,来人,多添副碗筷。” 第130章 走,去抓奸! “多谢侯爷。”沈知书向顾泽夕道了谢,在苏芩秋的招呼下入了座,很自然地把大丫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伙计开始上菜,顾泽夕不动声色地给长戟使了个眼色,长戟马上把大丫最爱吃的几个菜,摆到了顾泽夕面前。 大丫年纪小,藏不住心事,眼巴巴地朝顾泽夕面前看。 “想吃?”顾泽夕朝她招手,“来。” 大丫欢快地跑向了顾泽夕,顾泽夕顺势将她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这才跟沈知书说话:“沈公子怎么想到来京城了?” 沈知书答道:“我来看看师妹,顺便帮她点忙。师妹有桩事,挪用了侯爷十万两银子,算是我欠侯爷的。” 他说着,取出之前在蓝田院写的那张纸条,起身放到了顾泽夕面前:“这是欠条,侯爷收好。三个月内,我必将银子还您。” 苏芩秋花了他的银子,却要由沈知书来还?顾泽夕抬头看向了苏芩秋:“这是夫人的意思?” 苏芩秋现在才知道沈知书写的是欠条,不过她欠的银子,怎能由他来还?她连忙道:“算我欠侯爷的。” 那银子本来就是他送给她的,还什么还?真不拿他当自家男人?顾泽夕拿起欠条就要撕,忽然想起一件事,临时改了主意,把欠条丢给了苏芩秋:“回头换你自己写的欠条来。” 沈知书出声阻止:“侯爷,我写的欠条,跟师妹的欠条是一样的。” “一样,一样。”顾泽夕夹了一筷子菜,喂大丫,“只不过,这是我们夫妻间的小情趣,还望沈公子成全。” 夫妻?沈知书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多余,犹豫再三,还是起身告辞:“侯爷,师妹,我忽然想起还有事,饭就不吃了。” 苏芩秋要留他,但沈知书已是起身,脚步匆匆地走了。 “师兄这是怎么了?”苏芩秋满头雾水,“就算有事,也不能不吃饭吧?” 大概是知难而退了吧?顾泽夕唇角微翘,又怕苏芩秋看出来,赶紧压下了:“或许是因为事情太急吧。” 可能也许大概?苏芩秋没多想,换了话题:“侯爷,您可知道宫里的熹妃娘娘?” 顾泽夕颔首:“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之一,本侯自然知道。” “那您可知道,她为何患上了厌食症?”苏芩秋又问,“听师兄说,我师父在给熹妃娘娘治厌食症,但治来治去毫无起色。” “她那是心病,你师父如何治得好?”顾泽夕道,“熹妃娘娘进宫前,是成过一次亲的,还生了个女儿。后来她被休,女儿留在了前夫家。等她进宫做了皇上的妃子,回头再去找女儿时,发现女儿竟被前夫和前夫新娶的妻子赶出家门,不知所踪了。熹妃娘娘思女成疾,这才患上了厌食症。她这病,治不好,你趁早劝你师父找个借口抽身吧。” 原来是这样?这个缘故,她上一世好像也听过……她得再想想……苏芩秋琢磨着,随口回应:“多谢侯爷提醒,我抽空去拜访一下师父,跟他说说这事儿。” 顾泽夕还在想那张欠条,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你跟你师兄,是如何认识的?” 苏芩秋微笑着回忆往昔,讲了她跟师父和师兄相识相伴的那些年:“我和师兄从小一起长大,有好吃的,师兄总是让着我;我闯了祸,师兄帮我扛;何嬷嬷打我,他偷偷去帮我出气……” 她说着说着,又黯然神伤:“后来因为我嫁给顾远风,气跑了师父,和师兄也很少见面了。” 敢情还是青梅竹马,顾泽夕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苏芩秋说着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玉来:“这是七岁那年,初见师兄时,师兄送我的玉,也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件礼物,我一直留到现在。” 该不会是定情信物吧?顾泽夕心里犯嘀咕,故作不在意,忽然却想起一件事来。 四年前,他神智不清地跟苏芩秋过了一夜后,好像迷迷糊糊地掰下了一半玉玦,塞进了她手里。 后来他是因为大丫,才确认了苏芩秋的身份,就把玉玦的事儿给忘了。 他还记得,那一半玉玦,是只鸯,他留下的那一半,是只鸳,合在一起,恰好是一对儿。 倘若苏芩秋还留着那块鸯玉,岂不就能证明他是大丫的爹了? 顾泽夕按捺不住的激动,故意道:“你师兄送的这块玉,也太寒碜了,你就没好点的?” “好点的玉?”苏芩秋摇头,“还真没有。我只喜欢金子。” 没有?他的鸯玉呢?顾泽夕满腹狐疑,正要再问,大丫忽然指着墙角,一声惊呼。 苏芩秋和顾泽夕顺着她所指一看,板板竟不知何时,把木墙刨出了一道缝。 大丫把板板抱起来,担忧得不得了:“板板闯祸了,怎么办呀?” “不怪它,怪醉仙楼的隔墙质量不好。”在顾泽夕眼里,这根本不叫事儿。 忽然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传来,嗯嗯啊啊。 顾泽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墙破损了,不太隔音了,这声音,是从隔壁的雅间传来的。 苏芩秋迅速捂住了大丫的耳朵。这谁啊?怎么都跟顾远风和苏锦瑟一样,爱在醉仙楼里做那种事儿? 顾泽夕绕到苏芩秋身后,也去捂她的耳朵。苏芩秋却抬起胳膊,把他的手扒开了。 顾泽夕贴到她耳边:“你爱听这个?今夜本侯去蓝田院,听咱自己的。” 苏芩秋没理他,侧耳又听了一会儿,才道:“这声音有点耳熟。” 是么?顾泽夕也留神听了起来,片刻过后,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顾兴国!” “白姨娘!” 道貌岸然的顾兴国顾族长,竟在醉仙楼跟白姨娘偷情?! 两个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他们一个是宁远侯府的血亲,力挺顾远风;一个疑似苏锦瑟的亲娘,亦维护着顾远风。冥冥之中的一些事,好像都串得起来了。 顾泽夕跟苏芩秋对视了一眼,再次不约而同地开口—— “走,去抓奸!” 第131章 奉旨休妻? 说走就走,苏芩秋翻出两团棉球,打算先塞住大丫的耳朵,再跟顾泽夕去抓奸。 谁知这时,隔壁不可描述的声音,停了。 两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快了吧? 苏芩秋收起棉球,走去把门打开一道缝,朝隔壁看去,发现隔壁的房门已经开了,顾兴国和白姨娘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下楼去了。 看来这奸是抓不成了。苏芩秋遗憾地关上了门:“他们竟是一起出来的,都不怕被人误会,只怕不是单纯偷情这样简单。” 顾泽夕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白姨娘多半是奉苏德仁之命,来跟顾兴国谈正事,顺便偷了个情而已,所以才这样肆无忌惮。 他们能有什么正事可谈?想想白姨娘这些天极力怂恿苏芩秋和离,莫非他们是在密谋,如何拆散他跟苏芩秋? 顾泽夕心生警觉,把长戟叫了进来:“派人盯着顾兴国,随时来禀报。” 长戟领命,安排人手去了。 这件事,并未影响苏芩秋和顾泽夕的好兴致,两人带着大丫和板板,逛街去了。 御街上,售卖玩具的店铺众多,种类琳琅满目,有拎绳儿就会自己跑的木头小狗小猫,有五颜六色的漆娃娃,还有小一号的马球,蹴鞠…… 顾泽夕全程抱着大丫,但凡大丫朝哪个玩具多看一眼,不等她开口,统统买下。 苏芩秋觉得他太奢侈,会把孩子惯坏,但又怕扫了大丫的兴,便没作声,只在心里默默吐槽。 顾泽夕忽然转过头来问她:“你像大丫这么大的时候,最爱什么玩具?” 苏芩秋笑道:“侯爷,我在乡下长大,这些玩具,我见都没见过,何谈喜欢?” 他真该打,明知她以前过得很不如意,还问她这些。顾泽夕暗自自责,忙道:“那你看看喜欢什么,本侯买给你。” 有些东西,只要过了那个年龄,哪怕再好,也提不起兴趣了。苏芩秋想了想:“我喜欢大狗,越凶越喜欢,侯爷送我两条?” 这是什么怪癖?女人不都喜欢板板那种小巧可爱的狗吗?但她既然提了,顾泽夕自然不会拒绝,等给大丫买完玩具后,就带着她俩直奔狗市,买下了一黑一白两条恶犬。白的那条取名叫乌云,黑的那条取名叫白雪。 狗市直通买卖人口的市场,但此时却有许多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在挨个查看女奴,询问她们的籍贯和年龄。 “这是在干吗?”苏芩秋小声问顾泽夕。 顾泽夕瞥了一眼:“那是赵王府的侍卫。熹妃娘娘不是丢了女儿么,皇上把这个找女儿的差事,交给赵王了。赵王那个蠢货,找了几年都没找到,皇上为了这个,不知冲他发了多少脾气。如今他实在没辙,只好来这里碰运气了。” 赵王?寄养在皇后名下,却被皇后故意养废了的赵王?苏芩秋终于想了起来,上一世,顾远风继承爵位后,根基不稳,遭到诸多质疑,他正是通过帮赵王找到了熹妃的女儿,搭上了赵王这条线,才在宁远侯府站稳了脚跟。 那时候她就在想,赵王都找不到的人,顾远风怎么却找到了?直到后来她见到了同样被关地牢的朱飒,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一世,很多事都变了,顾泽夕没死,顾远风没继承爵位,那他还会结识赵王吗? 如果他一如前世,依旧找了赵王当靠山,除掉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得早做筹谋才是。 苏芩秋琢磨着,和顾泽夕继续带大丫逛街去了。 白姨娘从醉仙楼回来,去了苏德仁的书房。 苏德仁支走伺疾的苏宝明,急不可待地问她:“顾兴国同意了?” “同意了。”白姨娘笑着点头,“侯爷真是英明,让我今儿去找了顾族长,不然他就要把弹劾的奏折递上去了。顾族长这会儿已经去宫里找容妃娘娘了,这么多年,容妃娘娘盛宠不衰,她说话肯定好使。等她晚上给皇上吹吹枕边风,皇上明儿必定出手。” “好好好。”苏德仁抚须大笑,“宁远侯再横,能横得过皇上?这次我要是不让他把苏芩秋休了,我跟着他姓顾。” 他兀自得意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白姨娘的脖子上有红痕:“那是什么?” 白姨娘心一惊,连忙扯了扯衣领,遮住了:“许是在醉仙楼吃了外头的东西,过敏了。” 顾兴国下头的活儿不行,光用嘴来凑,这肯定是被他啃了。 “叫你表哥给你开点药膏涂一涂。”苏德仁没再多问,把她拽上了床。 那一边,直到天黑,顾泽夕才把苏芩秋母女送回了信阳侯府,又赖着喝了好几杯茶,方才回去。 临睡前,长戟来报:“侯爷,顾族长今儿进了宫,见了容妃娘娘,但两人说了什么,尚不得而知。” “再探。”顾泽夕毫不犹豫,“把本侯在宫里的眼线用上。” “是。”长戟马上去了。 第二天,他刚起床,宫里的黄公公来了。 黄公公是皇上的人,顾泽夕赶紧洗漱,去了厅里见他。 黄公公笑着给他行了礼:“侯爷,皇上召您明日一早进宫,还请侯爷今天把北大营的事安排好,莫要耽误了军务。” 这么点事,值得让黄公公亲自跑一趟? 顾泽夕起了疑,看了长戟一眼。长戟马上将一个金元宝,塞进了黄公公手里。 黄公公毫不客气地收下了金元宝,笑得见牙不见眼:“侯爷客气了,皇上召您去,不过是问问明年收复失地的事。” 顾泽夕谢过他,让人把他送了出去。 黄公公一走,顾泽夕就皱起了眉头:“黄世仁这个老狐狸,肯定没说实话。收复失地早定了赵王为统帅,皇上找本侯做什么?长戟,去探!” 长戟应声而去,到了夜里,方来回话:“侯爷,打听清楚了。皇上召您进宫,就是顾族长捣的鬼。他让容妃娘娘给皇上吹了枕边风,皇上打算把您诓进宫,盯着您写下休书。” 顾泽夕一听,眉头皱成了峰。 休妻的事,一旦从皇上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圣旨,无可更改了。到时候,他若不照办,那就是抗旨不尊,全家下狱。 顾兴国明明只打算弹劾他,怎么忽然变成吹枕边风了?这是谁给他出的主意?白姨娘?苏德仁?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长戟很是着急:“侯爷,明天您可不能进宫。” 顾泽夕微微颔首。没错,这是场鸿门宴,去不得,但他必须有充足的理由,不然无故拒召,亦是蔑视皇威,会下大狱。 他侧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问长戟:“什么时辰了?” 长戟看了看滴漏:“侯爷,马上子时了。” 半夜了么?时候正好。顾泽夕有了主意:“此事莫要声张,本侯去翻一翻蓝田院的院墙。” 第132章 你就是本侯的白月光 半夜,苏芩秋睡得正香,忽然听见三七在她耳边喊:“夫人,快醒醒,侯爷被您新买的狗咬伤了!” 苏芩秋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顾泽夕怎么又来爬墙,有完没完。 等她穿好衣裳出去时,顾泽夕已经坐在厅里了。他的右手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血肉翻飞,鲜血淋漓。 伤得这样重?苏芩秋赶紧叫三七拿医箱,给他处理伤口。 顾泽夕眼神幽怨:“原来夫人叫本侯买狗,是为了防本侯。” 苏芩秋心虚,借着给他清洗伤口,没敢抬头:“我是为了防贼,绝没有针对侯爷的意思。” “那本侯不管,本侯被你的狗咬伤了,你得负责。”顾泽夕理直气壮。 “负责,负责。”苏芩秋给他的伤口上了药,缠上了消过毒的布条。 “夫人,您别被侯爷骗了。以侯爷的身手,会对付不了两条狗?他是故意让狗咬伤的。”朱飒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骗她?苏芩秋眯起了眼睛。 这个朱飒!顾泽夕只得讲了实话,把容妃的枕边风,皇上的休妻鸿门宴,以及他对顾兴国,苏德仁和白姨娘的怀疑告诉了她,又道:“事发突然,本侯毫无准备,只能装病,来个缓兵之计了。 容妃,是顾兴国的嫡长女吧?难怪如此听话。 苏芩秋思索一番,微微一笑:“侯爷这一招缓兵之计,用得极妙。休妻一事,因我而起,就交由我来解决。” 顾泽夕很惊讶:“皇上的意愿,你也能更改?” “且试试。”苏芩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太晚了,您先回去,明日我去探病时,再说给您听。” 顾泽夕真想赖在这儿,但想想明日等他受伤的消息传出去,肯定有很多人来探虚实,便只能忍下这念头,起身走了。 他单手亦能翻墙,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天,宁远侯受伤的消息才传到了信阳侯府。 苏德仁骤然生疑,叫白姨娘去宁远侯府探虚实。 白姨娘一介妾室,如何好去,只得去了蓝田院,对苏芩秋道:“芩秋,听说宁远侯被狗咬了,你们到底还是夫妻,我陪你去宁远侯府,看看他。” 苏芩秋本来就要去,自然应允。 她带着大丫,跟白姨娘到了宁远侯府,发现金戈院里已经挤满了来探病的人,其中不仅有顾兴国,还有宫里来的黄公公。 顾兴国看见苏芩秋,脸色一沉,就要赶人,白姨娘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没吭声。 顾泽夕自然知道这些人探病是假,探虚实是真,当即把吴今叫过来,让他当众给他换药。 随着布条解开,他手上血淋淋的伤口露了出来。 还真受伤了,而且伤得还挺重。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黄公公目的达到,对顾泽夕道:“侯爷安心养伤,咱家这就去禀报皇上,等侯爷的伤好了,再进宫面圣。” 黄公公说完,告辞离去,其他人也都渐渐散了。 白姨娘有话要跟顾兴国说,嫌苏芩秋碍事,便对她道:“芩秋,你不是不想和离吗,不如留下照顾侯爷,晚些时候再回去。” 苏芩秋自然愿意,和大丫留了下来。 白姨娘追上了顾兴国,小声地问:“顾族长,宁远侯这时候受伤,会不会有诈?” 顾兴国嗤道:“是诈如何,不是诈又如何?你刚才没听见黄公公说,等他伤势痊愈,还是得进宫。休妻是迟早的事,他逃不掉。” 白姨娘放下心来,悄悄地把手伸进他的袖子里,飞快地捏了一把,回府给苏德仁报信儿去了。 金戈院的人群散了,谢氏才过来。她看着顾泽夕受伤的右手,又是担忧,又是不解:“昨天你的手还是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夜,就被狗咬了?咱们宁远侯府没养狗啊。” 宁远侯府是没养,但信阳侯府养了,还是他亲自买的。顾泽夕咳了两声儿,果断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母亲,苏氏难得回来一趟,我有些话要跟她说,要不您先把大丫带到积善堂去?” 哎哟,她总算有机会跟乖孙女独处了,谢氏忙问苏芩秋:“老大媳妇,你可愿意?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女儿照顾好,一根寒毛都不会少。” 苏芩秋对她自然放心,马上同意了:“那就辛苦母亲了,待会儿我再去接她。” “不辛苦,不辛苦。”谢氏高高兴兴地起身,又道,“康喜郡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淮南王愿意让她给顾远风做妾,但他们宁肯丢脸,也要求宴请宾朋,摆上几桌进门酒,我已经答应了。到时候你这个祖母,记得要回来,凑个热闹。” “那是自然。”苏芩秋点头应了。 谢氏牵着大丫,欢欢喜喜地走了。 “过来坐。”顾泽夕故意低头,整理腰间的鸯玉。这是他昨天特意翻出来的。 苏芩秋打量了几眼,认出了这是一块玉玦:“侯爷的这对鸳鸯,怎么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呢?” “另一只啊,送给白姑娘了。”顾泽夕故意道。 “我早该猜到的,我就多余问。”苏芩秋撇了撇嘴。 她这反应,真不对劲,玉玦都拿出来了,她还没意识到,她就是那个白月光吗?顾泽夕仔细打量她的神色:“本侯这一半玉玦,是雄鸟,名为鸳玉;另一半是雌鸟,名为鸯玉。那块鸯玉,你没见过?” “鸯玉不是在您的白月光那儿吗,我上哪儿见去?”苏芩秋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表情,还真不似作伪,难道她真没见过鸯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泽夕按下疑惑,说起了正题:“你打算如何说服皇上,不要逼本侯写休书?” 苏芩秋不答反问:“侯爷,赵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您跟我仔细说说。” 顾泽夕沉吟片刻,道:“赵王名讳端木量,是今上的八皇子。他生母早逝,自幼养在皇后膝下,皇后看似宠他,实则捧杀,把他给养废了。不过他虽然蠢,本性倒也不坏。” 苏芩秋心里有了数,缓缓点头。 顾泽夕问:“你要去找赵王帮忙不成?他哪有这个能耐。不过,如果你非要去,可以先去结交赵王妃。” “我不去,我干嘛舍近求远。”苏芩秋神神秘秘一笑,“我去找师父帮忙,现在就去。” 贺兰鲲?他还不如赵王。他连熹妃的病都没治好,在皇上跟前能有什么话语权? 顾泽夕觉得苏芩秋是在做无用功,可又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只得命人备车,送她去贺兰鲲那儿。 第133章 侯爷再好也不是亲爹 苏芩秋先去积善堂接了大丫,带着她一起去找贺兰鲲。 贺兰鲲住在太医院附近,房子是皇上提供的。 彼时贺兰鲲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苏芩秋牵着大丫进了门,嗔道:“师父人在京城,都不派人知会我一声,我要不是见着了师兄,还被蒙在鼓里。” “有什么好知会的,等你离开宁远侯府,我自然去接你。”贺兰鲲擦了擦手,盯着大丫看,“你闺女?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苏芩秋的那些事,是最近京城的热门话题,人人都知道她有个女儿了,贺兰鲲自然也不例外。 闺女的确不像她,苏芩秋也很郁闷。 她指了贺兰鲲,给大丫介绍:“大丫,这是娘亲的师父,你叫他贺兰外公吧。” “叫什么贺兰外公,你也不嫌拗口。”贺兰鲲招手把大丫叫到跟前,喜欢得不得了,“叫师公,回头拜你沈舅舅为师,师公把毕生绝学都教给你。” “师公!”大丫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贺兰鲲把她抱了起来,“师公早给你备好了见面礼,但你现在寄人篱下,有诸多不便,师公先帮你保管着,等你和你娘离开了宁远侯府,师公再给你。” “为什么要离开宁远侯府?侯爷不好吗?”大丫不理解。 贺兰鲲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记好了,宁远侯再好,也不是你亲爹,跟着你娘走,才最稳妥。” 大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贺兰鲲见她乖巧,愈发喜欢,叫了丫鬟来,带她去吃点心。 等支开大丫,他才带苏芩秋进屋坐了:“听说你要被休了?壮志未酬身先死?” “消息传得还真快。”苏芩秋被他最后这句话逗笑了,“师父,顾远风和苏锦瑟还没死,我怎能被休?还望师父帮我。” “怎么帮,说。”贺兰鲲毫不啰嗦。 苏芩秋道:“我能治好熹妃娘娘的厌食症,师父能不能找个机会,带我进宫去见见熹妃娘娘?” 治好熹妃,就能避免被休了?这两件事,八竿子打不着吧?贺兰鲲心下疑惑,但也没多问:“你本来就是我徒弟,带你进宫不难,我提前跟熹妃娘娘打声招呼就行。只是熹妃娘娘去鹿苑散心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过几天没事,反正顾泽夕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拖个十天半个月没问题。苏芩秋点点头,当即与贺兰鲲约好,等熹妃娘娘一回来,就带她进宫。 且说白姨娘回到信阳侯府,向苏德仁汇报情况:“宁远侯确实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但我亲耳听见宫里的公公说,等他伤势痊愈,还是得进宫面圣,所以顾族长叫咱们不用着急,耐心等着就是了。” 苏德仁放了心,一面叮嘱她多去蓝田院,关注宁远侯府的动向,一面去扯她的裙子。 忽然房门被推开,苏锦瑟拿着一张请帖,气冲冲地进来了。 苏德仁赶紧松了手:“这是怎么了?” 苏锦瑟把请帖朝桌上一摔:“爹,沈慧茹要给顾远风做妾了,还要大摆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堂堂淮南王嫡女去做妾,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竟还要大摆酒席?不嫌丢脸?苏德仁困惑了一会儿,明白了过来——淮南王府这是宁肯丢脸,也要给沈慧茹撑腰,他们要借这几桌酒,告诉所有人,即便沈慧茹做了妾,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欺负的。 白姨娘想得更远:“淮南王府既然肯丢这个脸,就摆明了没打算让沈慧茹做一辈子的妾,他们这是奔着扶正去了。” 苏锦瑟明知白姨娘说得很对,但还是火冒三丈:“要不是你女儿使了阴谋诡计,沈慧茹能给顾远风做妾?沈慧茹以后要是扶正,爬到了我头上,我绝不会饶你!” 她又被苏芩秋连累了?白姨娘百口莫辩,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苏德仁连忙打圆场:“都少说几句,当务之急,是保证锦瑟能扶正,不给沈慧茹机会。” 苏锦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我能生下长子,是不是就能扶正了?” “那也不一定,再说谁能保证你一定生儿子?”苏德仁沉吟片刻,有了主意,“你派人去把顾远风叫过来,本侯来跟他谈。你放心,有爹在,绝不会让沈慧茹爬到你头上去。” 苏锦瑟高兴起来,忙命人去请顾远风。 顾远风很快赶到了信阳侯府,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踏进了苏德仁的书房。 他一进门,忙着给苏德仁道歉:“侯爷病了,我早该来探望,只是您也知道,我最近破事太多,实在是没抽出空来。” 苏德仁摆了摆手:“你是个什么德性,本侯一清二楚。沈慧茹的事,且不说背后是谁作祟,至少你是心术不纯,不然她绝对进不了宁远侯府的门。” 顾远风被戳破了心思,急急忙忙地辩解:“侯爷,您误会我了——” “在本侯面前,你用不着掩饰。”苏德仁打断了他的话,“同为男人,本侯能理解你。所谓人往高处走,水朝低处流,你想娶沈慧茹,本侯并不认为你做错了。但你得拎清楚,到底谁才能真正成为你的助力,帮你当上世子。 淮南王固然有权势,可沈慧茹给你做妾,让他丢尽了脸,你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不是件简单的事。既然如此,你何必舍近求远?” 顾远风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心下大喜:“既然侯爷是敞亮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侯爷,只要您能助我当上世子,条件您随便提,我绝不讨价还价。” “好。”苏德仁把手一拍,“本侯这就助你一臂之力,帮你结交赵王殿下。赵王殿下寄养在皇后膝下,算是皇后嫡子,身份非比寻常,且十分地讲义气。你若能帮他一个忙,他必将投桃报李,为你请封世子。” 顾远风有点犯难:“我无权无势,能帮赵王什么忙?” “眼下还真有个机会。”苏德仁道,“赵王奉皇命,为熹妃娘娘找女儿的事,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只要你能帮他找到,别说赵王感激你,就连皇上都会高看你一眼,你还愁当不上世子?至于熹妃娘娘的这个女儿,你也不用操心,本侯自会帮你找到,到时候,你带着她去见赵王殿下就是了。” 这可真是天上砸馅饼了!顾远风当即给苏德仁跪下,磕了几个头:“岳丈请放心,等我当上世子,马上把锦瑟扶正!” 第134章 她这是,动心了吗 顾远风纳妾宴的头一天,沈氏从白马寺捎了信回来,称她会赶回赴宴,让苏芩秋和苏锦瑟明日等她回来后,再一起去宁远侯府,因为她有重要的事,要当众宣布。 到了第二天,苏芩秋带着大丫,和苏锦瑟在松鹤院等候,然而直到日头升起老高,还不见沈氏回来。 宁远侯府那边,谢氏迟迟未能等到苏芩秋,打发了人来接。 苏芩秋只得与苏锦瑟分头登车,先一步去了。 谢氏心心念念着她的宝贝孙女,亲自接到了垂花门:“芩秋,泽夕要养伤,没法出来见人,你上金戈院陪陪他去,大丫我给你带着。等会吃席的时候,你出来露个脸就行。” 在苏芩秋看来,老太君这是抬举大丫,要让所有宾客看看,宁远侯府容得下这个孩子。她心下感激,自然乐意,当即把大丫交给谢氏,自己则上金戈院去了。 苏锦瑟在一旁听见,嫉恨难当。可谢氏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她,她想挑拨离间都找不到机会,只能忿忿地找顾远风去了。 苏芩秋到了金戈院,顾泽夕躺在宴息处的罗汉床上,右手缠着纱布。 顾泽夕一眼看出她眉间有愁色,问道:“有烦心事?” 他倒是细心,苏芩秋点了点头:“我嫡母昨天捎了信回来,说要跟我和苏锦瑟一起来赴宴,还说她有重要的事公布,可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别慌,或许是路上有事耽误了。”顾泽夕安慰她道,“本侯早已安排了人手暗中保护她,出不了什么岔子。” 苏芩秋点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她本想陪顾泽夕聊聊天,但觉得他腰间的鸳玉扎眼得很,没坐一会儿就起了身:“快开席了,我先去了。” 老太君还没派人来请,哪里就开席了?顾泽夕伸手去拉她,但苏芩秋脚步极快,已是出门去了。 苏芩秋憋着一股劲儿,在府里乱走了一通,自嘲地笑了。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顾泽夕有个白月光了,他借物思人,多正常的事儿,她到底在计较个什么劲。 “苏芩秋。” 背后忽然有人喊她,苏芩秋转过身去,原来是淮南王继妃许氏。 许氏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她,皮笑肉不笑:“你虽然暂时还是宁远侯夫人,但我好歹是你舅母,直呼你的名字,不过分吧?” “自然不过分,舅母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苏芩秋笑意盈盈,“舅母怎么独自一人?沈姨娘没陪着您?” 这一声沈姨娘,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捅许氏的心窝,气得她连假笑都挂不住了:“我们家慧茹给顾远风做妾,固然不太光彩,但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你一女二嫁,睡了孙子又睡祖父,更不要脸,不愧是姨娘生出来的下贱货色。” 苏芩秋看了她一眼,悠悠地道:“甭管我嫁谁,都是正常流程,我又没爬男人的床。” “你!”许氏再次被气着,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她特意叫住苏芩秋,并非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为了敲打一下她,好让沈慧茹以后的日子不那么难过。谁知苏芩秋的嘴,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捅,捅得她乱了阵脚。 许氏自觉落了下乘,只得直接威胁:“你别忘了,你的姨娘,在你嫡母手里捏着,往后你要敢给慧茹穿小鞋,当心你姨娘的命。” 苏芩秋差点听乐了。如果这样能让白姨娘倒霉,那她一定多给沈慧茹准备几双“小鞋”。 她正准备问问许氏,沈慧茹喜欢什么样的小鞋,忽然看见沈留白出现在许氏身后,脸色黑得吓人。 苏芩秋眉头一挑,闭上了嘴。 沈留白是淮南王原配所生,跟许氏这位继母,向来面和不和。看他这脸色,显然是什么都听见了。 “母妃!”沈留白几乎是吼着喊许氏。 许氏皱眉,沉下了脸:“你这是什么态度?当心你父王打你板子。” “母妃少拿父王压我。”沈留白几步绕到了许氏面前,把苏芩秋一指,“母妃,就算您不敬她是宁远侯夫人,也该知道,她是父王的外甥女。您不爱护她也就算了,竟还威胁她?” 许氏哼了一声:“她不过是个庶女,你还真拿她当正经亲戚?” 沈留白嗤笑:“苏锦瑟倒是父王嫡亲的外甥女,要不您宠她去?” 他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锦瑟更不是个东西。许氏神色一变,气冲冲地走了。 沈留白转向苏芩秋,长作一揖:“表妹,我母妃口舌无状,你别朝心里去,我代她给你赔个不是。上次在信阳侯府,我没去见你,实是因为误会,下次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表哥言重了。”苏芩秋一笑,“你为自己道歉,我接受。为淮南王妃道歉,就免了,她又不是你亲娘。” 沈留白要面子:“继母也是母,她得罪了表妹,我替她道歉是应该的。” 苏芩秋忍不住提醒:“虽说继母不一定都坏,但表哥还是多提防些。” 许氏这个人,看似没心眼,把喜怒摆在脸上,实际上城府极深,心狠手辣。上一世,沈留白就是死在了她手里。 只可惜,当时她深陷地牢,有些事知道的没那么清楚,不然可以多提醒他几句。 沈留白点点头,谢过了她。 但苏芩秋觉得他并没有朝心里去,不免隐隐担忧。 她正琢磨着要怎样才能让沈留白提高警惕,二夫人王氏匆匆过来了:“大嫂,原来你在这儿,叫我好找。” “开席了?“苏芩秋问。 “嗐,三叔闹起来了,还开哪门子的席。”王氏急道,“三叔刚才见着了芷兰妹妹,非要带她回家,说是另给她寻了一门好亲。老太君听说这所谓的好亲事,其实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老鳏夫,说什么都不肯放人。三叔说她欺人太甚,当着客人们的面,把桌子掀了……” 王氏话还没说完,沈留白已是气得拔腿就走:“就没见过这样可恶的爹,我找他算账去!” 苏芩秋连忙拉住了他:“人家是亲爹,你找他算账有什么用?要想解决这件事,还得靠你父王和继母。” 沈留白听糊涂了:“这事儿跟我父母更没关系,他们能解决?” 第135章 证明本侯是她爹 “试试就知道了。”苏芩秋胸有成竹,“表哥,你去请淮南王和王妃,我到金戈院等你们。” 沈留白将信将疑,动身去了。 苏芩秋先一步回了金戈院。 金戈院里,顾泽夕依旧半躺在罗汉床上,抚着腰间的鸳玉,怅然若失。 又在想白月光了?苏芩秋掀帘进去:“侯爷,三叔为了把芷兰妹妹带回去,跟老太君掀了桌子,席都开不成了。” 这种场合闹事?顾兴国分明是故意的!顾泽夕把被子一掀,就要下床:“本侯去看看。” “您去了也没用,芷兰妹妹已经和离了,三叔要把她带回去另嫁,天经地义。”苏芩秋拦住了他,“我这里有个法子,但需要侯爷配合。” 苏芩秋说着,贴到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顾泽夕闻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味,有些心猿意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要把沈慧茹扶正?!” “是侯爷要把沈慧茹扶正。”苏芩秋纠正他道,“我如今随时可能被休,如果这话从我嘴里讲出来,淮南王和淮南王妃肯定不信。还有,扶正是有条件的,必须等她生下孩子。” “生孩子还不容易?说不准她今晚洞房就能怀上,十个月后就生了。”顾泽夕说着,瞟了一眼苏芩秋肚子,她怎么就没怀上呢? 顾远风能让沈慧茹怀上才怪,苏芩秋暗自偷笑,抓住顾泽夕的手,晃了一晃:“侯爷,为了芷兰妹妹从此不再受苦,您就答应了嘛,反正她扶正也是顾远风的妻,又不是给您当媳妇。” 她这是……在撒娇? 顾泽夕受用得很,唇角抑制不住地朝上扬:“答应,答应,本侯什么都答应。” 正说着,沈留白带着沈赋和许氏来了。 许氏刚才在苏芩秋那里没讨着便宜,心情很不好;沈赋更是瞧不上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女,但当着顾泽夕的面,他俩都把面子功夫做得挺足,客客气气地问候过顾泽夕的伤情,落了座。 顾泽夕知道情况紧急,直入了正题:“王爷,王妃,康喜郡主行为不端,本侯极为厌恶,本来打算让她当一辈子的妾。但念及她到底是本侯夫人的表妹,且没干过害她的事,本侯打算给她一个机会,等她怀孕产子后,就让顾远风把她扶正。” 沈赋和许氏喜出望外。 “你们先别急着高兴。”顾泽夕道,“本侯有条件。” “侯爷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许氏迫不及待。 她除了沈慧茹这个女儿,还有个儿子,今年已经十五了。她一心扶儿子当世子,如果有个做妾的姐姐,怎么能行?而今沈慧茹有了扶正的机会,她必须得抓住。 顾泽夕看了看沈留白,道:“本侯喜宴时,沈世子扬言要娶本侯的堂妹顾芷兰,本侯希望王爷和王妃能兑现他的承诺,现在去跟顾族长提亲,且说服顾族长把顾芷兰留在宁远侯府,直至出嫁。” 敢情沈慧茹扶正,要以沈留白的婚姻为代价?沈赋很生气:“宁远侯,你当谁都跟你一样?留白是世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怎能娶一个二婚女?当初他的话,本王只当是一句戏言,绝不可能当真。” 顾泽夕皱眉欲驳,苏芩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顾泽夕会意,转而问许氏:“此事王妃怎么看?” 许氏没有回答他,而是对沈赋道:“王爷,所谓娶妻娶贤,可从来没人说过,娶妻一定要娶初婚女。我知道,留白是世子,身份不同寻常,可宫里的熹妃娘娘,也是休离再嫁,皇上不但不嫌弃,还帮她找女儿呢。” 沈赋愣了一愣,皱着眉头没做声。 沈留白见许氏向着他说话,十分惊讶。 苏芩秋却是一点儿没觉得意外。在许氏眼里,沈留白大概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自然乐意用他的亲事,来换她女儿的正妻之位。 许氏看了看沈赋的神色,又道:“王爷,本来我只是继母,留白的婚事,轮不到我插嘴。只是我想着,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留白既然心悦顾五姑娘,您何不成全了他?说到底,娶个二婚女,只是面子上下不来,可人生在世,面子哪有那么重要,您说是不是?” 她说得句句在理,沈赋犹豫再三,看向了沈留白:“你当真愿意娶顾五姑娘?你若是娶了她,就要跟她过一辈子了,你别现在一时兴起,转头娶了就后悔。” 沈留白神色肃穆,给他跪下了:“父王,不瞒您说,儿子这些年不肯成亲,正是因为放不下顾五姑娘。倘若此生娶不到她,儿子宁肯孤独终老。” 沈赋骂了一声“孽障”,却又骂不下去了。 沈留白跟顾芷兰是怎么回事,他一清二楚。他们青梅竹马,本来就是一对儿,当年要不是顾兴国那个老东西从中作梗,他现在孙子都抱上了。 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罢了,你们都同意这门亲事,要是本王一味反对,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同意了?沈留白又惊又喜:“多谢父王成全,等儿子成了亲,一定加倍努力,争取让父王早日抱上孙子。” 不争气的东西,还没成亲,就想着生儿子,以后不得被顾芷兰拿捏得死死的。沈赋瞪了他一眼,对顾泽夕道:“侯爷的条件,本王答应了,只是口说无凭,侯爷若是愿意立字为据,本王这就去跟顾兴国提亲,把顾五姑娘留在宁远侯府。” 苏芩秋马上起身,拿来了文房百宝,并亲自磨墨。 顾泽夕提笔,游龙走凤,立下了字据。 沈赋检查无误,马上带着许氏去找顾兴国了。苏芩秋放心不下,跟着去了。 沈留白也要走,顾泽夕把他留下了:“你父母去给你议亲,你跟着做什么。有你表妹盯着,出不了岔子。” 沈留白人逢喜事精神爽,朝罗汉床前一坐:“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 还是好兄弟懂他。顾泽夕轻叩床沿:“你马上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该替本侯操操心了。本侯前些时想起来,当初给你表妹留下过信物,是一半玉玦,可她不但没见过,反而误会本侯跟其他女人有私情了。这误会要不得,本侯现在急需证明自己是大丫的爹,你必须帮本侯想想办法。” 第136章 您才是我的亲娘? 沈留白看着顾泽夕,无比同情。 他这情路真是坎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来还指着他跟苏芩秋慢慢培养感情呢,得,又坏菜了,他还不如不把信物拿出来呢。 顾泽夕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很后悔,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此事要是不解决,你表妹迟早跟本侯和离。” 这么严重?那是得赶紧证明他是大丫的亲爹,起码这样能把大丫留下来。所谓母女连心,只要大丫在宁远侯府,就算苏芩秋坚持要和离,也不会走远。 沈留白仔细地想了想,拍起了顾泽夕的肩膀:“老顾啊,你是当局者迷。你行军布阵的手段呢?你的三十六计兵法呢?使出来啊!” 此话犹如醍醐灌顶,让顾泽夕一下子豁然开朗。既然他无法自证,那就引导着苏芩秋自己去发现真相! 顾泽夕很快有了思路,叫了长钺进来吩咐:“尽快派人去鄂州的溪水村,找一个姓王的傻子,带他来京城见本侯。” 长钺应声而去。 沈留白听得迷糊:“什么王傻子,当年的事,有这么复杂?” 何止复杂,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白姨娘明明是始作俑者,为何却认定大丫的爹是王傻子?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这件事,说来话长……”顾泽夕把他所知道的,全都给沈留白讲了一遍。 沈留白听得气愤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姨娘讨说法。 两人正说着,苏芩秋回来了,顾泽夕赶紧给沈留白递眼色,双双住了声。 苏芩秋喜气洋洋地进了门,后头还跟着羞答答的顾芷兰。 她把顾芷兰朝沈留白跟前一推,笑道:“亲事已定,幸不辱命,我给你把人带来了。只不知以后这辈分要怎么论?芷兰妹妹,还是表嫂?” “嫂子,这还没成亲呢,别打趣我了。”顾芷兰羞红了脸。 沈留白心愿达成,激动不已,当着苏芩秋和顾泽夕的面,就去拉顾芷兰的手,被顾芷兰啪地一下拍开了。 苏芩秋低头偷笑。 顾泽夕看了看她,正寻思着如果他去拉她的手,会不会被拍开,长戟匆匆进来了。 “侯爷,您派去白马寺的人回来了——”长戟刚开口,发现沈留白和顾芷兰也在,赶紧打住了。 顾泽夕抬手示意:“无妨,都不是外人,你继续说。” “是。”长戟点了点头,“您派去白马寺的人,日夜暗中保护信阳侯夫人,可谁知外贼易防,内贼难守,信阳侯夫人竟在回来的路上,被自己的丫鬟毒倒了。那丫鬟当场自尽,连个活口都没留下。” 顾泽夕吃了一惊:“信阳侯夫人现在何处,情况如何?” 长戟回道:“信阳侯夫人已是神智不清,性命垂危,现下应该在回信阳侯府的路上。” 顾泽夕略一沉吟,对满脸急色的沈留白和苏芩秋道:“老沈,去找你父王,让他把你姑姑接到淮南王府去。她身边的丫鬟都这样不可靠,信阳侯府恐怕是待不得了。夫人,你带上医箱,本侯陪你去淮南王府。” 苏芩秋忙道:“您还得养伤,我自己去就行。” “本侯伤的是手,又不是脚。”顾泽夕说着,已是下了床。 出了这样大的事,他怎能让苏芩秋独自去面对,一定是要陪的。 苏芩秋拗不过他,只得让长戟去知会老太君,请她继续帮忙带孩子,她自己则与顾泽夕登上马车,去了淮南王府。 沈赋极看重沈氏这个妹妹,收到消息后,亲自策马去接。 不到半个时辰,沈氏已经躺在了她昔日闺房的床上,太医院当值的几个太医,也被请到了淮南王府。 淮南王府一时兵荒马乱,所有人都涌进了沈氏所在的院子。 苏芩秋想进屋去看看沈氏,却被闻讯赶来的苏锦瑟拦住了:“中毒的是我娘,你去凑什么热闹?” 苏芩秋沉下了脸:“让开!夫人危在旦夕,我没功夫跟你掰扯。” “这里是我舅舅家,不是宁远侯府,你跟我抖什么宁远侯夫人的威风?”苏锦瑟讥笑着,一步也不肯让。 淮南王对她极好,哪怕上次她“算计”了沈慧茹,都没舍得责备她。而淮南王府,是她从小到大都可以横着走的地方,苏芩秋竟想在这里压她一头,真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苏芩秋皱眉:“嫡母中毒,而我恰好会医术,你若当真担心自己的亲娘,就该放我进去,而不是因为私怨,把我拦在外面。” “里头多得是太医,轮不到你这三脚猫。”苏锦瑟哼了一声,“来人,给我把她轰出去!” “你要轰谁?”顾泽夕冷冷的声音响起,“无论在宁远侯府,还是淮南王府,她都是你的祖母,而你只是她孙子的一个妾室,也敢对她恶语相向?” 他不过是去如了个厕,苏芩秋就被欺负了。幸亏他今天跟着来了,不然苏芩秋岂不是连沈氏的面都见不到? 宁远侯怎么也来了?苏锦瑟顿时气短,朝后退了好几步。 顾泽夕用左手牵起苏芩秋,目不斜视地朝里走。苏锦瑟哪敢再拦,只能跟在了后头。 苏芩秋小声地道:“我不想让她进去。” 顾泽夕马上回头,命令苏锦瑟:“院子里侯着。” 那是她的亲娘,凭什么不让她进去?苏锦瑟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停下了脚步。 内室床边,围满了太医,沈赋、许氏和沈留白也在。 沈氏睁着眼躺在床上,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苏芩秋疾步走到床边,要给她诊脉。 沈氏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眼睛看着沈赋。 沈赋到底还是懂这个妹妹,马上让许氏带着太医们去外头讨论病情,屋里只留下了顾泽夕和沈留白。 沈氏攥着苏芩秋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急得泪水长流。 苏芩秋猜到了她的意思,也落下泪来:“夫人,您是不是想告诉我,您是我的亲娘,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第137章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沈氏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心一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如意!” “姑姑!” 沈赋心急如焚:“留白,快,快请太医们进来!” 沈留白飞奔而去,把几个太医请回了内室。 太医们对沈氏的毒束手无策—— “如意郡主所中的毒,像是西域手法,我等从未见过,不敢轻易用药。” 苏芩秋给沈氏诊了脉,确认了太医们的说法:“我师父贺兰鲲是西域人,他就住在太医院附近的垂柳巷里,快请他来看看。” 沈赋赶紧命沈留白骑上最快的马,把贺兰鲲请了来。 贺兰鲲给沈氏检查了一番,开出了一副药:“先吃吃看,如果七天内能醒,尚有三分希望,如果醒不了,就准备后事吧。” 所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沈赋的心悬而不下,眼圈都红了几分。 沈留白去送贺兰鲲,沈赋带着苏芩秋和顾泽夕到桌边坐下了。 沈赋强压下对沈氏的担忧,审视苏芩秋:“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打算趁着嫡母中毒,攀个高枝?” 她攀高枝?苏芩秋挂牵着沈氏,心情不佳,没有理他。 顾泽夕可见不得苏芩秋受委屈:“淮南王肯定没留意过大丫的长相。” 沈赋皱眉。他堂堂淮南王,为何要留意一个小丫头的长相? 顾泽夕也不解释,当即命长戟把大丫接来,让她和沈留白坐到了一起。 沈赋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苏芩秋的女儿,竟跟沈留白长得一模一样! 但他很快收起了惊讶,冷着脸道:“在这世上,相像的人何其之多,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除非本王的妹妹亲口承认,否则本王绝不会相信。” 淮南王还真是冥顽不灵,顾泽夕很不高兴。 “王爷信与不信,我还真不在乎。”苏芩秋忽然抬头,看向了沈赋,“我只想问王爷一句,我嫡母被害成这样,您想不想查出凶手。” 那还能不想?沈氏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恨不能把凶手千刀万剐。沈赋皱眉:“下毒的丫鬟,已经畏罪自杀,此事该从哪里查起,本王一时没有头绪。” “既然王爷查不了,那就让别人去查。”苏芩秋压低声音,把她的计划详尽地讲了一遍。 沈赋听完,惊诧不已:“你……” 苏芩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王爷有许多疑惑,但至少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还请王爷配合我,齐心协力,找出真凶。” 沈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缓缓点了头。 苏芩秋起身,抱起大丫,与顾泽夕告辞离去。 沈赋来到沈氏床边,注视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出去。 苏锦瑟在外头站得腿都麻了,终于见着了沈赋,赶紧上前,又是撒娇,又是告状:“舅舅,明明是我的娘中毒了,苏芩秋却仗着宁远侯的势,不许我进去。舅舅,她又不是您的亲外甥女,您干嘛惯着她,以后不许她来淮南王府了,好不好?”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没一句是关心沈氏。沈赋很不高兴,但想想苏芩秋刚才的话,忍了下来:“你跟本王来,本王有话跟你讲。” 苏锦瑟不明所以,跟着他去了书房。 沈赋与她面对面地坐了,问道:“锦瑟,当初你不顾顾远风是妹夫,跟他苟且生事,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怂恿?” “舅舅,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您怎么还拿出来说?”苏锦瑟撅起了嘴。 沈赋看着她,不说话。 苏锦瑟只得作答:“那是白姨娘的主意。” 沈赋痛心疾首,“锦瑟,你怎么这样傻?天下的好男儿何其之多,顾远风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去爬床?以你的身份,谁不能嫁,非得嫁他?” 苏锦瑟现在也悔得很,但还是辩解道:“那时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顾泽夕会死,以为顾远风能当上世子?这是你以为,还是白姨娘告诉你的?”沈赋打断了她的话,“结果如何?你沦落为妾,顾远风名声扫地,离世子之位越来越远,而顾泽夕不但没死,还娶了白姨娘的女儿。” 苏锦瑟怔住了。 沈赋语重心长:“锦瑟,本王知道,你自小由白姨娘带大,跟她感情深厚,习惯于听她的话。可为何你听着她的话,却越过越差,反倒是她生的女儿平步青云了?” 从一开始,白姨娘就在算计她?苏锦瑟不相信:“不,不可能……” “锦瑟啊,你是真傻。”沈赋摇头叹息,“难道你就真没发现什么猫腻?” 猫腻?还真有。算计沈慧茹的人,明明是苏芩秋,白姨娘却帮着她,害她又被罚了一回,那一百遍女诫,抄得她手腕子都快断了。 莫非白姨娘从一开始,就打算扶苏芩秋上位,她只是她们的一块垫脚石?苏锦瑟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沈赋留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又道:“你可知道,本王为何跟你说这些?因为本王怀疑,此次毒害你娘的人,正是白姨娘。” 什么?!苏锦瑟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坐下,听本王跟你说。”沈赋道,“你娘若被毒死了,谁获益?难道不是白姨娘?以你爹对她的宠爱,她只要吹吹枕边风,就被扶正了。到时候,苏芩秋庶女变嫡女,而白姨娘有这个当了宁远侯夫人的女儿,能把信阳侯夫人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唯独只有你,会成为没娘疼的孩子,在夫家处处受气,沦为苏芩秋的下饭菜。” 沈赋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苏锦瑟的脸变得煞白,继而又涨得通红:“舅舅,你得为我娘报仇!” 她如今唯一值得自豪的,只剩下嫡女这个身份了,如果沈氏死了,苏芩秋也成了嫡女,以后她就真成了苏芩秋脚下的泥了! 毒害沈氏的人,该死! “本王正是为了给你娘报仇,才跟你说这些。”沈赋道,“本王再有权势,手也伸不到信阳侯府,这件事,还得靠你。你趁着在娘家养胎,一定要找到白姨娘毒害你娘的证据。” 苏锦瑟缓缓点头:“好,我听舅舅的。” 第138章 他到底是谁的儿子? 沈氏生死未卜,苏芩秋无心再回宁远侯府吃酒,顾泽夕很理解她的心情,径直把她和大丫送回了信阳侯府。 苏芩秋回到蓝田院不久,苏德仁派了人来,把她叫到了书房。 苏德仁半躺在榻上,病怏怏:“你刚从淮南王府回来?你嫡母现下如何?” 苏芩秋落泪:“夫人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 苏德仁满脸气愤:“是谁下的毒手?” 苏芩秋摇头:“投毒的丫鬟当场就自尽了,幕后真凶无从查起,我离开淮南王府的时候,淮南王还在发脾气。” “可恶!”苏德仁使劲儿地捶榻沿,“等本侯找到凶手,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苏芩秋垂下眼帘:“父亲也要保重身体,您本来就病了,若是气出个好歹来,姐姐又要说我克父了。”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苏德仁都不知道怎么接,噎了半晌才道:“你去吧。” 苏芩秋恭顺地起身,行了个礼,方才去了。 她刚走,白姨娘就进了书房,急不可待地问苏德仁:“侯爷,夫人被毒死了吗?” “不死也快了。”苏德仁面露喜色,“等她死了,本侯马上把你扶正。” “扶不扶正都是次要的,我跟着侯爷,才不计较什么名分。”白姨娘春风满面,偎进了他怀里,“这下就算大丫长得再像沈世子,也没人去认苏芩秋当嫡女了,我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苏德仁把手探进了她的衣襟里:“本侯心里只有你,若不把你扶正,还有什么意思……” “爹,您要把谁扶正?!”房门呯地一声被推开,苏宝明闯了进来。 苏德仁连忙掩饰:“本侯没说把谁扶正,你听错了。” “最好是我听错了。”苏宝明直直地盯着苏德仁,“我娘还没死呢,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一个妾上位!” 苏德仁见白姨娘都快哭出来了,忙道:“你既然知道你娘不行了,还不快去淮南王府守着?” 苏宝明狠狠地瞪了白姨娘一眼,转身去了。 白姨娘扑进苏德仁怀里,嚎啕大哭:“我这是作了什么孽!” 苏德仁不知怎么安慰她,唉声叹气。 苏宝明带着怒气,去了松鹤院。 大丫正在松鹤院门前,追着板板玩。 苏宝明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到了她,赶紧停下了脚步。 大丫有点被吓到:“娘!” 苏芩秋赶紧过来,抱起了她。 苏宝明给苏芩秋行了礼,神色淡淡的:“是我没留神,差点撞到了她。不过这是我娘的住处,你们不该来。” 苏芩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没接他的话茬:“夫人在淮南王府,你来松鹤院做什么?” 苏宝明道:“我来给我娘收拾几件衣裳,去淮南王府伺疾。” 伺疾?她这个弟弟,倒是比苏锦瑟强多了。他到底是沈氏的儿子,还是白姨娘所生?苏芩秋拿不准主意:“那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大姐姐呢。” 苏宝明微微皱眉,但没再说什么,进去让丫鬟给沈氏收拾了一包衣裳,上淮南王府去了。 苏芩秋带着大丫玩了一会儿,春红来报:“夫人,苏姨娘已经回来了。” 很好,苏芩秋点头:“你和三七分头去通知苏锦瑟和白姨娘,叫她们上松鹤院来。” 春红和三七领命而去。苏芩秋牵着大丫,去了松鹤院厅里。 不一会儿,苏锦瑟和白姨娘都来了。 苏芩秋见白姨娘的眼睛红肿着,问道:“姨娘这是哭过了?” 白姨娘扯谎:“我听说夫人中了毒,担心得不得了,这眼泪止都止不住。” 猫哭耗子,假慈悲!苏锦瑟冷哼了一声,想要骂她几句,但想想沈赋的话,忍住了。 “姨娘别太难过了,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苏芩秋劝慰了她几句,又道,“我叫你们来,是有件事要跟你们商量。夫人中毒未醒,父亲又病着,信阳侯府群龙无首,得赶紧推举一人掌家,不然要乱套了。” 苏锦瑟一听,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她正打算去找苏德仁要掌家权,竟被苏芩秋抢了先。 “妹妹,这里是信阳侯府,不是宁远侯府,轮不到你一个庶女来掌家。”苏锦瑟讥讽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掌家了?”苏芩秋道,“不过我的确有推荐的人选。” “谁?”苏锦瑟问。 “我姨娘。”苏芩秋把白姨娘一指,“据我所知,信阳侯府之前本来就是我姨娘掌家,她最熟悉府里的情况,再挑大梁,肯定得心应手。” 白姨娘没想到苏芩秋居然帮她揽权,很是意外,愣住了。 苏锦瑟绞着帕子,气炸了。她舅舅还真没说错,苏芩秋跟白姨娘本来就是一伙的,现下她娘被毒倒了,她们连装都懒得装了,都开始公然合作抢权了! 她把茶几一拍,呼地站了起来:“一个姨娘,如何能当信阳侯府的家?你怕是不知道,白姨娘是因为犯了错,挨了板子,才被我娘夺了掌家权。如今我娘昏迷不醒,理应由我这个嫡女来掌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掌管娘家的道理?”苏芩秋寸步不让,“你我都没资格掺和娘家的事,唯有我姨娘最合适!” “好啊,你们母女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找我爹去!”苏锦瑟扭身直奔书房。 白姨娘急得直跺脚,赶紧追着去了。 苏芩秋牵着大丫,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等她到书房时,正听见白姨娘在息事宁人:“大小姐要掌家,让她掌便是了,我还跟她争不成?” 苏芩秋快步走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姨娘,您干嘛让着她?你如今有我撑腰,还怕她不成?” 白姨娘急了:“芩秋,你姐姐是嫡女,连你都没资格跟她争,何况是我?” 苏锦瑟得意起来:“苏芩秋,听见没,嫡庶有别,我劝你识相点,掌家权只能是我的。” “是吗?”苏芩秋转身朝外走,“那我这就去见老太君,让她派人把你接回宁远侯府,以后你就躺在宁远侯府,掌信阳侯府的家吧。” “你敢!你站住!”苏锦瑟急了。 苏芩秋转回身,挑衅看她。 苏锦瑟气得直晃苏德仁的胳膊:“爹,你管管她!” 苏德仁劝她:“你到底是外嫁女,如果宁远侯府来接你,本侯也拦不住。你听话,让白姨娘掌家得了,她亏待不了你。” 如果是苏芩秋跟苏锦瑟争掌家权,他肯定偏向苏锦瑟。但现在是白姨娘跟苏锦瑟争,他只想和稀泥。 “好,好,好!”苏锦瑟气得七窍生烟。看来在苏德仁眼里,白姨娘比她这个嫡女重要多了,难怪白姨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毒害她娘。 她发誓,她一定要找到证据,让白姨娘去死! 苏芩秋看看生气的苏锦瑟,再看看不自在的白姨娘,暗自冷冷一笑,带着大丫回了蓝田院。 天色已暗,她沉沉睡了一觉,第二天睁眼时,却发现顾泽夕坐在床边。 苏芩秋吓了一跳:“侯爷,您右手伤了,还敢翻墙?” “大白天的,本侯为何要翻墙?”顾泽夕道,“本侯是光明正大进来的,谁还敢拦本侯不成?” 差点忘了他是信阳侯府的女婿了。苏芩秋尴尬片刻,想起一件事来:“侯爷,昨晚顾远风跟沈慧茹圆房了吗?” 第139章 他怎么圆的房? “这本侯哪知道?本侯又没去听墙根。”顾泽夕思考着白天钻她被窝的可能性,回答得有点心不在焉。 可惜了,早知道让他去听听了。苏芩秋遗憾着,问他道:“侯爷一大清早来信阳侯府,可是有事?” 自然有事,一来看看她有没有受欺负,二来想跟她生个孩子。顾泽夕想着想着,就脱了鞋:“信阳侯夫人骤然倒下了,府里再没人护着你,可有人趁机给你气受?” 苏芩秋留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迅速下了床:“我昨儿一回来,就帮白姨娘夺了掌家权,现在阖府上下都以为我跟白姨娘一条心,上赶着巴结我呢,哪有人敢给我气受?不过,您记得叫淮南王多关心一下苏锦瑟的动向,及时告诉我。我很怕苏锦瑟太蠢,根本找不出白姨娘的破绽。” 顾泽夕遗憾地看着空下来的被窝,应了一声“好”。 苏芩秋快步进了净房。她最近晨吐频繁,几乎每天起床都会干呕。 果然,刚进门,就一阵恶心反胃,她赶紧关上门,趴到了马桶上,吐得昏天黑地。 顾泽夕耳朵灵,隔着房门还是听见了。他下意识地要去问,想了想,又收回了脚,出去了。 院子里,朱飒在晨练舞剑,旁边有个面生的小丫鬟,站那儿侯着。 顾泽夕上前,对朱飒道:“夫人吐了,你快去请个大夫来。” 朱飒收起剑,回道:“夫人这是咽炎,老毛病了,她已经给自己开过药方了,不必请大夫。” 咽炎?以前怎么没见她犯过?之前她在宁远侯时,倒是也吐过一回,她说是大丫做的菜,让她吃坏肠胃了。 顾泽夕狐疑着,故意道:“本侯早让她保养嗓子,她就是不听。她自从回娘家,这毛病犯几回了?” “有那么几回吧?最近频繁些,大概是嗓子用多了。”朱飒答道。 咽炎能呕吐得这样频繁?顾泽夕将信将疑,转身回了屋。 苏芩秋已经吐完,收拾好了自己。 顾泽夕留神打量了她几眼,除了嘴唇有点泛白,一切如常。 三七进来帮苏芩秋梳了头,朱飒领了个小丫鬟进来,正是刚才院子里的那个。 那小丫鬟给苏芩秋行了礼,道:“二小姐,奴婢珠串儿,是大小姐屋里的丫鬟。刚才风少爷带着沈姨娘,去了大小姐那里,说是待会儿要来给二小姐请安,大小姐让奴婢来问问您见不见。” 这么点小事,还特意来问,真不像苏锦瑟的做派。她这是希望她不见,好让沈慧茹没脸吧? 那她怎么可能让她如愿?苏芩秋当即道:“叫他们过来吧,正好侯爷也在。” 珠串儿应了一声,转头去了。 没一会儿,顾远风就带着沈慧茹来了,后面还跟着个拉着脸的苏锦瑟。 顾远风和沈慧茹给苏芩秋夫妻行了礼,问了安。 沈慧茹在顾远风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接过丫鬟手里的一只木匣子,递给了苏芩秋。 她压根就不想来信阳侯府,是顾远风押着她来的,说是要让大家都看看,他们圆房了。她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宣扬的,她要不是被苏锦瑟算计了,怎么可能委身于他! 苏芩秋打开匣子,里头赫然是一块喜帕,洁白的绸子上,鲜血点点。 他们圆房了?!怎么圆的?莫非两人串通好了,伪造了一块假喜帕?苏芩秋留神观察沈慧茹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她困惑着,把匣子递给了苏锦瑟:“你也看看。” 苏锦瑟接过匣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顾远风已经是废人一个,他们是如何圆的房?莫非是熄了灯后,另找了个男人来代替?可她怀了野种后,他的反应明明那样大,又如何甘心自己给自己戴绿帽? 她胡乱猜测着,把匣子还给了丫鬟。她回娘家前,特意留了两个嬷嬷看守院子,回头就给她们递话,让她们盯着枫林院。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远风满意地收起匣子,跟苏芩秋和顾泽夕聊了几句沈氏中毒的事后,带着沈慧茹走了。 苏锦瑟急着去给宁远侯府留守的婆子递消息,也匆匆忙忙地走了。 顾泽夕本想多留一会儿,但长钺打发人来请,说是有急事,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了。 接连两天,顾泽夕都没半夜来爬墙,白天也没见来。 这日早上,苏芩秋坐在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大丫玩抓沙包,眼睛却不住地朝外瞟。 春红抿着嘴笑:“夫人是在盼侯爷吗?” 苏芩秋愣了一愣,不自觉地红了脸。真是的,习惯成自然了,以前他天天来,她防他像防贼,如今骤然不来,倒像是缺了点什么了。 扪心自问,如果没有那位白姑娘,她会留下来吗?应该会吧。毕竟像他这样的好男人不多见,像谢氏那样的好婆母更罕有。 就算不留下来,也一定把他拐走,一起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只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 苏芩秋轻轻抚摸小腹,自嘲一笑。 三七忽然进来,禀道:“夫人,您‘帮’白姨娘夺了管家权才几天啊,苏姨娘就跟她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苏芩秋饶有兴趣地问。 三七比划着道:“大厨房的厨娘,为了巴结您,苦练鄂州菜,一不留神做多了,就给苏姨娘送了去。苏姨娘大发雷霆,找白姨娘闹了一场,还把白姨娘之前给她的何嬷嬷还回去了,说是要跟白姨娘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她这是开始出手了吧?苏芩秋心下明镜儿似的:“别管她们,由她们闹去。” “是。”三七应着声儿,抬头朝外看了一眼,“夫人,沈公子来了。” 苏芩秋一看,还真是沈知书。她赶紧起身相迎:“师兄不是在帮我制解药么,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解药不制好,我怎敢来见你。”沈知书取出个小匣子,递给了她,“这解药,我做了改进,至多服用五天,就能解毒,恢复说话的能力。” 苏芩秋接过匣子,交给三七收好:“辛苦师兄了。” “跟师兄都这么客气?”沈知书嗔怪了一句,又道,“师父让你明日吃过午饭后,上他那儿去,说是熹妃娘娘回来了,他要带你进宫。” 第140章 别爱上侯爷 次日,苏芩秋特意穿了件朴素不起眼的衣裳,跟着贺兰鲲登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在车上,苏芩秋问贺兰鲲:“师父,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宫,需要注意点什么,您给我讲讲,免得冒犯了宫里的贵人。” 贺兰鲲把手一摆:“没什么要注意的,有宁远侯顶着,宫里你可以横着走,谁要是敢为难朝中重臣的夫人,皇上头一个不饶她。” 她知道顾泽夕有权势,可是……苏芩秋苦笑:“皇上至今没册封我为诰命,谁知道宫里的那些贵人,认不认我这个宁远侯夫人。” “这是好事啊,你没受封,到时候更好脱身。”贺兰鲲把手一拍,“等进了宫,你只说是我的徒弟,师父罩你。” “行。”苏芩秋点点头,又问,“师父,您跟我说句实话,我嫡母的毒,您有几分把握?” 贺兰鲲有点不耐烦:“那又不是你亲娘,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么相干?” “如果她是我亲娘呢?”苏芩秋轻声地道。 贺兰鲲知道她向来不说没把握的话,倒抽了一口气:“你这个倒霉孩子,到底历经了多少离奇的事?” “师父,拜托了。”苏芩秋低声道。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贺兰鲲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苏芩秋压低了声音,又道:“还有件事,一并告诉师父吧。我怀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但除了三七,还没人知道。” 贺兰鲲无语:“你就不能喝喝避子汤?” “喝了,还是怀了。”苏芩秋也很无语。 贺兰鲲很快想开了:“怀了就怀了吧,宁远侯模样不错,脑子也够用,借个他的种也挺好。你记得快点报完仇,不然等肚子藏不住,就不好脱身了。” “嗯。”苏芩秋点了点头。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两人下了车,准备改乘软轿进宫,不曾想,却在这里遇到了顾泽夕。 苏芩秋很惊讶:“侯爷,您不是应该在府里养伤吗,怎么进宫来了?” 顾泽夕踌躇片刻,道:“许是本侯拖得太久,皇上等得不耐烦了,前日派了人来传话,命本侯今日无论如何也得进宫。” “您就是因为这个,才好几天没去信阳侯府?”苏芩秋忍不住问。 顾泽夕颔首:“本侯不想让你担心。” 这是她不担心就能解决的问题吗?苏芩秋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待会儿皇上命您写休书,您无论如何也要拖着,且等我来救急。” “好。”顾泽夕点头应了。 等顾泽夕坐上软轿远去,赫连鲲“啧”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什么?”苏芩秋一愣。 “或许他今日被迫进宫写休书是真,但这几天没去找你,绝不是他说的那个原因。”赫连鲲道,“他这几天,日夜跟一个女人厮混,我都看见好几回了。” 一个女人?苏芩秋马上问:“是谁?师父您认得吗?” 他还真认得,但赫连鲲只瞪了她一眼:“你又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管她是谁?别吃醋,别爱慕上他,你报完仇要是赖着不走,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苏芩秋低头,抿了抿嘴:“知道了,师父。” 两人坐上软轿,去了熹妃所住的延禧宫。 他们刚下轿,还没进门,先被一个身着五爪蟒袍的年轻男人拦住了。 贺兰鲲小声告诉苏芩秋:“这是赵王。” 原来这就是赵王,她久闻大名,却是头一次见着真人。苏芩秋没敢抬头细看,跟在贺兰鲲后头,福身行了礼。 赵王心情很不错,声音里都带着笑:“你们不必进去了,熹妃娘娘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苏芩秋皱起了眉头。 贺兰鲲反应极快:“熹妃娘娘的病总算是痊愈了,草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必须进去恭贺一番。” 这话没毛病,赵王转身带路,跟他们一起进去了。 前院正殿里,坐着风韵犹存的宫装美人,正搂着个年轻女孩子,泪眼婆娑。 那宫装美人,想必就是熹妃娘娘了。苏芩秋跟在贺兰鲲身后,上前行了礼,才发现旁边还站着几个人——一对中年男女,以及,顾远风。 苏芩秋看到顾远风,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即便这一世他没当上世子,还是搭上了赵王。 顾远风也是头一次进宫,畏畏缩缩,头都没敢抬,压根没注意到苏芩秋。 苏芩秋也就当没看见他,把视线移开了。 贺兰鲲问熹妃:“草民刚才听赵王殿下说,娘娘的厌食症已经痊愈了?” 熹妃拍了拍怀里的女孩子,含笑点头:“这是本宫的女儿,赵王帮本宫找到的。本宫见了她,恨不得多吃三碗饭,哪里还会厌食。” “那草民恭喜娘娘了。”贺兰鲲嘴上道着喜,眼睛看着苏芩秋。她说要给熹妃娘娘治病,结果晚来一步,这下该怎么办?空跑一趟?她要被休了? 苏芩秋有点犯难。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没想到,赵王给熹妃找到女儿,跟顾泽夕被迫进宫写休书,撞到了一起。 这要是等她跟他们掰扯一番过后,黄花菜都凉了。 要不,先闹起来吧! 苏芩秋把心一横,头一抬:“这根本不是熹妃娘娘的女儿!赵王殿下,皇上命您帮熹妃娘娘找女儿,您却弄个假的来糊弄,您不仅是在欺骗娘娘,更是在欺骗皇上!您这是犯了欺君之罪!” 顾远风听见声音,才发现是她,惊讶地嘴都合不拢了。 赵王皱眉问贺兰鲲:“这是谁?” “这是草民的徒弟。”贺兰鲲的反应快得很,“殿下,草民的徒弟从不打妄语,她说您找来的人是假的,就一定是假的,还请殿下即刻随我们去面圣,把这件事说个清楚。” 赵王只觉得可笑:“本王敢把人带到熹妃娘娘跟前来,自然有充足的证据。倒是你这个女徒弟,半个字没问,就断定人是假的了?” 好像是有点突兀了,贺兰鲲一时词穷。 苏芩秋迅速接过了话来:“活神仙掐算,何须多问?” 赵王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你是宁远侯夫人?” 那日宁远侯喜宴,他因不在京中,没有去成,但事后却听说了苏芩秋的很多事,对此印象很深刻。 “正是。”苏芩秋正色道,“殿下,我掐算的本事有目共睹,殿下不敢跟我去面圣,莫不是心虚了?” 赵王被她这一激,火气蹭蹭地就上来了:“走走走,现在就走,本王定要在皇上面前,揭穿你所谓活神仙的真面目。” 第141章 女儿真是假的? 赵王怒气冲冲地上前带路,一行人全去了御书房,就连熹妃和她刚找回的女儿都没落下。 彼时的御书房里,皇上早已命顾兴国写好了休书,只等顾泽夕签下名字。 顾泽夕以右手受伤为由,各种拖延。 皇上看出他的抗拒,很不高兴,示意顾兴国:“你把住他的左手,让他把名字签了。” 他对顾泽夕,是恨铁不成钢。这是他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这是他最信任的肱骨之臣,连他的公主,都任由他挑,他却居然娶了嗣孙的前妻! 一个克父的庶女,乱了辈分的二婚妇人,如何配得上他?他干脆气死他得了。 今天这个妻,必须休! 顾兴国二话不说,抓住了顾泽夕的左手,强迫他在休书上签名:“泽夕侄儿,皇上发了话,那就是圣旨,你赶紧签,字难看点儿没事,抗旨不尊可就罪过大了。” 顾泽夕不敢明着拒绝,手上却暗暗较劲,握着笔,愣是不落。 两人正僵持不下,小太监进来通报:“皇上,熹妃娘娘,赵王殿下,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嗣孙和贺兰鲲大夫求见。” 宁远侯夫人?她竟敢进宫?可她怎么跟赵王和熹妃搅到了一起?皇上疑心顿起,叫小太监放他们进来,又示意顾兴国放开了顾泽夕。 顾泽夕暗暗松了口气。苏芩秋还真来救场了,而且来得正是时候。 苏芩秋随众人一起拜见过皇上,正好站在了顾泽夕身边。 顾泽夕把手伸进她的袖子里,勾了勾她的小指头,示意她朝桌上看。 桌上放着一纸休书,但签名处是空着的。 他这是在……求表扬?苏芩秋莞尔,借着袖子的遮掩,抵着他的掌心,比了个大拇哥。 顾泽夕唇角一勾,松开了她的手。 他们搁这儿做小动作时,皇上正在打量顾远风,这可是顾泽夕唯一的孙子,他又是头一回见,很想夸几句,但实在是找不出词儿,只得作罢,把目光投向了苏芩秋。 这就是顾远风的前妻,顾泽夕的现任?长得倒是那么回事,但谁家好姑娘那么厚脸皮,明知顾泽夕是顾远风的祖父,还要嫁给他? 不过她马上就要被休了,皇上不想浪费唇舌,便没说什么,只问他们道:“你们来御书房,是为何事?” 赵王马上告状:“父皇,儿臣好容易帮熹妃娘娘找回了女儿,可刚才宁远侯夫人跟着她的师父贺兰鲲进宫,非说她是活神仙,算出了那是冒牌货。父皇,儿臣不信她真能掐算,一定是她胡说八道,还请父皇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上闻言,冷哼了一声。苏芩秋是贺兰鲲的徒弟?她莫不是见赵王治好了熹妃的心病,替自己师父不服气,故意寻茬?她活神仙的称号,他倒是也有所耳闻,那那样的小把戏,他见得多了,只当是个笑话。 皇上本来就对苏芩秋印象极差,这下更厌恶她了:“苏氏,你说熹妃的女儿是冒牌货,得拿出证据来。别以为你打出活神仙的幌子,就能信口雌黄。” 苏芩秋不答反问:“皇上,据臣妇所知,熹妃娘娘的女儿,在她七岁时就走失了,而今十一年过去,容貌肯定有了大变化,不知赵王殿下是如何断定,那就是熹妃娘娘的女儿?” 这问题皇上也不知道,下意识地看向了赵王。 赵王又看向了顾远风:“人是你找到的,你来说。” 顾远风回道:“我听说赵王殿下一直在帮熹妃娘娘找女儿,却总也没找到。我想为殿下分忧,于是去找了熹妃娘娘的前夫庞大海,还有庞大海的继妻庞田氏,他们告诉我,当年走失的女儿名叫庞小花,后脖子上有块浑圆的疤。 我照着这线索,当真在京畿一家农户找到了相符的女孩子。我带她去见了庞大海夫妇,确认她是庞小花无误后,才上报赵王殿下,带他们进宫。方才熹妃娘娘见过庞小花后,也确认那就是她的女儿,所以不可能弄错。” 其实庞小花是苏德仁找到的,他这番话,也是苏德仁教的,但熹妃自己都说那是她的女儿,这还能有假? 照他看,苏芩秋就是记恨他,见不得他好,才非要横插一脚。不过今儿有赵王在,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皇上马上命人把庞大海夫妇和庞小花带了进来。庞大海的说辞跟顾远风基本一致,而庞小花的后脖子上,也的确有一块圆形的疤痕。 这下皇上全弄明白了,更嫌恶苏芩秋了:“证据确凿,父母都认,就你不认?” 苏芩秋淡定地道:“皇上,即便有证据,也该验明真伪。” “如何验?”皇上问。 苏芩秋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皇上请太医来吧。” 皇上马上派人,把今日当值的太医全叫了过来。 苏芩秋指了庞小花的后脖子,对太医们道:“还请各位去看一看,这块疤,是新伤,还是旧伤。” 太医们依次上前查验,结论非常一致——这是一块新伤,时间不超过半个月。 新伤?!庞小花走失已有十一年,怎么可能还是新伤?这块疤,分明是有人蓄意造假! 众人惊愕。皇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父皇不会以为是他干的吧?赵王又气又急又怕,怒问顾远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本王说清楚!” 顾远风一脸惶恐,内心茫然,人是苏德仁交给他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赵王袖子一撸,就要揍他。 苏芩秋忙道:“殿下,他不说,还可以问问其他人。”这事儿直接问当事人不就好了,何必绕个圈子,难怪顾泽夕说他蠢。 赵王终于拎清了,转向了“庞小花”:“是你自己说,还是本王打到你说?” “庞小花”吓得跪到了地上,抖得像筛糠:“别打我,我说,我说。我叫王二妮,是京畿王家庄人,那天有几个小厮找我,说他们是宁远侯府风少爷的人。他们跟我说,只要我能忍住疼,在脖子后头烙个疤,就能给熹妃娘娘当女儿,从此不愁吃喝,尽享荣华富贵。我平时在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听有这种好事,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顾远风!”赵王明白了原委,咬牙切齿,一拳砸到了顾远风脸上,“你竟敢糊弄本王,本王现在就打死你!” 第142章 她女儿究竟是谁? “住手。” 眼看顾远风已经鼻青脸肿,皇上出声喝止,到底给了顾泽夕面子。 赵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顾远风。 皇上命人把假庞小花押了下去,又把庞大海夫妇轰出了宫,冷眼看着赵王:“你也该打。” 苏芩秋都知道验疤,他怎么不知道验?他的儿子,竟还没苏芩秋聪明,这让他非常丢面子。 赵王把头一垂,不敢吭声了。 顾泽夕上前几步,给皇上跪下了:“臣管束嗣孙不严,令他犯下大错,请皇上责罚。” 皇上示意他起来,只说了一句话:“你这嗣孙,不堪大用。” 顾远风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如遭雷劈。 此话出自皇上之口,相当于给他判了死刑了,以后谁还敢扶持他当世子? 他这辈子,完了啊! 顾兴国见顾远风神情恍惚,悄悄挪到他旁边,狠狠地踩了一下他的脚。 顾远风疼得一个激灵,明白了顾兴国的意思,反正他前程无望了,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他噗通一声,给皇上跪下了:“皇上,我虽然罪该万死,但我祖母是活神仙,皇上让她算一卦,一定能找到真正的庞小花!” 苏芩秋差点笑出声来了。她正愁不知如何把话题转到这上头去,好大孙儿就给她递话了。 皇上才不相信什么活神仙,张口欲驳,但转念一想,能借此事戳穿苏芩秋也好,便问她道:“苏氏,你能不能算?若是不能,趁早自认欺诈,朕还能看在你坦诚的份上,从轻处罚。” 苏芩秋回道:“皇上,臣妇活神仙的名头,绝非浪得虚名。只是……如果臣妇帮熹妃娘娘找回了女儿,皇上能否许臣妾一个恩典?” “准了。”皇上答应的非常爽快,因为他压根不信。 苏芩秋当场算卦,末了惊讶万分:“皇上,熹妃娘娘的女儿,竟是臣妇身边的女侍卫,朱飒。” 所有人都盯着她,神色怪异,就连顾泽夕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找人找到她自己跟前去了?这分明是情急之下糊弄人啊。 皇上气到懒得跟她掰扯,径直命人去信阳侯府,把朱飒带了来,命她撩起头发。 朱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穿着龙袍的人肯定是皇上,她不敢违抗皇命,赶紧照办。 长发撩起,后脖子露了出来,小麦色的肌肤上,虽然有些坑坑洼洼的疤痕,但完全不是圆形。 皇上气笑了:“苏氏,朕很佩服你的勇气,明明就是个江湖骗子,还敢气定神闲地算卦找人,还敢跟朕要恩典。你自己来看,这是庞小花?你要不要先给她把疤修成圆的,再来糊弄朕?” 朱飒听得庞小花三个字,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她缓缓转头,视线落在了熹妃身上,却又愤然地挪开了。 苏芩秋笑了笑:“皇上,疤痕的形状是可以变的,这作不得数。” “朕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皇上转头,示意熹妃,“爱妃,你来问这西贝货几个问题,好让苏氏死心。” 熹妃看到疤痕时,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打起精神,问朱飒道:“你可知道,本宫之前被休的原因?” 朱飒的情绪骤然激动:“你用不着试探我,就算我是你女儿,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娘。什么被休,谁要休你了?你明明是自己偷偷跑了!既然当年你只顾自己快活,不要我这个女儿,如今又假惺惺地找什么!” 是她,真的是她!熹妃泪流满面:“我没有不要你,我是没办法……” “没办法?呵。”朱飒冷笑,“看样子,你们都知道我后脖子上有个圆形的疤?那你们可知道这疤是怎么来的?那是我六岁那年,她试图逃跑,我爹把她抓回来后,迁怒于我,用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她明知我爹的脾气,但在我七岁那年,还是跑了,我爹气疯了,干脆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要不是运气好,碰见了我师父,早就死外头了。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把这块疤给割掉了,现在她又要把我认回去?我没那么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熹妃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好的话。 皇上担心她哭晕过去,轻轻拍她的背:“爱妃,这真是你女儿庞小花?” 熹妃哭着点头。 女儿是找到了,但却不肯认?皇上很为难,只得先让人把朱飒送回信阳侯府去了。 苏芩秋微微一笑:“皇上,我帮熹妃娘娘把女儿找到了,皇上是否该兑现承诺了?” 皇上还没接话,顾远风先急了:“祖母,您分明是早知女侍卫的身份,故意装神弄鬼。” 顾泽夕皱眉:“不是你让你祖母算卦的吗?怎么成了她故意装神弄鬼了?” 顾远风登时哑了声。 其实皇上想的跟顾远风差不多,苏芩秋绝非什么活神仙,她不过是早知道自己女侍卫的身份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人是真找到了,他身为九五之尊,不能言而无信,只能问苏芩秋:“你要什么恩典?” 苏芩秋拿起御案上的休书,双膝跪下,高举过了头顶。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她竟要的是这个恩典!真是不知廉耻!她可知她尴尬的身份,会毁了顾泽夕? 他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肱骨之臣,就这样被拱了! 皇上忍着一口气,拿起休书,撕了个粉碎。 顾兴国觉得自己的心,也跟这休书一样碎了。他辛苦筹谋这么久,眼看临门一脚,竟就这样泡汤了! 皇上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见他们,马上叫他们告退了。 从宫里出来,贺兰鲲先一步走了。顾泽夕责令顾远风自己回去领家法,随后跟苏芩秋登上了同一辆马车。 他没想到,苏芩秋如此完美地解决了休妻的事,唇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来:“朱飒在本侯手下这么多年,本侯都没发现她是熹妃的女儿,还是夫人有本事。” 苏芩秋望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接话。 顾泽夕坐近了些,闻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味,道:“咱们找个地方去喝几盅,庆贺一下。” “好啊。”苏芩秋忽地回过头来:“这几天日夜陪着侯爷的姑娘是谁?要不要请过来,一起喝一杯?” 第143章 噩梦般的女人 苏芩秋看见了?顾泽夕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道:“本侯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认得她,这辈子也不要跟她打交道。” 那是他此生噩梦般的女人,四年多过去了,她竟又回到了熙朝。 她接连纠缠他数日,故意招摇过市,就是想引起所有人误会,现在从苏芩秋的反应看,她的目的达到了。 神神秘秘的?是怕她去找麻烦?苏芩秋瞥了他了一眼:“是那位白姑娘?” “当然不是。”顾泽夕摇头。 原来不是啊……苏芩秋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忽然却发现,顾泽夕腰间的鸳玉不见了。 玉呢?苏芩秋有心问问,但最终还是没张口。师父说得对,既然没打算跟他过一辈子,管那么多干嘛,徒添烦恼罢了。 顾泽夕到底带她去了一家酒楼,小酌了几杯后,又带她去宁远侯府接了大丫,再把她们送回了信阳侯府。 苏芩秋带着大丫回到蓝田院,朱飒跟往常一样,在院子里守门,眼睛却有哭过的痕迹。 苏芩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你放一天假,你去歇着吧。” “多谢夫人,我没事。”朱飒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夫人,我从来没跟您说过我的身世,您怎么知道我就是庞小花?” 那是因为,她们曾经是狱友啊。上一世,顾泽夕去世后,所有跟随他的人,都被顾远风清算,关进了地牢,而朱飒正好就关在她隔壁。 朱飒在弥留之际,喃喃自语,诉说了自己的身世,正好被她听见了。她这才知道,顾远风帮赵王找到的庞小花,是个西贝货。 上一世,朱飒含冤而死,这一世,由于她救活了顾泽夕,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 苏芩秋深感欣慰:“我是算卦算出来的。” 算卦?传闻非虚,她真是活神仙?朱飒惊讶着,肃然起敬。 顾远风领过家法,一瘸一拐地去见苏德仁,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苏德仁这才知道,他给顾远风找来的假庞小花,事情败露了。 这下顾远风前程无望,苏锦瑟扶正也遥遥无期了。 苏德仁自知理亏,低声下气给顾远风赔了不是,才把他给哄走了。 白姨娘推门进来,跟苏德仁对坐犯愁。 假庞小花的事倒还罢了,最要命的是,苏芩秋找到了真的庞小花,逼着皇上把休书给撕了。 如今她还是宁远侯夫人,有宁远侯庇护,身边的女侍卫还是熹妃的女儿,他们该如何把她卖到西域去? 苏德仁一下一下地捋胡子:“看来指望顾兴国是不行了,咱们得自己想办法。你看能不能找到苏芩秋的软肋,用来要挟她。” 软肋?白姨娘眼一亮:“苏芩秋最大的软肋,不就是她生的野种大丫?” 这他能不知道?苏德仁皱眉:“她把野种护得严严实实,我们哪找的到机会下手?” 这倒也是,白姨娘唉声叹气。 顾泽夕回到宁远侯府,经长戟提醒,才发现腰间的鸳玉不见了。 他顿感头疼:“一定是被她偷偷拿走了。” 长戟自然知道这个“她”是指谁,忙道:“侯爷快去找她要回来。” 顾泽夕摆手:“她正是故意要用这块玉,勾着本侯去找她,本侯才不上她的当。” 反正鸯玉不在苏芩秋那里,她拿了鸳玉又如何?随她去。 傍晚时分,长钺来报:“侯爷,您之前交代的王傻子,已经被带回京城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他的老母亲丁氏。现下两人都在您京郊的别院里。” 这么快?看来他们没少快马赶路,顾泽夕很满意,马上命人备马,去了京郊别院。 他到了别院,正要去见王傻子,朱勇拎着个小布袋子,迎了上来:“侯爷,您在见王傻子前,先看看这个。” 他说着,把小布袋打开了。 顾泽夕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吃了一惊:“这是谁的?” “王傻子的。”朱勇压低声音,把这东西的来历,原原本本跟他讲了一遍。 顾泽夕听完,直想仰天长笑,这可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这一次,他一定能让苏芩秋相信,他就是大丫的爹! 顾泽夕交代了朱勇几句,径直转身离去。 朱勇进了屋,掏出个金元宝,递到了王傻子的老母亲面前:“想不想赚一笔养老钱?想的话,就照我说的去做……” 隔天,苏芩秋取出沈知书送来的解药,打算去找马桂芬,还没出门,沈慧茹拽着苏锦瑟来了。 苏锦瑟显然刚挨过打,脸上还残留着鲜红的五指印,奇怪的是,她居然老老实实地没反抗。 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婆子,个个垂头丧气。 “这是怎么了?”苏芩秋皱眉,“顾远风刚犯了错,受了家法,你们俩又掐起来了?” 沈慧茹把那两个婆子一指:“你看看苏锦瑟干的丑事,我和顾远风在屋里行房,她指使婆子们在外头偷听,这是什么癖好?” 其实她很不乐意来找苏芩秋主持公道,可谢老太君说这事儿归大房管,她只好上信阳侯府来了。 苏锦瑟派人听墙根?苏芩秋挑起了眉。看来她跟她一样好奇,顾远风到底是怎么行房的。 “苏姨娘,给个解释。”苏芩秋冲苏锦瑟道。 苏锦瑟可不敢说顾远风是太监,只能把责任推到了两个婆子身上:“这两个嬷嬷远在宁远侯府,她们闲着无聊,非要去听墙根,我怎么管得着?” 苏芩秋没有揭穿她:“即便如此,你身为她们的主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罚你抄女诫一百遍,两个婆子各打二十大板,你可服气?” 又要抄女诫?!苏锦瑟气得脸都绿了。但比起抄书,她更怕苏芩秋深究,只得咬牙道:“我这就回去抄。” 苏锦瑟挨了罚,沈慧茹很满意。几人各自散了。 苏芩秋带着解药,去找顾泽夕。她得去问问,马桂芬关在哪儿,还有顾远风的行房是怎么回事。 她到了宁远侯府,却扑了个空。长钺还不肯告诉她,顾泽夕去了哪儿。 苏芩秋满腹狐疑地出来,登车回信阳侯府,却在御街上,看到了顾泽夕在跟一个女人逛街,那女人的腰间,赫然挂着那块鸳玉。 第144章 上一世的宁远侯夫人 这是谁?难怪长钺不肯说实话,原来是跟别的女人幽会去了。 苏芩秋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泽夕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但却又飞快地把头转回去了。 装作不认识她?! 苏芩秋本来没打算下车,这下心头火起,马上命车夫停了车。 她慢吞吞地走到顾泽夕跟前,挑了挑眉:“巧啊,夫君。” 夫君?好陌生的词儿。故意的吧?他特意装作没看见她,她却要自己凑上来。罢了,来都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顾泽夕暗叹一声,给她介绍身侧的女人:“夫人,这是昭乐公主。” 公主?昭乐公主?上一世,顾泽夕中毒后,昭乐公主带着公主府的卫队,远赴西域,为他寻找解药。但等她回来时,顾泽夕已经离世快一年了。她伤心欲绝,坚持抱着顾泽夕的牌位嫁给了他,成了空有名头的宁远侯夫人。 这是上一世的宁远侯夫人啊……对顾泽夕情深意重的女人啊……难怪顾泽夕方才装作不认得她。 苏芩秋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给昭乐公主行了礼:“臣妇给公主请安了。” 昭乐公主笑颜如花:“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与夫人一见如故,以后就叫你妹妹可好?” 苏芩秋忙道:“臣妇怎敢与公主互称姊妹。” “我说能,就能。”昭乐公主笑着道,“我今儿和侯爷出来逛街,却没有带妹妹,妹妹不会生气吧?” 这话听着怎么茶里茶气的?苏芩秋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生气。” 昭乐公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苏芩秋只当没看见。问题是她问的,她已经答了,至于谁尴尬,不关她的事。 昭乐公主眼中的锋芒一闪而过,但很快又堆起笑来:“那我下次约侯爷逛街,一定带上妹妹。要不我先在醉仙楼设宴,与妹妹熟悉一下,免得日后逛街时,跟妹妹说不上话。” “行,只要公主给臣妇下帖子,臣妇就去。”苏芩秋很干脆。 “那我们一言为定,今儿我就先不打扰你和泽夕了。”昭乐公主说完,冲顾泽夕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苏芩秋也转身上了车,看都没看顾泽夕一眼。 顾泽夕赶紧跟了上去,眉头微微地皱着:“刚才你不该下车。” “是是是,打扰侯爷和公主的雅兴了,我给侯爷赔不是。”苏芩秋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在翻白眼。 顾泽夕解释:“昭乐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本侯是怕你吃亏。” “侯爷还真是为我着想,我谢谢侯爷了。”苏芩秋斜瞥着他道,“侯爷这几天一直跟公主在一起吧?您明知公主不好相与,还以身伺虎,真是令人佩服。” 这话阴阳怪气的,顾泽夕赶紧表明态度:“本侯与昭乐公主清清白白,绝无苟且之事。只是她是君,本侯是臣,她邀本侯逛街,本侯无法拒绝。”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拿到当年之事的证据,以彻底摆脱昭乐公主。不然以皇后对公主的溺爱,他这辈子都无法逃脱她的魔爪,苏芩秋也极有可能遭到迫害。 苏芩秋把头一扭:“侯爷跟我解释这些干什么,又不关我的事。我们只是合作伙伴,复仇盟友,搭伙夫妻。” 顾泽夕强行把她的脸掰了过来:“既然只是合作伙伴,复仇盟友,搭伙夫妻,那你生什么气?” “谁说我生气了!”苏芩秋大声地反驳。 “行行行,没生气。”顾泽夕好脾气地哄着,“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见马桂芬!”苏芩秋拍开了他的手。 顾泽夕明白了,她肯定先去宁远侯府找他了,却没见着人。 他思忖片刻,道:“本侯头一回娶妻,没经验,昭乐公主的事,的确是本侯处理得不对。本侯担心公主为难你,刚才才装作没看见你,但却忽视了你的感受。往后公主约本侯出去,本侯一定向你报备。” 苏芩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把头扭向了窗外:“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只是——” “知道,知道,合作伙伴,复仇盟友,搭伙夫妻。”顾泽夕快速接了话,拉响了车内的银铃,“掉头,回宁远侯府!” 两人回到宁远侯府,苏芩秋才知道,顾泽夕把马桂芬关在了地牢里。 幽暗的地牢,血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腥臭和霉味。 苏芩秋最熟悉的地方是这里,最恐惧的地方也是这里。 她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迈不开脚。 顾泽夕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握住她的手,开起了玩笑:“怕什么,又没拿铁链子锁着你。” 他怎么知道没锁过,苏芩秋把解药塞进了他手里:“给马桂芬,每天服用一次。”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了?顾泽夕把药交给长戟,追了出去。 苏芩秋正蹲在阳光下,大口地喘气。 顾泽夕没有犹豫,陪着她蹲下了身:“怕黑?” “如果我说,我曾被关在这个地牢里,日日夜夜,直到死,您信吗?”苏芩秋轻声地道。 信不信的,重要吗?顾泽夕只问了一句:“谁干的?” 苏芩秋没说话。 但顾泽夕已经明白了:“本侯一定把他千刀万剐,为你报仇。” 他握住她的手,慢慢地把她扶了起来。 掌心的温暖,让苏芩秋渐渐平静下来,任由顾泽夕牵着她的手,去了金戈院。 坐在熟悉的床上,苏芩秋问顾泽夕:“侯爷是男人,一定很懂男人的事吧?” “那得看是什么事了。”顾泽夕道。 苏芩秋想了想措辞,道:“如果一个男人,明明是个太监,但却照常跟女人行了房,这是怎么回事?” 嗯?顾泽夕想了想,凑到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苏芩秋很惊讶:“侯爷怎么知道的?侯爷试过?” 顾泽夕“啧”了一声:“本侯需要吗?本侯自己有。” 倒也是……苏芩秋朝他身下一扫,心生一计,她知道该如何借沈慧茹的手,同时揭穿顾远风的太监,和苏锦瑟肚子里的野种了。 第145章 我找到大丫的亲爹了 马桂芬的解药服下了,顾远风行房的事也弄清楚了,苏芩秋也该走了。 她拒绝了顾泽夕相送,去了垂柳巷。 贺兰鲲刚从宫里出来,焦头烂额:“我说徒弟啊,熹妃娘娘的厌食症,还是没痊愈,你得想想法子,让庞小花跟她冰释前嫌才行。” “行,等我找机会,先弄清楚她们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芩秋满口应承了下来,又问,“师父,杏林堂迁到京城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贺兰鲲把腿一拍:“说起这事儿,我正要找你。杏林堂新址已经选好了,只等新药柜做好就开张。你记得抽空制些药,送过去卖,我给你三成股,药价另算。” 苏芩秋正愁没钱,自然满口答应,不过她今儿来,是为另一件事:“师父,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等杏林堂开业后,主攻不孕不育,尽快把名声打响。” 如此奇怪的要求?是为了复仇?贺兰鲲没有多问,爽快答应了。 信阳侯府,白露轩。 何嬷嬷自从被苏锦瑟还给了白姨娘,重新成为了白姨娘身边最得力的人。 何嬷嬷很清楚,白姨娘之所以信任她,是因为她们拥有共同的秘密。 这会儿她趁着白姨娘去了书房,仗势轰走了屋里的丫鬟,悄摸地开始翻箱倒柜。 一通翻找过后,她发现有个抽屉,里面的尺寸跟外面的尺寸对不上,极有可能做了暗格。她正琢磨暗格的机关在哪,小丫鬟的声音自外头响起—— “何嬷嬷,后门口来了两个叫花子,说是你在鄂州溪水村的老乡,特意来投奔你的。白姨娘叫你去看看,如果真是老乡,就上她那儿领银子,别让人说咱们府刻薄。” 何嬷嬷遗憾地关好抽屉,朝后门口去了。白姨娘这是想趁着掌家,广撒银子,为自己搏个慷慨济贫的好名声呢。 后门口,果然有两个叫花子。何嬷嬷看清了他们的脸,吓了一跳,这不是王傻子和他的老母亲丁氏吗? 但她仔细一想,她当初背着白姨娘做的事,丁氏并不知情,王傻子也被瞒在鼓里,她有什么好怕的? 何嬷嬷定了心,问丁氏:“你们娘俩怎么进京来了?” 丁氏又老又聋,口舌不清,比划着说了半天,何嬷嬷才弄懂——她年纪大了,拖着一个傻儿子,如今连饭都吃不上,只好投奔她来了。 他们这一老一傻,生计的确成问题,何嬷嬷有意显摆,拍着胸脯道:“你们算是找对人了,我奶大的二小姐,如今是宁远侯夫人了,二小姐的生母白姨娘,更是当着信阳侯府的家。我这就带你们去见白姨娘,白姨娘哪怕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你们过下半辈子了。” 丁氏连连道谢,拉着王傻子,跟着她去了书房。 何嬷嬷叫他们在廊下候着,先进去通报:“白姨娘,后门口的那两个人,是鄂州溪水村的王傻子,和他的老娘丁氏。” “王傻子?”白姨娘吃了一惊,“是那个睡过苏芩秋的王傻子?” 何嬷嬷点头:“就是他。” 白姨娘兴奋得转身,抓住了苏德仁的手:“侯爷,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咱们正愁没法拿苏芩秋的软肋开刀,机会这不就来了?” “妙啊!”苏德仁两眼放光,“这下既能抢走野种,还能让苏芩秋名声扫地。事不宜迟,你赶紧去!” 白姨娘连连点头,去了外间,又叫何嬷嬷把丁氏和王傻子带了进来。 白姨娘取出一个银元宝,递到丁氏眼前:“想不想赚笔养老钱?” 丁氏老眼昏花,半晌才看清是银子,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 白姨娘见她都老糊涂了,担心她坏事,便只教她道:“待会儿你什么都不用管,记得点头就行。” 丁氏抢过银元宝,点了点头。 人虽老了,拿银子倒挺积极,白姨娘暗骂了几声,命人备车,去了宁远侯府。 她临行前,把苏锦瑟也带上了。苏锦瑟本来不肯去,但听说今儿苏芩秋要倒霉,赶紧跟上了。 积善堂里,顾致礼刚从鄂州回来,正在给谢氏请安。 小丫鬟来报,说是白姨娘和苏锦瑟来了。谢氏并不知白姨娘跟苏芩秋的那些仇怨,只道她是苏芩秋的生母,自是给了面子,命人把她们请了进来。 白姨娘今儿存心把事情闹大,等给谢氏请过安,便道:“老太君,我这里有一桩大喜事,还请老太君把贵府所有人都请过来,尤其是芩秋和大丫。” 谢氏听说是喜事,就没多问,马上命人去了。只是有点困惑,苏芩秋和大丫不是在信阳侯府吗,白姨娘来的时候,怎么不一并带上。 很快,所有人都聚到了积善堂。 苏芩秋带着大丫进了门,给谢氏请过安后,坐到了顾泽夕身旁,小声问他:“侯爷,这是怎么了?” 顾泽夕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只是摇头:“本侯也不知道。” 谢氏见人到齐了,便问白姨娘:“喜从何来?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姨娘起身,笑着道:“我这里先跟我们家二小姐,宁远侯夫人道喜,四年多快五年了,今儿总算是找到大丫的亲爹了。” 什么意思?谢氏有点懵。大丫实际上的亲爹是顾泽夕,表面上的亲爹是顾远风,现下两人都坐在堂上,怎么又冒出一个爹来? 二房、三房和沈慧茹都是一头雾水,大丫的爹不是顾远风吗,白姨娘口中的亲爹是谁? 顾远风、苏锦瑟和顾致礼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是惊讶,又是兴奋。白姨娘总算能耐了一回,竟把那野种的亲爹找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苏芩秋一言不发地起身,先把大丫送了出去。白姨娘显然没安好心,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她女儿,也不愿意让女儿面对这不堪的一切。 谢氏不敢轻易接白姨娘的话,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泽夕。 顾泽夕淡然地问白姨娘:“听你这口气,大丫的亲爹不是顾远风?” 第146章 侯爷真是我女儿的爹? “侯爷说对了,大丫的亲爹,并非风少爷。”白姨娘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眼角,“大家都知道,我们二小姐因为克父,自幼被送到了鄂州乡下。四年前,我们夫人好心,要接她回京说亲,她却跟村里的野男人有了苟且之事。我生怕夫人知道后,把她打死,这才找上了风少爷。风少爷是个好心人哪,可怜她,把她给娶了,这才把这桩丑事遮掩了过去。” 满堂哗然。 顾泽夕脸色一沉。真是一派胡言,苏芩秋明明是被她打晕了,何曾与人苟且? 顾泽夕压下火气,问顾远风:“白姨娘说的可当真?” 顾远风马上起身:“祖父,千真万确。我虽然娶了她,但从未与她圆过房,所以大丫肯定不姓顾。” 大丫的亲爹,真不是顾远风?堂上议论声四起。 顾泽夕冲白姨娘哼了一声:“既然此事已经遮掩了四年多,为何今日却要揭穿,你居心何在?” 白姨娘一脸无辜:“侯爷,我也不想这样,芩秋是我的亲生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只是大丫的亲祖母和亲爹寻上门来了,我总不能把他们打出去吧?我今儿把他们都带来了,侯爷若是不信,尽管叫他们进来问。” “带上来!”顾泽夕冷声喝道。 很快,丁氏和王傻子就被带进了积善堂。 众人留神打量,他们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傻不愣登,府里的下人,都比他们体面万倍。 苏芩秋会跟这样一个傻子生孩子?二房和三房都满心怀疑,就连沈慧茹都不太信。 顾远风和顾致礼看见王傻子,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大丫的亲爹是他?白姨娘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顾远风想要阻止白姨娘,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姨娘走到丁氏和王傻子旁边,对顾泽夕道:“侯爷,王傻子就大丫这么一根独苗,往后不大可能再有其他孩子了。他母亲丁氏年纪大了,希望在入土之前,把孙女要回去,好让王傻子后半生有个依靠,这才千里迢迢,靠要饭进了京。他们这样苦,我实在是于心不忍,这才带了他们来。再者我也是为大丫着想,她在宁远侯府,身份多尴尬呀,还是跟着亲爹比较好。” 她一面说,丁氏一面点头。 王傻子流着哈喇子,也跟着点头。忽然,他发现了地上的一个布袋子,登时跟发了疯似的扑了过去——“宝贝!我的宝贝!”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丫鬟婆子们赶紧拦住了他。 荃嬷嬷捡起布袋子,递给了谢氏。 谢氏打开布袋子,众人探头来看,全都倒抽了一口气—— 那竟是一根干瘪的外生器,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 谢氏赶紧把布袋子丢给了王傻子:“这是你的?” 王傻子抱住布袋子,安静了下来:“我的,我的宝贝,嘿嘿。” 谢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是个太监?” “扒开裤子看看就知道了!”二爷顾恒和三爷顾修双双起身,把王傻子拖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两人又把他拖了回来。 “老太君,他当真是个太监!” 谢氏指着白姨娘,气得说不出话。 顾泽夕怒问:“白姨娘,一个连子孙根都没有的人,如何生出女儿?” 白姨娘有点慌。当年她明明亲眼看见,苏芩秋跟王傻子躺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辩驳道:“侯爷,王傻子现在没了子孙根,不代表他四年多前没有子孙根。” 顾泽夕当即问丁氏:“你儿子是何时成了太监?” 丁氏操着一口鄂州方言开了口,吐词也含混不清,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王傻子七八岁的时候,被人骗去割了子孙根,说是可以进宫当公公,从此不愁吃喝。但子孙根割完,那人却跑了。王傻子受了刺激,疯了,这才成了傻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白姨娘心乱如麻:“她肯定在说谎!” “她为何要说谎?不过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有猫腻。”顾泽夕说着,去问丁氏,“你明知自己的儿子是太监,为何要跟白姨娘来索要所谓的孙女?” 丁氏像是半天才听明白,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元宝,又指了指白姨娘:“她给的,叫我只管点头。” 她人是老了,但又不傻,那天的大爷给的是金子,今天白姨娘给的是银子,难道让她放着金子不要,而去为了一锭银子,配合白姨娘说谎? 这老东西,怎么把银子掏出来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白姨娘又气又慌,急忙转移话题:“大丫铁定不是风少爷的女儿,她是个野种,刚才风少爷都承认了。” “大丫是谁的女儿,与你何干?你不过是信阳侯府的一个妾,倒管起宁远侯府的事来了?”顾泽夕怒斥,“倒是你弄了个太监来诽谤本侯的夫人,证据确凿,罪不可恕。来人,把白姨娘押下去,关进柴房,叫信阳侯亲自来领人!” 白姨娘看着王傻子怀里的布袋子,连一声冤枉都不敢喊,满脸绝望地被拖了下去。 顾泽夕环视左右,沉声道:“今日之事,踏出积善堂,就给本侯忘掉。倘若让本侯听见你们议论大丫的身世,休怪本侯不讲情面。” 众人纷纷低头,应了个“是”字,各自散了。 顾泽夕带着苏芩秋回了金戈院,苏芩秋一路沉默不言。 顾泽夕的心情,犹如海浪般澎湃:“你还记得么,本侯曾跟你说过,白姨娘此人不可信。而今事实摆在眼前,大丫的亲爹,绝非王傻子。” 苏芩秋点头:“这是好事。”女儿的亲爹并非傻子,其实她挺高兴。 顾泽夕微微俯身,看着她的眼睛:“既然白姨娘的话不可信,那谁的话可信?大丫的亲爹究竟是谁?你再仔细想想。” 是啊,大丫的亲爹究竟是谁? 苏芩秋迷茫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顾泽夕曾说过的话,和他以往的种种表现。 她蓦然抬头,直直地看向了他。 难不成,她女儿的亲爹,当真是顾泽夕? 第147章 夫人,给本侯一个名分吧 顾泽夕回视苏芩秋,目光灼热。 他企盼着苏芩秋能脱口而出,他就是大丫的亲爹,从此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苏芩秋也注视着顾泽夕,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攒动的小火苗。 她已经基本确信,他就是大丫的亲爹了。 可是,他同时也是侵犯过她的男人。 要不要认他?她很纠结。 她怕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连搭伙夫妻都做不了。 她更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偷偷给他喂一丸断子绝孙的毒药。 她得再想想,再想想…… 苏芩秋摸了摸手心里的汗,移开了视线:“管她爹是谁,她只属于我,她跟我姓苏。” 她这是什么意思?顾泽夕发现,他竟猜不透她的心思。 苏芩秋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侯爷得闲时,不妨帮大丫想想名字。她如今也算是过了明路的人了,老这么大丫大丫地叫着,不太像样子。” 取名字?姓苏?他的女儿,理应姓顾!顾泽夕很是郁闷,把苏芩秋和大丫送回信阳侯府后,马上找沈留白喝酒去了。沈留白出的主意一点都不灵,他不但没认回女儿,还把女儿的姓氏弄丢了。 大丫完全不知道,刚才在宁远侯府发生了什么,一回到信阳侯府,就扎进了小小厨房,无忧无虑。 苏芩秋坐在西厢的暖阁看她,唇角有笑容浮现。 三七端了安胎药来:“夫人,大丫的亲爹,当真是侯爷吗?” 苏芩秋断然否认:“不是。” 就三七这暴脾气,一旦得知真相,绝对立马收拾行李,拉着她去西域。 “不是就好。”三七笑逐颜开,“奴婢就说嘛,侯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当年那个登徒子。” 这时春红进来,禀道:“夫人,信阳侯得知白姨娘被扣,让您上书房找他,陪他一起去宁远侯府救人。” 呵,那他这个当爹的脸皮,还真是厚。她好容易逮到了机会,不让白姨娘在宁远侯府多受几天苦,她如何心甘? 苏芩秋抬头看向小小厨房的大丫,计上心头。 书房里,苏德仁急得直转圈。白姨娘当年到底是怎么办的事,怎么把一个连子孙根都没有的男人,当成了大丫的亲爹? 污蔑宁远侯夫人,罪名可不小,他一定要说服苏芩秋原谅她,才能把她捞出来。 这时苏芩秋牵着大丫,拎着食盒,进来了。 苏德仁急急忙忙地跟她解释:“芩秋,你姨娘绝非故意诽谤你,这肯定是一场误会。你想啊,她如果是有意害你,何不弄个健全的男人去?” 苏芩秋点头:“父亲说的是,我也觉得姨娘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苏德仁见她态度不错,大喜:“那你现在跟我去宁远侯府,劝宁远侯放了她。她毕竟是你的生母,她受罚,你脸上也无光。” “行。”苏芩秋打开食盒,端出一盘黑乎乎的菜来,“这是大丫亲手做的菜,父亲给她个面子,尝上几口咱就走。” 只要她肯去,别说吃菜了,吃屎他都愿意。苏德仁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一口气吃了半盘子。 大丫满脸期翼:“外公,好吃吗?” 苏德仁强忍着吐出来的冲动,勉强挤出了一点笑来:“好吃,好吃。” 大丫高兴极了:“还是外公好,板板就不肯吃我做的菜,以后我天天给外公做菜吃。” 如果他没记错,板板是条狗吧?他把狗都不吃的菜,吃了半盘子?苏德仁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苏芩秋言而有信,先让人把大丫送了回去,再与苏德仁分乘两辆马车,朝着宁远侯府去了。 然而刚上大街,苏德仁的那辆马车却飞一般地掉头,回信阳侯府去了。 车后扬起的尘土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恶臭。 苏芩秋忍着笑,命车夫掉头,回到了苏德仁的书房:“父亲,不是说好了去宁远侯府吗,您怎么半路回来了?” 苏德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茅厕里传了出来:“你刚才给本侯吃的是什么?本侯怎会突然腹泻?!” 刚才在车上,他实在没憋住,拉了一裤兜,都顺着裤腿流车上了! “不就是大丫做的菜吗?她虽然手艺不好,但也不至于拉肚子吧?我知道了,父亲本来就病着,身体虚弱,这才遭了殃。都怪我不好,考虑不周,我给父亲赔不是了。”苏芩秋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脸上的笑却快憋不住了。 赔不是有用吗!苏德仁拉得头昏脑胀,很想动家法,可他还指望苏芩秋救白姨娘,不敢得罪她。 他忍了又忍,把火气压了下去:“你先回去,等本侯治好了腹泻,再派人去找你。” 奥,那至少得三天后了,她对自己的药,还是有信心的。苏芩秋乖巧地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白露轩里,苏锦瑟正生闷气。 白姨娘肯定跟苏芩秋是一伙的,所谓的不和,不过是做戏给她看,不然谁会带着一个太监去冒充大丫的爹? 这时苏德仁腹泻的消息,传到了白露轩,把她高兴坏了。 白姨娘暂时回不来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赶紧给何嬷嬷递信儿,让她去搜白姨娘的屋。 何嬷嬷这次轻车熟路,直奔暗屉。 她之所以替苏锦瑟卖命,是因为怕了苏芩秋。当年的事一旦败露,她必死无疑,不如趁此机会,弄死白姨娘,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苏锦瑟焦急地等着消息,直到第二天,何嬷嬷终于来了她屋里,递给她一包白色的粉末—— “二小姐,这是奴婢在白姨娘的暗屉里找到的,但奴婢不认得是什么。” 苏锦瑟也不认得,只好揣进怀里,去了淮南王府,找她的舅舅沈赋。 沈赋自然也不认得,赶紧派人去垂柳巷,把贺兰鲲请了来。 贺兰鲲辨认一番,很肯定地告诉他们:“此毒名为赛鹤顶,正是信阳侯夫人所中的毒。” 他说罢,悄悄地把赛鹤顶藏起一小撮,匆匆告辞走了。 沈赋让苏锦瑟把赛鹤顶包好,急切起身:“既然证据已经找到,你这就随本王去跟白姨娘对质。” 苏锦瑟却道:“舅舅,现在去找她,她一定百般抵赖。过几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不如我先把这药粉悄悄还回去,等我生辰宴的时候,再来个人赃并获。” 沈赋想了想,同意了:“还是你思虑周全,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苏锦瑟带着赛鹤顶,回到信阳侯府,悄悄地把何嬷嬷叫了来:“你想个法子,把这包药粉,藏到苏芩秋的蓝田院去。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第148章 原来她弄错了人 初冬的清晨,冷得很,大丫早起床去玩儿了,苏芩秋却赖在被窝里不想起来。 忽然门帘掀起,顾泽夕进了屋。 苏芩秋把被子朝上扯了扯:“侯爷怎么总来?您来得次数太多,我父亲该叫您把我接回宁远侯府了。” 顾泽夕担心身上的寒气过给了她,站得远远的,目光却在她脸上流连。 她到底有没有猜到,他就是大丫的亲爹?这悬而不决的感觉,真是让人抓心挠肺。 “侯爷?”苏芩秋再次唤他。 顾泽夕这才移开了视线,道:“苏锦瑟去过淮南王府了,她从白姨娘的暗屉里,找到了毒害信阳侯夫人的赛鹤顶,并打算在她的生辰宴上,让白姨娘人赃并获。” 是么?她动作倒是挺快,是因为这几天白姨娘不在信阳侯府,给她提供了机会? 苏芩秋道:“那您该放白姨娘回来了,不然谁来操持苏锦瑟的生辰宴?” 顾泽夕应了一声,看到了桌上昭乐公主给苏芩秋的请帖。 他默默地记下了时间和地点,转身走了。 苏芩秋打着呵欠起身,叫三七去给苏德仁传话,说她已经求过顾泽夕了,让他直接去宁远侯府领人。 苏德仁收到口信儿,很是高兴,不顾腹泻尚未痊愈,带着马桶登车,去把白姨娘接了回来。 白姨娘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但她回府后顾不得休整,就派人把何嬷嬷带到了柴房,狠狠地扇了几巴掌—— “当年你是怎么办的事?王傻子为何是个太监?!” 何嬷嬷捂着脸,心跳如雷:“奴婢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还能有谁知道?”白姨娘气得连打带踹,“说,大丫的亲爹到底是谁!” 何嬷嬷被打得口吐血沫:“奴,奴婢也不知道——” “嘴硬是吗?那就关到你开口为止!”白姨娘转身出屋,命人把门反锁,“不许给她送水送饭,不说就饿死她!” 苏锦瑟听说何嬷嬷被关,吓坏了,半夜偷溜到柴房,隔着小窗户问她:“不会是咱们偷药粉的事,被她发现了吧?” “不是。”何嬷嬷摇头。 苏锦瑟放了心:“那她为何要关你?” 何嬷嬷避而不答:“大小姐,奴婢被关的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奴婢一旦挨打,很有可能说漏嘴,把药粉的事供出来。” 威胁她?以为她是吃素的?苏锦瑟冷笑了几声,吩咐她带来的两个嬷嬷:“去把柴房门撬开!” 她要杀人灭口?!也是,她是嫡出的小姐,有什么不敢的?何嬷嬷急忙喊:“大小姐,您想不想嫁给宁远侯!” 她想又如何?她哪还有机会?苏锦瑟怒斥:“闭嘴,少跟我耍花招!” 何嬷嬷急急忙忙地道:“大小姐,奴婢哪敢跟您耍花招。您饶奴婢一命,奴婢保您嫁给宁远侯。” “怎么嫁?”苏锦瑟斜瞥着她问。 何嬷嬷从怀里掏出了半枚玉佩,玉佩上,雕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鸳鸯。 ———— 又是一个清晨,苏芩秋打着呵欠起床,穿衣梳妆。 前几天她收到了昭乐公主的帖子,邀她今日去醉仙楼赴会。 三七进来给她梳头,满心担忧:“夫人,在昭乐公主眼里,您就是她的情敌,今儿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您去了肯定没好果子吃。要不咱装病,别去了?” 倘若她不是她的情敌呢?苏芩秋取出妆台抽屉的一卷文书,揣进了怀里:“放心,你家夫人不会有事。” 只要她还是宁远侯夫人,昭乐公主就别想勾搭顾泽夕,但她还没傻到跟一个公主为敌。 那可是跟皇后撒撒娇,就能要她命的主儿。 三七忐忑不安地给她梳好头,把她送出了门。 醉仙楼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众宫女和内侍。 看来昭乐公主大手笔,包场了。 苏芩秋下了车,随引路的宫女上了二楼,进了雅间。 昭乐公主背对着她,在看窗外的风景。 苏芩秋上前行礼:“臣妇苏芩秋,给公主请安了。” 昭乐公主明明看见了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一旁的嬷嬷厉声呵斥:“大胆!你见了公主,竟不跪拜?” 苏芩秋没多话,顺从地跪了下去。 可昭乐公主依旧没反应,迟迟不喊她起来。 瞧瞧,公主的下马威,就是这样朴实无华。苏芩秋揉了揉跪疼的膝盖,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一卷文书滴溜溜滚了出来。 嬷嬷见了不但不扶,反而一脚踹了过来:“你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也敢来现眼?你是臣,公主是君,你跪公主,天经地义,你竟敢偷奸耍滑?” 苏芩秋早有准备,悄悄将一枚银针,夹在了指尖。 但还没等她出手,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整扇门板飞了进来,把嬷嬷撞飞到了墙上。 苏芩秋惊诧转头,只见顾泽夕面若冰霜,出现在门口。 昭乐公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反应过来,满脸歉意地弯腰,去扶苏芩秋:“你看我,看风景出了神,竟忘了叫妹妹起来。不过妹妹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待会儿我叫他们多上点鹿茸燕窝,给妹妹补补。” 她的手刚触碰到苏芩秋的袖子,就被顾泽夕一掌拂开了。 顾泽夕把苏芩秋拦腰抱起,转身就走:“公主固然尊贵,但这里是皇上的熙朝,不是公主的熙朝。今日本侯的夫人无端受辱,本侯必向皇上讨一个公道。” 昭乐公主不怕他告状,却怕他怨怼,连忙追上几步,拦住了他:“泽夕,这只是一场误会。” 顾泽夕抿唇不语,眉间尽是冷色。 “侯爷,我没事,您别怪公主。”苏芩秋挣扎着要下来,“我的东西掉了,我要去捡。” “我去帮妹妹捡。”昭乐公主看了看顾泽夕的神色,去把文书捡了起来,愣住了,“和离书?” 苏芩秋小心翼翼地看了顾泽夕一眼,冲昭乐公主苦笑:“公主有所不知,臣妇跟侯爷只是契约夫妻,迟早要走的。” “为何?”昭乐公主将信将疑。 “因为侯爷的心,另有所属,只是苦于还没找到那位姑娘而已。”苏芩秋说着,指了指昭乐公主腰间的鸳玉,“公主难道没有发现,那块玉玦只剩一半吗?” 昭乐公主忽然想到四年前的事,瞬间相信了苏芩秋的话。 亏她拿苏芩秋当情敌,原来弄错了人,拿走顾泽夕另一半玉玦的女人,才是她的仇敌! 第149章 给苏大小姐送惊喜 醉仙楼,昭乐公主临窗下望,顾泽夕半抱着苏芩秋,上了马车。 谁能想到,看似恩爱的夫妻,竟是个幌子?刚才苏芩秋出示和离书的时候,顾泽夕没有半句反驳,可见是真事了。 苏芩秋也真够卑微,居然愿意当个替身,可怜到没边了。 昭乐公主满眼鄙夷,露出一丝讥讽笑容。 马车碌碌而去,昭乐公主收回视线,摘下腰间鸳玉,抛给了一旁的心腹宫女:“另一半玉玦在哪,给本公主查!” 马车上,顾泽夕默默俯身,去卷苏芩秋的裤腿。她刚才不知跪了多久,膝盖早红了吧? 裤腿卷至膝盖,膝盖没红,倒是露出了裤子里头缝的棉花垫。 顾泽夕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仔细地瞧,忍不住笑了:“你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诡计多端吗?苏芩秋冲他扬了扬眉,把裤腿重新整理好。 她明知今天是鸿门宴,怎么可能不早做准备。她怀着身孕呢,可受不得一点苦。倒是顾泽夕,竟会突然赶到,让她很是意外。 顾泽夕看着她狡黠的眼神儿,笑着摇了摇头。 他以为她今日赴宴,是为了挑衅昭乐公主,生怕她吃亏,匆匆来救她。谁知她竟是为了演戏给公主看,化解公主对她的仇怨。 他第一次见她,被她扒光了衣裳时,就知道她不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只小狐狸。 车至信阳侯府,苏芩秋独自下车,回了蓝田院。 她歇了一会儿,去小小厨房找大丫,小小厨房的门却反锁了。 她推了几下没推动,急道:“大丫,开门!” 里头传来了大丫的声音:“娘,我在做饭!” 做饭就做饭,锁门干什么?把厨房烧了怎么办?苏芩秋正要劝说她开门,三七走了过来:“夫人,春红和张嬷嬷都在里头陪着大丫呢,出不了事。” 那也没必要锁门吧?她们这样神神秘秘的,是有什么事瞒着她? 苏芩秋满腹狐疑。 这时朱飒过来禀道:“夫人,白姨娘请您去一趟账房。” 苏芩秋只得先把大丫的事放下,带着三七上账房去了。 账房里,苏宝明正在跟白姨娘吵架,账本被掀了一地。 “白姨娘,平日里你捧我姐姐的臭脚也就算了,如今我们的娘还在淮南王府里躺着,你给她办哪门子的生辰宴?”苏宝明怒瞪白姨娘,把一本账本摔到了她脸上。 白姨娘没敢躲,捂着红肿的颧骨,急急忙忙地解释:“世子爷,这不仅是大小姐的生辰,也是您的生辰,咱们热热闹闹地办一场,兴许夫人一高兴,就醒了。” “放你娘的屁!我娘是中了毒,这毒不解,她能醒?这生辰宴,要办你们办,反正我不来!” 苏宝明愤愤地说完,转头朝外走,正好跟苏芩秋擦肩而过。 他只当是没看见苏芩秋,气冲冲地走了。 苏芩秋进了屋,瞅着白姨娘,似笑非笑。 白姨娘心一横,给她跪下了:“芩秋,王傻子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轻信何嬷嬷,以为王傻子真是大丫的亲爹。我已经把何嬷嬷关起来了,等生辰宴过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就算姨娘以为王傻子真是大丫的亲爹,也该先来告诉我吧?你公然去宁远侯府,安的是什么心?姨娘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苏芩秋道。 “我错了,是我错了。”白姨娘连连扇自己的耳光,“我承认,我对你是有那么一点怨恨,因为你克父,让我受了不知多少窝囊气,所以这些年,我都对你不太好。但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亲母女哪能有隔夜仇,我发誓,从今往后,我只跟你一条心。” 苏芩秋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完,才道:“既然姨娘已经想通了,那就起来吧。你说得对,亲母女哪有隔夜仇,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哎,好,好。”白姨娘从地上爬起来,拿了几张银票给她,“芩秋啊,马上就是你姐姐和弟弟的生辰了。刚才你弟弟说了,他今年不过生,但你姐姐要办生辰宴,你拿着这些银子,给你姐姐准备一份厚礼。” 这才是她今天喊她来的目的吧?苏芩秋暗自嗤笑:“姨娘,你才刚说了,以后要跟我一条心。” “我这是为咱娘俩着想。”白姨娘忙道,“她到底是嫡出,你跟她把关系处好,咱们以后在这府里才好过,你说是不是?再说了,这银子我不是给你了吗,又不需要你出钱。” 她给的银子?这里是信阳侯府的账房,全靠沈氏的陪嫁撑着,哪一文钱是她的?她不过是拿着沈氏的银子,给苏锦瑟撑面子罢了,这算盘打得真响。 苏芩秋暗自冷笑,把银票收下了:“姨娘说得对,我这就回去琢磨一下,给姐姐送什么礼。” “好,好。”白姨娘露出笑脸,把她送了出去。 苏芩秋回到蓝田院,把银票摔到了桌上。 三七问道:“夫人,您当真要给苏锦瑟准备生辰礼?” 她准备个锤子! 苏芩秋指了指银票:“拿去,你们几个人分了。” “好咧,谢夫人赏!”三七高高兴兴地把银票塞进了袖子里。 苏芩秋犹自独坐生气,三七劝道:“夫人,您别生气了,您怀着身孕呢,生气对身体不好。” 有道理,有气得撒出去,不能气自己。 苏芩秋想了一想,有了主意。 她得给苏锦瑟准备一份礼物,给她一个“惊喜”。 她起身进了书房,让三七铺纸磨墨,提笔写了两个字,又找来一个精美的匣子,把写好字的纸放了进去。 她想象着苏锦瑟收到这份生辰礼时的表情,心情终于舒畅了。 很快到了生辰宴的这一天。 白姨娘一大早就派人来催苏芩秋,但苏芩秋还是睡到日上三竿,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三七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告诉她:“白姨娘打着信阳侯夫人的旗号,请了好多客人,但苏世子当真没回府,信阳侯仍旧病着,也没露面。” 客人多好啊,台子搭高了,才好唱戏。 只是待会儿的主角是谁,就不知道了。 苏芩秋等发髻梳好,抱着匣子起了身:“走,咱去给苏大小姐送生辰礼。” 第150章 夫人,生辰吉乐 百花厅里,苏锦瑟打扮得花枝招展,众星拱月一般,坐在众多女宾中间,享受着她们的奉承。 白姨娘为了讨好她,在宴请的客人上狠下了功夫,今天来到这儿的,全是依附淮南王府而生的人家,甭管苏锦瑟的名声有多臭,他们也能硬捧。 苏锦瑟已经好久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被捧得红光满面,有些飘飘然。 满厅的女客也极有眼力劲儿,为了讨苏锦瑟欢心,尽挑她爱听的说—— “听说苏大小姐那个庶出的妹妹,贼不要脸,睡了孙子又睡祖父,她不嫌膈应?” “哎哟,你都说了不要脸了,她哪还会嫌膈应,就是不知道她生的那个女儿,该怎么叫宁远侯,是叫爹,还是叫爷爷?” “这么个伤风败俗的女人,宁远侯怎么还不把她给休了?” “快了,快休了,他们喜宴那天,顾族长不是把她赶回娘家了吗,直到今天,宁远侯都还没敢接她回府。” “哎哎哎,别说了,她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苏芩秋抱着个精美的木匣子,正站在门口,也不知来了多久了。 “哟,妹妹来啦。”苏锦瑟笑得幸灾乐祸,“我们正闲聊呢,说的不过是些事实,妹妹你该不会生气吧?” “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生气呢?如今我吃住在娘家,全仰仗姐姐过生活,还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苏芩秋说着,双手奉上了匣子。 “今日姐姐生辰,我给姐姐准备了一点薄礼,希望姐姐会喜欢。” 苏锦瑟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芩秋总算是服软了。 肯定是因为她们刚才的那些话,终于让她认清现实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匣子上。苏芩秋一介庶女,如今在娘家得看苏锦瑟这个嫡女的脸色,她送的生辰礼,肯定押上了半副身家。 “苏大小姐,她送的是什么?” “快打开看看。” 在众人的催促中,苏锦瑟得意地打开了匣子。 但只看了一眼,就啪地一声,把盖子又合上了。 苏芩秋一脸不解:“姐姐,你怎么不打开?是不喜欢我送的礼吗?” 苏锦瑟面色铁青:“苏芩秋!” “怎么啦,姐姐?”苏芩秋一脸无辜,“姐姐怎么不笑了?是因为天生不爱笑吗?” 苏芩秋说着,故意把苏锦瑟重重一撞。 木匣子啪地一声落地,飘出一张纸来。纸上写着两个大字—— 贱人。 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姐姐喜欢我送的这份礼吗?”苏芩秋捡起那张纸,拍到了苏锦瑟的胸口上,“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重新给你写,写到你满意为止。” 苏锦瑟死盯着她,眼神像是要杀人。 苏芩秋却自在得很:“姐姐瞪我做什么?我觉得这份礼,很衬你呢。你看你,先是爬妹夫的床,后是未婚先孕当了妾,哪一件事不够贱?啊,对了,你们刚才说我什么?嫁了孙子又嫁祖父?可你们也不想想,如果不是姐姐抢了我男人,我又怎么会再嫁?当然了,我得感谢姐姐,若非你把顾远风这样的垃圾货色抢走,我又怎会嫁给比他强万倍的宁远侯?” 许是她说得太有道理,满屋子的人又开始望着苏锦瑟笑了。 苏锦瑟恼羞成怒:“你们笑什么!” 众人这才想起来她们的反应不对,个个尴尬。 这也不能怪她们,捧苏锦瑟的臭脚,是形势所迫,实际上私底下的时候,谁没嘲笑过她的臭名声?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哗,还伴随着阵阵惊呼。 众人出去一看,竟是上百名下人挑着大小箱笼,进了信阳侯府,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这些下人训练有素,箱笼放下后,马上打开了,就像是要故意展示给大家看似的—— 各色宝石,金玉首饰,绫罗绸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能闪瞎人的眼。 这些东西,起码价值百万两银子,而且全是外面买不到的稀罕货。 这是谁送来的?手笔也太大了!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名小厮匆匆而来,直奔苏锦瑟面前,笑逐颜开:“大小姐,宁远侯带着风少爷来了,这些礼,是宁远侯府送的!” 天哪,宁远侯府送这么贵重的生辰礼?这些东西,都足够给几十位贵女当陪嫁了! 众人纷纷把艳羡的目光,投向了苏锦瑟。 刚才笑话苏锦瑟的那些贵女,终于找到了弥补的机会,奉承话不要钱似的朝外蹦—— “到底还是苏大小姐有排面,宁远侯亲自来道贺,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生辰礼。” “风少爷是宁远侯唯一的嗣孙,苏大小姐又怀着宁远侯的曾长孙,宁远侯能不看重?” “我们苏大小姐是正经的侯门嫡女,淮南王嫡亲的外甥女,岂是某些再嫁庶女能比的?” 苏锦瑟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置信。 宁远侯府曾几何时,对她这么好了? 可是这些贺礼已经明晃晃摆在她面前了,还能有假? 再说今儿只有她和苏宝明过生辰,而苏宝明根本没回府,这些礼,肯定是送给她的。 “宁远侯到!风少爷到!” 小厮高声通报,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 人群自动朝两边退散,让出了一条路来。 顾泽夕锦衣华服,身姿挺拔,走路带风,衬得后头的顾远风畏畏缩缩,獐头鼠目。 苏锦瑟嫌弃地扫了顾远风一眼,目光黏在了顾泽夕身上。 她肖想了多年的男人,无比完美的男人,她现在有那半块鸳鸯玉佩了,她还有机会,而今天,就是个好的开端。 苏锦瑟怀着激动的心情,以她自认为最优雅的姿态,迎上了顾泽夕,盈盈一拜:“侯爷今日亲自来贺,还以厚礼相赠,妾身——” “应该的。”顾泽夕打断了她的话。 应该的?他说是应该的?苏锦瑟心下狂喜,抬起头来。 顾泽夕却直直地越过她,走到了苏芩秋面前:“夫人,生辰吉乐。” 不等苏芩秋回应,他又执手把她带到了那些箱笼前:“为夫略备了些薄礼,不知夫人可喜欢?” 第151章 是你毒害了我娘! “今天是我的生辰?”苏芩秋喃喃自语。 “你连这都能忘?”顾泽夕哭笑不得。 她不是忘了,而是压根不知道。自幼被弃的孩子,有谁会告诉她生辰?信阳侯府阖府上下准备了这么多天,也没人告诉她,这个生辰宴,她亦有份。 “多谢侯爷。”苏芩秋轻声说着,又补了一句,“我很高兴。” 十九年了,第一次有了生辰,第一次有人为她庆生,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苏芩秋眼角红润,很担心眼泪会当场掉下来。所幸顾泽夕很快牵起了她的手:“走,我们回蓝田院庆生去。”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两人携手而去,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苏二小姐不是快被休了吗?传闻不可信啊,宁远侯分明都把她宠上天了。” “咱还以为这些贺礼,是给苏大小姐的,原来她只是空欢喜一场。” 顾远风见场面难堪,竟转身走了,一点儿面子也没给苏锦瑟留。 苏锦瑟的脸,当场垮掉。今儿明明是她的生辰宴,她却成了笑话! 白姨娘赶着来安慰她,却无异于是火上浇油,被她狠狠臭骂了一通。 苏锦瑟里子面子全丢,南田院里,却是其乐融融。 厅里酒菜飘香,苏芩秋面前,更是摆着一碗大丫亲手擀的长寿面。 苏芩秋这才知道,昨天大丫把自己关在厨房,是为了苦练厨艺,给她庆生。 有女如此,夫复何求,苏芩秋把大丫搂在怀里,亲了又亲,看得顾泽夕妒忌不已,他送的生辰礼也不少,怎么没这待遇? 庆完生,朱飒匆匆来报:“夫人,刚才淮南王派人来传话,说现已查明,信阳侯夫人所中的毒,名为赛鹤顶,是一种白色的粉末。苏大小姐当即要求彻查全府,搜寻此毒,这会儿已经带人去白露轩了。” 白露轩?终于开始了?那她得搭个顺风车。苏芩秋转身进屋,取出一条男人的汗巾,递给了顾泽夕:“侯爷,交给您一个任务。您待会儿想想办法,把这个以白姨娘的名义,送到我父亲手里去。” 这任务也太高难度了吧?顾泽夕思索片刻,才接过汗巾,藏进了袖子里。 两人带着大丫,去了白露轩。 白露轩内外,已经被宾客挤得水泄不通。 苏德仁靠着柱子坐在廊下,面色沉郁。 白姨娘挡在她的卧房门口,正在苦劝苏锦瑟:“大小姐,您的生辰宴,马上就开席了,咱们回头再搜屋,别让客人们久等,好不好?” “一点都不好!”苏锦瑟断然拒绝,“我娘危在旦夕,如今好容易有了点头绪,我一刻也等不了。” 两人争执不下,顾泽夕瞅准了机会,走上前去:“不过搜个屋,能耽误多长时间?白姨娘百般阻挠,莫不是心虚?” “侯爷这话儿说的,我不是担心生辰宴么。也罢,既然你们都要搜,那就搜吧。”白姨娘暗自咬牙,让开了路。 她还真是很心虚,那包赛鹤顶,就藏在她卧房的暗屉里,万一被搜出来怎么办?照说毒害过沈氏后,这东西就该丢掉,但赛鹤顶是某人寄存在她这里的东西,她不敢擅自做主。 “赶紧进去搜。”顾泽夕催促着苏锦瑟,一马当先进去了。 他趁着苏锦瑟尚未进来,悄悄把汗巾落下,又兀自捡了起来,高声喊道:“这里有条男人的汗巾!” 苏芩秋在外听见,赶紧搭话:“这里是我姨娘的卧房,有男人的汗巾有什么奇怪,肯定是我父亲落下的。” “倒也是。”顾泽夕点着头出门,把汗巾交给了苏德仁。 苏德仁这会儿哪有心思管什么汗巾,胡乱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子里。 卧房很快搜完,什么都没搜出来。至于暗屉,压根没人发现。 白姨娘好一阵窃喜,主动催促那些奴仆:“快跟大小姐上别处也搜搜去!” 苏锦瑟带着奴仆出门,呼啦啦一大群人跟在了后面。 他们一路搜下来,一无所获,最后一众人等来到了蓝田院。 苏芩秋主动让朱飒把狗拴好,又命三七和春红打开了各处房门,以方便搜屋。 苏锦瑟亲自带人搜了一圈,在后院堆放杂物的箱子里,搜出了一个油纸包。 她当着众人的面,把油纸包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包白色的粉末。 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苏锦瑟厉声喝问苏芩秋。 苏芩秋摇头:“没见过,这不是我的东西。” “这是在你院子里搜出来的,你说没见过?”苏锦瑟厉声驳斥,“来人,去通知淮南王,请他派人来验!” 马上有人应声而去,很快,一名淮南王府的小厮赶到,还带来了贺兰鲲。 那小厮对苏锦瑟和苏德仁道:“如意郡主的毒,一直由贺兰鲲大夫负责,正是他发现郡主所中的毒是赛鹤顶,所以王爷让我把他请来了。” 苏锦瑟点点头,命人把油纸包递给了贺兰鲲。 贺兰鲲举起油纸包,迎着阳光看了看,又仔细地闻了闻,十分肯定地道:“这正是赛鹤顶。” 四下一片哗然。 白姨娘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恨不得立马回房,看看她暗屉里的赛鹤顶还在不在。可她转念一想,东西是在蓝田院发现的,与她有什么关系,顿时又镇定下来。 苏锦瑟怒视苏芩秋,厉声质问:“你院子里为何会有赛鹤顶?” 苏芩秋很淡然:“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东西,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蓝田院,我不知道。” “证据确凿,你还抵赖?”苏锦瑟怒道,“就是你毒害了我娘!” 贺兰鲲这才知道,这包赛鹤顶,是从苏芩秋的院子里搜出来的。 她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烂地方,这种破事都能遇到? 他正要为苏芩秋辩解几句,顾泽夕抢了先:“仅凭一包从蓝田院搜出的毒粉,就能定本侯夫人的罪?苏姨娘,你别太过分。” 他是真没想到,苏锦瑟居然连淮南王都骗,她明明说要将白姨娘人赃并获,结果把赛鹤顶栽赃给了苏芩秋! 苏锦瑟满脸委屈:“侯爷,我娘中毒,至今未醒,人都快没了,您还偏袒妹妹?” “谁是你妹妹?我是你祖母。没规没矩,惹人笑话。” 苏芩秋一个耳光甩了过去,拿出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手。 “苏姨娘,我知道你很想定我的罪,但我劝你不要太心急。虽然我不知道这包赛鹤顶是从哪儿来的,但我能证明,我没有毒害嫡母。” 第152章 我是你的亲娘啊! 苏锦瑟捂着生疼的脸,敢怒不敢言,因为顾泽夕就在她眼前。 白姨娘很想责骂苏芩秋,但忍住了:“宁远侯夫人,您要如何自证清白?” 她是真不想给苏芩秋递话,但倘若苏芩秋被认定为凶手,她这个生母一定会被连累。 “请淮南王。”苏芩秋淡淡地丢下一句,牵着大丫去厅里坐下了。 她怀着身孕呢,可累不得,至于满院子的客人,呵,又不是来给她庆生的,关她什么事。 白姨娘急急忙忙地派人骑上快马,去请淮南王。 苏锦瑟看着她们忙活,差点笑出了声。请淮南王?那可是她的亲舅舅,难不成会向着苏芩秋? 小半个时辰后,淮南王沈赋带着沈留白,踏进了南田院。 苏锦瑟率先迎了上去:“舅舅,我在苏芩秋的南田院里,发现了赛鹤顶,但她死不承认!” 赛鹤顶不是应该出现在白姨娘屋里吗,怎么跑到苏芩秋这里来了?沈赋皱眉看她,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问。 苏锦瑟自然知道他为何皱眉,小声地撒娇:“舅舅,她们是母女,女儿落马,当娘的也逃不脱——”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沈赋后头还有一个人,惊讶得舌头差点打了结:“娘?!” 此人正是沈氏,此时的她眸色清澈,面色红润,显然已经康复如初了。 “苏姨娘,看清楚了?”苏芩秋牵着大丫,从屋里出来了,“如果是我毒害了嫡母,为何还要请我师父来把她救活?我是吃饱了没事干吗?” 事实胜于雄辩,苏锦瑟无话可驳,忿忿地绞起了帕子。 众人纷纷向沈氏道贺,恭喜她福大命大,康复如初。 苏锦瑟咬牙切齿地问苏芩秋:“我娘是什么时候解的毒?为什么你知道,我却不知道?” 说起这事儿,得感谢贺兰鲲,那天他偷拿了一点赛鹤顶,当晚就研制出了解药。 至于苏锦瑟为何不知道,那自然是因为她恳请淮南王封锁了消息。 就连蓝田院后院里的赛鹤顶,都早被她发现了,她院儿里三条狗,鼻子灵着呢。 苏芩秋冲苏锦瑟一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锦瑟气了个仰倒,恨不得把她当场给撕了。 此时沈氏已经接受完众人的道贺,准备走了。 苏锦瑟赶紧喊她:“娘,您先别走,这件事还没完。蓝田院里的赛鹤顶是从哪儿来的,咱得查清楚。” 弄不死苏芩秋,那就弄死白姨娘,反正她们母女,今天必须死一个! 沈氏颔首:“这是正理,你放手查,现在就查。” 苏锦瑟马上吩咐严嬷嬷:“去查,这几天有谁来过蓝田院。” 严嬷嬷领命而去,很快带来了几个粗使丫鬟:“大小姐,为了筹备您的生辰宴,这几个丫鬟来蓝田院打扫过院子。” 苏锦瑟把手一挥:“打!” 严嬷嬷命人扒了她们的裤子,当场开打。 还没打几下,其中一个丫鬟就招了:“是何嬷嬷叫奴婢干的!” “何嬷嬷?那不是白姨娘的人吗?”苏锦瑟头一转,看向了白姨娘,“白姨娘,要不你先把她从柴房里放出来,让我问一问?” 白姨娘隐隐感到了不安,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把柴房的钥匙交了出来。 苏锦瑟让严嬷嬷拿了钥匙,去把何嬷嬷带了过来。 何嬷嬷饿了这些天,踉踉跄跄地几乎站不稳。 苏锦瑟问她:“何嬷嬷,蓝田院的赛鹤顶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老实交代。” 何嬷嬷一听,就知道她诬陷苏芩秋失败了。 但这对于她来说,是件大好事,只要咬死白姨娘,她不就能从柴房出来了吗? 何嬷嬷朝地上一跪,哭开了:“大小姐,您英明啊,总算查到赛鹤顶了啊!前几天,白姨娘逼着奴婢把一包赛鹤顶藏到蓝田院,奴婢不肯,她就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奴婢不得已,只好照办。但事后奴婢怎么想都良心不安,想去提醒二小姐一声儿,结果被白姨娘发现,把奴婢关进了柴房里……” “胡说八道!”白姨娘厉声怒斥。 这下她明白了,肯定是何嬷嬷偷了她暗屉里的赛鹤顶,藏到了蓝田院,打算栽赃给苏芩秋。 现在栽赃失败,就把罪名甩到了她头上。 可是何嬷嬷为何要偷赛鹤顶?这么些年,她待她不薄啊! 何嬷嬷扭过头来:“白姨娘,你说奴婢胡说八道,那你倒是跟大家伙儿说说,你为什么要把奴婢关在柴房里?” 白姨娘顿时哑了声。 她关何嬷嬷的原因,涉及四年前的密辛,这她怎么敢说! 何嬷嬷就知道她不敢,马上对苏锦瑟道:“大小姐,您看,奴婢没撒谎吧,白姨娘无话可说了。奴婢还知道,白姨娘就是用那包赛鹤顶,毒害了夫人,她担心事情败露,这才栽赃给了二小姐。” “白姨娘,你好歹毒的心思,竟敢毒害我娘!”苏锦瑟厉声怒斥。 “不是我!大小姐,我冤枉啊!”白姨娘急了。 苏德仁也急,忙道:“锦瑟,依本侯看,此事尚有蹊跷。芩秋是白姨娘的亲生女儿,白姨娘栽赃她,等于害了自己,她不可能做出这样蠢的事。你先把何嬷嬷押下去,等生辰宴结束后,咱们再议。你看客人们都还饿着肚子,等开席呢。” “爹,您偏宠白姨娘,也该有个度。现在我哪还有心思庆生?”苏锦瑟驳回了苏德仁的话,操起板子,走向了白姨娘,“她不肯说实话,那我就打到她说!” 几个嬷嬷涌上前,把白姨娘摁倒在地。 板子一下一下打到了白姨娘身上,白姨娘惨叫连连。 苏德仁心急如焚,去求沈氏:“夫人,这么多客人看着哪,你快劝劝锦瑟。” 沈氏连眼皮都没抬:“我差点就死了,还不许我女儿查凶手了?” 苏德仁只好又去求苏芩秋:“芩秋,那是你亲娘啊,你不能眼睁睁看她挨板子。” 苏芩秋还没接话,顾泽夕替她答了:“岳父,她如今是宁远侯府的人,管不着信阳侯府的事。” 现在知道分这么清了?摆明不想管罢了!苏德仁差点被气死。 白姨娘实在疼得受不了,尖声惨叫:“我招,我招,赛鹤顶是我的!” 没办法了,只能先招认,再谋出路了,不然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谁知苏锦瑟不但没停手,反而打得更用力了。 怎么回事?白姨娘懵了一会儿,忽然间全明白了——这全是苏锦瑟干的!是苏锦瑟指使何嬷嬷偷了她的赛鹤顶,是苏锦瑟栽赃苏芩秋没成功,又把矛头对准了她! 她这是一门心思要弄死她啊! 她怎么能这样狠心! 白姨娘身疼心也疼,歇斯底里地一声惨叫:“锦瑟,你不能这样,我是你的亲娘啊!” 第153章 大丫不是苏芩秋的女儿? 白姨娘是苏锦瑟的亲娘?! 满院哗然。 苏德仁猛地绷直了后背。 苏锦瑟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了手中的板子:“你说什么?” 白姨娘有点后悔嘴快了,但为了保命,还是咬了咬牙:“大小姐,我才是您的亲娘,您是我的亲生女儿。” 苏锦瑟愣了一愣,忽然跟发了疯似的,抡起板子又打:“胡说八道,你以为跟我套关系,我就会放过你?做梦!” 嫡女的身份,是她如今唯一的倚仗了,白姨娘竟在这上头做文章,简直该死! 白姨娘疼得差点晕死过去,扯着嗓子喊:“大小姐,我不是跟您套关系,我说的是实话!您看大丫跟沈世子长得一模一样,可见二小姐才是沈世子的血亲,她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当年我跟夫人同一天生产,用的又是同一批产婆,肯定是产婆们手忙脚乱,把您和二小姐弄混了!” 众宾客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大丫和沈留白。 他们之前没留意过这个小丫头片子的长相,这会儿一对比,她还真跟沈留白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 都说外甥像舅,莫非苏芩秋真是沈氏的亲生女儿?她才是信阳侯府嫡出的小姐? 沈氏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早打算公布苏芩秋的身份,因为中毒才耽误了。没想到,现在却从白姨娘的嘴里说出来了。 苏德仁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白姨娘机灵,把换女的锅甩到了产婆身上,这下至少他们是安全的。 “不,这不可能!”苏锦瑟震惊无比,一把揪住了白姨娘,“你少胡说八道,证据呢?你说是产婆抱错了,把产婆喊来问!” 白姨娘被她勒住了领子,根本说不出来话。 产婆早被苏德仁弄死弄残了,哪还找得到?若非如此,她也不敢把责任推到她们身上去。 “别逼你的亲娘了,当年的产婆,全都找不到了。”沈氏幽幽地说着,心下暗恨。 换女一事,分明是白姨娘干的,但她找不到证据。 “既然找不到产婆,凭什么说她是我的亲娘?”苏锦瑟推开白姨娘,激愤又委屈,“大丫长得像沈表哥,顶多说明她跟沈表哥有点血缘关系,但苏芩秋能证明大丫是她的女儿吗?!” 嗯?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顾泽夕都怔了一下。 苏锦瑟看到众人的反应,觉得她说到了点子上,愈发来劲了:“苏芩秋以前从来没见过大丫,她凭什么一口咬定,大丫是她的女儿?她分明是见大丫长得像沈表哥,动起了歪心思,就等着你们发现这个秘密,好把她当嫡女,你们都被她给耍了!” 众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苏芩秋身上。大丫跟她长得一点都不像,这是不是她的女儿,还真不好说。 苏芩秋皱眉:“苏姨娘,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连顾远风都承认大丫是我的女儿,你凭什么不信?” “顾远风?”苏锦瑟嗬嗬地笑,“他压根就不是大丫的亲爹,他说的话也能作数?” 顾远风不是大丫的亲爹?那大丫的亲爹是谁?众宾客再次震惊了。 “苏姨娘,你越扯越远了。”苏芩秋淡淡地说着,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侯爷,看来得带人证了,不然苏姨娘没完没了了。” 顾泽夕想了一下,记起了人证是谁,赶紧叫长戟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婆子,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苏芩秋指了她,对苏锦瑟道:“这是当年给我接生的产婆马桂芬,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大丫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 她说完,问马桂芬:“四年前,在鄂州的溪水村,你是不是给我接过生?” 马桂芬跪在地上,木讷地点了点头。 苏芩秋又问:“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但你却受顾远风的指使,骗我说女儿夭折了,是不是?” 马桂芬再次点头。 “我生下的那个女儿身上,是否有胎记?”苏芩秋继续问。 马桂芬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定定地看着,没有回应她。 苏锦瑟讥讽大笑:“她怎么没反应了?是因为你们还没来得及对口供吗?” 苏芩秋皱眉,踹了马桂芬一脚。 马桂芬忽然爬起来,扭头就跑,速度快到几个嬷嬷拦都拦不住,幸亏朱飒在院门口守着,才把她给抓了回来。 苏锦瑟笑得愈发大声了:“苏芩秋,她跑什么?心虚了?” 苏芩秋也不知道马桂芬为何要跑,皱起了眉头。 这时沈氏仔细地打量了马桂芬几眼,失声叫道:“这不是当年给我接生的产婆吗?” 马桂芬给沈氏接过生?苏芩秋颇感意外。 白姨娘也认出了马桂芬来,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看向了苏德仁。 苏德仁镇定无比,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白姨娘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马桂芬是个哑巴,根本没法把她供出来,她有什么好怕的。 沈氏走到马桂芬面前:“你可还记得我?” 马桂芬抖得像筛糠,挣扎着又要跑,被朱飒牢牢按住了。 “看来你很怕我?为什么?”沈氏眯起了眼睛,“莫非,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马桂芬拼命摇头。 “没有?那你跑什么?”沈氏道,“芩秋女儿的事,暂且放一放,咱们先来聊聊我的女儿。我且问你,当年你是否给我接过生?” 马桂芬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一共生了几个?”沈氏又问。 马桂芬神情茫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娘,您问她这些做什么?”苏锦瑟插了嘴,“马桂芬,你快告诉我娘,你当年没有把她和白姨娘的女儿弄混!” 马桂芬连连摆手,挣扎着又想跑。 沈氏见马桂芬始终不开口,不耐烦了:“来人,给我打,打到她肯说为止。” 朱飒拖着马桂芬,把她摁到了条凳上。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抡起了板子。 白姨娘跟苏德仁对视了一眼,有点想笑。马桂芬都被毒哑十来年了,就算把她打死,她也不可能开口。 他们俩正庆幸,院中忽然响起了马桂芬的一声惨叫—— “别打了,我说,我说!” 第154章 当年我生了几个? 马桂芬怎么会说话了?! 白姨娘和苏德仁惊得差点跳起来。 沈氏命嬷嬷停了手,把马桂芬拖了起来:“非要挨打才肯说?刚才我还以为你成哑巴了。” 马桂芬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夫人,您还真没说错,我都当了十几年哑巴了。自从给您接过生,白姨娘就给我灌了药,是宁远侯夫人给我解了毒,我才又能开口说话了。” “白姨娘为何要给你灌药?”沈氏沉声问。 马桂芬哭道:“当年白姨娘给了我一笔钱,叫我把您生下来的女儿,换成了她生的那个。” 满院哗然。 这下实锤了,苏锦瑟当真是庶女! 众宾客窃窃私语,冲着苏锦瑟指指点点。 苏锦瑟涨红了脸,觉得自己现在比扒光了衣裳还难堪。 白姨娘腿脚发软,瘫倒在地。苏芩秋是不是跟她八字相克?给她接生的产婆,怎么就正好是马桂芬?她又怎么会正好给马桂芬解了毒? 苏德仁心跳如雷,又是害怕,又是庆幸。还好当年的事,全是白姨娘出面,不然他们两个一起落马,那就全完了。 沈氏闭上眼,热泪滚滚而下,苍天有眼,总算真相大白。 苏芩秋递上一块帕子,唤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迟到了整整十九年。 沈氏接过帕子,紧紧握住她的手,问了马桂芬最后一个问题:“当年我生了几个?” 马桂芬答道:“两个,一儿一女。” 沈氏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被换掉的只有苏芩秋,苏宝明还是她的亲儿子。 沈赋已经按捺不住怒火,催促沈氏:“快把那贱人打死!” 原来苏芩秋真是她嫡亲的外甥女,他现在只想把白姨娘千刀万剐。 沈氏开口喊人行刑。 苏德仁吓了一跳,忙道:“白姨娘背着两重罪,这样太便宜她了。不如让她去服苦役,日夜受折磨。” 这是舍不得白姨娘?沈氏脸一沉。 顾泽夕忽然开口:“岳父说的也有道理,岳母不如依了他。” 他一面说,一面扯苏芩秋的袖子。 苏芩秋不明所以,但还是帮了腔:“娘,人死百了,我也觉得死太便宜白姨娘了。” 沈氏见她和顾泽夕都这样说,犹豫片刻,同意了。 她没意见,沈赋也就没意见,马上叫沈留白把白姨娘押到官府去了。 苏锦瑟看着沈氏,凄切地唤了一声:“娘!” 沈氏看都没看她一眼:“以后叫夫人罢。” 苏锦瑟浑身发冷,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捂着脸跑出去了。 满院子的宾客像是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似的,纷纷向沈氏和苏芩秋道贺,恭喜她们母女相认。 沈氏当即命人放鞭开席,苏锦瑟的生辰宴,改成苏芩秋的生辰宴,相信今日过后,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苏芩秋是她的亲生女儿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她。 苏德仁借口病情加重,没有去吃席,回到了书房,却发现苏锦瑟正在这里等他。 “爹!”苏锦瑟哭得歇斯底里,“白姨娘既然把我给换了,为什么不把这个秘密守到底?她为什么要说出来!” “你还有脸怪她?”苏德仁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把她朝死里打,她能孤注一掷?要不是你跟疯狗一样,死咬大丫的身份,马桂芬会来?现在好了,你姨娘当年做的事被揭穿,看以后还有谁会护着你。” 他的意思是,今天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这样说,好像也没错。如果不是她偷拿赛鹤顶,指证白姨娘,她现在还是嫡女,什么都不会发生…… 苏锦瑟悔恨交加,跌坐到了椅子上。 苏德仁看着她这样子,又觉得心疼:“你也不必太沮丧,你娘才是本侯此生最爱,虽然你现在成了庶女,但本侯会一如既往地疼你。” 他这话,一点儿都抚慰不了苏锦瑟。 他不过一个空头侯爷,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他的疼爱有什么用? 但苏锦瑟现在已经毫无倚仗,只能装乖顺,点了点头。 苏德仁翻出一袋银子:“你拿这个去打点一下官府,你娘这辈子没受过苦,哪里做得来苦役。” 他把银袋子递给苏锦瑟,忽然一条汗巾从袖子里滑落。 他伸手去抓,汗巾上似乎有绣字的触感,拿起来一看,边角处果然绣着两个小字:兴国。 兴国?这不是从白姨娘房里拿出来的汗巾吗,为什么上头绣着别人的名字? 苏德仁忽然觉得头上好像有点绿,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苏锦瑟没留意他的脸色,接了银子朝外走。 “站住!”苏德仁追了几步,把银袋子夺了回来,“本侯觉得让你娘吃点苦头也好,你先去吧。” 变卦这么快?苏锦瑟正好不想去,便没多问,径直去了。 苏德仁咬着牙,把汗巾撕了个稀碎,喊了他的心腹小厮铜嘉进来:“你去打点苦役看守,让他们盯着白姨娘,但凡有人去找她,马上来告诉本侯。” 铜嘉拿着银袋子,出了门。 此时酒席渐散,苏芩秋和顾泽夕正跟着沈氏在二门处送客。 她一眼看见了铜嘉,马上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 顾泽夕心领神会,派人尾随而去。 等送走所有客人,苏宝明回来了。 沈氏让苏芩秋去送顾泽夕,她自己则带苏宝明去了松鹤院。 顾泽夕想留宿来着,但刚才沈氏就像是防着他,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不敢抱怨岳母,只得跟苏芩秋商量:“要不你搬回宁远侯府吧,如今你已经是嫡女了,还有淮南王撑腰,三叔不敢拿你怎样。” 苏芩秋摇头:“我好容易与娘亲相认,想多陪陪她,侯爷不会不成全吧?” 人家要陪娘亲,顾泽夕能说什么?只能点头:“成全,成全。” 两人走到大门口,苏芩秋想起一件事来:“侯爷今天为何要附和我父亲,留了白姨娘一条命?” 顾泽夕压低了声音:“马桂芬交代当年往事的时候,白姨娘的表情竟是如释重负,这太不对头了,其中肯定还有猫腻。” 第155章 夫人你这里怎么变大了? 如释重负?莫非白姨娘还有什么秘密,没被他们发现?苏芩秋默默地思忖着,把顾泽夕送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折身去了松鹤院。进门时,沈氏已经向苏宝明讲完了今天发生的事,正在跟他商量:“我打算把何嬷嬷和马桂芬都押去官府服苦役,你看如何?” 苏宝明点头同意了。 这种事,沈氏自己决定不就好了,怎么还要跟苏宝明商量?苏芩秋觉得奇怪,但很快就想通了,苏宝明是信阳侯府未来的主人,沈氏这是觉得苏德仁不中用,把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沈氏看见她进来,叫苏宝明来喊姐姐:“宝明,这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往后再不许疏远她了。” 苏宝明应了一声,对苏芩秋道:“既然你是我的亲姐姐,有句话,我不得不讲了。你嫁给前夫的祖父,闹得沸沸扬扬,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影响了信阳侯府的声誉,还是尽早和离,搬去道观清修,免得愈演愈烈,害我们所有人都沦为京城谈资。” 苏芩秋瞅了他一眼:“你还是继续疏远我吧。” “娘!”苏宝明气得站了起来,原本就气色不好的脸,显得更难看了。 沈氏劝他别生气:“你先回去,我来跟你姐姐说。” 苏宝明沉着脸走了。 沈氏拉着苏芩秋的手,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宝明对你意见这么大。娘肯定不会让你去道观清修,但你也别跟你弟弟把关系闹僵。娘这个身子骨,护不了你多少年,以后你迟早得靠你弟弟撑腰。” “靠苏宝明撑腰?”苏芩秋被逗乐了,“娘,他拿什么给我撑腰?他是有钱,还是有权?我巴结他,还不如去巴结沈表哥。” “芩秋,你这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沈氏沉下了脸,“以前你住在鄂州乡下,无人教导,也就罢了,如今你既然贵为嫡女,我得好好说说你,当初我要接你回京说亲,你却跟顾远风有了首尾,如今又嫁给了他的祖父,你真不嫌自己名声太坏?” “娘,原来我在您心里,一直是这种形象?”苏芩秋苦笑,“我脑子又没进水,会跟顾远风有首尾?我那是被人打晕算计了。” 苏芩秋知道自己不该钻牛角尖,但心里还是难免有几分失望——她的亲娘,还不如顾泽夕信任她。 沈氏吃了一惊:“是谁算计了你?” 苏芩秋摇头:“我不知道。” 沈氏很是自责:“怪我,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胡乱怪你。” 苏芩秋迟疑了一下,问道:“娘,您不打算帮我报仇吗?” 沈氏像是有点惊讶她会这样问:“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上哪儿查去?” 好吧,也许她是她苛求太多,她这个娘亲,连自己的事都还没理清楚呢。苏芩秋暗叹了一口气,提醒她道:“娘,您这次中毒,是您自己的丫鬟动的手,可见白姨娘已经把手伸到您身边来了。您这几天赶紧查一查,把可疑的人都打发出去。” 她很忧心沈氏的管家能力,她贵为郡主,身边奴仆成群,十九年前,却让人偷换了女儿,如今又被自己的丫鬟中伤。 再看看信阳侯府的守备,也很成问题,顾泽夕夜里翻墙,就跟玩儿似的。 该说不说的,宁远侯府在各方各面,都比信阳侯府强多了。 沈氏心下一凛:“我明天就查。” 苏芩秋点点头,起身告辞。 沈氏亲自送她到了门口,又道:“芩秋,其实娘是心疼你,天下好男人那么多,你何必继续待在宁远侯府,受些闲言碎语?还是尽快和离,去道观避避风头,娘再另给你寻个好人家。当然了,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娘也不强求,你弟弟那边,我去说,你别跟他起冲突。” “好。”苏芩秋点头应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像是堵了团棉花,不致命,但却难受。 这种时候,她好想找个人倾诉,可惜顾泽夕不在。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一宿,第二天睁眼时,竟发现顾泽夕就躺在她身边。 苏芩秋很是惊喜:“侯爷?” 顾泽夕很诧异,他都来过多少回了,每次都遭嫌弃,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可不认为,是苏芩秋转了性子,略想了一想,就猜到了缘由:“你娘对你不好?还是你弟弟给你气受了?” 他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苏芩秋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苏宝明不提也罢,我娘她……其实对我挺好,只是……跟我想得不一样。” 沈氏是个好人,当初即便误会她跟顾远风有了首尾,嫁妆也没少给她半分。 她被顾兴国欺负时,她第一时间站出来,把她带回了娘家。 哪怕她劝她和离,也是在为她着想,只是这不是她想要的。 这感觉就像是……她想要一个苹果,沈氏却送了她一车梨。 两世为人,她都没跟母亲相处过,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顾泽夕笑了:“难不成你母亲还能照着你的期待长不成?所有的父母都无法选择儿女,所有的儿女,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只要你母亲对你还过得去,你陪着她,孝敬她就是了。” 这话好像挺对,苏芩秋豁然开朗。 这人呐,在想不开的时候,真的很需要有人开导,哪怕只是一句话,就能让她走出来。 抛开四年前的事不提,顾泽夕真的是个合格的伴侣,哪怕他们只是搭伙夫妻。 苏芩秋看了看床里头,大丫不在,应该已经起床去玩儿了。 她便把被子一掀:“今儿我心情好,给你抱一下。” 这是施舍?当他是什么! 顾泽夕有点生气,但动作却比脑子快,心里还在生着气,人已经钻进了被窝里。 苏芩秋拍了拍他的后背:“只许抱,不许摸。” 还真拿他当乞丐了?他偏要摸! 顾泽夕毫不迟疑,将手覆上了她的胸。 “爪子拿开!”苏芩秋去拽他的手,拽了两下,却没拽开。 顾泽夕故意揉了两下,发现手感似乎跟以前有所不同。 他仔仔细细地感受了一下,迟疑问道:“夫人,你这里,是不是变大了?” 第156章 顾泽夕怎么还没死? 怀孕了,自然变大了。苏芩秋若无其事:“可能在长身体吧。” 十九岁了,还长身体?但好像也不是不可能。顾泽夕抛开疑问,一路向下探去。 苏芩秋飞快地摁住了他的手:“大丫!” 大丫蹦蹦跳跳地进来了:“娘,您找我?” 顾泽夕懊恼地收回手,起了身。 “侯爷,您不高兴了?”大丫歪着脑袋问。 顾泽夕赶紧露出笑脸:“没有的事,本侯高兴得很。你快去换衣裳,本侯带你和你娘出去玩儿。” “好!”大丫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去哪玩儿?”苏芩秋好奇问道。 顾泽夕怨念着,平复了一下燥动的心情,才道:“本侯在来信阳侯府的路上,看到杏林堂今日开张,你竟不知道?本侯已经命人备好了贺礼,准备去道贺。” “我还真不知道杏林堂今日开张。”苏芩秋摇头,“不过这是我师父一贯的风格,大概只有杏林堂缺药时,他才会找我。” 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得去一趟了。苏芩秋马上起了身,开始梳妆打扮。 不过以顾泽夕的身份地位,竟愿意去给她师父撑场面,让她很有些意外。 苏芩秋很快收拾妥当,带着大丫随顾泽夕登车,朝着杏林堂去。 车上,大丫兴奋地趴在窗口看风景,顾泽夕跟苏芩秋说起了正事:“你父亲的那个小厮铜嘉,昨天去打点了苦役看守。” “他舍不得白姨娘吃苦,想拜托看守给她派点轻松的活儿?”苏芩秋问。 “猜错了。”顾泽夕摆手,“他是拜托看守盯着白姨娘,只要有人去找白姨娘,马上通知他。” 苏芩秋抿嘴笑了:“看来他发现那条汗巾的秘密了。侯爷,您也给看守塞点银子,让他盯着白姨娘,这样万一白姨娘没戏唱,我还可以‘帮帮’她。” “这还用你叮嘱?本侯早办好了。”顾泽夕带着点小得意,端起了茶盏。 车窗边,大丫惊奇叫道:“娘,侯爷,你们快看,街边有个人,穿的跟大家都不一样!” 苏芩秋挪过去看了看,哑然失笑:“丫儿,那是个道士,他穿的是道袍。” “你娘还是道士的徒弟呢,她没给你看过道袍?”顾泽夕挪揄着苏芩秋,抬头一看,惊讶道,“那不是罗有新吗?他何时回了熙朝?” 在他中毒前,罗有新就去了西域,如今已经一年有余了。 原来这就是罗有新?苏芩秋冷笑着打量他。他今年四十有余了吧,看着倒是年轻,模样也周正,但心却是黑透了。 她真是不明白,顾泽夕怎会跟这样的人成了结义兄弟。 顾泽夕已是命车夫停下了马车,遥遥地跟罗有新打招呼:“老罗,你是何时回来的?怎么不派人通知本侯?” 罗有新转过头来,看清了是他,眼中有震惊一闪而过:“宁远侯?” 顾泽夕哑然失笑:“才一年多未见,你不认得本侯了?” 罗有新半晌才回话:“侯爷看起来气色不错。” 顾泽夕颔首:“那多亏本侯的夫人,把本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不过你大概还不知道本侯中过毒。本侯今日还有事,等改天约你叙旧,顺便跟你讨个人情。” 罗有新应声行礼,恭敬地站着,目送马车远去。 车内,顾泽夕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别说他了,苏芩秋都觉得不对劲:“侯爷,罗有新见了您,怎么一点久别重逢的喜色都没有?” 顾泽夕摇了摇头:“他以前不这样,或许是因为分别太久,生疏了罢。” “侯爷跟他年龄差这么多,怎么会成了结义兄弟?”苏芩秋好奇问道。 顾泽夕唇边浮上一点笑意:“那是在京郊的深山老林里,本侯练兵时迷了路,遇到了花生过敏的他,幸好本侯带了军医,不然他就一命呜呼了。而他服药好转后,把我们带出了山,也帮了本侯的大忙。我们都觉得挺有缘分,所以当场结为了异姓兄弟。” 他口中的罗有新,听起来倒是不错,可见人都有两面性?苏芩秋默默地听着,未做评价。 而此时的罗有新,已经匆匆乘车,去了信阳侯府,坐在了苏德仁的书房里。 苏德仁见了他,满口抱怨:“你怎么才回?白姨娘换女的事被揭穿了,苏芩秋都成嫡女了!” “这与我何干?”罗有新很不耐烦,“我倒要问问你,宁远侯怎么还活着?” “那你得去问苏芩秋。”苏德仁道,“是她冒充你的弟子,给宁远侯冲喜,把他给救活了。” 什么?!罗有新简直不敢相信。 苏德仁有了那么一点的幸灾乐祸:“现在你还认为,苏芩秋与你无关吗?” 罗有新快气炸了:“苏芩秋不是你女儿么?你为何没有管束好她?!” 说起这个,苏德仁也挺后悔。当初苏芩秋被休后,如果他没有把她赶出家门,顾泽夕就不会活过来,而顾远风会顺利当上世子,迎娶苏锦瑟。现在所有的糟心事,都不会发生。 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只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赶紧帮本侯弄死苏芩秋,本侯权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十九年前,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凭什么还要帮你?”罗有新断然拒绝。 苏德仁瞥了他一眼:“你不怕本侯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罗有新冷笑:“你别忘了,你也有把柄在我手里。你可知我今日为何没带他来?因为他跟他的母亲,越长越像了。” 苏德仁吓得一个激灵,马上服了软:“咱们好好商量,行不行?你可知苏芩秋精通医术?有她在宁远侯身边,你想再动手,可不容易。” 要想除掉顾泽夕,必须先弄死苏芩秋? 罗有新沉吟着,没有再驳回苏德仁的话。 苏德仁一看有门,赶紧给他出主意:“苏芩秋假冒你的弟子,招摇撞骗,你不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戳穿她所谓活神仙的真面目。等你完事儿,本侯还有后招,咱们同心协力,把她卖到西域去……” 另一边,苏芩秋三人到了杏林堂,却发现杏林堂前闹哄哄—— “贺兰鲲,叫你女徒弟出来!她制了假药,还想当缩头乌龟?我今儿非拉她去见官不可!” 有人闹事?而且还是冲她来的?苏芩秋眉头一皱,下了车。 第157章 专攻不孕不育 顾泽夕抱着大丫,紧随苏芩秋下了车。 他保家卫国多年,威望极高,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杏林堂门前,一对中年男女,操着一口鄂州话,正在跟贺兰鲲理论—— “半年前,我们两口子到杏林堂治不孕不育,你的女徒弟说我们都有问题,给我开了多子福,给我媳妇开了送子丸,结果我们吃了半年了,我媳妇的肚子还没动静。” “你女徒弟的药肯定是假的,害我们白花了银子!” “别以为你们把杏林堂从鄂州搬到了京城,这事儿就可以算了,今天我们非得讨个公道!” 苏芩秋听到这里,踌躇着停下了脚步。 顾泽夕很惊讶,凑到了她耳边:“你在犹豫什么?莫非你真卖了他们假药?” 怎么可能!苏芩秋白了他一眼:“您再仔细想想。” 顾泽夕恍然,半年前苏芩秋人在京城,如何去鄂州的杏林堂出诊开药? 此事贺兰鲲心知肚明,为何不揭穿闹事的两口子?真是奇了怪了。 那一边,贺兰鲲已在问那对夫妻:“你们怎么知道没怀孕?” 那男人道:“我媳妇每个月都来月事了!” 贺兰鲲连连摇头:“来月事不代表没怀孕,我那女徒弟的药,灵验得很,治疗不孕不育更是一绝。你们服药半年,多半已经怀孕了,不如让我诊诊脉。” 那女人将信将疑地伸出了手。 贺兰鲲当众给她诊了脉,道:“你这都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你们要是不信,对面有好几家医馆,你们找别的大夫诊去。” 那对夫妻当真去了对面。 人群一路跟随,生怕错过了看热闹的机会。 不一会儿,那对夫妻满脸欣喜地回来,噗通一声给贺兰鲲跪下,连连磕头—— “是我们错怪了您的女徒弟,误会了杏林堂,我媳妇真的怀上了!” “杏林堂的多子福和送子丸,灵得很!” 两人磕完头,又去买鞭买炮,吆喝着在杏林堂门口一通放。 这下闹事的人反而成了活广告,无数人涌进杏林堂,争抢着要买药。 苏芩秋和顾泽夕看得目瞪口呆。 贺兰鲲忙得脚不沾地,好一会儿才寻了空出来,赶苏芩秋:“今儿我特意没通知你,你来做什么?” 苏芩秋很无语:“那对夫妻是托儿吧?师父您居然搞这套?” 贺兰鲲理直气壮:“不是你要我专攻不孕不育,尽快打响名号?你瞧瞧现在这阵仗,还有比这更快的方式?” 这倒……也是。苏芩秋无话可驳。 看来这里用不着他们了,顾泽夕把贺礼留下,带着苏芩秋和大丫上御街逛吃逛吃去了。 游乐途中,顾泽夕问苏芩秋:“杏林堂为何要专攻不孕不育?” 苏芩秋一笑:“那是我给您的好大孙挖的坑。” 这叫什么坑?顾泽夕听完还是一头雾水。 三人玩到天黑,方才尽兴,乘车朝回赶。 马车穿过御街,被人拦住了。 苏芩秋推开车窗,赵王的脸出现在眼前。 “宁远侯夫人。”赵王一脸的幸灾乐祸,“你那天拆穿顾远风,害得本王也受了罚,而今总算要遭报应了。你不是自称罗真人的弟子么,罗真人已经回朝,进宫面圣了。皇上打算近日召你和罗真人一起进宫算卦,试一试你活神仙的本事。” 皇上这是笃定她招摇撞骗,要找机会拆穿她?看来那张休书,撕得他很不爽啊。 苏芩秋皱起了眉头:“殿下,在您心里,臣妇竟是仇人?臣妇找回了熹妃娘娘的女儿,帮你完成了差事,还以为您会感激我呢。再说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即便那日臣妇没拆穿,迟早也会露出马脚,到时候您又该怎么办?” 她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赵王想了一会儿,脸上的幸灾乐祸,变成了同情:“你根本不会算卦吧?皇上打算让你算卦找高升,你恐怕连高升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 高升?她还真知道是谁。因为上一世的高升,正是罗有新算卦找到的,罗有新也因此名气更盛,被封为了国师,权倾朝野。 而她之所以冒充罗有新的弟子,也是有原因的,可不是心血来潮。 苏芩秋老神在在地冲赵王一笑:“多谢殿下告知,不过您不用担心臣妇,因为臣妇真的是,活神仙。” 哈,死鸭子嘴硬!赵王忿忿地把袖子一甩,走了。 苏芩秋关上车窗,一转头,正对上了顾泽夕眉头紧皱的脸。 刚才他们的话,顾泽夕都听见了,一个头两个大:“你这所谓的活神仙,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趁着皇上尚未正式传召,本侯明日带你面圣,主动向皇上坦承一切,求皇上谅解。” “侯爷总怀疑我这活神仙的真实性,那罗有新呢?”苏芩秋问,“他不是也号称活神仙吗?难道他也是招摇撞骗?” “他可不是招摇撞骗。”顾泽夕道,“他算卦,从未失过手。” 苏芩秋翻了个白眼儿:“他算卦准,就是真神仙;我跟他一样,却是假神仙?” 因为他很清楚,她有几斤几两!顾泽夕扶额:“你跟他比做什么,这次摆明了是皇上针对你。倘若你算不出高升在哪,皇上定会治你一个欺诈罪名,把你打入大牢,到时候,你别说继续报仇,自身都难保。” 不,针对她的是皇上没错,但她这次算的卦准不准,却在于罗有新。 苏芩秋眼中有恨意浮现:“我觉得,侯爷虽然跟罗有新是结义兄弟,但却不够了解他。他这辈子算过的卦里头,起码有一个,是错的。” “哪一个?”顾泽夕很好奇。 苏芩秋垂头,没有回答。 顾泽夕没追问,只道:“罢了,既然你一意孤行,本侯今晚就去找罗有新,跟他讨个人情。不然他戳穿你假弟子的身份,你连算卦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她之前跟罗有新说的讨人情,是这个意思?苏芩秋摇头:“侯爷不必去,我压根没打算继续假冒他的弟子,因为他不配。不过,为了这一卦,您得先帮我一个忙,快悄悄派人去冀州治下的河源村,把覃泳一家子,挪到京畿去。” 第158章 苏芩秋怀上了野种? 顾泽夕把苏芩秋和大丫送回了信阳侯府。 苏芩秋刚进大门,春红一脸焦急地迎上前来:“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苏世子要把您的东西全丢出去,信阳侯夫人怎么都劝不住,全靠朱飒在那儿拦着呢。” 苏宝明?他好大的胆子!苏芩秋脸一沉,把大丫交给她,朝蓝田院赶去。 蓝田院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苏宝明带着一帮小厮,已经闯进了院子。朱飒和三七带着两条狗,把他们拦在了厅门外,但几个小厮趁机钻进了东西厢房,把箱笼全搬了出来。 沈氏不停地劝说苏宝明,但苏宝明充耳不闻。苏锦瑟带着丫鬟婆子,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热闹。 苏芩秋走进去,冷冷一扫:“苏宝明,我刚成了你的亲姐姐,你就容不下我了?” “你要不是我的亲姐姐,我才懒得管你。”苏宝明道,“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跟不跟宁远侯和离?只要你肯和离,我马上就走。” “我和不和离,与你什么相干?”苏芩秋沉着脸道。 “那就是不肯和离了?”苏宝明怒道,“那你马上带着你的野种,滚回宁远侯府去。你干了丢脸的事,却赖在娘家不走,把娘家名声都连累了!” 苏芩秋看向了沈氏:“娘,当初是您接我回来的,现在您也要赶我走?” 沈氏拉住了她的手:“这里是你的家,你住多久都行。你弟弟正在气头上,你别跟他争。你带着大丫去松鹤院躲一躲,我来跟他说。” 苏宝明都已经把她的箱笼丢到院子里了,这会儿她只要走,整个蓝田院都会被他清空吧?苏芩秋站着没动:“娘,只要您不赶我走,我哪里都不去。苏宝明他还做不得我的主。” 沈氏看看她,又看看苏宝明,十分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姐弟俩怎么就是处不来呢? 苏锦瑟看着苏宝明跟苏芩秋闹,心里头得意极了。苏宝明跟她,可是亲得很。哪怕她沦落为妾,他都不曾嫌弃过她,还曾打算为她打抱不平来着。 她有意在苏芩秋面前显摆,故意走到了苏宝明面前:“宝明,你也真是的,天都快黑了,哪有大晚上撵人的?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天亮。” 苏宝明鄙夷地瞥了她一眼:“这里轮不到你插话,你以为自己还是嫡女?” 苏锦瑟涨红了脸,去拉他的袖子:“宝明,我不是嫡女,难道就不是你姐姐了吗?当年换女,是白姨娘的错,与我有什么相干?” “你少拉拉扯扯,你也该滚回宁远侯府,别在娘家丢人现眼。”苏宝明使劲儿把袖子朝回一扯。 袖子突然脱了手,苏锦瑟朝后栽倒,撞到了苏芩秋身上。 苏芩秋不由自主地朝地上摔去,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被人拽了一把,跌入了坚实温暖的怀抱。 “侯爷!”院中下人们纷纷行礼。 苏芩秋回过头,正对上了顾泽夕担忧的眼。 “没事吧?”顾泽夕扶着她站稳了。 苏芩秋摇了摇头:“侯爷怎么来了?” “本侯要是不来,怎么见识得到苏大世子大展神威?”顾泽夕抬头看向苏宝明,眼中已经是冰冷一片。 他常年带兵,气势迫人。苏宝明竟是一时没敢接话。 顾泽夕走到苏宝明面前:“你姐姐克父,你知道的吧?” 苏宝明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这个,茫然点头。 顾泽夕嗤笑一声:“她顶着克父的名声住在娘家,你父亲都不敢赶她走,你猜是为什么?” 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宁远侯权势滔天,苏德仁压根不敢得罪。苏德仁都不敢,他凭什么敢?苏宝明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本侯知道你有诸多不满,没关系,你可以忍着。”顾泽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明明拍得很轻,苏宝明却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顾泽夕冷冷地扫了一圈:“该怎么做,还要本侯说?” 几个小厮吓得双腿发软,赶紧把箱笼都搬回去了。 苏锦瑟见苏宝明都吃了瘪,生怕顾泽夕的怒火烧到她这里来,赶紧趁着院子里搬箱笼挺忙乱,贴着墙边溜出去了。 她回到白露轩,拍着胸口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把刚才跟她去蓝田院的嬷嬷丫鬟都叫了过来:“刚才苏芩秋跌倒的时候,是不是捂肚子了?” 几个丫鬟嬷嬷齐齐点头,她们都看见了。 苏锦瑟狐疑道:“她人都要摔倒了,该伸手去撑地才对,怎么却捂肚子?” 严嬷嬷道:“是不是有孕了?有孕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护肚子。” “应该没有吧?”珠串儿犹豫着道,“那天奴婢去蓝田院,看到宁远侯在问朱飒,说二小姐早上吐了,问她这是怎么了。朱飒说,二小姐只是咽炎的老毛病犯了。” 苏锦瑟本来还不敢确定,但听了珠串儿这话,却是百分百地肯定,苏芩秋绝对是怀孕了! 顾泽夕患有不育症,哪能让苏芩秋怀孕?她怀上的是野种,这才遮遮掩掩! 苏芩秋怀上野种了啊!老天爷在帮她!苏锦瑟兴奋得两眼冒光。 蓝田院里,苏宝明和沈氏都走了。 苏芩秋看着恢复如初的院子,由衷地道:“我到底还是沾了侯爷的光了,要不是有侯爷撑腰,我自身难保,何谈复仇。” 顾泽夕趁机道:“若是真心感激,就该让本侯留宿。” 苏芩秋温温柔柔地笑:“侯爷急什么,等我找个机会堵住顾兴国的嘴,搬回宁远侯府去。” 当真?顾泽夕满意极了,转身离去。 三七望着顾泽夕走远,忧心忡忡地问苏芩秋:“夫人,您真要搬回宁远侯府?侯爷不会放过您的。”床上不会放过。 苏芩秋却是答非所问:“我刚才露破绽了,也许苏锦瑟已经发现我怀孕了。” “啊?”三七吓了一跳。 “不管她有没有察觉,都得早做准备,防范于未然。”苏芩秋说着,招手叫三七靠近,小声吩咐了她几句。 第159章 右肩上的秘密 翌日清晨,苏芩秋还在赖床,顾泽夕来了。 他今日穿着织锦蟒袍,身姿挺拔,面容隽逸,眉峰却微微簇起:“皇上刚才派人来传召,命你我二人即刻进宫。” 这么突然?苏芩秋赶紧起床,梳妆打扮:“让我们进宫干嘛?” “多半是要让你去算卦了。”顾泽夕猜测道,“大概是怕你作弊,才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给。” 是么?若真如此,那她得感谢赵王提前通风报信了。苏芩秋很快收拾妥当,随顾泽夕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快到宫门口时,两人遇到了罗有新的车驾,看来皇上的确是要传他们去算卦了。 顾泽夕想想今日要算的卦,问苏芩秋:“那天忘了问你,你可知高升是谁?” 苏芩秋猜测道:“应该是个逃犯之类?” 她记得,上一世的高升,在被找到后不久,就推出午门斩首了。 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到底是哪来的底气算卦?顾泽夕直摇头:“高升是叛军余党。二十来年前,我朝与东胡交战,左路军将领徐笪叛逃,导致我军惨败。这高升,就是徐笪旧部,但当初他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而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他长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既然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儿,那等找到了人,该如何分辨真假?”苏芩秋好奇问道。 顾泽夕道:“皇上既然下令找人,肯定自有鉴别的方法。你还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罢。” 她有什么好操心的,不都让他部署好了吗?苏芩秋撇撇嘴,侧首望向了车窗外,却发现罗有新的马车被人拦停了。 她定睛一看,惊讶道:“那不是我师父吗?” 顾泽夕移到车窗前看了一眼,还真是贺兰鲲。 贺兰鲲拼命拍打车窗,拍了好一会儿,罗有新才露出脸来:“你胡搅蛮缠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缠着你?”贺兰鲲黑着脸道,“把你妹妹交出来,我立马就走。” 罗有新一脸气愤:“那是我妹妹,凭什么交给你?我今日是奉召进宫,你要是耽误了我的时间,我包你脑袋落地。” 贺兰鲲忿忿地瞪了他一会儿,还是让开了。 罗有新的马车继续朝宫门的方向去了。 苏芩秋扬声喊贺兰鲲:“师父,罗有新的妹妹是不是叫罗美娘?” 贺兰鲲闷闷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顾泽夕瞧着奇怪:“怎么回事?” 苏芩秋道:“我师父有个未婚妻,就叫罗美娘,在我认识师父前,她就失踪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她是罗有新的妹妹。” 看样子,罗有新知道他妹妹的下落,也许算不上失踪吧。等得闲时,她再仔细问问贺兰鲲。 他们在宫门前下了车,换乘软轿朝里去,却发现熹妃竟站在宫道旁,朝他们这边张望。当她发现朱飒并未跟随苏芩秋进宫,难掩失望。 苏芩秋要下轿行礼,熹妃抬手制止,把一个锦囊递给了她:“还请夫人帮帮忙,把这个交给小花。” “好。”苏芩秋满口答应了。 熹妃谢过她,转身去了。 苏芩秋收好锦囊,随顾泽夕去了御书房。 罗有新已经先一步到了,正与皇上对坐下棋,旁边站着赵王,还有一个穿着杏黄蟒袍的年轻男人。 顾泽夕小声告诉她:“那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端木罄,当今储君。” 太子啊?苏芩秋点点头,随他上前,给皇上行礼问了安。 皇上扫了苏芩秋一眼,对罗有新道:“你的俗家弟子来了。” 罗有新连眼皮都没抬:“皇上说笑了,贫道从未收过女弟子。” “假冒的?”皇上重重地落子,啪地一声响。 “没错,是假冒的。”苏芩秋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就罗有新这点道行,还不够格当臣妇的师傅,只是当初为了取信我们家老太君,才借了他的名头用用。” “你好大的口气。”皇上沉下脸来,“你以为帮熹妃找到了女儿,就算你有本事了?当时是怎么回事,你心知肚明,朕是给宁远侯留面子,才没戳穿你。” 苏芩秋毫无惧色:“皇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既然你大言不惭,那朕定要试试你了。”皇上把棋子一丢,“有个朝廷要犯,名叫高升,你和罗真人各算一卦,把他给朕找出来。” “行。”苏芩秋满口应了。 皇上当即命人布置场地,苏芩秋和罗有新各自一间房,互不干扰。 不多时,苏芩秋和罗有新都算完了卦,把算出的地址分别写下来,由内侍交给了皇上。 皇上拿起纸条一看,两人写的地址不一样,苏芩秋写的是京畿;罗有新写的是冀州河源村。他们所写的人名倒是一致,都是覃泳。 皇上把纸条分别交给了太子端木罄和赵王端木量,命他们分头去抓人。 因两处地方来回都需要时间,皇上命他们回家等消息。 不过太子和赵王的速度都挺快,不过数日,全都回来了。 苏芩秋和顾泽夕,还有罗有新再度奉召进宫,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院子里,跪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 罗有新见只带回了一个,得意地捋起了胡子:“招摇撞骗,终归不是正途。” 皇上却是面色古怪:“此人是太子从京畿带回来的。” 怎么可能?!罗有新捋胡子的手一顿,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皇上,贫道算卦失手,固然该死,但宁远侯夫人的卦,不见得就准,此人究竟是不是高升,还不得而知。” “你说得对,朕得验证一番。”皇上颔首,让人把院子里的男人带进御书房,又把顾泽夕、赵王和太子叫了进去,随后命人关上了门。 “高升事关重大,不得让外人知晓。”皇上对顾泽夕等人解释了一句,吩咐黄公公,“去把他的衣裳脱了。” 黄公公给覃泳松了绑,扒下了他的衣裳,露出了上半身。 在覃泳的右侧肩头,有一大片朱红色的刺青,是个张牙舞爪的麒麟。 这麒麟,和大丫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顾泽夕瞳孔猛缩,差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肩头。 第160章 本侯是您的亲儿子吗? 皇上走近覃泳,仔细打量他右肩上的刺青,连连颔首:“没错,这就是高升。” 那高升呜咽了几声,却没法说话,原来舌头早让人割了。 皇上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个高升,只是吩咐太子、赵王和顾泽夕:“找最好的画师,把他肩上的刺青画下来,秘密搜捕所有带有麒麟刺青或胎记之人。” “是。” 三人齐齐应声。 顾泽夕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高升被押入了天牢。 皇上让黄公公把苏芩秋和罗有新叫进了御书房,和颜悦色:“朕已验明,在京畿找到的覃泳,确为高升。此次宁远侯夫人功不可没,不愧是活神仙,果真名不虚传。” 罗有新神色大变,但也只能跪下来请罪。 皇上并未怪罪,反而安慰:“谁能保证百卦百准,偶尔失手,也是有的。” 罗有新心下一松,正要谢恩,却又听见皇上对苏芩秋道:“宁远侯夫人既有这等本事,何不考虑入职钦天监?虽然我朝从未有过女人入朝为官,但朕可以为你破例。” 钦天监的职位,本该是他的!罗有新差点把牙都咬碎了。 入职钦天监?皇上这态度变得还真快。苏芩秋颇为心动,但想想她迟早要离开熙朝,还是婉拒了:“臣妇谢皇上厚爱,但臣妇为皇上效力,又何须官职加身?皇上以后想要让臣妇算什么,召臣妇进宫就是了。” “好,好。”皇上看起来高兴得很,“先前是朕糊涂,不该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只要顾兴国没意见,你就搬回宁远侯府去罢。” 顾兴国怎么可能没意见?看来这块拦路石,还得她自己搬。苏芩秋跪下,谢了恩。 皇上到底没让她空手回去,赏了她黄金百两。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罗有新灰溜溜地从宫里出来,马上把苏德仁约到了醉仙楼。 苏德仁听说他们计划失败,大吃一惊:“你的卦怎么会没苏芩秋的准?” 罗有新黑着脸:“肯定是他骗了我。” “谁?谁骗了你?”苏德仁问。他的卦,不都是自己算的吗,有谁会骗他? “没谁。”罗有新岔开了话题,“苏芩秋不除不行了,不然我在熙朝地位不保。” 苏德仁把自己一指:“我还有后招,我都装病好些时了。” “你这病装的,也太儿戏了。”罗有新嗤之以鼻,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粒药丸来,“找个机会,把这个用上。” 他把药丸递给苏德仁,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手又缩了回来,“先把我寄存在你那里的赛鹤顶还我。” 苏德仁苦笑着,把白姨娘用赛鹤顶毒害沈氏,结果却把自己栽进去的事,讲给他听:“那东西被苏芩秋拿走了,怕是要不回来了。” “胡闹!”罗有新很生气,“我就那么一包赛鹤顶,让我再到哪里寻去?你们从我这里拿走的毒药还少?非要动我的东西?” “赛鹤顶不是你自己配的吗?干嘛生这么大的气?”苏德仁不理解。 罗有新一时语塞,把药丸朝桌上一扔,转头走了。 信阳侯府,蓝田院。 苏芩秋把锦囊转交给了朱飒,喜滋滋地看皇上赏的黄金:“给皇上算卦,可比卖药赚多了,以后我要抱紧皇上的大腿,争取早日发家致富。” “百两黄金,就让你高兴成这样了?”顾泽夕无语,“本侯送你的生辰礼,可不止黄金百两。” 那不一样,生辰礼她已经上了封条,以后要原封不动还给他的。只有这百两黄金,是她凭本事挣来的,是真真切切属于她的。嗯……好像也不是全凭她一个人的本事,如果不是顾泽夕帮忙,高升还是会和上一世一样,被罗有新找到。 苏芩秋想了想,分出了一半的金锭:“侯爷,这是给您的,辛苦您帮忙转移高升了。” “你还是自己拿着吧,别忘了,你还欠本侯十万两银子。”顾泽夕说着,望向了院中的朱飒,“你下次进宫,该把她带去,让熹妃娘娘看看。” “我也想啊,可是人手不够,我进宫的时候,朱飒得留在蓝田院看大丫。”苏芩秋解释道,“要不侯爷给我多派几个人?” “本侯这里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顾泽夕道,“不如本侯把大丫带去宁远侯府,那里有老太君看着,比信阳侯府安全多了。” 也不是不行,反正她已经打算搞定顾兴国,搬回宁远侯府了。苏芩秋点头同意了:“那我现在叫她们给大丫收拾行李。” 顾泽夕颔首,又道:“把照顾大丫的几个嬷嬷都带上。” 那是自然,不过他今天怎么这么细心,连嬷嬷都考虑到了?苏芩秋叫了大丫进来:“丫儿,你跟侯爷回宁远侯府,娘过几天也回,好不好?” “好。”大丫乖乖地应了。 苏芩秋当即叫了张嬷嬷进来,命她去收拾行李,又问顾泽夕:“侯爷,白姨娘那边有消息了吗?” 顾泽夕摇头:“没人去找她。” 看来顾兴国不给力啊,那她得帮一把。苏芩秋叫了三七来磨墨,用左手写下了一张纸条,递给了顾泽夕:“侯爷,您派人把这个,送给顾兴国吧。” 顾泽夕低头扫了一眼,满脸惊讶:“你这……是真的假的?” “鬼知道。”苏芩秋俏皮一笑,“真真假假,那是他们的事。不过,侯爷得再给苦役看守一点银子,因为我要赶在我父亲前头。” “行。”顾泽夕点头应下了。 这时张嬷嬷已经收拾好了行礼,顾泽夕抱起大丫,登上了回宁远侯府的马车。 车上,顾泽夕轻抚大丫的小脸,问她:“大丫,你怕疼吗?” “不怕。”大丫把小胸脯一挺。以前白姨娘拿藤条抽她,她都没哭过。 “好。不过本侯不会让你太疼。”顾泽夕轻抚她的肩膀,把她搂进了怀里。 回到宁远侯府,顾泽夕先把大丫送去金戈院,再独自去了积善堂。 谢氏见他只身前来,一通抱怨:“我听说大丫回来了,怎么不把她给我带来?” “因为我有些话,想问母亲。”顾泽夕摒退了屋中下人,“母亲,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吗?” 第161章 侯爷,您能做我的爹吗? “你不是我生的,还能是谁生的?”谢氏垂眼,捻起了佛珠,“你以为咱们宁远侯府跟信阳侯府一样,也把嫡庶弄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泽夕抬手,抚向自己的右肩,“我只是想知道,为何我肩上的麒麟胎记,会自幼被剜去,而且不得向任何人提及。” 谢氏捻着佛珠的手一顿:“这个我也不知道,你问你父亲去。” 他的父亲,远在江苏,如何问去?顾泽夕思索一番,回到金戈院,提笔给父亲写了一封信,称皇上命他秘密搜捕右肩上有胎记的人,请他帮忙留意。 如果他肩上的麒麟胎记,真藏着什么秘密,等他父亲看到这封信,一定会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派人把信送了出去,长戟进来,禀道:“侯爷,都准备好了。” 顾泽夕起身,去了西厢。 西厢里,大丫乖乖地坐在床边,一脸茫然。床头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顾泽夕端起汤药:“大丫乖,来把这个喝了,睡一觉。别怕,本侯会一直陪着你。” 大丫犹豫了一下,贴到了他耳边:“我把这个喝了,您能做我的爹吗,悄悄做的那种,咱不告诉我娘,免得她生气。” 顾泽夕的心都要化了:“你希望本侯是你爹?” 大丫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喜欢侯爷,我想要侯爷做我的爹。” 傻孩子,他本来就是她爹啊。顾泽夕伸出小手指,跟她拉了拉勾:“好,这是属于咱们的小秘密。来,先叫声爹听听。” “爹!”大丫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乖女儿!”顾泽夕俯身,亲了她一口。 大丫端过碗,咕嘟咕嘟把药全喝了。 片刻过后,大丫眼皮打架,昏睡了过去。 顾泽夕接住她小小的身子,眼角湿润。 他知道,苏芩秋家教严格,不许她乱吃外面的东西,之前他要请她吃点心,她都拒绝了。而今她却愿意喝下这一碗药效不明的汤药,这是对他有多信任。她是真拿他当爹了。 这是他的女儿啊,此生他必护她周全。 顾泽夕小心地把她放到床上,亲手褪去了她的衣衫:“开始罢。” ………… 夜半时分,大丫依旧昏睡,肩头缠满了纱布。顾泽夕静静地坐在床头,守护着她。 长戟进来禀道:“侯爷,白姨娘那边有消息了。” 他低声补充了几句,顾泽夕马上起身,上信阳侯府翻墙去了。 自从他被狗咬伤后,朱飒再不敢拦他,通报一声后,放他进了蓝田院。 蓝田院里,苏芩秋睡得正香,被顾泽夕从被窝里薅了起来:“走,抓奸去。” 苏芩秋瞬间兴奋,迅速穿好衣裳,趴在顾泽夕的背上,由他背着翻出了信阳侯府的围墙。 两人上了马车,顾泽夕告诉苏芩秋:“顾兴国收到你写的纸条后,买通苦役看守,把白姨娘带了出来,这会儿两人应该已经睡上了。” 苏芩秋一听有点着急:“那咱们得快点,不然还没到,顾兴国已经结束了。” 顾泽夕想到上次在醉仙楼抓奸未遂的经历,赶紧命车夫加快了速度,直奔城西而去。 此时城西一栋极偏僻的小屋里,白姨娘趴在桌子上,满脸憔悴,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岁。 她主动撩起了裙子,哭道:“冤家,您怎么才来找我,我如今日夜干苦活,比死还难受。” 顾兴国褪下了裤子,却没急着进去:“你纸条上写的事,可是真的?” 什么纸条?白姨娘满心茫然。但苏德仁迟迟没来救她,顾兴国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就没深想:“冤家,您先把我救出去再说。” “行,我来想办法。”顾兴国摸了她两把,身子一挺。 白姨娘为了讨他欢心,叫得格外卖力。 苏芩秋和顾泽夕刚到,就听见了这声响。 看来他们来的正是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去了西次间,顾泽夕让长戟一脚踹开了房门。 “三叔,白姨娘,好雅兴。”顾泽夕似笑非笑地打招呼,还不忘捂住了苏芩秋的眼睛。 白姨娘一声尖叫,不知该先捂下面,还是先捂住自己的脸。 顾兴国慌忙提裤子:“你们怎么在这儿?泽夕侄儿,咱们是一家人,我出丑,你脸上也无光,咱们万事好商量。” 顾泽夕等他系好裤子,才松开了苏芩秋的眼睛:“本侯脸上无光的时候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桩。三叔,咱们是报官,是去见族老,还是把信阳侯请过来?” 顾兴国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泽夕侄儿,你不能这样无情。” 白姨娘瑟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当场挖土,把自己埋起来。倘若苏芩秋还是她的女儿,她尚能求求情,可现在,她是一点倚仗都没有了。 顾泽夕冷笑:“三叔算计本侯的时候,又何曾留过情?” 他说着,把手一挥:“来人,送他们去见官!” 不不不,一旦见官,他的仕途就毁了!顾兴国吓得腿发软:“泽夕侄儿,之前是我糊涂,而今我想通了,只要你们夫妻琴瑟和鸣,就算苏氏是顾远风的前妻又有什么关系?何况她如今是嫡女,与你正相配。要不这样,我承认苏氏是顾家的媳妇,以后绝不再追究她的身份,你今天就放我们一马如何?” 顾泽夕哼了一声:“本侯会相信你这张嘴?” “我给你写下来,写下来!”顾兴国慌忙找笔墨,当场写下了一张承诺书。 苏芩秋敲了敲桌子:“三叔,墨汁还有剩,别浪费了。承诺书你多写一张,保证从今往后,再不跟白姨娘私通,今天的事才算完。” 这样的承诺书,岂不是把柄?!顾兴国脸一黑。 苏芩秋和顾泽夕都好整以暇地看他,悠哉悠哉。 顾兴国终于明白了,他们要的就是把柄! 他今儿算是栽到底了! 顾兴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重新提笔,按照苏芩秋的要求,写下了承诺书。 苏芩秋满意地收起两张承诺书,与顾泽夕转身离去。 他们得赶紧走,一会儿苏德仁该来抓奸了。 上了马车,顾泽夕忽然冲苏芩秋神神秘秘地一笑:“给本侯点好处,本侯告诉你一个惊喜。” 第162章 夫人给的好处 好处?他要什么好处? 顾泽夕眼眸深邃,瞧不出半点心思,苏芩秋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她踌躇半晌,还是贴近他的侧脸,轻轻地亲了一下。 她的吻,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顾泽夕的心情,却瞬间飞扬上天,犹如夜空烟火绽放。 他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凑到苏芩秋耳边:“你写给顾兴国的那张纸条,最后会落到信阳侯手里……” 这还真是惊喜,但对于苏德仁来说,应该是惊吓吧?苏芩秋忍不住笑了。 城西小屋里,白姨娘才刚缓过劲来,哭哭啼啼:“我们被苏芩秋两口子拿住把柄了,以后该怎么办哪?”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顾兴国既烦躁,又庆幸,“幸亏刚才来的不是苏德仁,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脱身——” 他话还没说完,房门呯地一声被人踹开,苏德仁带着几个家丁,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他这是乌鸦嘴,还是走霉运??苏德仁真来了?抓奸还分两拨?? 顾兴国连连后退:“信阳侯,你听我说——”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本侯还需要听你说什么?!”苏德仁气得胡子直抖,“给本侯打死这对狗男女!” 家丁们一拥而上,把顾兴国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苏德仁薅住白姨娘的头发,死命地朝墙上撞。贱人,他为了扶她上位,筹谋了多少年,做了多少事,她居然背着他偷人!他的一片真心,全都喂了狗! 白姨娘疼得鬼哭狼嚎:“侯爷,我知道您很生气,但我全是为了咱们的孩子,我心里只有您啊!我要是不委身顾族长,他哪肯帮咱们办事!” 苏德仁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个,直到把她撞得头破血流,方才松手。 而顾兴国早被打得晕死过去了。 苏德仁狠狠地踹了顾兴国两脚,把白姨娘拎出去,跟破口袋一样扔上了车。 马车飞驰,到了服苦役的地方。苏德仁把白姨娘一脚踹下了车:“贱人,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本侯今天就让你骑木驴!” 白姨娘疼得差点晕死过去。还好,还好他们还有孩子,只要有孩子在,她就还有希望。 苏德仁命车夫调头,准备打道回府。苦役看守忽然过来,递给他一张小纸条,小声地告诉他:“侯爷,今儿白姨娘托我把这张纸条,捎给顾兴国。我留了个心眼儿,把纸条给顾兴国看过后,又给带回来了。” 苏德仁接过小纸条,低头一看,上头写着:看在我们的孩子的份上,速来救我。 他们的孩子?? 苏德仁的脑子里,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让苏德仁整宿没睡着。第二天早上起来时,铜嘉看着他乌黑的眼底,吓了一跳:“侯爷,您不会真病了吧?” 的确是病了,心病。 苏德仁问铜嘉:“你觉得大小姐和本侯长得像吗?” 铜嘉想了想:“大小姐更像白姨娘。” 以前还不觉得,自从得知苏锦瑟和白姨娘是亲母女后,真是越看越像。 像白姨娘?那就是不像他了?苏德仁更觉得难受了,假病都要成真病了。 他揉了揉堵得慌的心口,忽然灵机一动:“你去把大小姐叫来。” 铜嘉领命而去,很快把苏锦瑟带到了书房。 苏德仁半躺在榻上,有气无力:“锦瑟啊,本侯病了有些日子了,总不见好。昨儿大夫给了个偏方,说是用子女的血做药引,能有奇效,本侯想试试。本侯知道你一向有孝心,所以把你叫来了,你现在就滴几滴血,让铜嘉拿去当药引。” 苏锦瑟觉得他是疯了:“爹,您不是为了弄死苏芩秋,才故意装病吗?您又不是真病,要什么药引?” 苏德仁摇头:“不,本侯是真病了,你看本侯这脸色,像是装出来的吗?你听话,快让铜嘉放点血。” 铜嘉拿来了银针和碗。 “我不干!我怀着身孕呢,放什么血,您的儿女又不止我一个,您找他们去!”苏锦瑟一巴掌把碗打翻在地,扭头跑了。 苏德仁气得直拍床板:“铜嘉,你去把她给本侯绑过来!” 铜嘉赶紧放下银针,追着去了白露轩。 苏锦瑟到底是大小姐,他哪敢拿绳子绑,只能苦口婆心地劝。 苏锦瑟不吃他这一套,跟他大闹起来。 三七闻讯去看了会儿热闹,回来告诉苏芩秋:“夫人,二小姐真是没良心,信阳侯那么疼她,病了让她放点血做药引,她居然不肯。” 放血?苏德仁昨天刚去抓了奸,今天就让苏锦瑟放血?苏芩秋忽然想到点什么,问三七:“大丫的小小厨房里,有没有白醋?” “有。”三七转身去了小小厨房,把白醋给她拿了来。 苏芩秋翻出个小瓷瓶,灌了一瓶白醋藏进袖子里,带着朱飒去了白露轩。 白露轩里,苏锦瑟还在跟铜嘉闹腾,说什么也不肯去书房放血。 苏芩秋走了进去:“这是怎么了?” 铜嘉跟她解释:“侯爷病了,想让二小姐放点血做药引,可二小姐死活不肯。” 苏芩秋板起了脸,责备苏锦瑟:“你也太没孝心了。” “你有孝心,你去。”苏锦瑟很不高兴。 “我倒是想去,但我克父,万一父亲用我的血做了药引,反而一命呜呼了,这责任我可担不起。”苏芩秋摊了摊手。 “那让宝明去。”苏锦瑟把手背在身后,生怕铜嘉搞突袭。 “世子一大早就去书院了。”铜嘉解释完,又劝,“大小姐,侯爷只需要一点点血,不疼的。” 苏锦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少跟我来这套,敢情放的不是你的血。这是谁给我爹出的主意?我就没见过用人血做药引的。” 铜嘉还要劝,苏芩秋冲他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来劝她。” 铜嘉巴不得有人代劳,千恩万谢后,走了。 苏锦瑟转身也要走:“你不用白费功夫,我不会同意的。” “我需要你同意?你还当自己是嫡女?”苏芩秋把手一挥。 朱飒一个箭步,扭住了苏锦瑟的胳膊。 苏锦瑟破口大骂:“苏芩秋,别以为你成了嫡女,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还真就可以为所欲为。” 苏芩秋拔下苏锦瑟头上的簪子,划开了她的手掌,又随手拿起一个茶盏,放了满满一盏血。 苏锦瑟脸发白,眼发黑,连骂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芩秋端着茶盏出门,悄悄把小瓷瓶里的白醋,倒了进去。 第163章 谁才是克父的那个人 书房里,苏德仁刚听铜嘉说了白露轩的事,大发脾气:“你怎么能把这事儿交给二小姐?她就没安过好心,怎么可能帮本侯?” 铜嘉辩解道:“侯爷,那可不一定,二小姐跟大小姐不对付,肯定很乐意看大小姐放血。” 两人正吵着,苏芩秋端着满满一茶盏的血,进了门。 苏德仁和铜嘉一时都有点尴尬。 苏芩秋像是什么都没听见,神色很平静:“父亲,这是您要的苏锦瑟的血,我给您送来了。” 她说完,把茶盏放到桌上,转身走了。 铜嘉还真没说错,她当真把血弄来了。苏德仁看了看那盏血,催促铜嘉:“快,倒碗清水来!” 铜嘉端来一碗清水,苏德仁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进清水里,又用簪尾蘸取苏锦瑟的血,也滴了一滴进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碗里的两滴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影响了两滴血融合。 然而足足一刻钟过去,两滴血还是天南地北,完全没有融合的迹象。 铜嘉在一旁看呆了:“侯爷,这,这……” 苏德仁呆愣片刻,一把抓起碗,狠狠地摔了个粉碎:“混账!贱人!狗男女!” 苏锦瑟根本就不是他的种,他这辈子就是个笑话! 铜嘉吓了一跳:“侯爷!” 苏德仁喘着粗气,把罗有新给他的药丸翻出来,塞进了嘴里:“本侯绝不给那对狗男女养孩子!” 苏芩秋刚从书房出来,就被请到了松鹤院,原来是顾泽夕来了。 苏宝明已经从书院回来了,垂着脑袋陪坐在一旁。 她进门给沈氏请了安,到苏宝明对面坐下了。 顾泽夕见她到了,便对沈氏道:“岳母,小婿今天来,是打算接苏氏回宁远侯府。” 沈氏愣了一下,忽见苏宝明面露喜色,心里头顿时堵得慌。 肯定是因为上次苏宝明赶苏芩秋走,顾泽夕才不顾顾兴国的反对,来接苏芩秋回府。苏芩秋这一去,处境一定特别艰难,她于心何忍? 先前她担心自己百年后,苏芩秋没有娘家撑腰,才一门心思劝她跟苏宝明搞好关系,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 儿子和女儿处不好,她该怎么办? 沈氏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选择:“芩秋,既然宝明容不下你,你跟我回淮南王府吧,你舅舅肯定不会嫌弃你。” “娘!”苏宝明猛地站了起来,“她祸害信阳侯府还嫌不够?您又要带她去连累舅舅家的名声?她好容易要回夫家了,您让她走就是了。” “你闭嘴!”沈氏厉声斥责,“你姐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好容易把她认回来,不是让你糟践的。你要是再对你姐姐不敬,我马上带着陪嫁跟你爹和离,一个空有其表的信阳侯府,我看你们要如何支撑!” 苏宝明没想到沈氏会这样绝情,很是生气:“娘,您就偏袒她吧,她不过是个女儿,能给您养老不成?到头来,您还是不是得靠我。” 女儿怎么了,她也是女儿身!沈氏是真被他气着了,捂着胸口,喘不上气。同样都是她的骨肉,苏宝明怎么是这么个东西! 苏宝明也很生气。沈氏中毒的时候,他住到了淮南王府,日夜伺疾,衣不解带,难道不够孝顺吗?结果到头来,她却偏心苏芩秋! 苏芩秋生怕沈氏气出个好歹来,连忙把顾兴国亲笔写的承诺书,拿出来给她看:“娘,我要回宁远侯府,不是因为苏宝明。顾族长已经同意不追究我的身份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回去了。” 沈氏看了承诺书,终于舒坦了些:“好,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去收拾行李罢。你弟弟被我惯坏了,你别理他,往后若是遇到难处,你来跟娘说,不管你要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沈氏这次竟坚定地站在了她这一边,苏芩秋很有点惊讶,点头应了。 这时小丫鬟匆匆进来:“夫人,不好了,侯爷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沈氏急忙起身,带着众人赶往了书房。 书房里,苏德仁已经瘫倒在榻上,连喘气都困难了。 沈氏急道:“白天呢,快叫白天来。” 苏德仁的病,一直是由白天负责的。 白天很快赶到,给苏德仁诊了脉,眉头皱起老高:“侯爷这病,怎么反反复复,药吃了一箩筐,照说早该好了,怎么又加重了?” 苏锦瑟姗姗来迟,正好听见了这句话,马上来了神:“我就说用我的血做药引,是没用的。爹的病一直不见好,分明是有的人克父,跟爹的八字犯冲了。” “苏锦瑟,你又拿克父说事?”沈氏怒斥,“谁能证明,你爹病重,是因为你妹妹克父?” “还真有人能证明!”苏锦瑟转身蹲到了榻前,“爹,您快把罗真人请过来!” 苏德仁缓缓点头:“是该把事情弄清楚了,本侯还年轻,不想枉送了性命。铜嘉,你去请罗真人。” 铜嘉小跑着去了。 顾泽夕看了苏芩秋一眼,很是诧异。她克父,竟跟罗有新有关? 罗有新很快赶到。苏德仁问他:“罗真人,当初是你算出苏芩秋克父,你来看看本侯这病,是否与八字相冲有关?” “这还用看吗?”罗有新道,“当初贫道就告诫过侯爷,您此生不得与苏芩秋碰面,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苏锦瑟嚷嚷了起来,“赶快把苏芩秋赶出京城,不然把我爹克死了,谁负得起责?”她还记着苏德仁跟她约好的计划,要利用苏芩秋克父的事,把她弄出京城,再卖到西域去,眼下正是好时机。 苏德仁却缓缓摇头:“罗真人的话,本侯自然相信,但克父之人,恐怕并非苏芩秋,而是苏锦瑟。” 苏锦瑟一愣:“爹,您这是病糊涂了吧?” 苏德仁没搭理她,继续说道:“当初既然把嫡庶弄混了,那八字肯定也弄混了。罗真人当年推算出克父的八字,其实并非苏芩秋的生辰八字,而是苏锦瑟的生辰八字。所以,克父的人,并非苏芩秋,而是苏锦瑟。” 什么?!苏锦瑟惊声尖叫:“这不可能!爹,您疯了吗!” 第164章 夫人,你怀孕了? “本侯没疯,本侯是太蠢了。”苏德仁咬牙切齿。 沈氏紧紧握住苏芩秋的手,在心里念了声佛号。压在苏芩秋头上的这座克父的大山,总算移开了。 她想到刚才苏锦瑟叫嚣的话,故意提议:“既然是苏锦瑟克父,那快把她赶出京城吧,不然克死了侯爷,谁担得起责?” 苏德仁却摇头:“她而今是顾远风的妾,还怀着他的孩子,本侯哪有权利把她赶出京城?不如断绝关系吧。等她不再是本侯的女儿,自然也就克不了本侯了。” 他一向最疼苏锦瑟,今日怎么这样狠心?沈氏很是诧异。 苏锦瑟已经懵了。明明是早就设计好的事,她爹怎么临时反水了? 苏德仁对顾泽夕道:“宁远侯,本侯这会儿没力气,还请你代劳,写一封断亲书。” 顾泽夕自然乐意,当场挥毫。 苏锦瑟看着那白纸黑字,几近崩溃:“爹,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德仁沉着脸叫铜嘉:“把她轰出去。”她根本就不是他的种,这还不叫错?” 铜嘉拿起顾泽夕写好的断亲书,塞进苏锦瑟手里,连拖带拽,把她轰走了。 众人散去,罗有新黑着脸留了下来,厉声质问苏德仁:“你这是演的哪一出?当年是你要我给苏芩秋算卦,诬陷她克父;而今也是你跟我约好,要利用她克父,把她逐出京城,卖往西域。今天你怎么却临时变卦了?” “本侯自有缘故,你不必多问。”苏德仁道,“苏芩秋的事,本侯不管了。你把宝栋还给本侯。” 不管了?什么叫不管了?罗有新气得七窍生烟:“你在做梦!” “你信不信本侯把你的老底给掀了?”苏德仁威胁道。 “那我们走着瞧!”罗有新把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走了。 苏芩秋带着顾泽夕去了蓝田院,收拾行李。 两人都心知肚明,苏德仁今儿为何要跟苏锦瑟断绝关系,准是他认定苏锦瑟是顾兴国的种了。 苏芩秋唇角上扬,很是舒坦。苏锦瑟的保护伞,总算被她全撕下来了,她可以放手一击毙命了。 顾泽夕也替她高兴,只是心头有疑问萦绕不散:“当年真是罗有新说你克父?” “是,也不是。”苏芩秋道,“是我父亲为了把我赶出信阳侯府,串通罗有新,故意诬陷我克父。” 罗有新怎会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顾泽夕更困惑了。他认识的罗有新,明明心怀苍生,秉性纯良。 他想不通,有些烦闷,起了身:“本侯上外头转转。” 苏芩秋点点头,继续看着丫鬟们收拾行李。 白露轩里,也在收拾行李。 苏锦瑟看着那张断亲书,想死的心都有了。 自从苏芩秋回到信阳侯府,她就接连倒霉,先是沈慧茹也给顾远风做了妾,后是她由嫡女跌成了庶女,现在更是被苏德仁断绝了关系了。 她沦落为妾,本来处境就岌岌可危,而今沈氏靠不上了,苏德仁也靠不上了,宁远侯府里还有个沈慧茹虎视眈眈,以后她该怎么办哪! 不,她绝不能跟苏德仁断绝关系,这是她最后的一层保障了! 苏锦瑟猛地起身,去了蓝田院。 蓝田院里,丫鬟们都在收拾行李,只有苏芩秋一人坐在厅里,顾泽夕也不见踪影。 她来的时机正好!苏锦瑟想到她捏着苏芩秋的把柄,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苏芩秋看见她,挑起了眉:“你还不赶紧拿着断亲书滚蛋,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苏锦瑟哼了一声:“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劝我爹收回断亲书。” 苏芩秋上下打量她:“你吃错药了吗,哪来的底气命令我?” “是你的肚子,给我的底气,你不知道吗?”苏锦瑟笑得很得意。 苏芩秋脸色骤变:“苏锦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少胡说八道。” 苏锦瑟看着她这表情,更得意了:“苏芩秋,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你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没想到吧,还是被我知道了。” 苏芩秋沉着脸,没接话。 苏锦瑟站起身,走到了她跟前:“人人都知道,宁远侯没有生育能力,你却怀上了身孕,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如果我把这事儿说出去,你会不会被浸猪笼?你的名声,本来就臭了,再加上这一条,谁也保不住你。” “你敢!”苏芩秋厉声道。 “我凭什么不敢?”苏锦瑟凑近了她,低声威胁,“你想让我保守秘密,也不是不行。照我刚才说的做,劝服咱们的爹,让我继续做信阳侯府的大小姐,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你想得美!”苏芩秋起身,亮出一根银针,猛地朝她脸上戳。 “苏芩秋,你要干什么!”苏锦瑟大吃一惊,慌忙伸手推她。 苏芩秋身子一歪,贴着椅子,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夫人!”门外传来一声惊呼。 顾泽夕大步冲进来,扶起了苏芩秋。 “我没事。”苏芩秋摇着头,靠在了他身上。 顾泽夕怒视苏锦瑟:“本侯看你是不想活了。” “是她先要拿银针扎我!”苏锦瑟慌忙辩解,“我的手根本就还没挨到她,她就倒了!” “你还敢狡辩?”顾泽夕怒不可遏,“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就算她要拿银针扎你,你也该老实受着,竟还敢还手?” 苏锦瑟委屈极了:“侯爷,我在您心里,就这样卑贱?您把苏芩秋当个宝贝,又可曾想过,她一直在糟践您的真心?” “你在胡说什么?”顾泽夕皱起了眉头。 “我才没有胡说!苏芩秋她怀孕了!”苏锦瑟大声地道,“她,背着您偷人,怀上野种了!您要是不信,现在就喊个大夫过来,给她诊脉!” 凭什么苏芩秋可以独享顾泽夕的偏宠!她本来想借此事给自己换点好处,没打算告诉顾泽夕,但现在她不管那么多了,她只要苏芩秋去死! 顾泽夕愣了一下,看向了怀中的苏芩秋:“夫人,你怀孕了?” 第165章 本侯的种! 苏芩秋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苏锦瑟叫嚣:“苏芩秋,你别想撒谎,白天还在信阳侯府,叫过来一诊即知,再不济,还可以上外头请大夫!” 苏芩秋像是下定了决心,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终于承认了!这次要是弄不死她,她倒立吃屎!苏锦瑟看向顾泽夕,委屈巴巴:“侯爷,您看,我没骗您吧?是苏芩秋不知廉耻,给侯爷戴了绿帽子,怀上了野种,还想杀我灭口。侯爷,您刚才冤枉我了。” 顾泽夕哪里还听得到她说话,眼里只有苏芩秋的肚子,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了。 他真想仰天长笑,原来苏芩秋已经怀上了! 不枉他辛勤耕耘那么久,努力没有白费! 苏锦瑟见顾泽夕迟迟没表态,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顾泽夕被苏芩秋勾走了魂,连她怀了野种都不在乎了? 还真有这可能,毕竟他自己生不出来,纵容苏芩秋借种也是有的。 他纵容,可不代表其他人也纵容,她今天必须看到苏芩秋浸猪笼! 苏锦瑟磨了磨后槽牙,悄悄溜出蓝田院,低声吩咐了严嬷嬷和珠串儿几句,看着她们分头出去了。 厅里,顾泽夕半跪在苏芩秋面前,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她的肚子上;上扬的唇角,亦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抓紧时间激动吧,一会儿就该哭了。苏芩秋暗戳戳地撇了撇嘴。 “什么时候怀上的?为何没有告诉本侯?”顾泽夕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肚子。 “一个多月了,我也是刚发现,还没来得及告诉侯爷。”苏芩秋照实回答。 顾泽夕忽然想起红色的麒麟胎记,手指一顿:“这个孩子,不能生在熙朝……” “什么?”苏芩秋没听懂。 顾泽夕正琢磨着要怎么跟她说,一大群人呼啦啦涌进了蓝田院。 顾泽夕站起身,发现宁远侯府的几房人,和信阳侯府的沈氏、苏宝明、苏锦瑟,全来了。 苏锦瑟一马当先地进了厅,把苏芩秋一指:“我派人把大家请过来,是为了告诉大家一件事——苏芩秋,她怀孕了!” 所有人都满脸震惊,齐刷刷看向了苏芩秋的肚子。 顾泽夕患上不育症都好些年头了,她这孩子是怎么怀上的? 谢氏不相信苏芩秋会对不起顾泽夕,但苏锦瑟已经把事情闹大了,她只能过问:“泽夕,这是怎么回事?” 顾泽夕含笑回答:“母亲,您要当祖母了。这个孩子是我的,我的不育症,早就治好了。” 真的?谢氏满心欢喜。 “侯爷,您怎么能欺骗老太君?”苏锦瑟叫道,“苏芩秋明明怀的是野种!” 苏芩秋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顾泽夕的,不然刚才她不会遮遮掩掩,恼羞成怒! 顾泽夕瞥了她一眼,扬声喊道:“长戟,请太医院院使曹弘才!” 长戟应声而去,很快把曹弘才请了来。 顾泽夕对曹弘才道:“曹院使,当初是你诊出本侯患上了不育症,你今天再来给本侯诊一次脉,看看本侯恢复得如何。” 曹弘才上前坐下,给他诊了脉,笑道:“侯爷这是继续服用多子福了?您的不育症,痊愈有一段时间了吧?可喜可贺啊。” 顾泽夕让长戟送走曹弘才,冲苏锦瑟哼了一声:“野种?野种从何而来?苏氏怀的是不是本侯的孩子,本侯能不知道?” 苏锦瑟哑口无言。 顾泽夕的不育症,早就治好了?那苏芩秋刚才装什么! 莫非……她是故意的?? 苏锦瑟气得直跺脚:“苏芩秋,你骗我——” 她话还没骂完,脸上挨了沈氏一巴掌:“谁骗你了?你污蔑你妹妹,还有脸骂人?” 苏锦瑟不敢分辩,但却委屈万分:“娘……夫人,我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不知道宁远侯的不育症治好了,弄错了苏芩秋肚子里孩子的爹而已,您至于打我吗?” 她正理直气壮地辩解着,王氏忽然一声惊呼—— “大嫂流血了!” 顾泽夕转头一看,苏芩秋的身下,鲜血滴答,已经把裙子染红了。 他心头一紧,赶紧把她拦腰抱起,进了卧房。 谢氏和沈氏齐声喊人:“快去把曹院使再请回来!” 曹弘才匆匆折返,进了卧房。 片刻过后,他满脸遗憾地出来了:“宁远侯夫人这胎,恐怕是保不住了。” 谢氏满心疑惑:“好端端的,怎么就小产了?”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到手的孙子就飞了? 顾泽夕回忆片刻,沉脸看向了苏锦瑟:“刚才她把苏氏推倒了。” 苏锦瑟慌忙摆手:“我没有,不是我,我根本没挨到她,她是自己倒地的。” 事情怎么就变严重了?她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本侯亲眼所见,你还妄想抵赖?!”顾泽夕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来人,把她押回宁远侯府,关进柴房!” 苏锦瑟腿一软,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她如今已经毫无倚仗,这柴房一关,怕谁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谢氏有心进去看看苏芩秋,但曹弘才称她要静养,最好不要打扰,她只好带着二房和三房先回去了。 沈氏难过地抹了会儿眼泪,也带着苏宝明走了。 顾泽夕闷闷地坐在厅里,半晌缓不过劲来。这个他企盼已久的孩子,竟是来去一阵风,他才高兴了半个时辰,就没了。 曹弘才趁着他不注意,又进了卧房,朝苏芩秋伸出了手。 苏芩秋摸出一粒保肺丹,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两粒。”曹弘才神色平静地坐地起价,连脸上的褶子都没动一下。 黑心的老太医!不过帮她撒个谎,他还讹上了!苏芩秋咬咬牙,又掏出一粒保肺丹,连同一个装过鸡血的袋子,丢给了他:“帮忙带出去处理掉,我家侯爷心思细,怕被他发现猫腻。” 曹弘才先把鸡血袋子收进医箱,再擦了擦手,才去接那粒保肺丹。 门口忽然传来了顾泽夕困惑不解的声音:“夫人小产,不是应该由曹院使开药,怎么却是你倒贴?” 第166章 你凭什么动我的女儿! 苏芩秋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了医箱,待确定鸡血袋子已经藏好,才回答顾泽夕:“我这不是为了感谢曹院使么,普通大夫出诊,还得付诊金呢,何况他还是太医院院使。” 顾泽夕没多想:“这些无需你操心,你安心休息。” 曹弘才趁机背起医箱,告辞溜了。 顾泽夕坐到床边,满脸自责:“此事怪本侯,本侯就在信阳侯府,却没有保护好你。” 难受了?活该!苏芩秋暗暗地啐了一口。 当年那一夜过后,他为何要一走了之,害她后来受了那么多苦? 她怀大丫的时候,他在哪里?大丫被卖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现在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偏不让他知道,让他以为孩子没了,伤心难过去吧。 苏芩秋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让自己看起来难过一点:“不怪侯爷,是苏锦瑟该死。不过她现在还不能死,您派人盯着点她的肚子,那个孩子,留着还有用。” “你刚亏损了身子,就别为这些操心了,万事有本侯。”顾泽夕说完,又问,“你是在这里坐小月子,还是回宁远侯府?” “回宁远侯府吧。”苏芩秋没过多犹豫。 行李都收拾好了,自然要回,再说她想大丫了。 顾泽夕马上着人安排,知会过沈氏后,带她回了宁远侯府。 谢氏听说苏芩秋回来了,很是高兴,马上命王氏和曹氏给她安排吃穿用度,让她安心坐小月子。 王氏和曹氏自从得知顾泽夕恢复了生育能力,心情就变得很微妙。苏芩秋虽然小产了,但有一就有二,等她生下儿子,这爵位哪还有他们的份? 但转念一想,顾泽夕的儿子继承爵位,那是天经地义,总比顾远风继承强吧?两人琢磨一番,决定还是继续拍苏芩秋的马屁,各种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流水似的朝金戈院送。 苏芩秋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喝着大厨房送来的红枣燕窝羹,问三七:“大丫呢?她娘回来了,她都不来?” “大丫跟侯爷在一起,说是马上就来。”三七说着,压低了声音,“夫人,照顾大丫的张嬷嬷不见了。” 苏芩秋一愣:“什么叫不见了?” 三七摇头:“奴婢刚才打听了一圈,有的说她走亲戚去了,有的说她照顾大丫不够周到,被侯爷轰走了。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要不您待会儿问问侯爷?” “行。”苏芩秋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大丫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顾泽夕。 大丫扑到苏芩秋床头,满脸担忧:“娘,您怎么躺在床上?您病了吗?” 苏芩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点小病而已,不用担心。” 顾泽夕走过来,抱起大丫,坐到了床沿上:“这个月别闹你娘,有事找本侯。” 大丫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芩秋想着三七刚才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顾泽夕:“照顾大丫的张嬷嬷去哪了?” 顾泽夕轻描淡写:“张嬷嬷的儿子常年在外跑商,与家人聚少离多,很想念张嬷嬷。本侯寻思着张嬷嬷年纪也大了,干脆放她去跟儿子团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大丫跟前的丫鬟嬷嬷虽多,贴身照顾的唯有张嬷嬷一人,她走了,谁来照顾大丫?苏芩秋犯起了愁。 顾泽夕看出了她的顾虑,道:“接替张嬷嬷的人选,本侯已经安排好了。她叫辛烟,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但为人稳重可靠,而且她有个跟大丫差不多大的女儿,正好能跟大丫玩到一起。” 顾泽夕说完,当即把辛烟和她的女儿蔓萝叫进来,让苏芩秋过目。 苏芩秋见辛烟的确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女儿也冰雪可爱,放下心来:“侯爷挑的人,自然可靠,让侯爷费心了。” 大丫是他的亲女儿,他能不费心?顾泽夕挥挥手,让辛烟带蔓萝下去了。 大丫在顾泽夕怀里没待一会儿,就扭来扭去,想到床上去。 顾泽夕箍着她:“本侯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娘病了,你别闹她。” “她想让我抱而已,没事。”苏芩秋心疼女儿,朝她张开了双臂。 大丫蹬掉鞋子,扑进了她怀里:“娘,我好想您。” “娘也想大丫。”苏芩秋紧紧地搂住她,亲了又亲。 “哎哟!”大丫忽然叫了一声,小脸皱了起来。 “怎么了?”苏芩秋骤然紧张。 大丫朝旁边缩了缩:“娘,我没事。” 三七眼尖:“夫人,您刚才碰到大丫的肩膀了。” “肩膀疼?”苏芩秋马上去解大丫的衣裳,又对顾泽夕道,“还请侯爷回避一下。” 顾泽夕知道瞒不住了,干脆坦白了:“别看了,本侯命人把她的胎记割了。” 割胎记??苏芩秋迅速把大丫肩头的衣裳扒开,果见她的右肩上,是尚未愈合的伤口,而那块形似麒麟的红色胎记,已经不见了。 大丫才三岁多,割什么胎记! 这得多疼啊! 苏芩秋这辈子都没这样生气过,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才按捺住当场扇顾泽夕几耳光的冲动:“顾泽夕,你凭什么动我的女儿?” 他不过是四年前跟她睡了一夜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大丫的爹了?他哪来的权力! 这还是她头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可见是真气着了。顾泽夕沉默了一会儿,跟她解释:“大丫是女孩儿家,本侯担心胎记影响美观,所以让人给她割了。” 苏芩秋完全没法接受他的说辞:“她的胎记在肩膀上,有衣裳遮着,怎么就影响美观了?再说了,就算你想给她去胎记,是不是该先跟我这个当娘的商量?” “本侯怕你不同意,所以先斩后奏了。”顾泽夕道。 先斩后奏?好一个先斩后奏。苏芩秋抓起枕头,狠狠地砸了过去:“去胎记有千百种方法,涂药膏不行吗?非得用刀割?敢情不是你疼?!” 他知道可以用药膏,但见效太慢了,而且很可能留下痕迹。顾泽夕自知理亏,任由枕头砸了一下,又主动把脸伸了过去:“是本侯的错,你想打就打吧。” 第167章 侯爷有秘密 苏芩秋一掌把顾泽夕推开了:“我哪敢打侯爷,不要命了吗?你赶紧走,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从今往后,未经我的允许,你不准接近大丫,如果你办不到,我马上把她送走,让你这辈子都再见不到。” 够狠,还不如打他一顿呢。顾泽夕暗叹一口气,无奈起身,去了书房。 长戟把一沓搜捕令,递给了他:“侯爷,这是皇上命人送来的。” 顾泽夕看了看搜捕令上的麒麟图案,留下一张锁进抽屉,剩下的交给了长戟:“把这差事,交给本侯的副将严胜华。” 长戟点头应下,又道:“侯爷,您割了大丫的胎记,算是触到夫人的逆鳞了,还不如把搜捕令的事告诉她。” “如果你是夫人,看到搜捕令后,会怎么做?”顾泽夕问他。 长戟毫不犹豫:“马上带着大丫跑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那本侯还要告诉她?”顾泽夕又问。 长戟缩了缩脑袋,不吱声了。 “瞒住此事,不许透露风声。”顾泽夕告诫他道。他宁肯苏芩秋怨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是。”长戟郑重应下了。 大丫的小脑袋,忽然从窗外冒了出来。她压着嗓子,冲顾泽夕喊:“爹,别管我娘,我会偷偷来见您!” 她说完,小脑袋一缩,跑了。 顾泽夕唇角上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瞧他闺女,多贴心。苏芩秋要生气,他脸皮厚点,任打任骂就是了,绝不给她任何跑路的可能性。 卧房里,苏芩秋还在生顾泽夕的气,把他骂了又骂。 三七却是若有所思:“夫人,奴婢和张嬷嬷早就想给大丫把胎记去掉,但侯爷得知后,很不以为然,没准奴婢们动手。如今侯爷怎么态度大变,不但亲自动手,还用了最残忍的方法?” 嗯?苏芩秋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事儿。 朱飒听她们聊大丫,插了句嘴:“夫人,我刚才留意了那辛烟,她走路悄无声息,虎口处有茧子,太阳穴凸起,显见得是个练家子。就连她那才五岁的女儿蔓萝,恐怕也是自幼习武。” 嗯?苏芩秋又是一愣。一个照顾大丫生活起居的仆妇而已,有必要这么高规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前后两世的悲惨遭遇,让苏芩秋有着极高的警觉性,马上问三七和朱飒:“大丫是什么时候割的胎记?” 三七答道:“这个奴婢打听过了,那天您和侯爷进宫算卦,侯爷回来后,当天就安排人给大丫割了胎记。” 所以症结在进宫算卦上?可那天她几乎全程都跟顾泽夕在一起,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皇上带顾泽夕、太子和赵王验证高升真伪的时候,她不在场。问题肯定就出在这里。 苏芩秋颦眉深思:“如果侯爷有事瞒着我,该从哪里去探听?” 三七道:“奴婢去找长戟问问?” “不,那样会打草惊蛇。”朱飒摇头,“夫人不如支开侯爷,去书房一探究竟。” 暗探书房?是个办法。管它有没有用,先探探再说。苏芩秋点着头,拿定了主意。 第二天,谢氏带着王氏、曹氏、顾芷兰和沈慧茹,来探望苏芩秋。 苏芩秋半躺在床上,要起身给谢氏行礼。 “快别动,你坐着小月子呢,千万别多礼。”谢氏急忙按住了她,又宽慰她道,“既然泽夕的不育症已经治好了,孩子迟早还会有。你放宽心,先把身体养好。” 苏芩秋乖巧地点了点头。 王氏和曹氏坐在一旁,欲言又止。 苏芩秋一眼看见,道:“两位弟妹有话不妨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王氏和曹氏不好意思地笑。 谢氏替她们道:“你这两个妯娌,一直想再生一个,却总怀不上。她们听说杏林堂治疗不孕不育有奇效,打算去问诊,可杏林堂生意太火爆,她们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排上号。她们又听说杏林堂是你师父开的,想托你想想办法,可你刚小产,她们不好意思开口。” 苏芩秋眼一亮。杏林堂治疗不孕不育,是她给顾远风挖的坑,她正愁不知怎么让他朝里跳,机会就送到她眼前了。 她马上让三七代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王氏和曹氏:“你们拿着这个,去找我师父,随到随诊。” 王氏和曹氏接过纸条,连连道谢。 苏芩秋转头看向沈慧茹,问道:“沈姨娘进门也有些时日了,怀上了没有?” 沈慧茹摇了摇头。 苏芩秋便对王氏和曹氏道:“那两位弟妹去杏林堂的时候,把沈姨娘带上,让她也去瞧瞧。” 王氏和曹氏满口应承。 沈慧茹很不高兴。她进门才一个多月,哪里就需要治不孕不育了?可苏芩秋而今是她祖母,又成了嫡女,她没勇气跟她唱反调,只能接受。 她这不孕不育,可得好好地治。苏芩秋瞥了她一眼,暗自一笑。 谢氏把顾芷兰拉过来,笑着对苏芩秋道:“你芷兰妹妹和沈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一个月后,等你出了小月子,正好赶上。” 苏芩秋向顾芷兰道了喜,又对谢氏道:“母亲,我好容易怀上孩子,却又掉了。虽说是苏姨娘作恶,但我心里到底难受,想去庙里拜一拜,要不您让芷兰妹妹陪我去?” “哎哟,这可不行。”谢氏连忙劝她,“小月子得好好地坐,你这一个月,哪里也不许去。” “可我已经在心里发了愿了,如果不去,佛祖会不会怪罪?”苏芩秋故作为难,“要不让侯爷代我去?” 谢氏没意见,马上让人把顾泽夕叫了过来,问他的意思。 顾泽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这几天为了陪苏芩秋,已经向朝廷告了假,正好有空。 谢氏催顾泽夕去收拾行李,带着众人走了。 顾泽夕比谁都着急,当即命人备车去了。他假期不多,去庙里拜过之后,还得赶回来陪苏芩秋呢——虽然她现在见了他就黑脸,压根不要他陪。 午膳过后,顾泽夕启程,离开了宁远侯府。 三七急急忙忙地来给苏芩秋报信儿:“夫人,侯爷走了,带走了长钺,但把长戟留下了。书房有长戟守着,咱怎么进去呀?” 这好办。苏芩秋招手叫三七近前,小声教了她几句。 第168章 行房用工具? 王氏和曹氏着急生子,当天下午就拿着苏芩秋给的条儿,带上沈慧茹,去了杏林堂。 贺兰鲲见了条子,命人把她们请到了后堂。 他给王曹二人诊了脉,开了药,一切进展顺利,但轮到沈慧茹时,却是诊了左手诊右手,末了还让王氏和曹氏先出去了。 沈慧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贺兰大夫,难道我脉象不对?” 贺兰鲲看她的眼神怪得很:“你压根没圆过房,来看哪门子的不孕不育?刚才当着两位夫人的面,我没揭穿你,那是给你留面子。你赶紧打哪儿来,上哪儿去,别搁这儿捣乱。” “我怎么可能没圆过房?你连这个都诊不出来,也敢开医馆?”沈慧茹很不高兴。 抱琴也觉得贺兰鲲医术太差,插嘴道:“你这大夫,真会信口胡说,要不要把我们郡主的喜帕拿来给你看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东西,一点儿没掺假。” “有喜帕就能证明圆过房了?能让女人破瓜的东西多了去了。”贺兰鲲嗤之以鼻,“你们若是不信,换家医馆诊去。” 他这意思是,顾远风每次跟她行房,用的都是工具,而非他自己的家伙?? 沈慧茹脑瓜子嗡嗡的,直到被贺兰鲲轰出了杏林堂,还在浑浑噩噩。 王氏和曹氏见她脸色不对,问她怎么了。 沈慧茹扯谎道:“贺兰大夫说我身体底子不好,极难有孕,需要买药,但我手头的钱不够,两位夫人能不能现在放我回娘家,借点钱?” 王氏和曹氏一听,马上同意了——如果不放她回娘家,她岂不是要找她们借? 沈慧茹转身上车,直奔淮南王府,把贺兰鲲跟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的母亲许氏,又道:“娘,我怎么觉得贺兰鲲说的没错?顾远风每次跟我行房的时候,都不许点灯,我至今没见过他那家伙长什么样,他不会不行吧?” 许氏不相信,苏锦瑟都揣上顾远风的崽了,他能不行? 但沈慧茹一直在她耳边唠叨,她只好把府医李大同叫了过来。 李大同给沈慧茹诊过脉后,说辞竟跟贺兰鲲差不多,一口咬定沈慧茹还是处子之身。 这下许氏傻了眼,李大同都走了,她还没缓过神。 沈慧茹抓着她的手,又哭又闹:“娘,顾远风肯定不行,这下没跑儿了。我不受这腌臜气,我要跟他和离!” “离,必须离!但不能就这样离,不然太便宜他了!”许氏咬牙切齿,“你且先忍忍,等你哥成亲那天,我一定叫他好看!” 沈慧茹有些犹豫:“娘,在我哥大喜的日子揭穿他,挺晦气的,我哥会不会不高兴?” 许氏道:“你放心好了,你哥那天根本不会来。” 沈留白成亲,本人不会来?为什么?沈慧茹很不解,但许氏不肯透露太多,她只好揣着疑惑回去了。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 大丫已经睡着,房间里熄了灯。 苏芩秋穿好衣裳下了床,躲在窗边,朝顾泽夕的书房张望。只见长戟守在书房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 “该你上了。”苏芩秋冲三七打了个手势。 三七点点头,去了书房门口,对长戟道:“今晚我难得有空,上我那儿喝两盅?” 长戟受宠若惊:“你?和我?” 天可怜见,自从夫人拿了和离书,三七就再没搭理过他,今儿月亮从西边出来了。 “爱去不去。”三七扭头就走。 “去去去!”长戟忙不迭送地跟在了她后头。 他答应得这样爽快,三七隐隐地觉得不对,故意问他:“你不用守书房了?这样算不算擅离职守?” 长戟嘻嘻地笑:“金戈院门口有值夜的人,怕什么。” 倒也是,三七放下疑虑,跟他上后院去了。 卧房里,苏芩秋见三七引走了长戟,马上带着朱飒,直奔书房。 谁知书房的门上了锁,让苏芩秋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感。 她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去,朱飒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截铁丝,干脆利落地把锁弄开了。 嘿,她还真是个人才。苏芩秋冲朱飒竖了竖大拇指,带着她进了书房。 书房里,满墙都是书,书案上,叠放着文书等物。 苏芩秋寻思,搁在外头的,肯定都不是秘密,便让朱飒发挥所长,把所有上锁的抽屉和柜子,全给弄开了。 她轻手轻脚地翻找着,很快在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张搜捕令。 搜捕令上,并无文字说明,只是画着一只朱红色的麒麟,而右下角,加盖了皇上的印信。 苏芩秋盯着那麒麟,茫然了片刻,忽然间全明白了。 一定是皇上下令搜捕有麒麟胎记的人,顾泽夕为了大丫的安全,才急急忙忙地剜去了她右肩上的胎记。 可是,皇上为什么要跟麒麟胎记过不去? 如果大丫是顾泽夕的女儿,那这胎记,是否也与顾泽夕有关? 老天呐,顾泽夕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难怪当他得知她怀孕后,会说出“这孩子不能生在熙朝”这种话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孩子也会跟大丫一样有麒麟胎记。 刚出生的婴儿,可经不起剜胎记之痛,唯有远走他国,才能瞒住这个秘密。 幸亏她没让大丫认爹,不然他日若顾泽夕落马,大丫绝对跟着遭殃。 苏芩秋万分庆幸地拍了拍胸口,把搜捕令放回了抽屉。 她让朱飒把锁恢复原样,带着她离开了书房。 半个时辰后,三七回来了,急急忙忙地问她:“夫人,找到什么了吗?” 苏芩秋摇摇头,没有告诉她实情。这种事,无知才是福。 三七嘀咕道:“难道侯爷真只是为了美观?” 苏芩秋没有反驳她:“明儿你给我师父捎个信儿,我这都小产了,他也不来看看我?” 她又不是真小产,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三七点点头,应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七就出了门,很快把贺兰鲲带来了。 贺兰鲲早猜到苏芩秋是假小产,很不耐烦:“杏林堂忙着呢,你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的生意。” “师父,去西域的车马准备好了吗?”苏芩秋问道。 第169章 走,去西域 “哪有那么容易?”贺兰鲲瞪了苏芩秋一眼,“此去西域,山高水远,总得先把盘缠攒够。你以为我为何把杏林堂迁到京城来?那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吗?” “?” 他不是一直催着她早点动身吗,怎么态度变了? 苏芩秋犯着嘀咕,道:“师父不必为钱操心。侯爷送我的生辰礼,还在信阳候府,没有搬回来。您带人去搬走,直接当掉,换成银票,足够我们开销了。” “用男人的钱?还是宁远侯的钱?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贺兰鲲又瞪她。 “当我找他借的。”苏芩秋理直气壮,“我好歹救了他一命,借他点银子花花不过分吧?” “那你不报仇了?顾致礼死了?苏锦瑟死了?顾致礼死了?”贺兰鲲的质问,一个接一个。 “仇肯定是要报的,沈慧茹不是已经上您那儿诊过脉了吗?就她那个性子,绝对不会放过顾远风。至于把他们一击毙命的杀手锏,我也已经准备好了。”苏芩秋辩道。 “等你弄死他们再说。”贺兰鲲不耐烦了,起身就走。 苏芩秋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让朱飒拦住了他:“师父,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贺兰鲲看看被朱飒堵住的门,只得讲了实话:“美娘偷偷托人给我传了话,她被罗有新关在了京郊的宅子里,且生了重病。我不能把她留给罗有新,我要先把她救出来,再带去西域。” 罗美娘?他失踪多年的未婚妻?果然他态度反常,是有缘由的。 苏芩秋想了想,很快做出了决定:“这有何难,我们今天就出发去西域,路过京郊时,我顺便去把她救出来。放心,我有法子救她。” 今天就出发去西域?? 贺兰鲲吃了一惊。 这么突然,肯定是出了事了。 贺兰鲲毫不迟疑地同意了,只是有点犯愁:“你坐着小月子,恐怕还没出府门,就被你们家老太君逮回去了。” 正常途径走不了,那就偷偷溜吧。 苏芩秋把三七和春红叫了过来:“你们带大丫去逛街,一个时辰后,到醉仙楼门口等我。” 三七和春红齐齐应声,转身去了。 苏芩秋去换了身丫鬟的衣裳出来,交代了朱飒几句,把她留下了。 随后,她扮作贺兰鲲的丫鬟,顺顺利利地跟着他,出了宁远侯府。 等上了贺兰鲲的马车,苏芩秋对他道:“师父,您去信阳侯府搬我的生辰礼——” 话还没说完,贺兰鲲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当我没钱?” 行行行,敢情都是托辞,全是因为罗美娘。苏芩秋翻了个白眼儿。 两人先到杏林堂,接上沈知书,去了贺兰鲲的住处。 沈知书听说苏芩秋今天就要走,既吃惊,又犯难:“杏林堂一时半会儿还丢不开……” “为何要丢开?”贺兰鲲很诧异,“我本来就只打算带你师妹走,你留在熙朝,好好守着杏林堂,给我们赚钱。” “师父!”沈知书满腹怨念。 贺兰鲲随手抓起一家伙,敲了他好几下:“你不赚钱,难道让我和你师妹喝西北风?” 其实钱在哪儿不能赚?他用杏林堂留下沈知书,是因为很清楚他对苏芩秋的那点小心思。 他更清楚,苏芩秋只是拿沈知书当哥哥,他不想因为沈知书,困扰苏芩秋,所以还是让他们分开为妙。 沈知书不敢忤逆贺兰鲲,但心里是真堵得慌,一点笑都挤不出来。 苏芩秋不想看到他不高兴,忙道:“师兄,你的确不能走,你要是也走了,我的仇,谁来替我报?” 沈知书一听她这是有事要交代,心情果然好了些,主动道:“我已经把鄂州的哑巴,接到京城来了,就关在地窖里。他的毒,差不多快解了,这几天已经能咿咿呀呀地说几个字。昨天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秦什么来着……” 苏芩秋想了想:“秦天赐?” “对对对,秦天赐。”沈知书连连点头,“你认得他?” 他记得,一年前苏芩秋把哑巴送到他那里时,明明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所以才一直哑巴哑巴地叫着。 “不认得。”苏芩秋回想起她刚重生时的场景,唇角翘起,“我只是在某个出乎意料的地方,见过这个名字。” 沈知书听得糊里糊涂,但也没多问,只是道:“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尽管交代。” “那我就不跟师兄客气了。”苏芩秋说着,把弄死顾远风,顾致礼和苏锦瑟的方法,跟他讲了一遍;又特别叮嘱他,等顾远风和顾致礼落马后,一定要把李贵、李奎和夏绿从宁远侯府带出来,给她送到西域去。 她相信,这么点小事,顾泽夕会同意的,毕竟他女儿在她手里呢。 沈知书用心记下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行李已经装上了车。 苏芩秋和贺兰鲲别过沈知书,登车出发。 两人先去醉仙楼,接了大丫、三七和春红。 苏芩秋暂时没把去西域的事告诉她们,打算等救出罗美娘再说。 一行人到了京郊,贺兰鲲先安顿好大丫,再带着苏芩秋,去了一处偏僻的宅院,叩响了院门。 院门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来:“你们找谁?” “罗有新是不是在这儿?”贺兰鲲问。 小厮点了点头:“你们是谁?” 苏芩秋道:“告诉罗有新,上次算卦赢过他的人来了。” 小厮明显惊讶了一下,转身去了。 没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罗真人请二位进去。” 苏芩秋和贺兰鲲随小厮进了院子,去了厅里。 他们刚踏进门,那小厮飞快地退到门外,把门哐当一声反锁了。 什么情况?贺兰鲲和苏芩秋双双皱起了眉头。 罗有新穿着一身道袍,捋着胡子,从屏风后出来了:“看来贺兰大夫收到我托人传的话了。” “是你?!”贺兰鲲这才明白上当了,“你假冒美娘?” “我要不假冒美娘,怎能诱你来此?”罗有新看了看苏芩秋,笑得得意极了,“我本来打算先诱你来此,再以你为饵,诱来宁远侯夫人,没想到,你们师徒情深,竟一起来了,倒是省了我一桩事。” “原来你的目标是我?”苏芩秋也在笑,“怎么,算卦算不过我,恼羞成怒,打算来阴的了?” 第170章 给本侯追! 罗有新一听苏芩秋这话,当真是恼羞成怒了:“等我把你杀了,我算卦的本事,自然又是天下第一了。” “大可不必。”苏芩秋摆了摆手,“你杀了我,还得担风险,毕竟我是宁远侯夫人。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我马上离开熙朝,从此不会对你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而你放了罗美娘,让她跟我们走。” “你愿意离开熙朝?”罗有新将信将疑,“你舍得宁远侯府的荣华富贵?” 苏芩秋拿出和离书,展开给他看:“这下信了?” 原来她和离了?这可真是喜事一桩。罗有新琢磨了一下,道:“我可以不杀你,但罗美娘你们就别惦记了,她已经死了。” “你说谎!美娘肯定没死!”贺兰鲲怒吼。 “真死了,信不信由你。”罗有新袖子一甩,“赶紧走,免得我变卦。” “如果美娘死了,那也是你害死的!”贺兰鲲猛扑过去,手一扬,一把药粉洒向了罗有新的脸。 当年罗美娘都已经跟他定亲了,人却被罗有新带走了。天下哪有这种兄长,扣着妹妹不放。这些年,罗有新行踪不定,他也跟着四处奔波,就为了找到罗美娘。如今好容易有了眉目,他却说她死了!他现在就杀了他,给罗美娘偿命! 眼看药粉就要糊罗有新一脸,他忽然从腰间抽出拂尘,用力一挥。药粉尽数变了方向,洒落一地。 他会功夫?而且功夫还不弱?苏芩秋赶紧提醒贺兰鲲:“师父小心!” 但已经迟了。 罗有新迅速制住贺兰鲲,用绳子把他绑了起来。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关起来!”罗有新把拂尘插回腰间,连声冷笑,“我本来打算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偏要作死,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马上有小厮进来,把贺兰鲲和苏芩秋关进了一间空屋。 贺兰鲲十分自责:“都怪我太冲动,把你给连累了。” 本来罗有新都打算放他们走了,他干嘛还要去杀罗有新,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不行吗? 苏芩秋快手快脚地帮他解绳索:“师父,您别急,他们都没把我绑起来,或许只是吓唬一下我们。” 她怎会怪贺兰鲲,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死在何嬷嬷的棍棒下了。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罗有新的声音——“弄死他们,记得毁尸灭迹。” 苏芩秋和贺兰鲲心一惊,很快便看见有根细小的铁管,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 天色已晚,但顾泽夕还是快马加鞭,从祈福的庙里,赶回了宁远侯府。 他假期不多,不能浪费,得抓紧时间陪苏芩秋,若能哄得她不再生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回府的路上,他特意买了刚出炉的东坡饼。这东西虽然不值钱,但却是鄂州特产,苏芩秋肯定好这一口。 当然,他的宝贝女儿也不能怠慢,他把街边的糖葫芦,连着稻草靶子给她扛回来了。 他拎着东坡饼,让长钺扛着糖葫芦,兴冲冲地进了金戈院。 长戟迎上前来,小声地禀报:“侯爷,夫人那里,恐怕出了点状况。” 顾泽夕脚步一顿:“什么状况?” 长戟继续压着嗓子说话:“昨天晚上,三七邀我喝酒,谁知竟是调虎离山之计,夫人趁着我不在,撬锁进了您的书房——她不知道书房有暗卫看守,她做了什么,暗卫看得一清二楚。但因为您先前说过,夫人可以进出您的书房,所以暗卫没有现身拦她。” 顾泽夕隐约觉得不安:“少罗嗦,夫人进书房后,做了什么?” 长戟哭丧着脸道:“夫人让朱飒把抽屉的锁撬了,她看到那张搜捕令了。” 什么?!顾泽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那夫人现在在哪?” 长戟忙道:“夫人在房里睡觉。三七和春红带大丫出门逛街去了,还没回来。” 她还在?顾泽夕大松一口气:“那没事了。” 侯爷没生气,长戟也松了口气。 顾泽夕把东坡饼交给了长钺:“既然夫人在睡,本侯先不去吵她。你把这个收好,等她醒了,本侯再给她送去。” 长钺接过东坡饼,点头应了。 顾泽夕又对长戟道:“天都快黑了,大丫怎么还没回来?你随本侯找她去。” 长戟连忙命人备车,跟顾泽夕出去了。 顾泽夕带着长戟,把整条御街都找遍了,仍不见大丫的踪迹,三七和春红也是不见影子。 她们能去哪?难道逛得不是御街?顾泽夕心下着急,让长戟去找沈留白。 沈留白匆匆赶来,十分不满:“我马上要成亲了,忙得很,找我做什么?” 顾泽夕面色凝重:“你表妹的两个丫鬟,带着大丫去逛街,到现在还没回。本侯把整条御街翻遍了,也没找着她们。你赶紧拿着淮南王府的帖子,去找京兆尹,让他下令封城找人。本侯先回府看看你表妹,免得她担心。” 大丫不见了?!沈留白吃了一惊,赶紧带人去了。 顾泽夕赶回宁远侯府,脚步匆匆地去了金戈院。 天色已暗,卧房里却没亮灯。 苏芩秋还没醒? 他心下纳闷,轻轻推开了房门。 床上,苏芩秋盖着被子,面朝里侧卧着,的确还在睡。 顾泽夕走上前,轻轻地推了推她:“夫人,醒醒,天都黑了,再睡下去,夜里该睡不着了。” 他连唤了好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 这是真没醒,还是假没醒?该不会是还在生他的气,故意不理他吧? 顾泽夕故意道:“夫人,你再不起来,本侯可要亲你了。” 他说着,当真俯下了身。 床上的人像是吓了一跳,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顾泽夕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哪里是苏芩秋?这分明是朱飒! “怎么是你?夫人呢?!”顾泽夕厉声质问。 朱飒倒是没瞒他:“夫人动身去西域了。” 她真走了?顾泽夕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那大丫呢?” “夫人带走了。”朱飒老老实实地回答。 她本来也想跟着去,可苏芩秋说,她是顾泽夕的侍卫,她不能带走。 顾泽夕一拳砸到了墙上:“来人,备马,给本侯追!” 第171章 你把本侯抛弃了 且说苏芩秋看到门缝伸进来的细铁管,迅速掏出手帕去堵。这东西太像吹迷药的细竹筒了,罗有新肯定是要吹进毒药,弄死他们。 然而细铁管半晌都没动静,并没有药粉吹进来。 她和贺兰鲲正纳闷,忽然有门锁撬动的声音传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高个儿丫鬟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贺兰鲲戒备起身,苏芩秋却是盯着那丫鬟的脸,惊讶不已。 这丫鬟跟沈氏长得也太像了。 那丫鬟看了看他们俩,压低了声音问贺兰鲲:“你是罗美娘的未婚夫贺兰鲲?” 贺兰鲲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那丫鬟面露惊喜:“奴婢叫艾草,美娘姐姐托奴婢来救你。” 罗美娘还活着!贺兰鲲骤然来了精神:“带我去见她!” “不行。”艾草断然拒绝,“美娘姐姐特意交代了,不许你去见她。美娘姐姐还说了,让你权当她死了,别惦记她了。” “我不信!”贺兰鲲激动起来,“除非她亲口跟我说!” “你小点声!”艾草警惕地朝外看了看,无奈地道,“那奴婢带你去,但不许久留,不然会害了美娘姐姐。” “行。”贺兰鲲连连点头,又对她道,“你先把我这徒弟送出去,我的事不急。” 艾草摆手:“不用,一起走就行,美娘姐姐的屋子离院墙也近,见过她后,你们直接从那边翻墙出去,我会给你们准备软梯。” “好,多谢你了。”贺兰鲲谢过她,叫上苏芩秋,跟着她离开了空屋。 这宅院里的奴仆并不多,艾草对地形又极熟,很顺利地带着他们避开所有下人,来到东南角的一间小屋前。 临进门前,艾草对贺兰鲲和苏芩秋道:“奴婢先跟你们说好,美娘姐姐她跟常人不一样。你们待会儿见到她后,不许惊慌,更不许尖叫。” 苏芩秋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贺兰鲲则是不以为然。罗美娘是什么样子,他能不知道?顶多就是被罗有新囚禁了这么多年,老了,憔悴了而已,怎么可能把他吓着。 两人答应了艾草一声,跟着她进了小屋。 小屋里光线昏暗,里头并没有人,只有个坛子搁在桌上,显得特别突兀。 罗美娘呢?苏芩秋和贺兰鲲正纳闷,就看见艾草走到桌子边,弯腰对那个坛子道:“美娘姐姐,你的未婚夫非要来见你,奴婢只好带他来了。” 坛子轻微作响,从里头探出个女人的头来:“你带他来做什么,快让他走,别吓着他。” 这是罗美娘?!她被做成了人彘??难怪艾草说她和常人不一样。苏芩秋惊呆了。 贺兰鲲走到桌子边,不敢置信地打量坛子里的罗美娘,震惊到失声,半晌才蹦出一句:“谁干的?罗有新?” 罗美娘点头又摇头,泪水涌了出来:“别问了,你快走。这辈子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也能闭眼了。” 罗有新,肯定是罗有新干的。他是个畜生,竟这样对自己的亲妹妹?贺兰鲲气到浑身发抖。 苏芩秋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催促贺兰鲲:“师父,您还在犹豫什么,赶紧带上罗美娘,一起走啊,不然被罗有新发现了,全得折在这儿。” “看我,又犯错耽误时间了。”贺兰鲲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走走走,先走,有什么话,等逃出去再说。” 他说完,抱起坛子,大步朝外走去。 坛子里的罗美娘慌了:“我不走,我不能走,你快把我放下!” 贺兰鲲不听,继续朝外走。 罗美娘哭道:“鲲哥,你若真心救我,先把罗有新杀了,不然我这一走,会有其他人因我而死,你于心何忍?” 贺兰鲲道:“你是指艾草?那我把他也带走。” “不是他!”罗美娘喊道。 苏芩秋听出了点意思来:“你是人质?只要你走了,罗有新就会杀掉某些人?” 罗美娘连连点头。 “师父,那你把她留下吧。”苏芩秋劝道,“救人先除根,不急这一时。” 贺兰鲲万般不舍,但还是咬咬牙,把坛子放回了原处。 艾草把他们带到院墙下,挂好了软梯。 苏芩秋对他道:“你快回那间空屋,装成被我们打晕的样子,不然等罗有新发现我们逃走了,肯定会罚你。” “罚就罚,奴婢不过是个丫鬟,贱命一条。”艾草满不在乎。 “丫鬟的命也是命。”苏芩秋催他道,“你要是不去,我不走。” 艾草从未被人这样重视过,诧异地看了她几眼,才转身去了。 苏芩秋率先爬上软梯,贺兰鲲紧随其后。 她刚爬到软梯最顶头,忽然听见底下传来了脚步声—— “快来人,贺兰鲲跟他徒弟在翻墙!快抓住他们!” 遭了,被发现了! 苏芩秋回头一看,院墙下,冒出几个举着火把的小厮,而贺兰鲲的脚已经被其中一个小厮拽住了。 “别管我!你先走!”贺兰鲲冲她大喊。 苏芩秋明白,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迅速翻上了墙头。 “你再翻一下试试。”墙下忽然传来了罗有新的声音。 苏芩秋骑坐在墙头上,朝下一看,罗有新竟拉满了一张弓。 “苏二小姐,你今晚不把命留下,恐怕是走不了了。”罗有新把尖利的箭头,对准了她。 苏芩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来,朝这儿射。我的人见不到我回去,必定会找过来,你以为你能脱得了干系?” “你的人?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倒是叫他们来。”罗有新嗤之以鼻。 他话音刚落,忽见一道矫健的身影,纵身飞上了墙头。 “宁,宁远侯?” 罗有新手一抖,弓箭落地。 顾泽夕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把苏芩秋裹进大氅,跳出了院墙。 苏芩秋很有点尴尬,她说要去西域,结果人尚未出京城,还得靠顾泽夕来救。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顾泽夕静默地站着,一言不发,好像压根没去把贺兰鲲也捞出来的意思。 她赶紧抬头:“侯爷,我师父还在里头!” 顾泽夕淡淡地开口:“本侯既已被你抛弃,你的师父,与本侯何干?” 他说完,转身就走。 第172章 本侯用一生来偿还 他这是撂挑子了?难怪刚才都没有收拾罗有新。 那贺兰鲲怎么办?苏芩秋急追几步,拽住了顾泽夕的袖子:“这是哪个嚼舌根,说我抛弃侯爷了?我只是陪我师父来救罗美娘!” 骗子!救罗美娘需要把大丫拐走?顾泽夕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把她拦腰抱起,大步朝他的马走去。 苏芩秋使劲儿挣扎:“侯爷,先救我师父!” 旁边传来了沈留白的声音——“表妹,老顾这是担心你小月子里吹了风,受了寒,会落下病根儿。你赶紧跟他回去吧,这里有我。” 原来沈留白也来了?苏芩秋扭头看去,只见沈留白冲她挥了挥手,带着一队披甲的兵卒,朝院子里去了。 苏芩秋这下终于放了心,任由顾泽夕把她抱上了马。 顾泽夕大概是怕马跑起来会有风,速度极慢,倒是让苏芩秋松了口气,她现在是双身子,可受不得颠簸。 两人骑马上了官道,几辆马车正停在道旁。 其中一辆车的车窗里,探出了大丫的小脑袋——“娘!” “哎!”苏芩秋回应了她一声,回头偷看顾泽夕,跟他解释大丫为何会在这儿,“我在去救罗美娘的路上,碰到了正在逛街的大丫,就把她带上了。 编,继续编。顾泽夕神色清冷,没有理她。 他得知她带着大丫跑路后,马上去了贺兰鲲的住处,发现只剩下了一个沈知书。 沈知书的嘴真硬,他用了点手段,才套出了他的话,原来苏芩秋跟着贺兰鲲去找罗有新了,两人打算救了罗美娘后,再一起去西域。 他马上通知了沈留白,跟他一起赶了过来,却一眼看到了被逼上墙头的苏芩秋。 其实他现在心里气得很。罗有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连他的女人都敢动。什么结义兄弟,滚蛋吧,这次他要不扒下他一层皮,这些年就白混了。 苏芩秋也是胆子大,跟着贺兰鲲就敢去救人,要不是她刚小产,他非得给她屁股来上几下,看她还敢不敢背着他冒风险。 顾泽夕忿忿地想着,苏芩秋送上了大丫的马车,自己却回到马上,没有与她们同乘。 大丫看着被关严实的车门,小声地问苏芩秋:“娘,侯爷是不是生气了呀?”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苏芩秋把她搂进了怀里:“侯爷没生气,他就是累着了。” “这就累着了呀?侯爷身体不好吗?娘,您得给他补补。”大丫晃着苏芩秋的胳膊道。 “好,补。”苏芩秋随口应答。 顾泽夕在车外听见,唇角一抽。她都惹他气成这样了,还敢在他闺女面前讲他坏话?真是欠收拾。 回到宁远侯府时,大丫已经睡着了。苏芩秋把她交给辛烟后,进了卧房,简单洗漱了一下。 没一会儿,三七端着一盘东坡饼进来:“夫人,这是侯爷从庙里回来的路上,特意给您买的,本来都已经凉了,长钺让厨房热了一下,给您送过来了。” 苏芩秋愣了一下,拿起一块东坡饼,却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三七踌躇了一会儿,小声地问:“夫人,您今天本来打算去西域是吗?” 苏芩秋点了点头。 “那您还走吗?”三七又问。 “当然要走。”苏芩秋道,“明天我去找侯爷,跟他开诚布公地聊聊。” 顾泽夕在院子里站了许久许久,直到苏芩秋的卧房熄了灯,才转身出府,去找沈留白。 他在沈留白的别院等了个把时辰,终于把他等回来了。 此时天都快亮了,沈留白却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一进门就道:“罗有新真不是个东西,我已经把他押送到大理寺去了。我特意交代了,管他最后定什么罪,先打个半死再说。” 他敢动苏芩秋,就该是这个下场。顾泽夕颔首,又问:“本侯听你表妹说,她跟贺兰鲲是为了救罗美娘,才去找罗有新,你刚才可见到了这个罗美娘?” “见到了。”沈留白回想初见罗美娘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说了你都不信,罗美娘被做成了人彘,装在坛子里,难怪芩秋和贺兰鲲要去救她。” 顾泽夕没想到是这样,大为惊讶:“谁干的?罗有新?” 沈留白摇头:“她说不是,不然我就把她带来了。” “不是就不能带回来了?罗有新自从上次算卦失败,就失了圣宠,你有什么好顾忌的。”顾泽夕很不以为然。 “你说的是,我还是胆子太小。”沈留白当即叫了月夜进来,吩咐道,“你马上带人再去一趟京郊,把坛子里的罗美娘带回来。” 月夜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顾泽夕敲了敲桌子:“拿酒来。” 沈留白想起上次沈慧茹干的事,断然拒绝:“别,我怕。再说大丫不是找到了吗,你为何要买醉?” 顾泽夕挑着能讲的,跟他说了:“你表妹原本打算救了罗美娘后,就带着大丫,跟贺兰鲲去西域。” “她早该走了!”沈留白道,“不过这傻丫头,去西域干嘛,回娘家,或者来淮南王府都行,回头我跟她说说去。” “你到底是不是我兄弟?”顾泽夕捶了他一拳,“当年是本侯害了她不假,本侯用一生来偿还不行吗?你就非得看着大丫离开亲爹?” 提及大丫,沈留白心软了几分。他低头琢磨了一会儿,问顾泽夕:“你真要把芩秋留在你身边?哪怕她恨你,怨你,一辈子不让大丫认你这个爹?” 顾泽夕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使出点手段来,让她不敢走。”沈留白说着,附耳过去,小声地给他出了个主意。 顾泽夕觉得这主意挺可行,转头见天色已大亮,马上命人去办了。 苏芩秋累着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她一面穿衣裳,一面问三七:“侯爷在么?” 三七回道:“侯爷在书房,奴婢刚才看见长戟进去送茶了。” 苏芩秋点点头,穿戴整齐后,去了书房。 她是一定要去西域的,既然偷溜没成功,那就让顾泽夕履行当初的承诺,正大光明地放她走。 第173章 本侯许你走 书房里,顾泽夕正在翻阅几张邸报。他听见脚步声,眼皮都没抬。 苏芩秋取下遮风的帏帽,把那张和离书,轻轻地放到了他面前。 顾泽夕终于抬起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苏芩秋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侯爷曾许诺过我,只要我想走,随时都能拿着这张和离书,离开宁远侯府。侯爷向来一言九鼎,想必这话,还作数。” “作数。”顾泽夕颔首,把和离书还给了她,“你打算何时走,提前把时间告知本侯,本侯好为你准备特制的车驾,免得你途中受寒,落下了月子病。” 苏芩秋颇感意外。从昨晚开始,顾泽夕就一直冷着个脸,她原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才能说动他,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既然他这么好说话,那她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一点? 苏芩秋偷偷瞄了瞄他的脸色,问道:“罗有新他……” 她才起了个头,顾泽夕就接了她的话,一口气全说了:“罗有新已被押入大理寺,至于会定什么罪名,那是大理寺卿的事。你师父昨夜已经安然归家,并无大碍。人彘罗美娘,本侯昨夜让你表哥派人去接了,现在想必在你表哥那里。” 他把罗美娘救出来了?罗美娘不是不肯走吗?兴许是因为罗有新入狱,让她改变了主意?不管怎样,罗美娘现在安全了,等她和贺兰鲲出发去西域时,可以把她带上了。苏芩秋很是高兴,笑容满面:“多谢侯爷,我想明天一早就出发。您送我的那些生辰礼,我就不带走了,回头您派人去信阳侯府搬回来吧。” 顾泽夕爽快地同意了:“虽然时间有点赶,但也不是不行。明日本侯会准备好车驾,等你用完早膳,本侯亲自送你和大丫启程。老太君那边你不用担心,事后本侯自会去跟她解释。” 这也太顺利了,苏芩秋愈发惊喜,再三道谢后,回到了卧房。 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三七和春红,让她们抓紧时间收拾行李,又让朱飒去给贺兰鲲捎信,让他去接罗美娘,明日一早,一起出发去西域。 书房里,顾泽夕心如止水,继续看邸报。 没一会儿,沈留白来了。 “罗美娘接来了?”顾泽夕问他。 “接来了,坛子在我那别院呢。”沈留白点头,“听月夜说,她死活不肯走,说除非罗有新死了,否则她哪里都不去。直到月夜告诉她,罗有新进了大理寺大狱,必死无疑,她才松了口。” 顾泽夕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些:“此事与咱们无关,你尽快把罗美娘交给贺兰鲲就行。” 沈留白点头应下,又道:“你猜月夜昨天去接罗美娘时,遇到谁了?” “谁?”顾泽夕随口问。 沈留白道:“我的姑父,你的岳丈,信阳侯苏德仁。” 苏德仁?顾泽夕终于来了兴趣:“他去罗有新那里做什么?” 沈留白道:“他说是去拜访罗有新,但他明知罗有新不在,还在宅子里乱转悠,倒像是在找什么人。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找到,两手空空地走了。” 那时天都还没亮,他去拜访罗有新?这其中一定有古怪。顾泽夕略一沉吟,对沈留白道:“安排人盯着罗有新,苏德仁既然一无所获,说不准会去牢里找他。” 沈留白马上答应了。他也很想知道,苏德仁到底要做什么。 顾泽夕叫了长戟进来,让他带人去信阳侯府,搬回苏芩秋的生辰礼,随后又对沈留白道:“你表妹刚才来找本侯了,她打算明日一早,出发去西域,本侯已经同意了。” 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私下里已经安排好了。沈留白了然一笑:“做戏做全套,你陪我去看看她,跟她道个别。” 顾泽夕点头起身,带他去了卧房。 卧房里,苏芩秋正在亲自收拾行李,手脚利索,她听说顾泽夕带着沈留白来了,赶紧上床躺下,装出在坐小月子的样子来。 顾泽夕和沈留白进了屋,两人在窗边坐下了。 顾泽夕对苏芩秋道:“你要走的事,本候已经告诉你表哥了,他特意来跟你道个别。” 沈留白故作伤感:“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竟是连我的婚礼都不肯等。” 苏芩秋笑道:“表哥跟芷兰妹妹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婚礼上有没有我都一样。我给你们把新婚贺礼准备好了,回头让侯爷带给你们。” 她说着说着,想起一件事来:“表哥,你和芷兰妹妹是哪天成亲?” 沈留白回答:“腊月十五,时间是有点赶,但我想娶了她再过年。” 腊月十五!苏芩秋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上一世,沈留白就死在腊月十五!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问沈留白:“表哥,之前我提醒你提防你的继母,你可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沈留白有点无奈:“表妹,她对我不算好,可也不算坏,而且她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你让我如何提防?” 苏芩秋努力回想上一世的事,她不知道沈留白最后是怎么死的,只是依稀听说,他是死在了外头,而非死在淮南王府。 想到这里,她脱口而出:“表哥,腊月十五那天,你一定要待在淮南王府,不要外出。迎亲你也不要去,让人代劳。” 沈留白神色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芩秋担心他不听,干脆撒了谎:“对,我有确切消息,你继母要在腊月十五那天,把你诓骗出府,再把你弄死。” 许氏哪有法子把他诓骗出府?就凭她手下的那几个侍卫,也能把他弄死?沈留白只觉得好笑。不过,为了让苏芩秋安心,他还是哄着她道:“好,我听你的,成亲那天,我哪里也不去,叫老顾替我迎亲去。” 苏芩秋见他答应了,总算放下了心。 翌日,苏芩秋起了个大早,让三七去把大丫带来,她们该出发了。 三七出了门,回来时却没带来大丫,而是拿了张纸条:“夫人,这是贺兰大夫刚刚托人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让您收到后马上看。” 苏芩秋展开纸条,一目十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三七忙问:“夫人,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怎么了!这让她还怎么去西域! 苏芩秋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朝地上一砸。 纸团弹起,又落下,滴溜溜地滚到了顾泽夕脚下。 顾泽夕站在门边催促:“车马已经准备好了,你怎么还不走?” 第174章 侯爷我错了 苏芩秋狠狠地瞪了顾泽夕一眼:“不走了。” 顾泽夕皱眉:“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 苏芩秋盯着他问:“我为什么不走了,难道你不清楚?杏林堂突然被查封了,我师兄被京兆尹请去喝茶了。” “那你该去问京兆尹,与本侯何干?”顾泽夕老神在在。 “谁都知道贺兰鲲是我的师父,若非你授意,他敢这么干?”苏芩秋反问。 “你这是无理取闹,硬朝本侯头上泼脏水。”顾泽夕道,“再说不过是你师兄出事了而已,本侯又没绑住你的腿,你随时都能走。” 他摆明了拿沈知书当人质,她敢走吗?偏他还不承认! 苏芩秋又窝火,又憋屈,扑进他怀里,一通拳打脚踢:“顾泽夕,你别太过分!” “到底谁过分?”顾泽夕轻轻松松地制住了她,“明明是你拿本侯当猴儿耍,一会儿要走,一会儿不走。苏芩秋,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本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今儿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他说罢,用大氅把苏芩秋裹成粽子,一路扛上了车。 ——— 信阳侯府,书房。 苏德仁昨日在京郊一无所获,愁闷得茶饭不思。 铜嘉忽然来报:“侯爷,顾族长来了。” 顾兴国?他还敢来?苏德仁火冒三丈,让铜嘉把他带了进来。 顾兴国刚踏进门,苏德仁就操起根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打。 顾兴国抱头鼠窜:“苏德仁,你有完没完?我不过是睡了你一个妾,又没睡你的夫人,你火气怎么这么大?我今日有正事,才来找你,你要是不愿意听就算了。” 这是睡了一个妾的事吗?苏锦瑟不是他的种,这个怎么算?苏德仁狠狠地把鸡毛掸子一折两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顾兴国总算是站直了腰:“我听说你认定苏锦瑟克父,跟她断绝关系了?苏芩秋都克父多少年了,也没见你如此,怎么到了苏锦瑟这里,你就如此狠心?” 苏德仁死盯着他,神色古怪:“本侯与苏锦瑟断绝关系,与你什么相干?” 顾兴国眼神飘忽:“你当初来求我扶顾远风上位,不就是为了他能娶苏锦瑟?而今你却跟苏锦瑟断绝了关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的确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不是因为苏锦瑟,而是因为他!苏德仁冷冷地笑着,恨不得把顾兴国生吞活剥。 正在这时,铜嘉又来报:“侯爷,风少爷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苏德仁让他把顾远风带了进来,极不耐烦地道:“苏锦瑟不再是本侯的女儿,你跟本侯也再无关联,以后别朝信阳侯府跑。” 顾远风撇了撇嘴:“我跟你的关联,当真只因为苏锦瑟?罗有新下大狱了,你们不着急?别忘了,当初那件事,我们几个都有份,万一罗有新在牢里受了刑,一通乱说,我们谁也逃不过。” 顾兴国后背有些冒冷汗:“罗有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还不知道,得先去牢里探个究竟。” 苏德仁有自己的小九九,马上同意了:“此事本侯来办,你们等本侯消息。” 他愿意包揽,顾远风和顾兴国自然乐意,很快告辞走了。 苏德仁觉得事不宜迟,很快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扮,去了大理寺。 他虽然只是个空头侯爷,但到底是淮南王的亲妹夫,大理寺看守牢房的狱卒很给面子,收了他的银子后,放他进去了。 罗有新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遍体鳞伤,动一下都难。 这是还没定罪先受刑了?苏德仁吃了一惊:“你动谁不好,非得动苏芩秋,这下倒大霉了。” 罗有新疼得直哼哼,连搭话的力气都没有。 苏德仁压低了声音,告诫他道:“当初顾泽夕的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死起来更快。” 罗有新哼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苏德仁放了心,说起了他自己的事:“你惹了苏芩秋,能救你出去的人,大概只有本侯了,毕竟本侯是她的亲爹。你若是不想死,就把宝栋还给本侯,本侯一准儿把你捞出去。” 罗有新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吐出一口血沫:“你是什么德性,我能不知道?你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信,除非你先救我出去。” 先救他出去?那他还怕他反悔呢!苏德仁跟他谈不拢,气哼哼地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便有一道黑影从牢房里出来,上沈留白的别院去了。 ———— 密不透风的马车上,苏芩秋费力掀开大氅,发现顾泽夕就坐在她对面,而马车碌碌向前,已经驶离宁远侯府老远,只怕都要出城了。 她无语片刻,问顾泽夕:“难不成侯爷要送我去西域?” “那不能。”顾泽夕拿起一卷兵书,悠闲自在地看,“本侯顶多把你送出熙朝。” “……”苏芩秋有点头大,“大丫呢?” “自然在宁远侯府。”顾泽夕头都没抬,“无论之前,还是昨日,本侯都只答应了放你走,可没包括大丫。” 这不是耍无赖吗?苏芩秋怒了:“她是我的女儿!” “那又如何?”顾泽夕把兵书翻了一页,看得津津有味,“你若是不服,等到了西域,再去告本侯。” 苏芩秋想咬人了:“那我师父呢?” “你师父与本侯何干?”顾泽夕道,“他大概在跟罗美娘叙旧,或者正在为你师兄和杏林堂奔走罢。” 这么玩儿是吧?苏芩秋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走了,我师兄会怎样?” “本侯怎么知道?本侯又不是京兆尹肚子里的蛔虫。”顾泽夕悠悠地道,“不过京兆尹向来铁面无私,六亲不认,你师兄凶多吉少也不一定。” 他明明可以直接气死她,还非要玩这套!苏芩秋扑过去,夺走了他的兵书:“叫车夫调头!我要回去!” “迟了。”顾泽夕未费吹灰之力,就抓住她的手,把兵书拿了回来,“本侯这次一定要把你送出熙朝,满足你的心愿,免得你成日拿着和离书,上蹿下跳。” 行,她知道了,他就是故意的。 罢了,大女子能屈能伸。苏芩秋把心一横,扑到了他脚下,抱住了他的腿:“侯爷,我错了还不行吗?” 第175章 苏芩秋,本侯心悦你 “你何错之有?”顾泽夕满面惊诧,“你此去西域,本侯早已首肯,可挑不出半点错来。” 苏芩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男人滑不溜秋,这么难对付? 敢情他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全用她身上了是吧? 既然心眼子玩不过他,那只能来横的了。 苏芩秋果断从头上拔下金钗,亮出了尖利的钗尾。 顾泽夕哑然失笑:“你这是要行刺本侯?” 别说金钗了,就算她拿把刀,也伤不了他分毫。 苏芩秋笑了笑:“我知道侯爷武艺高强,哪会不自量力。” 她说完,调转钗尾,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我杀不了侯爷,自裁总可以吧?” 以死相逼?论狠,还是她狠。顾泽夕长袖一拂,指尖轻弹。 苏芩秋甚至还没看清他的动作,手腕就倏然一麻,金钗啪嗒落地。 顾泽夕足尖轻巧一勾,金钗腾空而起,精准地落入了他手中。 会功夫了不起啊,装装自尽都不行吗!苏芩秋瞪向顾泽夕,发现他唇边居然浮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下更气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很好玩是吧?” “这话该本侯问你。”顾泽夕把金钗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调虎离山,夜闯书房,撬锁偷窥,本侯竟不知你这样能耐。” 他是怎么知道的?苏芩秋突然被掀了底儿,脸有点红,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家书房的锁,我为何撬不得?倒是搜捕令这样重要的事,侯爷却瞒着我,究竟是何居心?” 自家书房?她倒是挺会耍滑头。顾泽夕马上向她学习,同样理直气壮:“那是一张密令,本侯倘若贸然告知,岂不是欺君?” 他像是会顾忌这个的人?苏芩秋半点不信:“借口!” 她狠狠地瞪了顾泽夕一眼,忿忿地扭过身去。 顾泽夕抬眼,看到的是她被气红的脸,和上下起伏的胸脯。 他忽然想起了老太君的十二字真言,这一次,好像是他错在先。 顾泽夕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没错,的确是借口。本侯只是舍不得你走。” 苏芩秋怔了一下,转头朝他看去。 顾泽夕没有回避,直直地对上了她的眼睛:“本侯很清楚,你一旦得知搜捕令,必然会带大丫离开。本侯欺瞒你,是本侯不对,但本侯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留下来。” 她不傻,她看出来了。但那又怎样?苏芩秋瞪他:“你还有理了?” “没理。”顾泽夕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坦然又炙热,“只是本侯心悦你,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本侯该如何度过。本侯很抱歉,因为一枚胎记,让大丫陷入未知的危险,但本侯自认为可以护你们周全,你又何妨信本侯一回。” 他在向她表白? 苏芩秋的脑子忽然一片空白,心跳漏了一拍。 心里头却跳出个小人儿来,哐哐哐地敲她的脑袋:苏芩秋你真不争气,四年前他害你有多惨,你都忘了吗?如果不是他,你前世能死得那样惨? 苏芩秋一时心慌又意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伸出手去,狠狠地掐了他几下。 顾泽夕看着自己红肿的手背,也有点懵。见过表白失败的,没见过表白挨打的,她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他待要仔细问问,苏芩秋却捂住脸,缩到了角落里,他只能看见她紧咬的下唇,和红透的耳根。 他错神片刻,慢慢地移开视线,拉响了车内的银铃——“调头,回府。” 马车在宁远侯府门前停下,顾泽夕用大氅把苏芩秋裹好,抱回了金戈院。 苏芩秋刚落地,就一头扎进卧房,关紧了房门。 顾泽夕抚了抚留有她体温的大氅,吩咐长戟:“去跟京兆尹打声招呼,杏林堂可以解封了,把沈知书放回去罢。” 长戟眼一亮:“侯爷,夫人不走了是吧?您回头跟夫人说说,求她把三七嫁我吧。” 谁知道夫人还会不会跑,他还是赶紧把三七娶到手吧,不然他这小心脏,受不了。 顾泽夕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背,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本侯有这能耐?”他连苏芩秋都搞不定,这小子还肖想人家的丫鬟! 长戟嬉皮笑脸:“侯爷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您打着这幌子,还能跟夫人多说几句话。” 这倒也是,等有机会罢。顾泽夕点头应下了。 这时长钺来报:“侯爷,沈世子在书房等您有一会儿了。” 顾泽夕马上去了书房。 沈留白见了他,笑嘻嘻:“我刚才看见你把我表妹抱回来了,想必是顺利把她留下了?” 留是留下了,顺不顺利,还真不好说。 顾泽夕扯了扯袖子,遮住了红肿的手背。 但沈留白眼尖,还是看见了,笑得前仰后合:“挨揍了?老顾啊老顾,你也有今天。” “你懂什么,打是亲,骂是爱。”顾泽夕神态自若。 “行行行,你就嘴硬吧。”沈留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老顾,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得脸皮厚点,所谓烈女怕缠郎,只要你够不要脸,拿下我表妹,那是迟早的事。” 不要脸?这个他还真不会,得好好琢磨一下。顾泽夕敲了敲书案:“你来找本侯,就为了这事儿?” “自然不是。”沈留白正经了起来,“你不是让我盯着苏德仁么?你还真是料事如神,他当真去牢里找罗有新了。他叫罗有新把一个叫宝栋的人还给他,但罗有新要求他先把他捞出去,苏德仁哪有这能耐,最后两个人谈崩了。” 宝栋?宝明?是巧合,还是有些关联? 顾泽夕跟沈留白低声耳语了几句,又道:“无妨,他没能耐,本侯帮他。你让大理寺卿给苏德仁透个风,只要他交上一笔银子,罗有新就能从轻处罚。” 沈留白心领神会,马上去办了。 当天晚上,沈留白就托了人来传话,称苏德仁上钩了,牢里他也安排好了,叫他快去。 顾泽夕马上起身,去了卧房,隔着房门叫苏芩秋:“你父亲马上要去大理寺牢里探望罗有新,你想不想去看看?” 其实此事大可不必劳动苏芩秋,但长戟先前的话,给他提了醒儿,要想跟苏芩秋多说上几句话,就得多找些幌子嘛。 他这不就扛着幌子来了? 第176章 原来他才是我儿子 苏德仁去牢里探望罗有新?这是什么缘故?苏芩秋本来打算再也不理顾泽夕,但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还是让三七去开了门。 顾泽夕走到床头,问她道:“你可知宝栋是谁?” 苏芩秋茫然摇头:“没听说过。” 顾泽夕道:“你弟弟叫宝明,这个人叫宝栋,会不会太巧了?你父亲上次向罗有新索要宝栋未遂,今夜会再去,你要不要跟本侯一起潜进大牢,听听他们说什么?” 上次?上次是什么时候?他对她娘家的事,竟这样上心?苏芩秋瞧了瞧顾泽夕被她掐过的手背,有了几分别扭,先从床头柜子里摸出了一包金疮药来,丢给了他。 一点皮外伤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个?顾泽夕下意识地要还回去,却见大丫在门边探头,杀鸡抹脖子似的给他使眼色。 他心念一动,把金疮药揣进了袖子里:“现在赶时间,来不及抹药,回头再说。” 苏芩秋下床穿好了衣裳,顾泽夕把她裹进大氅,带她登上了去大理寺的马车。 车上,顾泽夕故意把袖子挽起一截,露出了受伤的右手。 手背上,红肿已消,只余下几点零星的掐痕,全都破了点皮。 他这受伤的手,随着马车的行进,在苏芩秋眼前晃啊晃。 苏芩秋偷眼看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金疮药拿出来,我给你涂上。” 顾泽夕马上取出金疮药,递给了她。 苏芩秋托着他的掌心,给他上药,虽然板着脸,但动作却很轻柔。 顾泽夕感受着她手指的温度,低头看她,唇角上扬成微笑的弧度。到底还是闺女的脑子好使,不然他哪能享受到这等温存。 到了大理寺,沈留白正在门口等候。他见顾泽夕把苏芩秋也带了来,有点惊讶,但还是很快把他们带进了地牢夹道的隔间,而他自己则去了隔壁。 顾泽夕指了隔间上的一道木门,小声地告诉苏芩秋:“门那边,就是罗有新的牢房。” 苏芩秋马上贴过去,透过门上的小孔朝外看,果见罗有新满身是伤地躺在一间牢房里,狼狈得很。 没一会儿,苏德仁进来了,问牢房里的罗有新:“大理寺卿打算对你从轻处罚,你可有收到消息?” 罗有新勉强撑起身子,点了点头。 苏德仁把胸脯一拍:“为了这个,本侯花了整整五千两银子。本侯对你,可算是仁至义尽,你总该把宝栋还给本侯了。” 罗有新却道:“我惹的人,是宁远侯和淮南王世子,大理寺卿怎敢收你的银子?这其中分明有猫腻。” “猫腻在哪?本侯怎么没见着?你少找借口。”苏德仁气道,“宝栋那是我的儿子,当初我只是托给你照料,又没卖给你,你凭什么不还?” “既然宝栋是你的儿子,你为何把他给了我?”罗有新讥笑,“苏德仁,既然你当年狠得下心来狸猫换太子,而今又跟我装什么父子情深?” “什么狸猫换太子?宝栋是谁的儿子?!” 苏德仁正要回怼罗有新,墙那边,忽然响起厉声质问。 谁?!苏德仁惊诧张望。 墙上隐蔽的木门猛地被推开,沈氏冲到他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苏德仁,你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关在牢里的人,就不止有罗有新!” 她怎么会在这儿!苏德仁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竟发现墙上陆续又有两扇木门被推开,苏芩秋、顾泽夕和沈留白都从木门里走了出来。 他顿时腿脚发软,连忙扶住了牢房上的木栅栏,才勉强站稳了。 原来沈氏也在?是顾泽夕请来的吗?苏芩秋走到沈氏身旁,唤了一声娘,又对苏德仁道:“父亲,你跟罗有新刚才的话,我们都听见了,你就老实交代罢。” 苏德仁知道今天这事儿是过不去了,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把牙一咬:“当年你娘和白姨娘都生了双棒儿,本侯吧两个孩子都给换了。宝明是白姨娘的儿子,你娘生的那个,叫宝栋。” 难怪啊,难怪当初苏锦瑟被爆出是庶女的时候,白姨娘却是如释重负的表情,原来是因为她的儿子被保住了,顾泽夕的直觉还真准。苏芩秋看着苏德仁,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父亲,我娘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苏德仁没敢吭声。他以为白姨娘才是他的真爱,一腔热血地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他想要白姨娘的儿子,来继承他的爵位,享用沈氏带来的丰厚陪嫁,可是那个贱人,背着他跟顾兴国乱搞,让他活成了一个笑话。 此事不提也罢,但眼下的事该如何解决?苏德仁脑筋飞转。他到底是孩子的亲爹,就算做出狸猫换太子的事来,也算不得什么重罪,只要沈氏肯原谅他,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苏德仁拿定了主意,噗通一声跪下,抓住了沈氏的手:“夫人,当年是本侯鬼迷心窍,而今本侯知道错了,才千方百计想找回宝栋。夫人,本侯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芩秋和宝栋的份上,给本侯一个机会,从今往后,本侯一定对你一心一意……” “苏德仁,你别恶心我!”沈氏气得直抖,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我的儿子在哪?你要是不把他还给我,这事我们没完!” 苏德仁赶紧爬起来,去逼问罗有新:“把本侯的儿子,还给本侯!” 苏德仁的事败露了,对于他来说,好像是桩好事。罗有新得意大笑:“赶紧把我放了,不然你们这辈子都别想找到苏宝栋。” 苏德仁急了:“罗有新,你别逼本侯,你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本侯手里。” 罗有新轻蔑地嗤笑了一声:“有种你说出来。”苏宝栋还在他手里,借苏德仁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苏德仁果然哪怕急到脸红脖子粗,也没再吭声。 苏芩秋忽然心念一动,问苏德仁道:“父亲,罗有新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你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第177章 我不要这样的父母 苏德仁尚未开口,罗有新讥讽出声:“苏二小姐,你不是会算卦吗?我有什么把柄,你自己算啊,何必问信阳侯?” 苏芩秋笑了:“你嚣张什么?是嫉妒我会算卦,而你不会吗,罗延歆?” 罗有新神色大变:“你说什么?!” 苏芩秋掏出一张小纸条,冲他晃了晃:“你大概还不知道,罗美娘已经在我师父那里了吧?你以为,你砍断她的手脚,把她做成了人彘,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贱人!”罗有新破口大骂,“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早该把她毒哑!” 苏芩秋长长地“哦”了一声:“看来我猜对了,你就是罗延歆,而非罗有新。” 猜对了?什么意思?罗有新一愣。 苏芩秋把纸条展示给他看,原来上头只写着:大哥罗延歆,二哥罗有新。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诈我?!”罗有新,不,应该说是罗延歆,气得七窍生烟。 没错,就是诈他。 这张小纸条,是贺兰鲲今儿才捎给她的,但她看过后,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刚才苏德仁说出“把柄”二字,忽然让她灵光一闪,这才诈了罗有新一把。没想到,让她诈对了。 苏芩秋收起纸条,看向了苏德仁:“父亲,你所说的把柄,可是指罗延歆冒充罗有新的事?” 苏德仁见她都自己猜出来了,终于开了口:“罗延歆根本不会算卦,会算卦的是罗有新。十九年前,罗延歆囚禁罗有新,冒充他成了活神仙。他所算的卦,全是罗有新提前告诉他的。” 卦象还能提前告知?莫非这个罗有新,跟她一样,是个重活一回的人?苏芩秋暗暗惊讶。 顾泽夕早已怒火中烧,此时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开牢门,掐住罗延歆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罗有新在哪?!你要是不说,本侯立马掐死你!” 难怪罗有新的所作所为,一点儿都不像多年前跟他结拜的那个人,原来早已偷梁换柱了! 罗延歆被掐得喘不上来气,却嗬嗬地笑:“掐死我啊,有本事掐死我,你们永远别想知道罗有新在哪。” 顾泽夕脸色一沉。 苏芩秋默默地掏出一瓶药粉,洒在了罗延歆的伤口上。 罗延歆顿时鬼哭狼嚎,浑身抖得像筛子:“我说,我说,罗有新就关在我京郊宅子的地窖里!” 早说不就好了?又不是死士,非得嘴硬,白遭一回罪。苏芩秋收起药瓶,撇了撇嘴:“宝栋在哪,一并说了吧。” “宝栋也在我京郊的宅子里,那个叫艾草的丫鬟就是!”罗有新哭喊着道。 艾草?艾草是宝栋?!难怪他长得和沈氏一模一样!他居然把她弟弟,当成丫鬟养!苏芩秋气得把药瓶又掏出来,药粉全撒他伤口上了。 沈留白马上带着沈氏,去了罗延歆京郊的宅子,苏德仁也跟了过去。 顾泽夕把苏芩秋裹进大氅,抱着她登上了回宁远侯府的马车。 苏芩秋有点意外:“侯爷不跟着去救罗有新?” “本侯得送你回府。”顾泽夕摇着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夫人比较重要。” “……” 他自从表白之后,就变得油腔滑调了? 苏芩秋揪了揪衣襟,别开了眼:“闭嘴。” 好的,现在闭嘴,以后还说。顾泽夕若无其事地朝她那边挪了挪。 两人回到宁远侯府,顾泽夕美其名曰要等罗有新和苏宝栋的消息,赖在了卧房没走。 天色渐亮,月夜来报信:“侯爷,夫人,宝栋少爷和罗真人都找到了,但罗真人病得很重,我们世子带他去杏林堂了。” 顾泽夕马上起身,去了杏林堂。 又过了个把时辰,沈氏和苏德仁带着苏宝栋来了,后面还跟着苏宝明。 看这样子,他们显然已经回过信阳侯府了,可苏宝栋还是丫鬟的打扮。 苏芩秋冲苏宝栋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苏宝栋腼腆地笑:“原来我先前救的,是自己的亲姐姐。” “你们之前就见过?”沈氏很惊喜,忙对苏芩秋道:“芩秋,你快劝劝宝栋,他死活不肯留在信阳侯府,我们才带他来找你。” 难怪他连衣裳都没换。苏芩秋很奇怪,问苏宝栋:“你为何不愿意留在信阳侯府?那是你的家。你流落在外十几年,难道不想跟父母兄弟团聚?” “不想。”苏宝栋回答得干脆利落,“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爹把我给丢了,我娘连自个儿孩子都看不住,这样的家,有什么可待?姐,我听说你比我更惨,被当成克父的庶女,在鄂州乡下苦熬了好多年,还被迫嫁给了一个臭渣男?姐,我问你,这样的父母,你乐意要?信阳侯府这样的家,你乐意待?” 这…… 苏芩秋不知该不该继续劝他了。 沈氏已经哭成了泪人:“宝栋,是娘没能耐,你怨娘是应该的。但信阳侯府的世子,理应是你,你没道理拱手让人。” 苏宝栋不屑一顾:“信阳侯府不是个空架子么,这样的世子,谁爱当当去,我不稀罕。” 苏德仁让他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把头埋了下去。 苏宝明幽幽地盯着他,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氏哭道:“那我的嫁妆,你不能不要吧?你要是不当这个世子,可就便宜苏宝明了。” 按道理,她的嫁妆应该留给亲儿子,但如果苏宝明是世子,大部分得给他。 苏宝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极了。 “我才不稀罕你的钱。”苏宝栋哼了一声,“我有赚钱的路子,用不着别人养活,大不了,我给我姐当丫鬟。” “宝栋,你不能这样!”沈氏见他油盐不进,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不能怎样?”苏宝栋却是越说越生气,把苏德仁一指,“这个男人,把你的女儿赶到了鄂州乡下,把你的儿子送给了别人,你不想着把他休了,居然还要我去当他的世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把苏德仁休了? 沈氏还真没想过这个,一下子愣住了。 第178章 你是逆天改命之人 苏德仁慌了神,厉声斥责苏宝栋:“天下哪有儿女劝父母休离的道理?简直岂有此理!” 沈氏要是离开了信阳侯府,那信阳侯府就全完了。 苏宝栋哼了一声,压根不搭理他。 苏宝明劝苏德仁道:“爹,您别怪宝栋,他跟着罗延歆那样的人,能学到什么好?“ “闭嘴!”苏德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苏宝栋再不像样子,至少是他亲生的,哪有他这个野种插嘴的份。要不是他怕丢面子,早把他丢给顾兴国了。 呵,因为他由嫡变庶,就只能靠边站了是吗?苏宝明满腔悲愤:“当年换子,难道是我的错?爹,你跟白姨娘做的孽,凭什么要我来承担后果?你们都苦劝苏宝栋回府当世子,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已经是信阳侯府世子!难道就因为苏宝栋回来,我就得让位?谁规定庶子就不能当世子?” “本侯既然有嫡子,世子之位自然应该是他的。”苏德仁沉着脸道。 “就这个当了十来年女人的娘娘腔?爹你当真要把爵位传给他?”苏宝明把苏宝栋一指,满脸讥讽。 苏宝栋忽然抓住苏宝明的手指,用力一折。 “啊——” 苏宝明疼得惨叫震天。 沈氏和苏德仁吃了一惊。 “这点疼都忍不了?我看你才是娘娘腔。”苏宝栋嗤笑着丢开了手。 “我的指头断了!”苏宝明又疼又气,扑上去要跟苏宝栋拼命。 “够了!”沈氏斥道,“争来争去,不就为了一个世子之位?既然宝栋不稀罕,那就不要了吧。” 她说完,又对苏芩秋道:“芩秋,既然你弟弟不愿意回信阳侯府,那我把他托付给你了。我这几天要忙休夫的事,等休完再来找你们。” 这就作出决定了?苏芩秋诧异着,应了一声。 沈氏转身离去,苏德仁急得跟什么似的,赶紧追上去了。 就这样算了?他断掉的手指头谁来负责?苏宝明气得头发晕,可又不敢跟苏宝栋硬碰硬,只得咬咬牙,走了。 “什么玩意儿!”苏宝栋朝着他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在苏芩秋床前坐了下来。 这个弟弟,苏芩秋是越看越喜欢,笑着道:“你当真要给我做丫鬟?还不赶紧去把衣裳换了。” “那我现在去买。”苏宝栋站起身来。 “你姐姐在这里,还要你自己买衣裳?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苏芩秋嗔道,“你身量跟你姐夫差不多,先穿他的将就下,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做。” 她说完,叫了三七进来吩咐:“你把侯爷的衣裳拿一套来,给宝栋换上,再去通知二夫人和三夫人,让她们找裁缝来给宝栋量尺寸,做新衣裳,银子从侯爷账上走。” “别别别。”苏宝栋连连摆手,“你给我花钱,夫家还不知怎么诟病你。”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苏芩秋笑道。 苏宝栋想了想,先跟三七去换了衣裳。 不一会儿,王氏和曹氏亲自过来了。 两人拉着苏宝栋,左看右看—— “到底是大嫂的亲弟弟,长得真是俊。” “十九了吧,该说亲了,我们给你留意留意。” 其实她们更想骂苏德仁,干的这是什么破事。 苏宝栋哪见过这架势,抽回袖子想开溜:“时辰不早了,我得出去找房子了,不然晚上没地儿住。” “找房子?”王氏生起气来,“你都到宁远侯府了,不在这里住下,这不是让人戳我们脊梁骨吗?” “就是。”曹氏连声附和,“老太君听说你来了,欢喜得不得了,你快跟我们见她去。” 王氏和曹氏一边一个,拽了苏宝栋朝外走,又回头对苏芩秋道—— “大嫂,你安心坐小月子,你兄弟交给我们了。” “放心,我们一定给你照顾好,不用你操半点心。” 苏芩秋看着她们一阵风似的把苏宝栋带走,忍不住乐了。 没一会儿,顾泽夕神情凝重地回来了。 苏芩秋心里咯噔一下:“罗真人不太好?” 顾泽夕点点头:“他已经病了好久了,因为放心不下罗美娘,才硬撑着一口气。如今他得知罗美娘性命无忧,却被做成了人彘,人一下子就垮了。你师父说,已是药石无医了。” 怎么会是这样?苏芩秋虽然与他素未谋面,但也替他难过。 顾泽夕又道:“罗有新听说了你的名字,想要见你一面,你可愿意?” 因为听说了她的名字,所以要见她?这是什么缘故?苏芩秋疑惑着,点了点头。 顾泽夕用大氅把她裹好,带她去了杏林堂。 在杏林堂的后堂里,苏芩秋见到了罗有新。他和罗延歆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瘦得两颊都凹下去了。 罗有新打量了她几眼,吃力地问她:“你就是信阳侯府那个克父的庶女,苏芩秋?” 苏芩秋点了点头:“我是。” 罗有新看向了顾泽夕:“侯爷能否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夫人讲。” 他说完又笑:“我已经是弥留之际,随时可能断气,应该不用讲究男女大防了。” “快死了还挺会开玩笑。”顾泽夕摇摇头,转身出去了。 苏芩秋一头雾水,好奇地看着罗有新。 罗有新也在看她,眼中满是钦佩:“苏二小姐,你是逆天改命之人哪。” 逆天改命?苏芩秋心情激荡,故作镇定:“罗真人这话,我听不懂。” “宁远侯本来应该死了,而你应该在宁远侯府的地牢里,不是么?”罗有新道,“今日我看见活着的宁远侯,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果然,是有人不但改了自己的命,还改了他的命。” 是,上一世她因救顾泽夕而死;这一世,她依旧不撞南墙不回头。好在,她没输。苏芩秋回想来时路,眼眶湿润。 “我不如你啊,同样是重活一回,我却活成了这样。”罗有新长叹一声,流下泪来,“我算什么卦,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好。还好,有你这样比我更有能耐的人。” 他感慨完,吃力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来:“这个给你,只有你才配成为它的主人。” 这是什么?苏芩秋接过来,随手翻开了一页,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第179章 他竟活了三世 苏芩秋会有这样的反应,罗有新毫不意外。 他望着青色的帐顶,陷入了回忆:“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活了三世了。 第一世的时候,我并未重生。那时我父亲成日殴打母亲,我不堪其苦,上山当了道士。后来,我跟随师父入朝为官,在钦天监任职,一生也算顺风顺水。但我的母亲,却一生凄苦,最终死于我父亲的拳脚之下。 第二世,我重生在七岁那年,父亲依旧对母亲拳脚相加。我发誓要改变母亲的命运,利用前世记忆,极力帮助母亲和离了。和离后,父亲带着大哥,远走西域,我和三妹留在了母亲身边。 这一世,我依旧上山当了道士。重生之人,算卦自然从无失手,我很快声名鹊起,成了皇上跟前的红人。 那一年,母亲安详过世,大哥回到熙朝,与我和三妹团聚。我以为这一世终于圆满,谁知大哥一直嫉恨我和三妹能留在母亲身边,竟囚禁三妹,冒充成了我,并胁迫我帮他算卦。 我恨大哥,可更多的是亏欠,要不是我强行改变这一世母亲的命运,他又何至于如此?所以我认了,把活神仙的身份让给了他,从此做了不见光的人。 这一世直到死,我才知道,大哥跟信阳侯串通,诬陷一个名叫苏芩秋的女孩子克父,害得她受尽折磨,凄惨离世。 大哥知道,我和宁远侯是结义兄弟,担心被他识破身份,竟借刀杀人,害死了他。 而三妹的未婚夫贺兰鲲,穷极一生都在找她,一辈子没有成婚。 我这才发现,我错得离谱。我的纵容,是助纣为虐,害人害己。 所以到了第三世,也就是现在这一世,我虽然照旧助母亲和离,但把父亲送进了大牢,让我们三兄妹都留在了母亲身边。 后来,大哥为了谋生,还是跟上一世一样,去了西域。我寻思这一世他心中再无嫉恨,便对他没有设防,可谁曾想,他回到熙朝后,妒忌我活神仙的名号,竟把我和三妹双双囚禁,互为人质。 我担心三妹的安危,明知大哥冒充了我的身份,却不敢轻举妄动,被迫帮他算卦。三妹跟我一样,担心我遇害,不敢给贺兰鲲报信。 谁知到头来,谁也没落着好。 万幸在这一世,那个名叫苏芩秋的女孩子,她也重生了,且凭一己之力,救活了宁远侯,找到了三妹,改写了所有人的命运。 不然我死一万次,也难洗满身罪孽。” 苏芩秋听呆了。 她以为自己重生,已经够离奇了,没想到还有更离奇的。难怪在上一世,罗有新就能算无遗策,被尊为了活神仙。 在罗有新的长叹声中,她回过神来,举起了那本厚厚的册子:“所以这是你上上世和上一世的记忆?” “是。”罗有新颔首,“上一世,你年纪轻轻就过世了,后来发生的事,你肯定不知道。而这本册子上,有我两世加起来,八十余年的记忆,一定能助你成为真正的活神仙。” 苏芩秋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我刚重生时,曾冒充您的俗家弟子,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真受到了您的恩馈。” 罗有新诧异道:“那你我当真有缘。” 苏芩秋谢过了他,期期艾艾:“罗真人,既然您活了三世,那知道的肯定比我更多,那在您第一世的时候,我的命运如何,宁远侯的命运又如何?” 罗有新笑了起来:“你是想问,在我第一世的时候,宁远侯娶的是谁吧?” “我才不是要问这个。罗真人,您一把年纪了,还这样不正经。”苏芩秋断然否认,耳根子却有点泛红。 罗有新笑得更大声了:“册子上都有,你回家自己看去。” 苏芩秋下意识地去翻册子,听见罗有新的笑声,又赶紧停手,把册子塞进了袖子里。 罗有新笑了一会儿,脸色却愈发苍白。他撑着床沿,喘了会儿气,对苏芩秋道:“你去吧,叫人把我三妹送进来,我想跟她说说话。” 苏芩秋应了,转身出去,让人把坛子里的罗美娘,给他送进去了。 罗有新与罗美娘四眼相顾,两人都泪流满面。 罗有新万般自责:“三妹,是二哥害了你。” 罗美娘摇头:“分明是大哥作恶,二哥何必把责任朝自己身上揽。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顾不上恨谁,只是愧对鲲哥。” 罗有新道:“你已经苦尽甘来了,以贺兰鲲的为人,一定会娶你。” “他愿意娶我,可我好意思嫁吗?”罗美娘哭道,“二哥,他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配不上他,拖累他抛家弃业这么多年,难道还要害了他下半辈子?我现在嫁给他,是能给他添衣加被,还是能为他生儿育女?二哥,我不想那么自私,你带我走吧。没有了我,他才会回到西域,过他该过的生活。” 罗有新泪如泉涌:“下辈子,下辈子一定可以。” 后堂厅里,顾泽夕、沈留白和贺兰鲲都在,气氛有点压抑。 贺兰鲲问苏芩秋:“罗真人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苏芩秋随口扯谎:“说您和罗美娘了。” “我和美娘有什么好说的?”贺兰鲲嘀咕着,眼圈却有点泛红,“十六岁那年,我第一次随父亲来熙朝,对美娘一见倾心,从此就赖在熙朝不走了。再后来,我好容易跟她定了亲,谁知她却失踪了。如今再见,她竟成了这个样子。但我已经决定了,此生非她不娶,明儿我就办婚礼。” 苏芩秋暗自唏嘘,道:“那我先恭喜师父了,明日我一定去吃杯喜酒。” 他们说着罗美娘,顾泽夕却在琢磨贺兰鲲。他留在熙朝,为何要用一个“赖”字? 他琢磨了一会儿,问贺兰鲲道:“本侯还不知道,贺兰大夫是西域哪国人。” 贺兰鲲顿了一下才回答他:“我是大宛人。” 大宛?难怪他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眼熟。顾泽夕下意识地瞥了苏芩秋一眼,她知不知道,她这个师父,身份不一般?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见罗有新那屋咚地一声巨响。 几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冲了进去。 第180章 她跟顾泽夕,是三世情缘? 屋内,坛子倒地,碎了一地,罗美娘口吐鲜血,显然服了毒。 而床上的罗有新虽然睁着眼睛,但已经断了气息。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贺兰鲲单膝跪地,颤着手给罗美娘诊脉,发现已无回天之力。他悲怆嘶吼:“美娘,你这是何苦!” 罗美娘冲他微微地笑:“鲲哥,这辈子我就不拖累你了,忘了我吧,去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生儿育女。来生若有缘,我们再聚……” 一语未完,她已断了气。 贺兰鲲抱着她跪在地上,悲痛到眼泪都流不出来。 苏芩秋要上前安慰,顾泽夕拉了她一把:“他此时应该更想一个人待着。” 苏芩秋想想也是,停住了脚。 她看看罗美娘,再看看罗有新,落下泪来。这兄妹俩两世凄苦,竟双双自尽,真是令人唏嘘。 顾泽夕亦是眼眶泛红:“你还没出小月子,不许哭。” 苏芩秋抹了把泪:“罗延歆必须死。” 那是自然。顾泽夕当即把她送回府,随后与沈留白进宫面圣去了。 数日过去,罗有新和罗美娘入土为安,罗延歆被判了秋后问斩。苏芩秋的心情才稍稍好转,把罗有新赠给她的册子取出来翻看。 这一看,真是大开眼界,原来贺兰鲲根本不是什么大夫,难怪他时不时就要跑回西域去,藏得可真够深的。 最让她惊喜的是,册子上还有沈留白上一世的死因。 这本册子,不仅囊括了所有熙朝权贵的命运,甚至还有西域诸国的情况,特别是贺兰鲲的故乡大宛国。 苏芩秋把所有内容看完,才翻到了上上世的某一页。 在这一页上写着,信阳侯府嫡女苏芩秋,嫁与宁远侯顾泽夕为妻,琴瑟和鸣,白头终老。二人共育有四子一女,长女顾静仪,长男顾苏木,次男…… 原来在上上世,顾泽夕娶的人就是她? 苏芩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这一页看了一遍又一遍。 难道她与顾泽夕本就有三世情缘,只是中间出了岔? 苏芩秋嗟叹一声,让三七拿来铜盆和火折子,把册子给烧了。 三七刚把烧完的灰烬收下去,顾泽夕带着沈留白来了。 顾泽夕见她没有在床上躺着,皱起了眉头:“在做什么?” 苏芩秋若无其事:“我给大丫取了个名字,叫苏静仪,侯爷觉得如何?” 顾泽夕抿了抿唇角:“不如何。” 大丫得姓顾嘛,姓苏怎么会好听?沈留白想替顾泽夕说几句,但想想大丫至今还没认爹呢,又默默把话吞回去了。 “那就叫苏静仪。”苏芩秋拍了板。她不过客气客气,谁在乎顾泽夕的意见。他们琴瑟和鸣,那是上上世的事了,可管不到这一世。 顾泽夕没跟苏芩秋争,反正争也争不过。 苏芩秋把大丫叫过来,把她的新名字告诉了她:“以后你就叫苏静仪了,大丫是小名。” 大丫高兴极了,当即去拉顾泽夕的手:“侯爷教我写名字!” 顾泽夕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要求,带她上书房去了。 沈留白告诉苏芩秋:“你娘要休夫,但本朝无先例,她干脆直接搬回娘家去了。” 苏芩秋想到了册子上的某些记载,道:“表哥,你请舅舅想想办法,尽快让我娘跟我父亲和离吧。因为……我要大义灭亲了。” 大义灭亲?沈留白没听懂,但也没多问,反正他也希望沈氏尽快跟信阳侯彻底断绝关系,于是爽快答应了。 苏芩秋斟酌了一下词句,对沈留白道:“表哥,我刚打听到,你的继母许氏,会在你成亲那天,派人向你假传消息,说芷兰被顾兴国骗到京郊去了,催你赶紧去救她。但实际上,京郊的顾芷兰,是一个丫鬟假冒的。那丫鬟浑身上下淬满了毒,就等着你去救她时,跟你同归于尽。” 她这一次说得这样具体,沈留白终于彻彻底底地信了,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苏芩秋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成亲那天你别信她就是了。” “那可不够!”沈留白愤然起身,告辞走了。 看来他心中已有计较,苏芩秋放下心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苏芩秋终于出了小月子。 沈留白和顾芷兰成亲这天,宁远侯府几房人作为顾芷兰的娘家人,全都盛装打扮,去了淮南王府。 沈氏在淮南王府门前翘首以盼,见苏芩秋把苏宝栋也带了来,很是惊喜,但苏宝栋态度冷淡,惹得她抹起了眼泪。 苏芩秋忙道:“娘,今天是表哥大喜的日子,咱可不兴哭。” 沈氏赶紧把眼泪忍了回去。 苏芩秋问她:“娘,您跟我父亲和离了吗?” 沈氏点了点头:“和离了,和离书都签了,我的嫁妆也搬回来了,以后他们是穷困潦倒,还是吃菜咽糠,都跟我没关系了。” 那就好。苏芩秋放了心。 一时沈留白和顾芷兰拜过堂,开了席。 淮南王府的席面,自是没得说,苏芩秋正忙着给大丫和苏宝栋夹菜,忽然周围窃窃私语声四起。她抬头一看,发现席上的宾客竟纷纷起身,朝外涌去了。 怎么回事?苏芩秋很纳闷。 顾泽夕打听了一下回来,先把大丫的耳朵给捂住了,才道:“顾远风和福寿郡主在落花阁颠鸾倒凤,被沈慧茹抓了个正着,他们全看热闹去了。” 这是沈慧茹对顾远风下手了吧?她可算是等到了!苏芩秋有点兴奋,马上把大丫交给苏宝栋,和顾泽夕赶了过去。 落花阁里,已经挤满了人。 顾远风被沈慧茹揪到了院子里,许氏正在指着鼻子骂他。 宾客们议论纷纷。那福寿郡主,是皇上的寡居的外甥女,一向放荡形骸,没人管得住。但顾远风竟在沈留白的婚礼上跟她乱搞,简直是在打淮南王府的脸,难怪许氏和沈慧茹会那样生气。 顾远风被许氏骂得狗血喷头,人却是懵的。他根本不认识寿郡主,忽然被她叫了来,人还没站稳,就被她拽上了床,再然后,沈慧茹就来抓奸了。 院子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福寿郡主却咯咯地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行了行了,淮南王妃,你别骂顾远风了,康喜,你也别生气,你这男人根本是个摆设,能跟我做什么呀?” “摆设?你什么意思?”沈慧茹明知故问。 “想要知道摆设是什么意思,扒开他的裤子看看就知道了。”福寿郡主手一伸,竟直接扯掉了顾远风的裤腰带。 众人吃了一惊,女眷们纷纷捂眼。 男人们却踮起脚,伸长了脖子—— “顾远风的家伙事儿,怎么随风荡?” “你们看仔细,他根子那里,只剩了一层皮!” “宁远侯,你这嗣孙,是个太监啊?” 第181章 是他毒害了侯爷! 顾远风光着两条腿,站在寒风中,底下凉飕飕,心也凉嗖嗖。 他的脸皮,就好像他的裤子,被一并扯了下来。 只是脸涨得通红,底下却没一点反应。 顾泽夕一手捂住苏芩秋的眼睛,万般震惊:“顾远风,本侯过继你,为的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你却成了太监?这等重要的事,你竟瞒着本侯?” 顾远风着急忙慌地提裤子,慌忙否认:“祖父,我不是太监,我都跟康喜郡主同房好多次了,那日圆房的喜帕,您和祖母不是都验过吗?” 众人都看向了沈慧茹。 沈慧茹抹起了眼泪:“那天我去杏林堂问诊,贺兰大夫说我仍是处子之身,我还骂他庸医来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场哗然。沈慧茹仍是处子?这还用说,肯定是顾远风不行了。 沈慧茹哭着哭着,扑进了许氏怀里, 许氏拍着她的后背,对顾泽夕道:“宁远侯,顾远风是你的嗣孙,此事你必须查清楚,我们康喜可不受这个委屈。” 顾泽夕颔首:“多请几个大夫来,当场勘验。” 长戟和淮南王府的小厮齐齐动身,很快请了七八个大夫来。 这几个大夫就在院子里,给顾远风诊了脉,又扒下他的裤子,仔细检查了好几遍。 检查完后,几个大夫的结论出奇地一致—— 顾远风的男根,其实早就断了,只剩一层皮连着,不可能有实际功能。 还真是个太监啊?院子里响起一片嘘声。 顾远风面如死灰,恨不能当场消失。 沈慧茹趴在许氏怀里哭喊:“母妃,原来顾远风真是太监,我不跟他过了!” “那得看你父王的意思。”许氏看向了沈赋。虽然今儿这一出戏,都是她安排的,但最终拍板,还得靠沈赋。 沈赋毫无犹豫:“宁远侯,顾远风这行径,跟骗婚有什么区别?你让他把放妾书拿来,我们康喜,就当从未跟过他。” 顾泽夕颔首,命顾远风当场写下了放妾书。 苏芩秋好容易盼到有人揭穿了顾远风,目的可不止是让他丢个脸。 今天,她要借着这股劲儿,弄死所有该死的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 她当即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侯爷,如果咱大孙儿是太监,那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 众人马上被她这话给吸引住了。对啊,一个命根子都断了的人,是怎么让苏锦瑟怀孕的?这分明是野种啊! 顾泽夕沉吟片刻,道:“这是我们宁远侯府的家务事,还是等回府后再处理,别耽误了你表哥的婚礼。” 在场的宾客八卦看得正起劲,哪舍得放他们走,马上有好事的人道—— “沈世子人都不知道上哪去了,不如把这事儿一口气办完。” “就是,沈世子拜完堂就不见了,连酒都没来敬。我们不如一边等他,一边把苏姨娘的事弄清楚。” 顾泽夕没应声,只是看向了沈赋和许氏。这里毕竟是淮南王府,要不要在这里处理宁远侯府的事,得他们说了算。 许氏自然知道沈留白去了哪里,她正愁没借口拖时间,低声对沈赋道:“王爷,留白这孩子忒不像话,今儿他是新郎官,人却不见了,不如就让宁远侯把家务事处理完,咱们正好借着这时间,派人去找留白。” 沈赋同意了,对顾泽夕道:“你夫人是本王嫡亲的外甥女,你在淮南王府处理家事,倒也合情理。你只管办你家的事,本王现在派人去找留白,等他回来,给大家敬酒赔礼。” 既然淮南王没意见,顾泽夕自然乐意。他答应过苏芩秋,会助她报仇雪恨,难道还怕丢了宁远侯府的脸面不成? 他回应了沈赋一声,当即问顾远风:“苏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顾远风此时已经心如死灰,颓然道:“她背着我偷了人,我也不知道那野种的亲爹是谁。” “那把苏姨娘叫过来问问。”顾泽夕示意长戟去了。 苏锦瑟很快被带到了淮南王府。 她在柴房里关了这些天,几乎瘦成了人干,倒显得肚子特别突出,一看就怀了身孕。 她在被押来的路上,已经知道顾远风无法人道的事败露了,在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 没用的废物,怎么就让人发现了,现在把她也给拖累了。 顾泽夕直截了当地问她:“苏姨娘,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事发突然,苏锦瑟根本没想过该如何应对,把嘴闭得紧紧的,怎么都不开口。 顾泽夕也不跟她啰嗦:“既然不肯说,直接沉塘罢,反正顾远风已经亲口承认,她怀的是野种了。” 在场这么多人,没一个开口为苏锦瑟说话,长戟很快拿来了绳子。 来真的?!苏锦瑟终于慌了神:“侯爷,您不能杀我,我怀的是顾家的种!” “顾家的种?谁的?”顾泽夕侧首望去。 宁远侯府的几个爷们,正好都在这儿。 二爷顾恒和三爷顾修拼命摆手—— “这事儿可跟我们没关系!” 顾泽夕把目光落在了顾致礼身上:“你的?” 当初苏锦瑟借种,就是他的设计,他自然知道罪魁祸首是顾致礼。只要顾致礼否认,他马上把春红叫来指认他。 顾致礼想了想,很干脆地承认了:“父亲,这孩子的确是我的。不过苏姨娘只是个妾,我睡了她,不算什么大罪过吧?” “混账!”顾泽夕一脚踹了过去,“难怪顾远风缺德事做了一件又一件,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致礼被踹得直冒冷汗,爬都爬不起来,心里头却定得很,他不过是让儿子的妾怀孕了而已,别看顾泽夕发这么大脾气,但踹他几脚,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苏芩秋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暗自嗤笑一声,质问顾兴国:“三叔,你给侯爷过继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来告诉我,顾致礼这种东西,该如何处罚?” 能怎么处罚?横竖苏锦瑟怀的是顾家的种,干脆把她给顾致礼呗。顾兴国正要开口,忽然看见苏芩秋的袖子里,露出了一张纸,那张纸上头,似乎还有“承诺书”几个字。 这是威胁??但凡他的回答不如她的意,她就要把他和白姨娘通奸的事抖出来?! 顾兴国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改口:“我们顾家,没有这种丢人现眼的子孙。依照族规,该当一根白绫绞死。” 这是哪儿来的族规?!他只是睡了个妾,就要被处死??顾致礼气得大喊:“族长,你是中邪了吗?当初你——” 顾兴国脸一沉,两个耳光甩过去,把他的话打回了肚子里:“还不快来人把他拖下去?” 长戟马上反剪住顾致礼的胳膊,朝外拖。 众人虽然觉得这样的处罚的确有点过,但这是宁远侯府的家务事,自然没一个人多嘴。 顾致礼气炸了。敢情到头来,顾远风没事,苏锦瑟也没事,就他一个人该死? 凭什么?! 反正他活不成了,那就一起死吧! 顾致礼扯着嗓子喊:“当初宁远侯中毒,是顾远风干的!” 第182章 大仇终得报 他在说什么?! 宁远侯之前差点断送了性命,是因为顾远风下了毒?! 全场骇然。 毒害勋贵重臣,这就不仅仅是家事了。 顾泽夕头一回知道这件事,亦是震惊不已。 顾远风强作镇定:“爹,你不能因为自己死到临头,就胡乱攀咬。” 顾致礼已经豁出去了,才不管他怎么辩解,把他知道的全说了—— “当初我们来宁远侯府走亲戚,顾远风却盯上了宁远侯的爵位。 他买通丫鬟黄莺,把给宁远侯的多子福,多加了一份,宁远侯服药过量,这才中了毒。 宁远侯中毒后,性命垂危,却无子嗣,这才过继了我们这一房。” 全场哗然。 顾泽夕沉声质问顾远风:“你爹所说的事,可属实?” 顾远风矢口否认:“祖父明鉴,我爹不过是不服族长的判决,拖我下水罢了。孙儿敢指天发誓,绝没有加害过祖父。” 他话音刚落,顾泽夕身旁响起一声嗤笑。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苏芩秋。 苏芩秋看着顾远风道:“你昧着良心发誓,不怕遭天谴?” 顾远风义正严辞:“祖母,您不能因为被我休过,就对我怀恨在心,趁机踩我。我没干过的事,为何怕遭天谴?” “是么?”苏芩秋似笑非笑,“你敢发誓,是因为处理得够干净,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么?” 她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你认得秦天赐吗?” 她怎么会知道秦天赐?!顾远风骤然一惊。 众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低声交流一番,恍然大悟—— “秦天赐是秦嬷嬷的干儿子!” “秦嬷嬷跟干儿子通奸,在屁股上纹了他的名字!” “那个名字就是秦天赐!” 他们都知道秦天赐?苏芩秋倒是很意外:“诸位的消息很灵通啊,连这事儿都知道?” 嗐,好事不出门,八卦传千里嘛。这样劲爆的消息,谁没偷偷打听过啊? 众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嘿嘿地笑。 苏芩秋继续道—— “那时我第一次来京城,惨遭被休,娘家也回不去,我本想回鄂州投奔师父,半路却遇到了一个哑巴,要杀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 那丫鬟不想死,极力辩解,我躲在一旁,偷听了一耳朵。原来那丫鬟名叫黄莺,是宁远侯府的丫鬟,因为贪图顾远风的银子,帮他毒害了宁远侯。 后来她被查出来,挨了一顿板子,丢到了乱葬岗。谁知她还剩一口气,从乱葬岗里爬了出来。她原以为逃过了一劫,结果顾远风竟指使秦嬷嬷的干儿子,去杀她灭口。 我本想救下黄莺,可惜她伤得太重,没等我出手,就被秦天赐掐死了。” 顾远风听得心惊胆战,但等听到最后一句,倏然松了口气。嗐,原来黄莺还是死了?所谓死无对证,秦天赐又早被他毒哑了,那他怕什么。 苏芩秋忽然看向了他:“大孙儿,秦天赐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是吃错了东西,才成了哑巴,直到我给他解了毒,他才知道是你给他下了毒,想找你拼命呢。” 什么?!秦天赐能说话了?!顾远风这下再也绷不住,两腿直打颤。 苏芩秋对顾泽夕道:“侯爷,还请您派人去找我师兄,请他把秦天赐带过来,指认顾远风。” 顾泽夕马上命人去了。 很快,沈知书就把秦天赐带了来。 那秦天赐见了顾远风,当即要跟他拼命:“顾贱狗,你个狗娘养的,我干娘给你当眼线,我为你杀人灭口,到头来,你连我都不放过!” 顾远风兀自抵赖:“你少胡说八道。” 秦天赐嘿嘿地笑:“顾贱狗,你以为我没留一手?当初你收买黄莺的首饰,在我这里!” 他说着,当真从怀里掏出了一包钗环来。 顾远风打死不认:“谁能证明这些首饰是我的?” 秦天赐哑了声。这谁能证明? 春红忽然从苏芩秋背后探头,看了一看:“这是我们夫人的首饰,风少爷从鄂州来京走亲戚的时候,把夫人的首饰全卷走了,直到夫人被休,都没还给她。” 她说着,从苏芩秋背后出来,拿起了一枚金钗:“你们看,这两朵花儿中间,藏着我们夫人的表记,只要迎着光,再偏一点,就能看出来。” 众人纷纷把金钗接过去,照着春红的提示,迎光照看,果见金钗的隐秘处,刻着一片小小的叶子,叶子中间还有个苏字。 众人纷纷感慨,这可真是因果报应不爽,顾远风当初抢走苏芩秋的首饰,而今却成了他的罪证了。 顾远风以前从未关注过苏芩秋,哪知道这些首饰上有表记,他抖着嘴唇,再也辩驳不出半个字。 顾泽夕又是生气,又是失望:“证据确凿,本侯也懒得再问你什么,押去大理寺,让大理寺卿去审罢。” 顾远风即将入狱,反而放了心。他们为了不被供出来,肯定会救他的。 苏芩秋扯了扯顾泽夕的袖子:“侯爷,别麻烦大理寺卿了,直接打死罢。” 她是看过册子的人,岂能不知顾远风在想什么?她又岂会让他得逞?当初参与谋害顾泽夕的人,一个都逃不脱! 顾泽夕不明其意,但还是马上改口:“来人,当场打死。” 当场打死?不,他得去坐牢,才有一线生机!顾远风死到临头,脑子转得飞快:“祖父,孙儿冤枉啊!孙儿从未觊觎过爵位,是顾族长说会力保我过继,我才动了歪心思!还有,利用多子福害您中毒,是信阳侯给我出的主意!” 苏德仁和顾兴国差点跳了起来。这条疯狗,怎么这时候咬人?他脑子是进水了吗,他们都进去了,谁来救他? 顾兴国率先反应过来,沉着脸斥责:“你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宁远侯是我的亲侄子,而你只是我的远房亲戚,我会帮着你谋害他?” “那我哪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顾远风扯着嗓子喊。 顾兴国还要再说,顾泽夕冷冷地打断了他:“三叔有什么话,跟大理寺卿说去吧。” 他说完,把手一挥:“来人,把涉案的这几人,全部押送大理寺!” 第183章 侯爷,我跟您睡过! 顾远风,顾致礼,苏德仁,顾兴国,秦天赐尽数被押走。 谢氏捻着佛珠,直念阿弥陀佛。她一直以为顾泽夕中毒,是丫鬟失手,原来竟是这些人蓄意谋害。 忽然,顾兴国回头,朝她望了过来,眼神里暗藏着几许威胁。 谢氏心一慌,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佛珠却啪地掉到了地上。 两个侍卫要去押送苏锦瑟,许氏开了口:“苏姨娘并未参与毒害宁远侯,何罪之有?她不过是跟公爹暗通款曲而已。她一介弱女子,毫无反抗之力,焉知不是被公爹胁迫?何况她如今怀上了顾家的血脉,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理应网开一面,善待于她。” 沈赋不满她掺和宁远侯府的家务事,皱眉瞪了她一眼。 许氏却不为所动。当初他们跟苏芩秋两口子达成了协议,他们帮沈留白娶到顾芷兰,苏芩秋两口子则会在沈慧茹生下孩子后,让顾远风把她扶正。而今看来,这分明是个圈套!顾远风是个太监,如何让沈慧茹怀孕? 他们两口子奸诈狡猾,空手套白狼,那她偏要保下苏锦瑟,恶心死他们! 顾泽夕皱起眉头,正要反驳许氏,苏芩秋扯了扯他的袖子,笑着道:“侯爷,既然我舅母喜欢苏姨娘,遂了她的心愿又如何?横竖今儿吃的是淮南王府的席,不过是劳烦舅母给苏姨娘添副碗筷罢了。” 顾泽夕颔首:“夫人说的是,那就请舅母在自己席位旁边多设个位置给苏姨娘罢。” 众人看向许氏的目光,顿时变得耐人寻味。 许氏的表情,就像是刚吞了只苍蝇。她只是让他们放过苏锦瑟,可没打算留她吃席!他们两口子分明是曲解她的意思! 难道要让一个偷情怀上野种的贱女人,坐在她旁边吗? 许氏沉了脸,正准备开口,沈赋低声呵斥:“闭嘴!”她自己多事,就别怪苏芩秋两口子不留情面。 许氏只得悻悻地命人去增设座位,招呼众宾客回席吃酒。 席面上的菜,重新热过后端了上来。 席上有好几位皇子皇女,昭乐公主也在列。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秘密寻找拥有鸯玉的女人,几乎没出过门。今日沈留白婚礼,她知道顾泽夕会来,这才来赴宴。 可刚才顾泽夕处理家事,站在他身边的人是苏芩秋,她只是个外人,话都插不上。 她心情烦闷,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就挑起了沈赋和许氏的毛病:“今儿到底是谁成亲?沈世子怎的还不来敬酒?他要再不来,席都散了。” 说的也是,沈留白成亲,新郎官却不在。宾客们议论纷纷。 许氏一边向宾客们道歉,一边暗笑,沈留白此时应该是京郊的一具尸体了,能回来才怪。 苏芩秋看着着急上火的沈赋,暗暗奇怪,她都已经提醒沈留白提防许氏了,他怎么还是一直不见人影? 正在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跑了过来——“王爷,王妃,世子回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众小厮抬着一个人,朝这边来了。 果然是死了。许氏心中暗喜,提前掏出了帕子,开始酝酿眼泪。 谁知人抬到跟前一看,竟不是沈留白,而是她的亲生儿子沈慈安! 沈慈安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已是人事不省。 许氏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留白从那群小厮后头走了出来,满脸愧疚:“母妃,我刚拜完堂就接到消息,说我新娶的世子妃,被她父亲派人哄到京郊去了,我心急如焚,赶紧带着慈安赶了过去。 我们刚到京郊,就看见穿着喜服的世子妃,被人从一辆马车里抛了出来。慈安心下一急,上前去接,结果,结果就这样了。” 沈留白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此时我才发现,这是个圈套,那个世子妃是一个丫鬟假扮的,真的世子妃,一直在洞房里,从未离开过。” 混账,本来该死的人是沈留白,怎么却成了她的亲生儿子!许氏气得头发昏:“你自己的世子妃,怎么不自己去接?现在害得你弟弟中了毒,你高兴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沈留白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古怪:“母妃,您怎么知道,慈安是中了毒?” 许氏心一惊,这才意识到失言,慌忙找补:“我猜的。” “慈安既没有脸色发青,又没有口吐黑血,母妃竟能朝中毒上猜?”沈留白嗤笑了一声,“难怪那丫鬟供认,是受了您的指使,以身淬毒,要跟我同归于尽。” “你在胡说什么?”许氏认定他是在使诈,强作镇定。 沈留白拍了沈慈安两下:“你可以起来了。” 沈慈安一跃而起,竟是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满脸的痛心疾首:“母妃,那丫鬟在京郊就招了,是您给她的父母下了毒,要挟她置我哥于死地。幸亏我哥机灵,早发现了端倪,给她父母解了毒,她这才说了实话。” 许氏惊呆了。这些事,她做得极隐蔽,沈留白是怎么知道的?他知道也就罢了,竟还鼓动她的亲儿子来指认她? 都怪她,平时把沈慈安保护得太好了,让他成了个亲疏不分的傻瓜。 沈慧茹察觉到情况不对,跑过来拽沈慈安:“这么多客人在,你别胡说,赶紧换身衣裳去。” 沈慈安甩开她的手,失望地看了许氏一眼,跑了。 众宾客窃窃私语,没想到吃完宁远侯府的瓜,淮南王府还有。 沈赋面色铁青,喝令许氏和沈慧茹:“都给本王滚回房去。” 许氏心一凉,这是要等婚礼结束后,给她定罪了? 沈赋让人强行带走了许氏和沈慧茹,催沈留白去给客人们敬酒。 虽然沈赋为了脸面,未当众处理此事,但宾客们的八卦之心哪里按捺得住,直到散席,都还在议论纷纷。 苏芩秋才不关心此事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沈留白安然无恙就好。 她带着大丫和苏宝栋,要随顾泽夕回府,苏锦瑟忽然走了过来,直直地看着顾泽夕:“请侯爷借一步说话,我有要事相告。” 顾泽夕满脸嫌恶:“滚回柴房去,不管你说什么,本侯都没兴趣听。” 他说完,抱起大丫,牵起苏芩秋,带着苏宝栋,抬脚就走,根本没再多看苏锦瑟一眼。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但现在她无路可走了,她必须试一试!苏锦瑟咬咬牙,取出何嬷嬷给她的那块鸯玉,挂到了腰上—— “侯爷,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您,但这块玉佩,您总该认得!当年鄂州溪水村破庙的那一夜,难道您忘了吗!” 第184章 侯爷的身世 前面的顾泽夕好似没听见,连头都没回一下。 苏锦瑟提起裙子,就要追上去,忽然被一只手拽住了。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昭乐公主。 昭乐公主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从她腰间的鸯玉上滑过,笑得和蔼可亲:“听苏姨娘这意思,你跟宁远侯有过一段情缘?可你现下怀着他嗣子的孩子,怎好意思跟他重续前缘?你不如先跟我去,我来替你想想办法。” 苏锦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帮她,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却忽略了昭乐公主眼中闪过的一丝恶毒。 苏芩秋回过头,看见了苏锦瑟腰间的鸯玉,也看见她上了昭乐公主的马车。 她不禁勾起唇角,笑了。她正愁落下了苏锦瑟还没收拾,没想到,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阎罗王。 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鸯玉,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数日过去,苏锦瑟还没从公主府回来,淮南王府那边倒是传来了消息——许氏谋害沈留白证据确凿,被沈赋休回了娘家,替她求情的沈慧茹,被沈赋狠心送去了道观苦修。 此事很快成为了京城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但跟毒害顾泽夕的凶手落网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皇上得知此事后,雷霆震怒,亲自审理此案,发现罗延歆也参与其中,愈发气愤,当场判了涉案的所有人斩立决,就连白姨娘和顾致礼都没能逃脱。 午门问斩这天,苏芩秋起了个大早,随顾泽夕去刑场占了个最好的位置。 两世深仇终得报,她得好好看看,顾远风的脑袋,究竟是怎么落地的。 她紧盯着刑场,顾泽夕却在看她。 自从顾远风断子绝孙,苏芩秋的仇已经了结,她之所以还在坚持,全是为了他。 就好像那一天,她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义无反顾地给他冲了喜,才让他活到了今天。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欠下她这么多的恩情。 顾泽夕心潮澎湃,去牵她的手,苏芩秋却抬手朝刑场一指:“侯爷,问斩的人里头,怎么没有顾兴国?” 顾泽夕抬眼看去,发现果真如此,忙叫长戟去问。 没一会儿,长戟探了消息回来,道:“顾兴国因为没有直接参与谋害侯爷,改判流徙两年了。” 苏德仁也没直接参与,不是照样要砍头?顾兴国凭什么可以搞特殊?顾泽夕心下生出了疑惑来。 苏芩秋倒是没多想,虽然觉得有遗憾,但当看到顾远风人头落地,她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 顾泽夕惦记着顾兴国的事,观完行刑,把苏芩秋送回府后,马上去了大理寺,打听详情。 大理寺卿悄悄地告诉他:“皇上本来一心处死顾兴国,是您家的老太君,去向皇上求了情。皇上以为这是您的意思,就饶了他一命。” 竟是谢氏救了顾兴国?为什么? 顾泽夕既震惊,又不解,马上回府,去了积善堂。 谢氏见他皱着眉头进来,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主动遣退了屋中奴仆。 顾泽夕开门见山:“母亲,您为何要救顾兴国?如今芷兰已经嫁进了淮南王府,难道顾兴国还能用她要挟您不成?” 谢氏落下泪来:“他捏着我的把柄,你别问了。” “什么把柄?”顾泽夕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母亲,您跟亲儿子都不肯说实话吗?” 谢氏流着泪,一个劲儿地摇头。 顾泽夕发狠道:“母亲要是坚持不说,我现在就进宫面圣,请皇上改判!” 他说完,起身就走。 “别去!”谢氏急了,“你坐下。” 顾泽夕不肯坐,一副不听到实话不罢休的架势。 谢氏拿他没办法,只得长叹一声:“你曾问过我,我明明没女儿,为何却准备了那么多女孩子的衣裳,那是因为,其实我有个女儿,她已经成年,刚刚嫁进了淮南王府。” “您的女儿,是芷兰?”顾泽夕吃了一惊,却又恍然大悟,难怪顾兴国能一再拿顾芷兰要挟谢氏。 谢氏点了点头:“二十二年前,我生下了芷兰,产婆正要抱她出去报喜,你父亲却带了个同样刚出生的男婴回来,把他和芷兰调换了。 你父亲派人送芷兰出府,被顾兴国撞见了。顾兴国以为是我为了有个嫡子,才干出了这事儿来,强行带走了芷兰。” 顾泽夕困惑已久的事,竟在今日有了答案:“母亲,原来我并非您的亲生儿子。” “是,你并非我亲生。我答应过你父亲,这辈子也不要告诉你实情。”谢氏叹道,“泽夕,这件事,顾兴国也知道,而且他肯定留了后手,一旦他被判斩立决,马上会有人向皇上举报你的身世,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顾泽夕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故意道:“他举报了我又如何?就算我不是您和父亲的亲生儿子,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重臣,皇上不会把我怎样。” 谢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有接话。 顾泽夕只好添了把火,抬脚又朝外走:“母亲,是您多虑了,皇上倚重我,是因为我有本事,而非因为我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我现在主动去向皇上坦承身世,请求他处死顾兴国。” “不许去!”谢氏急得站起身来,去拽他的胳膊。 顾泽夕停下脚步:““母亲,为何您如此惧怕顾兴国揭穿我的身世?难道我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谢氏慌乱地捻了捻佛珠:“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照你父亲的吩咐行事,你写信问你父亲去。” “我早给父亲写过信了。”顾泽夕道,“但父亲至今没有回复,连个口信儿都没给我捎。” 谢氏闭了闭眼睛:“既然你父亲不给你回信,那就是不想告诉你,你又何必再问?” “不,我必须问。”顾泽夕压低了声音,“母亲,您可知皇上给我和太子及赵王下了密令,命我们搜捕右肩有麒麟胎记或刺青的人?” “什么?!”谢氏大吃一惊。 “母亲,您必须跟我说实话了。”顾泽夕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究竟是谁?” 第185章 与侯爷冰释前嫌 事到如今,不得不说了。谢氏叹了一声:“你可知叛将徐笪?当年事发后,徐笪九族被诛,你父亲坚信徐笪不可能叛变,奈何能力有限,无法为其申冤,于是冒死救下了他刚出生的幼子,并剜去了他右肩上的胎记。那个幼子……就是你。” 他是叛将徐笪的儿子?! 原来皇上命他们密捕的人,就是他自己?! 顾泽夕万般震惊,却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我的胎记,源自于徐笪,那徐笪旧部的肩上,为何还留着同样的刺青?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留把柄吗?” 这个谢氏就不懂了:“那麒麟,许是徐家军的标记?他们坚信徐笪没有叛变,所以舍不得剜去?” 顾泽夕依旧存疑,但没有再问,而是道:“母亲,我既非父亲的亲生儿子,怎好占着顾家的爵位?不如我去向皇上请辞,去苏州照顾父亲,趁机把爵位让给二弟。” “泽夕,别折腾这些了,现在宁远侯府的任何异动,都会引起皇上警觉。”谢氏想起那张搜捕令,内心惶惶,“当年把你交给你父亲的人,肯定知晓你的身份,而今太子和赵王手握搜捕令,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现你的身世。你当务之急,是跟你父亲联系,抢在太子和赵王之前,找出所有知情人,妥善处理。” 有人知道他的身世?!顾泽夕神色一凝:“我会尽快跟皇上告假,亲自去一趟苏州。” 谢氏犹豫再三,又道:“为防万一,在你去苏州前,先把你媳妇和闺女,送出熙朝罢。” 顾泽夕没有反对。他原以为,剜去大丫的胎记,就万无一失了,但现在既然还有潜在的危险,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冒风险。 他会为苏芩秋和大丫安排好一切,确保她们即使离开熙朝,也能过得很安逸。 等他把一切处理好,再接她们母女回来。 顾泽夕心里有了计较,起身回了金戈院。 金戈院里,却不见苏芩秋的身影,长戟告诉他:“侯爷,夫人被昭乐公主请去公主府了。” 昭乐公主?她能安什么好心?顾泽夕眉头一皱,马上朝公主府赶。 昭乐公主府。 苏芩秋刚进厅门,就发现苏锦瑟已经被做成了人彘,装在一个坛子里。 昭乐公主抚摸着坛子上的花纹,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这是跟罗延歆学的吗?要说狠,还是昭乐公主更胜一筹。苏芩秋倒吸一口气:“公主今日召臣妇来,就是为了让臣妇见识一下人彘?” “那倒也不是,本公主是想让你听个故事。” 昭乐公主拿起桌上的鸯玉,冲苏锦瑟晃了晃:“来,再给本公主讲一遍,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苏锦瑟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扯着嗓子喊:“玉佩是何嬷嬷给我的!我没跟宁远侯睡过!公主饶命!” 昭乐公主把手一挥:“带何嬷嬷。” 何嬷嬷很快被带了上来。她已经被昭乐公主打过好几顿,鼻青脸肿,站都站不稳。 昭乐公主把鸯玉抛进她怀里:“这块玉,你是从哪得来的?” 何嬷嬷像是捧了块烫手山芋,慌忙把鸯玉放到桌上,才道:“这事儿都怨白姨娘,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当年白姨娘让奴婢打晕了二小姐,打算让顾远风跟她成就好事,谁知顾远风没来,却被宁远侯捡了漏。事后宁远侯掰下一半玉佩,放在了二小姐旁边。 奴婢办砸了差事,担心白姨娘责怪,赶紧藏起玉佩,把二小姐挪了个地方,骗白姨娘说是村里的王傻子干的……” 昭乐公主踹了她一脚:“所以,跟宁远侯过了一夜的人,是苏芩秋,而非苏锦瑟?” 何嬷嬷疼得直哆嗦:“是,是……” 昭乐公主命人把何嬷嬷带了下去,看向了苏芩秋:“宁远侯夫人,刚才你可听清了?” “听清了又如何?”苏芩秋神色平静,“公主到底想说明什么?” 昭乐公主一步步走近了她:“你是不是很得意?宁远侯一直在找的人,其实就是你。本公主素闻宁远侯夫人性格刚强,有仇必报,把前夫和父亲都送上了断头台,怎么却能容忍宁远侯?四年前,是他强占了你的身子,毁了你的清白,你能忍受跟这样的人做夫妻?还不赶紧拿着和离书,离开宁远侯府?” 是啊,依着她的性子,当年毁掉她清白的人,理应也在她的复仇名单上,她为何迟迟没动手? 她与顾泽夕朝夕相处这么久,对他也算了解了,他真是那样的人吗? 她还记得,当初所有人,甚至包括她的亲娘,都认定她不自爱,是主动跟顾远风有了首尾,唯有顾泽夕无条件地相信她。 既然顾泽夕对她如此信任,她为何不能也信他一回? 苏芩秋抬起头来:“公主,我们侯爷一向光明磊落,绝不会趁人之危。我相信,当年之事,一定另有隐情,绝非侯爷本意。此事真相如何,我会向侯爷求证,至于和离与否,那是我们夫妻自己的事,就不劳公主操心了。” 呵,贱人,说得好听,不过是贪图顾泽夕的权势,想赖在他身边罢了。顾泽夕是她的,凭什么让她捡了漏!她今儿就把她也做成人彘,看她还怎么占着宁远侯夫人的位置!昭乐公主把手一挥:“来人!” 厅门应声而开,出现在门口的,却非公主府奴仆,而是手提长剑的顾泽夕。 那剑尖上,还滴着血。显然他是不顾奴仆拦路,一路杀进来的。 昭乐公主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泽夕,你这是干什么?就不怕我向父皇告你一状?” 顾泽夕根本没接她的话,兀自吩咐身后的侍卫:“把坛子里的苏锦瑟送进宫,让皇上看看他的好女儿干的事。” 侍卫抱起坛子就走。昭乐公主再顾不得其他,匆匆追着去了。 顾泽夕紧紧抓住苏芩秋的手,把她带出公主府,抱她上了马。 其实他在门外偷听好一会儿了。难怪他初见何嬷嬷,就觉得她眼熟,那年他去鄂州找那一夜的姑娘,正是何嬷嬷骗他说,那姑娘跳了崖。 他揽着苏芩秋的腰,回想她刚才跟昭乐公主说的话,心情很有些激动:“夫人,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心话?你当真相信本侯的为人,不与本侯计较当年的事?” 第186章 终于认下女儿了 苏芩秋掰开顾泽夕箍在她腰上的手:“那您得先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泽夕沉声道:“当时本侯被人下了药,神智不清,做事全凭本能。不然本侯说什么也会带你走,绝不会任由你被白姨娘和何嬷嬷算计。” 此事果然有隐情,她没错信人。 苏芩秋嗔怪道:“您怎么不早说?” 她要早知如此,何至于怨他到现在。 顾泽夕也后悔:“这都怪你那个表哥,本侯跟他说起此事时,他恨不得撕了本侯。本侯寻思着,连你表哥都这样,那你的反应不得更激烈?那本侯哪还敢说?” 回头他就揍沈留白一顿去! 顾泽夕说着说着,手臂再次缠上了苏芩秋的腰。 这一次,苏芩秋不但没拒绝,反而主动攥住了他的手:“侯爷慢些骑。” 顾泽夕雀跃的心,快要飞上天了。 苏芩秋终于肯认他了!他真正有媳妇了! 媳妇说慢点骑,那就慢点骑。他干脆放开缰绳,一心一意地抱着苏芩秋,任由胯下的千里马,溜达着回了宁远侯府。 下马后,他背起苏芩秋,施展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金戈院,把大丫喊了来:“闺女,快,叫爹!” 大丫看看他,又看看苏芩秋,惊讶得不敢张口。 苏芩秋含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他真是你亲爹,叫吧。” 侯爷是她亲爹?她梦想成真了?大丫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确定她不是在做梦,猛扑进了顾泽夕怀里:“爹!” “乖女儿!”顾泽夕一把将她抱起,亲了又亲,“这是咱们之间的小秘密,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好!”大丫乖乖地点了点头。 大丫还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苏芩秋却起了疑,这事儿为何不能告人? 顾泽夕知道她心有疑惑,很快把大丫交给辛烟,拉着她进了书房。 他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那张搜捕令:“还记得这个吗?” 当然记得。苏芩秋点了点头。 顾泽夕好容易才与她坦诚相见,不愿再与她有任何误会,一股脑地全说了:“本侯今日才知道,本侯并非老太君亲生,而是叛将徐笪的儿子……本侯右肩上的胎记,虽然已经剜去,但仍有人知道本侯的真实身份,不得不提高警惕。所以,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大丫是本侯的亲生女儿,以免给她带来麻烦。” 苏芩秋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让她想想,上一世的时候,因为顾泽夕很早就离世了,所以这事儿悄无声息地不了了之。 而根据胡有新的册子,上上世的时候,徐笪也叛变了,但并未祸及顾泽夕,他自始至终都是谢氏的儿子。 问题出在哪? 胡有新! 在上上世的时候,胡有新并未重生,没人给皇上算卦找到高升,徐笪的儿子自然也就无从找起了。 后来顾泽夕率军灭了东胡,押解徐笪回朝,再后来徐笪平反,高升才自动现身。 奇了怪了,在那一世,徐笪平反后,也没见顾泽夕跟他父子相认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芩秋百思不得其解。 顾泽夕拉过苏芩秋的手,攥在了掌心里:“本侯知道,这消息太过突然,你一时难以接受——” “我能接受。”苏芩秋打断了他的话,“徐将军从不曾叛变,他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的?”顾泽夕很是惊讶。 “因为我是活神仙。”苏芩秋老神在在。 行行行,活神仙。顾泽夕捏了捏鼻梁:“既然你接受此事,本侯得跟你商量另一桩事了。老太君和本侯一致认为,应该马上送你和大丫离开熙朝,等危机解除后,再接你们回来。” 这个提议,倒跟她的原计划不谋而合了。她不能把孩子生在熙朝,万一他身上也有麒麟胎记,那将是灭顶之灾。 苏芩秋毫不迟疑地同意了:“您留在熙朝,尽快找到知晓您身世的人,别让他们落到其他人手里。我离开熙朝后,设法去东胡探一探情况,弄清楚徐将军叛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有新的册子上,没有提到这些细节,得靠她自己去打探了。 东胡是西域诸国之一,离大宛不远,贺兰鲲一定有办法探听到消息。 “好。”顾泽夕握紧了她的手,“你师父不是一直想带你去西域吗,我们这就去找他。” 原来只要两人坦诚相待,即便是离别,也不会让人太过悲伤。 两人当即动身,去了贺兰鲲的住处。 苏芩秋进门时,贺兰鲲刚给胡美娘的牌位上了香,一见到她便问:“顾远风已经人头落地了,你打算何时跟我去西域?” “明日出发如何?” 接话的人,却是顾泽夕。 贺兰鲲愣了一下:“侯爷同意了?” 顾泽夕道:“本侯早把和离书给她了,去哪儿是她的自由。” 得咧,他这就去收拾行李。贺兰鲲转身就走,顾泽夕却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反悔了?贺兰鲲挑眉看他。 顾泽夕俯身抱拳:“本侯把她交给你了,本侯相信你能护她周全。” 宁远侯竟给他行了大礼?贺兰鲲唬了一跳:“她是我徒弟,我自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顾泽夕放了心。以贺兰鲲的身份,等回到西域,那是如鱼得水,苏芩秋应该不会受一丁点苦。 他与贺兰鲲约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带着苏芩秋回到了宁远侯府。 谢氏知晓此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让苏芩秋先走,等她离开后,她再来通知其他人。 顾泽夕看到眼泪汪汪的长戟,才想起他的终身大事来。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跟苏芩秋提也来不及了,他只得安慰他,等苏芩秋下次回来时,再给他安排上。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芩秋便带着大丫和一众奴仆出了门。去跟贺兰鲲汇合。 沈知书把他们送出了城门,恋恋不舍,不肯离去。 苏芩秋自车窗望去,发现顾泽夕就站在不远处的山包上,冲她微微地笑。 她这时才想起来,忘了把她怀孕的事告诉他了。 她赶紧翻出一张纸,用眉笔匆匆写下了几个字,交给了沈知书:“师兄,你帮我把这个交给侯爷,告诉他,我会在西域生下我们的儿子。名字我已经取好了,让他别担心。” 第187章 求父皇赐婚 “好。”沈知书接过纸条,揣进了怀里。 “姐——” 苏宝栋骑着一匹快马,赶了过来。 苏芩秋从车窗探出头来:“宝栋,你怎么来了?” 早上她临出门前,给苏宝栋留了信,没想到,他这么早就看过了信,还追了上来。 苏宝栋道:“姐,你和离就和离,为何要离开熙朝去西域?是因为我没本事,支撑不起门户吗?我这就去答应皇上,继承爵位,你回信阳侯府住,好不好?” 苏德仁被判斩首后,沈氏托沈赋向皇上上书,告知了信阳侯府嫡庶颠倒一事。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惊,马上褥夺了苏宝明的世子之位,要求苏宝栋继承爵位,但苏宝栋当圣旨不存在,至今没回信阳侯府。 苏芩秋笑了:“宝栋,我是去游山玩水,你该为我高兴。至于爵位,皇上既已下了圣旨,你还是尽快回信阳侯府罢,不然要成抗旨不遵了。我知道,你不稀罕这个爵位,那你更要努力学一身本事,别让自己成了个空头侯爷。” 游山玩水啊?苏宝明很想跟她一起去,可想想如果他一事无成,等她回熙朝后,连个靠谱的娘家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收起了离别的哀伤,雄心万丈:“姐,你尽管去游山玩水吧,我会努力赚钱,等你回来,跟着我吃香喝辣。” “行,我等着。”苏芩秋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马车驶动,向西而行。 山包上的顾泽夕,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冲苏芩秋晃了一晃。 大丫看见,好奇问苏芩秋:“娘,爹手里拿的是什么?” “欠条。我欠他十万两银子。”苏芩秋抿嘴一笑。 顾泽夕这是在提醒她,她还欠着他的债呢,别一去不回了。 他当初让她写下欠条的时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哪怕有朝一日她走了,他们还有债务关系,无论何时,他都能理直气壮地去找她。 大丫回头望向顾泽夕,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把头缩了回来:“娘,咱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才出发,就盼着回了?苏芩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么舍不得你爹?你不是才知道他是你亲爹吗?” 大丫窝进了她怀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他。” 难道这就是血脉亲情?苏芩秋搂住她,亲了亲:“等娘给你生了小弟弟,咱们就回来。” 好几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她弄清楚徐笪的事了。 小弟弟?大丫马上被吸引了注意力,缠着苏芩秋,问东问西去了。 顾泽夕负手站在山包上,直到车队消失不见,还舍不得离去。 长戟直抹眼泪:“侯爷,您不该把李贵给夫人,现在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夫人回来的时候,他肯定早跟三七成亲了。” 顾泽夕哭笑不得:“李贵本来就是夫人的奴仆,本侯还能扣下不成?你不如盼着本侯早些处理好胎记的事,就能早些接夫人回来了。” 说的也是,长戟打起了精神:“侯爷,那您快些进宫去告假,咱们下苏州,去见老侯爷!” 顾泽夕颔首,恋恋不舍地朝官道又看了几眼,动身进了宫。 昨日,皇上见到了被做成人彘的苏锦瑟,大发雷霆,怒斥皇后教女无方,但最终也不过罚昭乐公主抄写佛经了事。 顾泽夕在御书房外,听黄公公讲了皇上对昭乐公主的处罚,一点儿没觉得意外。若非皇上一次又一次地纵容,昭乐公主又怎会跋扈至此? 黄公公通传过后,顾泽夕进了御书房,发现昭乐公主就在墙边的桌子上抄佛经,可见皇上对她的宠爱,并未因为人彘事件,而衰减分毫。 他上前给皇上行了礼,先禀道:“皇上,臣已经跟苏氏和离了。” 皇上颇感意外:“你们不是夫妻恩爱,坚如磐石么,怎么突然就和离了?” 顾泽夕道:“臣与苏氏,本来就只是协议夫妻,她嫁与臣,只是为了帮臣查出下毒凶手。如今顾远风等人皆已受刑,她也就拿着和离书走了。” 竟是这么回事?难怪先前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她是嗣孙的前妻。皇上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苏氏倒是个仗义人,她而今去了哪里?回信阳侯府了?” 顾泽夕摇头:“她随贺兰鲲去西域了。” “去西域了?”皇上扼腕,大为遗憾,“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她这一走,朕若要算卦,该找谁?” 顾泽夕道:“她只是去游山玩水,兴许没多久就回来了。” 还会回来?皇上这才放了心。 顾泽夕又对皇上道:“臣的父亲去苏州养病,一晃好几年过去了,臣很是挂念。不知皇上能否许臣几天假,让臣去看看他。” 百善孝为先,皇上哪有不准的,当即批了:“此去苏州甚远,几天哪够?你尽管去,北大营的差事,朕让沈留白给你顶着。” 顾泽夕谢过皇上,告退离去。 他刚走,昭乐公主就丢下笔,跪到了皇上面前:“父皇,儿臣千错万错,错在不该倾心于宁远侯。儿臣把苏锦瑟做成人彘,也不过是恨她偷拿了宁远侯的玉佩。如今宁远侯已经和离,正妻之位空悬,父皇何不赐婚儿臣,了却儿臣多年来的心愿?” 昭乐公主的痴情,皇上一直看在眼里。她千金之躯,金枝玉叶,却能为了给顾泽夕寻找解药,远赴他国,苦头吃尽。 如果她能和顾泽夕结为连理,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皇上捋须颔首:“此时不宜操之过急,不然外人还以为是你为了嫁给宁远侯,逼走了苏氏。” 皇上这是答应了?昭乐公主大喜:“儿臣听父皇安排,父皇别忘了才好。” 他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公主,怎么可能忘?皇上挥了挥手,叫她继续抄佛经去了。 顾泽夕回到宁远侯府,去向谢氏辞行。 此时二房和三房都知道了苏芩秋远赴西域的事,正围着谢氏问个不停。 顾泽夕把去苏州的事跟谢氏说了,谢氏忙命王氏和曹氏去帮他收拾行李。 顾泽夕回到金戈院,发现沈知书来了。 沈知书给他行了礼,道:“侯爷,我师妹临行前,托我给您捎个口信儿。” 第188章 他们都有大麻烦 顾泽夕不自觉地面露微笑:“芩秋她捎了什么口信给本侯?” 都和离了,还叫得这样亲热?沈知书心里好一阵别扭,顿了一顿才道:“师妹托我转告您,您和离后,肯定会有很多人给您说亲,如果有性格温良的好姑娘,您不妨另娶,或者纳上几个妾也行,免得引人怀疑。” 顾泽夕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当真是这样说的?”苏芩秋明明亲口告诉过他,她不愿意跟其他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她如今改了口风,难道压根没打算跟他再续前缘? “千真万确。”沈知书点头。 顾泽夕皱了会儿眉头,道:“行,本侯知道了。” 沈知书行过礼,告辞离去。 顾泽夕压下狐疑,很快带着人马,赶赴苏州。 他尚还在陆路转水路,苏芩秋一行的车马,已经到了熙朝的边陲小镇,打算休整一夜后,离开熙朝了。 他们难得出来一趟,趁着这段时间,带着大丫逛起了集市。 贺兰鲲望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大丫,对苏芩秋道:“等到了大宛,你把大丫过继给美娘吧,这样等我百年后,也好有个人给她上香。” “不过继也能给她上香。”苏芩秋看了他一眼,“听师父这口气,这辈子不打算另娶了?您父王同意您给罗美娘守节?” 父王?贺兰鲲诧异抬眼:“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罗有新三世秘籍在手,那还能不知道?他是大宛的大王子,亦是要继承王位的储君。 不过她这时候挑明贺兰鲲的身份,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因为他有大麻烦了。 苏芩秋回忆了一下册子上的内容,问贺兰鲲道:“师父,您身为大宛储君,却能时常开溜,是不是因为您在大宛有替身?” 贺兰鲲更诧异了:“这你都知道?!” “您忘了我是活神仙了?这天下就没我不知道的事。”苏芩秋压低了声音,“我不但知道您有替身,还知道那个替身,不打算把储君的位置还给您了。咱们明天出熙朝后,来接我们的卫队,是替身的人,他们会把您杀死在大漠,抛尸荒野,压根不会让您回到大宛。” 贺兰鲲才不相信她真是活神仙:“这是宁远侯打探到的消息?” “您说是就是吧。”苏芩秋没跟他争辩这个,“师父,明日咱们得乔装打扮一番,再去大宛,不然半路丢了性命,就真让您的替身得逞了。” 贺兰鲲却不但不着急,反而挺高兴:“那个替身叫令狐图,才几岁的时候就做了我的替身,我知道的,他都知道,我会的,他也都会。他想当王储,就让他当吧,正好我不乐意再回王庭。”他要是回去,一定会被逼着娶妻,还怎么为罗美娘守一辈子? 啥?!他这也太佛了吧? 苏芩秋无语片刻,问他道:“师父,如果您不当王储,还能自由出入东胡王庭吗?” “那自然就不容易了。”贺兰鲲道。 “那您必须回去,把王储之位夺回来。”苏芩秋斩钉截铁。 贺兰鲲回过味来:“你这是要拿我当牛马使唤?你要去东胡王庭做什么?” “救宁远侯。”苏芩秋言简意赅,“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不然宁远侯恐有性命之忧。您也不希望我的两个孩子没了爹吧?” “你都和离了,还管孩子有没有爹?我就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贺兰鲲恨铁不成钢。 “就算不为孩子,也该替百姓着想吧?”苏芩秋道,“如今西域诸国与熙朝相安无事,全因忌惮宁远侯。一旦宁远侯不在人世,必将战火四起,生灵涂炭。师父,如果真有那一天,都是因为你的不作为。” 这是吓唬他,还是给他扣大帽子?贺兰鲲气呼呼地瞪她:“你真是女生外向!” “师父!”苏芩秋见说不动他,撒起了娇,“您真忍心大宛血脉旁落?这要是让您父王知道了,哪怕到了地底下,也得把坟刨开,爬出来骂您不孝子。” “……”贺兰鲲竟无言以对。 苏芩秋再接再厉:“您不想当王储,那就等揭穿令狐图后,把储君之位让给其他兄弟嘛,总好过被外人夺去吧?” 这倒也是。贺兰鲲终于点了头:“既然你一心让我夺回储君之位,是不是已经有应对之策了?” 那自然是胸有成竹了,不然她哪敢走到这儿?苏芩秋笑眯眯地招手让贺兰鲲靠近,小声地问:“师父在外闯荡这么多年,可有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 顾泽夕弃车乘舟,继续朝苏州去。 临登船前,身后忽然有人喊他。他回过头一看,竟是赵王端木量,在他身后,还有个富家公子打扮的年轻男人,看着很是眼熟。 赵王到了他跟前,问道:“侯爷这是要去苏州?” “不错,本侯去探望父亲。”顾泽夕回答道。 “巧了不是?本王也要去苏州,不如你我同行?”赵王说着,压低了声音,“正好旅途无事,咱们聊聊那张搜捕令。” 顾泽夕心念一动,同意了。 三人上了船,赵王大吐苦水:“太子自从拿到搜捕令,就跟疯狗似的,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如今又上西北去了。他这样积极,本王被衬得像个废物,只好也出了京城,打算去江南看看。” “太子为何这样积极?”顾泽夕不动声色。 赵王压低了声音:“据说徐笪的小儿子还活着,谁要是逮到他,可就算立下大功了。宁远侯,你战功赫赫,不缺这一桩功劳,何不帮帮本王?” 顾泽夕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来:“怎么逮?” 赵王见他同意了,很是高兴,一股脑全说了:“徐笪小儿子的右肩上,有麒麟胎记,但肯定早就剜掉了。但徐笪的旧部里,有几个右肩上有麒麟刺青的人,在这些人里头,又有那么几个,知道徐笪小儿子的下落……” “是哪几个?”顾泽夕又问。 赵王却不肯再说,咋咋唬唬地道:“急什么,先拿酒来,咱们喝几盅。” 顾泽夕马上让人上了酒菜。 谁知赵王酒量极差,一坛酒还没喝完,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顾泽夕撑着头,也有了几分醉意。 那年轻男子把顾泽夕扶了起来:“侯爷,我送您回房。” 顾泽夕皱眉:“不必。” 那男子低声道:“赵王知道的事,我也知道,待会儿我告诉侯爷就是了。” 顾泽夕看了他一眼,没再拒绝。 男子把他扶进房,让他躺到了床上。他直起身时,发簪不知勾到了什么东西,啪地一声掉落,一头乌发披散了下来。 顾泽夕终于认出了他是谁,借着三分酒劲,拔剑抵住了她的心口:“堂堂瑞静公主,竟也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瑞静公主看了看胸口的剑,却冲他一笑:“侯爷这是要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什么意思?顾泽夕心头突地一跳,警铃大作。 第189章 不如嫁给我 “公主有话赶紧说,如果你的嘴没有本侯的剑快,可就怪不得本侯了。”顾泽夕冷声说着,剑尖更朝前送了几分。 瑞静公主发现他是来真的,脸色变了几分:“侯爷,几天前,本公主的舅舅,给本公主送了一个人,此人的右肩上,有块麒麟形状的刺青。” 她竟抓到了徐笪旧部?不过这也不奇怪,她的舅舅武陵侯,坐拥熙朝最大的情报网,手下杀手不计其数,就连皇上有时都得求助于他。 不过仅凭一个徐笪旧部,何来杀人灭口一说?顾泽夕心中仍有狐疑,故意道:“既然公主抓到了皇上要的人,还不赶紧送给赵王,帮他立个功?” 瑞静公主神神秘秘地一笑:“那个人,名叫张远,今年四十出头。我舅舅手下的术士,擅长催眠之术,让他吐了点真言,侯爷想不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催眠术?武陵侯手下竟有这样厉害的人?莫非那个张远知道他的身世,且告诉瑞静公主了? 顾泽夕心头骤紧,表面却不动声色:“张远说了什么,与本侯有什么相干?” “如果有关呢?”瑞静公主望着他一笑,“侯爷,我不会拐弯抹角,与您直说了吧。我虽不及昭乐公主死缠烂打,但也仰慕您多年,只要您能娶我,了却我毕生心愿,我就把张远交给您处置。” 顾泽夕手腕一抖,收回了剑:“本侯又不像赵王那般立功心切,要张远何用?趁本侯此时心情好,公主赶紧走,不然本侯把你丢进河里喂鱼。” “侯爷别急着拒绝,何不见一见那张远再说?”瑞静公主道,“侯爷先去苏州探望父亲吧,我在京城公主府等您。” 她说完,冲顾泽夕抛了个媚眼,转身去了。 顾泽夕走到窗边朝外望,发现一艘小船停靠在他的大船旁,而瑞静公主下到小船,上岸去了。看来她此行就是冲他来的。 第二天早上,赵王的酒才醒。他主动来找顾泽夕,笑嘻嘻地问:“侯爷见过瑞静了?” 呵,他昨晚是真醉还是装醉?顾泽夕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见过了,被本侯扔下船喂鱼了。” 赵王知道他在唬人,但也明白这是没瞧上瑞静公主了。 他急得拽住了顾泽夕的袖子:“宁远侯,瑞静金枝玉叶,哪里配不上你了?你已经和离了,娶她不是正好?” 顾泽夕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殿下,瑞静公主许诺了你什么?” 赵王红了脸,吭哧吭哧:“本王昨儿说的那几个右肩有麒麟刺青的人,在瑞静那里。瑞静说了,只要你娶她,她就把那几个人给本王。” “敢情殿下所说的让本侯帮你,指的是拿本侯的婚事来帮。”顾泽夕满脸鄙夷,“殿下若有功夫,不如好好练兵,争取来年一举收复失地。那才是泰山封禅的大功,何必为这么点蝇头小利,走上了歪门邪道。” 赵王不以为然:“多少人想娶公主还娶不到?这怎么就是歪门邪道了?你是不是想娶昭乐,所以瞧不上瑞静?” 顾泽夕沉了脸:“本侯何时想娶昭乐公主了?” 赵王道:“昭乐请求父皇赐婚,父皇没拒绝,你不知道吗?” “本侯绝不会娶她!”顾泽夕斩钉截铁,忽然心思一转,“既然有昭乐公主在前,就算本侯愿意娶瑞静公主又如何?皇上会同意?昭乐公主肯罢休?你还不如劝瑞静公主先摆平昭乐公主。” 好像也对……赵王低头思索。 顾泽夕又丢下了一句:“殿下不妨请瑞静公主帮本侯查一查,四年前,本侯在鄂州中招,痛失生育能力的那一次,究竟是谁下的手。” 他这意思是,是昭乐公主下的手??赵王震惊不已,趁着船到码头,匆匆上岸去了。 顾泽夕看着赵王远去的背影,轻哼了一声。都想嫁给他是吧?先鹬蚌相争去吧。 就在同一天,苏芩秋的车队离开了边陲小镇,正式驶离了熙朝的边界线。 放眼望去,碧空万里,水草肥美,头顶有苍鹰盘旋,脚下有牛羊成群,远处隐约还能看见袅袅炊烟。 苏芩秋和大丫惊叹于眼前美景,趴在车窗前,舍不得离开。 但大半天过去,美景看腻,就只余下了无尽的思念。 苏芩秋听大丫念叨着爹爹,忽然发现,原来再美的风景,看多了也就那样,重要的是跟谁一起看。 在茫茫草原的边缘,是一望无际的荒漠。荒漠中的一处旅馆,是他们今日的歇脚地。 苏芩秋一行刚下车,便有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男人围了上来。 为首的年轻男人,跟贺兰鲲一样,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睛。他看了看前面几辆马车上的徽记,走到了苏芩秋面前,轻佻地拿马鞭挑起了她的下巴:“难道你是罗美娘?怎么只有你,我大哥人呢?” 苏芩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罗美娘已然亡故,我乃熙朝新任信阳侯的亲姐姐,淮南王嫡亲的外甥女,大宛储君的徒弟。二王子,我奉劝你一句,把你的脏手拿开,不然调戏熙朝贵女的后果,你恐怕担待不起。” 这是贺兰鲲同父异母的兄弟贺兰鹤,他早已投靠了令狐图。在前面两世,正是他率队前来迎接贺兰鲲,却把他杀死在了大漠。 贺兰鹤诧异地打量她片刻,收起了马鞭:“大名远扬的熙朝活神仙,宁远侯夫人苏芩秋,竟认得我?宁远侯怎会放你出熙朝?” 贺兰鹤竟也知道她?苏芩秋更为诧异。她也打量了贺兰鹤几眼,道:“我已经跟宁远侯和离了,打算去大宛,投奔我师父。” 贺兰鹤眯了眯眼睛:“是谁告诉你,我大哥回大宛了?” “他自己临走前说的。”苏芩秋镇定撒谎,“罗美娘被自己的亲二哥做成了人彘,后又跟自己的亲大哥一起服毒自尽,我师父伤心欲绝,带着她的骨灰和牌位,回大宛去了。” 贺兰鹤目光微闪,忽地一笑:“我出来有些时日了,许是正好跟大哥错过了。苏小姐不如随我一起去大宛,看看他是否已经抵达。” “不必。”苏芩秋断然拒绝,“孤男寡女同行,恐惹非议。” “说的也是。”贺兰鹤忽然俯身,“苏小姐不如嫁给我,就不怕人非议了。” 第190章 你比我爹差远了! 就他?还想娶她?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堂堂大宛二皇子,竟伙同一个替身,谋害自己的亲大哥。就算皇家无亲情,他此等行径,也为人不齿。 苏芩秋暗自冷笑,面露讥讽:“我这等身份,二皇子恐怕配不上。” 贺兰鹤面色一僵:“我好歹是大宛王子,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你是个丑八怪!比我爹爹差远了!”大丫挡在苏芩秋面前,冲他挥拳头。 “你是大丫?”贺兰鹤饶有兴趣地打量她,“我自然是比不上宁远侯,但宁远侯又不是你亲爹,有什么值得你炫耀?” 宁远侯就是她亲爹!大丫还记着顾泽夕的话,没有辩驳,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贺兰鹤带来的那些人,正在挨个打量苏芩秋带来的仆从和侍卫。 苏芩秋有点着急,催促贺兰鹤:“二王子若真对我有那么一点爱慕之心,就该赶紧回大宛,看看我师父在不在。如果他在,务必叫他十天后,去大宛都城的紫叶园找我。” 贺兰鹤眼珠子一转,答应了:“美人儿有求,我自然要应。苏小姐,十天后,我们紫叶园见。” 苏芩秋一看就是个刺猬,不好惹,与其跟她套近乎,不如去叫令狐图想办法,毕竟他现在是她“师父”。 他如果真能娶到活神仙,以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王储换个人当,也不是不可能。 贺兰鹤美滋滋地想着,带着他的卫队疾驰而去。 苏芩秋终于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在客栈安顿下来,进了房间,方才对一名瞎眼的老奴道:“师父,他们走了,你可以睁眼了。” 那老奴睁开眼睛,揭下人皮面具,正是贺兰鲲。 这是苏芩秋为了瞒过贺兰鹤,想出来的主意,因他生着一双蓝眸,怕引起怀疑,才让他闭紧眼睛,装成了瞎子。 贺兰鲲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聪明,这法子简单又有效。” 苏芩秋收下了夸奖,道:“师父刚才听见了?你二弟想娶我。” “怎么,你动心了?”贺兰鲲挑眉,“你要敢对他动心,我打断你的腿。” 鬼才对他动心。苏芩秋翻了个白眼儿:“我的意思是,既然他想娶我,那咱们就有除掉他的法子了。” “怎么除?”贺兰鲲来了兴趣。 “我自有办法。”苏芩秋老神在在,“只是要委屈师父继续扮瞎子了。” ———— 数日后,顾泽夕顺利抵达苏州,见到了他的父亲,顾承泗。 顾承泗今年才四十出头,却因疾病缠身,看起来老态龙钟。 顾泽夕跪下给他磕了头,眼尾泛红:“父亲救命之恩,我结草衔环,亦难报答。” 看来他全知道了。顾承泗把他扶了起来:“你的信,我早收到了,但事关生死,我不敢回复。” 顾泽夕亲手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父亲,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瑞静公主。她告诉我,她舅舅抓到了一个人,名叫张远。” “你说谁?!”顾承泗大惊失色。 “张远。据说是徐笪旧部,右肩上有麒麟刺青。”顾泽夕道。 顾承泗一下子瘫到了椅子上,满脸惊惶:“徐笪旧部有不少人都有麒麟刺青,不足为虑,但唯有张远知晓你的身世,当年就是他,把你交给了我。” 看来瑞静公主当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顾泽夕猛地绷直了后背。 顾承泗连声催他走:“你快回京,设法把张远要过来,绝不能让他落到皇上手里!” 顾泽夕知道兹事体大,耽误不得,立时起身,匆匆返程。 此次他走得急,没过几天,就回到了京城。待得回府休整一番后,动身朝瑞静公主府去。 途中,他路过御街,无意间看到,昭乐公主正在一家首饰店里,挑挑拣拣。 他忽然计上心头,下马进了店,扬声喊道:“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贵的首饰,全给本侯包起来!” 昭乐公主诧异转身,一股醋劲儿涌上心头:“泽夕,你这是有新欢了?” “公主请慎言。”顾泽夕正色道,“本侯要去拜访瑞静公主,总不好空着手去。” 瑞静?!昭乐公主气得手都在抖,死死攥住了一根金钗:“你为何要去拜访瑞静?你我自小就认识,也没见你专程去我的公主府。” “本侯与瑞静公主亦是打小就认识。”顾泽夕淡淡地解释,“至于为何登门拜访,那是本侯的自由。” 说话间,掌柜的已经把首饰包好了。顾泽夕让长戟接了,转身就走了。 昭乐公主把金钗狠狠地朝地上一摔,翻身上马,赶在顾泽夕前头,去了瑞静公主府。 她担心顾泽夕从后头来看见,一番话说得又急又快:“瑞静,认清你的身份,收起你对宁远侯的小心思。我是嫡,你是庶,你没资格跟我抢男人!” 瑞静公主轻蔑地冲她笑:“谁还不是个公主,分什么嫡庶。有本事你跟我打个赌,明日我们一起入宫,同时向父皇请旨赐婚,看他到底会答应谁。” 跟她比父皇的宠爱?真是不自量力!昭乐公主嗤笑一声:“明日一早,御书房见,谁不来谁是狗。” 她说完,一转身,看见顾泽夕已经来了,就站在门边。 她冲顾泽夕道:“泽夕,我劝你还是把首饰拿回去,不然等父皇给你我赐了婚,你这就是私相授受的证据。” 顾泽夕没有回应,径直迈过了门槛。 昭乐公主愈发上火,气冲冲地走了。 瑞静公主很满意顾泽夕的态度,冲他一笑,赐了座。 顾泽夕眉头微微皱起:“公主刚才的话,本侯都听见了。皇上最宠爱昭乐公主,肯定会优先满足她的请求,你刚才过于冲动了。” 瑞静公主却是胸有成竹地一笑:“这个侯爷尽管放心,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 “那本侯就放心了。”顾泽夕颔首,暗自一笑。 挑拨离间的效果不错,不妄他半途下马。 瑞静公主瞅着顾泽夕笑:“侯爷这么快就从苏州赶了回来,看来张远对于侯爷来说,重要得很呐。” 顾泽夕道:“公主既已掐住了本侯的命脉,又何必拐弯抹角?现在就带本侯去见张远罢。” 明日瑞静公主就要去请皇上赐婚了,他必须今日见到张远,好早做打算。 第191章 恳请父皇赐婚! 瑞静公主嫌张远被关押的地方太过肮脏,没有带顾泽夕过去,而是命人把他带到了厅里。 张远的手脚上,拴着铁链,明显被折磨得不轻,神情木讷。 瑞静公主冲他抬了抬下巴:“告诉宁远侯,你是谁。” 张远听得“宁远侯”三字,浑身一震,扑到顾泽夕面前,跪了下来:“侯爷,小人张远,是叛将徐笪旧部。我如今被瑞静公主收留,过得很好,侯爷不必为我担心。” 都被人锁住了,还叫过得很好?这是在暗示他什么?顾泽夕若有所思。 瑞静公主咯咯地笑:“你的确过得很好,只是宁远侯过得不好而已。” 她命人把张远带了下去,又对顾泽夕道:“当然了,侯爷能不能过好,全在一念之间。明日我会去请求父皇赐婚,只要侯爷应下这门亲事,我马上杀张远灭口,保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此时顾泽夕已经琢磨出了张远的意思,微不可见地一笑:“如公主所愿,明日咱们御书房见。” 他这是答应了?瑞静公主心花怒放:“侯爷敞亮,预祝我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呵,跟他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早有人选,她就别做梦了。顾泽夕暗嗤一声,冲她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等回到宁远侯府,长戟拍了拍脑袋:“糟糕,忘了把首饰送给瑞静公主了。” 送什么送,本来就只是做给昭乐公主看的。如果他真送了,回头被苏芩秋那个醋坛子知道,不得撕了他?顾泽夕摆了摆手:“收起来,留给夫人。” 得咧。长戟明白了,可又担忧:“侯爷,明儿如果皇上赐婚,您真要答应?” 顾泽夕随手抓起一卷纸,敲了他一下:“白跟本侯这么多年了,问出这种话。” 啊对,如果皇上赐婚,那就是圣旨,如果拒绝,那是抗旨不遵,会掉脑袋的。长戟捂着头,吓坏了:“侯爷,那千万不能让皇上赐婚哪!不然事情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那是自然。顾泽夕轻叩桌面,说起了看似不相干的事:“本侯记得,在本朝,催眠术是禁术,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讲。” “没错。”长戟点头。 多年前,淑妃娘娘,也就是瑞静公主的母妃,被人催眠后,大爆德贵妃的风流韵事。皇上颜面尽失,雷霆震怒,把德贵妃幽禁在深宫,并把催眠术列为了熙朝禁术。 “侯爷,您这是要举报武陵侯私自使用催眠术?”长戟问道。 “本侯只不过听瑞静公主提了一嘴,无凭无据的事,如何举报?”顾泽夕摇头。 没法举报?那如何摆脱瑞静公主?万一皇上真赐婚了怎么办哪?长戟急坏了。 ———— 同一天,贺兰鹤快马加鞭,赶回了大宛王庭,去见令狐图。 令狐图把他带进书房,急切问道:“弄死贺兰鲲了?” 贺兰鹤摇头:“我只遇到了贺兰鲲的徒弟苏芩秋,她竟说贺兰鲲早已回大宛了,而她正准备来投奔他。” 令狐图皱眉:“贺兰鲲回来了?那怎么没来找我交接?” “管他呢,现在有了苏芩秋,这都不重要了。”贺兰鹤道,“只要你扮好贺兰鲲,跟苏芩秋相认,就算贺兰鲲回来了,也会被当成西贝货。” 令狐图露出了笑容:“倒也是个法子。不过你还是得盯紧,只要贺兰鲲在都城露面,马上暗杀,免得麻烦。” “放心,一直盯着呢。”贺兰鹤点着头,又道,“我尽心尽力为你效力,你帮我解决一下终身大事,不为过吧?” “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令狐图问。 贺兰鹤嘿嘿一笑:“你的徒弟,苏芩秋。据说她自幼跟随贺兰鲲学医,最听他的话,只要你以贺兰鲲的身份出面说项,她一定应允。” 令狐图想了想,贺兰鹤娶了苏芩秋,对他没坏处,当即答应了:“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我既然是她师父,就做得了她的主,绑也要把她绑来嫁给你。” 贺兰鹤心花怒放:“那天我见到她时,她要你十天后去紫叶园找她,算算时间,就是明日,你一定要记得,别忘了。” “放心。”令狐图点头。 贺兰鹤觉得此事十拿九稳,当即回府,准备花轿去了。 ———— 翌日,顾泽夕起了个大早,进宫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已经到了。 皇上看了看他们,有点诧异:“你们这是约好了?” 昭乐公主挑衅地看了瑞静公主,抢先开了口:“父皇,趁着宁远侯也在,儿臣请求父皇,为儿臣和宁远侯赐婚!” 瑞静这个棒槌肯定不知道,父皇早已答应为她赐婚了,她怎么可能抢过她。 皇上正要开口,瑞静公主抢了先:“皇姐对宁远侯还真是执着,四年前给他下药没得逞,如今又来找父皇赐婚了?” 昭乐公主脸一沉:“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皇姐马上就知道了。”瑞静公主说完,转头对皇上道,“父皇应该知道,四年前,宁远侯在鄂州中了招,但您不知道的是,当时给他下药的人,正是皇姐。只不过,皇姐最终也没能得逞,只是害宁远侯丧失了生育能力多年。而今儿臣找到了人证,就在外头侯着,父皇把人叫进来一问便知。” 皇上很是震惊,马上命黄公公把人带了进来。 进来的,是昭乐公主早已出府荣养的奶娘。 她明显已经经过了严刑拷打,走得踉踉跄跄,一进门就跪倒在地—— “皇上饶命,公主下令,奴婢不敢违抗啊!” “那年宁远侯率军凯旋,路过鄂州,公主亲自把宁远侯引开,再让奴婢在他的帐篷里,点了催情香。” “宁远侯回屋后,中了招,却强撑着逃走了,让公主扑了个空。” “皇上,昭乐公主挺多算个下药未遂,不是什么大罪啊!” 皇上惊怒交加,质问昭乐公主:“她说的是真的?” 昭乐公主哭了起来:“父皇,儿臣这是走火入魔了呀。父皇,您就把儿臣嫁给宁远侯吧,不然儿臣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蠢事来。” 她很清楚,她之所以受宠,正因为从不在皇上面前设防。所以她压根没抵赖,老老实实承认了。 果然,皇上虽然把她臭骂了一通,但转头就对顾泽夕道:“泽夕啊,朕是管不住昭乐了,不如你把她娶——” 父皇怎能偏心到这个地步!瑞静公主倏然抬头,大着胆子截断了皇上的话:“父皇,儿臣与宁远侯两心相悦,情投意合,恳请父皇赐婚!” 第192章 侯爷不要命了? “好啊,瑞静,难怪你选在今天揭穿我,敢情是为了跟我抢宁远侯!”昭乐公主气得扬起了巴掌。 “昭乐!”皇上厉声制止。堂堂公主,竟要当着顾泽夕的面,跟亲妹妹动手,太不像话。 他到底偏心昭乐,斥责完她,又对瑞静公主道:“瑞静,你起来。你的亲事,朕自有计较。” 瑞静公主半分没动:“父皇,儿臣认为,到底给谁赐婚,还得看宁远侯的意思。毕竟结亲不是结怨,您也希望宁远侯能娶到心仪之人,对不对?” 这话太有道理,皇上反驳不了,只得去问顾泽夕:“泽夕,你到底属意谁?” 顾泽夕斩钉截铁:“臣绝不会娶昭乐公主!当年若非昭乐公主给臣下药,臣怎会失去生育能力?如果臣没有失去生育能力,又怎会被顾远风几人钻了多子福的空子,险些丧命?昭乐公主是间接谋害臣的凶手,臣不与她计较也就罢了,娶她绝无可能!” 皇上让顾泽夕说得有几分心虚,强辩道:“昭乐千错万错,爱慕你没有错。不过既然你不愿意,朕也不好强求。那朕为你和瑞静——” 顾泽夕察觉到皇上要说出赐婚二字果断大声打断了他的话:“皇上,请恕臣无礼。瑞静公主胆大包天,窝藏朝廷要犯,臣可不敢娶。” 窝藏朝廷要犯?这像是公主干出来的事?皇上看了看一脸懵的瑞静公主,问顾泽夕:“瑞静她窝藏谁了?” 顾泽夕一字一句:“徐笪旧部张远!臣昨日亲眼所见!” 皇上震惊不已:“瑞静,此事当真?!” 瑞静公主比皇上更震惊,盯着顾泽夕,说不出话来。 宁远侯这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他居然自己把张远捅出来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昭乐公主见她是这副反应,幸灾乐祸:“瑞静这是默认了?啧啧,谁人不知徐笪是叛将?你居然敢窝藏他的旧部,这罪名可不小。” 皇上也认定瑞静公主是心虚默认,气得拍了御案:“来人,给朕彻查瑞静公主府!” —————— 同一时间,远在大宛的苏芩秋,迎来了她的客人,大宛储君“贺兰鲲”。 她留神观察走进厅内的男人,发现他无论相貌还是神态举止,都跟真的贺兰鲲无异。 若非她知道真的贺兰鲲此时是个瞎眼老奴,真要被眼前的人给骗过去了。 苏芩秋恍神片刻,装出了久别重逢的兴奋劲儿来,起身迎向了令狐图:“师父,我可算是找到您了。我跟宁远侯和离了,投奔您来了,您可不许不要我。” 令狐图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几眼,露出了笑容来:“你是师父的乖徒儿,师父怎会不要你?不过你既然到了大宛,师父怎能让你住在外头?你现在就让人去收拾行李,跟师父去王庭。” 消失的贺兰鲲,让他怀疑苏芩秋早已知道他是个替身。若真如此,苏芩秋一定不敢跟他走。 只要她开口拒绝,他马上把她拿下。 苏芩秋冲三七招手:“听见我师父的话了吗?快去收拾行李,跟着我师父吃香喝辣去。” 三七应了一声,带着人收拾行李去了。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看来是真以为他是贺兰鲲了。令狐图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徒儿生得如此美貌,那宁远侯怎会舍得与你和离?” 苏芩秋嗔道:“师父,您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变差了?不是您让我报完仇后,就跟宁远侯和离,随您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吗?本来我指望您在京城等我,谁知罗美娘一死,您就跟丢了魂儿似的,自个儿先跑了。” 其实令狐图知道原因,再次试探她而已。 而苏芩秋的回答,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顺着她的话道:“徒儿啊,师父之所以劝你跟宁远侯和离,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又是熙朝人,你要是被他欺负了,师父都护不着你。但在大宛就不一样了,你嫁到大宛,有师父撑腰,一定能幸福美满。” 苏芩秋眨了眨眼睛:“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令狐图直说了:“我的二弟贺兰鹤,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他对你一见倾心,希望我给他保个媒。你跟他,门当户对,乃是天作之合,不如就此嫁了。” “师父,您竟为贺兰鹤保媒?您糊涂啊!”苏芩秋捶胸顿足,“什么一见倾心,您信他这种鬼话?他是看中了我会算卦,想借着我这块跳板,夺了您的储君之位,取而代之!” 令狐图心头一跳,但嘴上还是道:“我二弟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既然师父如此信任贺兰鹤,敢不敢让我跟他单独聊聊?”苏芩秋激他道。 “这有什么不敢的,你现在就随我去。”令狐图马上答应了。 正好此时行李都收拾好了,苏芩秋便登上马车,跟着令狐图去了大宛王庭。 令狐图身为储君,在王庭有单独的院落,布置得极具西域风情。 他让苏芩秋在偏厅等着,自己则在正厅里,把贺兰鹤叫了过来:“你想娶苏芩秋的事,我跟她提了。她没明确反对,但说要先问你几句话,才能做决定。” 贺兰鹤很高兴:“果然还是你这个师父说话好使,她有什么话,尽管问。” 令狐图道:“她就在偏厅,你自己去吧。” 贺兰鹤应了一声,起身去了。 苏芩秋果然在偏厅里等他。贺兰鹤笑眯眯地道:“美人儿有什么话要问我?” 苏芩秋绕着手里的帕子,问道:“你可知道,我是活神仙,既能测天象,又能观国运?” 他若不知道这个,怎会要娶她?贺兰鹤点头:“有所耳闻。” 苏芩秋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既有这等本事,为何要委身于你?我要嫁的男人,一定是大权在握的一国之君。你这种与王位无缘的王子,也敢来打我的主意?趁早有多远滚多远。” 她骂得这样难听,贺兰鹤却不但没生气,反而朝她跟前凑了几步:“苏小姐,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既然有这等本事,自然是你嫁给谁,谁就是一国之君。” 苏芩秋认真打量了他几眼,笑了:“没想到,你还有几分雄心壮志。” 贺兰鹤也笑了:“苏小姐,我父王早已有王后,且儿女成群,你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想必根本不会考虑他。而我的储君大哥,今年都四十了,年纪能当你的爹了,你凭什么受这份委屈?惟有我,与你年纪相当,年轻体壮,等你嫁给我,算出大宛国运,何愁我父王不把王位传给我?到时候,你嫁的人,照样是一国之君。” 两人都在笑,惟有屋后偷听的令狐图,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第193章 谁也别想嫁给本侯 “二王子说得有些道理,我当真有些心动,愿意助二王子一臂之力。”苏芩秋含笑道,“还望二王子勤勉努力,莫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那是自然,有了苏小姐,我一定如虎添翼,能尽快取而代之,拿下储君之位。”贺兰鹤喜出望外,郑重保证。 一刻钟后,贺兰鹤神清气爽地从偏厅出来,去找令狐图:“好消息!苏小姐同意嫁给我了!我这就回去,给她准备聘礼。” 是同意嫁给他了,还是同意帮他夺取储君之位了?令狐图暗自冷笑:“那就恭喜二弟了,婚礼上,别忘了谢我这个媒人。” “那是自然。”贺兰鹤大笑着离去。 苏芩秋从偏厅出来,冲令狐图扬眉:“师父,这下您可信我了?贺兰鹤野心勃勃,是冲着您的储君之位去的。” 令狐图脸色微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芩秋道:“师父,刚才话赶话,我只能答应嫁给他。但我绝不会背叛师父,您快想办法阻止他。” 令狐图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一笑:“那你可愿意嫁给我?” “师父,您说什么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能嫁给自己的父亲?”苏芩秋嗔道,“不过师父请放心,我这辈子都不嫁人,只做您的徒弟。如果您不放心,可以请奏您的父王,封我为国师,我一定全心全意,为师父效力。” 令狐图却摇头:“国师哪有妻子可靠?大宛可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一套,你嫁给我,绝不会有人说闲话。” 苏芩秋目光微闪:“那您得先解决贺兰鹤,不然我失信于他,他既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您。” “我二弟不足为虑,你不必担心。”令狐图道,“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安心在师父这里住下,明日一早,我就去请奏父皇,请他为我们赐婚。” 苏芩秋为了稳住他,只得先应了,转身离去。 令狐图看着她背影消失,马上叫来心腹吩咐:“去告诉二王子,贺兰鲲就藏在紫叶园,叫他今晚务必去杀了他。还有,叮嘱他少带几个人,别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 熙朝。 黄公公很快从瑞静公主府搜出了张远,把他带到了御书房。 皇上让黄公公扯下张远右肩上的衣裳,麒麟刺青清晰可见。 皇上的脸色,骤然一沉:“瑞静,你可知窝藏徐笪旧部,乃是重罪?!” 瑞静公主深深地看了顾泽夕一眼,道:“父皇不如先审一审张远,或许会有大惊喜。” 她是真舍不得顾泽夕,但他自己给自己刨坑,她也没办法了。 皇上心念一动,先让昭乐公主退下,再对张远道:“你知道些什么?你自己说,还是用刑后再说?” “我自己说,我自己说!皇上别打我!”张远匍匐在地下,瑟瑟发抖,“京郊有个破庙,破庙里有尊佛像,那佛像的肚子是空的,通往地下密室。徐笪将军的小儿子,就藏在里头。” 这还真是大惊喜!皇上沉声喊人:“马上去搜!” 黄公公马上带人去了京郊。 半个时辰后,他当真带了个年轻男人回来。 那年轻男人显然长期生活在地下,皮肤苍白,还有点怕光。 皇上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发现还真跟徐笪长得有几分相像。 他命黄公公扯下了他肩头的衣裳,朱红色的麒麟胎记,是那样地醒目。 皇上冷笑一声:“还真是徐笪的儿子,总算是让朕找到了。” 顾泽夕看着那年轻男人,暗暗诧异。昨日他听懂了张远的暗示,是让他举报瑞静公主窝藏罪犯,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张远竟是早有准备。 其实他能看出来,这年轻男人的胎记,是假的,因为跟大丫肩头的胎记不一样。但大家都没见过真的胎记,哪辨得出真假? 果然,皇上毫无怀疑,只厉声质问瑞静公主:“你既然知道张远重要,还瞒而不报,罪加一等!” 瑞静公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慌忙申辩:“父皇,不是这样的,张远他说谎!” 徐笪的小儿子明明是顾泽夕! 皇上半分不信:“徐笪的小儿子都已经被带来了,你还抵赖?瑞静,你真不如你皇姐实诚。” 这时候他都不忘捧一下端木云?瑞静公主又气又急:“父皇,张远真是在撒谎,那天我舅舅——” 她说着说着,卡住了。 给张远催眠的事,她哪敢跟皇上说,那可是禁术。 “你舅舅?”皇上的语气冷了下来,“张远是你舅舅送你的?难怪太子,赵王和宁远侯都抓不到的人,会藏在你府里。” 瑞静公主百口莫辩,望着顾泽夕,眼泪直流。 她明白了,顾泽夕算准了她不敢说催眠术的事,故意跟张远串通了。 为什么?他宁愿铤而走险,也不肯娶她? 她到底哪里配不上他了! 顾泽夕看出她眼里的爱慕和委屈,漠然地避开了视线。 他心里唯有一人,其他女人,全看不上眼了。 只是这些女人前仆后继,真是烦人,苏芩秋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被他惦记着的女人,此时正在跟贺兰鲲犯愁:“师父,令狐图真是只老狐狸,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肯除掉贺兰鹤。” 贺兰鲲却摇头:“你不了解他,他肯定已经对贺兰鹤起了杀心,只是不告诉你而已。” “当真?”苏芩秋很是惊喜,“师父,那你快派人盯着贺兰鹤。” “盯着他做什么?他死了就死了,不是正合你意?”贺兰鲲奇道。 “他肯定会死,但不是现在。留着他,还有用。”苏芩秋催着贺兰鲲去了。 夜幕降临,贺兰鹤带着两个侍卫,潜入了紫叶园。 他刚踏进院子,就发现中了埋伏,墙头的利箭唰唰唰地朝里射。 他的两名侍卫当场毙命,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这竟是个圈套?! 是令狐图要害他?! 贺兰鹤气得生出一股劲儿来,拼命朝外跑。 谁知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包抄过来,把他团团围住,举起弯刀,朝他身上猛砍。 苏芩秋潜在对面,眼看着令狐图只剩最后一口气,才把手一挥。 数十名蒙面侍卫纵身跃出,直奔紫叶园,很快救出了贺兰鹤。 苏芩秋把贺兰鹤带上了马车,驶离了紫叶园。 贺兰鹤看清眼前的人,又惊又喜:“苏小姐,是你?” 苏芩秋拿出参片,给他含上了:“这是谁要杀你?” 贺兰鹤没做声。 苏芩秋拿起金创药:“我先给你治伤吧。” 贺兰鹤却强撑着摇头:“不,你送我去见我父王,让你师父给我治。” 令狐图,既然他不仁,就休怪他不义了! 苏芩秋暗自一笑,命车夫调头,直奔王庭。 第194章 侯爷下大狱了? 尽管已是半夜,贺兰鹤重伤的消息,还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王庭。 大宛国君贺兰度穹惊得从被窝里爬起来,赶来看贺兰鹤。 苏芩秋向他介绍了自己,又简单讲了一下她救下贺兰鹤的经过:“我刚才去紫叶园拿点东西,看见二王子重伤躺在路边,就把他带回来了。” 贺兰度穹早听说苏芩秋来了王庭,正打算择日召见,但他此时没有跟她寒暄的心思,只急匆匆地道:“阿鹤伤得这样重,大宛恐怕没人能治。听说苏小姐医术过人,不如给他瞧瞧?” 苏芩秋尚未接话,床上的贺兰鹤虚弱地开了口:“父王,让大哥来给我治伤。您有所不知,大哥经常偷溜出大宛,早学成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而苏小姐就是大哥的徒弟。” 贺兰度穹万分震惊,但此时治伤迫在眉睫,显然不是过问此事的好时机,他赶紧命人去传。 令狐图很快赶到,看着重伤的贺兰鹤,眼神晦涩不明。 他原以为贺兰鹤死定了,没想到竟有蒙面人救他。 是谁干的?苏芩秋吗?不对,她今天才怂恿他杀了贺兰鹤,不可能是她。她应该真是碰巧撞上了。 他正暗自琢磨,贺兰度穹问他道——“听你二弟说,你是苏小姐的师父?” 令狐图没有多想:“是。” “那你快来给你二弟治伤。”贺兰度穹道,“治好了,我就不追究你经常偷溜出大宛的罪责。” 令狐图呆住了。 他虽然是贺兰鲲的替身,但只学了贺兰鲲在大宛学的东西。而贺兰鲲的医术,是在外头学的,他哪里会? 贺兰度穹见他站着不动,又催了一遍。 令狐图脑筋飞转,干脆跪下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国君恕罪,我是令狐图,并非大王子。大王子又去熙朝了,他担心被您发现,临行前再三叮嘱我,不许我暴露身份,我这才假冒他。” 皇子拥有替身,乃是大宛传统,他顶替贺兰鲲,算得了什么罪名? 果然,贺兰度穹只是大骂贺兰鲲,并未责罚他。 令狐图暗自得意。 贺兰鹤气得扯着嗓子骂:“令狐图,你只是假冒我大哥吗?你还一心要杀他!” 令狐图皱眉:“我连大王子在哪都不知道,如何杀他?二王子,无凭无据的事,您还是不要讲。” 贺兰鹤不是没证据,而是不敢把证据拿出来,因为替令狐图去杀贺兰鲲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心里窝火,直捶床板:“令狐图,你居心叵测,你不得好死——” 他说着说着,像是话卡在了喉咙里,面色发青,眼睛发直。 贺兰度穹急了:“苏小姐,你快给他瞧瞧。” 苏芩秋翻了翻他的眼皮,道:“二王子这是中毒了,我对西域的毒没有研究,恐怕爱莫能助。” 贺兰度穹大惊:“是谁下的毒!” 贺兰鹤吊着半口气,抬手指向了令狐图:“他,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已是咽了气。 令狐图皱起了眉头。他只是派人刺杀贺兰鹤,可没有给他用毒,莫非是苏芩秋送他回来的时候,趁机下了手? 他抬头朝苏芩秋望去,果见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他明明已经脱身了,她却毒害贺兰鹤,嫁祸给他?! 敢情她早知道他不是贺兰鲲,给他设了个局! 令狐图气极:“父王,不是我!是苏——” 贺兰度穹痛失爱子,哪里听得进他的辩解:“令狐图,二王子亲自指认了你,你还妄想抵赖?!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他的脑袋,给二皇子陪葬!” “给二王子陪葬?”令狐图自知已到绝境,哈哈大笑:“您怎么不问问,二王子为何要去紫叶园?他以为大王子在那里,特意去杀他!” 对啊,贺兰鹤为何要深更半夜去紫叶园?贺兰鹤都已经死了,令狐图没必要冤枉他。贺兰度穹愣神片刻,怒骂已经死透的贺兰鹤:“畜生!” 他骂完贺兰鹤,又去骂贺兰鲲。要不是他偷溜出大宛,哪来这些事? 苏芩秋看了看已偷摸着来到门边的贺兰鲲,机智告退,溜了。接下来肯定是贺兰鲲挨骂的戏码,她就不留在这里触霉头了。 果然,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贺兰鲲才灰头灰脸地回来。 苏芩秋暗自嘲笑了他一阵儿,迫不及待地道:“师父,您既然已经恢复了王储的身份,该带我去东胡了。” “这么急?”贺兰鲲满脸狐疑,“你莫不是为了宁远侯?” “不是。”苏芩秋赶紧否认,“我是要打听熙朝叛将徐笪。” 打听徐笪干什么?不过只要她没有迷恋男人,就没事。贺兰鲲道:“我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竟弄死了贺兰鹤。” 苏芩秋不高兴了:“师父,我要去东胡,您提贺兰鹤干嘛?” 贺兰鲲道:“我的意思是,你既然弄死了贺兰鹤,就不用大老远地跑到东胡去了。” “为什么?”苏芩秋疑惑问道。 贺兰鲲道:“因为贺兰鹤死了,东胡八王子拓跋绵,一定会来吊唁。而拓跋绵是东胡出了名的包打听,东胡的大事小事,你尽管问他就对了。” 原来弄死贺兰鹤,还有这好处?苏芩秋高兴了一会儿,却又皱起了眉头:“拓跋绵既然会来吊唁贺兰鹤,肯定跟贺兰鹤是一丘之貉,不好打交道。” 贺兰鲲摇头:“非也,他跟贺兰鹤连朋友都称不上,他之所以来吊唁,不过是因为他母亲曾受过贺兰鹤母亲的恩惠。至于拓跋绵,绝对是个好人,等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苏芩秋想了想:“那他有什么喜好?我总得投其所好,才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投其所好?贺兰鲲道:“拓跋绵有个妹妹,患病多年,但一直不肯找人治,如果你能给她治好,他只怕连命都能给你,更别提打听消息了。” 不肯找人治?为什么?苏芩秋正琢磨,三七忽然急吼吼地从外头进来——“夫人,外头都在传,说宁远侯下大狱了,这是真是假啊?” 什么?!苏芩秋呼地站起身来。 第195章 你可以娶我吗 “宁远侯入狱,关你什么事?”贺兰鲲恨铁不成钢,“你给我坐下,当心肚子!” 苏芩秋不得不说了实话:“宁远侯疑似徐笪的儿子,他突然下狱,恐怕跟此事有关。” 什么?!叛将之后,非同小可,该不会连累到大丫和苏芩秋肚子里的这个吧? 贺兰鲲马上重视了起来,叫了心腹去打听,又抱怨起沈知书:“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师兄怎么不写信告诉我?” 不一会儿,心腹就回来了,回禀道:“王子,消息确凿,宁远侯的确入狱了。” “为何入狱?”贺兰鲲忙问。 心腹把武陵侯催眠张远,瑞静公主逼婚,以及顾泽夕的反击,全部讲了一遍。 贺兰鲲不解:“既然宁远侯已经铤而走险,将了瑞静公主一军,怎么最终还是入狱了。” 心腹回道:“因为瑞静公主最后关头,竟把武陵侯催眠张远的事讲了出来,皇上当场验证,发现宁远侯当真是徐笪幼子,这才把他关进了天牢。宁远侯的父亲和母亲,也因窝藏罪,分别关押了。” 贺兰鲲惊了:“瑞静公主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催眠术是熙朝禁术,她把自己的亲舅舅供出来,这不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吗?” “谁说不是呢。”心腹道,“据说淑妃娘娘差点把瑞静公主打死了。即便这样,武陵侯府也不肯原谅瑞静公主,扬言若是武陵侯有个三长两短,哪怕豁出命去,也要让瑞静公主陪葬。” “蠢蛋女人!”贺兰鲲气得破口大骂。 苏芩秋也把瑞静公主骂了好几遍,目光坚毅地站起身来:“我一定要不惜任何代价,把徐笪带回熙朝,救下宁远侯!” 上上世,是顾泽夕把徐笪带回熙朝,才了结了叛变一事。 这一世,他深陷囹圄,那就让她来吧! 她下定了决心,一门心思琢磨要如何说服拓跋绵,给他妹妹治病,再从他嘴里问出徐笪的消息来。 谁知拓跋绵刚到大宛,就主动找她来了。 原来他的妹妹,东胡九公主拓跋栀,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而是下身瘙痒。但整个西域,都只有男大夫,拓跋栀不肯让他们医治,这才拖了又拖。 女大夫在西域可是稀罕物,拓跋绵已然把苏芩秋当成救命稻草了。 苏芩秋没想到这样顺利,马上去给拓跋栀治了病。 这种小毛病,当场上药,立竿见影。困扰拓跋栀许久的病症,就这样轻而易举解决了。 拓跋绵很是高兴,要付给苏芩秋各色宝石当诊金。 苏芩秋拒绝了:“我只想跟八王子打听一个人。当年的熙朝将领徐笪,可是叛逃到了东胡?” 拓跋绵眯起狭长的眼睛,打量苏芩秋:“你不过是给我妹妹治了点小病,就敢跟我打听东胡机密?” 他有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眯起眼睛看人时,活像一头准备伏击猎物的豹子。 苏芩秋知道自己很过分,但为了顾泽夕,她不在乎。 窗外忽然传来了拓跋栀不满的声音:“哥,什么叫一点小病?如果没有苏小姐,我每天吃不下,睡不着,活着还有什么趣味?我告诉你,从今往后,苏小姐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 拓跋栀无奈又宠溺地朝窗外看去一眼,收回视线时,马上改了态度:“徐笪从不曾叛逃,他是中了东胡的埋伏,被生擒了。因左路军全部丧生在白皑山谷底,无人逃出报信,而东胡又有意放出徐笪投诚的假消息,熙朝这才误以为他叛变了。” 徐笪果然是清白的!苏芩秋暗暗高兴,又问道:“那徐笪现在何处?” “被关押在东胡王庭地牢。”拓跋绵回答道。 被关在王庭?!这要如何去救他?苏芩秋有点傻眼。 拓跋绵见她愣住,饶有兴趣地问:“你要做什么?” 他是东胡王子,苏芩秋哪敢说出心中目的,随口敷衍了几句,起身告辞了。 她回到王庭住处,发现贺兰鲲坐在厅里,而旁边还有个不速之客,昭乐公主。 她上前行了礼,问道:“公主怎么大老远地来大宛了?” 昭乐公主意味不明地一笑:“苏芩秋,既然四年前捡了漏的人是你,那大丫想必是宁远侯的女儿吧?” 她要趁着顾泽夕下了大狱,弄死他的女儿,再以死相逼,恳求父皇赐婚,保顾泽夕一命。顾泽夕只能是她的! 苏芩秋淡然否认:“大丫若是宁远侯的女儿,他怎会不认?” 倒也是。不过昭乐公主还是不放心,坚持让苏芩秋把大丫叫出来,检查了她的右肩。 大丫的右肩上,并无胎记。 昭乐公主这下终于放了心,讥讽道:“苏芩秋,你睡过的男人可真够多的。宁远侯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跟你和离?” 她说着说着,目光忽然落在了苏芩秋的小腹上:“苏芩秋,你是不是怀孕了?” 苏芩秋的肚子,已经微微凸起,衣裳有点遮不住了。 苏芩秋淡然否认:“最近长了点肉而已,公主若是不信,尽管让大夫来给我诊脉。” 昭乐公主见她愿意诊脉,反而信了她,跟贺兰鲲打了声招呼,走了。 贺兰鲲眉头紧锁:“昭乐公主就住在王庭外,一时半会还不会走。而你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迟早会露馅。” 是啊,肚子里有人,如何瞒得住。 她是真没料到,昭乐公主会来大宛。 “我得想个办法。”苏芩秋丢下一句,又去了拓跋绵的住处。 拓跋绵见她去而复返,眯起了绿色的眼睛:“苏小姐还要打听什么?” “这次我想问问,八王子可曾婚配,有没有心上人。”苏芩秋道。 拓跋绵把玩着一柄细长的剑,笑了一声:“有过一个,被我杀了。用的就是这把剑。” 苏芩秋愣了一下,但没有迟疑太久,又问道:“八王子有没有兴趣,娶我为妻?” 她想好了,只要拓跋绵娶了她,她既不用再担心怀孕被发现,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东胡,设法救出徐笪,实乃一箭双雕。 她问的这句话,实在有些突兀,但拓跋绵没露出丝毫惊讶,只是问她:“娶你,我有什么好处?” 第196章 敢肖想她的男人? “好处显而易见。”苏芩秋微笑着道,“我是名声在外的活神仙,算的卦无一不准,八王子娶了我,一定如虎添翼。” “你是不是想说,只要娶了你,我就能过关斩将,登上储君宝座?”拓跋绵拍着剑,哈哈大笑。 他笑到最后,眼里却有了泪:“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她也曾未卜先知,算无遗漏,却因此被世人视为妖女。 那一年,她怀着我妹妹,去庙里祈福,半路上被无数百姓围堵,他们用刀划开她的肚子,活生生剖出了我妹妹,最后又把她绑在木架子上,活活烧死。而我的父王迫于所谓的民意,竟放过了那些杀人凶手,连仇都没有替她报。 现在你许与我的好处,竟是你活神仙的身份?你就不怕重蹈我娘的覆辙?” 苏芩秋听得惊呆了。她以为,人人都爱未卜先知的活神仙,谁知还会有截然不同的下场。 拓跋绵站起身,在她面前弯下腰来:“你想让我娶你,就把实话说出来,不然我把你娶回东胡,再眼睁睁看着你跟我母亲一样,被活活烧死?” 苏芩秋缓了缓神,道:“我没打算在东胡久住,也没打算跟你做真夫妻。我只是遇到了麻烦,需要寻求庇护。但具体如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万一你转头就把我卖了,我岂不是会很惨?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望你理解。” “麻烦?”拓跋绵直起身来,“你的前夫宁远侯?所以你才跟我打听徐笪?” 苏芩秋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拓跋绵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几圈,道:“我可以娶你,跟你做假夫妻,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芩秋忙问。 “帮我救出徐笪,再带我和徐笪逃往熙朝。”拓跋绵道。 啥?苏芩秋愣住了。他的条件,正是她的目的?世上竟有这样巧的事?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上上世的时候,顾泽夕之所以能灭了东胡,是因为有人跟他里应外合。 她原以为这个人是徐笪,难不成,其实是拓跋绵? 这些事,兜兜转转,竟又成了闭环。 这感觉,真是奇妙。苏芩秋感慨片刻,答应了拓跋绵的要求:“那我该如何帮你?” “尽快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拓跋绵道,“东胡王庭平时守备森严,但婚礼时一定会松懈。到时侯,我会派人救出徐笪,而你要做的,是提前准备好车马,在东胡边境等我。等徐笪被救出后,我们马上出境,直奔熙朝。” “好。”苏芩秋重重地点头,“我会让师父帮我。”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苏芩秋起身告辞离去。 拓跋栀从外面进来,高高兴兴地问拓跋绵:“哥,我要有嫂子了?” “嗯。”拓跋绵点头。 拓跋栀欢呼雀跃:“那你可得对新嫂子好好的。” 拓跋绵又“嗯”了一声:“她和咱们的娘亲一样,也会未卜先知。我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娘亲,必会尽我所能,为她排忧解难,护她周全。” “那你是要拿她当娘吗?算了,新娘也是娘,差不多啦。”拓跋栀嘀咕着,出去了。 苏芩秋回到王庭住处,跟贺兰鲲说了假成亲和营救徐笪,逃往熙朝的事。 贺兰鲲虽然震惊,但还是很快同意了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拓跋绵来了苏芩秋的住处。 彼时苏芩秋正在给大丫梳头发,大丫自个儿举着一面小镜子,左看右看,十分可爱。 拓跋绵端详了大丫几眼,问道:“这是你女儿?” “对。”苏芩秋回道,“她叫大丫,大名苏静仪。” “姓苏?她不是宁远侯的女儿?”拓跋绵有点意外。 “她敢是宁远侯的女儿吗?”苏芩秋意有所指,“昭乐公主昨儿才来给她验了胎记,倘若她是宁远侯的女儿,早被抓回熙朝,跟宁远侯一样蹲大狱了。” 拓跋绵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再问,转而说起了他们的事:“我已命人回东胡传消息了,三天后办婚礼,所以我们得马上启程,不然婚礼上没有新郎和新娘,可说不过去。” “这么快?”苏芩秋很惊讶,“你父王同意婚事了吗?” 拓跋绵敲了敲手中的剑,一声嗤笑:“他哪敢不同意?他怕我弑父。” 这……想必是因为他母亲的遭遇?苏芩秋暗自唏嘘着,命人去收拾行李。 没一会儿,昭乐公主来了。 她的目光在苏芩秋和拓跋绵之间打了个转,讥笑道:“苏芩秋,我听说你要嫁给东胡八王子了?八王子还真是不挑食,连这种嫁过两遭,还带个野种的女人都肯要。” 拓跋绵眯起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打量昭乐公主。 苏芩秋以为他顶多驳斥几句,谁知他竟飞快地拔出剑,挥向了昭乐公主。 这人只动手,不动嘴? 苏芩秋吃了一惊,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昭乐公主的脸上已经多出了两道血痕,破相了! !!! 熙朝的嫡长公主,他说砍就砍? 原来他竟是个疯批? 好吧,的确疯得有点爽。 昭乐公主做梦都没想到有人敢砍她,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疼又气:“拓跋绵,你竟敢伤我的脸?我要让我父皇灭了东胡!” 拓跋绵高高兴兴地笑了:“那叫你父皇快来,不来你是狗。” 苏芩秋幸灾乐祸地笑:“公主快去治伤吧,别落了疤又来埋怨人。” “苏芩秋,你别得意!”昭乐公主指着她的鼻子骂,“我知道你对宁远侯余情未了,等我回了熙朝,马上请父皇赐婚。只要我救了宁远侯,他一定对我死心塌地,气死你!” 她到底怕留疤,一通话骂完,急匆匆地走了。 难怪她跑到大宛来,又是怀疑大丫的身份,又是怀疑她怀了顾泽夕的孩子,原来是在打顾泽夕的主意。 呵,肖想她的男人?看来必须收拾她了。 苏芩秋很快有了主意,对拓跋绵道:“八王子,能不能想想办法,保证昭乐公主去参加我们的婚礼?” 第197章 终于回京了 昭乐公主回到住处,刚让随行的太医给她的脸上了药,拓跋绵就闯进来,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芩秋当真对宁远侯余情未了?!”拓跋绵厉声逼问。 昭乐公主本要破口大骂,但见他问的是这个,马上改了主意:“八王子,你娶了她,就该改名叫王八了。你不知道,苏芩秋在熙朝的名声有多臭,她先嫁给宁远侯的孙子,后又嫁给了宁远侯,生的女儿还是野种,连亲爹是哪个都不知道。她要不是不知廉耻,人尽可夫,宁远侯又怎会不要她了?” “可恶!”拓跋绵收起了剑,“公主,我恨不得现在就取消婚约,但父王知道后,一定会重罚我。你若真同情我,就帮我一个忙,趁着婚礼,把她掳走,要杀要剐,随你便。” 去东胡参加婚礼,来回得好几天,会不会耽误她回熙朝嫁给顾泽夕?但想想可以借机弄死苏芩秋,昭乐公主没过多犹豫,答应了下来。 三天后,婚礼如期举行。东胡王庭张灯结彩,载歌载舞。 大宛送嫁的队伍抵达后,把气氛彻底推向了高潮。 拓跋绵趁着人多,给了昭乐公主一个眼神。昭乐公主会意,马上去了新房。 新房里,果然只有苏芩秋一个人。 昭乐公主扬起唇角:“苏芩秋,虽然你水性杨花,但本公主佩服你的手段,所以还是大老远赶到东胡,来跟你道一声恭喜。” 她脸上带着笑,眼里却藏着怨怼。 苏芩秋大概还不知道,如今她是她最恨的人,所以她才千里迢迢来到了西域。 她原以为,顾泽夕是因为不喜欢苏芩秋,才跟她和离。可那天她去天牢看他,他唯一跟她说的一句话,却是向她打听,苏芩秋是否已经平安抵达西域。 她这才明白,她错了,错得离谱。 顾泽夕最爱的人,分明是苏芩秋。 他大概早就知道自己是徐笪幼子,为了不连累苏芩秋母女,才故意跟苏芩秋和离。 苏芩秋是靠四年前捡漏,才得到了他的人,她决不允许她还得到他的心! 她正愁不知如何除掉她,拓跋绵就给她递来了一把刀。 这一定是因为她是熙朝公主,有天神相助! 昭乐公主心中得意,又对苏芩秋道:“等参加完你的婚礼,本公主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个月就能回到熙朝,救下宁远侯,与他结为夫妻。”顾泽夕喜欢苏芩秋有什么用?在熙朝,能救下他的人,只有她。 苏芩秋笑了笑:“那我也恭喜公主了。等你与宁远侯大婚之日,我一定和八王子去喝杯喜酒。” 喝喜酒?那她恐怕是等不到了。这辈子,她都不会让她有再见到顾泽夕的机会!昭乐公主暗自冷笑,冲门边打了个手势。 拓跋绵带着人从门外冲进来,迅速制住苏芩秋,把她捆成了粽子。 他让人把苏芩秋先扛了出去,再才对昭乐公主道:“我都安排好了,公主你现在去后门,带苏芩秋走。” 苏芩秋这个贱人,总算落到她手里了。昭乐公主满意地笑了笑,动身去了后门。 可后门口,只停着她的马车,不见苏芩秋的踪迹。 苏芩秋人呢?昭乐公主正奇怪,忽然呼啦啦冒出一大群东胡侍卫,把她押到了东胡国君拓跋圭狩面前。 昭乐公主一头雾水,拓跋圭狩却是怒火滔天——“熙朝与东胡一向交恶,我说熙朝公主怎会来参加我儿的婚礼,原来是伺机掳走了徐笪和新娘子!” 就在刚才,拓跋绵匆匆来报,徐笪和苏芩秋都不见了,而昭乐公主鬼鬼祟祟,正打算从后门开溜。 他赶紧派人去后门堵人,没想到,还真把她逮到了! 昭乐公主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连忙辩解:“不是我,是拓跋绵干的!” 求娶苏芩秋,就是拓跋绵的主意,他怎会掳走自己的妻子?至于徐笪,那是熙朝叛将,拓跋绵要他做什么?拓跋圭狩冷笑了几声:“看来这位熙朝公主,很不老实,来人,把她关进快活园!” 昭乐公主急了:“本公主是熙朝皇帝嫡女,你私自将我关押,就不怕惹怒我父皇?” 拓跋圭狩嘿嘿地笑:“我怎会对熙朝公主无礼?听说熙朝公主都爱养面首,我只是想好好招待公主,请公主去快活园,快活快活罢了。” 他要干什么?!昭乐公主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苏芩秋顺利抵达东胡边境,贺兰鲲亲自带着人,在此处接应。 没过多久,拓跋绵带着徐笪赶到,一行人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东胡——拓跋圭狩很快就会发现真相,他们得赶在追兵之前,抵达安全地带。 一天一夜后,贺兰鲲把他们送到东胡敌国夜郎,这才放心回去。 徐笪伤势颇重,幸好有苏芩秋医治,虽然耽误了些时日,但总算并无大碍。 拓跋绵收到线报,来给苏芩秋报喜:“昭乐公主在快活园快活了几天,连床都爬不起来了。等她养好身体再赶回熙朝,即便快马加鞭,也不会在我们之前抵达。” 那就好。苏芩秋满意地笑了。她的目的,就是让昭乐公主晚一步回熙朝,不然等她回去时,顾泽夕都跟她成婚了,她还忙个啥? 回程近半时,她的肚子终究是藏不住了。即便穿了厚厚的冬衣,还是高高隆起。 这天在客栈下榻时,拓跋绵倚在门边,幽幽地盯着她的肚子看:“我以为,你跟我假成亲,只是为了救徐笪,没想到,还有别的目的。” 苏芩秋跟他相处了这些时日,已经很熟了。 她缝着一件小衣裳,抬头冲他一笑:“喜当爹,高兴不高兴?” 拓跋绵一下子就猜到了真相:“这个孩子,是宁远侯的吧?你胆子可真大。你凭什么认定,徐笪只要回到熙朝,就能洗清冤屈?你以为我们说什么,熙朝皇帝就会信什么?别到时候宁远侯没救成,还把孩子搭进去。” 苏芩秋没接他这话,而是道:“帮我救出宁远侯,我保证,他会满足你此生最大的心愿。” 拓跋绵心头一跳:“你怎知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别忘了,我是活神仙。”苏芩秋老神在在地一笑,专心缝小衣裳去了。 旅程虽然艰苦,但时间也过得飞快,脱去冬装,春暖花开时,他们终于抵达了熙朝,进了京城。 第198章 让侯爷见见未出生的孩子 阔别已久的京城,她终于回来了。 苏芩秋望着繁华的街景,感慨着,去了淮南王府。她如今无法自由出入宫门,得找人带她去面圣。 她当初不告而别,沈赋、沈留白和顾芷兰多有埋怨,但如今听说她回来,就只剩下欢喜了。 等苏芩秋牵着大丫,带着拓跋绵和拓跋栀进了厅,他们才知道,她已经再婚,孩子都快生了。 沈赋几人很是惊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苏芩秋劳累了这么久,觉得腰和肚子都坠坠地疼,赶紧坐下,先歇一会儿。 这时苏宝栋进来,嚷嚷着道:“大新闻!我刚看到昭乐公主回来,进宫去了。不知道她在外头遭了什么罪,竟被绑在了马背上。” 苏芩秋一下子听明白了,昭乐公主还真是个狠人,她肯定是不等把身体养好,就把自己绑在马背上,硬是尽快赶回来了。 苏宝栋这时才发现了她,惊喜叫道:“姐!” 苏芩秋顾不得肚子疼,赶紧起身:“宝栋,回头我再跟你叙旧。舅舅,您快带我们进宫,我们把徐笪带回来了。” 沈赋听得徐笪二字,便知非同小可,什么都没问,马上带他们进宫去了。 昭乐公主刚进御书房,就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皇上大惊,亲自把她扶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宣太医。 昭乐公主却拦住了他:“父皇,儿臣命不久矣,惟有一个心愿未了。儿臣想要嫁给宁远侯,还望父皇成全。” “你都成这样了,还惦记宁远侯?”皇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你听话,先让太医给你瞧瞧,再告诉朕,你这是怎么了。” “不。”昭乐公主断然摇头,“父皇不答应儿臣,儿臣绝不治伤。” “昭乐!”皇上低吼,“宁远侯是叛将幼子!” 昭乐公主抓住了他的袖子,目光哀戚:“父皇,他是叛将幼子,又不是叛将。他立下的赫赫战功,难道不能抵他一命?您就当是可怜女儿,让他做我的驸马吧。” 她说着说着,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皇上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那许多:“好,好,朕答应——” “皇上要答应昭乐公主什么?还是等见了臣妇再说吧。” 苏芩秋刚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了这半截话,她当即不等黄公公通报,匆忙迈进了门槛。 皇上大怒:“放肆!” 沈赋赶紧进来请罪:“皇上息怒,臣的外甥女之所以无礼,是因为有要事赶着禀报——她和东胡八王子拓跋绵,历经艰辛,千里迢迢地把徐笪带回来了。” 他们竟能把叛将徐笪带回来?!皇上瞬间压下了怒气,对昭乐公主道:“昭乐,朕现在有国事要处理,你先下去召太医。” 昭乐公主看着苏芩秋,气红了眼。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卡在皇上即将赐婚的时候来,她是不是存心的?!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昭乐公主咬牙切齿:“父皇,您可知儿臣为何会变成这样?就是苏芩秋和拓跋绵害的!他们带走徐笪,却嫁祸给了儿臣!”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芩秋不慌不忙:“那公主来说说,我和八王子是如何嫁祸给你的?” 昭乐公主卡了壳。她要想把事情说清楚,就得从她意图绑走苏芩秋开始。淮南王就站在这儿呢,这她哪敢说? 皇上看出昭乐公主没干什么好事,打了圆场:“行了,昭乐你先下去治伤,回头朕去看你时,你再跟朕说冤屈。” 昭乐公主不情不愿地让人扶出去了。 苏芩秋暗自冷笑了一声。皇上可真护犊子,还好她也没指望别人。 皇上回到御案后,给他们赐了座,打量苏芩秋的肚子:“这孩子是谁的?” 皇上不急着见徐笪,却先问她的肚子? 苏芩秋忽然意识到,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要饶顾泽夕一命,再将他招为驸马了。 而为了他的心肝宝贝女儿,他很不希望她生下顾泽夕的孩子。 难怪昭乐公主如此可恶,原来是被惯出来的。果然每个熊孩子的背后,必定有一对熊父母。 还好她有拓跋绵这个挡箭牌。 苏芩秋当即把拓跋绵一指:“皇上,臣妇已与东胡八王子成婚,这个孩子,自然是他的。” 拓跋绵欠身:“皇上,为了苏氏,我才冒死救出徐笪,把他带来了熙朝。如今我的父王,正派人追杀我,还望皇上看在我于熙朝有功的份上,许我留在熙朝。” 原来苏芩秋改嫁了。皇上的态度和蔼了不少:“你们夫妇都立下了大功,朕不仅会保你们平安,更会赐下宅邸,供你们在熙朝安家乐业。” 苏芩秋和拓跋绵起身,谢了恩。 皇上这才问道:“徐笪现在何处?带上来。” 苏芩秋马上让人把徐笪带了进来。 徐笪被囚禁在东胡地牢里已有二十多年,已经形如枯槁,发须皆白。 他匍匐着跪在皇上面前,哽咽着磕头:“皇上,罪臣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皇上一声嗤笑:“你既已投靠东胡,还想着见朕做什么?不过东胡可真不会善待武将,竟让你搓磨成这样。” “皇上,罪臣从不曾投靠东胡!”徐笪申辩道,“臣自认为有罪,是因为当年臣判断失误,导致东路军中了埋伏,全军覆没。但臣对皇上的忠心,从未改变过,臣是战败被俘,并非叛逃。” 皇上冷笑:“嘴长在你身上,黑白任你说,你让朕如何信你?” 徐笪愣在了原地。他以为,只要他回到熙朝,就能沉冤得雪,却没想过,皇上压根不信他的话。难道他如今备受折磨的样子,还不能说明所有问题吗? 苏芩秋看了拓跋绵一眼。希望他还记得,只要他愿意救下顾泽夕,顾泽夕一定会实现他此生最大的心愿。 拓跋绵回看了她一眼,对皇上道:“皇上,徐将军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是碍于有女眷在场罢了。不过我不介意自己的妻子看一看,您让徐将军把上衣脱下来吧。” 皇上疑惑着,让徐笪脱下了上衣。 在他的后背上,俨然有一副东胡都城城防图。 这是在旅途中时,拓跋绵亲手刺上去的。徐笪看不见自己的后背,并不清楚他刺了什么。 皇上看了这城防图,脸上闪过惊喜,但很快又起疑:“朕怎么知道,这城防图是真还是假?” 苏芩秋道:“请皇上把宁远侯带来,臣妇会告诉皇上,如何验证这幅城防图的真假。” 其实无论顾泽夕来不来,都不妨碍她把方法说出来。只是她太想念顾泽夕了,她怕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他看一看,他尚未出生的孩子。 第199章 要生了? 皇上很快同意,命人把顾泽夕带到了御书房。 顾泽夕消瘦得厉害,眼窝深陷,手脚上都拴着铁链,磨出了血痕。 看来他遭了不少罪。苏芩秋眼眶湿润,赶紧挺了挺肚子,好让他高兴一点。 顾泽夕见到她,眼中浮现出惊喜。 虽然他是戴罪之身,但他相信苏芩秋并非鲁莽之人,她既然敢回到熙朝,一定是因为有了破解之法。 他的目光,黏在苏芩秋脸上,舍不得挪开。 苏芩秋只得再把肚子挺了挺。 顾泽夕终于留意到了她高耸的腹部,愣住了。 她怀孕了?谁的? 苏芩秋看着他这副样子,暗暗地笑了,这家伙,高兴傻了吧。 皇上开口对苏芩秋道:“八王妃,宁远侯已经带来了,该如何验证城防图的真假,你可以说了。” 八王妃?!顾泽夕又是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拓跋绵。这不是东胡的八王子吗?他曾在战场上与他交过手。皇上称呼苏芩秋为八王妃,莫非她嫁给了拓跋绵?!那这孩子?是谁的? 苏芩秋回答皇上道:“皇上,要想验证城防图的真假,很简单,派兵攻打东胡就是了。” 没错,实践才是检验真假的唯一标准!皇上眼睛一亮,但却仍有疑虑:“万一这是徐笪联合东胡设下的圈套,又当如何?” “那就让徐笪的儿子领兵。”苏芩秋把顾泽夕一指,“皇上,我不信徐笪连自己唯一幸存的儿子都舍得骗。” 她说着,又指了指徐笪:“您扣着宁远侯的亲爹,想必他攻打东胡时,也不敢生出二心。” 最后,她又指向了拓跋绵:“万一这是个陷阱,您还可以杀了东胡国君的儿子祭旗。” 好家伙,敢情他们三个都是人质?拓跋绵眯起了绿色的眼睛。 皇上十分心动,看向了拓跋绵:“八王子明知徐笪携有东胡城防图,为何还要带他来熙朝?你就不怕世人骂你叛国?” 拓跋绵意味深长地一笑:“皇上,成王败寇,我要什么,想必皇上懂得。皇上若助我登上王位,东胡必年年向熙朝朝贡,永不间断。” 他这话,太可信。他身为熙朝王子,属实没必要为了给熙朝军队设下圈套,断送自己的性命。 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请八王妃算上一卦,此战究竟是输是赢。” 皇上这是同意了?苏芩秋暗自高兴,自信一笑:“臣妇已经算过了,此战必赢无疑。” 皇上抚掌大笑:“好,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他当即命人把徐笪押进天牢,再命人解开了顾泽夕的手脚。 苏芩秋心下一松,身子也一松,朝地上倒去。 拓跋绵赶紧去扶,却慢给了顾泽夕。 顾泽夕托着苏芩秋的腰,把她抱在了怀里,急切询问:“你这是怎么了?” 苏芩秋捧着肚子,疼得直冒汗:“我怕是……要生了……” 顾泽夕当即把她抱了起来:“皇上,她来不及出宫了,还请皇上准备产房,传召产婆!” 苏芩秋补充道:“孩子还没足月,请皇上找有经验的产婆,太医也给备着……”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孩子会早产,万一孩子右肩上有胎记,皇上应该不会就地格杀吧?毕竟徐笪都还活着。 皇上马上命人去了,但却又盯着顾泽夕皱眉:“宁远侯,苏氏如今是东胡八王子的妻子,你抱着她,不合适吧?” 拓跋绵马上走过来,去接苏芩秋。 顾泽夕眸色一黯,但到底还是松了手。 苏芩秋很快被送进了产房。拓跋绵守在了门口。 皇上命沈赋陪顾泽夕去北大营点兵,随后叫来了黄公公:“昭乐情况如何?” 黄公公回道:“公主不肯用宫里的太医,回公主府去了。不过老奴派人去问过了,公主只是身体亏损得严重,并无生命危险。” 看来那丫头所谓的命不久矣,是骗他的了?她为了顾泽夕,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其实他从来没想过要杀顾泽夕,他爱才,他舍不得。但凡顾泽夕松一下口,愿意给昭乐做驸马,他早就寻个由头,免了他的罪了。 听昭乐说,他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还惦记着苏芩秋? 皇上敲了几下书案:“苏芩秋正在生的那个孩子,真是拓跋绵的?” 黄公公道:“这个老奴可不敢乱说。” 皇上沉吟片刻,道:“你叫产婆盯着点,如果那孩子的肩膀上有麒麟胎记,就让产婆处理掉,反正苏芩秋是早产,孩子夭折很正常。” 黄公公吃了一惊:“皇上,徐笪叛变的事尚无定论,就算那孩子是宁远侯的,您痛下杀手也不合适吧?” 皇上叹道:“朕这不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吗,朕太了解宁远侯了,倘若苏氏生下了他的骨肉,他是断不会娶昭乐了。” 黄公公于心不忍,但皇上心意已决,他只得去了。 在去北大营的路上,顾泽夕心不在焉,几次差点走错了路,全靠沈赋提醒。 三番两次后,沈赋实在忍不住,责备他道:“宁远侯,本王知道,你的命有昭乐公主保着,但你也该为你亲生父亲和养父母想一想,你若不赶紧点兵出征东胡,证明你亲生父亲的清白,他们谁都难逃一死。” 顾泽夕终于打起了精神来,但却欲言又止。 沈赋从未见过他这样娘们唧唧的时候,不耐烦地道:“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顾泽夕吞吞吐吐半晌,终于开了口:“王爷,芩秋她……当真跟拓跋绵成亲了?” “那还有假?”沈赋道,“他们正是趁着婚礼守备松懈,才救出了你亲爹。芩秋已经跟你和离了,她有另嫁他人的权利。认真说起来,拓跋绵也是你的恩人,你就算有不满,也给本王憋着。” 憋不了一点。他不信苏芩秋会移情别恋。 顾泽夕直接问道:“芩秋正在生的那个孩子,是拓跋绵的?还是本侯的?” 沈赋瞪了他一眼:“你在乱想什么,她自己都说了,那孩子是拓跋绵的。” 不,他不信! 顾泽夕当即调转了马头:“本侯自己去看!” 他要亲眼去看一看,那孩子的肩膀上,有没有红色的麒麟胎记! 第200章 长得真像他爹啊 苏芩秋到底生过一胎,这一次虽然是早产,生产过程却相当顺利,很快便生下了孩子。 产婆笑着抱了孩子来给她看:“恭喜八王妃,是位小公子,虽然不足月,但健康得很。” 苏芩秋不顾产后虚弱,强撑起身子,扯开了襁褓。孩子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胎记。 好好好,这孩子挺争气,没有胎记,少了许多麻烦。 苏芩秋松了口气。 她这一折腾,孩子睁开了眼睛。 产婆笑道:“寻常孩子生下来七天才睁眼呢,八王妃的小公子真是不同凡响,以后一定聪慧过人——哎哟,瞧他这双眼睛,长得可真像八王子。” 苏芩秋定睛一看,愣住了:“这真是我生的?” 产婆笑了:“八王妃,这产房里就您一个人生孩子,不是您的,还能是谁的?” 倒也是,可这……苏芩秋还是有点懵。 “八王妃生产辛苦了,您先歇着,奴婢把小公子抱到外间,给八王子瞧瞧去。”产婆说着,包好小襁褓,抱着孩子出去了。 外间里,不止有拓跋绵,还有黄公公,以及把点兵的活儿丢给淮南王,自己却赖着不走的顾泽夕。 产婆给拓跋绵道了恭喜,把孩子抱给他们看:“这孩子跟八王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黄公公见了孩子,倒还没什么,顾泽夕和拓跋绵却是双双愣住了。 这孩子怎么…… 顾泽夕抿了抿唇角,攥着拳头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黄公公夸了孩子几句,马不停蹄地去了御书房。 皇上正在等消息,迫不及待地问:“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皇上,老奴敢拿项上人头作保,那孩子绝对是八王子的。”黄公公凑到皇上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苏芩秋生下了拓跋绵的孩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跟昭乐抢男人了。皇上闻言大喜:“传如意郡主进宫,接八王妃回娘家坐月子。再把桂花巷的那栋宅子赐给拓跋绵,各种家具摆设,起卧用品,全给他们配齐。” 黄公公应了一声,传旨去了。 沈氏接到信儿,很快进宫,把苏芩秋和孩子接到了信阳侯府。拓跋绵则领了旨,去桂花巷了。 苏芩秋和以前一样,住了南田院。沈氏问过她和拓跋绵成亲的事,抱着孩子爱不释手:“这孩子可真俊哪,跟他爹一模一样。” “……”苏芩秋直到此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不知该接什么话才好。 沈氏问她:“孩子取名儿了吗?” 苏芩秋道:“先取个小名儿吧,大名等上族谱的时候再说。” “那小名叫什么?”沈氏又问。 苏芩秋答非所问:“娘,宁远侯何时出征?” 沈氏摇了摇头,正要派人去打听,苏宝栋一脸兴奋地跑了进来——“姐,我又当舅舅了?” 沈氏把孩子递给他,他却不敢抱。他就着沈氏的手,稀罕了一会儿,对苏芩秋道:“姐,你虽然已经跟宁远侯和离了,但你是为了他,才匆忙赶回熙朝,导致早产,也算是他的恩人吧?” 苏芩秋瞪了他一眼:“有话直说,少拐弯抹角。” 苏宝栋嘿嘿嘿地摸脑袋:“姐,不瞒你说,你去西域的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去军营操练,很是学了些功夫。宁远侯明早就要领兵出征,你能不能现在派人去跟他说说,把我给捎上?你放心,我从小兵做起,绝不给他添乱。” 沈氏一听急了:“宝栋,刀剑无眼,你可不能乱来,你现在是信阳侯府唯一的独苗了,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自从苏德仁被斩首,苏宝明就下落不明,沈氏只当他已经死了。 苏宝栋呛声道:“你想让我跟苏德仁一样,一事无成,混吃等死,以后再娶个郡主,花她的嫁妆,换她的孩子?我告诉你,我不愿意!我要是挣不出一个前程来,宁肯去死!” 沈氏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苏芩秋劝道:“娘,宝栋有志向,您该高兴才是。这样,我去问问宁远侯,能不能留宝栋在他身边当个传令兵,这样既能磨练宝栋,又不会有太多危险。”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沈氏终于把眼泪擦干了。 苏芩秋对苏宝栋道:“你带着大丫去见宁远侯,传令兵的事,让大丫帮你求,他会答应的。还有,你让宁远侯帮我刚出生的儿子,取个小名儿,沾沾他的福气。” 为什么大丫求就一定有用? 宁远侯如今哪来的福气?为什么要让他给拓跋绵的儿子取小名儿? 苏宝栋脑子里的问号很多,但他没多问,赶紧找大丫去了。 北大营,顾泽夕一身戎装,看着浩渺的夜空走神。 长戟来报:“侯爷,信阳侯带着大丫来了。” 顾泽夕瞬间回魂,又惊又喜:“这种事还通报什么,赶紧带进来。” 长戟懂事得很,转身出去,让大丫进去,却把苏宝栋拦下了:“信阳侯,大丫到底当过我们侯爷几天的继女,侯爷很喜欢她。你让她跟侯爷单独处一处,侯爷一高兴,什么都答应你了。” 苏宝栋连连点头。只要能让他上战场,什么都好说。 大丫走进营房,还有些怯生生,毕竟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顾泽夕了。 顾泽夕微笑着冲她招手:“过来,闺女。” 好似尘封的记忆被唤醒,大丫笑着扑进了他怀里:“爹!” 顾泽夕把她抱起来,左右端详,又捏了捏她的小胳膊:“长结实了,也晒黑了。” 大丫也捧着他的脸,仔细地看:“爹,您瘦了好多,等您打了胜仗回来,我一定做好多好吃的,给您补补。” “好,爹等着。”顾泽夕亲了亲她的脸。 大丫还记着苏宝栋的事,央他道:“爹,我舅舅想给您当传令兵,跟您去东胡,您答应他吧。” “这事你外祖母知道吗?”顾泽夕问。 “知道。”大丫点头。 既然家长同意,那就没问题了。顾泽夕爽快答应了。 大丫高高兴兴地又道:“娘给我生了个小弟弟,爹,您给他取个小名儿吧。” 拓跋绵的儿子,让他取小名儿?顾泽夕的表情一言难尽:“大丫,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娘的主意?” 第201章 他的孩子,他自己养 “是娘亲的主意。”大丫笑颜如花。 苏芩秋,真有你的。 顾泽夕生了半晌的闷气,还是提笔写下了一个“安”字,交给了大丫。 那孩子因他而早产,他希望他能平平安安。 大丫念了好几遍,把字条折好,揣进了怀里。 顾泽夕想了想,取出一把钥匙,挂到了大丫的脖子上:“这是本侯私库的钥匙,拿回去给你娘。你告诉她,让她自己到金戈院取银子,本侯的孩子,本侯自己养,不许花拓跋绵半文钱。” 大丫点了点头,应下了。 信阳侯府,南田院。 苏芩秋正在给儿子喂奶,大丫举着一张纸,高高兴兴地回来了:“娘,侯爷收下舅舅了,还给弟弟取了小名儿。” 苏芩秋接过来看了看:“安哥儿?挺好。” “安哥儿!安哥儿!弟弟有小名儿了,弟弟叫安哥儿!”大丫高兴得又蹦又跳,露出了衣领里的钥匙来。 “丫儿,那是什么?”苏芩秋问道。 大丫赶紧把钥匙取下来,交给了她,并鹦鹉学舌,把顾泽夕的话原原本本背了一遍。 苏芩秋收下钥匙,笑了。这男人倒挺傲气,那她就不客气了。 不一会儿,大丫打起了呵欠,苏芩秋让辛烟把她带下去了。 她刚给安哥儿喂完奶,拓跋绵来了。 他站在床边,打量襁褓里的安哥儿,问苏芩秋:“我没跟你圆过房吧?” 苏芩秋摇头:“当然没有。” “那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拓跋绵把安哥儿一指。 安哥儿正好睁着眼,一双眼睛绿莹莹。 苏芩秋扶额:“我也不知道。”罗有新的册子上,也没说她儿子是绿眼睛啊。 “不知道?你亲自生的孩子,你说不知道?”拓跋绵朝椅子上一坐,眯起了同款的绿眼睛,“你可知道,即便在西域,也只有东胡王族,才生着一双绿眼,别人想仿都仿不来。现在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你曾偷偷给我下过药,把我给睡了。” “鬼才睡你!”苏芩秋断然否认,“安哥儿绝不是你的孩子。” “那也得别人信!”拓跋绵用剑鞘把桌子捅了几下,“我只听说过‘喜当爹’,没听说过‘背锅爹’,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有了个儿子,我也太冤了。” “那你想咋地?”苏芩秋瞅着他问。 “你说我想咋地?我的清白已经让你毁了,人人都以为我有儿子了,以后就算我跟你和离,这个儿子也赖不掉了。”拓跋绵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我不管,你必须在跟我和离前,弄清楚这孩子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锅,我不背。” 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委屈的。苏芩秋好声好气地作了半天保证,才把这尊神给请走了。 虽然搞不懂安哥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但苏芩秋的月子,坐得挺热闹。沈留白,顾芷兰,还有拓跋栀,轮番来看她。 苏宝栋随顾泽夕出征去了,本来显得有些冷清的信阳侯府,因为他们,又热闹了起来。 只可惜,苏芩秋的奶水一直不足,最后竟是一滴也没了。还好宫里的熹妃娘娘生产在即,提前备了奶娘,分了她一个,才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天宫里来人送奶娘,苏芩秋一看,竟是朱飒。 原来顾泽夕入狱后,朱飒担心他的安危,主动跟熹妃和解,而熹妃帮她在皇上面前,为顾泽夕说尽了好话。 后来皇上把她接进了宫,还封了她为嘉和公主。 苏芩秋也高兴:“来,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跟你娘和解的?” 朱飒道:“你还记得那个锦囊吗?她在里头说了,当年她天天挨打,再不逃走,命都要没了,并不是故意丢下我不管。” “看来你娘是有苦衷的,你的确该原谅她。”苏芩秋由衷地替她开心。 朱飒却一点儿都不开心,她在宫里身份尴尬,几个真公主老是找她的茬,尤其是昭乐公主。不过她怕苏芩秋知道后担心,什么都没说。 两人正说着,三七来报:“王妃,昭乐公主来了。” 真晦气,苏芩秋呸了几声,让三七请她进来了。 昭乐公主的身体尚未复原,走路得靠侍女扶着。 苏芩秋靠在床头,似笑非笑:“公主真是关心我,不等我出月子,就迫不及待来看我了。” 昭乐公主眼神幽幽:“那是,我可是日夜惦记着八王妃。”惦记着怎么把她和拓跋绵弄死。 她从奶娘手里,把安哥儿抱了过来:“这孩子长得可真像八王子。” 她用长长的指甲,在安哥儿脸上比划:“只不知如果破了相,还像不像呢?” 朱飒猛地起身:“端木云,这是东胡的小王子,由不得你乱来。” “东胡小王子又如何?我乃大熙公主。”昭乐公主跟朱飒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苏芩秋,“本公主就算划花他的脸,谁又能把本公主怎么着?可惜有的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竟敢与本公主为敌。” 她挑衅地冲苏芩秋扬了扬眉,故意一点一点地,掐安哥儿稚嫩的脸颊。 安哥儿瘪了瘪小嘴,哇哇大哭。 昭乐公主讥笑道:“这贱种像他的娘,真会演戏,本公主还没划破他的脸呢,他先哭起来了。” “不是啊,公主误会了。”苏芩秋指了指她的裙摆,“他是尿了。” 昭乐公主低头一看,她的衣襟,裙摆,果然全被尿湿了。 这也太恶心了!昭乐公主气得直跳脚:“快给本公主把裙子弄干净!” 朱飒赶紧把安哥儿夺过来,让奶娘带他下去换尿布。 苏芩秋悠悠地道:“公主,您用不着嫌弃,这是童子尿,大补。” 去她的大补,难道还要她喝一口?昭乐公主气道:“苏芩秋,你少说风凉话,还不赶紧找间屋子,让本公主换衣裳?” 当她是泥捏的,没有脾气?她要划花她儿子的脸,还指望她提供换衣裳的场所?想得倒挺美。苏芩秋按住额头,哎哟了一声:“我头疼得厉害,嘉和公主,您快来帮我瞧瞧。” 朱飒马上起身:“王妃一定是被昭乐公主吓到了。” 好啊,竟敢做戏拒绝她?昭乐公主气得要死,但看看湿漉漉的裙子,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咬着牙走了。 朱飒抿嘴一笑,却又担忧:“王妃,昭乐公主有皇上偏宠,又有皇后撑腰,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啊,昭乐是公主,高高在上,她必须想个法子,足够跟她抗衡才行。 苏芩秋思索了一会儿,写下了人生第一张奏折,并请朱飒帮忙,递给皇上。 第202章 侯爷别钻我被窝!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苏芩秋出了月子,带着两个孩子,搬进了桂花巷。 沈氏和沈赋执意要给安哥儿办满月酒,外加给苏芩秋和拓跋绵暖房,大包大揽了一应事务。 苏芩秋想着顾泽夕不在,难免遗憾,于是去了宁远侯府,从顾泽夕的私库里,拿走了他小时候戴过的小项圈和小手镯,分给了大丫和安哥儿。 一晃又是数月过去,在这几个月里,苏芩秋几乎足不出户,专心照顾孩子。昭乐公主几次三番上门寻茬,好在有拓跋绵拦着,倒也没出什么大篓子。 这天夜里,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钻进了她的被窝,霸道地把她拥进了怀里。 男人胸膛的灼热,一下子让她惊醒。 苏芩秋很生气,探手去摸枕头下的银针:“拓跋绵!” 明明说好做假夫妻,他怎么还钻起她被窝来了? 男人酸溜溜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八王妃与八王子真是伉俪情深,做梦时还不忘喊他的名字。” 顾泽夕?!他这爬墙的功夫,是愈发精进了。 苏芩秋缩回去摸银针的手,翻了个身,眼前果然是顾泽夕浓黑的剑眉,深邃的眼睛,和紧抿的薄唇。 还没等她看个仔细,顾泽夕已是猛扣住她的后脖颈,重重地吻了下来。 他带着满腔的怨气,吻得又狠又急,直到苏芩秋喘不过气,方才放开了她。 亲就亲,至于这么狠吗?苏芩秋摸着破了皮的嘴唇,很是幽怨:“东胡已经攻下了?我没听见侯爷班师回朝的消息,侯爷怎么就回来了?” 大军得胜回朝,已经驻扎在郊外,只等明日进城了。但顾泽夕不想跟她聊这个,只是眼神幽幽地盯着她看。 苏芩秋只得问:“您去看过安哥儿了吗?” 他还真去看过了,她跟拓跋绵生的绿眼小崽子,居然戴着他幼时的手镯! 他把私库的钥匙给她,是要养自己的女儿,谁要连拓跋绵的儿子一起养! 不过既然已经养了,他怎么着也要讨点利息。 顾泽夕一言不发,把手探进了她的小衣里。 他好容易见着她,就想着床上的这点事?苏芩秋有点生气,按住了他的手:“侯爷,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拓跋绵的妻子,您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人家拓跋绵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再怎么饥渴,也得等到他们和离后再说。 呵,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他们明明约好,要再续前缘,她却转头嫁给了别人,还给别人生了孩子!顾泽夕前胸剧烈起伏,却不肯把手收回来。 两人正僵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苏芩秋吃了一惊,赶紧推顾泽夕:“肯定是拓跋绵听见动静过来了,侯爷,您赶紧从后窗走,别让他发现。” 他凭什么走!她大概还不知道,东胡已经被他灭了,一个亡国的王子,他还怕他?他这就去杀了他,把她抢回来! 顾泽夕翻身下床,提起他的剑,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拓跋绵的剑已出鞘,月光下,一双眼睛绿幽幽。 顾泽夕看到这双眼睛,就想到了那个孩子,唰地一下拔出剑,直刺他的心窝。 拓跋绵闪身避开,挥剑而上。 其实他私下已经和苏芩秋义结金兰,以兄妹相称,顾泽夕半夜爬墙,他可以当没看见。但想到那个让他背锅的孩子,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明明是顾泽夕播的种,凭什么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他没去找顾泽夕算账就算好的,他还有脸跟他拔剑? 两人心里都憋着气,毫不留余力,月光下刀光剑影。 转瞬间,两人都挂了彩,但顾泽夕到底略胜一筹,抓住拓跋绵的一个破绽,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苏芩秋急得不行:“顾泽夕,你把剑放下!” 人家拓跋绵做错什么了,要被他这样对待?他这属于恩将仇报!他要真杀了拓跋绵,她得愧疚一辈子。 顾泽夕手背青筋暴起,薄唇抿成了一道线。呵,这就心疼新欢了?他偏不放! 苏芩秋没办法,只得道:“顾泽夕,你要是把他杀了,我就守寡一辈子。”带着他的儿女,给拓跋绵守节,气死他。 顾泽夕忿忿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收回了剑。 苏芩秋松了口气:“等着,我去拿金创药。” 她转身进了屋,顾泽夕的手臂受伤了,得清洗一下再上药。 真是挂牵她的新欢,这么着急给他上药。顾泽夕再也看不下去,揣着一肚子的火,纵身离去。 拓跋绵摸了摸鼻子,也转身走了。吃醋的宁远侯真可怕,他还是避着点,毕竟他又没真尝着腥,才不要惹一身的骚。 苏芩秋拿了金创药进来,院子里却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正纳闷,辛烟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王妃,宁远侯把大丫带走了!” “……”苏芩秋既无语,又头大。有本事把他儿子也带走啊。他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苦思冥想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得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拓跋栀就抱着安哥儿,把苏芩秋给摇醒了。 “嫂子,宁远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了!”拓跋栀一脸兴奋。 虽然早知是这个结果,苏芩秋还是很高兴,马上起了床。 这场胜仗,足以证明城防图是真的,徐笪终于可以洗清冤屈了。 拓跋栀抓着安哥儿的小手摇了摇:“嫂子,安哥儿说他想去看热闹。” 安哥儿才几个月?他会说话?苏芩秋莞尔:“你自己想去看就直说。” 拓跋栀嬉皮笑脸:“嫂子就带我们去看看嘛,听说宁远侯是熙朝第一美男子,我想去瞧瞧。” 她早知道顾泽夕是苏芩秋的前夫了,肯定是顾泽夕移情别恋,伤害了苏芩秋,苏芩秋才会跟他和离。 她今儿准备了好多烂菜叶和臭鸡蛋,待会儿全扔给顾泽夕,好好地替苏芩秋出一出这口恶气! 苏芩秋只当拓跋栀是真想去看热闹,爽快答应了。 拓跋栀叫来拓跋绵给她提篮子,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此时的京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挤在大街上,只为迎接大军进城,一睹宁远侯的风采。 顾泽夕骑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肩头的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不断有怀春的姑娘家,向他掷去香囊手帕,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定在街边的某一处。 在那里,苏芩秋与拓跋绵并肩而立,恰似一对璧人,而在他们旁边,还有个女人,抱着他们的儿子。 改嫁也就罢了,还带着她的新男人和儿子,来碍他的眼? 顾泽夕不知哪里来的冲动,把缰绳一松,当街下了马。 第203章 她是本侯的亲骨肉 顾泽夕大步走到苏芩秋面前,去牵她的手。他不管了,他要带着苏芩秋共骑一乘,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的女人。 正在这时,人群一阵喧哗,迸发出阵阵惊呼,就连他面前的苏芩秋,都惊讶着朝他身后望去。 顾泽夕疑惑着,转身一看,他的那匹白马上,竟多出了一个人——昭乐公主。 他平时的坐骑踏雪认主,为了不伤着沿途的百姓,特意换了匹温顺的马,没想到,就被昭乐公主钻了空子。 昭乐公主坐在马上,笑得颇有几分得意。 顾泽夕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现在他若不跟她共骑一乘,就得走进宫去。如果跟她共骑一乘,所有人都会认定,他即将成为昭乐公主的驸马了。她毕竟是公主,他总不能把她赶下马。 昭乐公主跋扈惯了,真是很擅长逼迫人。顾泽夕的脸色,微微地沉了下来。 偏昭乐公主还笑着朝他伸出了手:“泽夕,父皇命我来迎你进宫,你快些上马,莫误了吉时。” 她看出来了,顾泽夕是想跟苏芩秋共骑一乘。那个狐媚子,都给拓跋绵生儿子了,还把顾泽夕迷成这样,她绝不让她得逞! “公主说得是。”顾泽夕侧首,“长戟!” 长戟机灵得很,马上让出了自己的黑马,还把大丫给他抱来了。 顾泽夕接过大丫,抱着她上了马:“走吧,公主,别误了吉时。” 昭乐公主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泽夕,得胜回朝,入宫面圣,这样重要的场合,你怎能带一个野——” 她野种二字尚未出口,顾泽夕忽然一马鞭抽了过去。 白马吃痛,拔腿狂奔。昭乐公主差点被甩下来,一声尖叫,原本要说的话全堵回了肚子里。 顾泽夕搂紧大丫,深深地看了苏芩秋一眼,策马而去。 拓跋栀看得目不转睛,一篮子烂菜叶臭鸡蛋,到了也没扔出去。 她望着顾泽夕远去的背影,诧异地问苏芩秋:“嫂子,我没看错吧,宁远侯抱着的那个女娃娃,是大丫?” “嗯。”苏芩秋点了点头,“他昨晚把她接走了。” 为什么?大丫不是生父不明吗?拓跋栀更惊讶了。 大军渐行渐远,苏芩秋一行返回了桂花巷。 晚上,皇上在宫中设宴,亦邀请了苏芩秋,拓跋绵和拓跋栀。 三人梳妆一番,进了宫。 在酒宴上,皇上着重公布了几件事—— 徐笪沉冤得雪,又进献东胡城防图有功,获封武平侯。 顾承泗和谢氏无罪释放。 此次征战,东胡已灭,皇上特许拓跋绵和拓跋栀长居熙朝,并封拓跋绵为东胡侯,拓跋栀为福泽郡主。 东胡灭国的消息,令满座惊诧,但拓跋绵却面露喜色,连饮三杯。苏芩秋心知肚明,其实这才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他肯定早跟皇上交换过条件,达成协议了。 但在顾泽夕的归属上,宁远侯府和徐笪产生了分歧,争执不下。照说顾泽夕乃徐笪现存的唯一儿子了,该认祖归宗,但宁远侯府认为,顾承泗夫妻培养顾泽夕不易,他理应继续留在宁远侯府,等他有了儿子后,再去继承徐笪的爵位。 皇上当年误判徐笪叛国,如今是既亏欠徐笪一家,又亏欠宁远侯府,只能和稀泥,让他们事后自己去商议,决定好了再告诉他。 酒过三巡,皇上笑着问顾泽夕:“宁远侯,你此番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顾泽夕牵着大丫起身:“臣为皇上效力,本是分内之事,不敢要赏赐。但因臣的过失,让小女受苦多年,臣一心弥补她,想为她讨个封赏。” 小女?他女儿?皇上一愣。 昭乐公主拍案而起:“武平侯,她只是个野种,你为她讨什么封赏?” “她是本侯的亲生骨肉,绝非什么野种。”顾泽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至于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公主应该比谁都清楚,需要臣从头讲一遍吗?” 昭乐公主顿时哑了声,悻悻地坐下了。 她明白了,这孩子是当初苏芩秋捡漏后怀上的。她只恨在大宛时没弄清楚这件事,没有及时弄死她。 皇上自然也听懂了顾泽夕的意思,生怕他翻旧账,赶紧允了他的请求:“你此番立下大功,理应当赏,朕就封她为郡主,以蓬莱为号罢。” 顾泽夕当即教大丫跪下,谢了恩。 众人纷纷恭贺顾泽夕,认回了女儿,眼神还时不时地朝苏芩秋瞟。顾泽夕都把女儿要回去了,苏芩秋又给拓跋绵生了儿子,看来两人复合无望了。这宁远侯夫人的位置,不知要令多少人垂涎了。 苏芩秋默默地喝着酒,满腹疑窦。顾泽夕为何不等她和离后,两个孩子一起认?她怎么总觉得,他在跟她置气?她都给他生儿子了,难道他猜不出她跟拓跋绵是假成亲吗? 酒宴结束后,她有心问问顾泽夕,但顾泽夕不等她靠近,就抱着大丫上马走了。 这是要跟她划分界限了?苏芩秋当晚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着。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去了杏林堂。 杏林堂的生意,愈发火爆,来问诊买药的人络绎不绝。 苏芩秋在后堂等了半天,才等到了沈知书。 沈知书连声说抱歉:“病人太多了,这时候才腾出空来,让师妹久等了。” 苏芩秋有些怨念:“师兄的确忙,连安哥儿的满月酒都没去。” 沈知书垂下眼帘,没作声。 他不是没空去吃满月酒,而是不想去受打击。他心心念念着苏芩秋,师父却不许他跟着去西域。好容易盼到苏芩秋回来,她不但已经有了新夫君,还有了新儿子。 他明明离苏芩秋最近,凭什么一再没有机会! 他沉默了好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师妹,你跟拓跋绵,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 苏芩秋抿嘴一笑:“让师兄猜到了,我们是假成亲。那时昭乐公主到了大宛,虎视眈眈,我急着给肚子里的孩子找个爹,所以才请了拓跋绵帮忙。” “现在风波已经过去了,你打算跟拓跋绵和离,跟宁远侯重续前缘了?”沈知书又问。 苏芩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他就知道!沈知书又默默地垂下了眼帘。 苏芩秋道:“师兄,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我离开熙朝时,曾托你把我怀孕的消息,转告给宁远侯,不知你可曾把信儿带到?” 第204章 是不是该和离了? 沈知书低垂的目光一闪,抬起头来时,却是斩钉截铁:“当初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把那张小纸条,交给宁远侯了。” 是么?那就奇怪了。苏芩秋说出了自己的苦恼:“我怎么觉得,宁远侯压根不想认儿子呢?” 沈知书笑道:“你儿子生着一双绿眼睛,别说宁远侯了,连我都要怀疑,那其实是拓跋绵的儿子了。” 苏芩秋暗自叹气。她以为,既然顾泽夕早知她怀孕,就能断定这是他儿子嘛。这个男人,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信任她啊。看来,非得先弄清楚安哥儿的眼睛不可了。 沈知书把这几个月的分红拿出来,交给了她,又劝她道:“你先别想太多,赶紧和离吧。和离后,师兄养活你。” 是得和离了,不过不用师兄养活,顾泽夕的小私库,不用白不用。他认不认儿子,是他的事,但养儿子的钱,必须他出! 苏芩秋应了沈知书,起身告辞了。 回到桂花巷,拓跋栀交给她一张请帖,原来是宁远侯府即将举办赏花宴,邀请他们一家参加。 苏芩秋收起请帖,给了拓跋栀银子,让她为宴会准备衣裳首饰去了。 她本打算跟拓跋绵说说和离的事,但拓跋绵这几天特别忙,早出晚归,她愣是没跟他打上照面。 这天,她正拿拨浪鼓逗安哥儿玩,赵王来了。 这可是位稀罕客,苏芩秋马上命人把他请了进来。 赵王见了安哥儿,脱口而出:“本王还以为,你远走西域,是因为早知真相,提前避祸,没想到,是真跟宁远侯劳燕双飞了。” 苏芩秋笑道:“殿下倒也没猜错,且再等等罢。” 听她这口气,对宁远侯仍有旧情?可她都给拓跋绵生孩子了,还怎么跟顾泽夕重归于好? 赵王觉得他们是绝无可能了,但想想他今天有求于她,就还是给她透了个消息:“你若是真想跟宁远侯重续前缘,那可得抓紧时间。据本王所知,皇后正暗中撺掇群臣向皇上建言,请求皇上为昭乐和宁远侯赐婚。” 昭乐公主没对顾泽夕死心不奇怪,但赵王会告诉她这些,很奇怪。苏芩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赵王:“如果臣妇没记错,殿下由皇后娘娘抚养长大,昭乐公主是您最亲的妹妹,您竟会帮着臣妇,而不是帮着她?” 赵王被她问红了脸:“本王,本王有事求你。” 这位王爷,真是憨得可以,苏芩秋被他逗笑了:“殿下是君,臣妇是臣,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了。” 赵王搓着手,不好意思地笑:“本王想请你帮忙算一卦,来年本王要领兵收复失地,不知能不能成功?” 他说完,又急急忙忙地补充:“本王知道,窥探天机,会折寿,所以本王不强求,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苏芩秋有点想笑:“殿下,这事儿还用算卦吗?您自己觉得能成功吗?” 赵王垂头丧气:“本王自己也知道,本王不是那块料,但母后说本王老大不小了,还没军功在身,说不过去,这才让寿国公举荐了本王。” 皇后这是为赵王着想吗?这分明是把他朝火坑里推。 苏芩秋心生同情,回想了一下册子上的内容,对他道:“此战并非没有转机,倘若您能请动骠骑将军为副将,失地便能收复有望。” 请动骠骑将军不难,但人家骠骑将军能乐意给他当副将?赵王听了她这话,是既高兴,又沮丧,心情复杂地起身告辞。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本王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宁远侯府的赏花宴上,当心昭乐,她不仅想要嫁给宁远侯,还想断了你再嫁给宁远侯的路。” 哦?苏芩秋向他道了谢:“多谢殿下提醒,往后殿下若有用得着臣妇的地方,尽管提。” 赵王点点头,转身离去。 苏芩秋抱起安哥儿,端详他秀气的小脸。她的儿子,必须回到亲爹身边,谁阻止都不行。昭乐公主想断了她的路?那就走着瞧。 第二天,她估摸着皇上下了朝,马上递了牌子,进了宫。 御书房里,聚了好几位重臣,皇上看起来心情颇好,笑容满面。 苏芩秋给皇上行了礼,道:“臣妇此次面圣,是想问问皇上,数月前臣妇递上的奏折,不知皇上可有看到?” 皇上大笑:“活神仙算出西北有大旱,朕岂会不重视?朕一看到你的奏折,便马上命人部署抗旱。而今西北旱情早已缓解,朕正与几位爱卿商议,要如何嘉奖你。” 苏芩秋露出了笑容:“皇上,臣妇不要嘉奖,只望能入职钦天监,为皇上效力。” 皇上有点诧异,之前他要破格任她为官,她给拒绝了,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不过她改主意是好事,皇上生怕她反悔,当即亲笔写下了任命书,并许诺她,不必每天到钦天监点卯,有算卦需要时到场就行。 苏芩秋接过任命书,叩谢了皇上。 从御书房出来,苏芩秋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去了延禧宫。拜会过挺着大肚子的熹妃后,她悄悄拜托朱飒,帮她打听昭乐公主的消息,弄清楚她到底要在赏花宴上做什么。 忙完这些,回到桂花巷,她发现数日未见的拓跋绵,正在房里等她。 苏芩秋感慨道:“如今想见东胡侯一面,可真不容易。” 拓跋绵抱怨:“这都怪皇帝老儿,总觉得灭了东胡,亏欠了我,给我派了不少差事。” 他抱怨完,说起了他来的目的:“你可知道,宁远侯府的赏花宴,实际上是一场相亲宴?我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你多留意,帮她寻个好夫婿。” 相亲宴?是要给顾泽夕说亲吗?也是,他如今无妻无妾,还有两个侯府争抢着要他继承爵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香饽饽。 苏芩秋犯了会儿酸,对拓跋绵道:“当初幸亏你帮忙,才顺利救出了宁远侯,度过了这次危机。如今徐笪平反,危机不再,咱们是不是该和离了?” 第205章 抱着你儿子! “和离?看来你是忘了我说过的话了。”拓跋绵气不打一出来,“在弄清安哥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许和离!不然就算宁远侯愿意认下他,别人也会认定,那是我的儿子!” 苏芩秋气短:“行行行,依你,依你,你别生气。”她去查顾泽夕的祖宗十八代,看看安哥儿的绿眼睛,到底遗传自谁。 拓跋绵气呼呼地走了。苏芩秋翻出一张纸,把她所能想到的,顾泽夕的所有血缘关系,都给列了出来。等赏花宴的时候,徐家那边的亲戚一定会来,她再对照着查个明白。 过了几天,朱飒出宫来找她,抱着安哥儿爱不释手:“夫人,你让我查的事,我全查明白了。宁远侯虽然脱了罪,但武陵侯还没放出来呢。瑞静公主急得火烧眉毛,只好去求了昭乐公主。 昭乐公主答应帮她向皇上求情,条件是,让她在赏花宴上对您动手。” “她们打算怎么动手?”苏芩秋好奇问道。 朱飒道:“昭乐公主提前打听到了赏花宴上要用的酒壶,再命匠人打造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但她那个酒壶,是个阴阳壶,一半装上普通的酒,另一半,打算加入刺格图,等赏花宴时,让你喝下去。” “刺格图?这药源自西域吧?”苏芩秋问道。 自从那次沈氏中了赛鹤顶,她就去恶补了一下西域的各种密药,为此还花了不少银子。 “没错。”朱飒点了点头,“刺格图是音译,原意是身不由己。服用过此药的人,会燥热难耐,身不由己地脱光衣裳。” 这么狠?倘若她真中了计,别说再嫁给顾泽夕,只怕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吧? 苏芩秋眼神渐冷:“因为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就可以肆无忌惮,视他人性命为草芥了吗?” 朱飒也很生气:“夫人,既然你提前知道了她们的计划,到时候避开她们,别喝她们的酒就是了。” “那可不够!”苏芩秋斩钉截铁,“她们既然胆敢作恶,就必须付出代价!” “怎么让她们付出代价?”朱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办法。 苏芩秋却是自信满满:“你就瞧好吧。” 朱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刺格图的功效,可不止让人脱光衣裳而已。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先想办法,让她们自己把加料的酒喝下去,不然毒害公主的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苏芩秋拿定了主意,第二天就带着安哥儿,去了宁远侯府。 此时的宁远侯府,看起来与以前无异。顾承泗因为身体原因,之前是被关押在苏州,后来无罪释放后,也没回京城。 王氏和曹氏自从服用过杏林堂的药,双双怀孕,全挺着大肚子。 顾泽夕依旧住在宁远侯,只是早晚去武平侯府给徐笪请安。 据说顾泽夕此举,已经引起了徐家人的强烈不满。当初徐笪被认定叛国,徐家近亲几乎诛杀殆尽,本来就人丁凋零,他还不肯回武平侯府支撑门户。 其实不是顾泽夕不肯回,而是宁远侯府不放人。 谢氏自不必说,她抚养顾泽夕长大,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而二房和三房则是属于“人间清醒”。他们很清楚,二爷和三爷都是废物,离开了顾泽夕,他们什么都不是,所以宁肯不要爵位,也要把顾泽夕留住。 顾泽夕受恩于宁远侯府,又有多年感情在,哪舍得让他们伤心,于是就一直住了下来。 谢氏听说苏芩秋带了儿子登门,忙命人把她请到了积善堂。 她尚不清楚顾泽夕怎么就跟她分道扬镳了,但苏芩秋是他们的大恩人,她对苏芩秋,心存感激。 苏芩秋进了门,给谢氏问了安。 谢氏见着胖嘟嘟的安哥儿,是既喜欢,又遗憾,这要是她的亲孙子该多好。 正巧大丫就在积善堂,见着了亲娘,是黏着不肯走。 苏芩秋一手抱着安哥儿,一手抱着大丫,问谢氏:“老太君,侯爷可在府中?” 谢氏眼一亮:“在在在,他马上就回来,你上金戈院等他去。” 苏芩秋站起身来,大丫想要跟着去,谢氏哄她道:“乖孙,祖母让人给你做了点心,马上要出炉了。咱们把弟弟留下,一起吃点心,好不好?” 大丫欢快地答应了。 谢氏又去跟苏芩秋道:“你找泽夕肯定是有事,不如把安哥儿留下,我给你看着。” 苏芩秋的确有事,于是从善如流,留下了安哥儿,独自去了。 谢氏急急忙忙地唤丫鬟:“快快快,派人骑上最快的马,上北大营把侯爷叫回来!” 苏芩秋主动来找顾泽夕,说不准复合有望,她得给他们制造机会。 苏芩秋到了金戈院,眼前的一切,是那样地熟悉。院内院外,陈设一点儿没变,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老太君明明说顾泽夕一会儿就回来,但她等了半天都不见人,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她睁开眼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衣裳,而面前的顾泽夕,显然刚从北大营赶回来,身上的软甲都还没卸去。 她看着顾泽夕淡漠的眼神,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我还以为侯爷要趁虚而入,抱我去床上呢。” “本侯没那么贱。”顾泽夕的语气冰冷又生硬。上次他都投怀送抱了,结果她说要给拓跋绵留面子! 什么意思?苏芩秋的火气一下子被拱了起来:“我师兄都知道我跟拓跋绵是假——” 顾泽夕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来找本侯,就为了提别的男人?本侯没你想得那么大度。来人,送客!” 好好好,还不许她说真相了是吧?臭男人,明知她离开熙朝时就怀孕了,还不认儿子,误会她和拓跋绵。行,以后求她她都不说,让他自个儿生闷气去! 苏芩秋气呼呼地端起茶盏,把茶水一饮而尽:“赶我走?我偏不走。” 她要办的事没办成之前,她哪里都不去! 这时长戟抱了哭闹不止的安哥儿进来,道:“夫人,安哥儿认生,哭个不停,谁都哄不好。” 苏芩秋接过安哥儿,朝顾泽夕怀里一塞:“抱着!” 第206章 儿子留给他 顾泽夕下意识地接住了安哥儿,等反应过来,火气直朝上窜。他凭什么要抱拓跋绵的小崽子! 他正要把安哥儿塞回去,安哥儿却咧着刚长出两颗小门牙的嘴,冲他咯咯地笑。 长戟啧啧称奇:“这孩子谁抱都哭,偏不怕侯爷,真是奇了怪了。” 顾泽夕手一顿,安哥儿马上抓住他的胳膊,娴熟地一蹭,把鼻涕眼泪全蹭到了他的袖子上。 顾泽夕皱起了眉头:“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安哥儿连人话都还听不懂,怎么教?苏芩秋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子不教,父之过,这事儿怪他爹。” 没错,怪拓跋绵。顾泽夕心气儿稍顺,抱着安哥儿坐了下来:“你今日来找本侯有什么事,赶紧说。” 苏芩秋道:“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想害我。” 她把那两人的计划,原原本本地讲给了顾泽夕听,又道:“我不能让她们得逞,还请侯爷帮我准备些东西。” 顾泽夕哼了一声:“本侯凭什么帮你?” “凭这是您惹下的风流债!”苏芩秋把桌子一拍,“昭乐公主若非肖想招您为驸马,如何会加害我?” “这个黑锅,本侯不背。”顾泽夕一面接话,一面把安哥儿的小手,从他的头发上拽了下来,“你我已然和离,她凭什么还恨你?” 苏芩秋想了想:“女人的直觉都很准,或许她看出您对我余情未了了。” “谁对你余情未了了?别朝自己脸上贴金。”顾泽夕唇角一耷。 “行。那我不管了,您等着看我在赏花宴上脱光衣裳吧。到时候别忘了捂住大丫的眼。”苏芩秋起身就走。 “站住!”顾泽夕揉了揉太阳穴,“你要本侯帮什么?” 苏芩秋停下了脚步:“我要一个精通阴阳壶的匠人。还要朝中重臣,都来参加赏花宴。” 匠人倒还罢了,宴请朝臣,就不怕皇上疑心他拉帮结派?这个女人,真会给他出难题。顾泽夕冷冷一笑:“难办的事,就丢给本侯,生怕让你的新夫君受猜忌?” 苏芩秋老实回答:“他根基尚浅,办不到。” 她这意思是,拓跋绵不如他?顾泽夕的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了一下:“行了,本侯知道了。” 苏芩秋谢过他,告辞离去,上信阳侯府看苏宝栋去了。苏宝栋这次蹭了个军功,已经正式在军中任职了,她该去道个贺。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顾泽夕才收回视线,叫了长钺进来,交代他去办苏芩秋的那些事。 大丫端着一碟子点心进来,四下望了望:“爹,我娘呢?” “走了。”顾泽夕回道。 大丫马上憋了嘴:“我要我娘!” 顾泽夕生怕她哭,忙道:“那本侯送你去桂花巷。” “不要!”大丫把点心碟子朝桌上一扔,“我要爹和娘都跟我住一起!” 那他哪办得到,她娘已经移情别恋了。顾泽夕心下酸涩,默不作声。 大丫又要瘪嘴,忽然一阵哭声响起。她惊讶抬头,朝顾泽夕怀里一指:“爹,弟弟尿了!” 顾泽夕低头看看湿漉漉的衣襟,和哇哇大哭的安哥儿,好一阵头疼。这个苏芩秋,忘了把她儿子带走了! 他连忙喊长戟:“快,把这孩子送回东胡侯府去!” 长戟抓耳挠腮:“侯爷,就算要送回去,也得先给拾掇好吧?不然孩子哭一路,嗓子都要哑了。人家会怎么看咱们宁远侯府?” 顾泽夕摆摆手:“那你赶紧给他换尿布。” 长戟哪里会这个!两大一小,手忙脚乱半天,最后拆了顾泽夕一件崭新的中衣,总算给孩子把尿布换了。 顾泽夕觉得带孩子比领兵打仗还累,忙不迭送地催长戟:“快把他送回去!” 大丫一把抱住了安哥儿:“不要!我要弟弟跟我在一起!” 顾泽夕赶紧哄她:“大丫乖,弟弟要吃奶,咱们侯府没有,会饿着他。” “我不管!”大丫搂着安哥儿不肯撒手,“娘和弟弟,我总得要一样!” 那还是弟弟吧。他总不能现在去给她把娘掳过来。顾泽夕拿闺女没办法,只得吩咐长戟:“你去一趟东胡侯府,把事情说清楚,再把安哥儿的奶娘接过来。” 长戟应了一声,拔腿去了。 半个时辰后,他顺利把奶娘带了回来,挠着脑袋对顾泽夕道:“侯爷,我到东胡侯府的时候,只有东胡侯在,东胡侯听说您要留安哥儿,不但没反对,看起来还挺高兴,真是奇怪。” 顾泽夕哼了一声:“本侯帮他带孩子,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长戟总觉得不是这么个事儿,但又说不上来。 到了晚上,顾泽夕去哄大丫睡觉。大丫眼巴巴地看着他:“爹,我娘还会回来吗?” 顾泽夕沉默了一会儿:“那得看你娘愿不愿意回来。” 她到现在都没跟拓跋绵和离,想来是不愿意了。 大丫低声又问:“如果我娘不愿意呢。” 如果她娘自己不愿意,那他有什么办法?顾泽夕望着大丫期盼的眼神,这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变了:“如果你娘不愿意,那爹就把她抢回来。” “这样不好吧。”大丫犹犹豫豫,“拓跋叔叔是个好人,您要是硬抢,他会伤心的。爹,您去跟拓跋叔叔好好说说,让他把娘还给我,好不好?” “好。”顾泽夕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赏花宴的时候,爹跟他好好聊一聊。” “嗯!”大丫满意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此时的西厢房里,奶娘丁氏正在哄安哥儿睡觉。长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问道:“丁妈妈,安哥儿若是缺什么,你尽管跟我说。” 丁妈妈笑道:“安哥儿还是个奶娃娃,什么都不缺。” 长戟嘿嘿一笑:“丁妈妈,你在东胡侯府当差,肯定认得三七吧?” “三七姑娘是夫人的陪嫁丫鬟,那我哪能不认得?”丁妈妈抿着嘴笑,“你这是瞧上三七姑娘了?” 长戟半点儿没否认:“那你告诉我,三七有没有相好?” 丁妈妈想了想:“这我也拿不准,李贵常来找她,但如果她真有意思,怎么不去求夫人?以她跟夫人的关系,只要她开口,夫人肯定同意。” 所以他还有机会?长戟乐得直搓手。 丁妈妈见他高兴,道:“小哥,你帮我看着点孩子,我去洗个澡就来。” 长戟自是同意,守在了摇篮边,盯着安哥儿看。 这孩子的一双绿眼睛,跟东胡侯可真像……哎,不对,这是什么? 长戟盯着安哥儿的右耳垂,瞪大了眼睛。 第207章 这是他儿子? 安哥儿大概是因为骤然换了环境,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发起了低烧。丁氏不敢耽误,赶紧跟长戟说了一声,带着安哥儿赶回了东胡侯府。 长戟生怕安哥儿有个好歹,蹲在了东胡侯府的大门口,直到确定安哥儿退了烧,才回去。 此时顾泽夕已经去了北大营,接连数日没有归家。 赏花宴的头一天夜里,他终于披星戴月地回来了。 长戟激动坏了:“我的爷,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顾泽夕觉得好笑:“盼本侯做什么?又要催着本侯去帮你提亲?” “您还是先搞定自己的亲事吧。”长戟火急火燎,连说带比划,“安哥儿右边的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就跟您,还有郡主的一模一样!” “怎么不早说?”顾泽夕骤然精神,拔腿就朝西厢走,“本侯看看去。” “您看不着,安哥儿早回去了!”长戟忙道。 回去了?那他上东胡侯府看去。顾泽夕换了身黑衣,出了门。反正对于他来说,走大门还是翻墙,没有区别。 他很快潜入东胡侯府,去了安哥儿的房间。他轻功在身,脚步极轻,没有惊动丁氏,但外头的狗却叫了起来——当初他亲手挑选,送给苏芩秋的狗。 这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顾泽夕望着被惊醒的丁氏,皱起了眉头。 狗叫声忽然停下,房门被推开,苏芩秋走了进来。 丁氏疑惑又紧张:“夫人,他,他……” “毛头小贼而已,你睡吧,我押他去见官。”苏芩秋安抚她道。 这,这不是宁远侯吗,咋成小贼了?丁氏不敢问,也不敢想,胡乱点了点头,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 苏芩秋瞥了顾泽夕一眼:“走吧,小贼。” 明白了,那狗是专门防他的。顾泽夕忍住气,朝摇篮里看去。 月光下,安哥儿唇红肤白,显得右耳垂上的小小红痣,是那样地醒目。 为什么?为什么拓跋绵的儿子,生着跟他一样的红痣? 难道这孩子是他的?可如果是他的儿子,为何有着拓跋绵的眼睛? 顾泽夕脑中闪过无数个问号,看向了苏芩秋:“这孩子——” 话刚起头,又顿住了。 如果这孩子是他的,苏芩秋为何还不和离? 难道她恋上了拓跋绵,所以故意瞒他? 倘若是这样,他问了又有什么用,她根本不会讲实话。 顾泽夕盯着苏芩秋,一拳砸到了墙上:“好,好得很。” 无论是移情别恋,跟他人生子;还是带着他的儿子,嫁给了别人,都好,得,很。 等他查明真相,再来跟她算账! 苏芩秋看着顾泽夕从欲言又止到怒气冲冲,再到纵身而去,只能顶着满头的雾水,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转眼到了赏花宴的这一天。苏芩秋盛装打扮,带着拓跋绵和拓跋栀出了门。 她与拓跋绵同乘了一辆车,拓跋绵敲了敲车壁:“安哥儿的眼睛,你查得如何了?” 苏芩秋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人名单子,递给他看:“徐家所有的血亲,都在这儿了。” 拓跋绵瞟了一眼,有些无语:“加上徐笪,一共也就俩人,有必要列出来?” 苏芩秋苦笑:“我本来列了满满一张纸,可这几天一打听,才得知他们早在徐笪被定下叛国罪的时候,就被皇上给杀了。” 拓跋绵冷笑:“主犯都还没抓回来,先把九族给灭了。现在平反封侯,还有什么用?如此昏君,堪比我那被灭的父王。” 苏芩秋赶忙把车窗给关严实了:“慎言,万一被听见,可是砍头的重罪。” “呵!”拓跋绵不屑一顾,“昏君,昏君,昏君,我就骂了又如何?还有你,明知他昏庸无道,为何还要上赶着去当什么钦天监副?” 苏芩秋白了他一眼:“那你还受了他的封赏,当了东胡侯呢。” “我那是……”拓跋绵低声嘀咕了几句。 苏芩秋没听清,也没再问。 马车到了宁远侯府门前,拓跋绵抢先下车,进去了。 苏芩秋踩着凳子,低头下车,忽然有顾泽夕讥诮的声音响起——“东胡侯都不等你一起吗?看来你嫁的这个新夫君,也不咋地。” 苏芩秋还没接话,拓跋栀跑了过来——“我哥扶不扶我嫂子,关你什么事?你这纯属嫉妒我哥有媳妇。” 顾泽夕哼了一声:“有媳妇不爱护,不如没有,纯属暴殄天物。” 他说的好像也对,她得说说她哥去。拓跋栀火急火燎地追拓跋绵去了。 顾泽夕却还站在马车前没走:“你这眼光真不怎样,看你嫁的是什么人,一个二个都不等你。” 苏芩秋抬起头来:“您是不是吃醋了?” “你少自作多情。”顾泽夕轻嗤一声,“本侯只是看你还不下车,过来问问,以尽地主之谊。” 苏芩秋撇了撇嘴:“您要不要低头看看?” 他正好挡在凳子前,她能下车才怪。 顾泽夕耳根微红,却半步不让,长臂一伸,掐着她的腰,把她从凳子上拎了下来。 门前宾客众多,纷纷看了过来。 苏芩秋吃了一惊:“顾泽夕,你疯了?!你不怕被人说闲话?” 谁敢说?顾泽夕一眼扫了过去,所有人都开始假装很忙碌,没看见。 苏芩秋无语片刻,生怕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匆匆朝门里走。 谁知顾泽夕竟跟了上来。 苏芩秋压低了声音赶他:“您跟着我做什么?” 顾泽夕朝旁边瞥了一眼:“本侯这不是怕你死了,大丫没了娘么?” 苏芩秋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原来是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来了。 她虽然不怕她们,但却懒得跟她们打交道,赶紧趁着她们还没注意到她,把顾泽夕的胳膊一拽,拐上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顾泽夕不紧不慢地缀在她后头,问道:“怎么没把你的绿眼小崽子带来?” 苏芩秋挑眉:“怎么,您想他了?” 那得是他儿子,他才想!顾泽夕哼了一声。 苏芩秋惦记着今天的正事,问他道:“今儿武平侯来了吗?” “自然来了。”顾泽夕回道,“你关心本侯的父亲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打听出安哥儿绿眼的出处,好跟拓跋绵和离了。苏芩秋没好气地道:“带我去见他,不然我多养几条狗。” 第208章 并无东胡血统? 区区几条狗,就想拦住他?顾泽夕哼了一声,把她带去了金戈院,再命人把徐笪请了来。 徐笪见了苏芩秋,颤颤巍巍地要跪下给她磕头:“夫人和东胡侯的救命之恩,徐某没齿难忘,只恨没有机会报答。” 苏芩秋赶紧拦住了他:“说来惭愧,我是为了救某个没良心的男人,才远赴东胡。” 某个没良心的男人?谁啊?徐笪朝顾泽夕那边瞄了一眼。 顾泽夕黑了脸。他没良心?到底是谁没良心? 苏芩秋毫不客气地对他道:“侯爷,我有些话要单独问武平侯,还请您回避。” 这里是他的住处,却让他回避?顾泽夕满心不快,拂袖而去。 屋内,苏芩秋跟徐笪唠起了家常:“侯爷,您是宁远侯的亲生父亲,那大丫就是您的亲孙女了?” “没错,没错。”徐笪笑着点头,“我见过大丫那孩子了,生得伶俐可爱,你把她教得也很好。” “那大丫的祖母是谁?那天她问起我,我竟是不知。”苏芩秋又问。 徐笪回道:“是我已故的正室夫人崔氏,我出征前,她就已经怀孕了。” 苏芩秋扯了个小谎:“那天我听人笑谈,说宁远侯跟东胡侯有几分相似,不知徐崔两家,是否有东胡血统?” 别说,顾泽夕浓眉大眼高鼻梁,眼窝又深邃,还真有几分像西域人。徐笪一点儿没怀疑苏芩秋的动机,回答道:“徐家祖祖辈辈都是熙朝人,就连族中妾室,都没有外来户。至于崔家那边,我就不太清楚了,夫人可以去问问崔涟涟,她是亡妻的内侄女。” 她知道,那是她名单上唯二的另一个人。 苏芩秋让长戟送走徐笪,正要去找崔涟涟,没想到,她自己主动来了。 崔涟涟生得娇小玲珑,清丽温婉。她盈盈地给苏芩秋行了礼,笑着露出了一对酒窝:“我可算是见到表嫂了。” 说着又像是才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捂住了嘴:“看我,竟忘了夫人已经跟表哥和离了。” 忘了?她跟顾泽夕是夫妻的时候,这位崔小姐还不知在哪旮瘩待着呢,又何来忘了一说?苏芩秋不免留神多看了她几眼。 崔涟涟笑着又道:“我今儿趁着赏花宴,冒昧来见夫人,是想向夫人打听些事儿。” 巧了,她也要找她打听些事儿,苏芩秋笑道:“崔小姐有话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涟涟露出几分羞涩来:“我想问问夫人,我表哥平时有些什么喜好,比如他喜欢吃什么,玩什么,我提前知道,也好有个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苏芩秋又多看了她几眼,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崔涟涟显然不信,“那夫人以前是如何讨我表哥欢心的?” “一般都是他讨我欢心。”苏芩秋照实回答,“后来和离,也是我提的。” 崔涟涟笑容一僵,就连酒窝都定格了一瞬。 苏芩秋假装思索了一番,道:“不过我记得,宁远侯喜欢吃水蜜桃。” 水蜜桃?崔涟涟高兴了起来:“夫人真是和善可亲,以后我要跟夫人多走动才是。” 苏芩秋要的就是她高兴,趁机问道:“都说宁远侯长得像东胡人,我刚问过武平侯,但他说徐家并无西域血统,难不成,是崔家那边的缘故?” 崔涟涟抿嘴笑了:“夫人是不是因为嫁了个东胡人,就看谁都长得像?我们崔家,是江南世家大族,祖宗八辈都没跟西域打过交道,更别提有东胡血统了。” “你确定?”苏芩秋不死心。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崔涟涟道,“我们崔家虽然只剩我一个了,但族谱还在呢,确实没有过东胡人。” 是吗?苏芩秋满心失望。 崔涟涟急着去准备水蜜桃,没说几句,起身走了。 苏芩秋独坐发呆,心沉到了谷底。顾泽夕竟没有东胡血统,那她该如何证明安哥儿不是拓跋绵的儿子?如果一直证明不了,她又该如何跟拓跋绵和离?真是愁死个人了。 崔涟涟很快派人买来了水蜜桃,亲手剥皮切块摆盘。 她正忙活,长戟找了来:“表小姐,侯爷正在寻您,您若是得闲,就跟我走一趟。” 崔涟涟十分惊喜,忙端起果盘,跟着他去了。 顾泽夕背着手,站在湖边的六角亭里。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崔涟涟还是看得痴了,直到长戟催促了一声,才一手端果盘,一手提裙子,进了亭子。 崔家凋零多年,她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当个老姑娘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上天给她送来了顾泽夕。 这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只要有了他,她此生就不愁了。 崔涟涟扶了扶头上的簪子,又整理了一下裙子,娇声唤道:“表哥!” 顾泽夕转过身来。 崔涟涟双手奉上果盘,含娇带俏:“表哥与我心有灵犀,我听说表哥爱吃水蜜桃,正要来寻表哥,恰巧表哥也在寻我。” 爱吃水蜜桃的不是苏芩秋吗,何时成了他了?顾泽夕示意她把果盘放下,问道:“你刚才去找东胡侯夫人了?” “是。”崔涟涟含笑道,“东胡侯夫人十分和善,与我聊得特别投机。表哥爱吃水蜜桃,就是东胡侯夫人告诉我的,她还特意跟我说,如今她已经有了新归宿,表哥却还行影单只,叫我一定要把表哥照顾好。” 这真是苏芩秋说的话?她不如直接拿把匕首,捅他心窝子算了。顾泽夕转头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崔涟涟:“东胡侯夫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东胡侯夫人还问起,表哥是不是有东胡血统。”崔涟涟抿着嘴笑,“她是因为喜欢东胡人,才嫁给东胡侯吧?如今恨不得表哥也是东胡人了。” 苏芩秋打探他的血统?她绝不会做无聊的事,这其中一定有缘故。顾泽夕暗自琢磨着,问道:“那本侯有东胡血统吗?” “当然没有了。”崔涟涟十分肯定地道,“别说崔家了,就连徐家我都敢打包票,绝无半分东胡血统。” 他明白了,他全明白了。顾泽夕恍然大悟。他知道苏芩秋为何要去打听这些了,她是因为安哥儿! 第209章 你们是假夫妻? 好个苏芩秋,她自己都不确定安哥儿的爹是谁,所以溯源来了是吧? 结果溯源失败了?安哥儿不是他儿子? 那他耳垂上的红痣是怎么回事? 安哥儿总不能有两个亲爹吧? 顾泽夕百思不得其解,一脚踹翻了果盘,拂袖而去。 一番心血被废,崔涟涟欲哭无泪。因为没有东胡血统,顾泽夕就发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 她靠着亭柱慢慢地坐下来,仔细地想了一想,忽然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莫非顾泽夕在怀疑,安哥儿其实是他的儿子?或者说,他希望安哥儿是他的儿子? 他对苏芩秋,果然余情未了,连她的儿子都不放过。可是,安哥儿生着一双绿眼睛,他凭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或许,她该找机会见一见安哥儿,弄清楚这个问题。 顾泽夕离开六角亭后,去了小花园。 这是独立于后园子的一方天地,幽静无比,寻常人连入口都不知道。 沈留白正在此处喝酒,见着他来,马上给他也斟了一杯:“快恭喜我,我也要当爹了!芷兰已经有孕三个月了!” 顾泽夕接过酒,一口闷了:“本侯真羡慕你,能确定孩子是自己的。” 沈留白一惊:“咋,大丫其实不是你女儿?” “她当然是!”顾泽夕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本侯指的是……安哥儿。” 沈留白瞠目结舌:“老顾,我知道你放不下芩秋,但你也不能魔怔吧?安哥儿绿眼睛,怎么可能是你儿子?” 顾泽夕指了指自己的右耳垂:“红痣,看见了吗?大丫的右耳垂上有,安哥儿的耳朵上也有,一模一样!” “真的?”沈留白诧异了,“安哥儿在哪?我去瞧瞧。” “你瞧不着,她没带孩子来。”顾泽夕又喝了一杯酒。 “那我寻个机会,让她把孩子带出来。”沈留白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在,你怕啥,甭管那孩子的亲爹是谁,我都是他老舅,想见就见。” 顾泽夕颔首:“你先走,客人们都来了,你帮本侯照应着,本侯会一会拓跋绵就来。” 他会拓跋绵?那不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沈留白劝道:“你悠着点,今儿你是主,他是客,别怠慢了他。” “放心。”顾泽夕点了点头。他肯定不会要了拓跋绵的命,只是宝贝女儿要娘亲,他必须满足她。 沈留白起身离去,不一会儿,长戟便把拓跋绵领到了这里。 拓跋绵落了座,看了看桌上的酒:“鸿门宴?” 顾泽夕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酒:“今日宾客众多,是个好时候。本侯限你今日与苏氏和离,条件随你开。” 拓跋绵握紧了手中的剑:“我与苏氏的事,何时轮到宁远侯指手画脚了?” “倘若本侯硬是要掺一脚,你又能如何?”顾泽夕轻轻晃动酒杯,“东胡已然亡国,如今你无依无靠,得罪本侯的下场,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 “宁远侯是在威胁我?”拓跋绵抱起剑,朝椅背上一靠,一双绿眼幽幽地盯着顾泽夕。 顾泽夕看着这双与安哥儿如出一辙的眼睛,火气一点一点地朝上窜,把酒杯重重地一顿:“本侯威胁你又如何?” “宁远侯战功赫赫,权势滔天,自然有威胁我的资本。”拓跋绵讥诮道,“我只是没想到,威名远扬的宁远侯,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本侯如何忘恩负义了?”顾泽夕皱眉,“你是指你配合苏氏,救出了本侯的亲生父亲徐笪?本侯正因为感念此恩,才向皇上建言,封了你为东胡侯。既然本侯已经报答过你的恩情,苏氏的事,就另当别论,休要混为一谈。” 拓跋绵笑了一声:“难道徐笪没有告诉你,那张东胡城防图,是在我们赶赴熙朝的途中,由我亲手刺上去的?你也不想想,徐笪一直被囚禁在东胡王庭的地牢里,他如何知道东胡的城防?” 顾泽夕愣住了。 拓跋绵拿剑鞘敲了敲桌子:“宁远侯,你能不费吹灰之力灭掉东胡,有一半的功劳是我的。若非我提供东胡城防图,那昏君根本不会相信徐笪的清白,而你,要么还关在天牢,要么为了保命,当了昭乐公主的驸马,又哪来机会坐在这里,用你的军功和权势威胁我?” 像是有一桶冷水兜头浇下,把顾泽夕浇了个透心凉。 原来他的命,是拓跋绵救的。 他根本没资格要求他放弃苏芩秋。 可是,难道要他祝拓跋绵和苏芩秋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吗?他又如何办得到! 顾泽夕紧紧摁住了心口。 自从他得知苏芩秋另嫁他人,虽然恼火生气,但潜意识里总觉得,只要他略施手段,她迟早还是他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觉得,他永远地失去她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来:“本侯……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对她,不许惹她伤心难过,不然本侯绝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踉跄着朝外走。 终于矮了气势,不敢要挟他了?拓跋绵悠闲自在地端起酒,喝了一杯。本来他与顾泽夕无冤无仇,从未想过要刁难他,但他就是受不了他这态度,咽不下这口气。 他正得意,忽然瞥见了顾泽夕眼角的一抹赤红,不由得愣住了。 他竟这样难过? 他好像低估了苏芩秋在他心里的分量。 他今儿用救命之恩强压了顾泽夕一头,固然让人畅快,但坏人姻缘,是不是罪大恶极? 难道他只图自己高兴,要拆散顾泽夕和苏芩秋? 不不不,这不是他的目的。 拓跋绵放下酒杯,冲顾泽夕大喊:“别伤心了,宁远侯!我跟苏芩秋是假夫妻,我跟她之间清清白白,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她!” “你说什么?!”顾泽夕猛地转过身来。 拓跋绵把脚一翘,大剌剌地搁到了桌上:“我叫你别伤心了,哭坏了身子,有的人该心疼了。” 顾泽夕冲到他面前,盯住了他的眼睛:“本侯是问后面那句!” 第210章 安哥儿是本侯的儿子吗? 拓跋绵见顾泽夕的反应如此强烈,故意逗他:“我就说了那一句,没说别的。” 顾泽夕夺过他的剑,低声怒吼:“拓跋绵!” “别喊,别喊,不然我还以为,你是对我有意思。”拓跋绵举手投降,“我跟苏芩秋是假夫妻,我们早已义结金兰,她在我心里,就是我亲妹妹,我连她的手都没拉过。” 假夫妻!他们是假夫妻! 苏芩秋从未移情别恋! 顾泽夕丢开剑,拎起酒壶,仰首痛饮,直想仰天长笑。 等酒壶放下,他已是一扫阴霾,意气风发:“拓跋兄,先前本侯对你多有得罪,还望你多担待。” 拓跋绵摆了摆手,懒得跟他这个痴情种计较。 顾泽夕亲手给他斟了一杯酒:“拓跋兄,既然你跟苏氏是假夫妻,那安哥儿想必是本侯的儿子了?” “你问错人了,这个问题,你该去问苏芩秋。”拓跋绵道,“还有,赶紧证明这个孩子并非我的种,否则休想让我和离。” 他这就去问!顾泽夕马上起了身。 等他和拓跋绵从小花园里出来,发现赏花宴已经开始了。 顾泽夕只得暂时摁下心中困惑,先去应酬各路宾客。 拓跋绵到苏芩秋身旁落了座,苏芩秋问他:“你怎么去了这半天?” 拓跋绵笑而不答,反问道:“你查清安哥儿的血脉了没?” 苏芩秋一时语塞,忽然看见对面的昭乐公主正在跟瑞静公主窃窃私语,而瑞静公主已经把一个酒壶拎在了手里,像是随时准备去敬酒的样子。 她们打算对她下手了吗? 苏芩秋赶紧给给拓跋绵使了个眼色,起身冲到了顾泽夕面前,大声质问——“你跟我夫君乱嚼什么舌头,害我夫君误会我跟你还有旧情?我既然已经把你甩了,就绝不会再吃回头草,你死了这条心吧!” 这是什么惊天大八卦?宾客们纷纷起身,朝这边围了过来。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尤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双双起身离席。 顾泽夕皱眉:“本侯向来堂堂正正,从不屑于背后伤人,东胡侯夫人一定是误会了。” “误会?如果不是你乱说,我夫君会无缘无故地猜忌我?我今儿若不给你点颜色瞧,大家还真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 苏芩秋撸起袖子,扑向顾泽夕,又抓又挠。 拓跋绵赶了过来,怒喝一声:“胡闹什么,快住手!” 宾客们也纷纷劝架,苏芩秋一概不听,愈战愈勇,顾泽夕虽不至于还手,但也没一味纵容,俩人拉扯间,撞倒了好几张几案,场面相当混乱。 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站在人群中,看得津津有味。 苏芩秋一面去挠顾泽夕的脸,一面透过人群的缝隙偷瞄,只见一名小厮打扮的匠人过来,在昭乐公主和瑞静公主的几案前停留了一会儿,又悄然溜走了。 她这才任由拓跋绵把她拽开,回到了自己的几案前。 热闹看完了,宾客们兴奋地低声议论着,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昭乐公主怨怼地看了苏芩秋一眼,低声催促瑞静公主:“宁远侯果然还没对苏芩秋死心,你还不赶紧去除掉她?今天这件事,你要是办不好,这辈子也别想你舅舅出狱。” 瑞静公主掩下眼中阴霾,拎起酒壶,端起酒杯,去了苏芩秋的几案前:“东胡侯夫人,你我还是头一回见面,本公主久仰你的大名,特意来与你喝一杯。” 苏芩秋赶忙起身:“合该臣妇去给公主敬酒才是,怎好劳动公主大驾?” 瑞静公主笑着道:“夫人刚才英勇,连宁远侯都敢打,肯定累着了,还是本公主来敬你吧。” 苏芩秋露出几分羞赧:“臣妇是一时心急,让公主看笑话了。” 瑞静公主斟了酒,递给苏芩秋一杯:“夫人请。” 苏芩秋没有丝毫迟疑,接过去一饮而尽。 瑞静公主也仰头喝酒,眼神中透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除掉苏芩秋,又何尝不是她的心愿。苏芩秋都嫁过三次了,凭什么还让宁远侯惦记?不除掉她,她们谁都没机会。 等这杯酒下肚,苏芩秋必将名誉扫地,臭名远扬,比死了还难受。 昭乐公主远远地看着苏芩秋,唇边也啜上了一丝得意的笑。 今儿她这一手借刀杀人,可谓是妙极。就算事后查出真凶,也是瑞静的锅,她正好顺便把她也除掉,来个一石二鸟。 顾泽夕只能是她的,谁也别想挡她的道! 苏芩秋与瑞静公主同时喝完酒,放下了酒杯。她的目光,缓缓从瑞静公主和昭乐公主脸上扫过,微微翘起了唇角。 害人者,终将害己。她们若是知晓刺格图的全部功效,就会知道,今天这一次,她们谁都逃不掉。 昭乐公主带着笑,低头饮酒,等着苏芩秋药效发作。 忽然宾客一阵骚动,纷纷震惊起身——— “我的个老天爷,她这是怎么了?” “快把眼睛捂住!伤风败俗!” “拦住她,快拦住她,别让她再脱了!” 药效终于发作了?昭乐公主得意地笑了。今日是天道助她,在场的朝臣这么多,一定会把苏芩秋的丑状大肆宣扬,甚至会弹劾拓跋绵、苏宝栋和沈赋,让苏芩秋失去靠山,只能羞愤自尽。 昭乐公主美滋滋地想着,放下酒杯,抬头看去,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瑞静公主不顾众人的劝阻,几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上身只剩下一个肚兜了! 怎么回事?难道她按错了阴阳壶的机关? 真是个蠢货!昭乐公主气得砸了酒杯。 身旁的侍女低声劝她:“公主,反正瑞静公主您也是要除掉的,有什么好气的?” 这倒也是。昭乐公主又高兴了起来。 正在这时,瑞静公主光溜溜地扑到她怀里,一通乱扭,放声大哭——“皇姐,你给的阴阳壶不好使啊!该喝下刺格图的人不是苏芩秋吗,怎么成了我?好姐姐,反正我已经脱光了,你快把我送到宁远侯的床上去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她们这对皇家姊妹,个个满脸震惊。 “你在胡说什么?!来人,快把她拖下去!”昭乐公主手忙脚乱,去推瑞静公主。这贱人是疯了吗?怎么把她给咬出来了?! 侍女马上去拖瑞静公主。 “慢着!”顾泽夕一脚踹翻了几案,站起身来,“昭乐公主伙同瑞静公主,意图谋害东胡侯夫人,本侯应该没听错吧?” 他早知今天会有这一出,必须帮苏芩秋把她们给收拾了。 等苏芩秋高兴了,才会告诉他,安哥儿到底是不是他的儿子。 第211章 默认他姓顾 “泽夕,那是瑞静胡言乱语!”昭乐公主慌忙辩解,“你看她已经神智不清,把自己的衣裳都脱了,她这时候说的话,如何能信?” 顾泽夕颔首,表示赞同:“昭乐公主言之有理,那就请公主做主,带臣等一起入宫,向皇上陈述瑞静公主意图谋害东胡侯夫人一事。” 痛打瑞静这条落水狗,昭乐公主自然乐意,忙不迭送地同意了。 她命人把瑞静公主胡乱裹好,一起朝宫里去。 临上马车前,她忽然想到,她刚才不过三言两语,顾泽夕就相信了她,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中,并非毫无分量? 她就知道,不可能有人不对金枝玉叶动心。昭乐公主心情大好,含情脉脉地望了顾泽夕一眼,方才上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宫,把御书房挤了个水泄不通。 昭乐公主故意命人放开了瑞静公主。瑞静公主当着皇上的面,飞快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扭着腰肢又唱又跳。 众人想笑又不敢,忍得相当辛苦。 皇上惊得摔了砚台,起身时又撞倒了笔架。 黄公公慌忙大喊:“来人,快给瑞静公主把衣裳穿上!” 穿上有什么用?穿上她还脱。 黄公公没了招,只好把她捆成了粽子。 皇上惊怒交加:“这是怎么回事?!” 顾泽夕看向了昭乐公主。 只这一眼,就让昭乐公主心花怒放,添油加醋地向皇上禀道:“父皇,瑞静她不学好,竟弄了个阴阳壶,打算给东胡侯夫人下药,结果却弄巧成拙,自己把加了料的酒给喝了,然后就成这样了。父皇,瑞静身为公主,不想着如何帮父皇笼络人心,却意图加害朝廷命妇,真是罪该万死,父皇您一定要严惩她。” 蠢货!皇上暗骂一声,问道:“她下的是什么药?” “刺格图,嘿嘿,父皇,儿臣下的是刺格图。”瑞静公主傻笑着,自己回答了他,又把昭乐公主一指,“皇姐太狡猾了,她怕自己手粘灰,非让我用我舅舅剩下来的刺格图。不过皇姐答应我了,只要苏芩秋在赏花宴上脱了衣裳,她就把我舅舅放出来!” “瑞静,你又胡说八道!”昭乐公主怒斥。 皇上点头:“她中了药,所说的话自然作不得数,一切等她清醒后再说。来人,传太医。” 很快,当值的太医尽数赶到,依次给瑞静公主诊了脉,最后一致得出了结论—— “皇上,瑞静公主的确中了刺格图。这种药,源自西域,乃是术士催眠时的必备物,一经服用,不但举止不受控,且会控制不住地口吐真言。” 倘若这是其他西域药物,太医们或许辨不出来,但催眠术曾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他们人人都熟悉得很。 朝臣们再也忍不住了—— “敢情瑞静公主说的都是真话?当真是她和昭乐公主合谋,要害东胡侯夫人?” “好歹毒的心思,竟敢谋害朝廷命妇!” “皇上,两位公主心思歹毒,胆大包天,绝不可轻饶!” 上奏的人越来越多,个个义愤填膺。 昭乐公主手脚发冷,脑子嗡嗡作响。他们在说什么?刺格图还有这种功效??那她带瑞静面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果此时没有这些朝臣在,父皇一定会偏袒她,可现在文武重臣都在,她肯定完蛋了。 母后还打算拉拢朝臣,建议父皇为她赐婚呢,这下也泡汤了。 昭乐公主越想越心凉,面色灰败。 顾泽夕低头,掩住了微翘的唇角。 皇上果然顶不住压力,怒斥昭乐和瑞静:“不争气的东西,身为公主,竟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来!瑞静,你自食其果,是咎由自取!来人,把她送去淑妃宫里,让她看看她的好女儿!昭乐,你怂恿瑞静,罪不可恕,还不赶紧给东胡侯夫人赔礼道歉?” 昭乐公主干出这种事,就只是赔礼道歉而已?朝臣们个个不满。但皇上护犊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他们知道抗议也没用,只能默不作声。 然而饶是如此,昭乐公主仍然不干,竟一言不发地扭头跑了。 皇上有几许尴尬,打着哈哈对苏芩秋道:“昭乐这是知错了,害臊了。” 苏芩秋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皇上言重了,臣妇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公主何错之有?” 皇上面色一僵。 顾泽夕假意斥她:“昭乐公主只是现在不给你道歉,又不是一辈子不给你道歉,你岂能对皇上无礼?” 皇上被他这话架住,只得道:“宁远侯说得是,三日之内,朕必让昭乐去向你赔罪。” 苏芩秋这才罢休,勉强说了几句“皇上公允英明”之类的话。 从宫里出来,拓跋绵一剑劈断了道旁的树枝,大骂皇上昏君。 顾泽夕担心他祸从口出,赶紧安抚了他几句。他也恨皇上纵容子女,但他能怎么办,难道谋反吗? 等他安抚好拓跋绵,再去寻苏芩秋时,却发现她已经走了。 他只得先去找沈留白,让他尽快把苏芩秋和安哥儿都约出来。 沈留白不负他所望,第二天就把苏芩秋和安哥儿约到了醉仙楼。 苏芩秋带着一众奴仆,上了楼,忽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拽进了雅间。 雅间里,光线昏暗,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脸,就被一个深深的吻封住了嘴。 苏芩秋被吻得晕头转向,几乎站立不住。 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顾泽夕戏谑的声音响起:“离开本侯太久了,亲一下就遭不住了?” 谁遭不住了??苏芩秋使劲儿推他,“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 顾泽夕抓住她的手,举过了头顶,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把她紧紧压在了墙上:“今日本侯帮你出了气,你可还满意?” 还算满意吧,以皇上那护短的性子,能让昭乐公主道歉,实属不易了。苏芩秋点了点头:“多谢侯爷为我出头了。” “本侯有一个办法,能让皇上再也没法护短。”顾泽夕又道。 “真的?”苏芩秋眼一亮,“那您快说。” “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本侯,安哥儿到底是谁的儿子。”顾泽夕看着她的眼睛问。 苏芩秋气炸了。他问出这种问题,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他难道不知道,她离开熙朝的时候就已经怀孕了?安哥儿不是他的儿子还能是谁的? 她狠狠地踩了顾泽夕一脚:“我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顾泽夕一点儿没气着,反而翘起了唇角:“你不说,本侯可就默认他姓顾了。” 第212章 他能证明那是他儿子! 默认姓顾?切,他自己都不姓顾。 苏芩秋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您说姓顾就姓顾?您能证明吗?” 他要是能证明,还来问她?顾泽夕忿忿地放开她,转身出去了。 他径直穿过走廊,去了最顶头的雅间。 雅间里,沈留白正在急赤白脸地哄安哥儿,但安哥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只要他抱就瘪嘴。 沈留白见顾泽夕进来,气道:“不都说外甥跟舅舅亲吗?你看大丫多黏我,你再看看这个小祖宗,他到底是不是芩秋生的?” 顾泽夕把安哥儿接过来,安哥儿咯咯地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 嘿!这小子!沈留白照着安哥儿的屁股蛋拍了一下。 顾泽夕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看过安哥儿的耳垂了吗?” “看了,有红痣,跟你的一模一样。”沈留白拍拍手,坐了下来,“别犹豫了,这就是你儿子,赶紧认吧,别跟当初认大丫一样,拖来又拖去。” “怎么认?”顾泽夕问,“是把本侯的眼睛染成绿的,还是把他的眼睛染成黑的?” 这……沈留白琢磨了一下,道:“这孩子的眼睛确实邪门,要不咱别管了,强行认吧,就说他耳垂上有你们家祖传的红痣,肯定是你的儿子,绝对错不了。” 这也行?行……吧。顾泽夕同意了,虽然他心里很没底。 沈留白摸着下巴,道:“认儿子这么大的事,不能随随便便,得人多才好。” 顾泽夕点头:“你看着办。” 两人正说着,苏芩秋进来了,被顾泽夕强吻过的嘴唇,还微微地透着红肿。 沈留白看看她,再看看顾泽夕,狭促地笑:“表妹哪里买的口脂,颜色艳得很,我给你表嫂也买点去。” 苏芩秋臊红了脸,狠狠地瞪了顾泽夕一眼。 顾泽夕逗弄着安哥儿,若无其事。 沈留白哈哈一笑:“说正事。表妹,安哥儿的周岁宴,该准备起来了。你家通共就没几个人,不如交给淮南王府来操办?” 苏芩秋当然没意见:“表哥出钱又出力,那我就等着占便宜了。” 沈留白给顾泽夕丢了个眼神,认下儿子,就在周岁宴。 “表哥!” 门外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 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崔涟涟。 崔涟涟娉娉婷婷地走进门来,仰着头跟顾泽夕说话,笑颜如花:“表哥,刚才我在楼下瞧见你,还以为是认错了,上来一看,竟是真的。” 顾泽夕略点了一下头:“这是淮南王世子和东胡侯夫人,你应该都认得。” “自然是认得的。”崔涟涟给沈留白行了礼,又走到苏芩秋面前,亲热地拉起了她的手,“姐姐,赏花宴上,姐姐差点被害,我担心得不得了,本想去府上探望,又怕身份不合适。这会儿我看见姐姐没事,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苏芩秋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多谢妹妹关心了。” 崔涟涟回到顾泽夕跟前,看他怀里的安哥儿:“这是姐姐和东胡侯的儿子吧?瞧他这双眼睛,跟东胡侯可真像。” 顾泽夕皱起了眉头。 崔涟涟的目光,在他和安哥儿之间打了几个来回,仔细对比他们的相貌。 他们的五官,并无相似之处,唯独这右耳垂…… 难道安哥儿真是顾泽夕的儿子?难怪他还惦记着苏芩秋! 崔涟涟一时嫉恨难当,温婉贤良的表情差点绷不住,赶紧扭头望向了窗外,却不料看见了昭乐公主。 她忽然有了个主意,马上向顾泽夕告辞,下楼假装与昭乐公主偶遇,给她行了礼:“民女崔涟涟,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昭乐公主认出她是顾泽夕的表妹,问道:“你怎会在醉仙楼?你表哥带你来的?” 崔涟涟连忙否认:“公主说笑了,表哥心里装着别人,怎会带我这个表妹来醉仙楼?民女只是刚才偶遇东胡侯夫人,见她儿子的右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觉得十分可爱,留下多看了几眼罢了。” 那绿眼小崽子的右耳垂上有红痣?她怎么记得,顾泽夕在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粒?昭乐公主起了疑心:“你没看走眼?” 崔涟涟笑道:“民女还没眼拙到这种地步,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亲自去看,东胡侯夫人正和民女的表哥在楼上呢。” 苏芩秋跟顾泽夕在一起?!这对奸夫淫妇!昭乐公主火冒三丈,提起裙子冲上了楼。 在她身后,崔涟涟露出了阴狠的笑容。让她们鹬蚌相争去吧,等她们斗得你死我活,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昭乐公主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雅间,却发现里头不止有顾泽夕和苏芩秋,还有沈留白。 沈留白毫不客气:“哟,昭乐公主是来给我表妹赔礼道歉的吧?快,赶紧跪下磕一个。” “沈留白!”昭乐公主咬牙。 “怎么着?皇上亲口说了,三天之内必让你来道歉,这可是口谕。”沈留白盯着她道。 公主又怎样,他可不带怕的。 昭乐公主知道他是个混不吝,拔腿就跑。 顾泽夕抢先一步,不等她转身,伸脚一勾。 昭乐公主一个踉跄,正好跪倒在苏芩秋面前,五体投地。 “哎哟哎哟,公主也太客气了,行这么大的礼?”沈留白抚掌大笑。 昭乐公主涨红着脸爬起来,转身跑了。 临到门口,她回头看了安哥儿一眼,发现他的右耳垂上,当真有一粒红痣! 苏芩秋居然给顾泽夕生了个儿子! 弄死他!她要弄死他! 昭乐公主在想什么,苏芩秋无从得知,但她狠毒的眼神,她看见了。 一个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公主,偏还有个是非不分,一味护短的皇帝爹,这道难题,似乎无解。 她隐隐地有些担忧:“咱们是不是不该把昭乐公主得罪得太狠?” 顾泽夕不以为然:“怕什么,明日你还到醉仙楼来,本侯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制住昭乐公主?苏芩秋将信将疑地答应了。 第213章 他们长得可真像 瑞静公主府。 瑞静公主呆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们帮她梳妆,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昭乐公主疾步走进门,喝令侍女:“都给本公主下去!” 瑞静公主忽然就活了过来,箭一样地飙出去,掐住了昭乐公主的喉咙:“端木云,你害我出丑,我掐死你!” 侍女们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拽开了。 昭乐公主一个耳光甩了过去:“到底是谁害谁?你自己蠢笨如猪,摁错了阴阳壶的机关,倒怪起我来了?你可知我因为这件事,都给苏芩秋下跪道歉了??” 真是她摁错机关了吗?瑞静公主无法确定,心生茫然。 昭乐公主掐住了她的下巴:“端木柔,是你毁了我的计划,你必须赔我,不然你这辈子也别想你舅舅出狱。” 瑞静公主真以为是自己的错,有些气短:“你想如何?” 昭乐公主拿出一枚平安符,递给了她:“你先去古佛庵避几天风头,等苏芩秋的小杂种办周岁宴时,你再把这个给他送去。” 她没弄死苏芩秋,改为弄死她儿子了吗?瑞静公主稍作犹豫,接过了平安符。 东胡侯府,苏芩秋收拾妥当,正要去醉仙楼,收到了朱飒派人送来的纸条:古佛寺,安哥儿,平安符。 这是什么意思?苏芩秋思忖片刻,带上了奶娘和安哥儿。 到了醉仙楼,顾泽夕正在等她。苏芩秋问道:“侯爷要带我去哪儿?” 顾泽夕逗了逗奶娘怀里的安哥儿:“古佛庵。” 嗯?又是古佛庵?苏芩秋忽然就对这古佛庵来了兴趣。 为了避嫌,他们兵分两路,先后出发。 苏芩秋在古佛庵前下车时,顾泽夕还没到,却得知瑞静公主今天刚刚入住了古佛庵。 朱飒的字条,是否暗指瑞静公主?苏芩秋心念一动,抱着安哥儿,让庵里的尼姑带路,去了瑞静公主的住处。 瑞静公主正跪坐在佛像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苏芩秋嗤笑一声:“公主又在琢磨如何害臣妇?” 瑞静公主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苏芩秋?你怎会在古佛庵?”古佛庵是皇家庵堂,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苏芩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臣妇听说公主给安哥儿求了一枚平安符,特意来看看。” 瑞静公主瞳孔猛缩。 让她猜对了?朱飒的字条果然跟她有关?苏芩秋心里有了数,抱着安哥儿坐下了:“公主为了救出舅舅,真是煞费苦心,不惜给昭乐公主当狗腿子。” 瑞静公主不知她知道了多少,盯着她没敢吱声。 苏芩秋认真地道:“公主,你要救舅舅,找错人了。你若是跟我合作,仅凭这枚平安符,就既能救出你舅舅,还能让昭乐公主永远矮你一头。” 竟有这种好事?瑞静公主将信将疑。 苏芩秋取出一粒药丸,放到了她的掌心里:“我已经给公主指了条明路,至于走不走,公主自己看着办。” 苏芩秋抱着安哥儿,起身离去。 瑞静公主呆坐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头一仰,把药丸吞了下去。 苏芩秋从瑞静公主那里出来,三七告诉她:“夫人,宁远侯已经到了,正在后面的院子里等您。” 苏芩秋马上抱着安哥儿去了后头,并装作碰巧,与顾泽夕在院子门口“偶遇”。 院子里,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抓着把笤帚,把侍女们打得四处乱逃。 顾泽夕指了那老太太,告诉苏芩秋:“那是太后,姓独孤,名明珠,当今皇上的嫡母。自从先太子病逝,她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这事儿苏芩秋知道,罗有新的册子上写了。 很多年前,当独孤明珠还是皇后的时候,膝下有太子端木元稷,端木元稷为人端肃,能力出众,被寄予了厚望。后来,端木元稷不幸病逝,端木良顺才成了太子,后来又登基继承了大统,成了如今的皇上。 端木元稷病逝时,已经年过二十,却仍未娶妻纳妾,连个后人都没留下。独孤明珠深受打击,自此疯癫。后来端木良顺继位,把她送出了宫门。 只是苏芩秋没有想到,她是被关在古佛庵。 中年丧子,人生最悲惨的事之一,苏芩秋暗自唏嘘,问道:“侯爷说带我来见一个人,莫非就是太后?” 顾泽夕颔首:“太后的疯症并不严重,倘若你能治好她,总归有个人能约束昭乐公主。” 苏芩秋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既然不严重,太医们怎么没给她治?” 顾泽夕回答:“因为他们压根近不了太后的身。” 苏芩秋看了看战斗力爆棚的太后,有点无语:“太医们都没法靠近太后,难道我能?侯爷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你能。”顾泽夕抬脚朝院子里走去,“因为你有本侯。” 太后看到顾泽夕的那一瞬,一双眼睛骤然生光。她一把丢开苕帚,把顾泽夕搂进了怀里,欢喜得直流泪:“我儿,你总算是看母后来了。” 我儿?苏芩秋诧异极了。太后这是把顾泽夕当成先太子端木元稷了? 顾泽夕轻拍太后的后背,温言哄她:“母后,咱们坐下慢慢说。” 他之前来过一次古佛庵,同样被太后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让他觉得特别尴尬,所以再也没来了。 但为了苏芩秋,为了能认回儿子,尴尬就尴尬吧。 “好,好。”太后拉着他的手,在院子里的石桌子前坐下了。 刚坐下,太后就训起了他:“元稷,你是太子,你的太子妃,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你怎能娶一个东胡女?” 先太子的这些事,顾泽夕并不了解,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太后见他不做声,忽然又哭了起来:“元稷,是母后错了,母后不该棒打鸳鸯,阻止你娶东胡女。不然你早已儿女成群,哪会死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 顾泽夕为了哄着她治病,灵机一动:“只要母后乖乖治病,儿臣马上娶妻,给您生十个八个孙子孙女。” “好好好。”太后高兴坏了,连声答应。 顾泽夕给苏芩秋使了个眼色,扬声道:“来人,传太医,为母后治病!” 苏芩秋抱着安哥儿,走进院中。她正要给太后行礼,太后指着安哥儿,笑开了花:“元稷,这是你跟菡萏的儿子?他跟菡萏长得可真像。” 第214章 你确定这是红痣? 苏芩秋哄太后:“娘娘,您抱着孙儿,臣妇给您诊脉可好?” “好好好。”太后马上张开了双臂。 苏芩秋把安哥儿放进她怀里,很顺利地给她诊了脉。 顾泽夕说得没错,太后的病情并不严重。苏芩秋开了药方,交给了太后的陪嫁嬷嬷金喜。 金喜嬷嬷见太后痊愈有望,喜极而泣,千恩万谢。 苏芩秋好奇多了句嘴:“嬷嬷,太后为何会把宁远侯错认成先太子?难道他跟先太子长得像?”错认顾泽夕也就罢了,还把安哥儿也认错了,这多少有点离谱了。 金喜嬷嬷道:“宁远侯跟先太子的确有几分相像,安哥儿长得又像菡萏姑娘,这也是巧了。” 原来如此。苏芩秋没有多想,交代了几句服药注意事项,与顾泽夕先后告辞了。 没过多久,太后病愈回宫,特意传召了苏芩秋和顾泽夕,许是因为疯症治好了,这一次,她没有错认任何人,只是呆呆地看了顾泽夕许久,像是透过他,就能看到先太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安哥儿的周岁宴。 在沈留白的操办下,淮南王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上次赏花宴的事,让群臣颇有微词,皇上为了挽回人心,特意携太后和淑妃驾临淮南王府,来为安哥儿庆生。 布置一新的敞厅里,铺设了大幅的地毯,地毯上摆满了各色小物件。 安哥儿坐在地毯中央,好奇地拿起这个,又抓起那个,最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选定了一把小小的宝剑。 皇上笑容满面:“虎父无犬子,不愧是东胡侯的儿子,将来一手剑法,一定出神入化。” 那是他儿子!顾泽夕皱眉,示意沈留白去指出安哥儿右耳垂上的红痣。 沈留白正要上前,瑞静公主取出了一枚平安符,递给了苏芩秋——“东胡侯夫人,先前是我糊涂,竟妄图加害夫人。如今我已知错,还望夫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计较。这是我亲自去古佛庵,为小公子求来的平安符,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周围的人鸦雀无声。瑞静公主真是命好,投胎成了皇帝的女儿,不然丢了那么大的脸,早被逼自尽了,哪还能跟没事人似的出门赴宴。 苏芩秋笑着回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公主既然诚心道歉,臣妇焉有不原谅的道理。这枚平安符,臣妇替安哥儿多谢公主了。” 她接过平安符,朝安哥儿的脖子上戴,忽然却又皱起眉头,把平安符移到鼻子下,仔细地闻。 瑞静公主满脸不快:“东胡侯夫人这是嫌我送的礼太轻了?” 苏芩秋怒气冲冲地把平安符朝她身上一砸:“公主大概忘了我精通药理了,这样的东西,也敢送给我儿子!” 赴宴的宾客里,有不少太医,其中一个捡起平安符,拆开看了看,惊讶道:“这是痴儿草磨成的粉,对成人没什么害处,但小儿接触久了,会变得痴痴呆呆,形同傻子。” 众人哗然,瑞静公主这是谋害苏芩秋不成,又来害她儿子了? 瑞静公主再次害人被抓现行,皇上极为恼火:“来人,把她押去大理寺,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正在这时,瑞静公主竟口吐鲜血,瞪着眼睛倒下了。 皇上吃了一惊。淑妃扑过去,搂住了瑞静公主:“瑞静,你这是怎么了?” 太医们一拥而上,瑞静公主却朝昭乐公主直直地伸出了手:“皇姐,我都这样了,你快把解药给我吧!” 昭乐公主皱眉:“什么解药?你在胡说什么?” “皇姐,你别太狠心,会遭报应的!”瑞静公主满嘴鲜血,扯着嗓子喊。 淑妃听出了不对劲:“瑞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母妃讲,母妃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瑞静公主哭道:“母妃,皇姐逼着我把平安符送给安哥儿,我不愿意,她就给我下了毒。皇姐说了,事情办成了,她才会给我解药!” 淑妃又气又急:“皇上,您听听!这就是您最宝贝的女儿干出来的好事!” 皇上埋冤地看向了昭乐公主:“快把解药拿出来。” 昭乐公主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父皇,儿臣没给她下毒,哪来的解药?” 皇上坚信昭乐不会对他说谎,道:“此事一定另有蹊跷,来人,先给瑞静公主解毒。” 几名太医上前看过后,纷纷禀报——此毒可解,但没有对症的解药,瑞静公主会遭大罪。 遭大罪就遭大罪吧,总比送命好。皇上马上命太医们送瑞静公主回府,给她解毒。 这事儿就这样算了?!淑妃憋屈得快吐血。她深知自家兄弟尚在狱中,她的话没什么分量,转头就哭倒在太后脚下:“娘娘,瑞静也是公主,为什么要受这份委屈!上次她谋害东胡侯夫人,就是昭乐指使的,这次她竟还给瑞静下毒!我们瑞静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家,硬生生被她逼坏了!” 太后嘴角一耷:“皇上,昭乐和瑞静都是你的女儿,一碗水可得端平。” 熙朝以孝治国,皇上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太后的面子,只得道:“昭乐顽劣,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 这可是昭乐公主头一次受罚!众人讶异。 太后却仍不满意:“昭乐可不止逼迫姊妹,还妄图谋害东胡侯之子,皇上若不给她点教训,岂不是寒了朝臣的心?” 皇上百般不肯,但这一句寒了朝臣的心,让他顾忌颇多,只能咬牙道:“太后言之有理,来人,押昭乐去大理寺受刑。” 昭乐公主不敢置信地抬头:“父皇!” 皇上狠下心,扭头不看她。 眼看着侍卫们都过来了,昭乐公主急了,转头把安哥儿一指—— “我谋害安哥儿,只是为了替东胡侯出头!那根本不是他的儿子,他是苏芩秋跟宁远侯偷情生下的野种!你们看他右耳垂上的红痣,跟宁远侯一模一样!” 众人震惊,纷纷看向了安哥儿。 皇上看清了那粒红痣,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从他眼底闪过。 顾泽夕正要开口,苏芩秋抢先一步把安哥儿抱了起来:“公主看清楚了?你确定这是一粒红痣?” 第215章 侯爷,他是您的儿子! “本公主又不瞎!”昭乐公主嗤道。 “臣妇倒是觉得,公主的眼神儿真不怎么地。”苏芩秋道,“安哥儿早产体弱,总是生病,臣妇特意配了一味药,点在他耳垂的穴位上,以增强他的抵抗力,没想到,竟被公主错认成了红痣。” 她说着,伸手一抹,安哥儿耳垂上的红痣,马上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她又拿出一盒药,问昭乐公主:“公主还想看他哪里有红痣?臣妇给你点。” 她打开盒盖,手起手落,安哥儿两个耳垂上,都多了两个小红点。 “公主满意吗?”苏芩秋斜瞥着她道,“你谋害臣妇不成,又朝臣妇头上泼脏水,好玩吗?我好歹也是侯爵夫人,还在钦天监为皇上效力,竟要受你这样的侮辱?” 在场的宾客,要么也有爵位加身,要么也是朝臣,顿生兔死狐悲之感,纷纷跪下,恳请皇上严惩昭乐公主,不能让她受这天大的委屈。 皇上看了看已经呆若木鸡的昭乐公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挥手让侍卫把她押去了大理寺。 皇上本是为了拉拢人心而来,没想到适得其反,哪里还待得下去,携太后和淑妃匆匆回宫去了。 其他宾客却是因昭乐公主终于受罚而欢欣鼓舞,个个笑逐颜开,相互敬酒,把周岁宴的气氛推向了新高潮。 顾泽夕认子计划泡汤,心情郁闷,多喝了几杯,醉醺醺地把苏芩秋拖进一间空屋,反锁了房门:“安哥儿到底是不是本侯的儿子?你要是不说实话,本侯就在这里把你办了,把咱们的‘奸情’坐实。” 他又问! 他还问! 苏芩秋心头火起,拳打脚踢:“顾泽夕,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又何必苦苦追问?你明知我离开熙朝时就怀了你的孩子,还质疑安哥儿的亲爹是谁?难不成我中途把他打掉,再跟别的男人怀一个?那月份也对不上啊!你不是运筹帷幄,精通兵法的大将军吗,怎么连这个都弄不明白?!” 顾泽夕喝得有点多,脑子晕乎乎,直到脖子上被她挠出一道血痕,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你离开熙朝时就怀了本侯的孩子?本侯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苏芩秋住了手,“我师兄不是把纸条交给你了吗?我用眉笔写的那一张。” “什么纸条?哪来的纸条?”顾泽夕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又清醒了一点,“你走后,你师兄的确找过本侯,他说你托他转告本侯,让本侯不必为你守身如玉,该娶谁娶谁去。幸亏本侯没信你的鬼话,不然本侯早当驸马去了。” 他和沈知书的说辞,怎么完全不一样?苏芩秋转身就走:“我找我师兄去!” “没必要。”顾泽夕把她拽了回来,“只要你说,本侯就信你。” 这还是那个她熟悉的顾泽夕,无条件地相信着她。苏芩秋心下有暖流淌过,仰起了头:“我从未背弃过侯爷,安哥儿,是您的儿子——” 一语未完,顾泽夕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安哥儿是他的儿子! 不管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不管他的耳垂上有没有红痣,他都是他的儿子! 只要苏芩秋说是,他就是!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忽然门锁被撬开,拓跋绵抱着剑,出现在门口——“我说,您二位如此明目张胆地给我戴绿帽子,是不是不太妥?” 苏芩秋闹了个大红脸,一把将顾泽夕推开了。 顾泽夕不满地看了她一眼:“看你刚才把本侯挠的。” 苏芩秋瞪他:“你看我的嘴!” “喂喂喂,不要太过分好不好?”拓跋绵拿着剑,邦邦邦地敲门板。 顾泽夕若无其事:“一时情难自禁而已,你们横竖是假夫妻,怕什么。” 他怎么知道的?敢情拓跋绵早告诉他了?男人的友谊,来得这么莫名其妙吗?苏芩秋惊讶极了。 拓跋绵一脚关上房门,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抓周宴已经散场了,咱们该说点正事了。刚才那昏君听说安哥儿是你们的儿子,眼里现了杀机,你们可曾看见?” 苏芩秋当时没注意,顾泽夕却察觉到了。 他沉默片刻,道:“皇上未登基前,只是个宫人所生的皇子,无权无宠,全靠皇后的母族支持,才当上太子,登上了皇位。他为此格外宠溺昭乐公主,想必是为了给她扫清嫁给本侯的路,才对本侯的儿子动了杀机。” “既然你也发现了,那你还要不要认这个儿子?”拓跋绵道,“如果认了,皇上的明枪暗箭,谁人防得了?那可是皇上,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不你偷偷认就得了,别让他人知道,更别大肆宣扬,免得给安哥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倒也不是不行。顾泽夕道:“本侯没意见,但你能乐意?你不是打定主意,本侯不认儿子,你就不和离吗?”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咱们倒霉,碰上了一个昏君?”拓跋绵道,“安哥儿好歹跟了我一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罢了,我就吃点亏,继续当他爹吧,至少他做我儿子,不必担心有生命危险。” 他说完,拿出一张已经写好的和离书,递给了苏芩秋:“方才我已经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过我们和离了,你随时都能带着儿子,搬离东胡侯府。” 苏芩秋接过和离书,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拓跋绵不计回报,一心为他们着想,亲哥哥大抵也就他这样了。 顾泽夕重重地拍了拍拓跋绵的肩膀:“拓跋兄,以后你就是本侯的大舅子,沈留白都得靠边站。” “得了,马屁少拍。”拓跋绵捣了他一拳,“我还奉劝你们一句,别轻易再婚,不然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那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偷偷摸摸吧?”顾泽夕皱起了眉头。 “那倒也不用。”拓跋绵给他们出主意,“想个法子,逼那昏君赐婚就是了。” 这还真是个妙招! 顾泽夕在原地踱了几步,有了主意:“本侯找赵王去!” 第216章 逼他赐婚! 苏芩秋在拓跋绵的陪同下,去见了沈赋,沈留白和顾芷兰。沈留白和顾芷兰隐约知晓他们和离的内情,并无太大反应;沈赋虽然遗憾,但亦尊重苏芩秋的选择。 苏芩秋派人去通知了沈氏,沈氏亲自赶到东胡侯府,接她回娘家。 拓跋栀抱着苏芩秋,哭成了泪人:“嫂子,你是不是嫌我哥太残暴?当初他杀掉我前嫂子,是因为她嫌我娘是妖女,带人刨了她的坟。嫂子,我哥是个好人,他不会杀你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芩秋哭笑不得:“我跟你哥和离,只是性格不合,并无任何过节,也不存在谁嫌弃谁。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安哥儿的姑姑,你要是想我们了,随时来信阳侯府看我们。” 她哄了半天,总算把拓跋栀哄好,随沈氏登上了车。 沈氏抱着安哥儿,小声问她:“芩秋,你跟娘说实话,你跟东胡侯和离,是不是因为还惦记着宁远侯?” 苏芩秋道:“娘,这话您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提。抓周宴上的事,您也看见了,昭乐公主因为痴恋宁远侯,已经把我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沈氏顿觉后背生凉:“不提了,娘再也不提了。过几天娘就给你安排相亲,甭管成不成,咱先放出消息去,好让昭乐公主放心。” 这主意倒是不错,苏芩秋点头同意了。 昭乐公主在大理寺挨了板子,虽然是隔着衣裳打的,且力道非常之轻,但她仍视为奇耻大辱,刚受完刑就跑进宫,跟皇上一通哭诉:“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儿臣是让瑞静去给安哥儿送平安符不假,但儿臣绝没有给她下毒。” 皇上心疼坏了:“别哭了,朕知道此事有蹊跷,但太后摆明了要给你一个教训,朕也不好忤逆。” 他为了哄她开心,又道:“至少安哥儿并非宁远侯的儿子,也算是个好消息。” “好什么好,苏芩秋跟拓跋绵和离了!”昭乐公主哭道,“宁远侯已经被苏芩秋那个狐媚子勾走了魂,只怕就算安哥儿不是他的种,他也会重新把苏芩秋娶回家了。” 和离了?皇上脸一沉:“朕会派人盯着苏芩秋,只要她不安分,朕马上找个男人,给她赐婚。” 昭乐公主仍不满意:“父皇,您现在就赐婚不行吗?” 皇上耐心解释:“她到底是活神仙,会算卦,又入职了钦天监,朕不能把她得罪狠了。” 事涉朝政,昭乐公主不敢多言,只好依了他。 顾泽夕去了赵王府,与赵王商谈了整整一天一宿,翌日两人又一起进宫面圣,与群臣唇枪舌剑了一整天。 等他从宫里出来时,已是夜深人静,繁星满天。 他不顾疲惫,去了信阳侯府,打算翻墙,却敏锐地发现,暗处有不少黑衣人在窥视。 那些黑衣人肆无忌惮,即便被他发现,仍没有逃窜的意思。 而在黑衣人的衣领处,隐约有银线绣的鸣蝉。 这是夏蝉处的暗卫,隶属于皇上! 皇上在监视信阳侯府!抑或说,在监视苏芩秋! 皇上为了昭乐公主,可真是不择手段,看来逼他赐婚,是迫在眉睫了。 顾泽夕不动声色地转身,回到了宁远侯府,连夜派人去北大营,给苏宝栋送了一封信。 苏宝栋看完信,第二天就告假回了信阳侯府,去看苏芩秋。 苏芩秋见了他,欣喜打量:“到军营历练了一番,果然不一样了。你是听说我和离了,才特意回了家?” 苏宝栋摇头:“姐,你已经被皇上盯上了,宁远侯没法来见你,所以托我给你传句话——他已经主动请缨,成为了赵王副将。皇上准许他们尽快北上,收复失地。等他凯旋之日,定向皇上请旨赐婚,还望你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静候他归来娶你。” 原来顾泽夕打的是收复失地的主意,苏芩秋忙问:“骠骑将军可同意一起出征?” 苏宝栋点了点头:“骠骑将军本来不甘屈于赵王之下,但见宁远侯都不介意,他也就同意了。” 苏芩秋顿时放了心。上上世和上一世,正因为有骠骑将军在,此战大获全胜。今世有了他,再加上顾泽夕,更是万无一失了。 大军出征这天,是一个黄昏。苏芩秋抱着安哥儿,由拓跋栀作陪,登上了高高的城楼。 人群中,顾泽夕一身银甲,骑着白马,是那样地醒目。马下,是眼泪汪汪的崔涟涟,不知在跟他说着些什么。 许是心有灵犀,顾泽夕扬首朝城楼望来,与苏芩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注目片刻,唇角翘起,丢下崔涟涟,策马而去。 苏芩秋站在城墙上,久久舍不得离去。 身后忽然传来了崔涟涟的声音:“东胡侯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苏芩秋转过身来。 崔涟涟掩住了嘴:“哎呀,看我这记性,忘了姐姐你已经和离了。不过姐姐已经和离过三次了,想必这种事,伤不着姐姐了。” 啊唷,哪里来的小女表子,真够女表里女表气的。拓跋栀柳眉一竖:“这不是崔小姐吗,我记得你比苏小姐还大两岁,这苏小姐都换三任夫君了,你还没嫁出去呢?” 崔涟涟泫然欲泣:“福泽郡主,您怎能如此伤人?我至今尚未嫁人,那是因为武平侯受冤多年,耽误了我的婚嫁。” 拓跋栀把胳膊一抱:“所以,要不是苏小姐和我哥带回武平侯,你还在东躲西藏?那苏小姐是你的大恩人哪,你不得给她磕一个?” 崔涟涟顿时僵住了。 拓跋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白眼狼。” 崔涟涟快走几步,急急忙忙地去拉苏芩秋:“姐姐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等表哥凯旋,我一定让他带我去信阳侯府,向表姐道谢。” 拓跋栀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显摆啥?宁远侯不在,你就不能去道谢了? 崔涟涟捂着被拍红的手,脸上终于挂不住,哭着跑下楼去了。 没想到,拓跋栀专克崔涟涟这种人。苏芩秋十分佩服,教安哥儿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两人正要下楼,苏宝栋匆匆上来了。 他把一个匣子塞进苏芩秋怀里:“某人给你的,回家再看。” 说罢,又匆匆下楼,追赶大军去了。 苏芩秋掂了掂匣子,里头似乎是纸张之类。 拓跋栀跑回墙垛边,探头朝下望:“秋姐,刚才那是谁,长得可真俊。” 第217章 毁容了? “那是我的孪生兄弟,苏宝栋。”苏芩秋笑着回答了拓跋栀。 “原来是安哥儿的舅舅?”拓跋栀眼睛一亮,“秋姐,你把他许给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芩秋哭笑不得:“你才见他一眼,就要嫁他?总得先了解了解,还得问问他愿不愿意。” “成了亲再了解也一样,我要是下手迟了,被别人抢了先怎么办?”拓跋栀道,“至于他愿不愿意,不重要,秋姐你同意就行。” “胡说,是他娶妻,又不是我娶妻,他的意见当然重要了。”苏芩秋戳了戳她的脑门子,“这种事,急不得,等他出征回来,我去问问他的意思。” “好好好,我可就指望秋姐你了。”拓跋栀连连点头。 且说崔涟涟哭着下了城楼,迎面遇上了昭乐公主。 昭乐公主也是来送顾泽夕的,只是晚了一步,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 昭乐公主正生闷气,就看见了崔涟涟,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来送你表哥?” 崔涟涟可不敢说实话,摇着头抹眼泪:“公主,是苏小姐特意来送宁远侯,臣女不过多嘴问了几句,她就恼羞成怒,把臣女骂了一通。” 苏芩秋?她就知道,她对顾泽夕是贼心不死!昭乐公主马上奔向城楼,在楼梯口堵住了苏芩秋。 拓跋栀见她来者不善,当即拔出了软鞭。但昭乐公主一个眼神,两名侍卫马上把她给制住了。 苏芩秋皱眉:“公主这是要仗着身份欺负人了?” “本公主欺负你了又如何?”昭乐公主夺过拓跋栀的软鞭,在安哥儿的脸上比划,“苏芩秋,你是不是很失望?本公主三番两次害你,但还是好端端地安然无恙。你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明白,跟本公主抢男人,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苏芩秋用手护住了安哥儿的脸:“公主这话真好笑,臣妇又没把那个男人绑到信阳侯府,哪里跟你抢了?你自己没本事,就知道怪臣妇,这叫无能狂怒。” “你竟敢骂本公主?!”昭乐公主被戳中了痛点,软鞭一扬,狠狠地朝她脸上抽。 “秋姐!”拓跋栀急得大喊。 苏芩秋却不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眼看鞭子就要落下,忽然一粒石子从暗处袭来,软鞭骤然转了方向,重重地抽在了昭乐公主的脸上。 昭乐公主又惊又怒:“是谁?” 苏芩秋翘起了唇角。有人会回答她才怪,那是顾泽夕给她安排的暗卫。她就知道,他即便离开,也会把她保护得妥妥当当。 昭乐公主很快反应了过来:“苏芩秋,是你暗算本公主!” 苏芩秋正要否认,忽然瞥见一抹杏黄色的衣裙,立马抱着安哥儿跪倒在地,装出了哭腔:“公主饶命!公主,臣妇知道错了,臣妇不该跟宁远侯有过一段婚姻,臣妇不该给宁远侯生女儿。千错万错,都是臣妇的错,求臣妇放过小儿!” 现在知道求饶了?迟了!昭乐公主摸了把脸上的血,怒道:“苏芩秋,你要真知错,就该自己去死,别挡了本公主的道!” “公主好大的威风。不知哀家是不是也挡了你的道,要不要一并自己去死?” 背后忽然传来了太后凉凉的声音。 昭乐公主愣了一下,转过身去,果见太后就站在拐角处,冷冷地看着她。 上次因为太后,她才被押去大理寺受刑,昭乐公主心有余悸,急忙解释:“皇祖母,您看我的脸,是苏芩秋欺负我,不是我欺负她!” “你当哀家瞎?”太后冷声斥道,“哀家早来了,刚才的事,哀家看得清清楚楚!端木云,你暗害苏小姐不成,就改明着欺负她了?你如此心胸狭窄,手段毒辣,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气度?你给哀家跪下!” 昭乐公主黑着脸,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 “鞭子!”太后又是一声怒喝。 昭乐公主只好将软鞭奉上。 太后操起软鞭,手起鞭落,狠狠地抽了她好几下,而且每一鞭都抽到了她脸上。 昭乐公主惊呆了,直到脸上鞭痕交错,血肉模糊,才回过神来:“皇祖母,您把我的脸毁了?!” “你本来就没脸,还要这张皮做什么?”太后丢掉鞭子,淡淡地道。 “你,你!”昭乐公主气得直抖。 “你什么你?长辈教训你几下,你就不尊不敬起来了?”太后沉下了脸,“你对哀家尚且如此,难怪会欺压苏小姐。” 昭乐公主疼得眼前发黑,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她进宫找父皇去! 太后一眼看穿了她的企图:“滚吧,找你父皇告状去,但你别忘了,哀家也有权左右你的婚姻大事,你要是敢让哀家不痛快,哀家马上一道懿旨,把你嫁到爪哇国去。” 这话的震慑力,远超那几鞭子,昭乐公主哪还敢告什么状,吓得瘫倒在地。 直到太后带着苏芩秋和拓跋栀走远,她才缓过神来,捂着脸进宫,找她的母后去了。 太后带着苏芩秋,走到了马车旁。 苏芩秋把安哥儿交给拓跋栀,俯身下拜:“臣妇多谢太后搭救。” 太后颔首:“昭乐最在意自己的婚事,刚才哀家恐吓了她一番,她应该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苏芩秋愈发感激,关心起了太后的病:“太后如今感觉可好?若是头晕目眩,精神恍惚,可得赶紧派人来找臣妇。” 太后苦笑:“哀家最在意的人,已成黄土,如今清醒与否,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浑浑噩噩度日罢了。” 最在意的人?先太子吗?苏芩秋不知如何宽慰她,干脆开着玩笑道:“怎么没分别,太后若还在苦佛庵养病,臣妇迟早死在昭乐公主手里。” 太后不知由这句话联想到了什么,眼里忽然有了亮光。倘若端木元稷还在世,哪会纵容子女,乌烟瘴气?也许她清醒过来的意义,就是管束那些不争气的玩意儿。 苏芩秋看出了太后心境的变化,趁势把安哥儿递了过去:“太后,您要抱抱安哥儿吗,他很乖的。” 安哥儿咿咿呀呀,冲着太后笑。 太后接过他,抚摸着他的小脸,无尽感慨:“哀家要是有曾孙子,也该这么大了。” 第218章 全是虎狼之词! 苏芩秋被太后的情绪所感染,多嘴问了一句:“不知导致先太子仙逝的,是什么病?” 太后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我儿出使西域,归途中忽染风寒,不到一天就病逝了。大漠天气炎热,遗体无法运回大熙,只好就地掩埋了。” 苏芩秋愣了一下:“葬在了何处?臣妇的师父是大宛储君,也许臣妇可以拜托他去扫墓。” “他去不了。”太后摇头,“你女儿的爹,正朝那里去呢,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先太子竟是葬在了失地?苏芩秋又是一愣,安慰太后道:“那等大军凯旋,一定会把先太子的尸骨带回来。” 太后的脸色变得愈加古怪,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一时有嬷嬷来找太后,太后把安哥儿还给她后,动身离去。 苏芩秋乘车离开时,依稀看见太后在跟一个兵卒说话,那兵卒的下巴上,有老大一颗黑痣。 那是远征大军的兵卒吗?太后找这么个人做什么?苏芩秋很好奇,但没多想。 她与拓跋栀分别,回到信阳侯府,把安哥儿交给了奶娘,再待到无人时,打开了苏宝栋给她的木匣子。 让她意外的是,木匣子里是厚厚的一沓信,最上面还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是顾泽夕龙飞凤舞的笔迹,大意是,据他估算,他要明年开春才能回来,所以他一共写了两百封信,让她每天拆开一封来读,权当他还在身边。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浪漫。苏芩秋抿嘴一笑,拆开了第一封。没想到,信上全是些虎狼之词,看得她面红耳赤,赶紧把木匣子锁进了柜子里。不然等大丫来玩时当字帖认,她这张老脸就都丢光了。 沈氏很快来找她,忧心忡忡:“芩秋,刀剑无眼,你弟弟不会有事吧?要不你给他算一卦?” 这她还真算不出来,在罗有新的册子上,苏宝栋从未上过战场。苏芩秋只得宽慰沈氏:“娘,凡事朝好处想,等大军凯旋,宝栋一定能升官加爵,重振信阳侯府。” 沈氏听得“升官加爵”几个字,想起了一件往事,哼了一声:“就算打了胜仗,也不一定升官加爵。那年你舅舅奉命攻打西凉,大获全胜,结果皇上以大军伤亡过多为由,不但没有给他升官加爵,反而克扣了将士们的赏赐,你舅舅为了让将士们不寒心,只能自掏腰包犒赏,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 还有这种事?苏芩秋仔细回忆了一下罗有新册子上的内容,忽然愣住了。 她先前光记得上上世的时候,赵王和骠骑将军成功收复了失地,却忘了当时只有皇上泰山封禅,风光无限,而赵王和骠骑将军不但没有获赏,反而受罚了。 他们受罚的原因,正是大军伤亡过多! 敢请他们浴血奋战,最后只便宜了皇上? 所以顾泽夕此战后,不但没办法请皇上赐婚,反而要倒大霉?! 不,她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不管是为了她和顾泽夕的婚姻,还是为了那些英勇奋战的将士!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册子上的内容,此战之所以伤亡过多,是因为中途粮草断绝长达半个月之久,将士们连肚子都填不饱,伤亡不多才怪。 至于粮草断绝的原因…… 呵! 苏芩秋倏然起身,翻出了她的朝服。 她自从出任钦天监监副一职,还从来没上过朝,看来是时候去干点活儿了。 且说昭乐公主顶着一脸的血,踉踉跄跄地跑进了皇后的凤翔宫。 皇后看见她脸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谁胆大包天,竟敢毁掉当朝嫡出公主的脸?!” “是太后那个老虔婆!”昭乐公主又气又恨,“她偏袒苏芩秋,拿鞭子抽了我的脸,还扬言要把我嫁到爪哇国!” 太后?那是她婆母,这个仇该怎么报?皇后一时有点傻眼,只得先传太医,给昭乐公主治脸。 当值的太医们到后,一致认为,昭乐公主的伤情太严重了,他们无法保证不留疤。 如果留了疤,那不就毁容了?!昭乐公主气得轰走所有太医,摔杯砸盘地发脾气:“那个老虔婆,是不是专门来克本公主?是哪个不长眼地治好了她的疯病,把她从古佛庵放了出来!” 皇后告诉她:“治好她的人,正是苏芩秋。” 昭乐公主这下更气了:“母后,我要她死!” 皇后恨铁不成钢:“你太沉不住气,一味只知道胡闹,结果到头来,倒把苏芩秋推到宁远侯那里去了。” “母后!”昭乐公主抱着她的腿,跪了下来,母后,您给我指条明路吧,不然我不活了。” 皇后把她拉了起来:“你急什么,本宫早让你舅舅做了准备,一个月后,远征军会粮草断绝,伤亡惨重。等他们回朝,你父皇必将问责。到时候,宁远侯为了保住脑袋,除了娶你,别无选择。等你嫁给了他,再弄死苏芩秋,岂不是易如反掌?” 顾泽夕算他运气好,能当驸马保命。至于赵王,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太子地位不稳,她必须把赵王拉下马,才能安心。 昭乐公主兴奋起来:“母后,那我先安心养伤,等候您的好消息!” 翌日,苏芩秋天不亮就起了床,换上一身朝服,进宫上朝。 皇上已经得知昭乐毁容,发了一宿的脾气。但他也怕太后一怒之下,真把昭乐嫁到了爪哇,既不敢去找太后理论,也不敢去找苏芩秋算账。 等到上朝时,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岂料却看到了苏芩秋。 他忍了又忍,才没质问昨天的事,装出了和蔼可亲的样子来:“朕已准许苏爱卿挂职,你怎么却上朝来了?” 苏芩秋忧心忡忡:“皇上,臣昨日算了一卦,这卦象实在是让臣睡不着,所以一早就进宫来了。” “什么卦象?”皇上严肃了起来。 “大凶之兆。”苏芩秋皱眉回答,“臣算出远征大军必将粮草断绝,伤亡惨重,而罪魁祸首是——” 她说着,把皇后娘家的几个党羽一指:“他们。” 朝堂上顿时炸了锅。 寿国公怒气冲冲:“苏芩秋,你身为朝臣,诬陷同僚,可知是何罪?你今天要是拿不出证据来,就别想走出这大殿的门!” 寿国公?这是皇后的亲哥哥吧? 证据,她还真没有,因为在上上世,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了。 不过嘛…… 苏芩秋满脸无辜,把手一摊:“我是算卦,又不是断案,需要证据吗?需要吗?需要吗?” 第219章 侯爷失忆了? 一句算卦而已,把寿国公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他的表情,比吞了只苍蝇还难看。 皇上眉头紧皱:“苏爱卿,你刚才指认的这几人,一向恪尽职守,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在粮草上动手脚,一定是你的卦算错了。” 苏芩秋一脸的没所谓:“臣只负责算卦,信不信在皇上。不过以臣的卦象,粮草一事若不解决,此战必输无疑。” 寿国公气道:“一派胡言,照你这意思,只要赵王打了败仗,责任全在我们?” 苏芩秋瞥了他一眼:“我跟皇上说话,寿国公插什么嘴?莫非粮草真有问题,所以你的话这么多?” 寿国公脸一沉:“你少胡说八道——” “行了。”皇上开了口,“此战朕筹谋已久,容不得半点闪失。苏监副的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粮草一事,寿国公就别管了,朕会另派人负责。” 收复失地,是他名垂青史,成为千古一帝的机会,他不允许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存在。 再说苏芩秋的卦一向很准,如果因为他不信,最后真战败了怎么办? “皇上!”寿国公急了。 皇上好言好语地安抚了他几句,但态度很坚决。 寿国公只得偃旗息鼓,恨不得马上把苏芩秋给杀了。 为了击垮赵王,稳固太子地位,他们与皇后筹谋已久,好容易等来了一个机会,竟让苏芩秋给毁了! 苏芩秋察觉到了寿国公的恶意,等退朝的时候,故意靠近他,小声地道:“寿国公,我能算出你什么时候会死,你要听吗?” 寿国公顿时大骇,半秒不敢多停留,急匆匆地走了。 当活神仙的感觉真不错。苏芩秋得意一笑,翩然离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又托拓跋绵去了趟大宛,请求贺兰鲲支援顾泽夕。 日子在紧张中,一天一天地过去,前线大捷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了回来,苏芩秋高悬着的心,总算是慢慢地放下了。 转眼过了年,大丫马上满六岁,安哥儿也两岁了。 安哥儿生日这天,远征军大获全胜的消息,传回了熙朝,皇上龙颜大悦。 淮南王在朝堂上大夸苏芩秋的卦算得准,要不是她,恐怕就真粮草断绝,惨遭失败了。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朝臣们纷纷把苏芩秋一顿夸,就连寿国公一派都只能违心附和。 淮南王夸完苏芩秋,还不忘拍皇上的马屁,正因为皇上知人善用,信任苏芩秋,才成功收复失地,开启了熙朝数百年来的新篇章。 他这样一夸,皇上不嘉奖苏芩秋都不行了,只能赐给她宅邸一座,许她自立门户。 苏芩秋搬进新宅邸的第三个月,大军班师回朝,万人空巷。 她带着安哥儿,早早地和拓跋栀登上城楼,占据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拓跋栀十分兴奋,把手帕舞出了火星子:“信阳侯!是信阳侯!” 苏芩秋顾不得笑话她,因为她发现,领军的高头大马上,只有赵王和骠骑将军,顾泽夕却不见踪影。 拓跋栀也发现了不对劲:“宁远侯呢?难不成受了伤,骑不得马?” 苏芩秋把安哥儿交给了拓跋栀:“带着你侄子,我去宁远侯府看看。” 她知道,夏蝉处的人在暗中盯着她,但宁远侯府里有她的女儿,她想去就去,皇上也拦不着她。 街上人山人海,她绕着小路,费了半天功夫,才赶到了宁远侯府。 丫鬟通报过后,把她带到了积善堂。 积善堂里,谢氏,二房和三房都在,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苏芩秋心里咯噔一下:“老太君,侯爷回来了吗?” 谢氏回答道:“昨天夜里就回来了,他受了点小伤,骑不得马,所以今儿没有随大军进城。” 真受伤了?苏芩秋更紧张了:“伤哪儿了?要不要紧?” 谢氏道:“那地方不好说,但没有大碍。他就在金戈院,大丫陪着他呢,你自己去看看吧。” 伤在不好说的地方?哪儿啊?苏芩秋急忙起身,去了金戈院。 金戈院里,大丫坐在厅前的台阶上,托着腮,愁眉苦脸。 苏芩秋快步走进去:“丫儿,你爹怎么样了?” 大丫扑进了她怀里:“娘,爹没事,他这会儿睡着了。” 既然没事,她为何愁眉不展?苏芩秋心下疑惑,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你爹的伤。” 大丫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苏芩秋进了卧房,关上了门。 床上,顾泽夕果然已经睡着了。数月未见,他俊逸的脸上,似乎多了些风霜,更显男子气概了。 她此时能看见的部位,都没有明显的伤痕,看来伤口是在身上了。 苏芩秋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扒光了他身上的衣裳。 难怪老太君说,他受伤的部位不好说,原来是在大腿根部。 这伤口离命根子也太近了,该不会影响功能吧?苏芩秋左右摆弄,想要检查一下,手腕忽然被紧紧攥住了。 她抬起头,正对上了顾泽夕冷冽的眼神。 “哪来的女流氓,竟敢觊觎本侯的身子!”顾泽夕怒斥着甩开她的手,迅速穿好了衣裳。 这是要重温一下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苏芩秋诧异着,直起了腰。 房门忽然被推开,崔涟涟出现在门口,眼里满是幸灾乐祸:“苏小姐,我表哥失忆了,他不记得你是谁了。” 失忆了?难怪老太君他们神情古怪,而大丫愁眉苦脸。苏芩秋皱起眉,去摸顾泽夕的脉搏。顾泽夕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避开了。 崔涟涟愈发幸灾乐祸:“苏小姐,你还是走吧,别自取其辱了。” 苏芩秋对顾泽夕恋恋不忘又如何,顾泽夕这一失忆,他们的感情全清零,她这辈子别想再嫁给她了。 而她是顾泽夕的亲表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崔涟涟娉娉婷婷地走进来,端起了桌上的药碗,去喂顾泽夕:“表哥,你该吃药了。” 顾泽夕推开她的手,怒斥:“本侯不认得你,少乱攀亲戚。” 苏芩秋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第220章 这个男人,她嫁定了! 崔涟涟就像是被甩了个响亮的耳光,又恼又委屈:“表哥,我真是你表妹,人人都能作证。” “是又如何?出去。”顾泽夕很不耐烦。 顾泽夕如此不给面子,崔涟涟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灵机一动,去拉苏芩秋的手:“姐姐,我表哥生气了,咱们赶紧走吧。” 她走,苏芩秋也别想留下,现在她们在顾泽夕的心目中,是一样的人了! “本侯没让她走。”顾泽夕不悦道。 崔涟涟直跺脚:“表哥!” “来人!”顾泽夕扬声喊。 长戟快步进来了:“侯爷。” 顾泽夕斥道:“本侯失忆前,你们也这样松懈,什么阿猫阿狗都朝金戈院放?若再如此,趁早滚蛋,本侯另换一批尽职尽责的小厮。” 他骂的是长戟,打的却是崔涟涟的脸。崔涟涟再也待不下去,哭着跑了。 长戟跪下赔了罪,退了出去。 苏芩秋正琢磨顾泽夕为何把她留下,就见顾泽夕冷冷地看了过来——“你是谁?你可知猥亵本侯,是什么样的下场?” 敢情是要秋后算账?苏芩秋把院子里的大丫一指:“侯爷的女儿管我叫娘,您说我是谁?您全身上下,我都不知看过多少遍了,您属实没必要生气。” 顾泽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你是苏芩秋?” 他忽然下床,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张小纸条来:“本侯早上发现了这张欠条。你,还欠本侯十万两银子。” 哈,失忆就失忆吧,债务倒是门儿清。苏芩秋忍不住想翻白眼儿,从袖子里掏出了钥匙来:“等着,这就还给您。” 她拿着钥匙出门,拐了个弯,去了顾泽夕的小库房。 顾泽夕跟着她出来,看着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他的小私库,眉头皱起老高:“你为何会有金戈院库房的钥匙?” “自然是您给的。”苏芩秋拍了拍一箱银子,“这个还债够不够?” “你真是……厚颜无耻!”顾泽夕板起了脸,“把钥匙还给本侯!” “还您可以,咱们的债务一笔勾销。”苏芩秋道。 顾泽夕思考了半天,终于同意了。 苏芩秋把私库的钥匙还给了他,而他当着苏芩秋的面,把欠条给撕了。 顾泽夕踌躇片刻,问她:“大丫当真是本侯的女儿?你当真是大丫的亲娘?” 苏芩秋点了点头,反问:“您真失忆了?” 顾泽夕望着远处的高墙:“本侯希望是假的。征战时本侯曾坠马,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后来同袍们,小厮们,还有老太君他们,都帮他把人生经历回忆了一遍,但他还是觉得很不真实。 苏芩秋觉得老天给她开了个大玩笑:“那您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顾泽夕摇头:“什么约定?” 苏芩秋扶额:“您之所以甘当赵王副将,远征收复失地,是为了立下战功,请求皇上为我们赐婚。” 顾泽夕不理解:“倘若本侯要与你复婚,直接娶你便是,为何非要请旨赐婚?” “因为昭乐公主虎视眈眈,一心招您当驸马。她出于嫉恨,三番两次对我下手,皇上偏又一味袒护。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采纳了东胡侯的提议,决定逼皇上赐婚。”苏芩秋回答道。 “你说的倒是有条有理。”顾泽夕道,“但本侯凭什么相信你?” “您是不相信这个计划,还是不相信咱们的关系?”苏芩秋问。 顾泽夕道:“都不信。” 不信是吧?苏芩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他:“您看完就信了。” 顾泽夕不明所以,展信念道:“芩秋宝贝儿,你看到这封信时,本侯应该正在凯旋途中,疯狂想念你雪一样的肌肤,柔软的小嘴儿……本侯好想现在就脱光你的衣裳,把你抵在墙上……” 顾泽夕念得耳根发烫,把信扔回了苏芩秋怀里:“你给本侯看这个做什么!” “这是您写给我的!”苏芩秋白了他一眼,“这样的信,我一共有两百封,全是您的笔迹,您可别想抵赖。” 顾泽夕按了按太阳穴:“你到底要怎样!” “娶我!去向皇上请旨赐婚!否则我就把信公之于众,一起把脸丢光!”苏芩秋恶狠狠地道。 “威胁本侯?”顾泽夕脸一沉。 “就威胁你了。”苏芩秋伸手一推,把他抵在了墙上,“山盟海誓我还记得,你凭什么忘了?你孑然失忆,无牵无挂,留我一个人孤单痛苦?这辈子,生同衾,死同穴,你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得把誓言践行到底。” 顾泽夕戏谑看她:“从昨晚到现在,有好几个女人跟本侯说过类似的话,崔涟涟,昭乐公主,瑞静公主,算上你,是第四个。要不你告诉本侯,本侯该信哪一个?” ? 她们竟这么不要脸,趁着顾泽夕失忆,全来假冒他的心上人? 苏芩秋气得捶了顾泽夕好几下。 顾泽夕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只是自嘲:“本侯都要怀疑,在失忆前,本侯真是个处处留情,风流债无数的男人了。” “那倒不是。”苏芩秋认真地道,“您是个好男人,很好很好的男人,痴情又专一。” 顾泽夕微微错神,去看她的脸。苏芩秋却转身离去。 苏芩秋一路骂着那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去了东胡侯府。 拓跋绵已经知道了顾泽夕失忆的事,见了她就道:“宁远侯不认得你了?他不愿意娶你了?” “他不是不认得我了,他是谁都不认得了。”苏芩秋纠正了他的说法。 “不都一样吗?”拓跋绵道,“妹妹啊,要不咱算了?反正他都不记得你了,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要不我给你另找个好夫君,只要你另嫁,那昏君肯定对你芥蒂全无,荣华富贵全给你。” “谁稀罕他的荣华富贵,千金难买我高兴!”苏芩秋把桌子一拍,“我的男人,只能是我的,失忆了也是我的!他不肯请旨赐婚,那我去!” 拓跋绵摸了摸他的剑:“你上次算卦,立下了大功,倒也有资格请旨,但我跟你打个赌,那昏君绝不会同意。” “我知道他不会同意,我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同意。”苏芩秋冷冷一笑。 都不许她嫁给顾泽夕是吗?就连老天爷都来阻碍她? 可她重回一世,最擅长的就是逆天改命,谁也别想拦着她! 顾泽夕这个男人,她嫁定了! 第221章 求皇上赐婚! 顾泽夕失忆,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医们会诊数次,一致得出结论,他失忆,是因为脑中有淤血,等这些淤血消散,记忆有望恢复,但可能需要历时数年。 顾泽夕失忆,对昭乐公主有利,皇上暗自高兴,特意为他推迟了庆功宴,直到他腿上的伤恢复得差不多,才确定了庆功宴的时间。 庆功宴前夕,苏芩秋打着探望大丫的幌子,又去了宁远侯府。 顾泽夕见了她,直扶额:“你又来做什么?嫌本侯的‘心上人’还不够多?” “我是来向侯爷道歉的。”苏芩秋一脸真诚,“侯爷记忆全失,难免有宵小钻空子。您谁都不信才是对的,我不该强迫侯爷娶我。侯爷理应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用心去感受,自己到底心悦谁。” “不过……”苏芩秋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在您的‘心上人’里头,有两个都是公主,您确定她们会跟我一样,耐心地等着您?您确定她们不会动用权势,强迫您当驸马?” 顾泽夕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打量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跟我合作,让您把自主权,握在自己手里。”苏芩秋看着他道。 顾泽夕轻叩书案:“如何合作?你先说说看。” ………… 半个时辰后,苏芩秋起身告辞了。 长戟进来收拾茶盏,喜极而泣:“侯爷,您虽然失忆了,但感觉还在,您瞧您对苏小姐,到底还是不同。” “哪里不同了?”顾泽夕问。 “另外那三位,您都不许她们进屋!”长戟脱口而出。 “她毕竟是大丫的母亲,多少得给她点面子。”顾泽夕淡淡地道。 说曹操,曹操到,大丫风一般地跑进来,顺了一张宣纸,又跑了。 而顾泽夕别说斥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长戟好奇:“侯爷,您不是也不记得大丫了吗?怎么还是待她一如既往?” 顾泽夕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吧。” 庆功宴这天,顾泽夕身着一袭玄色蟒袍进了宫,他宽肩窄腰,笔挺如松,眉眼深邃,面貌英武,一路上引得贵女们春心萌动,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他身上。 红颜祸水啊。苏芩秋也看了几眼,在沈氏旁边落了座。不一会儿,皇上携后妃入场,庆功宴正式开始了。 皇上今天的心情格外好,慷慨陈词,论功行赏。 很很快轮到了苏芩秋,她端起一杯酒,走上前去:“臣恭喜皇上得偿所愿,收复了失地,来日泰山封禅,皇上必将名垂青史。” 皇上大笑:“此次能收复失地,苏爱卿居功甚伟。朕能有你这样的人才,实乃幸事一桩。” “臣多谢皇上夸赞。”苏芩秋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臣仗着这次的功劳,斗胆恳请皇上,为臣和宁远侯赐婚,让臣和宁远侯破镜重圆,再续前缘!” 皇上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昭乐公主骤然看向苏芩秋,那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 瑞静公主和崔涟涟也双双绞着帕子,朝苏芩秋望了过来。 皇后满心不悦地放下酒杯,咚地一声,让皇上回了神。 苏芩秋好大的胆子,明知有公主心仪顾泽夕,还敢明目张胆地求赐婚。 可在场的人这么多,皇上又哪敢说出心里话,只能打着哈哈道:“苏爱卿,破镜重圆本是一桩美事,但宁远侯已然失忆,把你们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了。朕要是答应你,恐怕对宁远侯不公,所以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苏芩秋却不依不饶:“宁远侯是失忆了不假,但谁知道他有没有忘记旧情?皇上何不问问他的意思?” 这么多人看着,皇上哪好拒绝,只得去问顾泽夕:“宁远侯,你可愿意与苏小姐再做夫妻?” 顾泽夕斩钉截铁:“臣不愿意。” 到底是失忆了,他说他不愿意! 皇上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而昭乐公主差点笑出了声。苏芩秋还当是以前?顾泽夕早就不记得她了! 他们正高兴,顾泽夕又义正严辞地道:“皇上,正是因为有苏小姐这样的人在,臣不堪其扰。臣恳请皇上下旨,在臣恢复记忆前,不许任何人强迫臣娶妻纳妾!” 皇上和昭乐公主脸上的笑容,马上僵住了。 他这番话,岂不是断绝了皇上给昭乐公主赐婚的路? 苏芩秋没法嫁给他,其他人也别想嫁? 昭乐公主气得脸色都变了。 皇上很想拒绝顾泽夕,但他刚拿失忆搪塞了苏芩秋,此时拒绝,岂不是自打自脸? 皇上被迫无奈,只得点头:“朕准了。” 顾泽夕谢过皇上,重新落座。苏芩秋也回到了座位上,看似难过懊恼,实则翘起了唇角。都不乐意她嫁给顾泽夕?行啊,那就谁也别嫁。 庆功宴散场后,沈氏和苏宝栋先一步回了信阳侯府。 苏芩秋独自出了宫门,正要上车,崔涟涟带着一群贵女,围了上来。 崔涟涟满脸同情:“姐姐,真是没想到,表哥拒绝跟你再结良缘,你一定伤透了心吧?” 她一面说,一面给其他贵女使眼色。 一贵女马上捂着嘴笑:“苏小姐到底是嫁过三次的人了,真够自不量力,你这辈子的脸,今儿都丢光了吧?” 另一贵女奚落道:“苏小姐不是会算卦吗?今儿出门前,怎么没先给自己算一卦?” “这还用算吗?宁远侯先前喜欢她,那是被她狐媚子的功夫迷住了。如今宁远侯失了忆,变清醒了,哪还会上他的当。” “苏小姐,被宁远侯拒绝的滋味怎么样?人哪,还是要有自知自明,不该肖想的男人,就别异想天开了。” 不远处的白马前,顾泽夕已经驻足许久。 他听着贵女们的话,不解问长戟:“她们为何奚落嘲讽苏小姐?” 长戟苦笑:“侯爷,这还用问吗?您当众拒绝了苏小姐求婚,害苏小姐丢了脸,那些人落井下石来了。” 他害的?这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而已。顾泽夕皱眉片刻,牵着马过去了。 崔涟涟一眼看见了他,跟其他贵女对了个眼神,都等着看好戏。 一定是苏芩秋平时苦苦纠缠,刚才又胆大包天地求皇上赐婚,把顾泽夕给惹毛了,特意教训她来了。 顾泽夕停下脚步,皱眉看向苏芩秋。 崔涟涟见他是这副表情,愈发觉得自己猜对了,故意上前劝他:“表哥,苏姐姐她也是一时糊涂,才对你痴缠不休,你就别怪她了。我以后一定劝她离你远一点。” 顾泽夕轻启薄唇,言简意赅:“上马,走。” 崔涟涟又惊又喜,撒了个娇:“表哥,这马太高了,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顾泽夕却朝苏芩秋伸出了手—— 第222章 那绿眼孩子是谁? 顾泽夕的手掌,宽厚略带薄茧,让人莫名地心安。苏芩秋没有犹豫,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顾泽夕稍一用力,带着她骑上了白马,疾驰而去。 待得远离宫门,顾泽夕才放慢了速度:“为何要求本侯拒绝你的求婚?此举属实多余。即便本侯不表态,皇上照样不会同意。” 苏芩秋正要回答,一名暗卫影子般落于马前——“苏小姐,夏蝉处的人撤了。” 暗卫说罢,又跟影子一般消失不见。 苏芩秋扭过头,冲顾泽夕一笑:“侯爷现在知道,此举并非多余了?” 顾泽夕拒绝娶她为正妻,皇上才会放心。她可不想时时处处有人盯梢。 顾泽夕颦眉,他与将士们在战场流血流汗,拿命换皇上的千秋功业,皇上却在忙着盯梢他的前妻,只为阻止他们破镜重圆? 前尘往事,他已不记得,但仅此一件事,就让他不禁扪心自问:值得吗? 这一问,让他变得沉默,直到把苏芩秋送回家门口,也没再说一句话。 因为打了胜仗,各个将领竞相设宴。信阳侯府更是大肆操办,好好地热闹了一回。 苏芩秋把拓跋栀介绍给了苏宝栋,至于两人能不能成,就得看他们的缘分了。 接连吃了好几天的酒席,苏芩秋终于闲了下来,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贺兰鲲。 “师父!”苏芩秋又惊又喜。 “师父!”安哥儿有样学样。 “臭小子,我是你师公!”贺兰鲲把安哥儿倒拎起来,逗得他咯咯地笑。 苏芩秋亲手给贺兰鲲倒了茶:“师父怎么突然来熙朝了?” 那还不是因为她!贺兰鲲给了安哥儿一把木头做的小刀,哄他上外头玩去了。 他接过苏芩秋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前几个月,你写信让我支援宁远侯粮草,那时他还没失忆,跟我见了一面。他告诉我,因为你师兄从中作梗,导致他误会了你和安哥儿好久。我且问你,这件事是真是假?” “是真的。”苏芩秋点头。 贺兰鲲把茶杯重重地一顿:“难怪宁远侯因胎记下狱时,他没给我传消息,原来早存了私心了。” 他生完沈知书的气,又骂苏芩秋:“他干出这种事,你怎么没当面去质问他?” 苏芩秋沉默良久:“我不想跟他撕破脸。” 她还记得,上一世时,沈知书是因她而死。她欠沈知书一条命,她不愿意跟他反目成仇。 “你舍不得撕破脸,那我去!”贺兰鲲起身就走。 “师父,不行!”苏芩秋拦住他,把皇上和昭乐公主的事说了,“师兄知道安哥儿是宁远侯的儿子,万一他狗急跳墙,跟皇上告密,安哥儿会有危险。” 那难道就这样算了?他教出的不肖徒,总得清理门户。贺兰鲲思索片刻,道:“那我把他带去大宛,此生不会再许他回熙朝。” 这样……也好。苏芩秋同意了。 贺兰鲲马上去找沈知书,声称他在大宛也开设了一家杏林堂,急需他去坐诊,让他把熙朝的杏林堂交给苏芩秋,然后跟他走。 沈知书百般不舍,但师父的命令不敢违抗,只能照办。 几天后,苏芩秋接管了杏林堂,去送贺兰鲲。 贺兰鲲对她道:“失忆不可怕,你多点耐心,宁远侯定会重新爱慕上你。” 苏芩秋很诧异:“师父这是支持我嫁给他?您不怕我陷于后宅了?” 贺兰鲲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我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是不是就能及时找到美娘,阻止惨剧的发生了。芩秋,别学师父,失去后才后悔。一定要拼尽全力,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别让自己留遗憾。” 他说完,又郑重地道:“记住,别软弱,别退缩,谁敢拦着你,就去灭了谁,哪怕那个人是公主,是皇帝。我至今仍未让出储君之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你坚强的后盾,你不要让师父失望才好。” 苏芩秋亦郑重了起来:“好。” 她好容易重活一世,是该有个完满结局,才不枉走这一遭。 所有阻碍她奔向幸福的人,都该去死! 昭乐公主三番两次害她,凭借的不就是皇上的宠爱么,那就先把她的这些宠爱,一层一层地撕下来! 苏芩秋送走贺兰鲲,扭头就去了淮南王府。 沈赋与沈留白正在书房议事,听说苏芩秋登门,直接让人把她带到了书房。 苏芩秋看了看桌上摆满的文书,问道:“表哥是不是新领了差事,要负责白马寺的守卫?” 沈赋点了点头:“皇上泰山封禅前,要带朝臣,后妃及子女去白马寺祈福,把守卫的活儿交给了你表哥,本王正在叮嘱他各项事务。” 他说完,又义愤填膺地道:“昭乐公主多次害你,这口气本王咽不下。本王已经写好了奏折,准备参她一本,不许她去白马寺,让她颜面尽失。” “舅舅,光让她颜面尽失有什么用?只要皇上偏宠她,她依旧会嚣张跋扈,肆无忌惮。”苏芩秋轻声地道。 沈赋听出了点门道来:“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昭乐公主必须得去白马寺……我希望,表哥能帮我……”苏芩秋压低声音,把她的计划托盘而出。 ………… 从淮南王府出来,苏芩秋神清气爽。两世亲情的缺失,让她总是忘记了一件事——她并非无依无靠,孤立无援,她也是有人宠爱,有人力挺的人。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昭乐公主是如何在白马寺里被皇上责罚,一点一点失去皇上的偏爱了。 她回到家,刚下马车,安哥儿就从门里跑出来,大喊着“娘亲”,扑进了她怀里。 不远处,顾泽夕下了马。 徐笪旧疾发作,太医们束手无策,推荐了盛名在外的杏林堂。他亲自去杏林堂请沈知书,却得知沈知书已经去了大宛,如今的杏林堂由苏芩秋负责,他便调转马头,来了苏芩秋的住处。 长戟一眼看见了苏芩秋,道:“侯爷,咱们运气好,苏小姐像是刚回来,咱们要是早来一步,准得扑个空。” 顾泽夕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绿眼睛的小子,正趴在苏芩秋肩头撒娇。 他微怔了一下,问长戟:“那孩子是谁?” 第223章 侯爷不是您儿子? 长戟看了安哥儿一眼,回答顾泽夕道:“侯爷,那是苏小姐和东胡侯的儿子,安哥儿。他这小名儿,还是您给取的呢。” 他怕顾泽夕听不明白,把苏芩秋跟他和离后,又再嫁给了拓跋绵的事,也讲了一遍。 东胡侯的儿子?顾泽夕微微皱眉。安哥儿的那双绿眼,倒是跟东胡侯如出一辙,但他怎么觉得,安哥儿的五官,长得更像另一个人,让他莫名地觉得熟悉可亲? “侯爷,您快去请苏小姐呀,武平侯还等着她去治病呢。”长戟催促道。 顾泽夕颔首,走向苏芩秋,道明了来意。 苏芩秋自是爽快答应,但安哥儿见她刚回来又要走,哭闹着不肯撒手。 苏芩秋只得把他也带上了。 等到上车时,安哥儿又盯上了顾泽夕的白马,胖呼呼的小手一指:“娘,我不要坐车,我要骑马!” 苏芩秋马上把他递给了顾泽夕:“那就劳烦侯爷,带他骑马吧。不然他哭哭闹闹,耽误了去给武平侯治病。” 顾泽夕颔首,接过安哥儿上马,让他坐在了他前面。 安哥儿兴奋不已,小屁股一颠一颠:“驾!驾!” “坐好。”顾泽夕瞅着好笑,“你爹没带你骑过马?” 安哥儿摇头:“他都不来看我。” 这么渣?顾泽夕同情起这个小家伙来:“你可知道,你还有一个姐姐,住在宁远侯府?回头你上宁远侯府找她玩去,她有好几匹小矮马,随你怎么骑。” “好!”安哥儿愈发高兴,开心地笑了一路。 到了武平侯府,安哥儿搂着顾泽夕不肯撒手,顾泽夕只好抱着他,带苏芩秋去徐笪所住的院子。 徐笪半躺在床上,满脸病容。崔涟涟守在一旁。她的母亲,与顾泽夕的母亲是亲姊妹,如今两家人都死光了,她就搬到武平侯府住了。 她以为住在武平侯府,会日夜见到顾泽夕,谁知顾泽夕压根不在这儿过夜。哪怕他现在失忆了,也没改变现状。 前几天,顾泽夕当着她的面,把苏芩秋抱上了他的马背,让她十分不安。难道他即便失忆了,仍对苏芩秋有好感? 想到这里,她起身给徐笪倒了杯水:“姑父,趁着表哥失忆,您劝他回武平侯府吧,他姓徐,又不姓顾,老待在宁远侯府像什么样子。” 崔涟涟的心思,徐笪心知肚明。他担心崔涟涟误入歧途,干脆把话挑明了:“涟涟,因为我,才连累你没了家。我们徐家亏欠你,本来你喜欢你表哥,我就该让他娶你。但你表哥心系苏小姐,你就该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离你表哥远远的。我知道,你年纪大了,嫁人不易,但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又如何,武平侯府养得起你。” 崔涟涟哪肯甘心:“姑父,表哥已经失忆了,他心里根本没有苏小姐了!” “是你表哥失忆了,不是我们失忆了!”徐笪斥道,“他忘记了苏小姐,咱们就该帮他们,怎能趁虚而入?涟涟,做人要堂堂正正,问心无愧,何况咱们能有今天,是因为苏小姐的恩惠,你岂能恩将仇报,就不怕天打雷劈?” 崔涟涟被训得面红耳赤,一言不发地扭头跑了。 徐笪一眼看出她没听进去,叹了口气,叫了小厮来吩咐:“派几个人,盯着表小姐,不许她给苏小姐和宁远侯添乱。” 小厮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顾泽夕抱着安哥儿,带着苏芩秋,进来了。 徐笪撑起身子,要给苏芩秋行礼。苏芩秋连忙阻止:“侯爷,这使不得。” 徐笪道:“要不是苏小姐,我至今背负着叛国罪名。苏小姐不止是我的恩人,更是整个徐家的恩人,我给苏小姐行礼磕头都是应该的。” “您好好保重身体,就当是谢我了。”苏芩秋坐到床边,给他诊起了脉。 徐笪对顾泽夕道:“泽夕,你现在失忆了,有些事,我得给你重新讲一遍。二十多年前,我战场被掳,却被判叛国,九族被诛。后来你受我牵连下狱,是苏小姐和东胡侯,冒死把我从东胡带回了熙朝。即便这样,皇上仍不相信我的清白,幸亏东胡侯提前把东胡城防图刺在了我的后背上,我这才沉冤得雪。苏小姐和东胡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万万不可辜负。 还有宁远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太君,亦对你有大恩。当初我出征时,你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你出生后,老侯爷和老太君为了保住你的命,拿你当亲生儿子养了这么多年。 这就是为何你明明是我的儿子,却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住在宁远侯府的缘故。” 顾泽夕静静地听完,问了一句:“我既然给老侯爷和老太君当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后来又是怎么被发现真实身份,锒铛入狱的?” 徐笪愣了一愣。那时他尚在东胡地牢,还真不知道原因。 苏芩秋替他回答了顾泽夕:“您的右肩上,曾有一块红色的麒麟胎记,皇上由此认定您是徐笪的儿子,这才命人秘密搜捕。” 她说着,把张远,瑞静公主,武陵侯,催眠术等事,也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顾泽夕听完,默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 “麒麟胎记?”徐笪却是若有所思。 这时苏芩秋给他诊完了脉,道:“武平侯之前身体亏损严重,这次旧疾复发后,虚不受补,太医们估计是怕适得其反,才说自己不会治。不过我胆子大,可以给您开几丸药,先吃吃看。” 徐笪正出神,苏芩秋又说了一遍,他才回应:“我这条命都是苏小姐的,苏小姐尽管开药,不必有任何顾忌。” 苏芩秋提笔写下了药方,笑道:“武平侯在想什么呢,这半天才回神。” 徐笪抬起头来:“我那亡妻为人谨慎,倘若她生下的孩子,肩头有明显的胎记,她一定会把胎记剜掉后再托人交给张远,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看到,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 苏芩秋也是当母亲的人,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 她心里隐隐有了个大胆的猜测,惊讶着道:“莫非,宁远侯根本不是您的儿子?” 第224章 扒掉她第一层皮 徐笪没作声,默认了。 顾泽夕很困惑。如果他不是徐笪的儿子,那他的父母究竟是谁?有谁会狠心把刚出生的儿子,送与他人?他们是故意遗弃,还是迫不得已? 苏芩秋惊诧过后,却是恍然大悟。难怪她没能在徐崔两家查到安哥儿绿眼的来源,原来是因为,顾泽夕压根不是徐笪的儿子。 顾泽夕的父族或母族,绝对有人来自于东胡王族! 徐笪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敏锐度异于常人,很快提醒顾泽夕和苏芩秋:“把刚出生的孩子送给他人不奇怪,但把刚出生的孩子,当作叛将的孩子,送给叛将的旧部,这就耐人寻味了。所以此事绝非寻常,你们在弄清真相之前,切莫走漏风声,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顾泽夕和苏芩秋郑重应了。 徐笪自嘲笑道:“看来我八字不好,不但克死了全族,就连好容易认回的儿子,也不是自己的。” “这跟您的八字有何关系?分明是皇上莽撞,尚未查明真相,就先大肆诛杀。”顾泽夕低声道。 “泽夕,慎言!”徐笪赶紧喝止。他又如何不恨,但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他身为臣子,只能忍耐。逞言语之快,只会遭来杀身之祸。 顾泽夕沉默着拿起药方,送了苏芩秋和安哥儿出门,他自己则给徐笪买药去了。不管他是不是徐笪的儿子,他都会尽孝,给他养老送终。 转眼到了祈福的这一天,皇上率领群臣,后妃及皇子皇女,浩浩荡荡地自宫门出发,前往白马寺。 苏芩秋身为钦天监监副,自是随行。她发现,如此重要的活动,拓跋绵竟告了假。他能有什么事?她不禁有些犯嘀咕。 白马寺远在京郊,出城后,一行人就地停下,待休整过后,再前往白马寺。 苏芩秋下了车,活动了一下腿脚,就见前来接驾的沈留白,给她丢了个眼色。 看来一切都安排好了。苏芩秋心下轻松,又见顾泽夕就在不远处,便走了过去:“侯爷是不是许诺安哥儿骑矮马了?他都闹腾好几天了,您赶紧来把他接去。” 顾泽夕略一点头:“是本侯浑忘了,等从白马寺回来,就派人去接他。” 昭乐公主看见苏芩秋跟顾泽夕在一处说话,火冒三丈,马上赶了过去:“泽夕,马上要拜佛了,我有点紧张,你陪我四处转转,散散心。” 顾泽夕断然拒绝:“众目睽睽,孤男寡女,于礼不合,臣恕难从命。” 难道他跟苏芩秋在一起说悄悄话,就不是孤男寡女了?昭乐公主舍不得对他发脾气,就把矛头对准了苏芩秋:“本公主突然想起来,忘了带拜佛要用的香,你马上回去,为本公主取来。皇上那边,自有本公主去解释。” 又拿公主的身份压她?苏芩秋嗤笑道:“该回去的人是公主。臣妇刚算了一卦,公主脸上有疤,乃不祥之人,会惹佛祖不喜,还是别进白马寺为妙。” “你这也叫算卦?你分明是不服本公主的指派,反诬陷起本公主来了!”昭乐公主大怒,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苏芩秋正要躲,顾泽夕抢先一步,攥住昭乐公主的手腕,重重地甩开了。 昭乐公主委屈万分:“泽夕,你居然帮她?你不是厌恶她,都不愿意娶她吗?” “不愿意娶她,不等于厌恶她,是公主误会了。”顾泽夕淡淡地说着,朝旁边看去,“苏小姐是不是诬陷公主,自有皇上定夺,公主又何必气急败坏,自损风度?” 昭乐公主一看,原来是皇上过来了。 她马上扑过去,告起了状:“父皇,儿臣不过是让苏芩秋回去取香而已,她为了抗命,竟诬陷儿臣是不祥之人,会惹佛祖不喜。” 皇上皱起眉头,看向了苏芩秋:“苏氏,你可知污蔑公主,乃是重罪?” 苏芩秋一脸无辜:“皇上,臣有几个胆子,敢污蔑公主?臣是真的算了一卦,如实相告而已。” 苏芩秋的卦的确很准,就没失过手。今日拜佛,事关重大,倘若真让佛祖不喜,泰山封禅都会受影响。 皇上犹豫了起来:“昭乐,要不你先回去。” “父皇!”昭乐公主气坏了,“她这么明显是鬼话,您也信?” 皇后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她冷冷地扫了苏芩秋一眼,劝皇上道:“皇上,昭乐不过是去敬香拜佛而已,能怎么惹佛祖不喜?您别被某些居心不良之人给哄骗了。” 皇后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皇上犹豫片刻,道:“行了,都别闹了,上车,即刻去白马寺。” 昭乐公主得意地看了苏芩秋一眼,上车去了。苏芩秋真是不自量力,以为自己会算点卦,就能诬陷她了?她是尊贵的公主,还有皇上的偏爱,跟她斗,注定是输。 在她身后,苏芩秋冲顾泽夕一笑:“刚才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顾泽夕有些困惑,刚才帮苏芩秋拦那一下,他根本没多想,就好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 为何会有这样的本能?他迷茫了一会儿,低头走开了。 浩荡的队伍很快到了白马寺。 帝后开始进香,苏芩秋随群臣等候在大殿。 昭乐公主特意焚香沐浴过后,才捻香点燃,插入了香炉。随后她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直到她站起身来,都无事发生。 昭乐公主马上对皇上道:“父皇,现在您该相信儿臣了?苏芩秋她就是仗着会算卦,污蔑儿臣,您还不重重地罚她?” 皇上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当即沉下了脸:“苏氏,你滥用职权,污蔑公主,还不当着佛祖的面,跪下向她道歉?” 皇上话音刚落,佛祖金身上方的匾额骤然脱落,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昭乐公主的头上。 轰地一声巨响,昭乐公主被砸得头破血流,晕头转向。 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泽夕没有关注那匾额,而是下意识地朝苏芩秋看去,正好捕捉到她唇边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缕笑,让他像是中了邪,不由自主地开口,拱了一手火——“昭乐公主还真是不祥之人,惹佛祖生气了?那皇上还要不要去泰山封禅?” 皇上看向昭乐公主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混帐!都怪你不听劝,朕让你别来,你非要来!” 第225章 前夫与前前夫 昭乐公主长这么大,头一次被皇上当众骂“混帐”,她错愕了半晌,哭道:“父皇,儿臣差点被砸死了,您还骂儿臣?” 皇后忙道:“皇上,这只是个意外——” “都给朕住口!”皇上怒不可遏,“昭乐,你给朕马上滚回去,每天跪着抄写佛经一百遍,祈求佛祖原谅!” 昭乐公主还想辩解,但御前侍卫已经冲进来,强行把她拖了出去。 祈福祈到一半,被当众轰走,她身为公主的骄傲,被碾得稀碎。 苏芩秋,都怪苏芩秋,是她说她是不祥之人!不然她只是被匾额砸中脑袋,怎会惹来父皇厌恶! 昭乐公主回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苏芩秋。 苏芩秋毫不畏惧,迎上她的视线,勾起了挑衅的唇角——端木云,这只是个开始,让你痛不欲生的,还在后头! 皇上看着破碎的匾额,和满地的鲜血,脸色愈发阴沉。佛前见血,大凶之兆!他摁着满腔的火气,命令苏芩秋:“马上算一卦,看泰山封禅是否可行!” 苏芩秋满脸遗憾地看他:“皇上,臣以为,不必再算卦了,泰山之行,还是暂缓吧。” 万千将士用血肉筑成的功勋,来换他的千古一帝?不好意思,她不想让他得逞。因为,他不配。 皇上心情糟糕得想砍人,却又不敢不听,袖子一甩,怒气冲冲地摆驾回宫了。 祈福黄了,泰山封禅也黄了,群臣们议论纷纷。 顾泽夕却竟觉得挺痛快,格外多看了苏芩秋几眼。 皇上都走了,其他人也纷纷上马登车,打道回府。 苏芩秋缀在最后面,与沈留白相视一笑。 等她从白马寺出来,发现顾泽夕竟还没走,而且就站在她的马车旁。 “侯爷不会是在等我吧?”苏芩秋挑眉问道。 顾泽夕没有否认:“本侯不能言而无信,这就随你一道回城,去接安哥儿。” 行吧。苏芩秋点点头,就要上车。顾泽夕却又开口了:“苏小姐好大的胆子,连公主都敢算计。” 苏芩秋矢口否认:“侯爷,没有证据的事,您可别乱说。” 顾泽夕没有争辩,而是看向了寺内的沈留白:“那是你表哥?” 苏芩秋注视了他一会儿,扬声喊道:“表哥!” 沈留白马上跑了过来。 苏芩秋这才对顾泽夕道:“他是您的发小,他管您叫老顾,您以前管他叫老沈。” “或许吧。本侯不记得的事,一律当没有发生过。”顾泽夕淡淡地说完,看向了沈留白,“本侯只是想提醒你,及时烧掉匾额,莫要给人留把柄。” “这还用你说?早烧掉了。”沈留白才不管他有没有失忆,大剌剌地拍他的肩膀,“老顾,对我表妹好点,不然揍到你满地找牙。” “本侯虽然不记得你了,但我看你这身手,应该是被本侯打到满地找牙。”顾泽夕上下看了他几眼,骑马先一步走了。 沈留白冲着他的背影,气得直挥拳头。 苏芩秋有些顾虑:“表哥,你就这样承认咱们算计端木云了?我们现在在他眼里,跟陌生人没两样,你不怕他说漏嘴,或把咱们供出去?” 沈留白语重心长:“表妹啊,一个人的秉性,是不会变的。他只是失忆了,不是换芯子了。你不妨胆子大点,说不准他就想起你来了。实在不行,回头表哥帮你把他绑了,丢你床上去,来个霸王硬上弓。” 绑了顾泽夕?他有那本事吗?苏芩秋翻了个白眼儿,上了车:“行,我等着。” 沈留白摩拳擦掌,考虑了无数种绑架顾泽夕的方式后,才意识到苏芩秋是在嘲讽他,气得他追着她的马车,骂了好一阵才停下。 苏芩秋回到城里,发现京城竟戒严了,只许进,不许出。 她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原来有刺客趁着皇上去白马寺,潜入了大内,又侥幸逃脱了。现在禁卫军正在全城搜捕,誓要捉拿刺客归案。 苏芩秋觉得挺奇怪,这皇上,皇后,得宠的妃嫔都不在宫里,刺客是要去刺杀谁?不过不管怎样,都不关她的事。 她回到家中,发现顾泽夕已经在门口等她。 她下了车,邀请顾泽夕:“侯爷进来喝杯茶吧,我前几天给大丫做了几朵头花,正好让安哥儿带给她。” 顾泽夕没想进去,但腿脚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跟着苏芩秋进了后院儿。 奶娘和三七她们,应该带着安哥儿在跨院里玩,隐约能听见她们的嬉笑和安哥儿的大嗓门。 苏芩秋莞尔一笑,正打算去喊安哥儿,顾泽夕忽然皱眉拽住她的胳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苏芩秋无声地问他。 顾泽夕指了指她房门紧闭的卧房,示意她里头有人。 大白天地进贼了?苏芩秋毫不犹豫,躲到了他身后。 这是拿他当人形盾牌呢?她倒是不客气。顾泽夕无语地摇摇头,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里果然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 顾泽夕唰地拔出了剑。 那人非但没跑,反而转过身来。 竟是眼睛变成了黑色的拓跋绵。 怎么是他?苏芩秋一愣。 顾泽夕微微一怔,黑下脸转身就走。 苏芩秋拦住了他:“侯爷干嘛走啊?” 顾泽夕冷着脸道:“你前夫来找你幽会,本侯留下做什么?给你们呐喊助威?” 苏芩秋不解:“您怎么就知道他是来幽会的?他把幽会写脑门上了?再说了,就算他是来找我幽会的,您也不至于生气吧?您不是失忆了吗!” 是啊,他为什么生气?苏芩秋跟前夫幽会,关他什么事?他只不过是个前前夫。 可他就是觉得很不爽,心里堵得慌。 顾泽夕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眼中透出一丝迷茫。 “喂喂喂,我说,您二位能不能缓一缓再打情骂俏?” 拓跋绵走过来,硬插进了两人中间。 “看看我的眼睛,快帮我想想办法!” “你的眼睛怎么了?”苏芩秋好奇地看了看。 拓跋绵叹气:“为了去趟宫里,我用药水改了眼睛的颜色,现在还得等一个时辰,药水才会失效。” 什么跟什么?苏芩秋愣了一下,忽然反应了过来:“你是那个刺客?!” 拓跋绵点了点头:“我进宫时只蒙了半张脸,等他们见到我的黑眼睛,肯定会马上认出我。你不是神医么,赶紧给我把眼睛颜色变回来,就能蒙混过关了。” “我是神医,又不是神仙!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世上有改变眼睛颜色的药,怎么给你变回来!”苏芩秋很抓狂。他没事当什么刺客,现下怎么办! 这时,门外传来了三七惊慌的声音——“小姐,有禁卫军闯进来了,说是要抓什么刺客!” 完蛋了,运气真衰。苏芩秋狠狠地瞪拓跋绵。 顾泽夕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拿纸来,本侯有办法。” 第226章 他爹是皇上?!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禁卫军就闯了进来。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一张方方正正的桌子前,苏芩秋、顾泽夕、拓跋绵、三七,四人正在打麻将。 拓跋绵定是输得太多,脸上贴满了纸条儿,就连眼睛都糊住了。 几个禁卫军佯装搜刺客,实际上八卦已经在心里跑出了二里地——苏小姐真是好本事,前夫和前前夫相处得如此和谐,都能在同一个桌子上打麻将。 直到刺客搜完,都没人发现拓跋绵眼睛的异样。 禁卫军连声向苏芩秋说着“打扰了”,尽数撤了出去。 拓跋绵终于松了口气,撕掉了眼皮上的纸条儿,冲顾泽夕拱了拱手:“多亏宁远侯机智,谢了。” 顾泽夕问道:“你进宫是要刺杀谁?” “我谁都不杀,我去找人而已。”拓跋绵道,“我之所以留在熙朝,是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找到我的姑姑。我娘跟我姑姑是手帕交,后来我娘嫁入了东胡王庭,我姑姑却在机缘巧合下,来了熙朝,从此俩人再也没见过面。” “你姑姑叫什么名字?”顾泽夕问。 “她原名拓跋菡萏,来熙朝后,隐去了东胡王族身份,化名王菡萏。”拓跋绵回答道。 “菡萏?”苏芩秋一声惊呼。 拓跋绵见了她这反应,也很惊讶:“怎么,你认得她?” 苏芩秋道:“太后的亲儿子,先太子端木元稷,曾恋上一个东胡女,那东胡女的名字,就叫菡萏。” “那就是她。”拓跋绵点头道。 还真是同一个人?苏芩秋有疑问:“你确定你姑姑还活着?我听说,东胡女菡萏,曾随先太子出使西域。后来先太子病逝在大漠,菡萏当场就殉情了。” “她当然还活着,我今天进宫,见到她了。”拓跋绵说着说着,冷笑起来,“你们来猜猜看,我的姑姑,先太子昔日的恋人菡萏,如今是什么身份?” 苏芩秋和顾泽夕双双摇头。 拓跋绵咬牙切齿:“她是当今皇上端木良顺的德妃娘娘,现如今被关在冷宫!” 苏芩秋震惊不已。 顾泽夕轻叩麻将桌:“本侯为了找回记忆,翻阅过书房里的所有卷宗,对此事倒是略知一二。先太子病逝的那一年,端木良顺被封为太子。同月,先皇驾崩,端木良顺即位,册封妻妾,其中就有这位德妃。不过,卷宗上没说德妃就是昔日的东胡女。” 拓跋绵冷笑:“端木良顺抢了亡兄的女人,自然会下令封口,怎会让你们知道。” 苏芩秋想起一件事来:“德妃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是因为淑妃曾中催眠术,大爆德妃的风流韵事。如今看来,这所谓的风流韵事,指的就是东胡女和先太子的恋情吧?敢情皇上并非吃醋,而是心虚了,才把德妃关了起来。” 拓跋绵拔剑,劈向了麻将桌:“当初端木良顺不分青红皂白,诛杀徐笪九族,我就说他是个昏君,现在你们该信了。” 说起徐笪,苏芩秋想起另一件事来,征询顾泽夕的意见:“东胡侯是武平侯的救命恩人,您的身世,可以跟他讲讲吧?” 顾泽夕没反对。 苏芩秋便告诉拓跋绵道:“武平侯怀疑宁远侯并非他的儿子。” “为何?”拓跋绵问。 “因为武平侯的亡妻是个谨慎人,倘若她所生的孩子,肩头有麒麟胎记,她一定会将其剜掉后,再托付给张远。”苏芩秋解释道。 拓跋绵愣了一愣,追问道:“什么胎记?” “朱红色的胎记,形似麒麟。”苏芩秋比划了一番,“怎么,你见过?” “不曾见过。”拓跋绵摇头,“甭管宁远侯的亲生父母是谁,他都身居高位,生活无忧。可我的姑姑,还在冷宫受苦。我有好多话想问她,但还没等出口,就被当成了刺客,只好先撤了。” 苏芩秋沉吟片刻,道:“你别再去冷宫了,万一被逮住,有理都说不清。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且等我找机会,托人去看看。” “行。”拓跋绵答应了,“你帮我问问她,她这后半辈子,打算怎么过。” 苏芩秋点头应了。 拓跋绵的眼睛,还需要时间恢复,顾泽夕不愿意再等,让苏芩秋把安哥儿叫来,带他去宁远侯府骑矮马了。 拓跋绵看着他们远去,忽然又讲起了拓跋菡萏:“我姑姑的右肩上,曾有一块胎记,她因此被视为不祥,在东胡王庭备受排挤。那一天,她瞒着所有人,去了街边小店,让人给她把胎记给剜了。谁知胎记被剜后,流血不止,她晕倒在街头,被一个熙朝商人所救。等她彻底康复时,人已随着商队到了熙朝,她干脆隐姓埋名,在熙朝住了下来。” 苏芩秋按捺住心头震惊,问道:“你姑姑的胎记,是什么形状?” “朱红色,麒麟。”拓跋绵道。 苏芩秋瞠目结舌:“这,这……朱红色的胎记可不常见,宁远侯不会是你姑姑的儿子吧?” “多半就是了。”拓跋绵道,“原来宁远侯跟我是表兄弟,难怪安哥儿跟我一样,生着一双绿眼。” “德妃娘娘是宁远侯的亲娘啊?”苏芩秋马上起身,“我这就把宁远侯叫回来,把这事儿告诉他!” “不许去!”拓跋绵吼了一声,拦住了她。 “为什么?”苏芩秋不解。 拓跋绵反问:“你光知道他亲娘是德妃,那他爹是谁,你可知道?按照宁远侯的年龄倒推,他是出生在我姑姑入宫后,他的亲爹,极有可能是端木良顺那狗贼!我姑姑肯定是不愿意抚养端木良顺的儿子,才隐瞒了他的出生,把他偷偷送出了宫外!” 的确有这个可能。苏芩秋沉默了。 拓跋绵越说越激愤:“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宁远侯,倘若他得知身世后,与端木良顺相认,我怕我忍耐不住,把他和端木良顺一起砍了。” “可是,明知此事却不告诉他,也不太好吧?”苏芩秋很犹豫。 “你确定他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爹是端木良顺?”拓跋绵反问。 第227章 鸳鸯浴? “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无论宁远侯的身世,还是他的态度。”苏芩秋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不能替他人做决定。” 拓跋绵沉默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你先帮我去见德妃,确定宁远侯的亲爹到底是谁。” “行。”苏芩秋满口答应。 又过了个把时辰,拓跋绵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绿色,苏芩秋把他赶出门,独自进宫,去见熹妃。 熹妃如今膝下有个小皇子,只比安哥儿小两个月。苏芩秋跟她聊了会儿孩子,又聊了会儿朱飒,扯了个小谎:“不知谁给我递消息,称冷宫里的德妃病重,托我去瞧瞧。医者父母心,既然托到我跟前,我说什么也得去看看,可我压根不认得德妃,不知娘娘能不能帮帮忙?” 熹妃进宫晚,跟德妃并不熟,但还是答应了苏芩秋的请求,让一个小太监领着她去了。 到了冷宫,苏芩秋给了那小太监一块银子,让他帮忙守着门。小太监得了这意外之喜,乐呵呵地照办了。 苏芩秋走进门去,只见一个深目高鼻的女人,呆呆地倚靠在窗边。她有着浓密的黑发,棕色的眼睛,虽然眼角处有些细纹,但丝毫未损她的美貌。 “德妃娘娘。”苏芩秋轻声唤道。 窗边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苏芩秋想了想,改了称呼:“拓跋公主。” 拓跋菡萏愣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你是谁?” 苏芩秋回道:“我姓苏,受拓跋绵所托,来给您报个平安。拓跋绵还托我问问您,当年您是否生下过一个儿子?” “他为何问这个?他是不是查到什么了?”拓跋菡萏骤然激动,“当年我生下孩子不到半个时辰,产婆就告诉我,孩子夭折了。但我知道,她在骗人!我儿子的右肩上,明明有块朱红色的麒麟胎记,而那个死胎上什么都没有!是有人指使产婆偷梁换柱,把我的儿子抱走了!” “孩子为何会被偷走?”苏芩秋问,“因为他是皇上的长子,挡了某些人的路吗?” “他们以为是。”拓跋菡萏哈哈大笑,“早在端木良顺把我掳走前,我就怀孕了,孩子是元稷的!端木良顺以为长子夭折,难过了好一阵,他也不想想,我到底有多恨他,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拓跋菡萏笑了一阵,又掩面哭了起来:“我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才委身于端木良顺,谁知到头来,孩子还是没了……” 顾泽夕竟是先太子的遗孤……苏芩秋惊讶着,轻声道:“如果他还活着呢?” “你说什么?”拓跋菡萏抬起头来,“孩子还活着?他在哪儿?” 苏芩秋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道:““公主,我会把他的身世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自会来见您。在此之前,还望娘娘千万要保重。” “他真活着?真还活着?”拓跋菡萏激动不已,“可我在冷宫,他怎么来见我?我得出去,我得复宠,为了我儿子,我得活得好好的……” 苏芩秋见她状似癫狂,唤了一声:“公主?” “我没事,我很好。”拓跋菡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苏小姐,麻烦你告诉我儿子,端木良顺不是个好东西,他是先太子后人的事,千万不能让端木良顺知道,不然他活不到来见我。” “我明白。”苏芩秋郑重应了。就算拓跋菡萏不叮嘱,她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外泄。先太子的后人,那才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端木良顺怎会容许他活着。 拓跋菡萏一改多年的颓废,斗志昂扬,当即梳妆打扮去了。 苏芩秋给她留下了几张银票,告辞离去。 她出了宫,朝着宁远侯府赶,忽然看见道旁的小巷子里,有个人影慌慌张张地一闪而过。 这个人……她似乎见过。 苏芩秋犹豫片刻,下车进了巷子。 狭窄的巷子里,果然有个男人,在拼命地朝巷子深处跑。 “站住!”苏芩秋一声大喝。 那男人吓得摔倒在地。 苏芩秋走过去,命人制住了他,强迫他抬起头来。 那人一身兵卒打扮,手里抱着个木箱子,下巴上有一颗醒目的黑痣。 苏芩秋认出了他来。顾泽夕出征那天,她看见太后去找过这个人。 没想到,那人也认得她,把怀里的木箱子递了过来:“苏小姐,有人在追杀我!求苏小姐把这个交给太后!” “这里头装的是什么?”苏芩秋问。 那人犹豫着不肯说,但他不说,苏芩秋就不伸手,他只得咬了咬牙:“这是太后命我从大漠带回来的,先太子的骸骨。我本要给太后送去,可谁知刚出门,就被人追杀,我东躲西藏好几天了,还没能把它送到太后手中。” 一具骸骨而已,为何会惹来追杀?苏芩秋不及多想,接了过来:“你去吧,交给我了。” 那人千恩万谢,转头跑出巷子,故意弄出些动静,引开了追兵。 苏芩秋趁机带着木箱子上了车,命车夫掉头赶路。 马车还没驶出这条街,三七趴在后车窗前,焦急地道:“小姐,后头有官兵在追咱们。” 官兵?什么情况?苏芩秋马上对三七道:“我现在带着箱子下车,你们继续赶路,让他们以为我还在车上。” 三七点点头,让车夫拐了个弯,停下了马车。 苏芩秋借着这道弯的遮掩,抱着木箱子下了车,朝着最近的一条巷子狂奔。 巷子里,仅有一处大宅,门匾上似乎刻着云梦泽几个字。她来不及思考太多,果断闯了进去。 云梦泽里,水雾缭绕。顾泽夕脱得精光,泡在温泉池子里,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从来没想过,带安哥儿比带兵还累,那小子的精力实在是太充沛了,把他折腾得够呛。 他好容易带他骑完矮马,马上把他丢给大丫,跑到这里来躲躲清闲。 他同情着要每天带浑小子的苏芩秋,枕着池边的玉枕,合上了眼睛。 忽然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他骤然睁开眼睛,怀里竟多了个女人。 顾泽夕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苏芩秋?!” 苏芩秋湿漉漉地直起身,去亲他的嘴:“快,抱我!抱紧点!” 第228章 这是你爹! “苏芩秋!”顾泽夕磨起了后槽牙,“本侯失忆后第一次见你,你就扒光了本侯的衣裳。本侯以为这样已经够厚颜无耻了,没想到,你还能变本加厉,趁着本侯没穿衣裳,跳到本侯身上来!” “呃……”苏芩秋摸了摸鼻子,“其实吧,您没失忆的时候,第一次见我,也被我扒光了。所以,别大惊小怪,习惯就好。” “你!”顾泽夕气到失语。 苏芩秋搂紧他的脖子,贴到了他耳边:“有官兵在追杀我,他们看见我进这宅子了。” 那些官兵大概是先去追马车,发现马车上只有一个丫鬟后,又折了回来。她慌不择路,这才跳进了顾泽夕的温泉池。 她话音刚落,屏风那头就响起了长戟的禀报声——“侯爷,外头来了几个大理寺的官兵,声称他们正在追捕的一个女逃犯,躲进了咱们云梦泽,要求进屋搜查。” 顾泽夕眯起了凤眼,大理寺的官兵,长戟都晓得拦在门外,为何却把苏芩秋放了进来? 他狐疑着低头,发现苏芩秋已经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她也有害怕的时候? 苏芩秋的胆怯,让顾泽夕莫名地生出几分愉悦,没有把她推开,而是扬声道:“叫他们来查,不然状告本侯窝藏逃犯,本侯可担待不起。” 他答应得爽快无比,官兵们却畏惧他的权势,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到了温泉池门外,遥遥地看见了屏风上的剪影,似乎是宁远侯正搂着一个女人,亲呢无间。 完蛋了,他们好像搅了宁远侯的好事! 官兵们哪还敢进去,连声道着歉,扭头全跑了。 “侯爷,他们走了。”长戟禀报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顾泽夕垂头,看向怀里的女人:“你该起来了。” 苏芩秋仰首看他,纤细的手指从他滴着水的胸膛划过,一路向下:“此情此景,侯爷真没想起点什么?” 他该想起什么?顾泽夕困惑着,不自觉地俯身,轻嗅她的脖颈。 这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为何让他觉得那样熟悉? 他明明应该推开她,可身体好像不受控制,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催促他将她搂入怀中,压在身下。 她的体香,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他意乱神迷。 等他稍稍清醒过来时,发现他已经握着苏芩秋的腰,试图让她和自己交叠在一起。 他在做什么!顾泽夕错了神。 苏芩秋手朝下一探,在他耳边轻笑:“侯爷,您有反应了。” 顾泽夕顿觉恼羞,强自镇定:“本侯是个男人!” “知道啦!”苏芩秋起身,拿手指把他的额头一点,“只许在我面前做男人,不然我会让侯爷,这辈子都做不成男人。” 她以手作刀,比划了一个“咔嚓”,潇洒离开了温泉池。 顾泽夕真想把她抓回来,狠狠地揍一顿,但奈何身下不争气,闭目深呼吸了好久,才恢复了正常。 他睁开眼时,发现苏芩秋还没走。 她已经脱下了湿衣裳,正裹着他的一件长袍,在摆弄着一个木箱子。 难不成她被官兵追捕,就是因为这个木箱子?顾泽夕起身迈出温泉池,擦干身子,穿上了衣裳:“这是何物?” 苏芩秋头也不抬:“你爹。” 什么?!顾泽夕皱起了眉:“苏芩秋,口无遮拦也该有个限度。” 苏芩秋指了指木箱子上的锁:“打开你就知道了。” 顾泽夕迟疑片刻,伸手轻轻一扭,把锁拧了下来。” 力气真大!苏芩秋咂舌,打开了木箱子。 箱子里,是叠放着的一副完整的骸骨。 顾泽夕见苏芩秋神态自若,有点惊讶:“你不怕?” 苏芩秋拿起一截骨头细看:“我是个大夫,怎会怕这些。” 这个女人,还真有些不一般。难怪他失忆前会看上她,还跟她生了个女儿。顾泽夕暗暗地夸了一下自己的眼光,又问:“这是谁的骸骨?” “先太子端木元稷。”苏芩秋回答道,“有人托我把这个送给太后,但不知为何,有官兵追杀。” 她说完,把骨头放到地上,再从那堆湿衣裳里翻出一小瓶药水,朝骨头上滴了几滴。 药水碰到骨头,竟飞速地退散,最后消失不见。 苏芩秋收起药水,直起身来:“我想,我知道官兵为何要追杀我了。” 顾泽夕对此一点儿都不关心,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另一件事:“你刚才说,这具骸骨是本侯的爹?你……何出此言?” “想知道?”苏芩秋挑眉,“陪我把这个送给太后,我就告诉您。”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些官兵有些麻烦。别看他们已经撤了,但说不准一出门,就会被盯上。顾泽夕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叫了长戟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长戟领命而去,顾泽夕又把长钺叫了来:“你去一趟苏小姐府上,让她的丫鬟,给她送衣裳来。” 长钺笑道:“侯爷,不用这么麻烦,这里就有苏小姐的衣裳。” 他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当真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裙来:“这是侯爷以前吩咐的,凡是苏小姐有可能会到的地方,都要备上她的起居用品。” 这真是他曾说过的话?如果不是,又该如何解释这衣裳?难道长戟没阻止苏芩秋进温泉池,也是因为他曾经的吩咐?顾泽夕的心头,忽有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或许他该主动一点,去探寻一下他和苏芩秋的过往了。 苏芩秋换好衣裳出来,发现顾泽夕正在厅里与人喝茶。而那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太后。 他这一招避人耳目,倒是用得极妙。苏芩秋上前行了礼:“臣妇见过太后。” 太后满脸感激:“宁远侯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哀家了,苏小姐,这次多谢你了。” 苏芩秋莞尔一笑:“太后是要谢臣妇哪一桩?谢臣妇保下了先太子的骸骨,还是谢臣妇帮太后找到了亲孙儿?” 太后一愣:“哀家的亲孙儿?哀家有亲孙儿?” “有的。”苏芩秋把顾泽夕一指,“喏,您的亲孙儿,不就在这儿吗?” 第229章 本侯的儿子! 孙儿?顾泽夕和太后都愣住了。 苏芩秋把拓跋菡萏就是德妃,以及德妃跟她讲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又道:“太后,如今看来,侯爷是先太子和德妃娘娘,也就是当年东胡女的儿子,是您的亲孙儿无疑了。” 太后几乎立时就信了,激动无比地端详顾泽夕的脸:“难怪哀家会把宁远侯认成元稷,原来是他的亲儿子!” “太后,还叫宁远侯呢?”苏芩秋抿嘴而笑。 “啊,对,对,泽夕,哀家的好孙儿!”太后激动得流着泪,把顾泽夕拥入了怀中。 大概寻溯追源,是每个人的本能,尽管顾泽夕记忆全失,依旧心情激荡。 他轻轻拍了拍太后的后背,唤了声“祖母”。 苏芩秋很不想打破这温馨的画面,但还是取出了一根先太子的骸骨:“太后,侯爷,先太子并非病逝,而是死于一种名叫风起的毒药。中此毒后,与风寒无异,很难查出死因,但骨头上会留下印记。” 她说着,取出小药瓶,要给太后演示,太后却摆着手,咬牙恨道:“不必证明给哀家看,哀家早就知道了。是端木良顺动的手,他担心事情败露,才派出追兵,阻止哀家得到骸骨。” 顾泽夕一手按在木箱子上,一手砸向了桌子,眼尾赤红。原来端木良顺的皇位,是踩着他父亲的尸骨得来的。他们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因为是偷来的皇位,所以不懂得珍惜,只知一味纵容子女,祸害臣民吗? 顾泽夕攥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此仇不报,妄为人子!” 他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父亲的皇位,他要逼着端木良顺承认自己的罪行! 太后含泪望着顾泽夕,道:“你父亲的骸骨,一旦落入端木良顺手中,一定会被销毁。咱们得想个法子,让他正大光明地葬入皇陵。” 时隔多年,他们又没有证据,还是先让端木元稷入土为安,再设法报仇。 苏芩秋思索片刻,出了个主意:“太后何不悄悄把骸骨送到昭乐公主那里,再扬言要将她远嫁?” 她详细把计划讲了一遍,太后和顾泽夕都觉得可行,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顾泽夕对太后提了个请求:“祖母,孙儿想先见一见娘亲,再做打算。” 是时候相认了,太后答应了下来。 苏芩秋回到家不久,就听说宫里发生了几件大事。 先是冷宫走水,德妃深陷火海,却毫发无损,皇上闻讯赶去时,她遍体金光,犹如凤凰浴火重生。皇上惊为天人,当即把她带回了寝宫,宠爱犹胜往昔。 后是皇上追责走水一事,怪罪到了执掌六宫的皇后头上,皇后被迫同意德妃协理后宫,以息事宁人。 看来消沉已久的拓跋菡萏,因为儿子还活着,激起了斗志,拿出了手段。 苏芩秋感慨完的第三天,拓跋菡萏打着求子的旗号,由太后作陪,光明正大地来到了苏芩秋家中。 苏芩秋马上派人分头通知了顾泽夕和拓跋绵。 拓跋绵带着拓跋栀赶了过来。 顾泽夕来时,带上了大丫,顺便把在宁远侯府赖了三天的安哥儿,也捎了回来。 拓跋菡萏与顾泽夕母子相认,掩面痛哭。 拓跋绵得知顾泽夕并非端木良顺的儿子,当场灌了一壶酒,以示庆贺,又表示复仇算上他一份,他想手刃那昏君很久了。 太后对抹着眼泪的拓跋菡萏道:“别哭了,你如今不止有儿子,还有孙儿。” 顾泽夕忙把大丫叫了进来,但怕小孩子嘴不严,还不敢让她认亲。 拓跋菡萏赏了大丫足足几箱子见面礼,抱着她看了又看,稀罕得不得了。 安哥儿见屋里热闹却不带他,撅着小嘴跑了进来,去找苏芩秋。 拓跋菡萏截住他,把他捞进了怀里:“还有一个呢?哎呀,这个长得更像泽夕,只这双眼睛,是我们东胡王庭的颜色。” 太后张了张口,没敢吱声。她也觉得安哥儿像顾泽夕,可他不是拓跋绵的儿子吗? 顾泽夕抬手轻抚自己的脸庞,有点发怔。他那天见到安哥儿时,就觉得他像一个熟悉的人,敢情这个人,是他自己?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苏芩秋和拓跋绵:“安哥儿到底是谁的儿子?” “你的!”拓跋绵无语望天,“你当真是什么都忘了?苏芩秋当初为了救你,才跟我假成亲,我跟她清清白白,只是结义兄妹而已。” 他早就知道?顾泽夕不解:“可所有人都告诉本侯,他是你的儿子。” “那昏君和昭乐公主一心想要他的命,我们敢公开他的身份吗?表弟!”拓跋绵把昭乐公主因为痴迷他,从而加害苏芩秋和安哥儿的事,从头到尾给他讲了一遍。 苏芩秋则对他道:“我知道,侯爷自从失忆,前尘往事一概不信,所以我也没做指望,这儿子,你爱认不认,他跟我姓苏也挺好。” 他不是不信,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安哥儿跟他长得这么像,他为什么不认! 难怪拓跋绵不尽父亲的义务,原来是因为,该尽父亲义务的人,是他自己! 他竟是个儿女双全的男人! 顾泽夕深邃的眸子熠熠生光,一把将安哥儿拎了起来:“叫爹!” 安哥儿还有点摸不清头脑:“叫爹有糖吃吗?” 有糖便是爹?这跟他想象的父子相认场景,有点不太一样。 还是闺女好啊,这是什么臭小子。 顾泽夕朝他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不给糖,本侯就不是你爹?” 安哥儿瞪起绿眼睛,挣扎着要下去。 大丫站起身,一把摁住了他:“叫爹。” 安哥儿马上停止了挣扎,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爹”。 姐姐的话这么好使?顾泽夕诧异片刻,对苏芩秋道:“本侯要公开认下安哥儿,本侯要让他光明正大地管本侯叫爹。” 苏芩秋朝太后努了努嘴:“这事儿得求您祖母。” 太后马上领会了苏芩秋的意思:“哀家已经知会过皇上,既然昭乐乃不祥之人,理应把她嫁到爪哇国,免得影响了熙朝国运。皇上自是舍不得,现在需要最后一把火。” 第230章 要认连我娘一起认! 太后和拓跋菡萏认过亲后,返回了宫中。不久,苏芩秋接到了信儿,昭乐公主得知太后有意将她远嫁,急着求见太后,太后顺势把她约到了古佛庵。 苏芩秋马上动身,进了宫。她正愁想个什么借口,把皇上引到古佛庵去,没想到,皇上自己递来了话头——“苏爱卿,上次远征,朕特意命人带回先太子的尸骨,没想到,都到京城了,尸骨却丢失了。那可是朕的亲哥哥,朕为此寝食难安,苏爱卿快给朕算一卦,看看那尸骨现在何处。” 他接回的尸骨?他可真敢说。他是想找到尸骨,再毁尸灭迹,掩盖自己曾经的罪行吧?苏芩秋暗自嗤笑,给他算了一卦:“皇上,先太子的尸骨,就在古佛庵。” 古佛庵?太后今日正巧去了古佛庵,敢情是奔着端木元稷的遗骸去的!皇上毫不迟疑,亲自带上了禁卫军,直奔古佛庵。 苏芩秋马上通知了顾泽夕,也去了古佛庵。 古佛庵里,太后正在礼佛,虔诚地叩拜。 昭乐公主盯着她的背影,生生把下唇咬出了血。老不死的东西,竟拿白马寺的事做文章,要把她嫁到爪哇国。偏皇上这几天偏宠德妃,她几次进宫,都没见着人,只能自己想办法。 好半天,太后才起身,态度冷淡至极:“你来做什么?想让古佛庵的匾额也掉一次?” 昭乐公主忍着恨意,跪了下去:“皇祖母,昭乐昨日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先太子的遗骨,今日特意来交还。” 她为了让太后改变主意,想要投其所好,这几天愁疯了。还好有个得力的干将,竟把先太子的遗骸找了来。她不知道骸骨是真是假,但管他呢,能糊弄住太后就行。希望这老东西一高兴,不但不把她远嫁,还把她嫁给顾泽夕。 公主府的侍卫们,搬进来一个木箱子。 箱子盖儿刚打开,皇上带着禁卫军闯了来。 先太子的遗骸还真在古佛庵!皇上神色一变,旋即又露出笑脸,给太后行礼:“儿臣来拜菩萨,没想到太后也在。” 太后示意他看那木箱子:“昭乐难得有孝心,给哀家把元稷的尸骨送了来。” 昭乐给她送来的?!皇上掩住要杀人的目光,道:“先太子的尸骨怎会在京城?是不是弄错了?” 太后走到木箱子前,俯身细看,激动起来:“没弄错,没弄错,你瞧这截腿骨,上头有刀砍过的痕迹。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遇到刺客,元稷给你挡了一刀。这道痕,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白眼狼,恩将仇报!她儿子为他挡刀,他却害了他性命! 太后在看骸骨,皇上却在留意她的神色。 这骸骨,他都找不到,怎么却到了昭乐手里?会不会是太后的计策?她不会已经察觉,尸骨上有毒了吧? 太后拿帕子擦起了眼泪:“皇上,既是先太子的遗骨,还是尽快召告群臣,葬入皇陵,不能再让他飘零在外了。” 看来她还不知道骸骨上有毒,但他绝不能承认这具骸骨是端木元稷的,不然一旦有人发现尸骨上有毒,太后就会对他起疑心,毕竟端木元稷死后,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皇上正琢磨着要如何否认太后的话,内侍来报——“太后,宁远侯和苏小姐求见。” 苏芩秋来了?皇上大惊。那女人会医术,而且本事还不小,说不准会一眼看出尸骨有问题。 皇上当机立断,扣上了木箱子:“太后说得极是,既是先太子的尸骨,自当尽快葬入皇陵,儿臣这就带尸骨回宫,委派礼部筹办。” “不必了。”太后却道,“宁远侯不是正好来了么,就把此事交给他吧。或者交给苏小姐也行,她如今在钦天监任职,正好给挑个适合下葬的时间。” 皇上想拒绝,又怕太后起疑心,只得道:“还是交给宁远侯吧,苏芩秋毕竟是个女人。” 太后同意了,当即叫了顾泽夕和苏芩秋进来,把端木元稷的遗骸交给了他,又留他详谈治丧事宜。 昭乐公主被晾在旁边半天了,终于忍不住,插了话:“皇祖母,您念在我找回先太子遗骨的份上,可怜我些,别把我远嫁了……” 她还敢求情?!皇上火冒三丈。蠢货,得了先太子的遗骸,不想着呈给他这个父皇,却拿去讨好太后! 幸亏他今日来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太后说得对,她就是不祥之人,应该把她嫁得远远的,祸害别国去! 皇上想到这里,厉声斥责:“胡闹!太后的话,那就是懿旨,岂容更改?依朕看,把你嫁到爪哇国正合适,你这就回府待嫁,不许再乱跑,不然朕打断你的腿!” 父皇怎么是这个态度?! 她哪里惹到他了?! 昭乐公主震惊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父皇,为什么?!” 皇上怎会回答她这个问题,怒道:“朕的话,你居然都敢质疑?看来是朕平时太娇宠你,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来人,送公主回府,给朕把她看紧了!” 昭乐公主哪里甘心,哭闹不止。 皇上耐心全无,让禁卫军把她押走了。这几天,德妃总说昭乐没有公主的仪度,他都没朝心里去,如今一看,还真没错,皇后没把她教好,稍不顺心就大吵大闹。 昭乐公主即将远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赶去质问皇上,但皇上连日留宿德妃宫中,压根不见她。 昭乐公主又是闹上吊,又是闹绝食,但德妃把耳旁风吹得足足的,不管她怎么闹腾,都没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端木元稷的遗骨,很快葬入了皇陵。 顾泽夕送完亲爹最后一程,去了苏芩秋家。 彼时苏芩秋正在教安哥儿用筷子,顾泽夕亲自上手,教了他一会儿,对苏芩秋道:“昭乐公主出嫁,定在了下个月初六。她走后,想必安哥儿再无生命危险,本侯打算把他的认亲宴,就安排在同一天,你意下如何?” 苏芩秋正要说好,安哥儿丢了筷子:“我不认!要认连我娘一起认!” 第231章 怕来不及,先娶你 “安哥儿!”苏芩秋轻轻拎了拎安哥儿的小耳朵,“你爹失忆了,他娶我这种事,不要逼他。” 安哥儿撅着嘴,把扔掉的筷子捡起来,不吭声了。 顾泽夕摸了摸安哥儿的小脑袋,取下腰间的麒麟玉佩,递给了苏芩秋。 给安哥儿的?苏芩秋替他接了过来:“下个月初六很好,认亲宴就定那天吧。” “好。”顾泽夕颔首,转身离去。 苏芩秋把麒麟玉佩收好,叫了三七来吩咐:“给瑞静公主和崔涟涟递个话儿,就说下个月初六,我约她们一起,去给昭乐公主送嫁。” 送嫁这样的“好事”,肯定得捎带上她的两位情敌了。 三七应声去了。 当天,瑞静公主和崔涟涟就派人来回了话,答应了她下个月初六的邀约。 晚上,苏宝栋派人给她送来一个脱了线的荷包,上头绣着一对儿活像鸭子的鸳鸯,说这是拓跋栀所赠,让她千万补好,明儿给他送信阳侯府去。 这就好上了?苏芩秋抿嘴一笑,连夜把荷包补好,第二天带着安哥儿,登车去了信阳侯府。 她把鸭子荷包给了苏宝栋,苏宝栋赶着去北大营,丢下一句“姐你真能瞒”,转身跑了。 她瞒什么了?苏芩秋一头雾水地牵着安哥儿,去了松鹤堂。 沈氏见了安哥儿,抱起来左看右看:“我外孙儿竟是宁远侯的儿子?现在一看,他跟宁远侯可真像。以前我没发现,都是让这双绿眼耽误了。” “看来娘收到认亲宴的帖子了?”苏芩秋坐了下来。 “收到了。”沈氏感慨,“难怪你一直没给安哥儿取大名,原来在等着他认祖归宗。” 她的确是这么个意思,但如今看来,安哥儿也不算是认祖归宗,他应该姓端木呢。苏芩秋默默地想着。 沈氏放下安哥儿,取出一份文书,放到了她面前:“定亲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今天宁远侯府老太君登门求亲的时候,我连个准备都没有。” 苏芩秋一时没反应过来:“老太君来给谁提亲?” “除了给你提亲,还能有谁?”沈氏指了指文书,示意她自己看。 苏芩秋拿起文书一看,竟是她和顾泽夕的定亲帖子。 苏宝栋说她真能瞒,指的就是这事儿?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安哥儿拿了帖子,去问沈氏上头写的啥,苏芩秋顺势把他丢给沈氏,去了宁远侯府。 宁远侯府,金戈院书房,顾泽夕正在问长戟:“查清楚了?当年把本侯偷换掉的人,是淑妃?” 长戟回道:“德妃娘娘产子的当天,只有淑妃的陪嫁嬷嬷,以探亲的名义出了宫,当时她挽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因为是淑妃的人,宫门守卫并未打开包袱检查,想必包袱里头装的,就是刚出生的侯爷您了。” 居然是淑妃,那就先拿她开刀罢,至于端木良顺,先留着,还有用。顾泽夕眉间闪过一丝凛冽的冷意。 这时苏芩秋从门外走了进来:“侯爷,忙着呢?” “……” 又没人拦她!连通报都没有! 罢了,只是小事,他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顾泽夕摆了摆手,让长戟下去了。 苏芩秋自个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侯爷怎么突然就去提亲了?” “突然吗?”顾泽夕道,“信物昨日不就给你了,你也没反对。” 麒麟玉佩是定情信物?她还真没朝这上头想!可他为什么会愿意再娶她?苏芩秋困惑了一会儿,眼一亮:“您恢复记忆了?” “没有。”顾泽夕摇头,“本侯只是担心恢复记忆的时候,却阻力重重,不如先下手为强,娶了再说。” 甭管他失忆前,跟苏芩秋关系如何,起码她给他生了两个孩子,是铁一般的事实。哪怕只是为了孩子们有个完整的家,他也理应娶她。 “哪来的阻力?”苏芩秋不解,“昭乐公主不是马上要远嫁了?” “现在没阻力,不等于将来没阻力。”顾泽夕道,“本侯打算……认贼作父。” 给端木良顺当儿子,哄着端木良顺主动奉上皇位,再揭露真相?那端木良顺不得被气死?苏芩秋暗自一笑:“那侯爷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今天刚定亲,就想着进门了?她干脆把猴急写在脸上好了。顾泽夕扶额:“怎么着也得等到认亲宴后,别抢了本侯认回儿子的风头。” 苏芩秋还不至于跟自己的亲儿子吃醋,爽快点了头。 她与顾泽夕定亲的消息,以及认亲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自然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彼时皇上正在德妃的流光宫,听过黄公公的禀报后,大为光火:“原来那个绿眼小子,真是顾泽夕的儿子,他们两口子竟合起伙来骗朕!” 拓跋菡萏拿羽毛扇子扇了扇风:“皇上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宁远侯宁肯骗您,都不愿意娶昭乐公主,您不是应该高兴?” 皇上皱眉:“朕为何要高兴?” 拓跋菡萏凑到了皇上的耳朵边,用极小的声音道:“寿国公如今手握西南西北两路大军,如果再加上宁远侯的北路军……皇上,您是真不怕他们造反啊?” 皇上面色一凝,像是连呼吸都停止了。 拓跋菡萏一看他这样儿,就知道他才想到这个问题。 废物,草包! 老皇帝也是个不中用的,因为端木良顺只是宫人所生,就没管过他。别的皇子启蒙念书时,端木良顺还在玩泥巴。成年后,他更是要才学没才学,要手腕没手腕。 寿国公欧阳一族,大概正是看中了他是个草包好拿捏,才把嫡女欧阳琴嫁给了他,扶持他当上太子,又当上了皇上。 这些年,欧阳一族权大势大,拥兵自重,端木良顺却当他们是命中贵人,放任自流,就没想想,人的权势一旦到了某个地步,是会生出反心的! 不过今儿这根刺,她算是给端木良顺埋下了,就看何时长成利剑,刺向欧阳一族了。 这天下,是端木元稷的,是她儿子顾泽夕的,她不允许任何人,挡了他的道! 第232章 谁也别想染指我的幸福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认亲宴的这一天。 顾泽夕亲自来到苏宅,把盛装打扮的母子俩,接到了宁远侯府。 宁远侯府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二房和三房全部出动,招呼客人,沈留白也在帮忙。 还没开席,皇上的圣旨先到了,赏赐无数,且邀请顾泽夕携子女,参加半个月后的木兰围场狩猎。 苏芩秋很是意外。皇上居然改态度了?莫不是德妃娘娘吹了枕边风? 顾泽夕接过旨,让苏芩秋跟他去了书房:“端木良顺虽然昏庸无能,但却多疑,尤其中间还隔着个皇后。若想让他认下本侯这个儿子,太主动是不行的,得诱着他自己去发现。木兰围场狩猎,是个好机会,本侯打算行动了。” 苏芩秋有点奇怪:“侯爷为何跟我说这些?”不是失忆了吗! 顾泽夕道:“你我既然已经定亲,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侯要是成功,你就是皇子妃,本侯要是失败,你也得掉脑袋。现在本侯要冒风险了,自然得先说与你知晓。你如果后悔,也还来得及,退亲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苏芩秋看来,这些都是废话。她要的幸福,好容易近在眼前,谁也别想让她退怯。 所以,她压根没顺着顾泽夕的话走,而是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顾泽夕没想到,她居然不做选择,就好像跟他在一起,荣辱与共,是那样的理所当然。 他静静地看着苏芩秋明媚的脸,竟不自觉在用目光,描绘她精致的眉眼。 半晌,他才收回了视线:“你什么也不用做,记得提防淑妃便是。据可靠消息,当年就是她指使产婆,用死胎偷换了本侯,又命陪嫁嬷嬷冯氏,把本侯带出了宫。” 淑妃?瑞静公主的亲娘?果然有孬笋,必有赖竹,心术不正的母亲,才教出了心怀鬼胎的女儿。 苏芩秋“嗯”了一声:“记住了。” 长戟来传话,开席了。顾泽夕起身去找安哥儿和大丫。苏芩秋也动身朝园子里去。 天气炎热,席面全设在了园子里,有的在湖边,有的在花荫下,既凉快,还能观景。 半道上,苏芩秋遇见了既是昔日妯娌,又是未来妯娌的王氏。 今日的认亲宴,就是王氏牵头操办的,可见是花了心思了。 苏芩秋正要跟她道个谢,王氏却愤愤不平地朝酒席那边一指:“大嫂,你看崔涟涟那个骚蹄子,花蝴蝶一样满场飞,又是招呼客人吃酒,又是招呼下人上菜,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咱们家的人。” 苏芩秋和顾泽夕定亲,最高兴的就是二房和三房了。以他们跟苏芩秋的关系,肯定能把顾泽夕牢牢地留在宁远侯府。所以王氏格外看崔涟涟不顺眼。 崔涟涟的心思,就连王氏都看出来了?现成的帮手,不用白不用。苏芩秋悄声跟王氏说了几句。 王氏一听,斗志昂扬。苏芩秋交代她做事,那就是还认她这个妯娌,她今儿必须给她把这件事办好了! 王氏雄赳赳气昂昂,去了酒桌旁,亲切地拉起崔涟涟的手,上下打量:“涟涟模样生得好,又这样能干,现在像你这样的姑娘已经不多了,不知你可曾许配人家?” 崔涟涟受宠若惊,王氏一向不爱搭理她,今儿却对她释放了善意,如果能得到她的助力,她怎么着也能嫁给表哥,做个平妻。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娇羞地垂下了头:“回二夫人的话,涟涟还不曾许人。” “那好啊。”王氏笑容满面,亲热地拍了拍她的手,“我们二爷想纳个妾,我看你正合适。”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崔涟涟顿觉自己的脸面被扒了下来,涨红了脸:“二夫人,涟涟不做妾。” “原来你想做正妻啊?”王氏阴阳怪气,“那怎么不拿出千金小姐的做派来,尽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我们宁远侯府多的是人手,用得着你充主人?你心里那点狐媚子的小心思,瞒得过谁?以为别人是傻子?” 宾客们个个是人精,马上猜出崔涟涟是想勾引谁,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崔涟涟眼泪涌了上来,朝着顾泽夕那边跑:“表——” 她一声表哥还没喊出口,面前有人挡住了她的道。 她抬眼一看,竟是苏芩秋。 苏芩秋故作惊讶:“妹妹,你哭什么?若是二夫人说得不对,你驳回去就是了。” “她敢驳吗?她心里有鬼!”王氏遥遥地接了话。 崔涟涟再也忍不住,眼泪喷涌而出,哭着朝园子外跑去了。 苏芩秋耸了耸肩。得,本来还打算带崔涟涟去见昭乐公主,隔山镇一镇虎,现在看来不用了。 她朝着自己的席面走,顾泽夕过来了:“崔小姐欺负你了?” 啊这……苏芩秋想了想:“也许,可能,大概,是我欺负她了。” 顾泽夕“哦”了一声,转头就走。 苏芩秋追了两步:“侯爷这就完了?您不替表妹打抱不平几句?” 顾泽夕示意她跟他走,到了远离酒席的树下,才开口:“第一,本侯失忆了,就算她是本侯的表妹本侯也不记得了。第二,你很清楚,她根本不是本侯的表妹,跟本侯没半点关系。本侯既不欠徐家,也不欠崔家,没义务替她打抱不平。第三,你现在是本侯的未婚妻,跟本侯乃是一体,本侯只需确保你没有受欺压即可,又怎会去因为别人,当众打你的脸?你当本侯是什么人了?” 苏芩秋静静地听着他说,望着他笑,直到他说完,笑意仍未退散。 顾泽夕皱眉:“你笑什么?” “我突然发现,失忆也没什么不好。”苏芩秋手帕子一甩,坐席吃酒去了。 她刚坐下,旁边响起陌生的女声:“苏小姐果然是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见了本宫,连礼都不行。” 苏芩秋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 她凭着前世的记忆,认出了她来,但却嗤笑一声:“你谁啊?” 第233章 两口子依旧有默契 那浓妆女人脸一沉,她身后的嬷嬷马上呵斥苏芩秋:“大胆!你竟敢对容妃娘娘不敬!” 这一声呵斥,吸引了所有的宾客,纷纷朝这边聚拢。 沈氏就坐在苏芩秋旁边,小声提醒:“这是顾兴国的长女,顾芷兰的姐姐,顾芳华。” 苏芩秋是认得顾芳华的。顾兴国还活着的时候,让顾芳华给皇上吹了枕头风,皇上才逼着顾泽夕休妻。 后来顾兴国被砍了脑袋,顾芳华受到牵连,贬为了贵人。最近,她靠着跪舔皇后,才又恢复了妃位。 皇后这是拿着顾芳华当枪使,要为昭乐公主报仇呢。 苏芩秋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满脸堆笑地拉住了顾芳华的手:“这不是顾族长的长女,被封容妃的顾三小姐吗,瞧我这眼神儿,该打,该打。” 套什么近乎!顾芳华沉着脸,要甩开她的手,苏芩秋却攥得极紧,又开了口—— “容妃娘娘一定是来给宁远侯赔罪的,对不对?哎呀,您太小看宁远侯的胸襟啦,虽然您父亲参与谋害宁远侯,被圣上判处了死刑,但宁远侯大人有大量,不会怪到您头上的啦。” 她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做什么!顾芳华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她想要斥责苏芩秋,可抬眼一看,所有人都盯着她,仿佛真在等着她给顾泽夕道歉似的。 苏芩秋这是把她架在了火上烤! 顾芳华恨得想咬下她的肉来,却又只能顺着她话朝下说:“本宫的父亲做错了事,本宫为他向宁远侯道个歉,是应该的。” 苏芩秋扭头,冲早到了她身边的顾泽夕眨了眨眼:“侯爷,容妃娘娘给您道歉了呢。” 顾芳华在身份上,明显高过她许多,却生生被她逼得矮了一头。这个女人,是有点子狡黠在身上的。顾泽夕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才“大度”地表态:“顾兴国死有余辜,但本侯还不至于迁怒于容妃娘娘。今日是苏氏儿子的认亲宴,娘娘特意赶回娘家,是给苏氏面子,本侯这里替她谢过娘娘了。” 谁要给苏氏面子!顾芳华顿觉又被顾泽夕摆了一道,笑得比哭还难看:“宁远侯不怪本宫就好,本宫出来得有些久了,酒就不吃了,这便回去了。” 顾泽夕也不留她,让王氏送她走了。 宾客们看完了热闹,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苏芩秋含笑看了顾泽夕一眼,安心坐下吃席。失忆又如何,他们仍和以前一样有默契。 酒宴过半,三七来报:“小姐,瑞静公主在府外等您。” 苏芩秋放下筷子,先跟沈氏说了一声,又去找到了顾泽夕:“侯爷,今日昭乐公主出嫁,我去送送她,待会儿再回来接安哥儿。” 顾泽夕颔首,递给她一封书信:“正好,这个交给你处理。” 苏芩秋接过来扫了一眼,冲他一笑:“不错,侯爷够乖。” 有她这么夸未婚夫的么?顾泽夕摇摇头,照顾两个孩子吃饭去了。 苏芩秋在宁远侯府的大门口,见到了瑞静公主。 瑞静公主邀她同坐一辆马车,苏芩秋没有推辞。 两人上了车,朝着城外去。 瑞静公主先开了口:“苏小姐好手腕,两个孩子都认祖归宗了。” 苏芩秋一笑:“臣妇听说,宁远侯失忆后,瑞静公主自称是他的小青梅?今儿是宁远侯儿子的认亲宴,他怎么没给您这个小青梅下帖子?” 瑞静公主没想到她竟当面捅破,脸红到了耳根:“本公主与宁远侯自幼相识,说是青梅竹马,并不为过。” “不为过,不为过。”苏芩秋笑眯眯,“臣妇还听说,当初公主扣押张远,逼着宁远侯娶您,结果宁远侯不从,您就狗急跳墙,把宁远侯送进大牢里去了?” 她今天是专门揭短来的?!瑞静公主恼羞成怒:“苏芩秋!” “臣妇不聋,公主用不着这么大声。”苏芩秋悠悠地道,“臣妇不过是提醒公主一句,宁远侯是失忆了,但臣妇没失忆。” 瑞静公主发现,在苏芩秋的毒舌下,她完全摆不出公主的谱,脸色铁青地闭了嘴。 城门外,昭乐公主早已误了吉时,却迟迟不肯发车。 她让人给顾泽夕捎了信,恳请他来送送她,届时她会告诉他一个大秘密。 她等啊等,没等到顾泽夕,却等来了苏芩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昭乐公主沉下了脸:“苏芩秋,你来干什么!” “臣妇来给公主送信。”苏芩秋从袖子里取出那封信,递给了她。 昭乐公主一看,气得大骂:“难怪宁远侯没来送本公主,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这你可冤枉臣妇了。”苏芩秋满脸无辜,“这是臣妇临走时,宁远侯主动给臣妇的。宁远侯说了,如今臣妇是他未婚妻,这种事,理应由臣妇来处理。” “本公主不信!”昭乐公主拿着信朝苏芩秋的脸上砸。 苏芩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公主早已是我的手下败将,又何苦垂死挣扎?” 昭乐公主终于会过了意来:“是你?是你害本公主失宠,又害本公主远嫁!” “你明白了就好。”苏芩秋重重地把她推倒在地,居高临下,“是公主又如何?肖想我的男人,就是这个下场。” 昭乐公主大怒:“苏芩秋,你竟敢推本公主?你有几个脑袋?” 送嫁的侍卫们冲了过来。 苏芩秋却不慌不忙:“你们已经误了送嫁的吉时,还不赶紧走,是想等着皇上问罪?” 几个侍卫吓了个哆嗦,不顾昭乐公主的怒吼,把她弄回马车,急急忙忙地出发了。 瑞静公主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脸色却很难看。 苏芩秋刚才跟昭乐说的那几句话,分明是在敲打她! 好一招隔山镇虎,难怪邀她一起来送嫁。 瑞静公主一言不发,黑着脸登车,先一步走了。 三七来扶苏芩秋上车,欢喜道:“小姐,您把瑞静公主给吓着了,她以后一定不敢觊觎宁远侯了。” “不,她会更急着嫁给宁远侯,好出这一口气。”苏芩秋意味深长地一笑,“而我,会给她这个机会。” 第234章 还是那个熟悉的男人 苏芩秋返回宁远侯府时,认亲宴已经结束了。 顾泽夕让人把她带到了金戈院:“老太君爱煞了安哥儿,想留他住几天,安哥儿自己也愿意,但本侯怕你不准,所以还没给老太君回话。” 苏芩秋笑道:“老太君乐意帮我带孩子,我有什么不准的?” 最关键的是,宁远侯府如今没有魑魅魍魉,让她很放心。 或许她如今对付瑞静等人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孩子们无论身处何处,都能安稳无忧,不必担心有人来害。 顾泽夕当即命人去积善堂传了话,又问苏芩秋:“你刚才去送昭乐公主,她可有为难你?” 都知道关心她了?因为她现在是未婚妻了?这还是那个熟悉的顾泽夕啊,哪怕无关感情,也会对身边的人负责。 果然,失忆,并不会改变一个人的秉性。以前是好男人,现在就不会变太坏。如果变了,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本身就不咋地。 苏芩秋感慨着,把刚才的事,以及她跟昭乐,瑞静之间的仇,都讲了一遍,末了又道:“我有预感,瑞静公主一定会向淑妃告状,而淑妃会逼着我退亲,给瑞静公主腾位置。” 顾泽夕宽解她道:“你不必为此事犯愁,要不了多久,本侯就会成为瑞静公主的亲哥哥,她绝无可能嫁给本侯。” “我知道。”苏芩秋笑眯眯,“所以我决定,答应淑妃。” 她这是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摆淑妃和瑞静公主一道了?顾泽夕哑然失笑。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得更狡猾,却又让人讨厌不起来。他现在有点相信,在他失忆前,是真的心悦过她了。 苏芩秋猜的一点儿没错,瑞静公主直奔宫中,去找淑妃了。 她趴在淑妃的膝盖上,边哭边诉:“母妃,苏芩秋跟宁远侯定了亲,愈发嚣张了。她今天干的事,是在扒我的脸啊!母妃,我要嫁给宁远侯,不然这脸回不来了……” 淑妃皱眉听着,自有自己的考量。她的兄弟武陵侯,还关在牢里没出来,如今德妃复宠,她的处境就更艰难了。如果端木柔能嫁给手握重兵的顾泽夕,那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淑妃拿定了主意,拍了拍瑞静公主的后背:“别哭了,母妃会让你如愿。” “真的?”瑞静公主又惊又喜,“母妃,您打算怎么做?” 淑妃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父皇,该病了。” 此时的容妃,正跪在皇后脚下,大气都不敢出。 皇后慢慢地喝着茶,忽然一抬手,一盏茶全泼到了容妃脸上:“你可以啊,顾芳华。本宫让你去给苏芩秋一点教训,你却去恭贺她儿子认亲,还演了一出替父赔罪。” “娘娘,不是这样的,当时臣妾是被苏芩秋给架住了。”容妃哭道,“娘娘,要不是苏芩秋,臣妾的父亲也不会死,臣妾恨她都来不及,怎会去讨好她!娘娘,请您相信臣妾,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擦了半晌的手,才又开了口:“也罢,本宫姑且再信你一次。这次你要是再办不好差,就搁冷宫里呆着去吧。” 容妃连连磕头:“臣妾谢娘娘信任。” 皇后把脏帕子一扔:“对付苏芩秋,不一定要拿她开刀,从她身边的人下手,往往有奇效。 是么?苏芩秋身边都有谁?容妃若有所思。 当晚,皇上留宿德妃宫中,正要就寝,忽然头痛欲裂,浑身冷汗淋漓。 拓跋菡萏着急要宣太医,皇上却道:“朕这是陈年旧疾发作了,传太医没用。黄炳焕,快去请淑妃!” 他说完,顿了顿,又道:“顺道把武陵侯放出来。” 黄公公应着声,赶紧去了。 淑妃很快赶到,扑进了皇上怀里:“皇上,您这病,多少年都没犯过了,怎么突然又发作了?莫不是德妃妹妹没把您照顾好?” 皇上头疼得要死,略过了她最后一句话:“爱妃,朕把武陵侯放出来了,你快放血,给朕治病。” 用得着她的时候,才放过她兄弟?淑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黄公公拿来了银碗和匕首。 淑妃接过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流入了银碗。 黄公公接了小半碗血,端去喂给了皇上。 皇上的病情很快缓解,龙心大悦:“爱妃的血胜过灵丹妙药,若是没有爱妃,朕该怎么办。” 淑妃柔弱无力地倒进了皇上怀里:“皇上,上次太医就说了,臣妾总是放血,伤及了根本,只怕没几年好活了。为了皇上,臣妾死也甘愿,只是瑞静年纪不小了,婚事还没个着落,臣妾死也闭不了眼呐。” 皇上愈发感动:“你放心,朕一定给瑞静挑个好驸马。” “皇上。”淑妃泫然欲泣,“瑞静的心思,难道您不知道么?她想嫁的人,是宁远侯。” 怎么他的女儿,一个二个都想嫁给顾泽夕?不过也是,放眼大熙,论相貌,论家世,论才能,就属顾泽夕最出挑了。 他的女儿,自然应该配最好的男人。瑞静看上顾泽夕,没毛病。 皇上想到这里,点着头道:“朕准了。不过宁远侯已经跟苏氏定亲了,朕不好贸然下旨,得先说服苏氏再说。” 淑妃心满意足:“那您可别忘了。” “放心,忘不了,朕现在就去你宫里。”皇上当即搂住她的腰,起身走了。 拓跋菡萏气得砸了茶盏。 不要脸!强拆姻缘,还说得这样理所当然!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她儿子要是娶了瑞静,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哎,不对,顾泽夕跟瑞静是血亲,淑妃得逞不了。 倒是端木良顺的这个病,着实蹊跷,怎么喝了淑妃的血,就能立马好转? 她才不信,淑妃的血,真是灵丹妙药。 拓跋菡萏渐渐地冷静下来,叫了宫女小桃来问:“刚才皇上喝过血的碗,还在么?” “娘娘,在呢,刚收下去,还没洗。”小桃答道。 “别洗了,把碗包好。”拓跋菡萏吩咐道,“明日一早,请苏小姐进宫,就说本宫服用了送子丸,肚子仍没有动静,请她来给本宫瞧瞧。” 第235章 你当平妻吧 苏芩秋收到了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便去了德妃宫里。 她先给了拓跋菡萏一盒避子的药丸,这是应拓跋菡萏的要求,最新研制的东西,方便她瞒着端木良顺服用,以免怀上那奸贼的孩子。 拓跋菡萏收起避子丸,把残留着血迹的碗拿了出来:“端木良顺患有旧疾,一旦发作,头痛欲裂,必须喝下淑妃的血才能缓解。我不信人血能治病,所以把端木良顺喝过血的碗留了下来。你既精通医术,且看看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苏芩秋接过碗,仔仔细细地闻了一会儿,问道:“端木良顺之所以旧疾,是不是因为以前中过毒?” “没错。”拓跋菡萏点了点头,“多年前,他曾中过一种名叫血蒺藜的毒,毒虽然解了,但却留下了头痛的毛病。” “那就是了。”苏芩秋道。 “所以淑妃的血并不能治病,对吧?”拓跋菡萏急切问道。 “不能。”苏芩秋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碗,“但这碗血能。” 什么意思?拓跋菡萏听得一头雾水。 苏芩秋低声解释了一番,又道:“娘娘不妨盯着淑妃,等她下次再给皇上献血时,及时阻拦,然后通知我来揭穿她。” “好好好!”拓跋菡萏兴奋不已,连声应了。 苏芩秋刚从拓跋菡萏那里出来,就被人请到了御书房。 皇上看起来和蔼可亲:“苏爱卿,你刚去过德妃那里?她情况如何?” 苏芩秋瞎编:“德妃娘娘身体康健,气血充足,又有按时服用送子丸,想必很快就能怀上皇子了。” “好,好。”皇上说着,面露惆怅,“多年前,德妃曾给朕生过一个皇子,可惜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和宁远侯差不多大。” 害死兄长,强抢嫂子,他是如何做到若无其事的?虽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但苏芩秋还是愤恨不已。 皇上感慨完,话锋一转,说起了他昨晚旧疾复发,淑妃为他献血治病的事:“苏爱卿啊,朕之所以还活得好好的,全靠淑妃,她是朕的大恩人哪。 淑妃只有瑞静这么一个女儿,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瑞静嫁给宁远侯这个心上人,朕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苏爱卿,朕知道你人美心善,要不你把正妻之位让给瑞静,当个平妻可好?这样你和宁远侯的婚约依旧有效,又还能满足瑞静的心愿。” 苏芩秋故作不愿意,在心里破口大骂,他是怎么能把这样无耻的话,讲得理所当然的? 皇上见她不作声,不高兴了:“苏氏,你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如今朕要报恩,你不该出一份力?” 他报恩的方式,是让臣子让出正妻之位?啊呸!苏芩秋担心自己忍不住抽他,深呼吸了几次,才道:“既然皇上都这样说了,臣哪有拒绝的道理。就按皇上的意思办吧。” “好,好!苏爱卿真是善解人意。”皇上抚掌大笑,“等朕挑个良辰吉日,为他们赐婚!” 苏芩秋从宫里出来,直奔宁远侯府,跟顾泽夕通了个气,又大骂端木良顺人渣。 顾泽夕向她保证,一定会在木兰围场狩猎时,就让端木良顺发现,他是瑞静的亲哥哥。 因着他这句话,苏芩秋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木兰围场狩猎的这一天。 木兰围场狩猎,是熙朝传统,共持续三天。第一天休整准备,第二天正式狩猎,第三天打道回府。 帝后,太后,后宫得宠的妃嫔,皇子皇女,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功勋子弟,全都汇聚到了木兰围场。帐篷一个接一个,看起来颇为壮观。 因淑妃前些时献血有功,分到的帐篷格外豪华,仅次于皇后的凤帐。淑妃春风得意,把瑞静公主叫了来吃茶。 瑞静公主对淑妃无比崇拜:“还是母妃有本事,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女儿达成所愿了。” 淑妃细细叮嘱:“越是接近成功,越要沉住气,你千万别学昭乐那个蠢货,一味挑衅苏芩秋,最后栽沟里去了。” “是,女儿记住了。”瑞静公主点着头道,“这几天,我一不招惹苏芩秋,二不勾引宁远侯,一切等我嫁进宁远侯府,当上了正妻再说。” “这就对了。”淑妃觉得自己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通。 母女俩正说着,淑妃的心腹钱嬷嬷进来,小声地向淑妃禀报:“娘娘,有个男人非要见您,说是来替冯嬷嬷传话的。” 冯嬷嬷?!淑妃差点跳起来,赶紧先把瑞静公主支出去,再让钱嬷嬷把人带了进来。 那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蓬头垢面,像是八辈子没洗过澡,浑身散发着恶臭。淑妃嫌恶地捂住了鼻子:“你是谁,打哪来?”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黑黢黢的门牙:“我叫三贵儿,天天在街上要饭。” 原来只是个叫花子?淑妃顿生警觉:“木兰围场守卫重重,你是怎么进来的?” 三贵儿嘿嘿一笑:“围场东边有截围墙,围墙上有个狗洞,我从狗洞里钻进来的。” 淑妃当即命钱嬷嬷去查看,钱嬷嬷很快来回禀,三贵儿所说属实。 看来三贵儿的确是自己进来的,而非被人“安排”进来的。淑妃打消了疑虑,这才进入了正题:“冯嬷嬷要你来给本宫传什么话?” 三贵儿把手一伸:“她要钱,一千两黄金。你要是不给,她就去敲登闻鼓,把你当年干的丑事捅出来。” 淑妃冷笑:“你这叫花子,不知从哪儿听来了只言片语,就敢来讹本宫?且不说本宫从未干过什么丑事,就算有,冯嬷嬷是本宫的陪嫁嬷嬷,又怎会要挟本宫?” 三贵儿嘿嘿嘿地笑:“信不信拉倒,我只是个传话的,但辛苦费你得给点,我来一趟也不容易。” 淑妃让钱嬷嬷拿了一锭银子来:“本宫许多年没见过冯嬷嬷了,甚是想念。你告诉本宫,她现在住在哪儿,这锭银子就归你。” 那一年,冯嬷嬷带着德妃刚生的儿子出了宫,就再也没回来过!她得弄清楚她住在哪儿,再把她给杀了,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最严实。 三贵儿看见银子,两眼放光,抢过来就跑。 等淑妃反应过来,他已经跑出帐篷,奔向了不远处的人群。 钱嬷嬷看了几眼,失声尖叫:“娘娘,皇上在那儿!他跑到皇上那里去了!” 淑妃气得扇了她一巴掌:“那还不赶紧追!” 第236章 侯爷我演技如何? 木兰围场草木茂盛,景色极佳。皇上带着一众臣子和皇子,漫步在草地上,心情也是极佳。 “宁远侯,明日狩猎,你可要拿出真本事来,不然朕不饶你。”皇上特意把顾泽夕叫过来叮嘱。 等顾泽夕拔得头筹,他再赐婚,这样更有面子。 顾泽夕拱手应了。 苏芩秋忽然叫道:“哎呀,那是谁?怎么像是个叫花子?” 众人抬头看去,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已经摔倒在他们面前,被侍卫给制住了。 皇上黑了脸:“皇家围场,戒备森严,怎会出现闲杂人等?” 淑妃带着钱嬷嬷,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皇上,这是个乞丐,从围墙狗洞里钻进来的。臣妾正要把他轰出去,他却自己跑了。” 皇上沉着脸道:“他既这样胆大包天,就该拖下去打死。” 打死?打死了他,还怎么顺藤摸瓜找到冯嬷嬷?淑妃眉心一跳,忙道:“皇上,狩猎尚未开始,不宜见血,还是饶了他吧,以示皇恩浩荡。” 皇上想了想,给了她这个面子:“也罢,来人,把这乞丐轰出去。” 淑妃松了口气,在带着钱嬷嬷回帐篷的路上,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派人跟踪三贵儿,找到冯嬷嬷,杀人灭口。 那边厢,三贵儿被侍卫拖了下去。皇上带着众人,继续散步。 阳光下,三贵儿刚才摔倒的地方,有亮光闪烁。苏芩秋捡起来一看:“咦,银子?这肯定是从刚才那乞丐身上掉下来的。” 她随手把银子递给了顾泽夕:“侯爷快去还给他,他攒点钱肯定不容易。” 顾泽夕接过银子,掂了掂:“这银子至少有二十两,他一个叫花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苏芩秋一脸的不以为意:“他刚才是从淑妃娘娘的帐篷里跑出来的,肯定是淑妃娘娘看他可怜,赏给他的呗。” 顾泽夕像是故意要抬杠,再次质疑:“他擅闯木兰围场,淑妃娘娘不罚他也就罢了,还赏他银子?这是什么道理?” 苏芩秋被他问得不高兴起来:“侯爷不想跑一趟就直说,非要问东问西。” 她拉下脸,转身跑开了。 顾泽夕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把银子塞给黄公公,追苏芩秋去了。 黄公公乐呵呵地把银子拿给皇上看:“您瞧宁远侯和苏小姐,为了个乞丐,闹别扭了。” 皇上却是盯着银子,若有所思。 “皇上?”黄公公见他没反应,唤了一声。 皇上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宁远侯的质疑有些道理,这银子的确有蹊跷。你派几个人,去悄悄跟着那乞丐。” 黄公公点头应了。 苏芩秋一口气跑到林子边上,才停下脚步,望着追上来的顾泽夕笑:“侯爷,我刚才的戏演得如何?” 她现在的样子,活像只讨夸奖的小狗儿,只差一条左右摇的小尾巴。 顾泽夕唇角微翘:“尚可。” 只是尚可啊?多夸她几句不行么?苏芩秋撅了撅嘴。 顾泽夕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原来安哥儿爱撅嘴的毛病,是跟你学的。看来男孩子还是应该跟着父亲,才能多些男子气概。” “行啊,早点娶我,安哥儿就能跟着您了。”苏芩秋很爽快。 顾泽夕扶额:“你以前也这样直白?” 苏芩秋捶了他两下儿:“孩子都生俩了,您还指望我害臊?以前您翻墙钻我被窝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直白?” 翻墙?钻被窝??这真是他干出来的事?顾泽夕有点被惊到,半晌才道:“把嫁衣准备好,本侯认贼作父前,会娶你过门。” 他们这里聊着嫁娶,远处的帐篷里,有人正在窥视。 容妃指了苏芩秋,告诉她儿子端木未:“看见没,那就是苏芩秋。她儿子长着一双绿眼睛,很好认。你待会儿去找到他,打断他的腿。” 端木未今年八岁,生得人高马大,头脑简单。他点着头,跟容妃保证:“我不光打断他的腿,还把他眼珠子抠下来。” “末儿真棒。”容妃满口地夸他,“你是皇子,身份尊贵,就算把他打死了,也不会有人敢让你偿命。” “嗯!”端木未点点头,带着他的几个侍卫,满围场地找安哥儿去了。 傍晚时,皇上宣苏芩秋和顾泽夕到他的帐篷用晚膳。 帐篷里,竟坐着个熟悉的人,贺兰鲲。 苏芩秋又惊又喜:“师父!” 原来贺兰鲲以大宛王储的身份到访熙朝,正巧赶上木兰围场狩猎,皇上就干脆把他请到这里来了。 皇上给苏芩秋和顾泽夕赐了座:“朕早听说大宛王储是当初的贺兰大夫,本还不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贺兰鲲哈哈一笑:“我与皇上也算是故交了。前不久,大宛吞并了昔日东胡的国土,父王特意命我来跟皇上说一声。想来东胡离熙朝这么远,皇上一定不会怪罪。” 说一声?就只是说一声?东胡是他灭的,却被大宛捡了漏!皇上恨不得拿酒水泼他一脸。 但如今的大宛,几乎统一了西域诸国,实力不容小觑,他再有不满,也只能忍着。 苏芩秋看着皇上那跟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暗自一笑,很有几分快感。 贺兰鲲又道:“听说我的爱徒,要跟宁远侯再婚了?这次我一定留下来吃杯喜酒再走。” 平妻而已,高兴什么?皇上暗哼了一声,道:“贺兰王储都快五十了吧,还没娶妻?朕有个寡居的外甥女,受封福寿郡主,跟你很相配,不如许给你?” 贺兰鲲打了个哈哈:“我的亲事,就不劳皇上操心了。我已经过继了亲侄子贺兰靳迟,也算是有后了。这次到访熙朝,我把他也带了来,明日叫他随皇上的儿子们一同狩猎,比个高下才好。” 他还真是不客气!皇上满心不悦,却又不得不把笑挂在脸上,吹捧了他几句。 苏芩秋津津有味地看着皇上吃瘪,悄悄把手伸进了顾泽夕的袖子,去勾他的手指头。 顾泽夕认真地思考着,未婚妻公然勾引他,他到底该躲还是不该躲。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围场的夜空。 皇上惊得手一抖,洒了杯中的酒:“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