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此多娇》 第1章 “怎么这样娇气,这就受不住了?” “不准逃!” 脚踝忽然被一只大掌扼住,姜暄和下意识嘤咛一声,眉眼紧蹙。 她只觉得浑身湿漉漉的,被风一吹,身上便寒毛直竖。 箍在她脚踝上那只手忽然发力,强行将她拽近,而后她便感觉自己被箍住腰。 姜暄和睁眼,入目是汪得透湿的龙凤被单,一只青筋暴起的手从背后绕过来捏住了她下颌。 姜暄和骤然瞪大了眼。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替嫡姐姜元敏生下皇子后,她便被那毒妇划破了脸千刀万剐灭了口,连骨肉都喂了兽园里的狼,怎会还活着呢? “还有心思想旁的东西?” 又是一记脆响传来,姜暄和眉心一蹙,纤长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身下床单,便觉腰间那只手多了几分力道。 身体异样感加重,那只手拽着她头发迫她抬头:“不是受不住么?朕看倒是还不够。” 男人那低哑熟悉的声音,让姜暄和瞳孔紧缩。 待看清了眼前人,身体顿时僵硬。 那双熟悉的墨眸正映着她羞红惊愕的脸,男人衣衫松散,明黄色的龙袍半搭在榻上,平素孤傲矜贵的俊脸染上了醉意,连眼尾都泛了红。 她情不自禁惊呼:“陛下?” 男人也不知有没有听清,唇齿一路下移,将她肌肤染得斑驳,似红梅落入雪地。 姜暄和身子又是一颤,满腔疑惑都被搅散。 她脑子里再没了旁的心思,只能无意识轻喘,颤抖。 …… 天色渐明,慕容峥才睁眼从床上坐起。 桌上那红烛已然快燃尽,他的龙袍落在地上,袖口有些许湿痕。 那女子正蜷缩在他臂弯,眼尾还带着红,一身欺霜赛雪的皮肤上落满了掌印和红痕。 慕容峥眼神微凉,指腹摩挲着她颈上斑驳细嫩的肌肤,神色冷厉。 他本不愿这么快便临幸她,眼下宫中后位空悬,这姜元敏又是相府的嫡女,后宫前朝息息相关,他怎会助长那佞相的气焰? 但偏偏他在册封礼上多饮了几杯酒,被太监送回寝宫,竟没忍住要了她。 “陛下,该上朝去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太监恭敬低语:“奴才进来伺候您更衣吧。” 慕容峥敛了思绪,起身下床。 姜暄和被他动作惊醒,睁眼便看见男人精壮的胸膛和肩上泛红的齿痕。 他身上的龙袍松垮,却瞧得出宽肩蜂腰,器宇轩昂。 慕容峥没察觉到她醒了,由着太监穿上衣服便要离开。 姜暄和莫名心慌,只怕这是自己在做梦,本能伸手勾住了他手指:“陛下……” 慕容峥脚步一顿,拧着眉回头,一双墨眸晦暗幽深,看不出喜怒。 旁边的太监见状咳了一声:“贵妃娘娘,陛下还要去上朝,您……” 姜暄和呆了一瞬,指尖微颤,忙松开手惶然开口:“臣妾失状,请陛下恕罪。” 伺候了慕容峥三年,她是清楚他脾性的,她刚刚大胆拉他的手,实在太过僭越。 慕容峥垂眸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女人的身子蜷在锦被中,只露出细腻的香肩。 眼下一头墨发散着,衬得那巴掌大的脸更显得小,看得人忍不住心软怜惜。 他破天荒的有耐心,伸手帮她理了理耳边乱发:“你歇息吧,朕今晚再去看你。” 姜暄和紧绷的脊背终于缓了下来。 脸颊那微冷的触感令她稍微清醒,她低头死死咬着唇,声音乖顺娇软:“臣妾遵旨。” 那声音酥,像是才能睁眼的小猫,睫毛微微颤着,无端让慕容峥拳头一紧。 昨夜她便也是蜷在他怀里,令人忍不住想索求更多,想让她哭叫告饶…… 他侧过脸收回目光,神色清冷淡漠,一语不发走出了寝宫。 姜暄和蜷缩在被子里咬着唇,眼中寒意幽深。 她真的重生了…… 此时,姜元敏应当才被封为贵妃,而她以陪伴嫡姐的名义入宫做她的贴身宫女,实则却是要替她承宠! 虽然她也是相府千金,可她母亲是教司坊里的罪臣庶女,被姜相强要才入了相府做侍妾,说起来她在府中的地位,连那些普通的奴婢都不如。 原本她会被姜相随意嫁给某个年纪足可做他爷爷的大臣做妾,可是姜元敏被选入宫后,却被发现是个石女。 姜家舍不得做皇家外戚这泼天富贵,便用她母亲姓名胁迫她这个样貌肖似的庶女入宫,代姜元敏生下皇嗣! 想到前世种种,姜暄和眼神更厉。 她忍辱负重,一边被姜元敏羞辱折磨,一边却要献身为她争宠。 姜家却是在她入宫后半年,便任由她母亲害天花死在了别院中,尸身更是被随意烧了撒入阴沟! 老天开眼……她这一世绝不会再任由他们宰割! 有机会承宠,她为何不为自己争,好护住自己和母亲,也让姜家还前世的血债! 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 姜暄和停下思绪抬头,便看见慕容峥身边的贴身太监郑槐笑着走了进来。 “贵妃娘娘可歇息好了?” 他语气恭敬,身后还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的宫女:“奴才刚将陛下给您的赏赐送到明光宫,这会子是伺候您更衣回宫,还是您再歇会?” 姜暄和纤长的手指蜷了蜷,声音娇软清甜,像是一含就化的桂花糕:“劳烦公公为我准备沐浴。” 郑槐不懂男女之事,可宫中的嫔妃他都伺候过三代了,如姜贵妃这样的尤物,真真是第一个。 怪道能让冷心冷情的陛下也纵容了几分。 他笑着点头,示意宫女伺候姜暄和,恭顺退下。 那两名宫女上前搀扶姜暄和,红着脸不敢看那纤细动人的娇躯上暧昧的痕迹。 雪白的元帕上落了一点娇艳的红,捧在手里仿佛还带着湿意。 娘娘这身子太嫩了,好像一掐就能出水,帮她沐浴都不敢使力,稍重一些,娘娘身上便要蹭起来一小片红意。 姜暄和任由她们帮自己梳洗更衣妥当,扶着她回明光宫。 在她之前,宫中已经有了贤妃、淑妃、德妃三名妃子,可慕容峥一个也没临幸过。 昨天的消息这时候早传得众人皆知,一路上,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恭敬又讨好,那些不晓事的小丫头却是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悄悄咬着耳朵。 贵妃娘娘才入宫便承宠,今后不知还有怎样的风光尊荣。 前世,姜暄和被她们看得又羞又慌,现在却早已习惯,若无其事朝着明光宫去。 跟着慕容峥三年,她每次都会被他折腾成这般,那人白日里是矜贵清冷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旦上了榻,便成了恶劣的顽童。 每每要弄得她情动哭求他才满意就罢了,还总喜欢留下这些痕迹刻意给外人看,好似要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所有物。 想到那三年,姜暄和的腿莫名有些软。 很快,她便到了明光宫门口。 宫人们低眉顺眼唤她娘娘,姜元敏的贴身侍女扶柳笑着上前扶了她,又给那两名宫女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转头冷着脸将她带向主殿。 姜暄和手腕被她掐得生疼,眼中有冷光闪过,却没反抗。 殿门虚掩着,扶柳将她推进去,姜暄和踉跄一步,抬头就看见姜元敏面前摆着大堆珍宝首饰,似笑非笑。 “你还算有点用,真能勾得陛下临幸了你。” 第2章 姜暄和一语不发,只是乖顺低着头,眼中却有恨意一闪而过。 姜元敏那张与她九分相似的脸带着讥诮的笑,走上前掐住她下颌,细细打量她脖颈露出的那些痕迹,眼底闪过妒忌:“呵,跟你那狐媚子娘一样,除了一张脸,哪里都上不得台面。” 姜暄和的脸被她掐得生疼,却垂着眸子一脸乖顺:“陛下宠幸的是贵妃娘娘,暄和哪里配得上这样的殊荣?” 姜元敏听着这话,面色稍霁,甩开她扯了扯唇:“还算你识相。” 姜暄和看着她背影,指节都攥得发白。 “既然承了宠,就把药喝了吧。” 姜元敏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坐回桌前漫不经心开口:“你最好是老实一些,你娘亲的命,可还被我攥在手心里,若你敢起异心,你们母女贱命难保!” 姜暄和故作惶恐:“暄和不敢。” 姜元敏冷哼一声,示意嬷嬷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刺鼻的味道涌进鼻尖,姜暄和几欲作呕,却乖顺喝下了药。 这东西前世她也是喝过的,是能助女子生育的汤药,却会让自己的身体亏损。 姜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生下那孩子后还活着。 见她今天这样听话,姜元敏颇为满意:“陛下可有说何时再召见你?” 姜暄和眼眸暗了暗。 慕容峥早上便说了,今夜会过来看她,前世他也的确来了,又是折腾了她一宿无眠。 第二天早上,姜元敏大概是吃了醋,故意找茬让她淋雨罚跪,高烧了整整三天下不得床,也无人问津。 她心中很快有了计较,状似不安道:“陛下没说,早上没等我醒便去上朝了,想来是公事繁忙。” 姜元敏皱了眉,一脚踢在她小腿上:“没用的东西!算了……滚下去吧!” 姜暄和垂着眸子,忍痛一瘸一拐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她眼神逐渐变冷。 今早慕容峥说了今夜会来见她,前世,他也的确来了明光宫。 但她不打算再让姜元敏有前世的盛宠! 今夜,便是个极好的契机! …… 慕容峥下了朝也没能闲下来,上书房的奏折堆积如山,桩桩件件他都得盯着。 他刚登基不足半年,朝中虎狼环伺,没一个省油的灯,那姜相便是其中最惹人厌恶的刺头。 慕容峥摩挲着指尖,看着奏折上姜相弹劾同僚的折子,冷笑一声用朱批划下一个大大的叉。 批阅完奏折,外面已然过了一更天。 慕容峥揉了揉太阳穴面无表情走出去,郑槐立时间迎上来:“陛下累了?是摆驾回宫休息,还是……” 男人捻着拇指上那翠玉扳指,眼神晦暗:“去明光宫。” 郑槐恭顺应诺。 看来姜贵妃是真入了陛下的眼,以后可要好生讨好了。 龙撵抬到明光宫,外面的宫人赶忙跪下:“恭请陛下圣安!” 慕容峥下了轿,语气漠然:“贵妃呢?” 宫人赶忙进去通告。 此时,姜元敏已经睡沉,听说圣驾到了,惊出一身冷汗! 姜暄和那小贱人不是说陛下政务繁忙么? 怎会忽然过来! 她冲扶柳厉声开口:“快将姜暄和梳洗打扮送过来!” 扶柳忙照做,没过太久却匆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姜,姜暄和不在房中!” 此时,慕容峥已然在正殿等得不耐,眉眼间都是郁色。 他声音冷寂:“怎么?姜贵妃这就学会了恃宠而骄这套?” 四周的宫人连大气也不敢出。 姜元敏终于顶着僵硬的脸色走出来,强挤出一丝笑意:“陛下恕罪,臣妾刚刚歇了,担心圣前失仪,才花了些时间梳妆。” 慕容峥看着她,微微皱眉。 不知为何,他看见她时便觉得心中那股兴味淡了,好似她身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娇软勾人,不过是他的错觉。 见他冷着脸,姜元敏心里一晃,身上想去拉他衣袖:“陛下……” “你既睡下了,便回去休息吧,朕只是路过来瞧瞧你。” 她越接近,慕容峥便越觉得心头那股抗拒更重,挥手便将她拂开。 姜元敏脸上笑意僵住,看着慕容峥起身走出去,气得拧紧了手中的帕子。 “给我找,那阳奉阴违的死丫头怎么敢!本宫要剥了她的皮!” 她重重将手边茶杯摔下,眼底一片戾气。 明光宫几乎被翻了过来,很快,宫女便押着姜暄和走了进来。 看见那张狐媚子脸,姜元敏按捺不住心里的戾气,扬手便是一耳光扇了过去! “贱人!你是故意不告诉我圣驾会来,想要破坏父亲的计划是不是!” 姜暄和脸上立时间红肿一片,瘫软在地上。 “长姐,我,我没有……” 第3章 她指甲几乎深陷掌心,却垂着眸子掩饰起恨意嗫嚅开口:“嬷嬷说长姐的衣服今日必须浆洗干净,我院子里没有水井,只能把衣服拿去偏院里洗……” 姜元敏咬紧牙关瞪着她,冷声询问嬷嬷:“可有此事?!” 嬷嬷愣了愣,想着找到姜暄和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偏院洗衣服,赧然点了点头:“娘娘恕罪,奴婢不知道陛下会来,看您换下了衣服,就让她去洗了……” 姜元敏听见这话,有点气闷,一时间还不好向姜暄和发作。 “今后只要你离开院子,不管是去什么地方,必须跟嬷嬷交代清楚!” 她强忍着怒意狠狠看向姜暄和:“今天这件事,我就暂且饶了你,再敢给我捅出篓子,我便撕了你的皮!” 姜暄和跪在地上乖顺点头:“暄和知错了。” 姜元敏又紧了紧拳,看着地上那只冻得有些泛红,却骨肉均亭,纤细漂亮的手,心中又升起妒恨。 姜暄和跟她长得肖似,但若细看,便能觉出着贱丫头身上自带着一股子狐媚子气,一颦一笑都能勾得那些男人神魂颠倒。 明明这个贱丫头从小就做着粗使活计,风吹日晒着长大,偏偏那一身皮子还又白又嫩,比她这个娇养长大的相府千金还精致些。 姜元敏看得更气,一脚踩住她手指 姜暄和痛得眉眼紧蹙,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一旁的扶柳见状,赶忙扶住姜元敏:“娘娘别生气,这女人还要服侍圣上,要是被圣上瞧见了圣上的伤,恐怕……” 姜元敏胸口起起伏伏,终究是放开了脚。 姜暄和的手指已经肿起一片,细嫩的皮肉也蹭破了不少。 “滚回你院子里去!” 姜暄和踉跄站起来,捂着手回到自己院子里。 看姜元敏这反应,她也猜得到今天慕容峥定然是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哪怕慕容峥没分辨出什么,打算让姜元敏侍寝,但她一个石女,又怎么敢承宠? 经过此事,姜元敏定然会被冷落几天,等她着了急,她自然会有机会再去勾引慕容峥,而不是留在耳目众多的明光宫被她盯着。 姜暄和的眸子暗了暗,将手上的伤口处理好,便和衣躺回了床上。 ...... 果然往后几天,慕容峥再没有来明光宫,也没有召幸姜元敏的意思。 姜元敏终于着了急,将她叫到正殿。 “陛下想必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心中不快,本宫已经打听过了,今夜陛下在上书房批阅奏折,你过去好生伺候,一定要设法让本宫重新得宠,清楚了么?” 姜暄和一副乖顺模样:“暄和知道了。” 见姜元敏挥手示意她出去,姜暄和忽然咬了咬唇:“长姐,暄和觉得就这样去见陛下,未免有些太刻意,反而容易让陛下心里厌烦,不如借着关心陛下的名义做些吃的送去,也算是有个由头呢……” 姜元敏听见这话,微微皱眉,倒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 “你这丫头倒是跟你那个狐媚子娘亲一般德行,心思全用在讨好男人上,天生的下贱皮子!” 她冷冷看了姜暄和一眼,而后道:“就按你说的做,要是搞砸了,我绝不会饶你。” 姜暄和故作惶恐点点头,躬身跟着嬷嬷退了出去。 来到小厨房,嬷嬷说明了情况,很快就有人按她的吩咐送上食材。 姜暄和将银耳泡发,小火慢炖,做了一道桂花莲子羹。 将要出锅的时候,她悄然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将里面的淡黄色粉末倒了进去。 银耳羹做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姜暄和换上贵妃的服饰,由扶柳带着去了上书房。 侍卫见她过来,忙躬身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不必多礼,本宫来看望陛下,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好么?” 姜暄和一身红衣,看着明艳大气,眼神却婉转,只随意看过来一眼,都让人觉得勾魂摄魄。 哪个男人顶得住她这样笑意盈盈看着? 这样的绝色,也只有帝王家藏得起。 侍卫眼睛都有些发直,意识到自己僭越,忙跪下道:“娘娘稍等……臣这就去。” 姜暄和颔首等在外面。 不一会,侍卫便走出来恭声道:“娘娘请。” 姜暄和这才从扶柳手中接过银耳汤,拎着裙摆进了上书房。 慕容峥正在批阅奏折,眉眼有些沉郁。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她一眼,声音微凉:“你有心了,夜深露重,东西放下便回去吧。” 果然还是心存了芥蒂。 姜暄和掩上门,低眉顺眼过去,却是用勺子舀了一勺银耳羹,期期艾艾送到他唇边。 慕容峥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转头盯着她,脸色冷硬。 “陛下看了那么久折子,一定累坏了……” 她咬着唇,纤细的皓腕蹭过他脸颊:“这银耳羹是臣妾亲手做的,要是凉了就不好喝了,陛下尝一口好不好?” 那双眸子温润明亮,就那么直勾勾看着他,百炼钢都要被化成了绕指柔。 慕容峥握笔的手微微一紧,终究还是张开了嘴。 可他咬的却不是那勺子,而是那只柔若无骨的腕子。 姜暄和痛得轻呼一声,险些没能端住银耳汤。 慕容峥裹着她的手扶正了碗,随手放在案上,而后欺身将她拉近:“只是来给朕送羹汤?嗯?” 姜暄和跌坐在他怀里,感受着腰上那只结实的手臂,耳垂都红了一片。 虽说她是来勾他的,可就在上书房…… 算了,前世他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荒唐事情。 她揪着慕容峥腰带,一脸无措:“是……” 慕容峥扯了扯唇:“要喂朕,就这么个喂法么?” 姜暄和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故作茫然看着他。 慕容峥就喜欢看那双眼睛慌乱失措的模样,兴味更浓,捏着她腮帮将那温热的银耳羹灌进她嘴里。 姜暄和被呛得嗓子一噎,眼圈憋得通红,还没咳出来,嘴唇便被他封住。 慕容峥掐着她下颌一点点吮那甜美,手掌掐住了那细窄的腰。 口中那甜味恰到好处,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又寡淡,又勾人,还带着淡淡的桂花味和檀香气。 直到怀里那小女子已经喘不过气,他才放开她哑声开口:“放了些什么,怎么这么甜?” 姜暄和靠在他怀里咳了几声,才揪着他腰带软声开口:“是我娘亲做的桂花粉,带着一点点的甜味,我小时候最是喜欢,所以就做给陛下吃了……陛下喜欢吗?” 慕容峥记在了心里,唇角笑意更深,灼热的大掌将她箍得更紧。 “自然喜欢。” 第4章 他的吻又铺天盖地压了下来,霸道的气息间裹着浓烈的欲。 姜暄和被他亲吻得意识迷蒙,本能攥紧了男人衣袖。 她裙子都湿透了,那些糖水浸在她身上,又湿又凉。 姜暄和觉得难受,本能在男人怀里扭着身子,晕晕乎乎迎合那个吻。 慕容峥喉结动了动,大掌顺着她腰肢,一路向上。 他声音更加低哑,咬着姜暄和耳垂呢喃开口:“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软?” 姜暄和羞得不敢抬头,只能将头埋在他颈窝:“陛下,外,外面还有人……” 她进来的时候并未将门关拢,只虚虚掩着,还留了一条缝。 值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背对着殿门,看不到他们的举动,可姜暄和还是觉得心脏跳得飞快。 他们并不是没在这种地方,可她那时早已经熟悉了他这性子,从来都会将门带好,谁知道…… 偏偏慕容铮察觉到她身体紧绷,手上的动作更加放肆:“哦?有人又如何?” 这一世,两人不过才有过一次,男人偏偏好像已经摸透了她。 姜暄和更觉得羞,忍不住张口咬住他肩膀,声音颤得厉害:“不,不能这样……这不合规矩……” “怎就不合规矩了?” 那温热的指尖慢条斯理勾起她腰带,慕容铮喉间溢出一丝低笑:“前朝那些老臣,不都催着朕绵延子嗣,说这才是现如今头等紧要的事情。” “朕现下……不就是在办正事?” 他伸手捏住她腮帮,唇角笑意有些揶揄。 “陛下,不,不要……” 姜暄和瞳孔睁大,努力想阻止他做那荒唐事,却直接被他抱到了旁边休息的软榻上。 龙袍与她身上沾满糖水的大红的宫服散在地上,慕容铮咬着她细软的手指,大掌箍着她腰,眼底已然一片情,伸手便要拉开她腰带。 可此时,外面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臣有事……” 慕容铮动作顿住,神色不善看向门口。 姜暄和耳根红得滴血,手抵在他胸前将他推开,眼尾都羞得泛起粉意,别开头不敢看他。 那求见的大臣哪能想到威严冷冽的陛下会大白天与贵妃在上书房做这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陛,陛下恕罪!臣,臣……” 慕容铮声音泛着冷,还多了点平时没有的焦躁和不悦:“有事便说。” 那大臣依旧不敢开口。 姜暄和垂着眸子,声音有点沙哑,却软得让慕容铮心尖发痒:“臣妾告退。” 慕容铮嗯了一声,凌厉的眸子锁在那大臣脸上:“讲。” 那大臣腿又有点软,好容易磕磕巴巴开口:“陛下……” 姜暄和的腿也发软,走出上书房还险些摔倒。 扶柳看她空手出来,刚刚又在里头呆了那么久,也知道是有了用。 她默不作声将姜暄和带回宫,附在姜元敏耳边说了些什么。 姜元敏扫一眼她衣裙上的湿痕,拳头又是一紧。 她冷着脸屏退了众人,伸手攥住姜暄和头发。 姜暄和头皮生疼,却是一声不吭跪在地上。 “果真和你母亲一样是个下流的贱胚子,在上书房那等地方都要勾着陛下胡作非为!” 姜元敏俯身掐住了她的脸,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破她柔嫩的脸颊。 姜暄和忍不住痛呼一声,眼圈微红,配上脸上那红痕,反倒显得楚楚可怜。 一股妒火自姜元敏胸口升起,她恨不得撕了这小贱人的脸! 但想到她的用处,姜元敏却还是只能咬牙切齿放下手:“陛下吃了你做的那甜汤,可有说什么?” 姜暄和咬着嘴唇,垂着眸子一副心有余悸模样,怯怯看着姜元敏:“陛下很喜欢……还,还说下一次也多给他做些甜食。” 姜元敏审视着她,心中正在判断这个小贱人的话是真是假。 姜暄和跪在地上仰头任由她打量,眼中似是只有惊惧和惶恐,却看不出一点心虚。 但这小贱人上次便害得她险些在圣上面前穿帮,这一次,她怎能再轻信她?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姜元敏冷冷开口:“你最好不要戏耍本宫,否则,本宫定会要你好看!” 姜暄和低眉顺眼应了声是,低头告退。 ...... 天色快入夜时,内务府的大太监忽然来了。 姜元敏得知消息,忙匆匆去了正殿,冲着那大太监和善笑道:“公公,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陛下今儿可一直惦记着娘娘做的吃食,才忙完了政务,便吩咐奴才来传话,说一会儿就过来陪娘娘。” 大太监笑眯眯道:“陛下的口味,娘娘也清楚了,您看着做些点心小食就是。” 姜元敏心里暗暗叫苦,脸上却只能堆着温柔的笑,赏了公公一荷包银子,命人恭恭敬敬将那公公送出去。 扶柳迟疑上前:“娘娘,咱们做些什么吃食好呢?” 姜元敏想着姜暄和说慕容峥爱吃甜,却不敢全信。 犹豫一瞬,她吩咐扶柳:“你吩咐人做一半甜口的点心,再做些咸口的吃食。” 扶柳恭顺应是,忙去厨房吩咐。 慕容峥赶来时,小厨房那边也才将菜摆到桌上。 姜元敏笑着上前福了一礼:“妾身恭迎陛下。” “免。” 慕容峥眼神柔和,上前想将她搀扶起来,却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分明脸似乎还是那张脸,可给他的感觉,却好像变了个人。 “陛下说想尝尝臣妾的手艺,臣妾便简单做了些吃食。” 姜元敏没察觉到慕容峥的异样,学着姜暄和的模样夹着嗓子柔柔开口:“陛下快尝尝合不合口味?” 慕容峥跟着她来到桌前,看着那些精致的食物,心中那一丝异样又压了下去。 “爱妃辛苦了。” 他坐到桌前,看着那碗银耳羹,忍不住便想起了在舌尖半日的清甜。 慕容峥无意识抿了抿唇,舀起一勺送口中,身体忽然一僵。 第5章 那股勾人的桂花香味没了,甜倒是甜,却与他这些年在宫中日日吃着的银耳羹没有丝毫区别。 但想起她说那银耳羹里加了她母亲留下的桂花粉,他也并未怀疑太多。 许是材料用光了,才做不出这样的味道? 眼看也快到中秋了,若是她想家,他可恩准她回去省亲,也让人学一学丞相夫人做桂花粉的法子。 慕容峥想着,又尝了一道酒酿汤圆。 品着那口中甜的腻人的味道,慕容峥眉心一阵跳。 这汤圆,便比御厨做得还难吃了。 “陛下?您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 姜元敏看他脸色似乎变了变,心里一紧。 那死丫头果真是诓骗了他,陛下哪里像喜欢甜食的人?! “还好。” 慕容峥态度有些冷淡,手指无意识捻着指尖。 他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不是那对唇儿喂进去的,所以他才觉不出甜? 偏姜元敏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暗自庆幸自己还吩咐厨房做了旁的口味。 她笑意晏晏夹了一筷子茴香肉圆送到慕容峥面前,语气温婉:“陛下若是不喜欢刚才那些,不妨尝尝这个呢?” 看着那洁白的手腕,慕容峥又想起了下午那些荒唐。 他掀了掀唇,张嘴吃下,那茴香的味道直冲鼻尖,让他身体陡然一僵。 姜元敏脸上原本挂着笑,忽然看见他面色一沉。 她顿时慌了神,手里筷子抖了抖:“陛下……” 筷子尖上沾了肉圆子的汤水,有几滴滴在了慕容峥的龙袍上。 男人的脸色更显冷沉,僵硬嚼了那肉圆子咽下,不轻不重放下筷子:“朕饱了,天色不早,歇息吧。” 姜元敏心里更慌。 陛下似乎对她准备的食物都不满意……怎么会这样? 听着慕容峥说要歇息,她脸色白了白,僵笑道:“陛下,臣妾还未沐浴……” 慕容峥笑了笑,伸手箍住她手腕:“那爱妃还不快去?难不成又要朕等着你?” 他想起先前那未做完的事情,眼中闪过欲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但不知为何,他分明先前食髓知味满心念着这丫头,现下却觉得提不起兴致。 他盯着姜元敏,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神色。 姜元敏心里一紧。 陛下这幅情状,莫不是觉出了不对? 她慌忙推开他的手,学着姜暄和那娇滴滴的模样道:“陛下,臣妾先去沐浴。” 慕容峥复又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神色淡淡嗯了一声,盯着女人背影,无意识捻了捻指尖。 …… 应付好了慕容峥,姜元敏一点不敢耽搁,命扶柳将姜暄和带到后院,掐着她腮帮将一瓶药灌下。 “陛下在前院等着,别耍花样,进去好好伺候!” 那药味甜得令人作呕,姜暄和痛咳几声,脑中一阵昏沉。 姜元敏和扶柳将她带向寝殿,一名宫女却匆忙跑过来:“娘娘,不好了!陛,陛下往寝宫去了!” 姜元敏心里一慌,压低声音开口:“把这小贱人扔到汤池!” 扶柳忙点点头,拽着她跟姜元敏一道疾步赶过去。 姜暄和只觉得自己浑身燥热,被拖到温热的汤池里,反而更加难受。 她努力绞紧了腿,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吟。 姜元敏看得怒火中烧:“贱人……陛下还没到就在这里作这幅轻狂模样!” 她还想磋磨一阵姜暄和,没想到外面却忽然有脚步声传来。 奴仆的声音有点紧张:“陛下,娘娘还在沐浴……” “那朕恰好能与爱妃共浴。” 慕容峥的声音带了些冷意,姜贵妃说是去沐浴,却已经耽误了这么久。 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 而姜元敏心里一紧,没想到慕容峥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要是被看见她跟姜暄和一同出现,他们的计划便毁于一旦,还要惹来杀头之罪! 她不敢耽搁,匆忙躲进旁边柜子里。 慕容峥恰好在这时走进来,冷着脸走上前想质问,却看见汤池中的姜暄和仰着脖子软在池边,粉颈蒸腾着热气,衬得皮肤更加娇嫩,吹弹可破。 他无意识攥紧了拳。 姜暄和已经被那药性冲得失去理智,咬着唇瓣看向他,眼中水雾弥漫:“陛下……” 慕容峥一语不发,迈步上前箍住她下颌,直接吻了下去。 他身上的龙袍很快浸得透湿,怀中的小女人娇软温热,似乎比往日主动许多,胳膊死死缠着他脖颈。 他喉结一阵滚动,大掌按在她后腰,唇齿游移,紧紧咬住了她耳垂。 “晚上做得东西那么难吃……是想等着朕来吃你?” 他的吻逐渐向下,在她脖颈上落下斑驳的红痕,掐着女人的腰将她一点点拆骨入腹。 汤池中水声撩人。 躲在柜子里的姜元敏握紧了拳,眼中一片妒火。 姜暄和这个贱人……还真是会勾引男人! 如果不是她身体有问题,现在应该跟陛下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听着那些呼吸声,她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觉得呆在里面的每一刻都是折磨。 两人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夜,姜元敏又冷又怕,那柜子狭小,她连转身都做不到。 等到慕容峥终于心满意足起身将姜暄和抱出去,她踉跄从柜子里摔出来,眼中一片恨意! 守在外面的扶柳匆忙进来搀扶起她:“娘娘……” 姜元敏咬紧了牙关:“等陛下离开,你将那小贱人给我带过来!” 第6章 慕容峥的贴身大太监培植紧跟其后,看着皇上的背影,想来刚刚听皇上的吩咐打开门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直视圣颜,看起来就是一脸的满足。 再看看这时辰,又想来贵妃娘娘那一身媚骨天成,一颦一笑都透着无尽的娇媚。 眼波流转,如秋水横波,引人心驰神往。 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独特的韵味,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妩媚而娇艳。 身体曲线完美,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让他这个无根的也是心中一动,也是怪不得皇上喜欢。 一阵冷风吹过让培植猛的回过神来,自己真该死啊,怎么能肖想圣上和贵妃娘娘,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赶紧招呼着身后的宫女准备好热水。 第二天,天光大亮。 慕容峥从床榻上缓缓醒来,看着旁边窝在自己怀里的姜暄和,娇媚可人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男人的手臂上,轻轻拂过,仿佛一根根丝线缠绕在他的心间。 慕容峥健硕的身体挺拔伟岸,更衬得姜暄和娇小可爱,看到他口干舌燥, 慕容峥无端的透露出几分温柔,他环抱着女子,双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摸。 姜暄和还未醒,只是能隐约感受到。 慕容峥见这样,姜暄和还是不醒,满是恶趣味的开始俯下头,轻咬姜暄和如樱般红润的嘴唇。 一下一下的,跟刚学会吃奶的孩童似的,轻轻的研磨,却就是不肯松口。 颇有一种恶作剧的快乐,一下一下的想让主人发现,却又怕主人发现的奇特心理,让他颇有些满足。 但这远远是不够的,姜暄和被他这样弄来弄去的,还是迷迷糊糊的醒了。 慕容峥见她醒了,眼底的疯狂更是藏不住,手不由的在姜暄和身上来回游走,她的腰身像水做的似的,让人不可置信,让人浑身燥热。 姜暄和感觉到了他的意图,语气娇娇弱弱的,“皇上,真不行了,臣妾受不住了。” 手上还推拒着,但那力道对于慕容峥来说跟猫挠的似的,颇有些欲拒还绝的意思。 慕容峥只觉得这种感觉新奇得很,颇有些让人怜爱的意思,让他舍不得了起来,下不去手了。 慕容峥只能是自己冷着个脸,想走出去吹冷风清醒一下。 走到门口的时候,本想摔一下门,以解心头之恨,又想想那女人还在睡着的娇憨模样,又是狠不下心来,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门外的培植,还正值着夜呢,只听见一声吱呀的门响,皇上就迈着大步出来了。 吓得人冷汗直流,这贵妃娘娘怎么回事呀?怎么没有留住皇上呀?怎么又惹的皇上生气了? 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只能跟在慕容峥身后。 可是还没走几步,慕容峥就说道:“培植,你不用跟着我了,朕独自出去走走。你先去帮朕把奏折搬到御书房去,朕一会儿就过去了。” 培植只能“吒。”一声。 姜暄和还是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只能感觉到男人突然一松手,身旁便没了他的气息。 有些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却是什么都抓不到,又迷糊过去了。 突然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将她淋了个湿透。 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姜暄和睁开了眼睛。 水珠顺着她娇嫩的脸庞滑落,滋润着她的柔肌,仿佛是从她的身体中生出来的,映出她眼中的晶莹水光。 姜暄和微微皱眉,却流露出的是迷人的妩媚,浑身瘫软着躺在床上。 站在门口的姜元敏看到这一幕,恼羞成怒似的,大声怒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贱胚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净会些勾人的把戏,你就只有这一点用处了。” 无论她再怎么讨厌姜暄和,也是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跟这个庶妹长得有九分相似,远没有她这样的娇媚劲儿。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有宫人通报淑妃前来道贺。 姜暄和急忙忍着浑身的酸痛换上自己的衣服,什么也没说,就低眉顺眼地离开。 此时姜元敏也不好发作,只能把她放走了。 刚打开门,就能看见淑妃的贴身宫女已经往这边来了。 恰巧在姜暄和出门的时候,与淑妃在走廊里擦肩而过。 姜暄和本想什么也不寒暄的,不过这淑妃倒是个自来熟的。 先把姜暄和叫住了,“想必这位就是我们贵妃娘娘的妹妹了,长得可真水灵呀。美得很,连我这个女人看的都心动呢。” 姜暄和只能停下来回答她:“淑妃娘娘说的哪里的话,自然是比不过姐姐的。” 多余的就是来回几句的推崇,一些上得了台面的场面话。 姜暄和说着话,假意才看到淑妃身后的侍女手里端着的糕点。 装作好奇的问道:“淑妃娘娘,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淑妃赶紧让侍女把东西端上前去,“这是我自己做的莲花膏,特地送过来给贵妃娘娘尝尝。” 姜暄和突然就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得亏是一旁的侍女把她接住了。 姜暄和借机说道:“淑妃娘娘,快去找贵妃娘娘吧,在这也耽误了不少时候,桂花膏怕是要凉了。” 淑妃赶紧说到:“哎呀,姑娘不提醒我都忘了时辰,是得要快一些。那就不跟姑娘多聊了,我先进去了。” 姜暄和点了点头,微弓着腰行了一个礼。 淑妃一进屋就对着姜元敏说:“几日不见,贵妃娘娘又漂亮了。怪不得深得皇上恩宠,我这亲手做了一些桂花膏,特地给你送了过来,还请娘娘一定要尝尝。” 姜元敏虽然表面上看不起这礼物,但还是装模作样地收下了。 “淑妃娘娘说的哪里的话,这我肯定要尝尝呀。” 收完就用两根手指拿起了一块放在嘴里品尝了起来,淑妃亲眼看着她吞下去,才道别离开离开。 姜暄和站在院子里目送淑妃走远,神情有些恍惚。 一旁的丫鬟见状,赶忙掐了掐她的肉,尖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姑娘,姑娘,回神了。” 提醒着她回神。 话音刚落,屋内突然传来姜元敏尖锐的尖叫声,丫鬟急忙赶进去查看。 原来不知怎么的,江元敏脸上突然起了疮。 脸颊通红,疼痛让她的表情扭曲变形。 她双手紧紧抓着头发,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第7章 丫鬟们惊慌失措,有的前去找人帮忙,有的急忙寻找药物,试图缓解姜元敏的痛苦。 一时间,整个房间混乱不堪,尖叫声不绝于耳。 姜暄和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屋内的场面,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叫的这么大声,姜元敏应该是毁容了。 想来也是,上一辈子的今天,离春日宴的时日不久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给姜元敏下药。 这可怪不得她手段低劣,姜元敏就是恶有恶报。 姜暄和没有进到房间里去进献假意的关心,而是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静谧的闺房之中,姜暄和推开门走进去,确认了四周无人,这才坐在了梳妆台前,优雅地处理着指甲里的细微残留。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思绪飘向了与淑妃那看似巧合的擦肩而过。 就在那侍女扶起她的那一刹那,她巧妙地将刚从荷包里粘上的药粉洒在了淑妃送来的的糕点之上。 好在那桂花糕,色泽雪白,如同冬日里的初雪,纯净无瑕。 形状小巧精致,宛如一朵朵盛开的桂花。 糕点的表面平滑如镜,反射着柔和的光线,诱人垂涎。 一看就不是出自那个淑妃娘娘的手,也是一个挑起这“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争端的好机会。 想来上辈子,姜元敏那个蠢货偏偏就是不信邪,非要自己去这场春日宴。 还把慕容峥给惹了个透顶。 让慕容峥冷落了姜元敏整整三个月,那段日子里,姜暄和自然也无法露面,在这个明光宫里受尽了折磨与冷遇。 姜元敏发疯一般的折磨她,让她去做最脏最重的活计,做不完就得挨打受骂,动辄就不给饭吃。 烈日下,她身上沾满了汗水和灰尘,没日没夜的干活。 娇嫩的的肩膀被磨砺得红肿不堪,纤细修长的小手上满是伤口。 姜元敏还怕被发现双子的秘密,在夜里又让她涂上上好的膏药,整日里那一双手和身上的皮肉,都是不断的受伤再生长,远比现在的姜元敏所受的苦要痛苦多了。 在这明光宫里,她度过了三个月的不眠之夜。 那段时间里她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身旁又没有宫人的照顾。 她常常孤身一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做着又脏又累的活,甚至有时候连烛光都没有,只能摸着黑干活。 有时,她会在短暂的休息间隙,眺望远处的天空,怀念一下还在相府的母亲,算是她唯一的寄托了。 然而,在这表面繁华内地里腐败的的明光宫中,她的悲伤和疲惫无人问津。 她的生命,仿佛成为了皇宫里的一粒尘埃,渺小而卑微。 仿佛仅仅就只有替姜元敏这唯一的作用。 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被丞相大人和她这个所谓的姐姐控制,靠着对母亲的那一点念想苟延残喘。 然而这一切,仅仅是她未来深渊日子的开端。 前世的最后,她整个人都充满麻木与悲凉,更是连母亲这个念想都没有了,只能死在这毫无冷暖人情可言的皇宫里。 哪怕到她死,那个每天与她亲近的男人,都不知道她是谁。 一想到前世的那些经历,姜暄和就仿佛又重新跌入冰窖般的严寒之中,连现在这满屋的阳光,都暖不热她的身子。 如今,她万不想再经历前世的那些苦难了。 她要报仇,让所有那些害死她和她娘的人付出代价! 整天戴着假面具的虚伪至极的丞相大人,对她这个女儿可是好的很呢。 她若是不精心准备一番送给他些什么,让他这个宠爱的大女儿出些风头,就对不起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所以她一定要利用好这场春日宴,为日后的日子做些铺垫,把那在阴沟里翻烂的陈旧的事情全都放在这光明下来。 她自己没有办法做到这些事情,只能用尽一切手段紧紧地抓住慕容峥的目光,让他重新亲近自己,而不是这个披着姜元敏的皮的自己。 就在此时,门砰的一声从外推开。 姜元敏的贴身丫鬟送来了春日宴的华美服饰,轻晃晃的把华服放下,对一旁的姜暄和却是没好气。 “这是娘娘送来的衣服,让您试一下。不过奴婢可是警告你了,这些都是娘娘的东西,只是暂时让你试穿一下,你可不要妄想把这些东西收为己有。否则不要怪奴婢没有提醒您,都是要自食恶果的。” 姜暄和听到丫鬟的这些大话,没有立马反驳,而是嘴角勾勒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猝不及防的,“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丫鬟的脸上,厉声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娘娘再怎么说我,也是我长姐,是那丞相府的贵女,还轮不到你这个奴婢在这里狐假虎威,怎么做,我自会有考量!” 话音还未落此时,就能听到一阵脚步声正在靠近。 姜元敏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面对姜暄和,她捂着脸有些局促,仿佛是害怕自己这副丑恶的样子被姜暄和看见,眼神里藏不住的想杀人的劲儿。 然而不过几时,看到桌面上有些白色的粉末,又想到自己,眼中又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第8章 她一个狠劲儿就是冲了上去,一巴掌甩在了姜暄和的脸上。 指着桌子上的白色粉末说:“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刚刚就听扶柳说,在淑妃送糕点进来之前,你就在院子里和她寒暄。是不是你趁机给我下了药,你这个贱人!” 原本在梳妆台上整齐摆放着一系列精致细腻的胭脂水粉,虽然不是上好的绝佳的贡品,却也是平常人家用不起的。 镶有珍珠的胭脂盒躺在红木的梳妆台上,还有一只不知道哪里采来的杜鹃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然而,姜暄和假装一不小心,一个顺势就倒在了梳妆台上。 手臂一摆,这些精致的胭脂水粉哗啦啦地全摔倒在地。 五彩斑斓的散落一地,变得一片狼藉。 姜暄和一手捂着自己的脸,用期期艾艾的哭腔,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借口:“姐姐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用些胭脂水粉把自己身上的痕迹盖住,免得大家怀疑到我们。” 姜暄和的声音十分娇弱,仿佛春日里初开的花朵,轻轻柔柔地绽放在温暖的阳光下。 她的语调里面略带委屈,宛如初春解冻的溪水,让人心生怜悯,却又不失少女的纯真与恬静,每一个字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犹如初生的小鹿。 纵然是这样一番话,也让她说出了一股子娇气劲儿。 姜元敏喉间又是一哽,却还是没有放软自己的态度,“这都是你的本分,装的这一副委屈劲儿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个男人吗?” 姜暄和假装自己伤了心,却还是一脸坚定的,从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盒完好无损的胭脂盒,精致而优雅,散发着高贵的气质。 盒身可以看出来采用上好的木材,一定是用了不少的能工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呈现出典雅的纹理。 盒子的边缘镶嵌着华丽的金色描边,如同阳光照耀在盒子上,熠熠生辉,惹眼的紧。 盒盖之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勾勒出美丽的花纹,犹如一朵盛开的牡丹,彰显着尊贵与华丽。 双手呈了上去,“姐姐,这是我之前找到的一盒极好的膏药,也算是我走了运,才碰上了那么好的运气,就仅此一盒,一定能够治好姐姐你脸上的伤的。”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但是实际上这种药膏却会加速姜元敏病情的恶化。 是她下在这盘大棋上又一个棋子。 姜元敏看了一眼这华丽的盒子,装作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满脸狠厉,“算你还是个有良心的,下次有这东西早点拿出来。赶紧收拾收拾,过几日就是春日宴了,你顶着我的名头,要是给我丢了脸,想想你那相府的娘吧。” 过了几日,在这皇宫之中,春日宴的钟声响起,达官贵人、皇室成员纷纷云集,如约而至。就在宴会才刚刚开始之际。 只听到传唤公公一声“贵妃娘娘到。” 姜暄和盛装出席,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可谓惊为天人。 她身着一身粉红色长裙,穿戴着繁复的皇室服饰,发冠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熠熠生辉,令人目不暇接。 她的妆容精致华美,犹如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尽显高贵气质。 轻施粉黛,眉如远山,眸若星辰,朱唇轻启,宛如仙子下凡,令人惊艳不已。 尤其是她的嘴唇如樱般红润,缓步走来一路上的微笑都让人心动不已。 她的肌肤如雪般洁白,光滑而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她的身体曲线既有女性的柔美又有女性的力量,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再者她身着粉色长裙,与她身上这一股媚劲儿,杂然成了一股既天然纯真,又不是诱惑的奇特诱惑力。 每一个细节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为之倾倒。 她身姿曼妙,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高贵典雅的气质。 她莲步轻移,行走在华丽的宫宴上,如同一朵绽放的牡丹,娇艳动人。裙摆轻轻拂过地毯,犹如清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让人陶醉其中。 她俨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宛如一幅美妙的画卷,令人陶醉。 她被宫女领着去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旁边就是几日前才见过的淑妃。 淑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故作熟捻的和她搭话:“贵妃娘娘几日不见又漂亮了,惊为天人呀。” 她刻意装出一副傲慢无礼的神态,“淑妃这是哪里的话,本宫不一直这么漂亮吗?用得着你说吗?” 这话一出,让附近的人都沉默了。 尤其是淑妃,只能脸色僵硬的点了点头,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姜暄和突然感觉到一股视线看了过来,顺着目光看过去,是坐在上位,身着金黄色华服的慕容峥。 他的眼神仿佛是看穿了姜暄和的伪装,察觉到她的无礼与做作。 可是尽管如此,当男主的目光与女主碰撞时,他不由自主地被女主那犀利而迷人的眼神吸引,只得含糊地向一旁的培植吩咐着,让他赶紧开始宴会。 随着培植的一声,“春日宴正式开始。” 就陆续有舞姬上前开始表演,坐在台下的大臣们也开始了推杯换盏。 在宴会上,各位妃嫔们纷纷送上了精致而独特的礼物,以取悦皇上的心。 唯独姜暄和,看似随意的找了一个贴身的荷包,亲自走到高台上将其别在慕容峥的腰间。 整个身子像没有骨头似的,贴在慕容峥的身上。 她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总是能够找到机会,将自己完完全全的展现给慕容峥看。 这个举动让慕容峥情不自禁地充满火热,他费力地保持着冷静,只是表面上掩饰着自己被吸引的心动。 在这场春日宴的华丽舞台上,姜暄和的精心策划将男主的思绪牢牢吸引,慕容峥却是狠下心来把她给推开,“没规矩,给朕滚下去。” 但其实唯有他自己知道,他早已被这个小女人的独特魅力所俘获,只是他选择控制自己的冲动而已。 第9章 慕容峥没有答应也没拒绝,姜暄和就当他默认,提着裙子上前给他戴荷包。 路过淑妃的时候还撞上了她的肩膀。 淑妃差点忍不住骂出声,狠毒的眼神射在姜暄和的背上。 姜暄和身上有一股淡香,刚一靠近慕容峥就闻到了。 熟悉的眉眼在眼前放大,慕容峥想起前一晚这人泡在水池里,被热气熏红的眼角,和含着眼泪的双眼。 慕容峥喉咙一紧,低头就看到姜暄和伸出的双手在靠近他的腰带。 手腕他咬过,也曾挂在他的脖子上摇摇欲坠。 越看越邪门。 慕容峥一咬牙,把人推开了。 “不用戴了,荷包放下就退下吧。” 姜暄和都有些愣,险些怀疑是不是剧情不可逆。 上辈子姜元敏宴会失宠,这辈子换成她也是一定的结局? 可是没道理啊,她明明没得罪慕容峥,前面的一切也都很顺利,这人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推开她? 姜暄和有一瞬间的茫然,看的慕容峥心口一紧。 他刚想说些什么,姜暄和后退一步,把荷包放下,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转身时看到淑妃幸灾乐祸的眼神,她都没心情应对。 心里一团乱,根本想不出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后半场姜暄和有些心不在焉,宴会中至的时候,她还是站起来轻声道:“臣妾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望皇上成全。”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就很好拿捏。 慕容峥摆摆手,答应了她的请求。 姜暄和心沉入谷底。 他竟然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阻拦…… 她对慕容峥虽然谈不上情深义重,但毕竟对方的宠爱目前是她最大的依仗,一旦失宠,她面临的困境要比现在多的多。 姜暄和五味杂陈,早春的风都吹不散纷杂的思绪。 蓦的,一双手从背后伸来,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到假山后。 后背抵在石头上,但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而是被一双灼热的大手托住。 “唔——” 姜暄和挣扎了一下,看到眼前的人眼里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人终于放开她。 姜暄和吐了口气,有些惊讶。 “陛下?” “贵妃很惊讶?” 慕容峥靠的很近,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耳边,姜暄和耳朵连带着脖子都被吹空了。 “贵妃的肌肤真是吹弹可破,还没碰就红了。” 姜暄和记得这人练剑,指腹上有些老茧,一双手从肩胛骨移到肩上,又揉上她的耳垂。 她动弹不得,轻轻嘤咛一声。 慕容峥刚就没消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低头亲了下去。 姜暄和被亲的晕晕乎乎,睁眼时因为缺氧,觉得天旋地转。 “皇上刚刚……不是生气了?”她气息不匀地问。 慕容峥轻笑一声:“朕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臣妾没有准备礼物。”姜暄和咬紧下唇。 慕容峥一愣,很快又笑出声。 “可是生气的像是贵妃,嘴上说着身体不舒服,可朕看,你分明是不想看见朕吧。” 姜暄和感觉到慕容峥真的没有生气,并且现在心情还不错,于是没着急反驳,一副努力表现出自己若无其事的样子。 “皇上说笑了,臣妾怎么敢生陛下的气。” “因为朕没让你挂荷包?”他凑在猛地凑近姜暄和耳边,轻叹道,“你靠的太近了,朕想把你抱在怀里,可那里还有别人。” 姜暄和脸色更红了。 他推了推那人的肩膀,本想把人推开,没想到他反而变本加厉,衣带被扯开,外袍很快散了一地。 “陛下!”姜暄和一声惊呼,“陛下不可,还在外边……” 慕容峥咬着她耳朵,声音含糊不清。 “昨晚在汤池也是外边,你也没拒绝朕。” 今天也不可以拒绝。 姜暄和被迫仰起头,身体前倾,用来迎合慕容峥的吻。 迷迷糊糊想起昨晚之所以同意慕容峥在外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姜元敏给她下了药。 可是现在,她很清醒,难道还要在外面胡来?! 上辈子慕容峥好像也没这么百无禁忌啊。 “你竟然还有功夫想别的事情?” 慕容峥报复性地咬在她脖子上。 “专心点。” 眼看着逃不掉了,姜暄和也不做无谓的挣扎,配合一些说不定还能舒服些。 一炷香后,姜暄和腿软,实在站不住了,忍不住轻声求饶。 “陛下,我们回去吧,回宫里想怎样臣妾都可以。” 她趴在慕容峥肩头,脸上布满红,娇媚可人的样子十分养眼。 慕容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帮她穿好衣衫。 “回去吧,宴会还没结束,朕不能离席太久。” 姜暄和腰酸腿软,也不多问,藏好袖子里刚拿到手的东西,点头。 “恭送陛下。” 慕容峥虚扶了她一把,“回去好好休息。” 姜暄和目送那人背影离去,良久,才把袖子里的玉佩拿出来。 上面的真龙雕刻的栩栩如生,赫然是慕容峥刚才随身佩戴的玉佩。 她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 回到明光宫的时候,姜元敏正在大殿上等着。 甫一进门,滚烫的茶水带着茶杯迎面而来。 姜暄和迅速侧身,躲过了一劫。 “废物!你竟然在宴会上惹怒皇上,不在乎你母亲的命了是不是!”姜元敏大怒。 看来她已经知道宴会上发生的事了。 姜暄和冷淡道:“皇上并没有生气,他说,很喜欢我送的那个礼物。” “你开什么玩笑?没有礼物你就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先延后,或者让扶柳回来拿吗?皇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会稀罕你的一个破荷包!” 她话音刚落,就见姜暄和拿出一枚玉佩。 “这是皇上在我离开后特意留下的,足矣说明皇上没有生气。” 姜元敏:“……” 她自然认出那是皇上的玉佩。 不仅能够证明他没有生气,能把贴身玉佩送出去,还表明了皇上对她的宠爱。 姜元敏又恼又喜。 获益的是“姜贵妃”,可皇上宠爱的,从始至终都是姜暄和啊! 她深吸一口气,问跟着姜暄和的扶柳:“她说的可是真的?” 第10章 “这……奴婢真的不清楚。姜暄和从殿里出来之后,皇上确实有追上来,只是两人一直在假山后,郑公公也一直拦着奴婢不许靠近,所以奴婢不清楚。”扶柳如实道。 姜暄和说:“当时只有暄和和陛下两人,这玉佩是皇上的无疑,若不是陛下亲手给的,难不成还是暄和抢的吗?” 姜元敏顿时没了什么疑惑。 姜暄和胆子小,怎么会抢皇上的东西。 她伸手,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玉佩,挂在自己身上。 不管了,反正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姜贵妃,姜暄和就是见不得光的臭虫。 “娘娘,皇上已经到宫门口了。” 门外宫女急匆匆来报。 姜元敏惊讶,“皇上这时候怎么会来?” “姜暄和,你为什么没说皇上要过来,你又骗我?” 扶柳看到明黄的身影正在靠近,焦急道:“娘娘,皇上快到了。” 姜元敏扫了一圈,转头把人推到墙角的柜子里。 柜门合上,姜暄和扯了个嘴角。 “臣妾参见皇上。” 慕容峥把人扶起,嘴角还挂着笑意,可对上这人脸的时候,明显有些僵硬。 “怎么戴上面纱了?” 姜元敏脸上脓疮还没好全,自然不敢摘下,支支吾吾道:“清晨上妆时丫鬟笨手笨脚,把脸给划伤了,臣妾怕污了陛下的眼睛。” 慕容峥想到假山后亲吻时她下巴上那个浅淡的指甲印,虽然遮盖了一些,但还是显眼。 他以为她说的是那个。 “刚才朕什么没见过,现在才挡起来,怕不是晚了些?” 姜元敏以为皇上在关心自己,高兴地贴上去。 “臣妾谢皇上关心,还有……”姜元敏娇羞地低下头,看到挂在腰间的玉佩,羞涩道,“臣妾很喜欢。” “?”慕容峥有些莫名,隐约还有些厌恶,想要推开身边的人。 明明两人之前还那么亲热,现在他却只有排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正想着,他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这是哪来的?” 慕容峥突然推开她,扯下玉佩,厉声质问。 姜元敏吓坏了,没站稳差点摔倒。 她懵然地看着突然变脸的皇上,又看到那人手里的玉佩。 不是送的? 她像是被一盆凉水浇了个清醒。 姜暄和这个小贱人又骗她! 姜元敏脸色青白交错,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这个……是,臣妾捡的!”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姜元敏一口咬定是自己捡的。 慕容峥脸色阴沉,“哪里捡的,说清楚。” 姜元敏根本说不清楚,更做实了她的心虚。 “朕倒是没看出来,贵妃竟然有一副小人做派,学会偷东西了!这玉佩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偷!”慕容峥面容冷峻。 “皇上饶命,臣妾只是看这个玉佩好看而已……” 姜元敏意识到这玉佩恐怕不简单,她不会放过姜暄和这个小贱人的! 慕容峥越看越觉得怪异,索性收回视线。 “传朕口谕,贵妃德行有亏,从今日起禁足明光宫,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姜元敏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吓得连求饶都忘了。 殿内人人瑟瑟发抖,一时安静地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砰!” 墙角突然传出轻微的动静。 慕容峥神色一凛,抬步往那边走去。 姜元敏心提到嗓子眼,轻吐一声:“不——” 若是让慕容峥看到,她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第11章 越靠近,慕容峥却更能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那是他在姜元敏身上闻到过的。 可刚刚那个女人扑过来的时候,这种味道却没有,现在又出现了。 姜元敏呢喃:“皇上,不——” “喵——” 一只肥胖的狸花猫从衣柜后跳了出来,踩着猫步趾高气扬地从殿中穿过。 “……” 一阵诡异的寂静。 慕容峥率先反应过来,问:“那柜子里是什么?” 扶柳答道:“是娘娘的衣服。” 那就难怪了,可能是平日常用的熏香熏了衣服,导致衣柜周围都是熟悉的香味。 可姜元敏本人——已经不是假山后那身,可能是换了衣服,所以没有那种味道了。 他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人,竟然没有半分怜悯之心。 “贵妃好好反省一下吧。” 说完,慕容峥大步离开。 扶柳先是松了口气,很快看到地上的主子脸色变得可怖起来。 她摇晃着站起来,不由分说地冲向衣柜。 打开柜门,姜元敏粗暴地揪着姜暄和的头发把人拖了出来摔到地上。 “耍我?姜暄和,本宫看你是活腻了!” 姜暄和全身着地,顿时觉得骨头都碎的差不多了。 这次的确有点失算,她本以为皇上只会恶心姜元敏的靠近,让她意识到皇上愿意亲热的对象是她姜暄和。 结果弄巧成拙,皇上发现了玉佩,并且拆穿了她的谎言。 姜元敏现在离疯差不多了。 她踩着姜暄和的脸,“你不是能言善辩吗?说话啊!姜暄和,你没话说了是不是!” 姜暄和咬牙一句话不说,在她眼里就是默认。 姜元敏更加恼怒。 “来人,给这个贱人长长记性,让她清楚谁才是贵妃!” 扶柳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三大五粗的丫鬟婆子,七手八脚地把姜暄和按在地上。 扶柳笑的冰冷,“姑娘,我提醒过你的,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她摊开针包,里面一长排长短各异的银针出现在她眼前。 姜暄和不怕姜元敏弄死她,毕竟她一天不生下皇子,姜元敏就不会杀了她。 可是没有人会不怕疼。 她有些发抖。 姜元敏见状笑的更开心,“你放心,这张脸我不会动的,可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 音落,扶柳抓起一把银针扎在她的后背上。 “啊——” 姜暄和惨叫一声。 不远处姜元敏笑的更加灿烂。 “疼吗?不会只让你一个人疼的,你府上的母亲会跟你一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 姜暄和疼的满地打滚,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求饶,“长姐,暄和知错了,是暄和鬼迷心窍,看到陛下的玉佩掉在地上就捡了起来,回来听到长姐询问,暄和怕长姐责怪,才不得以说了谎……” “都是暄和一个人的错,请长姐不要为难我娘。”“没用的姜暄和,你现在就是把天都说破本宫都不会再信你一个字!” 姜暄和没再继续求饶。 扶柳专挑暗处下针,针眼很小,不出血,但疼得厉害。 她快晕过去的时候,又被人一盆盐水浇下来,顿时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 姜元敏立在她身边,看到她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长姐——”姜暄和虚弱地拽着她的裙摆,“肚子……肚子好疼啊……” “什么?”姜元敏没听清。 大概是姜暄和这幅惨样取悦了她,让她有耐心地蹲下来询问一遍。 姜暄和意识不清,呢喃道:“肚子……好疼……” 姜元敏脸色变了变,看着扶柳还要继续扎下去,终于喊停。 “别扎了,要是身体出了毛病怀不上孩子还是个麻烦!” 她嫌弃的摆了摆手。 “把人拖下去吧。” 扶柳应了一声,正准备把人拖走,姜元敏又把人拦住。 她蹲下来拍了拍姜暄和的脸。 姜暄和缓慢睁开,眼前被汗渍蒙住,看人都是虚的。 姜元敏冷声道:“你母亲年纪大了,你受了一百二十八针,你母亲恐怕连五十针都抗不过,你想救她吗?” 姜暄和提起精神,挣扎道:“长姐,真的不关我娘的事……” “想救她,就想办法解了本宫的禁足,并且恢复宠爱。否则你就是个没用的废物,本宫随时可以要了你的狗命!” 说完,她把姜暄和踢开,嫌弃地拿手帕擦了擦刚才被姜暄和碰过的地方。 没人叫太医给她看病,当夜姜暄和发热,烧的迷迷糊糊,几度觉得自己要死过去。 可是还不行。 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完成,不能白重生一次。 她又挣扎着醒过来,天色还是暗的。 房间里空无一人,她浑身都疼,喉咙干的难受,自己挣扎着下床倒了杯水。 壶里的茶水已经发涩发苦,不是她昏迷当天的味道。 她至少已经昏迷两天了。 这个认知让姜暄和一愣,水杯滑落与桌子发出碰撞。 房门突然被踢开。 扶柳站在门口,与她对视一眼。 “哟,还没死呢。没死就赶紧起来干活!已经浪费三天了,你要是再不醒,娘娘都要把你扔到乱葬岗了!” 果然已经过了两三天。 姜暄和忍着饥饿,点头应道。 慕容峥这人的爱好其实并不好琢磨,他隐藏的很好,上辈子她贴身伺候三年,也不过只知道他喜欢她的身体。 喜欢干什么,喜欢吃什么,他虽然偶尔会说,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这人嘴里说的话只能算是趣味。 他并不是真的喜欢。 唯一知道并且准确的,只有她自己。 姜暄和有了打算,吩咐扶柳去准备一个孔明灯。 “你在命令我?我只听我家主子的!”扶柳不屑。 姜暄和也不恼,淡淡道:“长姐一心想要复宠,我也在努力想办法,可若是最后毁在了你的手上,她会怎么样?” 扶柳想到姜暄和那天差点死掉的样子,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了,我去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姜暄和换上丫鬟的衣服照常洒扫,她今天还要出去打探地形,看看在哪里放孔明灯才适合“偶遇”皇上。 慕容峥禁了姜元敏的足,宫中的下人还是可以出入的。 只是她靠近宫门,就听见有人喊:“淑妃娘娘过来了。” 音落,一道倩影就出现在姜暄和的视线里。 淑妃脚步一顿,盯着她的脸惊愕出声:“贵妃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姜暄和:“……” “淑妃娘娘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对着谁都能喊本宫的名讳!” 姜元敏本来听到淑妃要来,知道对方今日是来嘲讽她的,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斗志昂扬的出来。 没想到就听见她对着姜暄和那个小贱人喊“贵妃”。 姜元敏眼前一黑,差点破口大骂。 淑妃惊愕更甚,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 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宫门口的人虽然身着贵妃服饰,但身边的人面容更像她在春日宴上所见的贵妃。 这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半响,淑妃扯了个嘴角。 “妹妹别激动,姐姐刚才就是认错人了。” 姜暄和现在是出不去了,赶紧低下头退到一边。 不用抬头她都能感受到淑妃落在她头顶的视线。 这人是起疑了? 姜暄和倒是没多大害怕的感觉,更多的是对脱离掌控事物的不放心。 淑妃跟在姜元敏身后进了殿内。 她气还没消,语气不善地开口:“淑妃娘娘今日到访有何贵干?” “姐姐听说妹妹那日惹怒了皇上被禁足,怕妹妹无聊,特来探望,只是看样子,妹妹好像并不欢迎?” 她语气里不乏有些幸灾乐祸。 姜元敏轻哼一声,“淑妃娘娘是来笑话本宫的对吗?那又怎样,听说淑妃娘娘在皇上还未登基的时候就已经入府了,陪伴皇上身边快两年的时间,依旧是完璧之身,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她本来就对淑妃印象不好,如今更是厌恶的不行,也不想和她虚与委蛇,索性摊开了说。 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能演多久。 果不其然,淑妃面色难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吐出一口浊气,硬挤出一个笑容。 “所以说妹妹幸运,毕竟曾经得到过皇上的宠爱。不过这脸是怎么了,三日前春日宴上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戴上了面纱?” 被戳中痛处的姜元敏更加愤怒,她脸上的伤还是拜淑妃所赐! “你在明知故问!” 淑妃一愣:“什么?” “装什么糊涂,你就是嫉妒本宫有皇上宠爱,故意……”毁掉本宫的脸! 话说一半的姜元敏突然清醒过来。 参加春日宴的“姜贵妃”是漂亮的,她怎么会被毁容呢? 姜元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避免冲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淑妃定定地看着她,“本宫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妹妹不如提醒两句?” “没什么,是本宫记错了。” 两人之间暗流涌动。 蓦的,淑妃轻笑一声,抬手扯下了姜元敏脸上的面纱—— 第12章 “你的脸——” 淑妃错愕地看着她脸上斑驳的痕迹。 姜元敏受惊程度不亚于她,捂着脸尖叫道:“杨琪画,你别太过分!” 杨琪画是淑妃的闺名,不知多少年没被人喊过了。 她听见也不恼,极力掩盖住上扬的嘴角,假装关心道:“妹妹这脸是怎么了,怎么变得如此……丑陋。” 话虽然如此,淑妃还是起了疑心。 姜元敏脸上有一层皱巴巴的新皮,明显是之前坏掉重新长出来的。 三日前还好好的,三日后突然长出新皮? 怎么看都很诡异。 这两个字如同戳了姜元敏的逆鳞,瞬间把她气的跳脚。 “好,你竟然敢说本宫丑陋,那本宫就跟你好好算算账,前几天你送上门的……” “娘娘!”姜暄和端着茶水出现,打断了她要说的话,抬眸轻轻扫了她一眼,故作惊讶道,“娘娘竟然真的把这个妆画出来了,还画的如此逼真?” 姜元敏:“……” 她刚想骂这死丫头又在乱说什么,余光看到淑妃疑惑的脸,她才反应过来,顺着话道:“有竟者事竟成,本宫想干的事还没有干不成的。” “娘娘果真心灵手巧。” 姜暄和倒了一杯茶水递过去,“淑妃娘娘,请用茶。” 淑妃多看了姜暄和两眼。 她低声道:“我家娘娘被禁足,有些无聊,就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画一些奇奇怪怪的妆,娘娘怕不是被吓到了吧。” “怎么会,本宫只是怀疑,这真的是妆吗?” “不然呢?”姜暄和反问,“娘娘第一次擅闯我们娘娘寝宫,第二次擅自动手掀了我家娘娘的面纱。淑妃娘娘难道就不怕日后这禁足解了,我家娘娘哪日在陛下面前说了一些不该说的,牵连娘娘吗?” 淑妃眼睛一闪,“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是在威胁本宫吗?” “杨琪画!”姜元敏上前两步,拿出了相府嫡女的气势,“本宫只是暂时失势,你不要欺人太甚。” 两张相似的脸放在一起冲击力才强。 淑妃看了两人半响,终于放软了声音。 “妹妹说笑了,姐姐今日真的只来探望你,没有别的意思,既然你好好的,那姐姐就放心了。” 她目光在姜暄和身上流连。 姜暄和低头道:“奴婢送娘娘离开。” 两人一起离开,姜元敏才虚脱一般跌坐回椅子上。 扶柳进来就看到这种情形,忙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姜元敏咬了咬牙,手指紧扣桌角,“杨琪画,她给本宫等着!” “扶柳,去给本宫盯着姜暄和,看她们两个在说什么,一字一句都要给本宫听清楚!” 扶柳应下。 宫门外。 姜暄和正准备离开,淑妃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暄和。” 她故意没说姓氏。 淑妃像上次一样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这次姜暄和没有抗拒,抬起头,让她看了个清楚。 “上次本宫在殿里看到的也是你?” “是。” 淑妃细细摩擦她的脸庞,“真像,不过,你比她好看多了,脾气也好。暄和,你不会想一辈子当奴婢的对不对。” 她轻声诱哄。 姜暄和心头一震,作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娘娘别说笑了,奴婢只想伺候我家主子,没有别的心思。” “是真的没有,还是不敢有?” 她搭上姜暄和肩头,感受到这人逐渐变得僵硬,安抚道:“你别紧张,只要你说想,本宫就把你要走,不过一个宫女而已,姜贵妃不会那么小气不舍得吧。而且,本宫看你在这里,似乎也并不受用。” “不是的。”姜暄和眼角余光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墙角有一片裙摆。 姜元敏果然不放心她,还派了人来偷听。 既然这样,自己不如满足她。 姜暄和抬头,语气坚定。 “奴婢是贵妃娘娘从家里带来的,这辈子只想伺候娘娘,别无他想。” 嘴上说的,暗中却给淑妃比划了个手势。 淑妃自然也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又看到她的手势,表面上有些遗憾道:“那可真是可惜。” 心里却冷嗤一声。 再忠心的奴婢,都会被利益所惑! 送走淑妃,回去的时候姜元敏已经收拾好情绪,重新戴上了面纱。 “今日算你表现不错。” 她言语不详,不知道是在夸赞她面对淑妃的临场表现,还是拒绝淑妃。 不过都不重要。 扶柳拿来她想要的孔明灯。 姜元敏问:“有多少把握?” 姜暄和不敢说太满,“九分吧。” 姜元敏信了。 入夜后,明光宫其他下人都去休息,只有穿着贵妃装的姜暄和和做丫鬟打扮的姜元敏。 姜元敏脸都黑了,“你让本宫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长姐,暄和说了可以让扶柳姐姐过来看着,是长姐不放心……” “你在怪我?” 姜暄和不想和她起冲突,唯唯诺诺道:“暄和不敢。” 姜元敏冷哼一声,终于闭嘴。 姜暄和提着孔明灯,怀里揣了几个火折子,颤颤巍巍地登上梯子。 结合前世记忆,明光宫是皇上回寝宫的必经之路。 而皇上的必经之路上,只有明光宫最高。 要想让皇上看得见,并且不动怒,只能在房顶。 姜元敏把准备好的孔明灯拿出来,在上面写下“家国安定,四海升平”八个大字。 点燃烛火放飞。 从上书房回寝宫的慕容峥有些困倦,坐在步撵上揉了揉眉心,再睁眼时瞥见天边那一抹明光。 “何人敢在宫中放孔明灯!” 宫中平日严禁这些,怕有心人私下里向敌国传递消息。 郑槐也吓了一跳,赶紧叫侍卫给射下来。 “回皇上话,看方向……好像是……明光宫。” 郑槐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皇上不高兴。 那位贵妃娘娘不知怎么回事,惹得皇上一阵喜一阵怒,也是个有本事的,他好久没见过皇上有这么丰富的情绪。 侍卫跑过去又跑回来,手上拎着孔明灯。 慕容峥接过,上面是娟秀的小楷,写着“家国安定,四海升平”。 郑槐也看见了,犹豫着开口:“许是贵妃娘娘初来宫中,不知道这些规矩。” 慕容峥没说话,半响吩咐道:“去明光宫。” 第13章 郑槐觉得皇上这样子不像是去问罪的。 一行人去明光宫。 慕容峥眼力好,靠近之后才发现,房顶有人。 月白的衣衫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那人影纤瘦,两只手里有一些暗黄的烛光,随着人影的摆弄,烛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光影。 姜暄和在房顶起舞,姜元敏都有些惊讶。 这死丫头虽然名义上是她妹妹,但从小在府上做的都是下人的活计,什么时候学会的跳舞,还跳的这么……勾引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瞥见一群人进了远门,转头一看,果然是皇上。 还真让姜暄和这死丫头给盼过来了。 她没带面纱,为了掩盖脸上的伤,上了厚重的脂粉,如今也不怕皇上看见她的脸。 有黑夜掩护,姜元敏近乎贪婪地看着皇上。 “皇上您……” “嘘——” 她刚开口就被打断。 慕容峥的视线一直在房顶那人的身上,踩着青砖绿瓦旋转跳跃。 他看的入迷,完全没注意到姜元敏逐渐怨毒的眼神。 站的高望的远,姜暄和早就看到慕容峥的车架朝这边过来。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人靠近之后,跳的更加卖力,猝不及防被房檐绊倒,她一个踉跄,舞蹈被迫停下。 “小心——” 慕容峥没忍住出声。 姜暄和像是没想到有男人在,被吓到了,仓促回头看一眼,然后尖叫一声,身形不稳地倒下。 慕容峥脚尖轻点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就将人拦腰抱在怀里。 两人对视一眼,姜暄和目光中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依赖,看的慕容峥通体舒畅。 底下的姜元敏就没那么幸运了。 姜暄和站不稳跌落,伴随着她手上的火折子。 不知是她倒霉还是什么缘故,火折子刚好落在她的脚边。 姜元敏看到慕容峥抱着姜暄和,两人腻歪,一时没注意,火折子直接烧上了她的衣裙。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火光和浓烟呛到。 “救命——” 姜暄和寻声看去,一脸惊吓,赶忙叫道:“快来人啊,起火了——” 慕容峥的目光都在姜暄和身上。 如果他没看错,这女人是故意把手上的火折子歪了个方向,掉在那个宫女身上是意料之中的。 可她现在这么卖力地叫人救火,又显得特别真实。 慕容峥觉得有些好笑,还真的笑出了声。 一旁姜元敏在水深火热,皇上却能笑出声,一双眼睛粘在姜暄和身上,看的她怒火中烧。 “你不喜欢她?”慕容峥贴着姜暄和的耳朵问。 姜暄和诧异地回头,不理解皇上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可慕容峥已经没再看她了。 他在看姜元敏,他自认来明光宫的次数比其他妃嫔的宫殿都多,贴身伺候姜元敏的他至少都见过。 面前这个小丫鬟他应该有些印象。 他印象里姜元敏性子温和,简直就是任人拿捏的包子,至少在床上是这样的。 他倒是有些好奇,哪个宫女能把她惹的使这些小把戏对付。 姜元敏察觉到皇上在看她,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就是疼痛。 火烧的同感也提醒她,不能让皇上发现,否则全完了。 一瞬间,姜元敏装作被火烧到站不住,倒在地上打滚。 一些火苗被扑灭,还有一些烧到了她的手臂。 姜元敏惨叫连连,脸上还被一些小碎石割伤。 姜暄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笑的不露声色。 她上前两步,抓住慕容峥的袖子。 “陛下,已经有人来救火了,您站远些,小心被伤到。” 慕容峥权当她真的不喜欢这个人。 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了一把。 “何必玩这些小把戏,你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把这人发配到别的地方,你是明光宫的主子,她们都听你的安排。” 姜暄和低下头,“可是陛下之前不信臣妾说的话,还说臣妾德行有失,禁了臣妾的足。” 慕容峥:“……” 他缓了缓,问:“你是在责怪朕?” 姜暄和咬唇,其他人忙进忙出提水救火,她勾着慕容峥的腰带,有些委屈地问:“臣妾不敢,可陛下刚才救了臣妾,臣妾还没来得及说感谢,就被皇上说教,还有上次……” 后面的她没敢继续。 慕容峥顺着她的腕骨往上摸,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掌心有些冰凉,姜暄和缩了一下,抬眼道:“陛下手好冷,我们进去吧。” 慕容峥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猛的揽起她的腰,直接把她抱回大殿。 刚捡回一条命的姜元敏看着两人亲热的背影,觉得身上的伤口更疼了。 “娘娘。” 看着她阴沉的脸,扶柳胆战心惊地叫了一声。 姜元敏冷声道:“去殿外守着,等皇上走了,就把那个小贱人给我带过来。” 殿内。 姜暄和直接被放到榻上,那人动作称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急躁。 慕容峥单膝跪在榻边,凑近她的脸问:“你今晚是故意放的孔明灯,也是故意在房顶跳舞,就是为了勾引朕。” 这是个肯定句。 姜暄和眼睫微颤,垂下眼帘道:“若臣妾说不是,陛下信吗?” “不信。” 姜暄和:“……那陛下说是就是吧。” 慕容峥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笑了一下,余光看到她放在腿上的手腕,拿起来摩擦。 “朕看你的手腕发红,受伤了?” 他神情专注,姜暄和想抽回,没抽,动。 “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不碍事。” “很好,既然不碍事,那今晚就换个方式吧。” 姜暄和:“?” 她偏开头,耳尖泛红,“陛下,这算是惩罚吗?” “你说是就是吧。” 他用刚才姜暄和说的话反击回去。 姜暄和无话可说,愣了半响,慕容峥也没催她。 等她做好心理建设,这才颤颤巍巍地伸手,解开慕容峥的袍子。 头顶那道目光一直没有离开。 姜暄和不敢抬头,脸色越来越红,终于,在解除所有禁锢后,看着男人精瘦的胸膛,姜喧和吓了一跳,别过脸。 手指细长,骨节分明,让人有种想把她弄脏的冲动。 慕容峥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浑身燥热,似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第14章 姜暄和感受着男人滚烫的体温,就算别人再怎么说她魅人,但是说到底还是没多大的姑娘,免不了的有些许羞涩。 平时没看过那些不堪入目的画本子,半晌不知道怎么做。 “怎么样?”慕容峥的嘴角勾起邪魅的角度,凑近姜喧和的耳根厮磨了起来。 被慕容峥一刺激,姜喧和脸上红成了一片,落在慕容峥眼里煞是好看。 “皇上~” 女孩的声音黏黏糊糊,很好听。 姜喧和满脸娇羞,只能想着前世的那些,妄图给自己增加一些“经验”。 慕容峥半响没有等到女人有什么动作,不免有些着急了。 嘴里的话也是不讨饶:“怎么回事?贵妃这会子是会害羞起来了,想来浴桶,后花园的那些时候,我以为贵妃是不知羞的。” 说的姜暄和又是一阵脸红,本就是羞的抬不起脸,这会都能想到慕容峥脸上一定带着那种特有的调笑。 想来男人那双手平时一定是拿着一手毛笔写着刚劲有力的好字,又或是拿起玉玺在奏折上盖章。 如今,两人做的是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姜喧和更是害羞。 慕容峥被姜喧和的脸色看得一刺激,“嘶”一声把姜暄和吓了一跳。 “皇上~没事吧。” 慕容峥看她这样一副胆小如鼠的小模样,只觉得可爱,却是忍不住想调戏一番。 “看来贵妃是深知这房事之道,那朕就不用教了,贵妃自己来吧。”话尾还带着收不回去的笑意。 姜暄和怎么不知慕容峥背后那层意思,只是娇滴滴的哼了一声,如同撒娇一般。 慕容峥喉骨微紧,只恨不得将姜暄和连着骨头一起揉碎,整的人给吃下去。 姜喧和被这眼神看得,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皇上~” 帐内的气温越来越高,像是要把姜暄和整个人给融化了一样,她不禁使出浑身解数。 慕容峥看着离他不过一寸的女人,面上淡然,实则喉咙不住的滚动。 将将忍不住的时候,猛的一伸手,揽过她的腰肢,抱到了怀里。 “啊~”姜喧和惊呼一声,吓得差点摔倒,还好扶住了眼前的人。 女人传来的触感和温度,令慕容峥眸光剧烈地波动了下,然后暗了下去。 姜暄和被这突然的一下子吓了一跳,轻拍了一下慕容峥的胸脯,伴随着一阵娇滴滴的小声埋怨。 “皇上,你看你。” 慕容峥只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痒的紧。 一张大手把姜暄和的整张小脸全部困住了,紧紧的抓住,又是一阵忍不住的,像小狼撕咬似的,在那一张唇上,反复的研磨,直到咬出血来。 姜暄和困坐于男人腿上,对方低头唇瓣贴在司莲颈间,黑发、雪肤、浓艳的鲜血……整个画面有种颠倒迷乱的美。 慕容峥的语气低沉,带着些许嘶哑:“贵妃真的是,勾人的紧啊。” 慢慢的把姜暄和的腰放平,又是不可言说的颠龙倒凤。 ...... 姜元敏坐在偏厅的高座上,手里的手绢捏的皱皱巴巴的,身旁的宫女太监,一个都不敢说话,只听到她自言自语:“这都等了好些时候了,扶柳打听个消息,怎么还不回来?” 整个宫殿里的人都能感觉到从姜元敏身上传出来的低气压,没有一个宫女敢接话,安静的很,只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不久就看见,扶柳推开了门直接进来了,看到了姜元敏,赶紧行了个礼。 姜元敏看扶柳脸红的很,也不能想到那边的战况怎么样,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扶柳,你听到了什么?快跟本宫说说。” 这一问,然后扶柳又想到了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虽然看不到什么画面,但光听那个声音就知道里面的春怕是关不住了,她原来只是一个未出过府的小侍女,哪里见过这场面,赶紧就跑了回来。 扶柳脸上又红了一个度,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娘娘,她那边的情况不错,肯定抓住了皇上的心,这次解除禁足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明明算得上是好消息,但是却让姜元敏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想到刚刚看见的皇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脸庞显得更加英俊,眉峰浓密,眼神深邃,犹如黑色的宝石,闪闪发光,下巴轮廓分明,展现出一种不一样的的魅力。 只要想象自己在男人身下,那滋味…… 想到这里,姜元敏只恨不得立刻将姜暄和抓过来拆筋剥骨,扔到茅厕去,让她身上粘满难闻的烘臭味,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 扶柳看到自家娘娘手里的帕子快被揉烂了,也顾不上什么脸红心跳的画面了,立刻就明白了娘娘想要干什么,赶紧上前出谋划策。 “娘娘,要不咱们这样,你看她天天跟个狐媚子一样,我们罚她在小祠堂里画图,看她面对列祖列宗的面,还怎么个骚法。” 姜元敏的眼睛珠子咕噜噜地一转,闪烁着狡猾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邪恶的气息,似乎想到了什么诡计。 笑容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前几日打她,怕她那个贱蹄子都习惯了,你这还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咱们可不能让皇上看到了,毕竟她还顶着我的名头呢,也不能让她去小祠堂,她那个身份,还不配呢。” 说完又给了扶柳一个眼神,“这件事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就由你安排吧,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还不忘抚了抚扶柳的手臂,“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了,如果你办不成,后果你是知道的。” 扶柳一想到前几日姜暄和的惨状,浑身一颤,只落下一句“是,奴婢明白。” 第15章 慕容峥眼皮慵懒垂下,怀里的人枕着他手臂,墨色长发略微凌乱又落在他的腕间,跟他的手臂缠绕在一起,就像是已然纠葛不清的宿命…… 姜暄和其实早就醒了,她只是想多争取一些时间和慕容峥呆在一起,方便自己摸透他的性子。 毕竟就算是上辈子,她也没有完全摸清楚这个深不可测的人。 慕容峥发现了她装睡的小心思,没有揭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姜暄和似是无意识的抓了抓,慕容峥看着自己胸前为非作歹的两只玉手,猛的把两只手一起抓起来,放在嘴边用牙齿轻轻咬了两下。 “醒了?”虽然慕容峥有些口齿不清,但足以让姜暄和听个明白。 被拆穿,姜暄和也不恼,悠悠睁开湿漉漉的狐狸眼,无辜地看着慕容峥,嘴角挂着的笑很是娇俏,“皇上~” “我看你这个妖精就是水做的,恨不得将朕彻底留在这才好。”慕容峥蹭了蹭姜喧和的鼻尖,只觉得又涌上了一股热。 虽然他是这样说着,但还是从床上起了身。 郑槐估计是听见了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慕容峥的旁边帮忙穿衣,宫人早已准备好了热水端进来。 姜暄和赶紧用被子把自己给遮住,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峥。 慕容峥回头看她,她赶紧把自己的脸给盖上,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陛下慢走,臣妾就不送了。” 郑槐看着贵妃娘娘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又想自家皇上那个性子,不由得冐冷汗,真害怕下一秒贵妃就得了罚,又或者是直接血溅当场。 要是平日里,慕容峥早该冷脸了,可闻着空气里若隐若现的香味,心莫名的就平静了下来,这罚到底是没落下来。 其实被子里的姜暄和自己也没有把握,不过是在试探这个男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对自己的宠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好在没有出什么事儿。 待慕容峥和郑槐走后,姜暄和探出脑袋,脸上早已没有了原本的媚态,而是一脸沉思:这样宠爱的程度还远远不够让姜家付出代价。 还不等她思虑多久,突然一阵劲风吹了过来,还不等她看清是谁,身上的被子就已经被扯了下去,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被扯到了床下面。 “啪”的一巴掌打在了她脸上,皮肤上立刻浮现出一个红肿的掌印。 姜暄和那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但是很快又将自己的愤怒隐藏了起来。 其他人看来,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委屈,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姜暄和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受伤的脸颊,疼痛让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姜元敏看着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人,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火折子点上我的衣服,让我受伤,你好代替我是吗?” 姜暄和默默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很坚定,却还是雾蒙蒙的。 “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怎么敢害你,我的母亲还在你手上。” 可是姜元敏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朝后面挥了一下手。 立马就有几个宫女冲了上来,把姜暄和给按住了。 扶柳从旁边拿了椅子,好让姜元敏往后一退就能坐上。 姜元敏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姜暄和,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恶狠狠的说:“你说的话我可不信。”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口令,立马又来了两个嬷嬷,把姜暄和的衣服全扒了下来,只留下了在里面的小衣服。 纵使这屋里面没有男人,可在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在大街上,任人观看。 姜元敏还装模作样的,摸着自己的指甲,假意问旁边的扶柳说:“扶柳,你看这指甲漂不漂亮,可是我总觉得还缺两副护指套呢。” 在这宫里谁不知道这护指套可是只有皇后娘娘能带上的,姜元敏这话说出来就是胆大妄为,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可在场的人都低头噤声,压根不敢反驳,扶柳还凑近了附和的说:“娘娘说的对,这就是缺这两副护指套,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姜元敏坐在那里,眼睛闪着寒光,眼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股凶狠的气息,红唇翘起,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儿子来帮我坐上这个位置,这可是少不了我好妹妹‘伺候’皇上的功劳,现在可得好好奖励她。你说是吧,扶柳。” 扶柳听姜元敏的声音骤然伶俐,眼力见地上前捏肩。 她这边一开始动作,针对姜喧和的动作也开始了。 几个嬷嬷拿出了提前打磨好的细小的刀,两个宫女将她的手臂掰开,看好了位置就开始上手,将小刀朝着姜喧和的胳膊伸去。 扶柳幸灾乐祸道:“姑娘,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髡刑,姑娘也算是有幸来试上一试了。” 姜暄和瑟瑟发抖道:“姐姐!谁不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剃!” 姜元敏捂嘴笑了笑:“你个小贱人倒是想简单了……” 但是这一番求饶声让姜元敏很是受用,却又是不能不小施惩戒。 扶柳赶紧在旁边添油加醋说:“娘娘,这一次不惩罚她,不然下一次还会更过分的。” 姜元敏故作听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这话也有理,那李嬷嬷你们就看着办吧。” 姜暄和赶紧看向身旁的两位嬷嬷,双目含泪含着泪,挤出些讨好的声音来:“求两位嬷嬷……啊——” 姜暄和这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全然没有世家小姐的风度,让姜元敏的凌虐率达到了顶峰。 第16章 两位嬷嬷可不管她说了什么,只是照着姜元敏说的做,且用了些小技巧。 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只是锋利的刀尖早已将姜喧和的肌肤划破,遂未出血,却让姜喧和感到了钻心的疼痛。 姜暄和低下了头,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此刻充斥着愤怒的情绪,眼睛闪烁着火焰,仿佛随时会爆发。 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姜喧和尽力克制住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握成拳头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关节泛白。 姜暄和再次抬起头,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掩饰自己内心,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尽力保持平静:“姐姐,这我真的受不住。” 姜暄和原本白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加苍白,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没有一丝血色。 双眼突然闭上,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倒。 好在有两个宫女抓着她的手,没让她彻底倒在地上。 姜元敏看着眼前这个晕倒的女人,撇了撇嘴:“这个小贱蹄子,真是不经吓,没意思,扶柳找人给她扔到小佛堂去。” 扶柳赶紧停了下来,扶着姜元敏站了起来,贴着她耳边说。 “知道了,娘娘,放心吧,一切都交给我,一定让她好看。”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得意。 姜暄和被两个宫女生拉硬拽着,从小路拖到了小佛堂,随意的扔在了地上,扶柳像施舍似的,把随手拿着的外衣扔在她身上。 姜暄和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膀上,映衬着她那苍白的脸庞,显得格外憔悴,就算是在这样的境遇中,晕倒的她依旧楚楚动人。 扶柳毫不客气的说:“看看你这个样子,哪有前几日那么威风?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子,敢和娘娘作对,敢跟我作对,你就该像这样,吃不了兜着走。” 姜暄和睫毛微微颤动,嘴里呢喃,“娘亲我怕……” 扶柳伸手掐住她的脸,“哟哟哟,怎么想娘亲了呀,还知道怕呢!得罪娘娘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后果。” 扶柳的指甲下了死劲,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姜暄和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断断续续的咳嗽。 “你这个该死不死的样子,真是晦气,不要耽误了我们娘娘的事,好好的把你的命给保住。我们娘娘说了,罚你在这里画那些图,去去你那狐媚子劲。” 扶柳手上一使劲就把姜暄和给丢了下去。 等到门吱呀一声地被关上。 姜暄和睁开眼睛,冷静地很,她狠狠的抚了一下自己的脸,又甩了两下手,仿佛刚刚被什么晦气的东西给碰上了。 穿好衣服蔽体,稍稍收拾收拾自己。 姜喧和才站起环视了一下这小佛堂,简陋的很,除了几个烛台和那正堂上正放着的檀木佛像,完全就没有睡觉的地方,看来只能睡在那两个垫子上了。 就她刚刚那一番动作,肯定能暂时把姜元敏迷惑住,也算是给自己留出了时间去思考以后的事情了。 正好也让姜元敏试一试,自己去应付那个阴晴不定的皇上,还有淑妃那个不好解决的家伙。 这图就摆着正对着佛祖的地方,姜喧和摇摇头,这姜元敏还真是不怕得罪佛祖。 姜暄和把图拿过来,似是想到了什么,跪在蒲团上虔诚一拜:“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我,此番重生必有所大成,保佑我娘亲平安顺遂。” 随后特地走到离佛祖最远的墙角,这才看向了手里的东西,并不是她多迷信,她本就是重生之人,对鬼神之事自然心存几分敬畏。 图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就印在蓝色的封面上,生怕谁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姜暄和静静地坐着,手中的话本摊开在膝上,她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似乎被书中的内容感染了。 书中内容露骨,只是一眼,就不由得让姜喧和的呼吸急促了几分,闪烁着微光,偶尔会瞥一眼紧关着的窗户然后又迅速回到画面上。 随后缓慢地将手指缠入了发丝,身子颤抖着,仿佛想要缓解内心深处的欲,但却无济于事。 就好像是把自己带入了话本中的女人,而慕容峥正带着自己做着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羞人动作。 “嗯~” 等到姜喧和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发出的声音,小手捂上了嘴,眼中羞恼明显,不敢相信这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她急忙丢下书,不敢再多看,站了起来打开了窗户望着窗外的远方,想要清醒头脑,但是远方又出现了慕容峥的面容,连窗外都不敢多看,只能慌忙走开。 自己的身体这是怎么了?只是想到那人,姜喧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那男人就好像罂粟,让人沾染上就欲罢不能。 他们之间的那些艳色记忆,仿佛又重新置身于此。 却不想,下一秒,慕容峥那一张俊脸真的突然出现在窗外,一张大手猛然把手里的书给抽了出去。 “看来我夜访这明光宫,算是来对了,让我看看朕的贵妃在干什么。” 姜暄和被突然吓了一跳,来不及行礼,下意识就伸手去抓他手里的那本图。 她的手臂修长,像是在阳光下打磨过的玉石,充满了诱人的光泽,如同最纯净的羊脂一般。 姜暄和轻轻一伸,纤细的手指几乎要够到男人的手心。 在那一刻,慕容峥的目光被她的手臂所吸引,只是一眼,他就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像狼崽抢肉一般,狠狠的咬下去,几乎把雪白的手臂咬出血痕来。 “啊~皇上~” 姜喧和的声音娇娇的,让慕容峥的眸色又深了不少。 “啪嗒~” 书本落下,展开的页面令二人同时愣住。 第17章 慕容峥嘴里含着软肉,却还不忘调戏姜暄和,声音含糊:“看来朕的贵妃是在思春?” 话尾是逃不掉的调侃,让姜暄和脸上红了个彻底,整个脸恨不得埋在胸里。 慕容峥有些好笑,“小鹌鹑”刚刚还拿着画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此时倒是有些害羞起来了。 同时觉得有些奇怪,环顾四周。 他心血来潮来找贵妃,却不知为何被这栋小房子吸引,却不想居然在此遇到了看画本的姜喧和,这让他有些疑惑。 从外面看这个屋子就十分破旧,灰色的砖瓦覆盖着斑驳的墙面,门窗早已褪去了原有的色泽。 再说这内里光线黯淡,就一尊佛像矗立在佛堂正中法相庄严。 墙壁上挂着斑驳的经幡色彩已经暗淡,一个烛台矗立着,上面的蜡烛燃尽,只剩下残留的蜡泪。 慕容峥来不及多想,竟然直接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才看全姜暄和衣着单薄,秀白的外衣隐约透露些红色,他心中有了些想法。 直接从领口把衣服扯下来了一半,露出了红的晃眼的,你约能看见里面还绣着鸳鸯和鸣的图案。 姜暄和赶紧反应过来,把衣服拉了上来,还捂紧了领子,惊呼:“皇上~” 慕容峥伸手把两个雪白的手臂扯开来,放到自己眼前看,那只握着的手腕上,一道明显的巴掌捏过的痕迹赫然入目。 五道红红的指印深深地嵌入肌肤,周围呈现出紫红色的淤血,在这只雪臂上格外明显,姜暄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忍不住痛呼出声:“皇上~你弄疼臣妾了。” 她的眼睛闪烁着泪光,嘴唇紧抿,透露出一种无助的气息。 慕容峥紧紧地盯着手中的伤口,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在这后宫居然有人敢对贵妃动手? “这是怎么了?”慕容峥语气里是藏不住的质问。 没有等到姜暄和回答,就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臂上,欣赏她脸上露出更加痛苦的表情。 姜暄和痛的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大,声音里带着些哭腔“皇上~你咬疼臣妾了,臣妾受不住了~” 慕容峥其实都没有下狠劲儿,就只是咬了上去,没想到她疼的都快哭了。 语气柔了下来,“真是娇气的很,走吧,咱们回寝宫。” 慕容峥猛地俯下身,一把将姜暄和拦腰抱起。 姜暄和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眩晕双手本能地环住了男人的脖子。 她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像是顾不得疼痛,脸上好像布满了女儿家的惊喜和羞涩。 “皇上~” 慕容峥捏了捏她的手臂,猛的把下巴磕在她的额头上,“回宫。” 慕容峥一路上正大光明的抱着姜暄和,让扶柳不看到都难,赶紧跑回去告诉姜元敏。 姜元敏还在寝宫里坐着悠闲的吃点心,扶柳就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了,连通报都忘记了,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但她来不及爬起,赶紧对姜元敏说:“娘娘快躲起来,皇上抱着那个冒牌货往这边走了。” 事情来得突然,让姜元敏也离了神儿,慌不择地环视了一周,也没发现什么能躲着的地方。 扶柳赶紧爬起来给她支招:“娘娘,躲到床底吧,下面空大,好藏人。” 扶柳掺着姜元敏慢慢躲进了床底,赶紧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门口的宫女散开。 又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直接撞在慕容峥的跟前,“砰”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又抬头看了看他怀里的人接着说,“多谢陛下找到我家娘娘,我家娘娘在晚间时候突然说要去小花园逛一逛,不知怎的就走丢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这明光宫里都快乱做一团了。” 扶柳语气毕恭毕敬的,听不出来一点虚情假意。 慕容峥只盯着自己怀里的女人,不咸不淡地开口:“贵妃,你来说,是这个奴婢说的这么回事吗?还是另有隐情呢?” 后面半句话听起来像是疑问句,却被他说出了肯定的语气。 当扶柳听到皇上的问话时,目光中闪过一丝警惕,死死地盯着姜暄和,眼神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像是在告诉对方,如果不能谨慎言行,将会面临严重的后果。 姜暄和听到扶柳的声音,也从慕容峥怀里探出了头,轻飘飘地看了扶柳一眼。 自知现在还是不能以卵击石,打草惊蛇。 淡淡朝着慕容峥开口,:“那手胳膊上的瘀痕是臣妾看书的时候太激动了,自己掐的,皇上,臣妾看书的时候,满心都是您,自然……情难自控……” 姜喧和最后一句附在慕容峥耳边,魅惑的音调让他眸色沉沉,慕容峥不知怎么的第一次被人命令,纡尊降贵地放下身段听从。 直接越过了扶柳,进到了寝宫内。 扶柳等到慕容峥他们进去,一脸紧张地跟了上去,忍不住担心屋里的姜元敏。 “滚出去!” 只是一眼,扶柳就不敢再上前,只能规规矩矩跪在门口。 姜暄和刚落在床上,如瀑长发散在雪白的肌肤上,只是一眼,女子的眼神犹如一池春水,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柔情万种。 “皇上未免也太急了!”姜喧和被慕容峥脱自己衣服的大动作弄得微微轻喘 “爱妃不是说今日一直想着我吗?难道是假话?” 慕容峥故作生气,拉过姜喧和的如葱的指尖啃咬。 姜喧和被养的咯咯发笑,说的话也显得越发大胆:“那今日就悉听尊便来……” 如兰气息吐来,让慕容峥化身猛虎。 姜元敏在床底下,能明显感受到床体的震动,吓得她一动不敢动。 原本应该在床上的她,此时如同阴暗的老鼠,躲在床底,生怕自己发出了声音,只能死死咬住帕子。 ‘这个贱蹄子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连续几次迷惑住了皇上,还胆大包天的骗了我好几次,必定饶不了她!’ 姜元敏听了一整晚的现场春栏之事,前半宿一点都不敢睡,后半夜实在是遭不住了,直接睡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慕容峥早上直接回乾光殿准备上朝了,见姜喧和没去醒,走之前特地吩咐下人,好好照顾贵妃。 可慕容峥前脚刚走,扶柳就冲了进来把姜元敏从床底里救了出来。 第18章 姜元敏狼狈的从床底里爬出来,灰头土脸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怨恨。 头发上沾满来从床底地 的蜘蛛网,原本华丽的衣裳,此时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皱皱巴巴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在旁边候着的好几个宫女只能用力憋着笑,姜元敏气得直接栖身压在床上。 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拍打着被子里的姜暄和。 她的眼睛通红,愤怒和仇恨充斥来她的大脑,似乎要杀掉对方才能解恨。 头发凌乱,嘴角挂着狞笑,一副狰狞恐怖的模样。 纵使是跟在她身边怎么久的扶柳也被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姜暄和暗暗发笑,假装惊恐地蜷缩成一团,拼命地试图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暴行。 她蜷缩在一起,嘴上讨扰。 “啊!疼!” 饶是被打,也是一副美人垂泪的模样。 然而,这个姜元敏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力气反而变得更加的大。 她挥舞着拳头,狠狠地打在被子上,每一下都使了全力,恨不得要将被子里的女人撕了。 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激烈的拍打声和女人惊恐的尖叫声,场面混乱不堪。 一旁站着的宫女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等到被子里的人逐渐不再动弹,姜元敏才停下了手,嘴里却还是不停的咒骂。 “就是你这个贱人,让本宫倍受冷落,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的鬼,我绝对饶不了你这个贱人,你娘在府里也别想好过。” 姜暄和跳下了床,扶柳赶紧去扶她,生怕她摔在了地上,惹来更大的怒气。 姜暄和气喘吁吁地靠在扶柳身上,突然又转身给了身旁的两个宫女一人一巴掌,“还有你们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笑本宫,找死。”对扶柳吩咐道,“你明天就把这几个敢笑话本宫的,全都给我送到浣衣局去,下贱胚子。” 那几个人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大喊着:“娘娘饶了我们吧,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剩下的人也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害怕下一秒就连累到自己身上。 姜元敏没有理这些吓人的叫唤,又指了旁边一个宫女说:“赶紧把这个贱人给我弄醒,别让她给我躺在那里装死。” 宫女哪里敢说什么,上前把被子掀开来,露出姜暄和的上半身,使劲摇晃。 姜暄和刚睁开眼睛,就被扯下了床,“该死的狐媚子,你怎么敢心安理得的躺在本宫的床上,昨天交代你的事,一看就是没做完,还不赶紧趴在地上给本宫画完。” 姜暄和虽然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还是被打的浑身无力,连简单的动作都做不成,只能一直趴在地上,哪里来的力气画什么图。 姜元敏明显不想饶过她,使了一个眼神,立马有两个宫女上前准备扯她。 门外却突然传来了郑槐传唤的声音,“贵妃娘娘,陛下让老奴给您送几本秘籍来,还特地嘱咐了,让你一定要一个人看,陛下还说晚些时候会过来检验成果的。” 姜元敏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贵妃娘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郑槐还在门外候着,也不好再动手。 只能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外说道:“多谢郑公公,本宫一会儿就让扶柳去拿。” 扶柳把姜元敏放在了椅子上,把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就侧身钻了出去。 门外隐隐传来扶柳的道谢声,姜元敏拿起旁边的凉茶就往姜暄和身上泼了过去。 露出笑意,却不达眼底。 道:“皇上连话本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跪在那给我好好画吧。” 说完就领着一众下人出去了。 姜暄和眼神里立刻恢复了清醒,她明知不能当面惹恼这个疯女人,只能把这口气打碎了咬着牙咽进胃里,心中却是气的够呛。 看着被扔进来的几本话本,翻看了几眼,全然没有昨夜的那种感觉,她只觉得恶心,想要作呕。 却还是靠着床慢慢把自己扶了起来,从案桌上拿下了几沓宣纸,又回到了原处,老老实实的跪着。 这附近必然有姜元敏的眼线,不能轻举妄动,再者想到郑槐说的话,她不如顺水推舟先让扶柳吃些苦头。 这宫里的地上不知是不是昨夜没有打扫的缘故,有好些不小的石粒,膈得她身上钻心的疼…… 夜还没有入深,郑槐进来翻牌子,慕容峥一愣,想都没有多想便翻了姜贵妃的牌子,想到昨晚的美事,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姜暄和身上那股淡淡的香。 一旁的郑槐立刻明白了自家皇上的心思,小声的提议道:“陛下,咱家看这夜也就要入深了,要不摆驾去明光宫吧。” 听说皇上来了,姜元敏只能把人穿戴整齐,放在自己的寝宫里,恨的牙痒痒! 看见可人就坐在房间内,慕容峥眸色沉沉,上前一把将人给搂了过来。 “嘶!” 碰到腿上的伤口,姜喧和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等姜喧和阻拦,慕容峥下意识掀开了姜喧和的裙子,一看就看见了膝盖上惨状:皮肤表面出现了明显的红肿和瘀血。 姜喧和楚楚可怜地看着慕容峥,眼里的泪花打着转转。 慕容峥虽然心疼,却不由得想到了她在自己身下哭泣成一朵娇花的样子。 “怎么回事!” 姜喧和还没说话,而作为服侍宫女的扶柳,却注意到了这边,脸色大变。 慕容峥还没有问什么,扶柳就已经跪在了地上,磕着头,“皇上,今日贵妃娘娘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摔着了。” 宫里的把戏,无非就是那几样,慕容峥从小在宫里长大,岂非看不懂扶柳的含糊其辞。 “不小心?” 只是三个字,就让扶柳吓得够呛,让她如坠冰窟。 “来人!” 郑槐进门看见跪在地上的丫鬟,不等多说,便直接让人拖了出去。 “没眼力见的贱蹄子,也敢让皇上扫兴了,给咱家拉出去狠狠打板子!” 门外传来扶柳的求饶声,一旁的姜喧和未说一句,却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慕容峥一伸手,就揽着姜暄和的胳膊,将她抱了起来。 姜暄和靠在他的胸膛上,抬眼看着男人的下颌线,感到了些许的安心。 “今日确实是我自己磕住了,当时觉得并无大碍,扶柳她……” “你觉得我做的不对?”慕容峥声音稍冷。 姜喧和听着这不咸不淡地声音,一愣,不敢在说话,垂下头,闷闷地开口。 “皇上的决定自然不会错。” 慕容峥冷哼一声,抱着姜喧和离开了寝宫,坐上了小轿子。 姜喧和探出脑袋,眼睛滴溜溜地打转转。 看方向,莫不是要去养心殿? 第19章 慕容峥把姜暄和从轿子里抱了出来,在多少宫女太监的注视下抱到了养心殿。 郑槐很是识趣地让人退出来,只留了两人。 把姜喧和安放在书桌一旁的小桌上,慕容峥虚搂着她的腰,贴耳朵厮磨:“爱妃,朕送给你的几本书你可都看完了。” 姜暄和一下子就红了脸,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皇上~” “那你给朕把那些图全都画下来,你要好好挑上一挑,在这房内选择一个什么样的花样比较好?”说完就开始用唇在姜暄和的脸上来回的“抚摸”。 姜暄和桃花眼微润,鼻尖通红,蝶翼般的睫羽扑簌着,目光躲闪。 像极了惊慌失措的的鸟儿,却在猎人的枪下无处躲闪,只能怯怯的承受着他人施加的命运。 只是这一副模样,更让慕容峥下面一紧,开始动手扒小女人的衣服。 还未有什么是实质性的动作,御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外面还有郑槐的阻止声音。 “哎呀,郑公公,我想皇兄他一定不会怪我的。” 话语一落,门就被打开了。 姜喧和吓坏了急忙躲在慕容峥身后,要是被外男看见了身子…… 慕容嵘也没想到会遇到自己的皇兄会在御书房行苟且,一时愣在来原地,半晌才想起来跪在地上低头。 “皇兄……” 突然的,他浑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个颤,脖子后面涌起一股凉意。 不用看,就知道是慕容峥正盯着他看。 他尽量保持镇定,但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却越来越强烈。 他咬了咬牙尽量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赶紧行了一个大礼:“臣罪该万死,望陛下恕罪。” 然而,那种被盯视的感觉仍然留在他的心头。 身后的郑槐也赶紧进来打圆场,“都怨老奴,没有拦住王爷,陛下要怪罪就怪罪奴才吧。” 好在慕容峥没有真的怪罪,只是对郑槐说:“郑槐,你把贵妃娘娘送回去吧,我与王爷有事要议。” 姜暄和早就整理好了衣服,微微欠了欠身,“臣妾告退。” 侧身路过慕容嵘身边之际,华服带来的香气却让慕容嵘心头一乱。 宫中只有一位贵妃娘娘,竟如此受宠了? 郑槐在前面领路,姜暄和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这次算是失了个机会,回去要好好想想办法。 她正犯着愁,老远就听到从御花园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郑槐也停了下来,“贵妃娘娘,听这声音应该是淑妃娘娘身旁的婢子,咱们需要绕开些吗?” 姜暄和心头一动,算算日子,没过几日,杨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这淑妃就要得势,心里还在感谢上天又给她送来了一个给姜元敏不痛快的机会,哪里肯放过。 赶紧对郑槐说:“多谢郑公公了,就送到此处吧,我与淑妃姐姐还有许多话要聊,留下一个婢女照顾我就好。” 说完还不忘往郑槐手里塞东西,郑槐赶紧推辞道:“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贵妃娘娘,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不过几瞬,人就没了影。 姜暄和见人不见来,故意往淑妃身边凑。 对面的淑妃也是看到了姜暄和和郑槐的动作,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姜元敏有些不同。 淑妃率先走了过去,对姜暄和打了招呼,“姜妹妹几日没见,看起来又精神了些。” 姜暄和故意满脸嘲讽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鄙夷,微微扭头,眼神掠过淑妃,仿佛对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让她不愿意正眼去看。 淑妃脸色一沉,“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就是刚刚从皇上的养心殿出来,身子有些乏了,刚刚没看见姐姐罢了。”姜暄和的脸上挂着笑,似乎是在嘲讽。 淑妃被她的眼神和语气所刺痛,脸上闪过一丝愤怒,紧紧地握着拳头, 回怼道:“妹妹可要注意些身子,切莫被掏空了。” “不劳姐姐担心,多着皇上的照拂,我这些天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哎呀!”姜喧和故作恼怒,“我忘了,皇上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姐姐殿中,倒是我刚刚多嘴了。” 淑妃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了,姜喧和这才晃悠悠地离开。 留下淑妃气的在原地直跺脚。 “这个该死的贱人,才得宠几天呀,真以为自己是皇后了。” 姜暄和一回到明光宫,大门就被关上,上来两个太监就把她按在了地上,一双鞋缓缓定在了她的面前。 伸出来一只手,掐住了她的下巴,硬摆正来她抬头。 果然是姜元敏,这一路上的风怕是早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才在这里等着她呢。 姜元敏确实是听说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尤其是扶柳直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用手拍了拍姜暄和的脸,“我的‘好妹妹’呀,你今天可真是耍了大威风,扶柳到现在可都是下不了床。” 姜暄和赶紧摇头,想要解释些什么。 姜元敏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脸上带着些疯劲,“嘘,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就给我整一夜的跪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准她起来!” 身后的两个公公也松开了手,丫鬟拿来了半人高的宣纸出来,还有那几本慕容峥送过来的话本。 “贵妃娘娘说了,今夜不画完,就不准睡觉,奴婢们会好好看着的。” 那两个小太监就毕恭毕敬的站在姜暄和的旁边盯着她。 姜喧和苦笑,只得附身在地上,照着书上临摹起来,只要她手脚慢些,旁边的太监,一脚便踹在了姜喧和的腰窝处。 虽不留痕迹,但却屈辱又发疼。 夜晚,晚风吹得猛烈,穿过院中的大树,发出一阵呼啸之声。 月色朦胧,笼罩在树影之间,更显得阴森可怖。 姜暄和跪在地上,身上本就穿的单薄,夜里更是冻的厉害,手中的笔险些拿不稳。 姜元敏披着一个红色披风,从寝宫走出来,不信邪似的掰着姜暄和那张已经冻僵了的脸,明明是冻的已经发白了,却衬得唇色更加的艳,比平时还要漂亮几分。 气得她一时没有忍住脾气,一阵掌风过去,一巴掌扇在了姜暄和的脸上,一道红印在脸上格外的明显。 姜喧和本就体力透支,一时间直接被扇飞了出去,脑子一阵嗡嗡地眩晕,怎么都爬不起来,索性合上来眼睛。 “你这个贱人……” 她还没有破口大骂,就有宫人急忙来报,“娘娘,陛下差人来接你去养心殿。” 看着刚刚被自己一巴掌打晕过去的姜喧和,让人给抬了回去。 姜喧和脸上红艳艳的巴掌印,只怕去不了皇上殿里,姜元敏只能咬咬牙,让下人收拾好自己,准备自己去养心殿。 第20章 众人乱做一团,为姜元敏梳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趴在地上的姜暄和暗暗勾起了嘴角,到现在事情开始有些变有趣起来了。 待她穿上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机灵的丫鬟却又拿来另一件同色外衫给她披了上去,还帮她系上了一个荷包,俨然和前几日姜暄和送给皇上的那一个一模一样。 附在她耳边说,“娘娘,不能外露,只皇上一人独享。” 姜元敏见人聪明,带着小丫鬟来到御书房门外,那屋外四周无人,连大总管郑槐都不见身影。 姜元敏壮着胆子,上前扒拉开一条门缝,隐约看见正坐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心中一喜。 “皇上~” 声音千魅万娇,只是当看见御书房内的景象时,姜元敏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在? 两三个朝臣正立雨旁侧汇报,却见一女子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 还故作娇态的使劲弯了弯自己的腰,想要把自己傲然的身材展示出来。 “皇上!御书房乃国事要地,怎能让后宫嫔妃随意进出!” 姜元敏气的眼眶发红,抬眼一看,正是御史大夫李俊杰——姜丞相的死对头。 听到动作的声音,慕容峥也皱着眉向门口望去,看见贵妃这般丑态,冷了脸,厉声呵斥道:“给朕滚出去!” 姜元敏这才从中感受到了慕容峥的怒气,吓得呆愣住,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敢动手拉起来,一时竟晾在了原地。 郑槐就在旁侧,不曾走远,只是一个不小心,竟然闹出了这般乌龙,听见动静赶紧进门查看,就算是一个阉人,见到贵妃这般打扮,都忍不住脸红倒吸一口凉气。 “贵妃娘娘还站在这呢,快快随咱家换身衣服!” 姜元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退了出去,屋外的春月眸中畅快深藏眼底,见此变故并未慌张,见姜元敏出来,赶紧上前帮她拉好了衣裳。 姜元敏吓得有些脸色发白,想到刚刚皇上的训斥,只怕只不得善了。 她心里在不断害怕担忧,却不知包裹地严实的自己被人领到了御花园的方向,淑妃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小丫鬟眼睛圆溜溜地打转转,在心里计算着步子,在淑妃能看见的位置慢下脚步。 “妹妹?” 姜元敏经历了刚刚那事,哪还敢抬头四处乱看,只敢拉紧了披风赶路,猝不及防被叫了一声,也不敢停留,急急朝前赶。 却不想淑妃居然派人拦住了路。 “妹妹这个样子?是刚刚从御书房出来?” 淑妃的话里是质问和戏谑,眼神不断在露出的风光中徘徊。 着急的姜元敏哪里来得及多想,一时间直接回怼了上去:“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淑妃姐姐,好久不见,姐姐还是这么淡雅无味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笑了笑,眼神里面尽是轻蔑,继续说道:“听说姐姐最近忙着讨好皇上,奈何皇上总是不来姐姐那里,真是可惜啊。” 淑妃娘娘听闻此言,脸色微变,却微微一笑。 回应道:“贵妃娘娘说笑了,臣妾的父亲虽是武将,却也未曾教我些狐媚手段,倒是妹妹……” 淑妃话音未完,眼神却调戏地在姜元敏露出的地方打转转。 “放肆!” 姜元敏被明白淑妃眼神的意思,心中一恼,破口大骂。 淑妃少有见姜元敏这般气急败坏,不由得觉得好笑。 第21章 自己早上就得了消息,父亲刚刚击退了畹族侵袭,喜报早就传到了皇上手里,只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妃娘娘,到现在都没看出自己为何敢对她出手。 “我看姐姐这副样子,分明就是身旁的宫女不是个称心如意的,那我便帮帮姐姐,教训教训身边不得己的丫鬟。” 淑妃尾音一落,直接有人上前钳制住了小丫鬟的胳膊,将人按在了地上跪着。 “李嬷嬷,动手吧。” 不消片刻,周围的人聚得越来越多,虽是只敢躲在远处远远观望。 让姜元敏站在原地呆住,半晌反应过来,只觉得那巴掌好像落在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犯疼。 旁白的让人看了笑话。 “淑妃,你敢对我动手?难道不怕皇上怪罪吗!”姜元敏大声呵斥,“本宫的人,何时需要你来管教了!” 淑妃怎么又会不知道她心里的纠结,却只觉得发笑,真是个蠢货! “你倒是去问问,皇上会不会怪罪本宫惩罚了一个毛手毛脚的下人……”淑妃捂住小嘴故作惊讶,“姐姐还是慢些过去,比竟畹族战事刚歇,皇上说不准面见群臣呢。” 最后一句话,淑妃咬的格外重些,让姜元敏脸色一变。 怪不得,这小贱人如此嚣张,原来在此。 淑妃看着姜元敏如同菜色的表情,心里痛快至极,这才洋洋洒洒离开,丢下一句。 “都是姐妹,妹妹便不必如此客气了。” 姜元敏就在今天这一晚就吃了两次瘪,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只觉得心中的不畅快都是自姜喧和而起。 姜元敏一回到明光宫,就传话春月,“赶紧把姜暄和那个贱蹄子给我带过来!” 春月捂着脸跑到了姜暄和所在的偏殿,对姜暄和的态度还算是端正,还敲门行了礼,“姑娘,贵妃娘娘传您。” 姜暄和打开门一看到那张红肿的脸,今早见过,自然觉得眼熟。 似是不经意的问到:“怎么没在这明光宫里见过你?” 春月又是服了服身子:“奴婢春月,是替扶柳姑娘上前殿服侍的。” “春月……”姜暄和把这个名字来回咀嚼,突然想起上一世的经历,春月原名为吴梦春,原本是甘州州尹的女儿,不过这位州尹大人因拿捏了些姜丞相的证据,后面被随意找了个理由,全家都被抄了,连八十岁老母和三岁小儿都未曾放过。 这个吴小姐是个聪明的,自己主动卖身到宫里,上一世自己死的时候,她可是做了这全朝唯一的女官,后面倒是不知如何了。 昨天晚上一见倒是没什么印象,这下有的是主意了…… “贵妃娘娘吉祥。”姜暄和跪于殿前,行了一礼。 姜元敏打量着姜暄和,虽因病痛导致脸色苍白,却依旧难以掩饰她的娇美。 嘴唇微微带着些许苍白,皮肤虽因病而略显苍白,却依然透出淡淡的红润,穿着一件宽松的外袍,衣领微微敞开,隐约可见她脖颈处的美丽曲线,俨然是一位病西施。 她这副样子,让姜元敏气的猛地站起来,一把扫掉桌上的东西,茶盏被摔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摔了个稀碎,表情因嫉妒而变得扭曲,死死盯着姜暄和仿佛要烧毁她。 “好啊!你这个贱人,今日若不是你的缘故,怎会害本宫出如此大丑!” 姜暄和神色一暗,看来是姜元敏吃瘪了。 赶紧跪下来求饶 第22章 “我一直都呆在宫里,何顾是我害了姐姐。” 姜元敏被这话一噎,竟忘了说话,恼羞成怒,“贱人,若不是你昨晚惹恼淑妃,今天她怎会来找我的麻烦!” 大步上前,捏住这张让她生厌的脸,“要不是你还有用处,本宫早就将你碎尸万段!” 姜元敏有了这次的教训,不敢再对姜暄和的脸上动手,只能从别处苛责。 自此,姜暄和饭菜只有白粥和咸菜,更有甚者有了上顿没有下顿,但是好在姜元敏几日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 因为姜元敏的注意力现在已经不能完全放在她身上,这几日杨将军班师回朝,淑妃娘娘深得圣心,蒙恩数日,皇上连着几天宿在淑妃寝殿。 姜元敏着急上火,又后怕上次的事情,只能让春月过来敲打姜暄和。 姜元敏把姜暄和叫到自己跟前来,看着眼前的可人,只恨这几日没有把她教够,站在她旁边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肩,贴在她耳边说话,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戾气,“小贱人,多想想你的母亲,这几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可别辜负这些日子我给你的机会。” 姜暄和心里也很着急,这几日都不见皇上传唤她,她若是因此失去了宠爱,更别提以后了。 这几日日思夜想,没有什么新法子,转眼就瞥到那件被丢在地上的朱红色薄衫。 姜元敏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看到地上那件衣服,又想到自己前两日的遭遇。 直接出口嘲讽道:“狐媚子,怎么?又想要勾引了皇上?” 姜暄和福了福身子,手心却攥的紧,向姜元敏表意,“姐姐,暄和也只有有此下策,姐姐可愿一试?” 姜元敏黑着个脸将衣服扔在了姜暄和的身上,“小贱人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好结果,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母亲在相府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说罢就转身出了门。 姜暄和在屋里将衣服换上,内里的衣服还特地换成了特制的,更显风韵,外边披上了两三件外衣和一件斗篷。 春月早就在门外,准备好了先前送过的银耳羹,站在她身后。 两人一道顺着御书房的方向走,这次的郑槐可是不敢再失职了,春月上前向郑槐请求通报一声。 不过多久,郑槐就从里面出来,满脸是愧意,对着姜暄和说:“贵妃娘娘,老奴向皇上已经通报过了,只不过皇上现在正忙,谁也不见,娘娘还是请回吧。” 姜暄和听完却是一脸的倔强,“皇上不愿意见臣妾,那臣妾就等到皇上愿意见为止。 “郑槐!”屋内声音传来,“贵妃想要站着,便不必阻拦。 郑槐垂手,退了下去,只留下姜暄和和身边的丫鬟站在原地 夜黑风高,星空黯淡。 庭院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姜暄和直直的站在门外。 突然,一阵凉风吹过,打破了这份寂静,也让姜暄和不由自主地打寒颤。 夜愈发深了,风却并未停歇,拍打在门窗上。 …… 慕容峥眼虽在奏折上,心里却一阵飘忽。 “唰!” 皇上突然起身,将旁边伺候的郑槐都吓了一跳。 “皇上……” “朕乏了!” 郑槐看了一眼外边的天,往日这个点,皇上还未曾离开御书房。 姜暄和站在房外,几日未曾吃些什么,让她几乎快要晕厥了过去。 “吱呀…”书房门被打开,她这才重新打起精神,看向走出来的明黄身影,匆匆赶过去。 第23章 慕容峥看着那双如水秋波的眸子,就好像有双猫爪子在心头抓挠。 “皇上!”姜暄和行了一礼,郑槐将慕容峥未曾出声,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移开了眼睛,不敢多看。 姜暄和将慕容峥不曾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声:皇上莫不是生气了? 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皇上几日劳累,臣妾做了甜酒酿,特地送来给皇上。” 春月将甜水送上来,已经发了冷。 姜暄和斜眼看着不出声的慕容峥,胆子突然一大。 “皇上~这东西已凉,不如随臣妾回宫……” “好!” 姜暄和还未说完,慕容峥便开口答应了下来,一时间愣住。 若不是旁边的郑槐唤醒了一声,姜暄和这才回神,红了脸故作娇羞去拉慕容峥的袖子。 “皇上~”只是一声,就让慕容峥险些投降。 直接就带着姜姜暄和回到光明殿,姜元敏听见这一消息,不敢多呆,急忙躲在偏殿。 寝殿内,姜暄和羞涩地主动褪下衣衫,露出了朱红色长袍,薄如蝉翼,将里面的风光露了个彻底。 雪白的与红色的外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冲击着慕容峥的眼睛。 女人曼妙的身姿,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此刻她正环抱着自己,企图缓解些寒冷。 只不过双臂将胸前环抱,欲拒还迎的样子,又让慕容峥回想到那些昏暗香艳的画面,此时的慕容峥就好似烈火焚身,全身燥热的很。 原本在座位上的慕容峥,突然起身,快步来到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顺从地抱住慕容峥的腰身,娇媚的声音吐出。 “皇上~你已经吓了臣妾好几次了。” 漂亮人儿微仰着头,就这样情意绵绵的看着慕容峥,慕容峥眼中晦涩,垂下眼皮说:“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抱着美人上塌,旁人立出。 慕容峥此时抱着姜暄和,汗水滴落打湿了他贴身的里衣。 姜暄和只能被迫的跟着他的节奏,浑身瘫软无力,雪藕似的双臂搭在男人的勃颈处,时不时的环紧又放开,全然都有慕容峥决定…… 早上醒来,身旁的温暖依旧,想必慕容峥未曾离开很久。 只是下一秒,姜元敏便带着人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两个婢女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瘫倒在地上,姜元敏斜着身子歪歪地靠在软椅上。 “我的好妹妹,这手段倒是好得很,只是出面一次,就让皇上爱的紧。” 姜暄和突然经历温度变化,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刚打算在说上两句,旁人突然上前,附耳在姜元敏耳边说些什么,并递上了一张帖子。 “这个贱人!前几日的事情倒是还没有找她算账!”看了一眼俯身在地的女人,姜元敏笑了。 皇上一离开,这请帖就送进来了,不就是掐着点来的吗? 春月也不是个糊涂虫,见姜元敏沉思,急忙上前问话。 姜喧和离得远些,听得不真切几人在说些什么,暗暗趴在地上养神。 片刻,春月走回到姜喧和身边。 “淑妃娘娘前些日子得了宠,今日邀请各宫小主一聚,贵妃娘娘今天身体不适,只能让小姐代为前去了。” 姜暄和看向姜元敏,此时她正明晃晃的坐在高座上,还得意拿起茶杯喝了两口,哪里一副生病了的样子。 又想到前几日两人发生了争端,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姜元敏明显是拉自己出去当垫背的,替她挡一挡淑妃这个的“灾星”。 第24章 但前些日子她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此次前去一定要万分小心。 心里打定了注意,自己已经换上了贵妃的装束。 就算是大气庄重的宫装,也让姜元敏穿出了几分妩媚的味道。 姜元敏看着和自己九分相似的脸,借机挖苦,“不愧是贱人生出来的,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改不掉你身上的狐狸骚味。” “姐姐说的对,但正是这股子味儿,才能勾引到皇上啊。”这句话说出来就字同意不同,把姜元敏气得够呛,反而是她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为了今日的宴会,姜元敏虽恨不得撕破了这张脸,但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贱人,若你今日再出差池,必定让你和你那该死的娘亲一起去地府!” 姜暄和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本就不多的席位上满满都是人,未曾留出位置。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故作刁难,但今日淑妃得势,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姜暄和出声。 淑妃见人来了,晾着人说话,半晌才故作恼怒。 “为何未曾为贵妃赐座?” 一个嬷嬷站出来说话:“贵妃来的晚了,便撤了位子。” 姜暄和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给姜元敏背后使绊子的机会,开口便呛了回去:“姐姐未曾准备就罢了,本宫回去就是,何苦姐姐叫本宫一次了?” 淑妃被戳穿了倒是也不恼,只是脸上挂着笑:“妹妹倒是误会了,本宫见昨晚皇上宿在光明殿,便想着晚些叫妹妹,没想到这宫里的婢子尽是下贱胚子,不懂得看人脸色。” 虽是在骂婢子,但眼睛却看着姜喧和不愿看开,明晃晃地指桑骂槐。 说完,便让人搬来了一些,只是椅子高低和身后地位也有关系,淑妃特地让人搬来一张矮矮小小的椅子放在末尾。 丫鬟虽是恭恭敬敬,语气却不善。 “贵妃娘娘请吧!” 旁边有姜元敏的人看着,姜暄和自然是不能坐,气氛一时间僵住。 “妹妹这是何意?” 姜暄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一巴掌便挥在了扶椅子的丫鬟脸上。 “本宫看姐姐宫里的丫鬟不懂的尊卑礼仪,就让她回去好好学学。” 淑妃恼怒,狠狠一拍桌子:“大胆!姜元敏,你敢对本宫的人动手!” 姜暄和腰板笔直,平日里娇媚的眼神此时变了些味道,威严庄重。 “有何不敢!” 两人对峙,受伤的是下人,谁都不敢出声。 从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淑妃见来人是慕容峥没有一点震惊,反而是留下一个得意的笑容。 姜暄和立刻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套,只是朝着慕容峥的方向规规矩矩行了一个礼,“陛下万福金安,。” 慕容峥早就听见了两人的争辩,只是瞧了她一眼,“朕看贵妃倒是巧舌如簧,不知谁说过贵妃嘴笨来着。” 慕容峥今日早就过来了,淑妃早早就请了自己。 当看着一向温顺的白兔露出爪子,慕容峥罕见地露出一抹笑意。 倒是将旁边的郑槐吓得不轻,看来皇上是真的对人上了心。 听了慕容峥的话,想到自己之前为自己开脱的话语,姜喧和一时间僵住。 淑妃赶紧接上话,故作伤心状,“臣妾也不知道自己哪几句惹上贵妃妹妹了,竟要如此驳了臣妾的面子。” 姜暄和看着淑妃那一脸得意的样子,又悄悄看向毫无反应的慕容峥,周围还有众嫔妃的存在,不适合当场撕破脸。 第25章 便不再解释,咬咬牙,只能对淑妃娘娘伏小做低,“那倒是妹妹的不是了,姐姐莫要责怪。妹妹这下给姐姐赔礼了。” 反正自己现在是姜元敏的身份,皇上看着,自己低头,不算太丢脸。 说完,拿起了春月递过来的茶水,端到淑妃娘娘面前。 只是淑妃故意想让她出丑,半天不肯接下,还惺惺作态的说,“妹妹说的哪里的话,咱们同为皇上的嫔妃,都是自家姐妹,臣妾不敢生气。” 慕容峥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 旁边的其他嫔妃更是不敢说话,等到姜暄和手里的茶都快凉了,淑妃才把茶水接下来。 “皇上,姐姐刚刚可是动手打了臣妾的大丫鬟呢。” 听见淑妃的声音,姜暄和眉头一皱,恐怕不能善了。 果不其然,慕容峥下一秒开口:“贵妃恃宠而骄,便在宫中禁足五日。” 姜暄和抬眼撞进慕容峥的眸子里,捏了捏手掌,压住怒气。 淑妃的父兄朝堂得意,皇上自然是要安抚功臣,自己只是被慕容峥也当做枪使了罢了。 但是五日也不算多,况且罚的是姜元敏,姜喧和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便规规矩矩行了礼。 “多谢皇上,臣妾便告退了。” 姜暄和离开,慕容峥看着那道摇曳生姿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淑妃挽着皇上上座,想要靠着说几句体己的话。 身旁的人突然起身,险些让淑妃摔倒,淑妃狼狈起身,只看见慕容峥留下的背影。 “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们自行安排吧。” 姜暄和回到明光宫时,姜元敏正倚着座榻歇息。 桌上提子玲珑剔透,泛着淡淡水渍,她只漠不经心扫了眼,便径直往后院走去。 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言之于慕容峥更甚。 只怕经此一遭,又得折腾好些才能重获他的欢心,想及此,姜暄和只觉得心累。 “慢着。” 兀的,姜元敏声音尖锐,自一旁传来,带着浓浓怒意。 “怎的在淑妃面前嚣张得紧,见到我却是不吭声了。” 姜暄和眉头微蹙,看来身边的狗腿子早就将消息送到姜元敏跟前了。 姜元敏气极,扬手避开身旁宫女递来的提子。 提子圆润饱满,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姜暄和脚下。 “怎么不说话?哑了?我瞧着你在外面挺能耐的啊。借本宫的身份耀武扬威,可是忘了你和你娘不过我们姜家养的两条狗,知道怎么当好一条狗吗?便是我不叫你做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倘若皇上心胸仁厚则万事大吉,可要是他怪罪下来,姜暄和,你娘有几条命由得你这般折腾?” 姜元敏站起身,恶狠狠瞪向姜暄和,似是恨不得将她撕碎般。 好吵。 一双柳叶眉蹙了又蹙。姜暄和弯下腰,将地上的提子捡起。 姜元敏这张嘴惯来凌厉,要放在从前,听到这些话她定会慌乱害怕,现下却只觉得聒噪。 “这提子经由边疆,走了三个月的山路才送到京城,拢共四百粒,皇上送到明光宫来的便有二百,如此珍贵,还望长姐珍惜,莫要浪费掉了。” 说罢,姜暄和轻抬双眸。 许是装的久了,她身上慢慢也有了几分贵妃的样子,站在边上的宫女见状慌慌张张走上前接过提子。 “你在说什么东西?本宫叫你……” 姜元敏上下打量姜暄和,一脸莫名其妙。 第26章 “我的意思是,圣宠来之不易,妹妹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争得,皇上心犹如海底针,今后日子漫漫,总有淡的时候。长姐既因妹妹尝到了甘,自然也要与我同得了苦,你我斗起来,唯一得到好处的只有淑妃。” 姜暄和不紧不慢,打断姜元敏的话。 她语气诚恳,倒真有几分真心。 淑妃心性如何尚且不知,是敌是友更是无从判别。只是从今日这场闹剧看来,确不是个好惹的主。 与淑妃合作一事姜暄和还在考虑之中。后宫尔虞我诈与前朝不相上下,走错一步于她而言影响便是极大,这一点姜暄和心中有数。 至少现在,她和姜元敏还站在同条战线,在她离开之前,姜元敏这条船,绝不能翻。 莫名的,她脑中忽然浮现春月的脸。 “你这是在同我邀功?” 姜元敏的声音传入耳畔,只一瞬间,姜暄和收回思绪。 果然,她未懂得自己弦外之音。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哼。 “姜暄和,陪皇上睡过几次,你果真就记不得自己是谁了。你能进宫,得以爬得上龙床,乃是受我的恩赐。像你这种狐媚子,天生该做勾人的活,但休想越俎代庖,妄图飞上高枝。不然我叫你和你娘死无葬身之地,你莫以为我没有这个本事。” 姜元敏咬牙切齿。 还以为姜暄和是在同她炫耀自己能得皇上欢心,她气得浑身颤抖,五官更是扭曲成一团。 姜暄和紧紧呡唇,未发一语。 她懒得与姜元敏再做周旋,现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得去做。 “整日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知给谁看,赶紧滚下去,莫要来碍我的眼。” 想到姜暄和害得自己被罚,姜元敏便气不打一处来。 姜暄和躬身,速速退出了屏风。 耳畔尽是瓷器碎裂发出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姜元敏的辱骂,离她愈来愈远。 回到后院,姜暄和径直绕去东边小门,往下人府赶。 前世春月能受慕容峥赏识,争过满朝男官,成为朝堂上唯一一名女官,学识非浅不论,智谋与魄力必定也在常人之上。 若能得她相助,扳倒姜府指日可待。 只是她从未与春月相处过,还不知春月的脾性。 姜暄和走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暄和姑娘?” 春月见到她时,神色有些诧异。 “贵妃娘娘丢了一只耳钗,乃是姜相夫人所赠,价值非凡,昨日又是你在她身旁当差,娘娘便命我来寻,春月姐姐,有扰了。”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在外逗留许久。姜暄和说罢,侧身挤到了春月的房间。 屋里干净明朗,只一张小床和一个案台。 桌上放着月白的瓷瓶,此时正值桂花盛开的季节,满屋飘香。 “那瓶子是我在司衣房做事时,司衣房的姑姑送我的,桂花是在路上随意拾的一支,没想到开得这么好,倒是省得我愧疚,将它从树上摘下来了。” 许是盯见姜暄和注意,春月轻笑着解释。 “春月姐姐应当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吧。” 姜暄和压低声音转过身,同春月四目相对。 春月愣了愣,随即噗呲一笑。 “暄和姑娘好生有趣。不是来找东西的吗?怎的同我打起谜语来了。” “宫中人多眼杂,你我受之于人,更是身不由己。春月姐姐是聪明人,必定明白我的意思。你慢慢想,若是哪日想通了,随时找我。若是不愿,我亦祝愿你能成你所想。” 第27章 她来的突然,春月自不可能立马给她答复。姜暄和紧紧看着春月的眼睛,眸中尽是诚意。 语罢,不等春月开口,她先行打开房门。 “既然春月姐姐这没有,我便再去别处寻寻。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姜暄和微微躬身,朝春月谢过,遂转身离开。 不远处转角,一抹淡粉身影退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姜元敏正急得火烧眉毛。 本想着慕容峥当场动怒,立下惩罚,恐怕有些日子不会来见姜暄和。 没曾想宴会刚刚结束,就来了慕容峥就赶到了明光殿的消息。 姜元敏知晓慕容峥爱吃姜暄和媚人那套,可如今怎的也找不到姜暄和的身影。 “人呢?还是没找见?” 见宫女摇了摇头,姜元敏气得深吸一口气,扬手想打下去,又怕惊扰正在正殿等候的慕容峥。 “姜暄和这个贱人,定是与哪个男人厮混去了!” 姜元敏叉腰,恶狠狠的咒骂道。 “娘娘。” 身着淡粉衣衫的小宫女自屏风外进来,急匆匆走到姜元敏面前。 “皇上已经走了。”她低声道。 “走了?” 姜元敏一惊,绕过众下人,赶至正殿。 新上的茶还是热的,偌大的屋内却已经不见慕容峥的身影。 姜元敏轻拍胸口,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慕容峥未执意要见她。姜暄和寻不着,万一她又露了馅,那该如何是好。 “娘娘,暄和姑娘那边……” “不用找了。” 宫女话音未落,便被姜元敏打断。 “她爱四处招摇就随她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她死在外面最好。” 淑妃的事情才发生不久,方才又差点害她吓断了魂。 姜元敏现下正在气头上,自然恨不得姜暄和倒霉。 此刻的姜暄和,行走在林荫小径,左顾右盼,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 传闻慕容峥生母贤德皇后极爱金桂,得先皇溺爱,移株百棵,种于御花园西南角,取名懿桂苑。 姜暄和出来的匆忙,未来得及换回宫女衣裳,以防被人撞见节外生枝。 心里事情繁多,她步伐不自觉慢了些。 今年桂花开得那样好,也不知母亲可有机会观赏到。 姜暄和微微叹气。 姜相老奸巨猾,姜相夫人亦是个善妒之人,他二人定不会善待母亲。只是如今还需得要她的命当作把柄,来为姜元敏铺路。 前世她与春月私交甚浅,春月品性如何,她一概不知。今日草草袒露了底牌,万一人家不吃这套,亦或是传出去…… 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让她等了。 姜暄和思绪万千,饶是她再小心,却并未看见不远处,一抹明黄正直勾勾望着她。 “眉毛皱得这样紧。”慕容峥薄唇微勾。“她倒是先委屈上了。” 看着面前瞧着惆怅极了的可人儿,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时辰前,姜暄和同淑妃争执的模样。 郑槐低着的眸子往上抬了眼,琢磨着可是要开口提醒姜暄和一声。 慕容峥惯来心思深沉,尤其对待明光宫的这位娘娘时,更是叫人拿捏不准。 还未等到他想好,兀的,一阵凉风拂过。 “嘶。” 姜暄和打了个寒颤。 下一刻,一件披风便紧紧包裹住了她。 淡淡檀香瞬间萦绕鼻尖,姜暄和抬起头,正对上慕容峥的注视。 那双眼睛极深邃,总也望不到底。此刻就这样一动不动看着她,不知怎的,姜暄和竟从其中读出几分柔情。 想到这,她吓了一跳,忙不迭退后。 第28章 “臣妾参见皇上。” 一张娇俏小脸露出惊慌神色,犹如丛林中受了惊的白兔,惹人生怜。慕容峥瞧见姜暄和这番模样,心瞬间化成了水。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掉落在姜暄和肩头的桂花。 姜暄和心中打鼓,正要躲闪,脖颈处猛的受力,不等她反应,身子猛的往前扑去。 这一跌,便跌进了慕容峥的怀里。 “皇上,这里是御花园,您……” 姜暄和边说着边腾出双手想要推开慕容峥。 她是动了十二分气力,奈何在慕容峥眼里却更像欲拒还迎。一番挣扎,二人反倒贴得更紧了。 “可是在生朕偏心淑妃的气?” 慕容峥声音低沉,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姜暄和皱眉。 他这是在打什么算盘。 分明在淑妃那才罚了她,现下又好似无事人般。 心中暗自思索着,姜暄和没有回话。 “你贵妃的位置是朕亲自抬起来的,任性些也是朕允许的。” 慕容峥嘴唇抵着姜暄和的耳朵,说话间,牙齿若有若无沿着她耳畔厮磨。 姜暄和面色一红,脑袋朝慕容峥胸口埋得更深了些。 慕容峥适时松开了手。 方才气氛太过暧昧,总算可以透口气,姜暄和怕了慕容峥,连忙后退了半步。 “这宫中任何人你都可以招惹,唯独淑妃不行。” 慕容峥语气严肃了起来。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深意,等到再抬起头,脸上便只剩下惶恐。 “臣妾深知皇上厚爱,理应恪守本分,不该四处招惹是非。臣妾知错,还望皇上宽宏大量,饶过臣妾这回。” 她弯下腰,身子完全缩进男人宽大的披风中,更衬得十分瘦弱。 慕容峥望向姜暄和的眸子又多了些许怜惜。 “怎的这般怕朕,朕又不会将你吃了。” 周遭风吹得愈来愈密,姜暄和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陛下,要下雨了。” 郑槐迈着碎步走上前,低声提醒道。 慕容峥看了眼天色,一只手搀扶起姜暄和,顺势揽上面前人儿纤细的腰肢。 “朕还是喜欢你在床上的模样,仿佛要把朕吃了。” 温热呼吸拍打在姜暄和脖颈,听见慕容峥的话,她羞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似是得逞般,慕容峥“噗呲”笑出了声。 “走吧,朕送你回寝宫。” 说完,他拽着姜暄和,快步下了台阶。 “皇上,贵妃娘娘。” 才走几步,迎面一位宫人脚步匆忙,躬身拦在二人面前。 “回皇上,刑部尚书、左侍史大夫求见。” “政事重要,皇上去吧,若是您想见臣妾,臣妾待会儿去御书房找皇上便是。” 不等慕容峥回应,姜暄和温声劝道。 原本还担心回了明光宫与姜元敏撞见,见状她反倒松了口气。 慕容峥犹豫片刻,侧身凑近姜暄和。 “也好,朕倒是从未试过在御书房。” 听罢,姜暄和眉头一皱。 这个慕容峥,端的是皇上架子,行事说话却像个十足的登徒子。 绕是与慕容峥已经行过不少床事,姜暄和仍未适应,回回被他逗得不知所措。 “一个时辰后来御书房见朕。” 慕容峥再次开口,提醒姜暄和。 “记着带上朕命你画的图,朕正好手把手检验一番。” 他声音压得极低,唯有姜暄和能够听见。 偏偏周遭尽是宫人,她只得装作一副寻常模样,极力将面上羞恼掩去。 见慕容峥走开,姜喧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握手,这才察觉到自己已经冷汗岑岑,双股有些发战。 第29章 原因无他,看样子,慕容峥刚刚是从光明殿出来,自己竟是没有察觉到。 想到刚刚自己在下人房的时候,春月对自己的防备,姜喧和掐了一把自己的手掌,这才回神。 遭了!姜元敏那边。 姜喧和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却并没有发现有人找寻自己,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原本以为正好落个清净,但是想到慕容峥让自己去找他的话。 姜喧和揉了揉自己的眉骨,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姜元敏。 姜元敏正在起头上,找不到姜喧和,自己又没办法自己见皇上,皇上竟如此轻易就离开了? 难不成是姜喧和这小蹄子不得圣上心意? 越想越烦躁,旁人都不敢上前。 姜喧和从门外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有些头疼,半晌才装作畏畏缩缩地走进殿内。 见到姜喧和的姜元敏满腔的怒火似乎有了发泄的地方,狠狠的一拍扶手,咬牙切齿的站起来。 “你这小贱蹄子,之前本宫便说过什么?不许你乱跑!你胆子倒是越发大了!胆敢忤逆本宫的意思!” 姜喧和看着姜元敏这副做派,心中叹了一口气,跪在地上行礼。 “姐姐听我解释,皇上说想吃我前几日亲手做的桂花圆子酿,我和下人们吩咐,他们都说没有姐姐的命令,是断不会听从于我,我只得自己亲自去摘。” 一听这话,姜元敏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怀疑,旁边立马有看管的小宫女走上前,猛地匍匐在地。 “贵妃娘娘饶命!姑娘只说要这东西,却不曾说是为皇上准备的,奴婢便没放在心上,想着请示了您再说。” 姜元敏略微一沉思,心中虽然疑惑为何已经两次如此巧合?但却死活抓不住姜喧和的把柄,只能冷冷地威胁。 “这次便饶过你,如若有下次,本宫便送你一份大礼。” 虽然并未明说,但姜喧和却能猜到一二,和自己的母亲逃不脱关系。 她宽大衣袍下的拳头慢慢握紧,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是。” 抬起头来,姜喧和的眼神清明无辜。 “姐姐,还有一事,我刚刚在殿前遇到了陛下,陛下让我即刻去御书房找他……” 话音未落,姜元敏脸色一变。 “贱人,刚刚为何不说?” 姜喧和脸色无辜:“姐姐也未曾给我开口的机会。” 姜元敏看着这张故作无辜的脸,恨不得上天撕碎了它。 “本宫说你这贱蹄子,刚刚为何不在房里,原来是只禁足了一两日便想男人了,还找什么借口?分明就是闻见味了,恨不得往陛……男人身上爬。” 姜元敏语气不屑,看着地上的姜喧和就如同看着什么脏东西。 姜喧和被这高高在上的眼光刺痛,垂眸,暗处的指甲几乎快要戳破手掌,却只能低头称是。 高台上的姜元敏又何尝不是呢? 她自然是知道姜喧和受宠,在外看来,就意味着“她姜元敏”受宠。 但骄傲如她,让自己的名义上的夫君和自己一向看不上的庶妹每日在一起,她心中如何不恼? “快滚下午梳妆!” 姜元敏走到姜喧和身边,狠狠往她的腰窝上踢了一脚,姜喧和疼得冒冷汗。 但她还是强撑着开口。 “姐姐,我前几日和陛下在一起的时候,身边未曾有下人,陛下曾经生疑问我……” 言尽于此,姜元敏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姜元敏脸色大变,她现在最忌惮的就是皇上发现了蹊跷。 第30章 “行了!春月,你便带上三个丫鬟,跟着这个贱人一同去,若是她有任何异动,马上回来告诉本宫。” 春月福了福身子,侧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姜喧和,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宽大的衣袍掩住了姜喧和娇小的身子,以及……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只是一眼,便可看见女人如雪的肌肤。 虽然外边看不出什么,但是女人的眼神,却勾的人恨不得扒开她的伪装,一亲芳泽。 姜喧和拿上自己准备好的桂花圆子酿,身上跟着四五个宫女,来到了御书房门外。 因为耽误了些时间,姜喧和到时,刚刚面见的大臣已经离开。 郑槐蔽退左右,只留下房间两人。 姜喧和见男人眉头紧锁,目光聚焦在眼前的奏折上。 莲步上前,执墨条在砚台上轻轻研磨。 鼻尖传来熟悉的芳香,慕容峥未曾抬头,眉间的郁结却松开了不少。 “唔~” 柔荑被男人的大掌覆盖,吓得姜喧和差点丢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砚台。 “皇上,奏折~” 女人的声音好像被泡在水里一般,只是光听着,慕容峥身体便有些发软起了反应。 稍稍一用力,女子美好香软的身子就彻底扑进了自己怀里。 “贵妃倒是很着急,朕这边还没有结束,贵妃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慕容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姜喧和的身上点火,姜喧和把持不住,一道道莺啼便从小嘴中吐出来,却又尽数进了慕容峥的嘴里。 “皇上……臣妾不是……” 姜喧和欲哭无泪,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怀里的女人蹂半晌,姜喧和几乎快要落下泪来,身体里难受得很,慕容峥身上除了有点凌乱,未曾有其他变化。 倒是姜喧和,如瀑的黑发散开在雪白的宣纸上,面色如桃,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眸正欲说还休地看着慕容峥,如葱地指尖被含在小嘴中,分明就是在勾引他! 姜喧和见慕容峥俯身,下意识便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下一刻……自己就被放在了慕容峥身侧。 嗯?! 姜喧和委屈地去看慕容峥,慕容峥却已经在椅子上坐好,正襟危坐,表情严肃,仿佛刚刚情动的不是他一般。 “贵妃既然来了,那便替朕研墨吧。” 姜喧和心中羞恼。 自己的衣衫早已经剥开了一大半,裘裤都不知去了何处,大片的肌肤乍现,慕容峥却忽然变了卦。 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顶着姜喧和怨怼的目光,慕容峥心中莫名觉得有趣。 “怎么?不愿?” 他嘴角微勾,一双桃花眼自姜暄和头顶往下,最后落在少女如白玉般嫩滑的大腿间。 “臣妾不敢。” 姜暄和脸色一红,忙不迭闭上双腿,俯身去拿书桌上的衣裳。 “慢着。” 忽然,慕容峥慵懒而透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传入耳畔。 姜暄和愣住,抬起的手不知是伸还是收。 “单是研磨于贵妃而言实在大材小用,不如贵妃陪朕玩个游戏,如何?” 听罢,姜暄和心头一颤,抬眸望向慕容峥。 此人心思深沉,尤其床事上,玩得极其变态,只怕葫芦里卖的不是什么好药。 “臣妾先将衣裳……” “不用穿。” 慕容峥语气果断,不容一丝质疑。 “就这样替朕研墨,朕喜欢这般看着你。”说着,他轻轻一笑,伸手将书桌上女子的衣裳用力扔到了角落。 姜暄和微微蹙眉,只得认命收回了手。 此刻她只着了件里衣,领口处因慕容峥方才用力撕扯,已然褪到了胸口。 第31章 这登徒子还真懂得享受。 姜暄和暗暗咬牙咀嚼,脸上媚笑更浓了些。 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忍。 想及此,姜暄和坐下。 随后轻捻银勺,玉手微勾,几滴清泉水落于砚台,她拿起一旁的墨块,认真研起墨来。 “陛下试试看,浓淡可合适。” 不过随意一句话,自她口中吐出,却是娇呢软糯,勾人心魄。 姜暄和将砚台递上前,供慕容峥蘸墨。不曾想男人纤长的手竟绕过砚台,径直朝姜喧和抓去。 手指来回穿梭,指尖更是若有若无撩过。 “啊~” 姜暄和来不及反应,发出一声娇哼。 再抬起头,慕容峥已然收回手,只露出满眼狡黠。 “朕试过了,贵妃研的墨极好。” 说完,不等姜暄和回话,他随手拿起一本奏折,低头细细翻阅。 姜暄和尚未从方才中缓过神,心跳了半晌才稳住。 虽说慕容峥床事上纨绔,但处理起政事来却格外认真。好在屋内烧了暖炉,姜暄和衣着单薄也不至于冷着。 只是研磨无聊得紧,陪着从晌午坐到了傍晚,她已然有了几分困意。 等到慕容峥批阅完奏折,一旁的可人儿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昏黄烛火摇曳,映在姜暄和脸上。 此刻她双眸紧闭,长而卷翘的睫毛如雏鸦之色,乖顺伏在眼下。嘴唇莹润饱满,时而紧呡,时而微张,细细能听见她呼吸声音。 当真娇憨至极。 慕容峥不忍心将她叫醒,破坏这难得的宁静。 他脱下身上衣袍,搭在姜暄和肩头。 “嗯?” 姜暄和惊醒,兀的弹起身来。 衣袍掉落,连带着她身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里衣,一同肩膀以下,露出雪白的臂。 眼前乍现,少女懵懂的脸上夹杂几分惊慌,更衬得娇媚。慕容峥喉间一热,用力拉住姜暄和的手。 “陛下!” 姜暄和受惊,忙不迭唤了声。 谁知更引得慕容峥的欲,美人刚刚入怀,便迫不及待朝她身上掠过。 双手掠过姜暄和脖颈、腰间,一路往下。 现下姜暄和才彻底清醒过来,下意识用双手抱住自己。 “朕轻点。” 慕容峥嗓音有些沙哑。 他伸出手指,探索姜暄和身体,指腹在身上捣乱。 “嗯~皇上~” 姜暄和咬紧嘴唇,身子也因着本能颤抖起来。 “怎么了?” 慕容峥明知故问。 手上动作不停,言语中也尽是挑,逗。 真是变态! 姜暄和暗暗想着,可身体却不受反应,愈加颤抖得厉害。 “嗯?喊了朕又不说话?” “啊!” 话音刚落,姜暄和再是忍不住,竟大叫出声。 “朕正好检验你这些日子的学习成果。”慕容峥拿回自己的手,紧紧扼住姜暄和的下巴,逼得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那图上可有教你?” 他薄唇勾起,一双眸子弯成了月牙,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椅子。 分明盈盈笑着,姜暄和却只觉得可怕。 “将朕哄开心了,朕便免了你的处罚。”慕容峥缓缓开口。 后宫亦如战场,战场争的是刀枪功夫,后宫斗的是人心。 虽说今日在淑妃面前,慕容峥仅仅罚她禁足五日,好似无伤大雅。但细想其中却有许多门道。 光鲜一时的宠妃只是打了个丫鬟就被罚,可见她在皇上心中不过如此。 倘若淑妃趁这时拉拢众人,那她日后在这后宫之中行走更加如履薄冰。 世上从不缺美人,单奢望慕容峥那几丝如同怜悯般微弱的宠爱绝不是长久之计。 要想往上爬,唯一的出路便是靠自己。 第32章 这些姜暄和心知肚明。 迅速收回思绪,她极尽魅惑唤了声“皇上”,嘴唇便迎了上去。 两人靠得很近,唇齿相依,姜喧和双手也未闲着,如同方才她经历的那般,和慕容峥一起游玩了个遍。 感受到慕容峥呼吸声愈加急促,姜暄和嘴角微勾,笑得妩媚,活想一只勾人的妖精。 果不其然,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再是支撑不住,动作开始粗鲁起来。 屋内,二人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坛上的烛香快要烧尽,慕容峥才意犹未尽地亲了亲姜喧和的小嘴,满意起身。 姜暄和面色绯红,樱,桃小口微张,胸口随着她的喘,息声上下起伏。 “学得不错。”慕容峥笑道。“就当你过了。” 姜暄和心头一喜。 “不过。” 不等她谢恩,慕容峥话锋一转。 “你研墨途中睡着,又该当何罪?” 什么? 这也要罚? 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又碍于身份悬殊,姜暄恨不得暴揍慕容峥一顿。 卑鄙!无耻!典型的穿了裤子不认人! “就罚你好好伺候朕一晚上吧。” 慕容峥朗笑。 说罢他将姜暄和放在椅子上,迅速整理好身上衣衫,又将披风盖在姜暄和身上,再一并抱起。 “皇上……” 在外面候了一天的郑槐见房门打开,忙不迭走上台阶。 “回养心殿。”慕容峥随口扔下一句,与郑槐擦肩而过。 只留下一众宫人惊愕万分,立在原地。 养心殿乃是帝皇寝宫,从不留宫嫔入宿。饶是当年贤德皇后极得圣宠,也不曾破例。 而慕容峥却容得了姜暄和在殿中待了一夜。 此事未等天明,便传遍紫禁城。 后宫妃嫔地位如何,皆取决于慕容峥。明光宫这位算是盛宠一时,风光无限。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忧愁。 “贱人!狐狸精!” 永宁宫中一派狼藉,瓷器杯盏碎了满地。 淑妃五官狰狞,平日里在慕容峥面前端庄大方的模样,现下荡然无存。 “娘娘,您消消气。” 青枝躬身,小心翼翼劝道。 “姜元敏媚人的功夫当真了得,难怪哥哥总说那姓姜的老匹夫心术不正,行的都是不入流的路子!” 淑妃冷哼,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想来姜相也是看在她颇有几分姿色,才将她送宫中,好为自己谋得敞亮仕途。这两人,一个卖女求荣,一个靠身子就妄想勾住男人的心,正如大将军所言,都是不入流的货色,总有落败的时候。娘娘,您莫要同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青枝常年跟随淑妃,最是懂得主子的脾性,三言两语便让淑妃气消了不少。 随后,她挥了挥手,示意周遭宫人将地上收拾了退下。 “姜元敏本宫确是瞧不上,可本宫想不通,皇上向来清冷自持,怎会被姜元敏这等货色迷住。”淑妃蹙眉,语气颇为不满。 “我倒是从未见过他待我这般在意。” 愈想愈气,淑妃咬牙切齿,只巴不得将姜暄和碎尸万段。 “皇上喜欢的是她的身子,现下宠幸她,也不过是因着正在兴头上。就像那怡红院的姑娘,多点个几次也就厌了。娘娘您不一样,您出身高贵,老爷和大将军皆是替皇上打江山的功臣,皇上无论如何都会高看您几分,自然也就不忍心玷污您。” 青枝边说,边将凉过的茶水递向淑妃。 淑妃听着这番话,心情总算好过了许多。 “所以呀娘娘,您气她做什么,跳梁小丑罢了。您现下只管保重身体,等着皇上回永宁宫来。”青枝趁热打铁,继续安抚道。 第33章 “等?那本宫要等到什么时候。”淑妃眉头轻挑,原本温润大气的脸上添了几分刻薄。 “还过半烛香下朝,你去腾龙殿外候着,待见着大将军,带他来本宫这一趟。” 勾引男人的本事她是比不过姜元敏,可叫她坐以待毙,亦不是她的作风。 青枝得令,迅速退下。 “既是跳梁小丑,本宫便让她再也跳不起来。” 有了兄长撑腰,淑妃顿时底气十足。 与此同时另一边,没了姜元敏打扰,姜暄和难得睡了个好觉。 等到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昨夜慕容峥精力充沛,把她折腾得不轻,身子稍稍动弹,便觉得骨头酸疼。 心中埋怨着,姜暄和待在养心殿,吃了好些边疆外番进贡的名贵水果糕点,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左右得罪不起他,多拿他些东西也是好的。 回去路上,她故意慢悠悠的走,将脚步放得极缓。 “暄和姑娘,你能走快点吗?娘娘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回去晚了,咱们都得受罚。” 终于,一个丫鬟忍不住,强压住内心不满,开口催促姜暄和。 “就是。你同娘娘不对付也就罢了,干嘛拉我们下水。” 另一个丫鬟嘟囔着附和。 几人本就看不惯姜暄和,眼下有人开头,除了春月,纷纷七嘴八舌埋怨起来。 姜暄和环顾几个丫鬟,露出为难神色。 “算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这儿有春月陪着就好。”犹豫片刻,她缓缓回道。 一听此话,几人当即应下,生怕姜暄和反悔般,一溜烟的走远了。 “她们将我比作怡红院的姑娘,替贵妃娘娘卖身过活,平日里就瞧不上我。让她们跟在我身旁伺候,倒真是为难她们了。” 姜暄和笑了笑,语气平静得宛如一汪湖水,掀不起半点涟漪。 “您多想了。” 春月走在姜暄和身后半步,只淡淡安慰了句,未再多言。 “我看得开。”姜暄和脸上仍旧挂着笑意。 “无论是怡红院的姑娘还是我,做的事情都只是为了好好活着。有些人一出生便衣食无忧,有些人卯足了劲才能在这世上留下一条命,我既已经生在后者,倘若还要管什么风骨节操,那我早就死了。” 说罢,她停下脚步,侧身面向春月。 春月面无表情,看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想。 “春月姑娘,我不想催你。可如今姜元敏势头愈盛,相府因此定也跟着飞黄腾达。你若再迟疑,只怕复仇之路会更加艰难。” 姜暄和语气极其诚恳。 周遭静谧,只听得见风声。 “你知道我的身份?”半晌,春月开口,面上有了些许波澜。 困惑、忌惮,夹杂了一丝丝试探,那双眼睛太过凌厉,似是要将姜暄和看穿。 姜暄和毫不畏惧,直直对上春月的审视。 “恕我直言,你和寻常的宫女实在不太相像。我一直盯着姜元敏,自然会对此多加注意。况且,吴大人心肠仁厚,为官清廉,我未进宫时便有所耳闻。” 听见父亲的名号,春月明显有些激动。 她眸光浮动,怔怔看向姜暄和。 “春月姑娘,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理应并肩作战。” 姜暄和目光坚定,再次向春月伸出橄榄枝。 春月恨透了姜相,自然早已将姜家调查清楚。她知道春月的身份,春月亦对她的底细了如指掌。 既然彼此都知晓对方的底牌,姜暄和索性坦诚相待。 “好。” 良久,春月终于松口。 姜暄和欣喜,笑盈盈的看向面前与她岁数相当的少女。 第34章 她终于有战友了,再不用她孤军奋战。 她怎能不高兴。 春月尚且有些顾虑,见着姜暄和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别扭得偏过头去。 这一偏,便就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淑妃,以及身旁与她走在一起的杨烨武。 “淑妃娘娘。” 她忙不迭弯下腰。 姜暄和听到声音回过神。 “这就是传闻中盛宠一时的敏妃?” 杨烨武常年习武,长得高壮魁梧,声音也是洪亮高亢。 说话间,他上下打量姜暄和,毫不掩饰内心鄙夷。 “这位便是杨将军吧。”姜暄和微微躬身,朝杨烨武点头行礼。“久闻杨将军大名,今日能得一见,臣妾荣幸之至。” 杨家世代为将,杨烨武少年时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常年不在京城,细想前世她也闲少见过这位镇国大将军。 为数不多的两次,一次淑妃难产,他进宫看望,一次淑妃被打入冷宫,他向皇上求情。 这些都是后头的事情了。 “妹妹这是才从养心殿出来吧?” 淑妃挺直腰板,话语中尽是敌意。 姜暄和衣着端正,确是挑不出毛病。偏偏她勾人的本事浸入到骨子里,即便是寻常打扮,也因她能生出三分妩媚。 淑妃见状气极,又找不到理由揪她的错。只得咬紧了“养心殿”三个字。 果不其然,向来极重规矩的杨烨武听到此话,顿时面色一黑。 “敏妃乃是后宫嫔妃,如何能在养心殿留宿?” 他语气阴沉,如同教育三岁孩童般,朝姜暄和重重斥责道。 姜暄和扫了眼正怒目圆睁,似要吃了她的淑妃,心下瞬间了然。 只怕杨烨武看望妹妹是假,被淑妃借来撑腰才是真。 “杨将军也知晓臣妾乃是后宫中人,皇上一句话便可叫臣妾丢了命,他的命令臣妾怎能不听?”姜暄和不卑不亢,反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个杨将军像是个没心眼的,但性子也古板得紧。 难怪前世姜相稍稍挑拨,便激得他跑到金銮殿上质问圣上。 杨府落没,淑妃被打入冷宫,要细算,与杨烨武行事脱不了干系。 想着,姜暄和竟也有些同情他。 前世自己去世时,慕容峥已然对他芥蒂颇深,只怕后头不会好过。 不管怎样,他叱咤沙场、平定战乱、保佑大周太平盛世是真,无论如何都不该得到这样的结局。 “狡辩!”杨烨武冷哼,对姜暄和更没有善色。 “怎的其她嫔妃不曾被带去养心殿过?若不是你使了手段,皇上又怎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情?” 好会强词夺理! 左右男人爱色误事,都是受的女人勾引。 都是女人的错。 姜暄和明面上波澜不惊,心里早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 “哥哥,不仅如此,她还不知喂皇上喝了多少迷魂汤,就连批阅奏折时也要她陪在一旁。而且听说皇上还屏退了所有宫人,就连郑公公也只得在御书房外面守着。” 见杨烨武动了怒,淑妃眼珠子一转,趁热打铁又添了把火。 “什么?!” 杨烨武剑眉兀的皱成一团,黝黑的脸上怒意横生,直逼得周围一众小宫女瑟瑟发抖。 想来若非姜暄和是皇上的女人,于理他动弹不得,现下已经被他好打了一顿。 “后宫不得干政,你入宫之前你父亲不曾教过你?” 他声音本就洪亮,因着生气,说话更是中气十足。 “臣妾身不由己,还望将军见谅。” 姜暄和不愿多树敌,亦不愿将杨烨武牵扯进后宫斗争中,只想尽早结束这场闹剧。 第35章 说完,她点了点头,从二人身旁绕过。 “啊!” 忽而手腕传来巨疼,姜暄和轻唤出声。 “你身不由己,那我便带着你去皇上面前说。走!” 杨烨武气冲冲将姜暄和拖拽着往回走。 习武之人力气极大,莫说姜暄和,在场所有人一起都拦不住。春月想要上前阻挠,也被他一把推开。 姜暄和跌跌撞撞,被拖着行了五六米,几欲摔倒。 “将军,您说臣妾行事不合规矩,您一个男子擅来后宫又算得什么?臣妾再怎样也是皇上的人,您现下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臣妾拉拉扯扯,合的又是哪门子规矩?” 一边说话,姜暄和一边用力想要挣脱。 手上力气愈来愈重,她只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要断了。 可杨烨武正在气头上,此时谁劝他也不听。 淑妃双手挽臂,俨然一副看戏的模样。 “哟,杨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忽然,一阵清朗温润的声音响起。 杨烨武停下脚步,姜暄和也因为惯性一头朝前扑去。 春月见状快步走到她身旁,将她搀扶住。 姜暄和松了口气,暗暗朝春月投去感激目光。 “臣妾参见成王殿下。” 直到淑妃开口,姜暄和反应过来,匆匆跟着行了礼。 成王慕容嵘,慕容峥一母同袍的弟弟。 姜暄和认得他。 长得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实则却与他兄长一般,是个爱色之徒。 只是慕容峥好歹名正言顺,而他行的尽是不轨之事。 想到前世慕容嵘将她与姜元敏混淆,差点把姜元敏骗上床榻,姜暄和胃里翻滚,觉得恶心。 “你自小习武,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瞧瞧,把人家疼成什么样子了。” 慕容嵘笑得温和,声音也如清风拂面。 “此女魅乱后宫,意欲干政,我是要将她带到皇上面前,交由皇上审判。成王这也要阻拦?” 杨烨武神色不耐。 姜暄和稍稍斟酌,决定先行观望。 慕容嵘若是有心帮她这回,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于她都算好事。 “好大的罪名。”慕容嵘饶有兴致,目光落在姜暄和身上。 “这不就是个小姑娘嘛,哪来的本事魅乱后宫?还是杨将军对自己妹妹没有自信?” “哼!我妹妹可做不出这种事!” 杨烨武狠狠瞪了姜暄和一眼。 “成王殿下莫要将臣妾扯进来,臣妾行事清白,担不起这名号。”淑妃仰头,语气颇为骄傲。 “你们知道这罪名太大,任谁都受不住。待会儿到了皇上面前,要是能说服他自然最好,要是不能,皇上如何想你们两个?后宫干涉外政不当,可前朝臣子插手后宫之事,亦是欺君罔上。” “杨将军,本王知道你刚正不阿,眼里进不了沙子。但你总得为你妹妹考虑吧。你这边惹了皇上生气,皇上奈你不何,迁怒于你妹妹可是易如反掌。” 慕容嵘慢条斯理,将道理一条一条摆在杨烨武面前。 末了,杨烨武脸上终于有了几丝动容。 “你也是,皇上如今正宝贝敏妃得紧,哪里能听得进你哥哥说话。你哥哥冲动,你也不劝着些。” 慕容嵘语气温和,苦口婆心,仿佛真是在为他们兄妹二人着想。 淑妃细细思索,愈加觉得他说得有理。加之姜暄和现下多了成王撑腰,两方争执,她更不占优势。 越想越后怕,她急忙谢过慕容嵘,拉着杨烨武离开了此处。 眼见一行人走远,姜暄和收回目光。 杨烨武乃是大周最厉害的武将,若真闹到慕容峥面前去,只怕他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第36章 想到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回圣宠,险些又要没了,姜暄和暗自感到庆幸。 “方才杨将军在,本王不好问。” 慕容嵘笑盈盈对姜暄和说道。 “本王从前可是与敏妃娘娘有过相识?” 姜暄和微愣。 她倒是记不得自己何时与慕容嵘有过往来。 难不成是姜元敏? “那看来是本王记错了。” 见姜暄和迟迟未作答应,慕容嵘轻笑道。 姜暄和回过神,朝慕容嵘躬身行礼:“今日之事,还要谢过成王殿下为臣妾解围。” 一番话说得既得体又疏离,不自觉便断了方才的话茬。 “那杨将军乃是习武的粗人,刀戟枪法他使得厉害,与人打交道却不是他擅长之事。娘娘莫要将他所作所为放在心上才是。” 慕容嵘回之一笑。 又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他玉白衣角,端的是位儒雅公子。 “那是自然。杨将军为国争光,实乃功勋之臣,臣妾一介妇人,得以圣上与众臣庇佑方可每日太平度活,岂有脸面与杨将军计较。” 姜暄和嘴角微扬,露出淡淡笑意。 见慕容嵘眸中明显掠过诧异之色,她内心一阵冷哼。 外面人都传她只知道狐媚勾人,此番话的确不像是能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时候不早,就不在此叨扰王爷了。臣妾先行告退。” 左右慕容嵘并非善人,还是离远些好。 说完姜暄和匆匆离开。 身后,慕容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笑意愈加轻佻。 “有意思。本王是说皇兄怎的会忽然被一个女子迷得晕头转向。这等尤物,世上男子谁能忍住不垂涎。” 他轻歪着头,双眸微虚,眼中尽是回味。 估摸了下时间,姜暄和步伐加快,往明光宫赶。 因着这场闹剧,眼下已过辰时。 若再晚些,还不知道姜元敏要发什么疯。 姜暄和倒是不怕,但也懒得与她纠缠。 “你认识成王?” 春月思索半晌,总算开了口。 姜暄和怔了怔,停下脚步。 方才她只顾着摆脱慕容嵘,却忘了现下自己和春月才合作,春月对她定有许多猜疑。 “我不认识。”姜暄和面向春月,语气十分认真。 “我与姜元敏容貌相像,如今又披着她的名号做事,只怕成王也是将我和她混淆了。” 想来春月是怕她同自己求取合作一事与慕容嵘有关。 “我知道,不管怎样我也还是姜家的人,现在叫你完全信任我绝不可能。日久见人心,你可以再继续观望。” 一朝之间满门皆被抄斩,春月所受之苦常人无法想象。 让她心甘情愿同仇家人合作,于她而言不是易事。 姜暄和能够理解。 “好。” 春月眸光闪烁,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多说。 “对了,待会儿到了姜元敏面前,她定会询问我们路上因何耽搁,你只管实话实说。她并不完全信我,此时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姜暄和耐心提醒道。 “我知道了。”春月应声,默默低下腰身。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踏入明光宫。 “啪!” 刚推开门,一道刺耳声响传入姜暄和耳畔。 紧跟着便是姜元敏犹如泼妇般的辱骂。 “居然敢偷涂胭脂水粉,可是想学姜暄和,往皇上床榻上爬?” “小贱蹄子,不学好,看本宫不收拾你。” 又是一阵阵瓷器摔碎的嘈杂声音,夹杂着女子的惨叫,不绝于耳。 姜暄和微微皱眉,绕过屏风,进入大殿。 只见一个小宫女蜷缩在地,衣裳被残渣茶屑浸湿,发出难闻气味。额头更是被利器划伤,鲜血流到脸颊,看着十分狼狈。 第37章 不过是个样貌姣好的小姑娘罢了,竟引得姜元敏气愤至此。 姜暄和无奈。 “哟,师父来了。” 姜元敏冷笑。 “来看看你徒弟学得如何?有几分把握引得皇上垂涎?” 她语气几近嘲讽,恨不得将人贬至尘埃里。 小姑娘摇头,嘴里不断喊着求饶。 “皇上已经撤了处罚,你可以放心了。”姜暄和声音淡淡,抬眸看向姜元敏。 趁着姜元敏注意被吸引去,春月将宫女扶起,示意她退下。 “还是你有本事。”姜元敏面上笑着,牙齿却是咬得紧紧的,恨不得碾碎了。 “都是在长姐这里谋条生路,犯了错自然得要想办法弥补上,只盼着别连累长姐才好。“ 姜暄和乖乖低头,看上去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哼!少在本宫面前装。只怕你在养心殿睡得舒服,已经舍不得回本宫这了。”姜元敏斜眼打量姜暄和,眸中怒火愈浓。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段,凭什么这贱人就能在皇上面前,她却要躲在暗处。 藏在衣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攥紧。 “回娘娘,暄和姑娘回宫迟了,实为有事耽搁。” 春月适时上前,将在御花园中碰见的事情尽数禀报。 姜暄和呡唇,静静观察姜元敏的反应。 果不其然,知晓慕容嵘出手替姜暄和解围,姜元敏脸上顿时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强撑着上扬,一步一步从座榻上下来。 “妹妹对付男人确实有一套,就连成王也被你迷住了。” 姜元敏目光如钩,直勾勾盯着姜暄和。 随后,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姜暄和脸颊。 “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好事。你现在帮本宫做事,一举一动皆会牵连至本宫。若你在外勾引男人惯了,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岂不是要替你担下这罪。” 姜元敏本就憎恶她,这些话任她如何解释,她也听不进去。姜暄和索性闭嘴,省得浪费精力。 况且她也想看看,姜元敏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本宫近来在外淘得一件上好的面具,听说是苗疆人所制,戴上犹如真人一般,根本看不出差别。以防你这张脸节外生枝,本宫将它赏赐给你,如何?” 说罢,不等姜暄和回话,姜元敏挥了挥手,一个宫女端着面具走上前来。 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 左右依着姜元敏的性子,无论她做得多好,也不会让她好过。 这一点经由前世,姜暄和早已经心中了然。 她一动不动,任由宫女拿起面具,戴在她的脸上。 姜元敏来回打量,满意的直点头。 “不枉本宫花了大功夫买到它,当真是惟妙惟肖,全然看不出破绽。” 她掰着姜暄和的头转了几遍,脸上笑意愈来愈甚。 “来,看看你现在的样貌。” 姜元敏抢过旁边宫女手中的圆镜,凑到姜暄和面前。 镜中浮现出一张陌生的脸。 双眼狭小,嘴唇宽厚,肌肤有些粗糙,宛如一道道沟壑。比寻常样貌还要丑陋三分。 难怪姜元敏这么满意。 姜暄和面无表情,怔怔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莫名的,她总感觉有些熟悉,似是在何处见到过这张脸。 尤其鼻尖那颗黑痣,姜暄和愈看愈加觉得奇怪。 耳畔姜元敏的朗笑声放肆而张扬,她却似是听不到一般。 “你说,现在把她放在人群中,还能有人多看她一眼吗?” 姜元敏扯过春月的衣袖,将她拉到姜暄和面前。 人群…… 兀的,姜暄和眼前一亮,脑海瞬间被回忆占满。 第38章 前世她诞下龙嗣,身上伤口还未来得及处理,便被姜元敏拖到冷宫一处后院。 在那里,她被鞭打、断舌、用尖勾刺穿腹部,身上无一处完好。就连脸皮也遭人活生生剥下。 最后被姜元敏一脚踹进了枯井,结束了她荒凉的一生。 她清楚的记得,当时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人,是由姜相当日送进宫中,美其名曰帮忙照顾姜元敏生产。 而那些人里,有一位妇人,便是长着这张面具一模一样的相貌。 那时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已然没有精力再去顾及其它。只觉得周遭所有人皆是冷冰冰的看着她,唯独那个妇人,眼里好似透着心疼。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这一生,除了母亲,有谁会真正替她觉得可怜。 往事一幕幕袭进她的脑海,姜暄和只觉胸口发闷,仿佛揪成一团,疼得她难受。 既然是相同的一张脸,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妇人当时戴的便是这张面具。 还有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 是母亲! 有人将母亲带到了宫里,逼她亲眼目睹了自己女儿遭受非人折磨的场景。 想及此,姜暄和脑子“轰隆”一下,朝后跌去。 “暄和姑娘,小心。” 春月低声提醒,伸手将她稳稳扶住。 姜暄和这才回过神。 好在姜元敏正沉浸在得意中,并未看出她的失态。 “长姐,这张面具,是从谁人手中买来的?” 姜暄和努力掩饰住喉间的颤意,使得声音能够平静些。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姜元敏不耐,没好气的朝姜暄和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赶紧下去收拾下,换身衣裳来本宫跟前伺候。既然有了面具,就需不着再避着人了。你也该做点事了,整日混吃混喝的,成什么样子。” 说完,她鄙夷般打量了姜暄和一眼,扭头回了座榻。 姜暄和颔首,低头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原来她临死时,母亲还未去世。 他们骗她,害她以为母亲死于天花,从而丧失了活下去的想法。明知道姜相狠毒,生下孩子就会被他们抛弃,也不曾想过拼一把,救自己一命。 拿她母亲性命威胁她,又让她母亲看着她死,将她利用殆尽,临了也要让她痛苦。 好狠。 姜暄和浑浑噩噩,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春月见她面色惨白,放心不下,在一旁守了好一会儿。 良久,直到姜元敏的人来催,姜暄和才从思绪中抽回。 “你还好吗?” 春月皱眉,将一块打湿的帕子递给姜暄和。 姜暄和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罢,她接过帕子,轻轻擦拭掉额头的细汗。 “若是戴着面具不适,就同她说一声。”春月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捏着她的把柄,又能接触到皇上,她就会怕我吗?”姜暄和苦笑。 “姜相城府深沉,早就拿了我母亲的命作威胁。我若不听从姜元敏的话,我母亲在相府也不会好过。” 可她听话又如何呢。 前世她和母亲不也没有落得个好下场。 姜暄和大笑出声。 她笑自己的天真和懦弱,也笑老天有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笑着笑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春月惯来平静的脸上渐渐露出几分怜惜。 末了,她温柔俯身,抱了抱姜暄和。 因着春月的陪伴,加之时间紧迫,姜暄和很快收拾好心情,换上下人衣裳,便回到了正殿。 姜元敏已然等得不耐烦,瞧见姜暄和也没有好脸色。 第39章 “本宫昨天送洗的衣裳应当是好了,你去浣衣房取一下。” 她玩弄着手上的翠玉扳指,看也不看姜暄和一眼。 姜暄和未发一语,侧身要走。 “你留下来。” 姜元敏手指了指春月:“她现在跟你一样是丫鬟,需不着有人伺候着。” 春月得令,停下脚步。 浣衣房在皇宫最南边,距离甚远。姜元敏有心为难姜暄和,分明要三个人抬的衣裳,偏叫她独自去取。 才走一半路程,姜暄和双手便酸疼不堪。 本打算停下来歇息片刻,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引起她的注意。 姜暄和从面前一堆衣裳中抬起头,就看见淑妃的身影。 此刻她身着缕金百蝶云缎裙,正沿石径悠闲踱着步。 “不长眼的奴才,敢挡着娘娘的路?” 青枝开口,气势汹汹道。 姜暄和心下一惊,生怕被发现,连忙躬身让到一侧。 淑妃走近,目光肆无忌惮往她脸上打量。 感受到注视,姜暄和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哪个宫里的?本宫怎的瞧着你面生。”淑妃饶有兴致问道。 “回娘娘的话,奴婢乃是明光宫的宫女。”姜暄和卑躬屈膝,装作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那个狐狸精身边的人?”淑妃冷哼。 听到明光宫的名号,她语气明显多了几丝鄙夷。 姜暄和不敢说话,唯恐露出破绽,只得将头低得更深了些。 “奴婢还急着回去复命,便先行告退。” 她匆匆行礼,就往前走。 谁知刚迈一步,青枝侧身,拦在了她面前。 姜暄和眉头微蹙。 “你这双眼睛倒是生得魅人,与你家主子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淑妃目光如炬,一双眼睛似是黏在了姜暄和的身上。 “淑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怎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姜暄和依旧端得温顺谦卑,心里暗道倒霉。 这淑妃才和她有过几次来往,怎的就能看出破绽来。 “奴婢再不回去,娘娘就要罚奴婢了。” 姜暄和苦口婆心,求淑妃放过。 “你不用回去了。” 淑妃语气慵懒,似是不经意般。 姜暄和脑子里“嗡”的下,抬眸望向淑妃。 “永宁宫正好还缺个丫鬟,你现在开始就跟着本宫。” 见姜暄和迟迟未回礼,淑妃挑眉,轻蔑扫了眼。 “怎么?瞧不上本宫这?” “不是!” 现下并非节外生枝的时候,姜暄和担心惹怒了淑妃,忙不迭跪下。 “淑妃娘娘您误会了。奴婢只是觉着自己身份卑贱,不配在您跟前伺候。” 说着,她手心不自觉被汗水浸湿。 万一让淑妃发现,姜元敏和她都要遭殃。 母亲也会因此失去性命。 姜暄和心弦紧绷,大脑飞速运转,思索如何脱身。 “让你来永宁宫是本宫做的主,怎么?不给本宫面子?还是你们明光宫个个都厉害得很,不单是主子,连奴才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淑妃咄咄逼人,压得人不敢不从。 “奴婢不敢。” 姜暄和低头应道。 淑妃是个蛮横性子,她若认准了,除非慕容峥来,否则谁也奈何不了她。 叫慕容峥出手帮一个丫鬟,只怕比登天还难上万分。 姜暄和脑海中斟酌了一遍利弊,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先应下,之后再等着姜元敏想法来将她带回去。 没了她,姜元敏定比谁都着急。 一路上姜暄和思绪万千,不知不觉跟着淑妃回到了永宁宫。 “臣妾参见皇上!” 刚踏进大门,一抹明黄身影映入眼帘。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跟随一众宫人齐齐跪下。 第40章 “淑妃回来了?” 低沉而熟悉的落入姜暄和耳中,姜暄和只觉大脑空白。 淑妃与她不过几次来往就能看出她的异样,那慕容峥岂不是更容易识破她的身份。 今日到底闯了什么鬼怪,倒霉事情接二连三的来。 姜暄和急得差点晕厥过去。 随后是慕容峥、杨烨武和淑妃三人之间的闲聊,她无心理会。等到反应过来,慕容峥已经准备离开。 姜暄和总算松了口气。 “对了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忽然,淑妃拦住正欲要走的慕容峥。 “嗯?”慕容峥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淑妃。 下一刻,姜暄和衣袖被人猛的一扯,跌跌撞撞停在了慕容峥面前。 还是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许是慕容峥今早起得匆忙,未来得及净身,细细闻还能闻见淡淡脂粉香气。 姜暄和只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臣妾方才在路上碰见这个宫女,觉着很是合眼缘,便想留下。可一问才知是敏妃妹妹宫里的。臣妾又实在喜欢这小宫女得紧,就想着回永宁宫收拾下,再去明光宫求敏妃妹妹。现下正好您在这,也就不用臣妾跑这一趟了。” 淑妃一番话有理有据,十分得体,让人寻不到理由拒绝。 “什么宫女能叫我妹妹如此满意,还要亲自去人面前求。”杨烨武挑眉,一双眼睛直勾勾往姜暄和身上打量。 姜暄和被盯得浑身不适,又躲闪不及,心里默默祈祷姜元敏能够快些。 “朕也好奇,什么样的宫女能叫贵妃低头去求。” 忽的,慕容峥声音自她头顶处响起。 净爱凑热闹! 姜暄和恨不得锤慕容峥一拳。 “抬起头让朕瞧瞧。” 慕容峥本是对下面的宫人毫无兴趣,打算随口应允了。杨烨武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淑妃刁蛮娇纵,能让她委身去求,想来定不是寻常之物。 加之面前的小宫女又出自明光宫,他愈想愈加好奇。 姜暄和咬了咬牙齿,心一横,遂仰起头来。 淑妃性子倔,慕容峥比之更甚。两位菩萨架在她面前,她如何能不从。 姜暄和暗暗埋怨着,只觉得这两位才是绝配。 都一样的不讲道理,爱强人所难,一样的讨人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 不同的是,姜暄和的眼睛分明并不算好看,却莫名的勾人心魄。 她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四周,竟连向来五大三粗不懂男女之事的杨烨武,也不由得看入了神。 感受到异样,姜暄和眉头几不可闻的蹙了蹙。 “你原先是在敏妃身旁做事?” 慕容峥目光如炬,逼得姜暄和与他四目相对。 “回皇上,奴婢确是明光宫的人。”姜暄和匆忙低下头。 “皇上,这小宫女臣也瞧着喜欢,莫不如赏赐给臣。”杨烨武忽然开口。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姜暄和更是错愕得瞪大了眼睛。 幸得她低着头,没有人看见她此时的神情。 慕容峥面色淡然,双眸依旧落在姜暄和身上,甚至比方才还要灼热一些。 姜暄和也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只觉得四周灼热,烧得她透不过气。 “皇上?” 淑妃小心翼翼唤了声。 见慕容峥还是不应,她脸色一暗,恶狠狠瞪了姜暄和一眼。 “一个宫女而已,兄长想要,带走就是。”淑妃强压不悦,大方替慕容峥答应。 “不妥!” 姜暄和下意识开口制止。 随后,她立即跪下。 第41章 “皇上,淑妃娘娘,杨将军,奴婢自敏妃娘娘还未入宫就在她身边伺候,卖身契也在相府手里。杨将军想要奴婢,怎的也该问敏妃娘娘一声,将奴婢的卖身契拿回才是。” 姜暄和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个姜元敏,平日里消息那么灵通,这下真需要她了,她却迟迟不来! “你这小丫头真不会说话。普天之下,谁不是皇上的子民,难不成皇上还不能做它相府的主了?” 淑妃没好气的数落道。 “奴婢不敢。” 姜暄和咬紧嘴唇,身子往下又伏了伏,几乎蜷缩成了一团。 慕容峥低头,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恍惚间竟与他脑海中另一抹身影重叠。 太像了。 可分明又长着全然不同的一张脸。 难不成明光宫是什么风水宝地,是人便能将她养得娇媚动人。 “皇上,臣妾的兄长还等着您回话呢。” 难得慕容峥来她寝宫,她还未高兴几时,慕容峥注意力又被这个小宫女勾引了去。 她怎能不气。 “皇上,臣要您宫里一个奴才,应当不过分吧?” 杨烨武看姜暄和入了迷,半晌才想起正事。 一个将军,一个贵妃,两人都开了口,慕容峥毫无理由拒绝。 姜暄和默默祈祷姜元敏动作快些,心里将杨烨武和淑妃骂了个遍。 她原以为杨烨武应当是个正直仁义之人,现下看来,果然天下男人皆是一个德性! “爱卿所言极是,既然……” “皇上!” 慕容峥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喊声打断。 因着着急,姜元敏声音不自觉拔高,格外洪亮,惊得在场众人纷纷朝门口望去。 姜暄和跟着抬起头,看向姜元敏。 只见她手提裙角,风风火火冲到几人面前。 珠钗玉簪随步伐剧烈晃荡,发出清脆声响。 “敏妃妹妹?你怎么来了?” 淑妃挑眉,绕是强压着,也掩不住她语气里的敌意。 一路赶到永宁宫,姜元敏又累又急,连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定下神来。 “臣妾参见皇上。” 她微微躬身,向慕容峥行礼。 低头间,姜元敏眼角余光扫向一旁的姜暄和,眸中尽是厌烦。 姜暄和避开目光,默默缩到青枝身旁。 自己已经乖乖听话,戴上了面具,还引得旁人注意,这可怪不得她了。 想到能让姜元敏吃一次瘪,姜暄和心情莫名舒畅,方才的惊慌和无助也荡然无存。 “皇上,这丫鬟不能给杨将军。” 姜元敏着急,当即阻挠道。 “你看不起本将军?” 今早一事,杨烨武本就对这个敏妃颇有微词,眼下她在皇上面前亦是这般无礼,不将他放在眼里,更激得杨烨武怒火中烧。 姜元敏未曾与杨烨武打过交道,看着面前正虎视眈眈瞪着她的粗汉,不由得心中一虚,身子往后缩了缩。 “杨将军先莫动怒,不如听听敏妃是何理由不放人,随后再作评判不迟。” 慕容峥有心偏向姜元敏这边,眼见二人势要剑拔弩张,悠悠开了金口。 笑面虎!马后炮! 姜暄和内心狂翻白眼。 她可没忘,方才若不是姜元敏及时出现,慕容峥便将她送给杨烨武了。 “是啊哥哥,能让敏妃不辞辛苦从明光宫追来永宁宫,这丫鬟身份定是非比寻常。还是皇上说得有理,咱们也该听听敏妃怎样说才对。” 淑妃紧跟着附和,脸上端得温和笑意,俨然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回皇上的话,这丫鬟乃是……是臣妾的陪嫁丫鬟,自小跟着臣妾,臣妾与她感情深厚,实在不忍将她拱手送人。” 第42章 姜元敏面色着急,慌慌张张寻了个理由。 “皇上,杨将军身份尊贵,奴婢高攀不起,奴婢只想在敏妃娘娘跟前伺候,还请皇上准允。” 一边说,姜暄和一边跪在地上。 为了将这出主仆情深的戏演全了,她硬挤出两滴眼泪,不顾周遭有人,低头抽泣起来。 慕容峥没有回话,只静静看着面前朝他卑躬屈膝的姜元敏,目光中闪过疑惑之色。 帝王在场,天生便带着一股威慑,轻而易举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元敏受到有灼热目光将她浑身包裹住,心愈来愈慌,恨不得跳出了嗓子眼。 “陪嫁丫鬟也是下人,再怎样面子也大不到本将军上去。”杨烨武态度十分坚决,仿佛认准了姜暄和。 说罢,他双手抱拳,侧身面向慕容峥。 “还请皇上答应臣的请求,容臣将这丫鬟带回将军府。” 姜元敏恼怒,忍不住抬头剜了杨烨武一眼。 这一幕恰好落在慕容峥眼中。 他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又看向跪在一旁的姜暄和。 此刻姜暄和低着头,正自顾自盘算着,未去注意慕容峥的反应。 “皇上,臣妾实在舍不得这丫鬟。” 四周静谧,更衬得气氛紧张,姜元敏等得害怕。 好奇现下形势,姜暄和小心翼翼抬眸。 却不巧,正好对上慕容峥的目光。 她心下一惊,忙不迭又将头低了下去。 慕容峥生得漂亮,那双桃花眼更甚。尤其与她在一起时,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情,将人七魂六魄都勾了去。 可换作平时,他又是一副冷淡至极的模样,生生将人推至千里之外。再看他那双眼睛,直叫人宛如坠入冰窖,又冷又涩。 莫名的,姜暄和脑海中不断掠过方才慕容峥看向她的目光。 不像是毫无情绪,但又说不出是何感情。 难不成慕容峥认出她来了? 不可能。 寻常人谁能想到一张陌生的脸背后是另一个人。 况且姜元敏还在场。 想得心烦,姜暄和索性先将此事抛在脑后。 “皇上……” 姜元敏左等右等,等不来慕容峥回话,忍不住又唤了声。 见慕容峥注意力尽在姜暄和身上,她气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与她一样恨不得杀了姜暄和的还有淑妃。 慕容峥看了姜暄和多久,她便看了慕容峥多久。只是慕容峥的目光从未看向过她。 “敏妃心怀仁德,与陪嫁丫鬟之间的情谊令人动容,朕实在不忍狠心割爱。”良久,慕容峥缓缓开口。 说着,他看向杨烨武。 “爱卿功勋无量,莫说一个下人,只消大周之内,你想要的,朕都愿意赠你。” “臣不敢!” 此话太过沉重,杨烨武心下惶恐,连忙躬身谢礼。 “只是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丫鬟与朕的爱妃情谊深厚,朕……” “皇上莫要为难,臣不要了便是。” 慕容峥眉头一蹙,故作为难神色。加之刚刚那番话,杨烨武再无理由继续要人,只得放弃。 姜暄和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有惊无险。 “行了,爱卿难得能同妹妹见一面,朕就不打扰你们二人叙旧了。”慕容峥轻笑。“正好朕也许久未去明光宫坐坐。” 什么? 他还要去明光宫? 姜暄和惊愕万分。 慕容峥何等聪明,与姜元敏多说两句,只怕便能发现端倪。 可姜元敏却未在意这一点。 见着终于能和慕容峥亲密接触,她欣喜之意尽数摆在了脸上。 临走前,姜元敏不忘回头朝淑妃扬了扬嘴角。 第43章 淑妃气极,恶狠狠看向姜元敏。 直到一行人远去,她才收回目光。 “哥哥,回屋里坐吧。” 淑妃强压怒气,挥手示意青枝泡茶。 可杨烨武立在原地,犹如木头桩子,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样子。 淑妃疑惑,顺着杨烨武的视线望去。 只见原处,慕容峥一行人的背影愈加模糊,随后拐了个弯,消失在宫墙深处。 “哥哥!” 淑妃有些不耐,声音拔高了几分。 杨烨武怔怔收回目光,似还有些意犹未尽,又侧头看了两眼。 “你在看什么呢?”淑妃皱着眉头问道。 “那敏妃身旁的丫鬟当真是奇怪。明明样貌并不算出众,可偏叫人觉着好看。尤其那身段……”杨烨武砸吧了下嘴,脸上不自觉浮现淡淡笑意。 “妹妹,你方才瞧见她的背影了嘛。她可只是个丫鬟,竟比敏妃还要妩媚。” 说话间,他眸光闪烁,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全然未有察觉淑妃的脸色有多难看。 “哼!哥哥要是还惦记着那小妖精,便赶紧跟着去明光宫。她瞧见你这般喜欢她,万一心一软,就从了呢。” 淑妃气得不行。 “青枝,送杨将军出去!” 说罢,她猛的一跺脚,头也不回往屋内走。 杨烨武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追上前去。 “妹妹这是要赶哥哥走?” 杨家六子,就生了一个女儿,杨烨武惯来宠着妹妹,眼下见淑妃发了火,他顿时心急如焚,连走路都有些慌乱。 “皇上是,哥哥也是,也不晓得我是不是同姜元敏犯冲。左右我在意的人,都要被她抢走!” 淑妃愈说愈委屈,坐在座榻一角便开始抽泣。 见状,杨烨武着急不已,只得来回踱步。 “妹妹是误会哥哥了。我对那敏妃身边的丫鬟确是有几分兴致,但哪里比得上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可是我杨烨武的亲妹妹。莫说她了,世上谁人能比?” 他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绝不像是假的。 “妹妹,你别哭了。若是传到父亲那,他又要罚我了。”杨烨武哭丧着脸。 “我就知道哥哥是真心待我。” 淑妃接过青枝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掉脸颊上的泪渍。 “可惜了,皇上不像你这般,他现在一颗心都挂在了姜元敏那,早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杨烨武正怜惜她得紧,她心里也明朗,转而不动声色提及姜元敏。 方才本就哭过,一双眼睛还红肿着,此刻淑妃怎么看怎么惹人心疼。 果不其然,杨烨武听完此话,脸色瞬间铁青。 “那姜家老匹夫为人奸诈,生的女儿亦是如此!” 联想到早上的争吵,杨烨武越想越气。 “不行!不能任由她把你欺负了去!我要去找皇上,让他给你做主!” 说完,不等淑妃回应,他拔腿便往外面冲。 淑妃惊慌,忙不迭起身,拦在了他面前。 “如今姜元敏势头正盛,哥哥现在去告她的状,皇上定不会听得进去!” 她是想借杨烨武的手教训姜暄和,可也不能把自己也赔进去吧。 淑妃紧紧抓住杨烨武的手,生怕他不听劝,非要去找慕容峥。 “父亲可是为先皇开辟大周的功臣!当年匈奴来犯,大周危在旦夕,是父亲带着我和大哥平定的战乱。现在我只是叫他处置一个魅乱后宫的妃嫔而已!他若不肯,伤的便是整个杨家军的心!” 杨烨武冷哼。 “哥哥,此话万不能多言!” 淑妃急忙环顾四周,确保隔墙无耳才放心。 第44章 “前朝与后宫历来界限分明,哥哥身为臣子,绝不可轻易插手后宫之事。” 今日慕容嵘的话算是给了她警醒。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吗?” 杨烨武神色不甘,将头偏向一边。 “想要制服姜元敏,又不是非要经皇上的手。哥哥,我倒有个主意。” 淑妃嘴角微微勾起,面露得意神色。 “哦?” 听到此话,杨烨武提起兴致。 “只是还要劳烦哥哥出面了。” 说罢,淑妃踮起脚尖,凑近杨烨武耳畔。 …… 永宁宫发生的种种姜暄和全然不知,有慕容峥在,她压根无心顾及其它。 偏偏姜元敏丝毫不担心露馅,一个劲的向慕容峥献殷勤。 “皇上,外面天凉,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姜元敏声音极温柔。 说着,她身子朝慕容峥靠近。 慕容峥面无表情,双眸抬起,望向不远处站着的姜暄和。 姜暄和一惊,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皇上?” 姜元敏抬起的手有些酸疼。 想来是自己功力不够,她微微侧身,衣领自肩上滑落,隐隐约约露出胸口。 “好。” 慕容峥顿了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姜元敏心下一喜。 “皇上上朝辛苦了,不如臣妾给您捏捏背。” 说完,她兴致勃勃站起身,绕到慕容峥身后。 见慕容峥并无躲闪之意,姜元敏愈加高兴,眼珠子一转,随即弯下腰去。 发丝垂下,有意无意从慕容峥脸颊掠过。姜元敏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嘴唇轻轻摩挲他的耳垂。 姜暄和嘴里念叨着“非礼勿视”,抬腿默默朝屏风后退。 “将皇上的衣裳拿好,莫要弄脏了。” 忽然,姜元敏朝她命令道。 不知何时,慕容峥外衣已经脱下。 无法,姜暄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衣裳。 “皇上~” 姜元敏捏着嗓子,极尽谄媚唤了声。 姜暄和只觉得别扭,浑身止不住起鸡皮疙瘩。 难不成自己平日里勾引慕容峥时,也是这般矫揉做作? 她心中暗自打鼓。 慕容峥依旧身姿挺立,既不伸手,也不避开。姜元敏来了精神,使劲往他怀里钻。 紧贴着男子宽厚的胸膛,姜元敏面色绯红。 “皇上~半日不见,臣妾想死您了。” 说完,她迫不及待抓住慕容峥的手,主动朝自己手上摸去。 妈呀! 姜暄和尴尬不已,目光朝四周躲闪。 姜元敏有心让姜暄和难堪,总算看到成效,岂会松手。 她主动抓着慕容峥的手来回转圈,眼神魅惑勾引,时不时口中发出闷哼,似是十分沉醉。 手心被占满,慕容峥总算回过神。 待看清眼下情形,他喉间一热,迅速翻过身,将姜元敏压在身下。 “皇上……” 面前男子容貌俊俏无双,正用溢满欲的眼神看着她。 姜元敏何时经历过这种场面,只觉得浑身燥热,全然忘了自己不行。 “娘娘!” 唯恐姜元敏误事,姜暄和心一横,扯起嗓子大喊了声。 这一喊,连同慕容峥也跟着朝她望去。 “那个……奴婢先出去。” 姜暄和讪笑两声,准备退下。 不曾想慕容峥好似才睡醒般,愣了半晌,从座榻上站起。 “皇上?” 姜元敏不知所云,怔怔看向慕容峥。 “朕还有政事处理,之后再来看你。” 慕容峥语气冷静,拿过姜暄和手里的衣裳,便头也不回踏出房门。 这一番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莫说姜元敏,连姜暄和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中邪了? 不会是发现异样了吧? 姜暄和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并未意识到姜元敏向她走近。 第45章 下一刻,只听见“啪”的一声,姜暄和脸颊骤然刺疼无比,身子也不自觉朝后跌了两步。 她回过神,抬眸紧盯着姜元敏,神情满是不解。 “你就是见不得本宫好是吧?” 姜元敏咬牙切齿,眸中熊熊怒火,似要把姜暄和活活烧死。 “看来本宫猜的没错,你果然是存了同本宫争宠的心思。难怪就算换了张脸,也能让皇上对你侧目,连成王和杨将军都被你蛊惑!” 她一步一步走近,伸手紧紧扼住了姜暄和的下巴。 “说!你给她们使了什么妖术!” 她手上愈加用力,像是恨不得扭断姜暄和的脖颈。 姜暄和吃痛,脸颊也因为质疑变得惨白。 “你误会了。” 她挣扎着挤出话来。 “娘娘!您留着她还有用,切勿冲动啊!”春月察觉屋内动静,连忙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此幕。 “哼!” 姜元敏松开手,狠狠踹了姜暄和一脚。 身子本就摇摇欲坠,此刻姜暄和双腿没了支撑,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姜元敏仍在骂骂咧咧,她已经听不清楚。此刻姜暄和双眼模糊,大脑空白,只觉得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 “想要代替本宫,坐到本宫的位置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靠卖弄身子勾引男人的下贱胚子,你以为皇上知道真相后就能瞧得上你?” 居然敢断她的好事。 若非之后还有用处,她非要将姜暄和碎尸万段不可。 “你误会了。”姜暄和眉头紧皱。 “方才我若是不出手阻止,皇上定会发现你身上的秘密。到那时,你与我都要遭殃。欺君是何等的大罪,你就未曾想过吗?” 明明是在帮她,反倒还被她当成驴肝肺。 姜暄和郁闷得很。 要不是怕自己和母亲的性命跟着受到牵连,她才不在意姜元敏的死活。 “你还敢顶嘴?”姜元敏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吼道。 “不敢。” 姜暄和面无表情,从地上站起。 “我只是担心长姐忘了,好心提醒一下。长姐靠着我卖弄身子得到皇上宠爱,而我和我母亲得以长姐庇佑才能保全性命。无论长姐有多嫌弃我,觉得我下贱,你我现在命运相连,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目光平静,毫无波澜,就这样静静看着姜元敏。 “其实长姐大可放心,我母亲的命还在姜相手里,我不会,更不敢有其余野心。甚至在这深宫当中,我比谁都希望长姐平安无事。” 就算是报仇,也要等到她和姜元敏彻底断开。 所以她这番话并没有作假。 喉间有鲜血涌动,随之鼻尖传来淡淡血腥味道。姜暄和默默咽下,面上仍旧风淡云轻。 方才姜元敏那一巴掌用足了气力,她到现在都未能彻底缓过神。 “你在威胁本宫?”姜元敏咬牙切齿道。 姜暄和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左右说什么也不管用。 “换了副容貌也改不了你的狐媚性子是吧?好,那本宫就让你见不了人,看你还怎么勾引人。” 既然留着姜暄和有用,暂时还不能让她身上留下疤痕,那便想别的法子治她。 总之,就这样放过姜暄和,绝无可能。 “把她给本宫关到东院的茅房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准放她出来。” 姜元敏居高临下吩咐春月。 春月迟疑,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有些不忍。 姜暄和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她听从姜元敏的安排。 春月只得应下,将姜暄和带了下去。 第46章 东院偏僻,寻常闲少有人来往。但到底是茅房,地方狭窄肮脏不说,总有难闻气味。 姜暄和到底是个小姑娘,如何忍受得了。 “她现在必须靠你在皇上面前争宠,想来不敢对你怎样。你先忍忍,我待会儿寻个时机劝劝她,将你放了。” 临走时,春月安抚姜暄和道。 “不用了。” 姜暄和拦住春月:“以防她怀疑起我俩的关系,你平日里在她面前还是与我疏远一些。” “你要记住,你是她的丫鬟,不是我的。” 春月心善,也是真心挂念她。姜暄和知道。 她嘴里叮嘱春月别管,心中早已将这笔恩情记下。 “我知道了。” 春月眉头紧锁。 道理如此,她不得不应。 “放心好了,比这难受百倍的苦我都吃过,我不怕这个。”姜暄和努力笑得随意些,好让春月能够少些担心。 “那我先下去了。” 春月点头,最后看了姜暄和一眼,便关紧了房门。 听到春月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这才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臭是臭些,但因闲少有人使用,倒是不至于脏到下不去脚。 姜暄和寻了个角落位置,盘腿坐下。 如此度过了一夜。 直至第二日凌晨,门锁被人打开,才听见一丝动静。 姜暄和抬头,只见有人从门缝扔了个鞭子进来。 她赶忙接过。 等到再回过神,门已经被重新关上。 屋檐上窸窸窣窣几块瓦片堆砌,阳光从缝隙中穿过,照进了茅房。 姜暄和将鞭子放在阳光处细细端详。 不过是极普通的鞭子,用料也并非上等。但隐约能够看出上面泛着暗红色血迹,仔细闻还闻得见一股腥臭味。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姜暄和伸手摸了摸鞭子。 果不其然,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她稍一用力,就蹭到了手上。 证明这血是不久前沾上去的。 “认出来这是谁的血了吗?” 顷刻间,阳光从门外照射进来。姜暄和定睛看向手中鞭子。 原是方才屋内太过昏暗,只有丝丝光亮,衬得那鞭子上的血迹并不显眼。现下再看,她才发现鲜红的血已然将鞭子浸透,红得发黑。 姜暄和心头一颤。 “把她给我拖出来。” 茅房恶臭不堪,姜元敏眉头紧皱,说话间朝后又退了几步,满脸尽是嫌恶。 宫人得令,迅速入内。 姜暄和面色呆滞,被推到地上时,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根鞭子。 “都说母子连心,昨夜你娘受鞭罚的时候,你可听见了她的惨叫声?” 姜元敏仰头,居高临下打量着姜暄和,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姜暄和眸光骤然收紧。 想到那鞭子上的浓浓血迹,母亲遭遇非人折磨的情形似是浮现在眼前。 她直勾勾瞪向姜元敏,泪水止不住盈满眼眶。 “叫你在我面前放肆,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姜元敏杏眸微抬,瞧着心情尚好。 “这次不过是提醒一下你,日后安分些,不该做的事情别做,不该有的念头也尽快打消。若不然这次只是打她一顿,下一次可就没这么轻巧了。” 姜暄和紧紧呡唇,未有回话,只用那泛了泪光的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姜元敏。 见她伤心,姜元敏十分畅快,嘴角扬得更深了些。 “赶紧收拾妥当,去御书房伺候皇上。莫要让他看见你这副死了人的模样,晦气得很。” 想起郑槐才来下达的吩咐,她赶忙收起面前得意神色,鄙夷般催促道。 第47章 姜暄和却似是听不见般,一颗心全挂在了母亲身上。 “你听见没?聋了吗?可是觉着打得不够狠,今晚还想让你娘替你受次罚?” 见她迟迟不应,姜元敏气极,语气更加不耐。 姜暄和仍旧一动不动。只是那握紧鞭子的手愈加用力,恨不得攥碎了。 姜元敏被盯得心里发毛,正欲发火,姜暄和先行开了口。 “我娘现在怎么样了?” 母亲本就瘦弱,年轻时在坊间又落下了好些暗疾。那么重的鞭打,她如何受得了。 姜暄和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父亲手下的人知道分寸,自然不会伤及你娘的性命。”姜元敏言语轻蔑,斜眼扫了扫姜暄和。 “不过你要是哪天再惹怒我,我就不能保证你娘的安危了。” 此番挑衅映在姜暄和眼中,恨意如雨后春笋般放肆生长。 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 “长姐放心,我对姜家,对你,绝无二心,苍天可鉴。”姜暄和强压内心憎恨,同姜元敏四目相对。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眼里泪水憋了回去。 “只是还望长姐同府里说声,为我娘上金疮药。她身子单薄,我怕她,撑不过去。” 喉间似有什么哽住,即便再努力,也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你想的太多了。”姜元敏白了一眼,冷声道。 “若是心疼你娘亲,便好好为我做事,待顺利诞下龙嗣,我自会让你和你娘团圆。” 随后,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将姜暄和带回房间洗漱。 冰冷的水从头顶倾盆而下,姜暄和才有了一丝感觉。 她怔了怔,缓缓抬起掌心。 血渍尚未褪去,被水浸湿后模糊成了一片。 每每想到昨夜母亲所受的折磨,姜暄和心中便只剩对姜家的痛恶。 她原以为还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的…… “都是奴才,凭什么让我来洗。” 身后的宫女小声嘟囔。 说完,她将手帕随手扔在姜暄和头上。 “自己洗去,动作快些,别误了时间,不然娘娘可饶不了你。” 姜暄和回过神,定定看着宫女远去的身影。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姜暄和面无表情,身子俯下,整个脑袋埋在了水里。 视线顿时被水占满,愈加模糊不清。 浑浑噩噩间,她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妇人,拥有与面具一样的样貌。 她身穿相府下人的衣裳,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心疼。 “娘。” 姜暄和哽咽。 下一刻,水灌入口中,呛得她剧烈咳嗽。 姜暄和从浴桶中坐起。 “好了没?洗漱一下罢了,也要磨蹭,难怪娘娘看不惯你。” 宫女透过房门催促。 姜暄和没有答应,只捡起帕子,轻轻擦拭掉脸上的水渍。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难不成这点水还能把你溺死了?我跟你说……” 宫女话音未落,耳边传来巨响。 待反应过来,姜暄和已经穿好衣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端什么架子,真以为自己是贵妃娘娘呢。” 宫女语气鄙夷,不情不愿跟上前。 姜暄和仿佛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走出房门。 穿过冗长宫巷,一路走到御书房。远远便见郑槐立于门外。 见着姜暄和,他脸上立即浮出笑容。 “待会儿到了皇上面前就莫要像刚才那样了。”姜暄和回之一笑,同身侧的宫女开口。 宫女一愣,正欲反驳,抬眸看到郑槐,又默默闭了嘴。 “贵妃娘娘,您总算来了,皇上就等着您呢。” 第48章 待姜暄和走近,郑槐笑盈盈的朝她打起招呼。 因着慕容峥常常召见,一来二往,二人也算是熟识。 “郑公公辛苦,那臣妾就先进去了。” 姜暄和端得谦卑模样,毫无宠妃的架子。 郑槐侧过身,手心忽然被人塞了一锭金子。 他一怔,看向姜暄和。 姜暄和却只盈盈一笑,神色依旧温和。 她动作极快,方才情形在场无一人看清。郑槐在宫中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见状也并未多说,不动声色将金子藏进了衣袖中。 “娘娘,请。” 郑槐躬身,伸手让道。 姜暄和点了点头,抬腿走上台阶。 房门紧闭,寂静无声。 想到昨日慕容峥与姜元敏纠缠一半,忽然起身离开一事,她心下有些紧张。 也不知他看出什么来没有。 罢了,兵来将挡。重活一世,未必还要当个懦夫不成。 心想着,姜暄和伸手去叩门锁。 “敏妃娘娘?”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男子声响。 姜暄和认得,是慕容嵘。 好一个冤家路窄。 她眉头蹙了蹙,随后扯出一抹笑容,回过头去。 “当真是你。”慕容嵘仍着一袭白衣,步伐加快,走上最后两步台阶。 “本王就瞧着背影相像,还好没有认错。” “臣妾参见成王殿下。”姜暄和微微弯腰,礼貌应道。 “你也是来找我皇兄的?” 慕容嵘仿佛看不见姜暄和脸上的疏离,语气热络得好似两人是旧识。 废话,都到御书房门口了,不是见慕容峥那来做什么?散步吗? 姜暄和面上不觉,内心狠狠吐槽道。 “这便是昨日让杨将军和淑妃争抢不休,还闹到我皇兄面前的小宫女?” 不等回复,慕容嵘注意又被姜暄和身后的宫女吸引了去。 姜暄和惊诧万分。 这才过去一夜,这事怎的就穿传到了慕容嵘耳朵里。 “不就是个寻常小姑娘嘛。” 慕容嵘将那宫女来回打量了个遍,不解摆在了脸上。 “王爷误会了,那丫鬟现下正在明光宫。”姜暄和赶忙寻了个理由搪塞。 怪就怪姜元敏,平白闹出些事情来。 慕容嵘是个爱纠缠的,若引起他注意,此事不好解决。 越想姜暄和便越是郁闷,本就憎恶姜元敏,此刻更多了一分嫌恶。 “可惜了。”慕容嵘惋惜般叹了口气。 “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不懂风情,区区一个小丫鬟,竟能迷得他当场找皇兄要人,本王还想一睹那丫鬟的真容呢。” “一个丫鬟而已,哪里值得王爷惦记。”姜暄和微微一笑。 “若是寻常的丫鬟,本王自然不稀得见。不过敏妃娘娘,本王倒是有些好奇,你们相府可是背着炼了什么灵丹妙药,怎的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的魅人。” 慕容嵘戏谑道。 此话从他口中说出,实在是意料之中。姜暄和波澜不惊,心绪丝毫未受影响。 “王爷此言折煞臣妾了。”她面上风淡云轻。 “若是喜欢,改日臣妾从明光宫中挑几个丫鬟,送给王爷就是。” 话语间,姜暄和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向身后的宫女。 “倒是需不着敏妃娘娘破费。” 慕容嵘看都不看那小宫女一眼,当即轻笑着回绝了姜暄和。 房门骤然从内打开,姜暄和心下一惊,连忙躬下身去。 只见慕容峥身段修长,挺直而立,一双丹凤眼漫不经心掠过慕容嵘,落在姜暄和身上时,目光中夹杂些许困惑。 感受到慕容峥的凝视,姜暄和硬着头皮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间,慕容峥眼里疑虑又深了几分。 第49章 “皇兄。”慕容嵘随口唤了声。 “朕方才听见你们二人在屋外交谈甚欢,不知都聊了些什么?” 慕容峥语气平静,叫人听不出情绪,姜暄和却觉得瘆人得很。 他向来不露山水,似是对任何事都不甚在意。可若真惹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慕容峥在床上何等霸道,姜暄和只觉后背发凉。 “回皇上,臣妾才说要送几个丫鬟给成王殿下呢。” 以防慕容嵘的话引得慕容峥生疑,姜暄和抢先一步,接过话茬。 随后,她不动声色向前一步,走到慕容峥身旁站定。 “说起来,成王殿下好似到现下都未娶亲。不如您帮他物色位大户人家的千金,也好让成王府后院热闹些。皇上,您觉得如何?” 姜暄和朝慕容峥胸口凑了凑,一双桃花眼如娇似媚,此时正牢牢黏在慕容峥身上。 待慕容峥低头,怀里的可人儿便无辜眨着眼睛,撒娇般望着他。 可那眸子里的狡黠又实在明显,姜暄和自认藏得严实,还是被他一眼拆穿。 慕容峥从未见过姜暄和这副样子,鲜活得似那山野间奔跑的白兔,明面上无害,但冷不丁就会被咬上一口。 被姜暄和逗得心痒痒,慕容峥恨不得立即将她拖进屋内狠狠揉。 “贵妃倒是提醒朕了。”慕容峥顿了顿,才想起还有个人在场。 他从未如此觉得慕容嵘碍眼过。 “你年岁不小,后院却是连个妾室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择日不如撞日,朕现下就为你定门亲事。” 想到姜暄和方才神情,慕容峥薄唇微勾。 “那还是算了。”慕容嵘连忙摇头。“臣心思未定,岂好耽误别人婚事。” “臣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情要与皇兄商谈,不如进一步说话。” 唯恐慕容峥执着于此事,不等他开口,慕容嵘拔腿绕进了屋内。 “既然皇上有正事要忙,臣妾便先行告退,过几个时辰再来拜望。” 姜暄和见状就要离开。 谁知刚松开挽住慕容峥的手,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还要多跑一趟,不觉着累吗?”慕容峥声音低沉,似笑非笑望着姜暄和。 “可是……” “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在朕身旁听着就是。” 说完,姜暄和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人用力拽着进了御书房。 房门再次关上,屋内赫然只剩下她与慕容峥兄弟二人。 后宫干政乃是大忌,姜暄和心里琢磨了半晌,也不知慕容峥是何用意。 她心里打着鼓,默默坐到了慕容峥身旁的位置上。 “眼下还有半月,便又要到秋狩的日子,皇兄可有什么想法?”慕容嵘背靠座椅,随手拿起桌上的青花茶盏把玩。 “和往年一样就好。”慕容峥看起来兴致淡淡。 “又是那些人?”慕容嵘嫌弃的撇了撇嘴。“朝中文官众多,个个肩不能扛,莫说射箭,让他们骑上马走几步都要了他们的命。每次都是杨家拔得头筹,臣实在是看腻了。” “那你觉着今年该如何操办为好?” 慕容峥拿起桌上茶杯,递给了姜暄和。 谁知姜暄和不知怎的入了神,一时竟未察觉到。 慕容峥有些疑惑,斜眼看向姜暄和,却见她直直盯着慕容嵘的方向。 他面色瞬间暗下,犹如跌进冰窖般。 “嘶。” 莫名感受到后背发凉,姜暄和着急收回思绪。 正准备接过茶杯,慕容峥忽然收手,递到自己嘴边,仰头一饮而尽。 姜暄和张嘴想要解释,却又碍于慕容嵘在场。 第50章 她在想秋狩一事。 依照前世回忆,此次秋狩,姜家也会到场。 但那次慕容峥并未将她带上。 后宫规矩森严,要想见姜相一面极难。况且即便姜相入宫,看望的也是姜元敏,而不是她。 秋狩是近来时日唯一可以见到姜相的机会。 想到前世自进宫后到临死之时都不曾再见过母亲,姜暄和心揪着一般疼痛难耐。 母亲那样在意她,定也日日盼望着与她团圆。谁能料到,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她临死受尽欺辱之时。 今非昔比,她这次誓必要护母亲周全。 可慕容峥会带上她吗? 转念一想,姜暄和心中暗暗打鼓。 慕容峥迷恋她的身子,却不见得在他心中有自己的位置。 若她主动去求,只怕反而会遭慕容峥怀疑。 帝王之心犹如海底针,一步走错,便极可能满盘皆输。她冒不起这个险。 姜暄和愈想,心中愈是忐忑不安。 “秋狩一年举行一次,阵仗大些也无妨。依臣看,莫不如放旨邀众臣家眷一同参加。万一遇到有才之人,可为皇兄排忧解难,不是美事一桩。” “皇兄觉得如何?” 慕容嵘兴致勃勃提议道。 带上家眷?那岂不是连同姜夫人也会参加? 母亲归后院管辖,姜相平日里闲少插手。见姜夫人比见他管用许多。 姜暄和心中忐忑,面上故作无意,等待慕容峥的回应。 “此番提议不错。”慕容峥点头。 慕容嵘面上一喜。 “不过。” 随即,他话锋骤转,眸中掠过凌厉之色。 慕容嵘疑惑不已,看向慕容峥。 二人四目相对,慕容峥情绪尽收眼底,瞬间化作平静。 “寻贤纳才,自有科考,既为秋狩,便是玩得尽兴就好。朕知道你为朕着想,可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所能管。” 慕容嵘惊诧,脸上瞬间划过一道心虚之色。 恰好被姜暄和捕捉到。 这对兄弟,平日里关系甚好,暗里却也是各怀心思。 她愈加觉得这深宫院墙复杂得紧。 姜暄和暗暗想着之后的计划,只盼着早些能和母亲远走高飞。 “皇兄所言极是,臣之后定会注意。” 慕容嵘忙不迭低头认错。 “小事而已,伤不着你与朕的兄弟之情。”慕容峥无所谓道。 慕容嵘匆匆谢礼,似是逃一般,说完便离开了御书房。 “还惦记着?” 慕容峥的声音悠悠传入耳畔,姜暄和侧目,一头雾水看向他。 “敢当着朕的面看别的男人,贵妃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下巴被人猛的一扯,姜暄和吃痛。 “您误会了,臣妾没有。” 她咬紧牙齿回道。 “没有?朕方才可都看见了。” 慕容峥手上用力,逼得姜暄和只得仰起头。 “臣妾真没有。” 下颚连同脸颊被撕扯得难受,姜暄和紧紧握住慕容峥手腕,试图挣脱却使不上力气。 莫须有的事情她如何替自己证明。 她好生委屈。 被关在茅房一夜,紧接着得知母亲受罚,现下她什么事也没有做,又被教训一道。 事情件件堆砌,压得姜暄和喘不过气。 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流淌过慕容峥的手指间。 他顿时不知所措,赶忙松开了手。 “你若没有做,解释了就好,朕又不是不信你。” 想到是自己害得姜暄和落泪,慕容峥竟莫名感到心虚,别扭得不敢看她,将目光挪至一边。 这一招倒是管用。 姜暄和趁热打铁,咬紧嘴唇,端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第51章 “皇上认定了臣妾与成王有染,臣妾绕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她哽咽着说道。 “罢了,定是臣妾做错了什么,才叫皇上这样想臣妾。臣妾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姜暄和盈盈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峥着急,伸手将她搀扶住。 如水般的身子顺势跌进了他的胸膛。 身下起了反应,慕容峥下意识用力,牢牢抱紧姜暄和。 “皇上,臣妾对您绝无二心,真的。” 姜暄和哽咽。 慕容峥低下头,便见怀里的可人儿正泪眼婆娑,可怜兮兮望向他。 姜暄和咬紧牙齿,嘴唇似人垂涎。那双桃花眼里泛着莹莹泪光,就这般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慕容峥浑身燥热不堪,再是忍不住,俯身咬住了姜暄和的嘴唇。 一路撬开她的牙齿,舌头径直而入,在她口中翻江倒海。 愈亲愈激烈,姜暄和的衣裳四散开,露出雪白的皮肤,慕容峥握住姜喧和的双手,随着亲吻不断用力揉搓。 “嗯……皇上……” 姜暄和气喘吁吁,头脑迅速被情占满。 密密麻麻的吻从嘴唇落在耳畔,蔓延至脖颈,锁骨。 慕容峥扒开姜暄和的里衣,看着玉体,他咽了把口水,低下头,狠狠吮在姜喧和的锁骨上。 姜暄和身子顿时止不住颤抖,嘴里发出阵阵哼唧。 嘴上未有停下,慕容峥一只手搂住姜暄和腰肢,如同不要命一般,在洁白美好的玉体上面留下痕迹。 “皇上~” 姜暄和颤抖得愈加厉害。 慕容峥嘴角微勾,缓缓站起身。 “怎么不问朕好不好吃了?” 姜暄和紧紧呡唇。 这般羞耻的话,她如何问得出口。 见她不说,慕容峥戏谑一笑,手上更是在姜喧和的地方兴风作浪,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想法。 “皇上……” 姜暄和双腿瘫软,靠着慕容峥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你可以说话,要干嘛?”慕容峥轻轻撕咬着她的耳垂。 姜暄和害羞,不愿开口。 慕容峥宛如报复般,手上突然使坏,摸在姜喧和的腰窝。 “啊!” 姜暄和尖叫出声。 想到外面有宫人候着,她连忙闭上了嘴。 奈何慕容峥好似未想过停下,看她沉默,反而更加兴奋。 “求……求求您,皇上。” 姜暄和终是受不住,吞吞吐吐说了出来。 “求朕什么?” 慕容峥追问。 姜暄和面色绯红,将头偏向一边。 此番模样落入慕容峥眼中,只觉得十分可爱。他“噗呲”一笑,忽然将姜暄和拦腰抱起,放在了不远处的桌上。 下一刻,二人便紧紧缠在了一起。 颠鸾倒凤,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慕容峥满意,姜暄和已然疲惫不堪,昏睡了过去。 “皇上。” 一眨眼便到晌午,御书房外寂静无声。 兀的,门从内被人踹了一脚。 众宫人吓住,纷纷躬身。 却见慕容峥身姿挺立,怀里,姜暄和正躺在宽厚胸膛,睡得甘甜。 “可是要将贵妃娘娘送回明光宫?” 郑槐卑躬屈膝道。 “朕亲自送。” 说完,不等回话,慕容嵘的大步走下台阶。 郑槐紧跟其后。 “那奴才让御膳房……” “嘘。” 话音未落,就被慕容峥打断。郑槐愣住,再反应过来,慕容峥已然头也不回,抬腿迈出了大门。 这敏妃何等特别。前是夜宿养心殿,后是帝王亲自送她回宫。 郑槐入宫多久,稀奇事经历不少,有盛宠一时之人也是见怪不怪。但像敏妃这般受宠的,却是不多见。 尤其能得慕容峥偏心,更是世上独有。 想着,郑槐掂了掂袖子里的金锭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第52章 …… 昨日被幽禁在茅房,整整一夜未眠。尚未缓过来,又与慕容峥折腾了半晌。姜暄和身心疲惫,在慕容峥怀里昏睡了一路。 “奴婢参见皇上!” 明光宫门前,几名丫鬟齐齐下跪。 秋叶、雪梅?她们两个回来了? 隐隐约约间,姜暄和听见熟悉声音。 不知为何,眼皮格外沉重,她拼了命才睁开一道缝隙。 果然是她们。 往事如行云般,自姜暄和脑海中一幅幅掠过。 世人遵守尊卑之道。身为罪臣庶女的母亲,天生便在姜相之下。 相府容不得她们母女,母亲才刚生产,就被姜相夫人扔到了城郊。 八岁前,她与母亲都在山间的村庄里相依为命。 原本她以为,她这一生便会如此,一日一日,于平静中度过。 直到姜相手下将她们找到,带回了相府。 噩梦就此开始。 姜家上下皆看不起她和母亲,视她们比后院里喂的狗还要不如。 那时姜元敏常爱带着一行与她年纪相当的下人来欺负她,打她打得最凶的,就是秋叶和雪梅。 她们两人自小习武,是姜相为护姜元敏培养的贴身女侍。 因着下手极狠,每每总要将她打得浑身遍体鳞伤,几日也下不来床。 前世姜暄和便畏惧极了她们。 重活一次,这还是她与这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怀里人儿心事重重,慕容峥却是浑然不知。眼见他就要走进宫殿,姜暄和下意识扯住他的衣袖。 “嗯?醒了?” 慕容峥低头,对上姜暄和宛若小鹿般懵懂清澈的目光。 不自觉,他喉间一热,搂住纤纤细腰的手用力,抱得姜暄和更紧了些。 “嗯,皇上。”姜暄和神色害羞,低下眸子。 “那看来还是不够累。” 慕容峥薄唇微勾,笑盈盈的盯着姜暄和,语气颇为狡黠。 尚有宫人在场,他竟还这般肆无忌惮。姜暄和面色骤然红成一片。 她微微仰头,扒着慕容峥的肩膀,含羞看向身后的扶柳等人。 见此情景,慕容峥更生兴致,腾出一只手来,开始做些可恶的动作。 “皇上~” 姜暄和娇羞唤了声,将头埋进了慕容峥胸膛。 “求皇上快些放臣妾下来。” 她声音酥酥,仿若能掐得出水来。 慕容峥轻笑,倒还是松开了手。 才刚睡醒,姜暄和头脑仍有些昏沉。站住定了半晌,方回过神来。 等慕容峥离开,她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大殿。 “妹妹好会勾引男人。刚才那出戏码,可是叫姐姐开了眼界。” 姜元敏自屏风后悠悠走出,由春月搀扶着坐上座榻。 扶柳、夏竹、秋叶、雪梅,四名丫鬟陆续入内,绕过姜暄和,走到姜元敏身后站定。 对面气势汹汹,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姜暄和神色淡然,上前几步。 想到早上姜元敏说过的话,和那根沾血的长鞭,她浑身一抖,硬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妹妹谨遵临走前长姐的叮嘱,一心只想替长姐将皇上伺候好了。” 又要她卖弄身子牢牢套住圣心,又看不惯她勾引男人的做派。 这世上谁有姜元敏活得拧巴。 姜暄和内心暗暗嘲讽,面上仍旧波澜不惊。 “你最好是替我。”姜元敏冷笑,言语中尽是浓浓威胁。 姜暄和沉默不语。 “赶紧下去,把衣裳换了,还有那面具,也给我戴好了。”姜元敏怒目打量了眼,不耐指使道。 “看见你这张脸就来气。” 这些话再是不堪听,她也听得多了。 姜暄和困得不行,乐得快些回房间歇息。 第53章 随她一同下去的还有夏竹。 这四个丫鬟从小跟随姜元敏,对她忠心耿耿,为她做尽了恶事。姜暄和对她们同样厌恶。 关上房门,她自顾自坐到桌前,一点一点卸下脸上妆容。 “当真是今非昔比,从前见到我们便吓得跪下求饶,如今翅膀硬了,已经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夏竹讽笑,拾起匣子里的面具,走到姜暄和跟前。 “也是,从前在相府怎的没看出你有这等媚人的功夫。啧啧,还是那叫花子不够有福气。” 姜暄和手一顿,鲜红色口脂不小心弄脏了嘴角。 若非夏竹提起,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冬日夜里,把她丢到府外,差点害得她被路过乞讨的老人玷污。 要不是她来了月事,那人嫌她晦气,姜暄和不敢去想自己会遭受什么。 倒不是她记不得这些,只是受过的欺负太多了,若都时时刻刻惦记着,她还怎么活。 姜暄和面无表情,默默将嘴角擦拭干净。 “你在宫里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我们都听扶柳说了。我可提醒你,现下我和秋叶雪梅进了宫,你休想再胡作非为。” 夏竹恶狠狠的威胁道。 说完,她抓住姜暄和的头发,用力一拽。 头皮撕般的疼痛顿时令姜暄和清醒过来,她迅速抓住夏竹手腕,转过身子,重重踹了一脚。 “啊!” 夏竹吃痛,忙不迭捂住肚子。 “你敢打我?” 从前任人欺负的包子忽然敢朝她反击,夏竹气愤不已,抬手朝姜暄和扇去。 只是巴掌还未来得及落下,就听“啪”的一声。 夏竹只觉脸颊刺疼,耳畔“嗡嗡”作响。 她睁大眼睛,一脸错愕,抬头看向姜暄和。 “姜暄和?你疯了?你信不信……” “你尽管告去。” 姜暄和吹了吹打疼了的手心,慢条斯理道。 见她这般骄傲,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夏竹气得直喘粗气。 “你给我等着!我要让小姐重重罚你,还有你娘,她也休想好过!” 憎恨般丢下这句,夏竹转身气冲冲离开。 门被重重带上,发出剧烈声响,姜暄和毫不在意。 一个丫鬟也可以随意教训她,拿她母亲威胁她。 真是可笑。 她轻笑一声,坐回到梳妆台前,继续手中事情。 另一边,夏竹捂着脸,跪在姜元敏跟前,声泪俱下诉说姜暄和的可恶行径。 “小姐,您是不知道,她从一进门便对奴婢颐指气使,奴婢要给她戴面具,她也不准,嫌那面具丑了。还说自己天生这副容貌,与您生的相像,却比您更得皇上宠爱,那是她的本事,说您妒忌她。” “她当真这样说的?”姜元敏气极,五官因着愤怒拧成一团,神色十分可怖。 “千真万确!不信您看奴婢的脸,都是被她打的。还有肚子,也被她踹了一脚。您说她从前在相府哪敢这般放肆。” 夏竹将手放下,露出红肿了的半边脸颊。 姜元敏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随后“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你们两个把这贱蹄子给我带上来!” 她扫了眼身侧的秋叶和雪梅。 得到示令,二人回礼后快步入了屏风。 片刻,姜暄被一左一右钳制住,拖拽到了正殿。 还未开口,她就被雪梅用力一推,跌到了地上。 “姜暄和,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说我妒忌你?还敢动手打我的丫鬟?” 姜元敏怒斥,咬紧牙齿瞪向姜暄和。 “给我重重的打。别落下印记就行。” 说罢,秋叶雪梅挽袖上前。 第54章 “长姐,我没有打夏竹,倒是她,她打伤了我。” 姜暄和猛的抬头。 脸颊赫然露出一道渗血的疤痕,从眼角蔓延至下巴。 “你的脸怎么回事?”一双杏眼睁得圆,姜元敏惊得从座榻上弹了起来。 “奴婢没有打她,她脸上的伤和奴婢无关。” 夏竹连连摇头。 “不是你弄的,难不成是我故意划伤自己?”姜暄和扭头面向夏竹,理直气壮反问道。 随后,她朝姜元敏跪下。 “我自知凭着与长姐有几分相像的容貌,才得以在这世上苟活,尽可能保全我娘的性命。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毁了我的脸。我是扇了夏竹一耳光,可也是她先动手,用剪子划伤我的脸,我气不过,才还了手。” 说着,姜暄和泪水如细线般滑落。 “我知道,夏竹自小伺候长姐,见不惯我现下整日为长姐做事,才说了贬低我的话,非要弄伤我的脸,想将我从长姐身边赶走,我不怪她。只是我的脸……” 她愈说愈伤心,身子随着抽泣声不断颤抖。 再抬起头时,已然泪流满面。 “她是胡说的!奴婢从未伤过她分毫,她这是为了报复奴婢。小姐,您千万别信了她的鬼话!” 夏竹着急,连忙替自己辩解。 “你是说,我为了报复你不惜视我和我娘的性命而不顾,故意拿建议划伤自己的脸吗?”姜暄和抬起泪眼,横向夏竹。 “够了!” 夏竹正欲开口,却听见姜元敏一声怒吼,吓得浑身哆嗦,匍匐在地。 “扶柳,把她带回房间上药,用我爹赠我的那瓶。快些。” 唯恐耽搁时间,再挽救不了,姜元敏连忙吩咐扶柳。 “谢过长姐。” 姜暄和颤颤巍巍站起身,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小姐,奴婢真没……” “你还狡辩?” 姜元敏朝夏竹大吼。 正如姜暄和所言,夏竹不过一个下人,何至于为了报复她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奴婢没有狡辩。”夏竹仍旧止不住摇头,嘴里喋喋不休,咬死了姜暄和此举是在污蔑她。 姜元敏本就生着气,懒得同她多说,便要将她拖下去杖罚。 “小姐,三十个板子打下去,夏竹会没命的。” 秋叶不忍心,跪在夏竹身旁,替她求情。 “是啊小姐,夏竹自小跟在您身边,您最清楚她的脾性。她待您忠心耿耿,今日之事,想来是她太冲动了。您就饶过她这回吧。” 雪梅跟着附和。 此刻姜元敏一心惦记姜暄和的脸,对夏竹只剩怒意。 “你们舍不得她,便一人各领三十个板子,陪她受罚。” 看出姜元敏此刻正在气头上,秋叶和雪梅噤声,不敢再多言。 屋内,扶柳将金疮药扔给姜暄和,遂扬长而去。 伤口仍在往外渗血,姜暄和端坐在镜前,用干净手帕一点一点擦拭干净血渍,小心翼翼上药。 皮肉受膏药刺激,引起刺疼。姜暄和却好似感受不到。 用自残换夏竹挨三十个板子,这笔买卖确实不值当。 但没办法,她现下无权无势,想要替自己出气,只得付出更大代价。 还好,这种日子不会再过久了。 上完药后,姜暄和将剩下的倒进了装胭脂的盒子里。 此药乃是六年前吐蕃进贡,姜相因立大功才被赏赐了一瓶,对伤口愈合效果极佳。她正是知道在姜元敏手里,才敢放心弄伤自己的脸。 母亲才受鞭罚,得多备些才好。 姜暄和打开抽屉,将盒子放在了最里面,与众多胭脂水粉混在了一起。 第55章 想起母亲,她便又记起来半月后的秋狩。 若是慕容峥带她前去,她就能借此见到姜相,了解到母亲近况。也好想法把母亲送到自己身边照看。 也不知道慕容峥心里怎么想的。 虽然现在放眼后宫,她最得圣宠,可帝王心思深沉,又哪是她能猜得透的。 只期盼慕容峥有点良心,不枉她日日费尽心机讨好。 …… 夏竹受完罚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宫人不比相府,下手毫不留情,她中间晕了四次,才得以回房间休息。 “有些疼,你忍着点。” 雪梅动作轻柔,为夏竹上药。 夏竹吃痛,惨叫声响彻后院。 “你也是,谁叫你这么冲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小姐正需要她。”秋叶满脸恨铁不成钢。 “我都说了我没有伤她,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夏竹噘嘴。 “你们都在呀?” 姜暄和忽然出现,原本热闹的屋子骤然气氛冷却。 “姜暄和!贱人!你还敢来!” 夏竹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朝姜暄和破口大骂。 “你说,你为什么要在小姐面前污蔑我?你现在就与我去同小姐说清楚!” 她又急又气,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 谁料扯到腰部伤口,疼得她大叫出声。 姜暄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笑盈盈的看着她。 “秋叶!雪梅!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帮我教训她啊!” 夏竹急冲冲转过头。 “我是来看望夏竹的。” 秋叶和雪梅受命于姜元敏,没有得到命令,她二人不敢轻易出手。 姜暄和仿佛未曾听见夏竹的叫嚣,自顾自踏进房门,从袖中取出一瓶膏药。 “这是长姐赏我的,用来治我的脸伤,我瞧着好用,给你留了一些。同是姑娘,都不愿身上落下疤痕,这药对你的伤有奇效。” 边说着,她边将瓷瓶放在桌上。 “黄鼠狼给鸡拜年。我受罚拜你所赐,你还能对我安什么好心?”夏竹冷哼。 若不是她现在身子难受起不来,定要将姜暄和打死不可。 “你只消做好自己的事情,莫对小姐有二心就好。夏竹自有我们,无需你操心。”秋叶冷脸下了逐客令。 雪梅起身,拿起桌上的药瓶,便扔了出去。 几人排斥之意显而易见,姜暄和未再多言,只叮嘱几句,叫夏竹照顾好身体,便离开了房间。 “贱人!明明我受伤都是她害的,她还来装模作样关心我!我呸!她就是装给小姐看的!” 夏竹怀里抱紧枕头,气得浑身止不住颤抖。 “你们可觉得,姜暄和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秋叶双眸微虚,怔怔看着门外方向。 “她以前莫说使这些心思,在路上见到我们都要怕得跪在地上求饶。” “她现在是翅膀硬了。仗着小姐需要她,便不把我们几个放在眼里。今天晌午我们不都看见了嘛,皇上将她宠成了什么样子。” 提及姜暄和,夏竹满脸怨气。 “看来要提醒一下小姐才行了。”秋叶小声嘟囔。 “我觉着也是。”雪梅重重点头,附和道。“明日就找机会同扶柳商量一下。” …… 从夏竹那离开,姜暄和径直回了房间。 刚到门口,便撞见了前来看望她的春月。 “你伤怎么样了?可还好?疼不疼?”春月紧跟其后,随姜暄和一同进了屋子。 “无碍,我下手留了分寸,你莫要担心。” 姜暄和宛然一笑,耐心宽慰道。 姜元敏着急,是因怕她毁容,耽误了自己的事。可春月不然。 难得有人只关心她疼不疼,而非还有没有用处。想及此,一股暖意涌上心田。 第56章 屋子里简陋无比,姜暄和环顾四周,却是连一样招待的东西也拿不出来。 “这伤何时能好?”春月皱眉,扫了眼姜暄和脸颊。 因着被纱布包裹,看不见伤口处是何模样。 “最多三日,便可痊愈。”姜暄和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金疮药她见姜相用过,她心中有数。 春月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进宫的三个丫鬟,加上扶柳,都是幼时便跟在姜元敏身边的,对她十分忠心。尤其秋叶和雪梅,姜相从小教她们武功,耗费这等精力,绝非只是为了培养两个寻常的丫鬟。” 姜暄和将她知道的情况一一告知春月。 前世她懦弱无能,也未被姜相放在眼里,故而从没有往深处想过这些。 现在再看,果真四处都是疑点。 她可不信姜相培养秋叶和雪梅,就只是为了保护姜元敏。 “那你这次同夏竹起了争执,岂不是打草惊蛇?”春月不由得担心起姜暄和。 “我就是故意这样做的。”姜暄和挑眉,神色轻蔑。 “眼下正是我为姜元敏争宠的关键时候,我有异样,最着急的该是谁?姜相城府极深,若不激得他出手,我们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前世春月绕是当上了女官,也未能报得了仇。 这一世她也等不了那么久。 相府一日不倒,她和母亲一日得不到安生。 “那你娘……”春月仍旧有些顾虑。 毕竟姜暄和的母亲还在姜相手里。 “所以我要尽快将我娘救出来。” 最好是到她身边来,她好时时刻刻照看。 姜暄和紧紧呡唇,目光愈加深邃。 五日后,秋狩名单出来。 如慕容嵘提议那般,此次秋狩,众官家眷皆得以参加。淑妃也在其列。 可却未看见姜元敏的名号。 “这就是你这些天卖弄风骚,日日爬皇上龙榻的成果?” 姜元敏叉腰,居高临下看着姜暄和。 此刻姜暄和匍匐在地,心里也在暗自度量。 狩猎比赛乃是杨家的主场,此次淑妃能去,多半是沾了娘家的光。 而她去不成,想来也是因为慕容峥不过只当她是泄欲的工具。出门在外,自然用不上她。 可秋狩比赛她是一定要去的。 耳边不断传来姜元敏的辱骂,姜暄和却是充耳不闻。 她比姜元敏更希望参加此次秋狩。 “无论你想什么法,都必须让皇上答应带上我。这次秋狩我爹也在,还有那么多的官家小姐,我若不去,她们定会以为我在宫里不得宠,背地里该怎么嘲笑我。” 姜元敏咄咄逼人,向姜暄和下了死命令。 “你听见没?” 见姜暄和不应,她大吼道。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姜暄和匆匆起身,退出了正殿。 脸颊伤口已然尽数愈合,伤口处新长出的血肉甚至比之前还要柔嫩。略施粉黛,便足以倾国倾城。 姜暄和照着姜元敏平日里的妆容一点一点勾勒,顷刻间,一个娇媚动人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出现在镜中。 她收拾完毕,径直赶往御书房。 “敏妃娘娘。” 郑槐打远见着姜暄和,脚步轻快走下台阶。 “劳烦郑公公同皇上通报一声。”她温声说道。 “娘娘来得不凑巧,现下淑妃娘娘正在御书房。” 郑槐躬身,语气淡然,丝毫听不出情绪。 姜暄和心中微惊,看了眼门口方向。 何时淑妃同慕容峥走得这般近了。 想到前几日因着养脸上的伤,拒了慕容峥几回,姜暄和不免感到担忧。 第57章 慕容峥的宠爱是她眼下与姜家谈判的唯一筹码,如若这时慕容峥对她失去兴致…… 姜暄和不敢去想姜相会如何对待母亲。 “那淑妃姐姐进去多久了呀?” 她回过神,朝郑槐问道。 “回娘娘,淑妃娘娘巳时进的御书房。”郑槐如实回答。 姜暄和暗里思量。 刚要开口,眼角余光轻扫,便见房门打开,淑妃身着棕紫云罗锦袍,端得雍容华贵,自台阶缓缓而下。 “妹妹是来找皇上的?”淑妃语气温和,走至姜暄和面前站定。 “真是不巧,皇上处理政事繁忙,连用膳都顾及不上。今日怕是无空见你。妹妹若是不着急,明日再来吧。” 姜暄和未发一语,便被下了逐客令。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悦。 不过请求慕容峥将她带去秋狩一事还得避开些人,今日有淑妃在场,确不是良机。 “谢谢淑妃姐姐提醒,那我待皇上有空再来看望吧。” 思索片刻,姜暄和决定先行回去。 “对了。”淑妃好似想到什么,忽然将她喊住。“听闻妹妹脸上受了伤,不知现下伤势如何?” 边说,她双眸轻抬,故作漫不经心,往姜暄和脸颊上打量了两圈。 “小伤罢了,已无大碍,谢过姐姐关心。” 看出淑妃眼底的郁闷,姜暄和假意不知,点头应道。 后宫尔虞我诈,与前朝比之无过。如今她势头正猛,不知多少人盼着她出事。 姜暄和心知肚明,更坚定了早日报仇,离开这鬼地方的决心。 同淑妃打了声招呼,她便转身离开。 “不是说她脸上的伤是被剪子划的嘛,怎的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望着姜暄和背影,淑妃小声嘟囔,满是不解。 愣了半晌,她收回目光,冷眼看向一旁的郑槐。 “皇上日理万机,莫要再给他添些麻烦。今日敏妃来过一事,就无需禀报皇上了。” “奴才遵命。”郑槐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记好了,说漏了嘴本宫饶不了你。” 扔下这句,淑妃神情轻蔑,从郑槐身旁扬长而过。 是夜。 窗外月朗星稀,姜暄和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依照慕容峥平日里的脾性,知晓她来过御书房,空闲时定会再召见她。 可她等了整整一日,也未等到宫人来请。 母亲还在姜相手中,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她等不起。 愈想心中不安愈甚,斟酌再三,姜暄和兀的从床上起身。 狩猎场她要去,慕容峥的宠爱她也要牢牢抓在手里。 正是深秋,夜里降温,冻得人生冷。 姜暄和特意着了件抹胸云蚕青丝长裙,外面衣袍宽大,稍动便会脱落。 冷风刺骨,自衣领和袖口钻进,浑身仿若跌入冰窖一般。 她咬紧牙齿,拢了拢身上衣袍,一步不敢停歇。 抵达御书房时,屋内仍灯火通明。 远远看到门外宫人伫立,戒备森严。姜暄和顿了顿,走进旁边宫巷。 凭借记忆,她找到宫殿后侧一扇窗户。 从这里进去,只消穿过屏风,便是御书房。 想来慕容峥并不愿见她,若等通报,只怕又是白来一趟。 罢了,一切都是为了救出母亲。 姜暄和心一横,挽起衣袖,当即攀上窗台。 因着幼时在山林间生活过,爬坡上树的事情常做。她并未多费力气,便顺利从窗户爬了进来。 啧,果真是宝刀未老! 姜暄和拍了拍手,心中暗自骄傲。 “谁?!” 兀的,不等她反应,一抹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 眼见愈来愈近,姜暄和连忙躲闪。 第58章 一道亮光划过瞳孔,动作迅速,毫不留情,她吓得怔住。直到手臂传来刺痛,才回过神来。 “嘶。” 鼻尖一股血腥气味,姜暄和疼得大脑空白。 再抬起头,来人又朝她直直袭来。 “住手。” 姜暄和正要开口呼救,便听一声命令,语气慵懒随意。 黑衣人得到示意,收回手中长剑。 见到慕容峥,姜暄和松了口气。 手臂处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将衣袖浸湿。她强忍着剧烈痛意跪下。 “臣妾参见皇上。” “你这时候来御书房做什么?”慕容峥语气冰冷,望向姜暄和的目光锋利无比,仿佛要将她看穿。 “臣妾想您,又怕您不愿见臣妾,所以才……” 一双柳叶眉如青波微蹙,姜暄和咬紧嘴唇,美目婉转,加之脸色惨白,额间有细汗冒出,更衬得我见犹怜。 见慕容峥不应,她斗胆站起身。 “皇上~” 努力抑住声音里的颤抖,姜暄和几近妩媚,走向慕容峥。 她身子微倾,跌跌撞撞间,衣领从袖口滑落,露出皓玉般柔嫩光滑的肩膀,连同若隐若现的胸口,赫然映入慕容峥眼帘。 一旁暗卫见状不由得偏过头。 “下去。” 夜色晦暗,正背着月光,看不清慕容峥神情。 暗卫听令退下。下一刻,慕容峥用力抓住姜暄和手臂,将她拉进屋内。 伤口受到拉扯更加疼得厉害,姜暄和只觉手臂要被慕容峥折腾断了。 “有人在场还搔首弄姿,可是勾引人勾引惯了,已经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 慕容峥冷哼。 屋内灯影绰约,姜暄和低头看向自己手臂。 好在她躲闪得快,那一剑并未伤及骨髓。 只是流点血,不碍事。 姜暄和心中暗暗庆幸。 “怎么?耳聋了?还是在想别的男人?” 见姜暄和迟迟不应,慕容峥更是怒火中烧。 姜暄和缓缓抬眸,仿佛未看见慕容峥阴沉着脸。 泪水盈满眼眶,摇摇欲坠。她抬了抬手臂,可怜兮兮看向慕容峥。 “皇上,臣妾受伤了。疼。” 慕容峥这才注意到姜暄和手臂上的伤。 他眸光微闪,很快又恢复平静。 太医来到御书房时,慕容峥正端坐于桌前,低头处理奏折。 角落处,姜暄和身影单薄,模样却十分倔强。 “快些给她包扎。”慕容峥头也不抬命令道。 “臣遵旨。” 太医躬身应下。 “娘娘,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一边说着,太医一边打开药箱。 疼了这么久,姜暄和已然麻木,但瞧见桌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到底还是有些胆颤。 正欲开口,她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郭太医清白出身,莫要玷污了他。”慕容峥没有好气。 姜暄和抽了抽鼻子,本想反驳两句,想了想又作罢。 左右慕容峥也没有说错,于他而言,自己的确不过只是个泄欲工具。 一阵秋风从窗户钻了进来,姜暄和拢紧慕容峥的外衣。 银针从肉里来回穿梭,疼得她只恨不得将手臂折断了不要。 好几次忍不住叫喊,见慕容峥态度冷淡,对她视若无睹,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知晓慕容峥心中有气,姜暄和唯恐又激怒了他。 “你倒是能忍。” 郭太医刚出房门,慕容峥嘲讽的话语就落进了姜暄和的耳畔。 “臣妾不敢叨扰皇上。” 姜暄和气息虚弱,靠在座椅上缓神。 “不敢叨扰?我看你敢得很。” 慕容峥轻蔑一笑。 “皇上忽然冷落臣妾,臣妾也不知做错了什么。等了皇上一日,眼见夜深,臣妾只有过来寻了。” 第59章 姜暄和面色惨白,说话淡得仿佛吊着一口气,稍用力就要断开。 慕容峥看着她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心情莫名烦躁。 “你过来。” 他语气严肃,透着几分威胁,容不得人质疑。 姜暄和咬了咬牙齿,强忍疼痛站起身,乖乖走到慕容峥身旁。 还未站定,手腕被人一拉,随之跌进了慕容峥的怀里。 外衣滑落在地,姜暄和身上只剩下一件抹胸里衣。 雪白的肌肤露出,内里风光若隐若现,少女身影单薄,整个人蜷缩在慕容峥怀里。 原本镇定自若的慕容峥喉咙发紧,心底涌起欲,望。 “皇上,臣妾身上有伤……” 身子被打横抱起,姜暄和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 “又用不到手臂。” 慕容峥将姜暄和抱到床榻上,粗鲁扯开她的里衣。 “这个时候来御书房,不就是想要朕宠幸你嘛。朕便满足你。” 喉间有些干涩,慕容峥伏下腰,压在姜暄和身上。 嘴唇碰到自己的肌肤,怀中少女浑身颤,栗。 姜暄和咬紧嘴唇,不敢阻拦,任由慕容峥开始动作。 “啊!” 伤口不小心被撕扯了下,疼得姜暄和叫喊出声。 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 “皇上……疼……” 姜暄和哽咽,语气几近祈求。 可惜她并未等来慕容峥松手。话音刚落,慕容峥凑近她的伤口,毫不犹豫吻了上去。 舌头轻轻舔纱布上的血渍,姜暄和吓住,浑身绷紧不敢动弹。 她终于彻底醒悟,慕容峥就是个十足的变态。 自己竟还奢望慕容峥这种人会有恻隐之心,简直可笑。 伤口处因为用力吮,吸不断传来剧烈痛意,姜暄和几欲晕厥。 但她再未开口替自己求情。 这个男人在自己的身上如同不知道辛苦为何物,压得她骨头快要断裂。 姜暄和紧紧呡唇,泪水从脸颊滑落,浸湿枕头和衣角。 “你今天怎么回事?哑了?” 黑暗中,未曾听到姜喧和出声的慕容峥用力扼住姜暄和下颚,逼得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上,慕容峥顿了顿,松开了手。 随后,他翻过身,将姜暄和拥入怀中。 分明方才并未看清姜暄和的脸,但莫名的,他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姜暄和泪眼婆娑看着他的模样。 “快些睡。” 慕容峥依旧语气阴沉。 “皇上。”姜暄和微微张口,声音有些沙哑。 “说。” “臣妾想要求您,秋狩将臣妾带上。” “……” 慕容峥久久未有回应。 姜暄和意识模糊,使了全身气力逼迫自己清醒着。见慕容峥不说话,她心下不安,抬起头来端详慕容峥脸色。 “朕答应你。” 良久,慕容峥开口道。 听到想要的回答,姜暄和终于松了口气。 “谢皇上。” 她语气明显欢喜了些,说完竟伸手回抱住了慕容峥。 记忆便从此刻断开,等到姜暄和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晌午。 “你醒啦?” 春月刚端着盆清水进来,见姜暄和起身,她脚步加快,走到床边搀扶。 “我怎么回来的?”姜暄和环顾四周。 她只记得自己昨夜宿在的御书房,至于如何回的明光宫,她一概不知。 春月将手帕沾湿,细心为姜暄和擦拭额间细汗。 “今早皇上送你回来的。因着临走时再三叮嘱宫人,要让你睡好了,姜元敏那边也不敢多催你。” “难怪。”姜暄和小声嘀咕。 不过慕容峥这又是唱的哪出? 置她伤势不顾,又担心她睡得不好。 忽而,她想到什么,忙不迭抬头。 第60章 “春月,皇上回来时可有还说些什么?他昨日亲口答应我的,秋狩要将我带上。” 若非为了此事,她何至于受这些苦。 手臂上的伤口尚且隐隐作痛,姜暄和可忘不了昨天夜里都经历了什么。 “说了。”春月应声,面上有些犹豫。“但姜元敏那边生了好大的脾气。” “我知道为了什么。” 姜暄和起身穿好衣裳,随后径直去了正殿。 果不其然,一踏进屋子,就听见姜元敏的叫吼声,几个丫鬟七嘴八舌安慰,声音愈裹愈大,直吵得人心烦。 “谁叫你受的伤?现在好了,皇上即便同意我参加秋狩,我也出不去。” 姜元敏郁闷得很,三两句却是将所有错尽数推在了姜暄和身上。 “依奴婢看,估摸又是她故意伤的,为的就是代替您去。”夏竹撇嘴,朝姜元敏耳边吹风。 听罢此话,姜元敏更气,拾起桌上花瓶,重重朝姜暄和砸去。 姜暄和朝后退了退,碎裂的瓷片自她脚边散开。 “还不死心,妄想骑在我的头上,你是嫌你娘在这世上活太久了?”姜元敏怒声训斥。 “长姐吼我也无用处,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让长姐顺利出宫,见到姜相和夫人。” 姜暄和懒得解释太多。 姜元敏如何想她也无所谓,只消她能参加秋狩就好。 “能有什么法?难不成我也在手臂上弄个与你一样的伤口?”姜元敏极不耐的回道。 她可受不了这个罪。 “长姐若是信我,我有个主意。” 姜暄和神色淡然。 “快说!” 姜元敏没好气的催促道。 “秋狩那日,我可随长姐暗中同行,待出了宫,长姐便趁机回相府看望。若是长姐放心不下我,到时候也可戴上那面具,跟着姜相去往狩猎场。至于我手臂上的伤,长姐手中有灵丹妙药,加之皇上也送了药来,定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姜暄和不紧不慢,将心中主意娓娓道来。 “淑妃势头愈来愈猛,我唯恐落了下风,连累长姐,此次参加秋狩的机会是我求了许久,落下手臂上的伤才得来。长姐大可放心,我心里清楚,您才是相府的千金,皇上最宠爱的敏妃,我不过在长姐手下过活,为长姐办事。根本不配与长姐相提并论。” 知晓姜元敏爱听什么,她便说什么。 果不其然,听罢后面一番话,姜元敏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 她语气轻蔑,哼了声,侧头扫过身后。 “奴婢也觉着这个主意不错。”扶柳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回道。“娘娘身份尊贵,任谁也抢不过去,料来她也不敢有这个胆子。” 听见扶柳这样说,后面三个丫鬟也紧跟着附和。 “那就照你说的做。” 姜元敏当即允下此事。 “不过,狩猎场上百官云集,你注意些,收收身上的小家子气,莫要给我丢人。若是搞砸了,我便只能又拿你娘开刀。你娘身子单薄,还受不受得了二次可都不一定。” 她冷笑着威胁姜暄和。 许是发现用姜暄和的母亲威胁姜暄和十分管用,她这些日子常常提及。 姜暄和明里不显,这一桩桩一件件,却是全都记在了心里。 “长姐放心。” 她毕恭毕敬躬下身,将眼底晦暗隐了过去。 从正殿出来,一道阳光径直洒在姜暄和身上,她昏昏沉沉,差点跌在地上。 想来是昨夜折腾太久,又直到现在都未进食,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姜暄和稳了稳,打算先回房间。 第61章 可还未走到半路,脚步就犹如灌了铅般,怎的也抬不起来。明明艳阳高照,姜暄和却冷得浑身打颤。 难不成是发烧了? 她伸手摸了下额头。 好烫。 下一刻,姜暄和两眼发黑,身子重重摔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又?才手臂受伤,现下又发烧晕倒。一天就要我来处理这些个烂摊子,到底我是主子还是她是。” 姜元敏风风火火从屋外进来。 “叫大夫看没有?怎么说?” 见姜暄和面色惨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姜元敏满面不耐。 “回娘娘,大夫看了,说是受伤后身子虚弱,未能好好保养,才引起了发烧。但他手中正缺治病的药材,只能去库房取。” 春月一五一十禀报道。 库房只准宫里的人进出,亦或是受皇上准允,即便是姜元敏带来的大夫也不例外。 这下可难倒了姜元敏。 “别的药材也不行?要她自己好呢?需得多久?” 总不能为了姜暄和去向慕容峥禀报吧。 姜元敏唯恐自己的秘密被拆穿,自然不肯冒这个险。 “回娘娘,暄和姑娘病得严重,只怕要快些处理才好。”春月暗压住担忧之心。 “不然请太医来治吧?娘娘意下如何?” “给她请太医?她配吗?”夏竹不屑冷哼。 “奴婢一切都是为了娘娘考虑。”春月低头,暗中提醒姜元敏。 饶是姜元敏现在恨透了姜暄和,也不得不为了自己着想,保全姜暄和。 姜元敏心情烦躁,看着床上躺着的姜暄和,眸中憎恶愈加浓烈。 “把她搬到我床上,借我的名义喊太医来。” 末了,她只得认命。 敏妃受伤一事很快传遍皇宫,与郭太医一同前来的,还有慕容峥。 示意郑槐屏退周遭下人,他迫不及待催促郭太医快些替姜暄和医治。 挽起衣袖,昨夜的伤露在二人面前。 郭太医动作熟稔,摘下带血的纱布。 “这……” 姜暄和原本的伤口不长,约摸半指。但却极深,差分毫伤及筋骨。 眼下因反复撕扯拉长,露出里面新鲜血肉。 饶是郭太医这般经验丰富的老人,见状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样?”慕容峥着急追问。 “臣昨夜缝好的伤口,现在全断开了。不知是怎么回事。”郭太医困惑不已。 “这等痛楚,就算是自小习武的男子也支撑不住,敏妃娘娘竟能一直忍着不喊太医,实在是厉害。” 说罢,他连连摇头,露出钦佩神情。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惨白的脸颊,不知在想什么。 郭太医也未耽搁,当即开始重新为姜暄和缝补伤口。 这一次花了整整两个时辰。 “娘娘的伤是包扎好了,但仍需休养。她身子本就虚弱,再如此折腾一次,便连臣也回天乏术。” 郭太医收拾好药箱,同慕容峥禀报。 “朕知道了。” 慕容峥面无表情,心里却一直在想昨夜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讲。” 郭太医立在原地,并无要走的意思。 “说。”慕容峥冷声命令道。 “回皇上,娘娘今日晕倒,除去伤口受到刺激的缘故,还是因她纵欲过度,失了太多精气所致。皇上若想娘娘快些痊愈,这些都要注意着。” 郭太医身子压得极低,唯恐慕容峥发怒,不敢抬起头看。 慕容峥面色铁青,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下去吧。” 片刻,他开口吩咐。 郭太医犹如大赦般,重重松了口气,马不停蹄离开了明光宫。 床上,姜暄和仍旧昏迷不醒。 第62章 她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想来睡得不大安稳。 慕容峥若有所思盯了姜暄和半晌,转身出了房间。 …… 姜暄和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她和母亲回到八岁前居住的茅草屋里,日子虽不宽裕,但也悠闲自在。 她无需整日担惊受怕,也不必卖身求取活路,受万人指点。 等到清醒时,她仍有些意犹未尽,闭着眼睛回味了许久。 屋内,昏黄烛火摇曳。 手上的伤口也已经重新包扎好,换上干净纱布。 感觉到喉咙干涩,姜暄和挣扎着坐起身。 “你要做什么?” 屋内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声音,姜暄和吓了一跳,忙不迭侧头望去。 便见慕容峥于桌前端坐,面上摆放着一摞奏折。 姜暄和惊愕,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伸手揉了揉眼睛。 “朕问你,起身做什么。” 慕容峥语气平静,宛如一汪湖水,不掀半丝涟漪。 “臣……臣妾嗓子干,想要起来喝口水。” 姜暄和大脑空白,匆匆忙忙应了声。 她只记得自己白日里与姜元敏见过面,回去路上忽然晕倒。再醒来,便躺在了姜元敏的房间,身上伤口也已重新包扎。 “皇上?” 正想着,一抹明黄映入眼帘。 姜暄和兀的抬起头,正对上慕容峥如深渊般漆黑的眼眸。 唯恐失了礼数,她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双腿刚伸到床沿,一只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喝水。” 慕容峥紧紧盯着姜暄和。 下一刻,茶杯凑到了她嘴边。 姜暄和愣了愣,别扭的低下头,轻轻呡了几口。 温水自喉间划过,她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谢皇上。” 姜暄和小声嗫喏道。 难不成慕容峥良心发现了?怎的忽然对她这般照顾。 她心中暗暗思量。 姜暄和方才醒来,身子尚且孱弱,见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慕容峥更觉得可怜。 半晌,他将茶杯放在桌上,弯腰靠近姜暄和。 姜暄和一惊,避开身子。 “朕又不吃了你。” 慕容峥剑眉微蹙。 姜暄和明里一句话未说,内心却是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 那夜在御书房,慕容峥如何待的她,二人皆心知肚明。 她这身子再经不住这样折腾一回。 感受到慕容峥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姜暄和收回思绪。 她双眸微抬,屏息凝神,看着慕容峥抽回手,转身回到座榻前入座。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纸页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响。 见状,姜暄和默默躺回到床上。 转眼一炷香过去,二人仍旧相顾无言。 姜暄和愈加捉摸不透慕容峥心思,心里十分忐忑。 “皇上。” 憋了许久,她开口道。 慕容峥抬头,目光落在姜暄和身上。 “上回您说答应臣妾一同参加秋狩的事情,可还当真?” 边问,姜暄和边认真端详慕容峥的反应。 “朕从前怎的未发现你这般爱凑热闹?受伤成这副模样,还惦记着参加秋狩。”慕容峥双眸微虚,一双桃花眼狭长,细细打量姜暄和。 姜暄和一愣,连忙解释:“臣妾只是舍不得皇上,想要时时刻刻跟着皇上。” 末了,她故作含情,望向慕容峥的目光温柔似水。 慕容峥不屑哼了声,低头继续手中事务。 他这又是在唱哪门子戏。 姜暄和暗暗想着,只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慕容峥这时候反悔,那岂不是她那夜受的折磨便尽数白费了,自己还要再另想办法。 “只消你不将自己身体当作数,你要参加也罢。” 第63章 慕容峥随口说道,语气慵懒。 “明日圣旨便会下来,你可以放心了。” 听罢此话,姜暄和欣喜不已,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谢皇上,臣妾到时定当尽心尽力照顾皇上,绝不给您添麻烦。” 她无法起身,便只得坐起弯腰,向慕容峥谢礼。 这下好了,秋狩一事尘埃落定,她与姜相见面之日也有了盼头。 想到母亲还在相府中受煎熬,便是连离秋狩还剩的十天,她也觉得无比漫长。 慕容峥没有理会,自顾自处理手中事情。 姜暄和也乐得自在,躺在床上思考起之后计划。 待到春月来找,已是一个时辰过后。 “皇上,御书房备了些饭菜,奴婢给娘娘送来。” 进到房间,春月毕恭毕敬朝慕容峥行礼。 “嗯。” 扫了眼春月手中,慕容峥淡淡应道。 一碗白粥,三两小菜,有鲜虾蔬菜,看上去十分可口。 姜暄和肚子极懂事的叫了声。 她有些难为情,连忙捂住小腹。 “娘娘快些趁热吃吧。”春月看见姜暄和这副模样,强忍住笑意。 “好。” 姜暄和点头,一屁股坐下。 春月也离开了房间。 将近一日未进食,姜暄和早已饿得不行。见慕容峥未搭理她这边,她也懒得处处拘束,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眨眼间,一碗米饭下肚。 将碗筷放下,姜暄和随后又捻起碟子里一块绿豆糕品尝。 甜润可口,香气四溢,实在美味,她吃得一脸满足。 慕容峥再是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姜暄和一惊,手抖了抖,还剩半块绿豆糕掉在了桌上。 “也不知姜相如何教育的女儿,行事如此鲁莽,宛如顽妇,丝毫没有官家小姐的样子。”慕容峥轻笑。 他好些年不曾见过这么鲜活的人儿了。 今日却是从姜暄和身上见着了。 想及此处,慕容峥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困惑。 但此刻姜暄和心里想着事情,却是未曾注意到慕容峥反常。 姜相不会教育女儿是真,这一点慕容峥倒是没有说错。 只是姜元敏何止鲁莽,她与她爹一样的心肠狠毒。 “臣妾实在是太饿了,着急用膳,这才有些失礼,还请皇上见谅,莫要与臣妾计较。” 姜暄和回过神,落落大方站起,朝慕容峥躬身。 随后,她回到床上躺下。 临迈腿前,还不忘将桌上半块绿豆糕塞进了嘴里。 终于吃饱喝足,姜暄和无比满足。 左右现下无事可做,她闭着眼睛,打算歇息片刻。 忽然身侧被褥塌了塌,下一刻,慕容峥便将姜暄和抱进了怀里。 “皇上……” 姜暄和有些担心,从慕容峥胸膛抬起头来。 分明一脸认真,偏偏那双眸子比常人魅惑三分。慕容峥最是受不了她这般,心一痒,搂着姜暄和腰肢的手更紧了些。 “臣妾的手……”姜暄和声音微弱,似是怕极了慕容峥。 她倒是不怕疼。只是本就伤过一次,再来伤势只会更加严重,姜暄和唯恐错过了秋狩。 “朕知道。” 慕容峥的下巴抵在姜暄和头顶。 怀里人儿瘦弱无比,浑身尽是皮包骨头,摸不到一块肉。慕容峥不由得心生怜惜。 身子紧紧贴着,姜暄和明显感受到慕容峥下处,她不是小女孩,马上就明白过来。 “伤口还疼吗?” 慕容峥语气难得轻柔,似是怕吓着姜暄和。 “得以皇上悉心照料,已经好多了。” 姜暄和朝慕容峥宛然一笑。 现下知道关心她了。 第64章 嘴上客套,姜暄和心里仍旧对慕容峥心有埋怨。 此刻她身子紧绷着,唯恐慕容峥大发。 “马屁精。”慕容峥随口道。 说罢,他忽而松开楼在姜暄和腰间的手,从衣领探了进去。 姜暄和心头一怔,顿时不知所措。 “看来应当有精力伺候朕了。” 慕容峥手上动作,指腹若有若无划过在外的肌肤,姜暄和浑身酥酥,忍不住颤。 这个登徒子,果然不能指望他心善。 姜暄和咬紧牙齿,将受伤的手臂往远处挪了挪,以免慕容峥碰到。 片刻,慕容峥抽回了手,重新抱紧姜暄和。 姜暄和心中纳闷,也不好多问。她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慕容峥。 “别动。” 慕容峥仰着头,神色晦暗,猜不透他此刻心绪。 听见吩咐,姜暄和连忙身子绷紧。 “睡觉。” 慕容峥喉咙干涩,默默咽了咽口水,强忍住体内燥热。 他细心为姜暄和盖好被子,稍稍用力,怀里人儿便尽数被他包裹住。 “臣妾遵命。” 姜暄和将头埋在慕容峥胸膛,不敢再多言。 如此,一夜相安无事过去。 慕容峥竟真硬生生忍了几个时辰,丝毫未动姜暄和。 之后几日,姜暄和专心休养,只偶尔慕容峥前来陪她一宿。 因着此事,她受伤的消息愈传愈盛,直至宫中无人不知。 姜元敏见状只得暂且委身,竟连在明光宫也要时常避让着人。 “冒牌货躺在床上受人照顾,我这个正宫却要躲。这算什么。” 殿内,姜元敏背靠座榻。 想着这些天的遭遇她便来气,嘴里止不住埋怨。 “娘娘息怒。也就还过六日,您便可回相府好生歇息。太医院拿了那么多珍贵药材来,加上您给的膏药,姜暄和伤势再重,到那时也该好了。” 扶柳一边为姜元敏揉背,一边耐心宽慰道。 “依我看呐,只消她还在宫里待着,日子便过不安生。”姜元敏冷哼。 东躲的日子她是过够了。 “依照皇上对您的宠爱,估摸着姜暄和过不了多久便能为您诞下龙嗣。娘娘,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扶柳手上动作熟稔,姜元敏闭上眼睛,细细享受。 “是呀,到时候,您又有了皇子又得圣宠,区区一个姜暄和,要杀要剐还不是任由您处置。” 夏竹紧跟着附和。 提及姜暄和,她气得牙痒痒。 “若真这般顺利就好了,只怕姜暄和没那么本分。”姜元敏脸色冷下,语气十分轻蔑。 “奴婢也觉得。从前在相府时,她哪敢如此放肆,现在都快骑到您头上去了。过两日您回了相府,她怕是尾巴更要翘上天。” 夏竹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姜暄和撕碎了一般。 话音刚落,扶柳拉了拉夏竹衣袖,示意她噤声。 夏竹噘了噘嘴,满脸不甘,到底还是听扶柳的话,不再往下埋怨。 “你去把姜暄和喊来。” 姜元敏愈想愈心烦。 夏竹得令,迅速退下。 彼时,姜暄和正沿长廊闲逛,同迎面赶来的夏竹碰了个正着。 “小姐叫你过去趟。” 夏竹猛翻白眼,对姜暄和的厌恶就差写在脸上。 姜暄和全当没有看见,当即侧身绕过夏竹,前往正殿。 “先是为了害我弄伤自己的脸。后又为博皇上宠爱故技重施。你也就会这些登不上台面的伎俩了。” 路上,夏竹嘴里喋喋不休。 “你莫要以为自己多了不起,说到底与我一样都是奴才,但我至少需不着卖身,比你还是要好些。” “上回的事情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我跟你说,你等着,我必定要找你讨回来!” 第65章 耳边不断传来夏竹声音,实在聒噪,姜暄和终于忍无可忍,停下脚步面向夏竹。 “没错,我脸上的伤的确是我亲手划的。” 周遭阵阵凉风拂过,伴随姜暄和的声音,尽数落入夏竹耳中。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 即便早就猜到,但夏竹仍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又怎样,你现在去找你家小姐为你申冤,她会信你吗?你那三个小姐妹与你关系如此要好,我怎么不见她们来替你出气?” 姜暄和一脸淡然,嘴角勾起,露出淡淡笑意。 “小姐是被你迷了心窍。狐狸精,果然和你娘一样,惯会勾引人。”夏竹气急败坏,扯着嗓子大骂。 “你家小姐最看不惯我,怎么会向着我。”姜暄和轻笑。 “还没有想明白吗?你家小姐信我,是因为我现在在帮她的忙,此事确只有我能办得妥当。你那几个姐妹不来为你出气,也不过是畏惧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药,我与人相处从来靠的都是本事。莫说我了,扶柳会做事,也有几分聪明才智。秋叶和雪梅自小受姜相悉心培养,练就一身武艺,在你家小姐心里,她们三个身份地位都在你之上。自然,也比你更讨你家小姐欢心。” 她声音特意压低,只有夏竹能够听见。 果然,听到这番话,夏竹显然愣在原地,久久未开口说话。 “比起操心我,莫不如关心下自己吧。免得到时候被你家小姐丢了,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姜暄和笑了笑,看夏竹好似傻子一般。 说完,她扬长而去。 姜元敏这四个丫鬟中,最无用的便是夏竹。姜暄和决定从她下手。 …… 远远就听见姜元敏骂她,姜暄和充耳不闻,径直入内。 见着她,姜元敏冷哼一声,目光轻蔑,自她头顶打量到脚。 “过几日我回相府,你最好安分些,莫要使花花肠子,妄想要顶替我的位置。若是被我知道了,你娘的性命可就没了。” “我对长姐绝无二心。” 姜暄和面上毕恭毕敬。 “你最好是。”姜元敏不屑冷哼。 “我也有件事情想要请长姐帮忙。” 姜暄和笑得温和,看不出丝毫恶意。 “说。” 姜元敏斜眼打量姜暄和,目光中尽是轻蔑。 “我倒是好奇得很,你这么有本事,还要我帮什么忙。” 知晓姜元敏对她得慕容峥宠爱一事耿耿于怀,姜暄和躬身,端得一副谦卑模样。 “眼下我能在这深宫中苟存一条性命,尽数得益于长姐庇佑,长姐这番话实在是折煞我了。” “哼。”姜元敏冷哼。“这些个拍马屁的话就无需说了,你只消做好你分内之事,尽快替我诞下子嗣。才算是为我省心。” 姜暄和在明光宫一日,她便一日不得安生。 想到昨儿个去御花园散心,差点被别宫的宫人看出端倪,姜元敏气不打一处来。 这种日子,她是万万受够了。 “姜相和长姐的嘱托,我一直铭记于心。”姜暄和声音温和恬静,似是看不出姜元敏对她的敌意。 “那日母亲受罚,我心里总挂念着,不知长姐此次回府,可否帮我看看她身子可好,回来同我说声,我也好安心。” 姜家深知母亲在她心中何等重要,以为拿捏住了她的把柄,便可高枕无忧。那她就顺着他们。 她越是表现出担心母亲,她们越是安心。 骄兵必败。姜暄和忽然很想看看,落在从未正眼看过的人手里,姜相会是何反应。 第66章 “我当是什么事呢。”姜元敏小声嘟囔,言语之中尽是不屑。 “上回你娘受罚,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若不然你娘在相府安安稳稳,能有何事发生?” “我知道了。”姜暄和低眸,眼波深处掠过一道深意。 “比起关心你娘,你倒还不如把自己管好些,多想想如何顺利怀上龙嗣。” 姜元敏从座榻起来,任由扶柳和夏竹上前,为她抚平衣角。 “暄和谨遵长姐教诲。” 见姜元敏迈步要走,姜暄和低头应道。 “对了,你现下受着伤,平日里起居多有不便,这些天便由雪梅贴身照顾你。免得外面人瞧见说我们明光宫寒碜,堂堂敏妃受了伤,身旁却是连一个像样的伺候丫鬟也没有。” 走近姜暄和,姜元敏停下,同她说道。 片刻,脚步声渐行渐远,偌大的宫殿骤然如死一般沉寂。 姜暄和缓缓起身,踏出宫门。 雪梅就在走廊等候。见到姜暄和,她一语未发,紧跟其后。 刚过午时,御花园内艳阳高照。 懒得同人打交道,姜暄和绕道,往桂园方向走。 现下天色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桂花也尽数凋谢殆尽。此刻桂花园中空落落的,远不如别园那般百花盛开。 姜暄和倒乐意偷得这份难得的清净。 如此慢悠悠的走着,却不巧碰见道熟悉身影。 她忽而停下,远远看向远处。 只见嵘王一袭白衣,立在亭中,正与对面女子交谈。 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暄和心想。 那女子她认得,乃是文部尚书家的嫡女玉溪烟,比姜元敏早一年进的宫。 此次受伤,她还托宫人送了补物来。 姜暄和本是不想理会,奈何二人实在拉扯得厉害,仿佛在争论些什么。 她不由得心生好奇。 周遭空旷,又离得甚远,姜暄和听得模模糊糊,不知所云。 片刻,玉溪烟用力推了慕容嵘一把,转身扬长而去。 姜暄和觉着无趣,也准备要走。 眼角余光轻扫,正对上慕容嵘的目光。 姜暄和怔了怔,故作无意抬起头。朝慕容嵘回之一笑。 见慕容嵘未有上前的打算,姜暄和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偷听旁人说话,她到底是有些心虚。 想及此,姜暄和自顾自走开。 身后,慕容嵘直勾勾盯着姜暄和背影,目光愈加深沉。 不知玉溪烟怎的和慕容嵘这种人扯上联系的。 姜暄和心中暗自嘀咕。 玉家书香门第,家风极其周正。玉溪烟更是十二岁便因才能出众在京都出名,称得上京都第一才女。 前世她与玉溪烟不过几面之缘,并不知其脾性。只是感到惋惜,如此才华横溢的女子,该是有更明朗的人生,却不幸早早入了深宫院墙,沦为慕容峥的后院。 现下看到她和慕容嵘纠缠一块,姜暄和不禁替她感到担忧。 慕容嵘可不是什么好人。 “敏妃妹妹?” 正想着,一道恣意娇纵的声音传入耳畔。 姜暄和回过神,便见淑妃迎面走来。 “真是凑巧。”淑妃笑盈盈的道。“原本本宫想着亲自去趟明光宫看望妹妹,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不知妹妹现下身子可还好?” 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只怕心里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见淑妃一副和善模样,姜暄和暗里翻了个白眼。 “有劳姐姐挂念,我身子好多了。” 她微微一笑,语气礼貌而疏远,叫人挑不出瑕疵。 “也是,妹妹难得求来参加秋狩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把伤养好了。”淑妃眼角笑意更深,但目光却冰冷无比。 第67章 “皇上有令,我自然不敢耽搁。” 姜暄和假意听不懂淑妃话语中的讽刺。 只消能参加秋狩就好,她管得旁人怎样想她。 “妹妹真是好本事。”淑妃挑眉,笑出了声。“大周惯例,皇家狩猎从不曾有带上后宫女眷的道理。妹妹却能说服皇上,叫他将你带上。” “如此懂得讨皇上的欢心,连姐姐都觉得佩服。” “姐姐不是一早就被定了名额嘛,如何能轮得到姐姐羡慕我呢。”姜暄和不甘示弱,语气平静回怼道。 “本宫能去,那是因为本宫的家族开辟大周疆土有功,本宫的父兄皆是上阵杀敌的将士。你能去还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你也配同本宫比?” 见姜暄和竟敢与她顶嘴,淑妃顿时来了气。 彻底撕开脸皮,姜暄和也不再忍着,听罢这番言论,她只轻蔑冷哼了声。 “各凭本事罢了。姐姐家族势力庞大,妹妹比之不得,自然要另寻别的法子。况且同在伺候皇上,妹妹能做的,没人逼得姐姐不做。至于姐姐做的皇上买不买账,此事妹妹也做不了主。姐姐现下来找妹妹发这通脾气,可是有些莫名其妙了。” 还未到秋狩那日,姜暄和不愿招惹是非。说罢,她径直同淑妃擦肩而过。 “给本宫站住!” 淑妃一声怒斥,迅速伸出手,抓住姜暄和手臂。 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感受到血肉被拉扯,姜暄和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猛的抓住淑妃手腕,试图甩开。 奈何淑妃力气极大,她愈是想要挣脱,淑妃便愈是不放。 “放手!” 一心想着伤势严重便参加不了秋狩,姜暄和心急,也顾不得其它,当即一脚踹向淑妃。 淑妃见状要躲,趁她分神之际,一掌推向她胸口。 淑妃跌跌撞撞朝后倒去,还未等到丫鬟去扶,朝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你在做什么?!” 杨烨武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吓得在场众人浑身颤抖。 姜暄和抬眸,看向正怒气冲冲赶来的杨烨武,似是要将她碎尸万段般。 身后,慕容峥微蹙,未发一言。 姜暄和愣了下,很快思绪被手臂传来的剧痛拉回。 休养了几日伤口才得以渐渐愈合,眼下受淑妃拉扯,又裂开来。 如此反反复复,究竟几时能好。 姜暄和愈想愈加郁闷,也顾不得慕容峥如何想她。 “皇上,哥哥。” 淑妃被丫鬟扶起。 她耳畔发髻散落,比之平日里端庄模样,此刻显得有些落魄。 杨烨武见此情形心疼不已,扭头恶狠狠瞪向姜暄和。 “如此明目张胆欺负我妹妹,可是不将我杨家放在眼里?”他脸色通红,胸口因气极上下晃动,直喘粗气。 “敏妃,你可知罪?” 杨烨武话音刚落,慕容峥紧跟着接过话茬。 姜暄和正思索如何回应,稍稍抬眸,便对上慕容峥目光。 四目相对间,她心下了然。 杨家家世显赫,她招惹不起,慕容峥这是在给她寻台阶下。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责罚。” 姜暄和一咬牙,故作温顺跪下身。 淑妃明知她手臂受伤还用那么大的气力,她不信淑妃是无意。 鲜血自伤口渗出,已然浸湿衣袖,姜暄和手心粘稠。 疗伤要紧,她只得先将委屈咽了回去。 “敏妃中伤淑妃,实乃行事不端。便罚禁足至秋狩为之。这七天待在明光宫中好好反省,若还有下次,朕定重重罚你。” 慕容峥语气严肃,一脸怒意。 第68章 “臣妾遵旨。” 姜暄和低头应下。 随后,慕容峥搂住淑妃腰肢,同她擦肩而过。 姜暄和沉默不语,仿佛看不见淑妃走过她身旁时,挑衅般踩了她衣裳一脚。 待到二人走远,她缓缓起身,擦拭掉衣角灰渍。 “要是还让我知道你欺负我妹妹,我必定手刃了你。皇上待你有意,我的刀可不认人。你大可以试试。” 杨烨武怒目圆睁,恶狠狠朝姜暄和威胁道。 说罢,他冷哼一声,用力推了把姜暄和,从她身旁绕过。 到底是习武之人,这一掌看似无力,姜暄和却只觉着骨头都要碎了。 她站在原地缓了半晌,才起身回明光宫。 为了同样的伤口,这是第三次请到郭太医。 屋内,姜暄和倚着椅子,一只手臂架在扶手上。 许是习惯了,从头到尾她都未曾叫过一声疼。 “怎么样?郭太医,我这伤……” 想到上回郭太医便叮嘱过她,这才几日。姜暄和有些难为情。 “回娘娘,伤口虽然有些开裂,但幸好不深。加之有良药辅助,若是顺利,五六日便可痊愈。” 郭太医将药箱交给学徒,躬身回答姜暄和。 听完此话,姜暄和松了口气。 “只是娘娘,容臣多说一句。您这伤再万万坏不得了。” 郭太医语重心长,说话间连连叹气。 他在太医院几十年,像姜暄和这般,伤势严重且三番五次折腾的,这还是第一回碰见。 “我知道了。”姜暄和嘴角微勾,温和回道。 谢过礼,她便让雪梅送郭太医出去。 屋内难得清净,只剩下她一个人。姜暄和靠在座椅后背,闭眼小憩。 伤口处隐隐的痛感仿佛也在提醒她今日的遭遇,想到郭太医最后那句话,姜暄和心累无比。 她也想好生休养,奈何这后宫中多有人心不轨,她即便再小心翼翼,也总有躲闪不赢的时候。 真疼啊。 血肉一次次裂开,再一次次用银针缝合。 饶是八尺男儿也支撑不住。 倘若不曾进宫,也就不会经历这些了。 想着,姜暄和委屈极了,鼻子一酸,一滴泪水滑落,湿了眼眶。 …… 慕容峥将淑妃送到半路,便因有政事处理折了回去。 杨烨武身为外男不便久待,只匆忙叮嘱几句,与慕容峥一同离开。 此刻永宁宫内,淑妃居高临下,正怒目瞪向面前跪着的丫鬟。 “你不是说姜元敏没有受伤吗?那方才怎么回事?” 她今日本打算趁着慕容峥和杨烨武在,当场拆穿姜暄和,未料到姜暄和手臂上当真有伤。 好在兄长向着她。 若不然依照姜暄和那媚人的本事,还不一定如何唬得慕容峥罚她。 “娘娘,奴婢前日在路上碰到敏妃,确实见她身上不像是有伤的样子。至于今日,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红眠回答斩钉截铁,依旧死死咬定姜暄和未有受伤。 “你的意思是,本宫今日是撞着鬼了?”淑妃没有好气。 “奴婢自小在将军府耳濡目染,一个人有没有受伤,奴婢大抵看得准确。那日见着敏妃的确奇怪得很,才斗胆禀报娘娘的。” 红眠眉头紧缩。 她也纳闷,怎的短短两日,姜暄和变化得如此之多。 “罢了,事情过了,本宫也懒得计较。日后再有这种事情,算准了再来本宫面前说。不然连累到本宫,你也别想好生活着。” 淑妃心情烦躁,不愿再思索此事。挥了挥手示意红眠退下。 七天时日转瞬而过。 第69章 内务府热火朝天张罗秋狩事宜,借此由头,姜元敏戴着面具混于扶柳几人其中,顺利出了宫。 时隔许久不见,姜相和姜夫人想念极了姜元敏,见她回府,当即拉着她闲聊,询问起她宫里的情况。 “瞧瞧,敏儿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姜夫人上下打量姜元敏,扯过衣袖抹了抹眼角泪水。 “都怪你,非要把敏儿送进宫,这天天见也见不着,都不知道她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 她噘起嘴,一脸幽怨看了眼一旁的姜相。 “这些日子姜暄和表现如何?” 姜相歪头看向姜元敏。 “是啊,你这下回来,宫里那边便都是她来出面,她能不能行?” 经由姜相提醒,姜夫人也想起姜暄和来。 “哼,平日里她便处处风头在我之上,我在不在宫中于她而言有何区别。”姜元敏气鼓鼓的道。 忽然来气,她随手将吃了一口的糕点扔回盘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姜暄和欺负你了?”姜夫人惊愕,忙不迭追问。 “倒也没有欺负我,只是不听我话罢了。”姜元敏冷哼。 “怎么回事?” 姜相神色骤然严肃,紧盯着姜元敏,等她开口。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那姜暄和自从第一次爬上龙榻后,便开始无法无天起来。仗着女儿身子不行,她能得皇上宠爱,常常在宫中颐指气使,好几次还同我顶嘴。丝毫没有之前在咱们府上时候那么乖巧听话。” 姜元敏眉头轻蹙,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这小贱蹄子,从前我便觉着她不安分,现下看来我猜得不错。只怕若不是她娘还在相府,她都要取代敏儿,自己坐上那贵妃的位置了。” 竟然欺负她女儿,姜夫人越想心中越是怒火中烧。 “取代敏儿?”姜相挑眉,宛如听见天大的笑话般,冷笑了声。“她如何取代?” “可敏儿也说了,她能讨皇上欢心。左右后宫多她一个妃嫔不多,万一皇上真愿意纳她呢。” 姜夫人仍然觉得不安。 “此事若被皇上知晓,少则欺君之罪,你以为她能独善其身?” 姜相言语轻蔑,丝毫未将姜暄和放在眼中。 说罢他神色深沉,拿起桌上茶杯,轻轻呡了口。 “若非为了敏儿,她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妄想取代敏儿,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原本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姜暄和,忽然腰板挺直了,竟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他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姜相心里想着,面上目光愈加狠绝。 “那她欺负敏儿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她这样不管吧。”姜夫人心疼姜元敏。 山高皇帝远,进了宫,她便连见姜元敏一面都难。 如此不是拿姜暄和没有办法。 姜夫人紧紧牵着姜元敏的手,目光中的担忧恨不得溢了出来。 “待过两日我同她在狩猎场上见了面后再说。”姜相一脸平静。“你们且放心好了。” 连一个小丫头也对付不了,他如何在前朝立足。 “姜暄和在我面前嚣张,想来是因为我还要靠着她,同其余妃嫔争宠。但爹爹不同,姜暄和再是嚣张,定也是怕爹爹的。” 见姜相要帮她撑腰,找姜暄和麻烦,姜元敏开心极了。 她仿佛已经预见姜暄和跪地求饶的情景。 想想都觉得痛快。 相府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景象。另一边的明光宫,尚衣坊来人为姜暄和量衣把尺,好为两日后参加秋狩做好准备。 “奇了怪了,娘娘的脚怎的比上回的还要长两寸。” 第70章 量完脚,两个宫女凑过头窃窃私语,纳闷得很。 “怎的还有这回事。” 管事嬷嬷听罢上前查看。 见状,姜暄和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她与姜元敏并非双生,自然有颇多不同之处。 “这……” 嬷嬷拿过量尺后亲自比对,果真发现不同。 “兴许是那日弄错了吧。两寸而已,不碍事的。” 姜暄和忙开口打起圆场。 若是此事传到慕容峥那里去,他那样多疑的一个人,必定会引起注意。 她可担不起这个险。 “想来也是。这才几日,脚便长了两寸,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的事情。”嬷嬷点头,对姜暄和的话表示认可。 “此事乃是尚衣坊有误,还望娘娘责骂。” 嬷嬷躬身认错。 “既是桩小事,纠正过来就好,责罚便免了。”姜暄和面上风平浪静,暗里却是紧张得不行,整颗心恨不得揪成了团。 好在她们并未刨根问底,细究下去。 但转头到了永宁宫,嬷嬷却将姜暄和这边发生的事情尽数同淑妃讲了一遍。 “按理说尚衣房众多宫人经手,不该弄错啊。况且若是不对,那原先送去明光宫的靴子不合脚,怎的不见敏妃娘娘派人来问。可奴婢今儿个量了,敏妃娘娘的脚又的的确确长了两寸。” “娘娘,您说这事稀奇不稀奇。” 嬷嬷一边为淑妃量身,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闲聊。 “离上回做衣才过去一月,脚长了两寸。她一定是吃了什么药。”淑妃蹙眉,认真揣测起此事。 “难怪本宫瞧着她现在身姿是越来越高挑了。” 本就讨慕容峥欢心,姜暄和这下还使了手段。只怕慕容峥更要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想及此,淑妃恨得牙痒痒。 待到尚衣房的人走后,她立即下令,叫人暗中彻查明光宫的流水。 她非要看看,姜暄和整日都使了什么伎俩,才叫慕容峥对她如此着迷。 尚衣房动作极快,两日后,崭新的衣裳便送到了各宫手中。 姜暄和抚摸着架子上摆着的月白织金暗花长裙,思绪回到了前世。 如此次一样,因慕容嵘建议,慕容峥特许秋狩带上家眷。 那时姜元敏本有机会前去,奈何临时被人下药,身子抱恙,只得放弃此次机会。 下药…… 姜暄和一怔,将手收了回来。 “雪梅,我手臂有伤不便,你身段同我相似,不如穿上衣裳让我瞧瞧看。” 她侧过头,轻声吩咐道。 莫要怪她。前世雪梅替姜元敏做了数不清的坏事。她临死前穿进喉咙的那根金丝,便是拜雪梅所赐。 一根金丝生生从口中插了进去,雪梅宛如捣药般来回用力,姜暄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搅烂了。 她甚至不敢再细想那时的感受。 就当是先报了这个仇吧。 姜暄和心想。 雪梅听到吩咐也未多说,拿起衣裳退了出去。 片刻,她从屏风后走出。 衣裳用料考究,花色精致,确是上品不错。 姜暄和上下打量,故作不曾看见雪梅脸上的沾沾自喜。 “没想到你穿这么合适。”她露出欣赏神色。 听罢,雪梅微微仰头,眸中掠过一道得意。 姜暄和不言,一双眸子仍落在雪梅身上,细细打量这件衣裳。 看得出,雪梅是个有野心的人。 只是不知她究竟想坐到什么位置。 想到兴许有一日能见到这几个人窝里斗,姜暄和竟有些期待。 “啊!” 兀的,寂静气氛被一道刺耳惨叫声划破。 第71章 雪梅急忙褪下身上衣裳,宛如避着邪祟般,将它扔在了地上。 “怎么了?”姜暄和装作一副担忧神情,赶忙凑上前去。 只见雪梅原本平整光滑的脸上迅速冒出红疹,手一抓,便连成了一片。 “这衣服上被人动了手脚!” 雪梅着急不已。 身上瘙痒难耐,她止不住抓挠,指甲所到之处,尽数布满了红色疙瘩,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莫要再抓了,我去喊太医来。” 姜暄和叫住雪梅。 “你快点啊!”雪梅急得跺脚。“要是我今日毁容了,丞相绝饶不了你。” 姜暄和眸光闪烁。 身为姜元敏的贴身丫鬟,情急之下搬出的靠山却不是自己主子。 还真是稀奇。 “你愣着做什么?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雪梅神色恐惧,睁大眼睛瞪向姜暄和。 身上红疹愈加严重,密密麻麻遍布她每一寸肌肤。 脸上恨意一闪而过,姜暄和不动声色敛住,等转过身时,已然恢复平静模样。 如若不是她行事谨慎,逃过一劫,现下遭此毒手的就是她了。 吩咐宫女去喊太医,姜暄和随后拉着春月走下台阶。 “你帮我把皇上喊来,就说我被人下药,现在危在旦夕,求他前来为我做主。”她压低声音道。 见不得她好,想要将她从高处拉下来的,放眼后宫不胜其数,但有这个胆子明目张胆对她下手的,只有淑妃。 下手如此狠绝,怎可能一点惩罚也没有。 即便无法让她受一次皮肉之苦,也要让慕容峥对她起隔阂。 姜暄和看着春月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思量。 …… 慕容峥赶到明光宫时,太医正为雪梅上药。 姜暄和衣衫单薄,默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神情呆滞犹如行尸走肉。 直到听见在场人行礼,她后知后觉回过神,躬身面向慕容峥。 “皇上。” 姜暄和轻轻唤了声。 再抬起头时,她眼里盈满泪水,娇滴滴的,惹人生怜。 “怎么回事?” 见姜暄和并未受伤,慕容峥暗自松了口气。 他走近姜暄和,正要伸手去扶,姜暄和晃晃悠悠,跪在了他面前。 “内务府送来衣裳,臣妾想着手臂还有伤,犯了懒,让臣妾的贴身丫鬟替臣妾试试看合不合身。没曾想刚穿上便满身长起红疹。” 姜暄和哽咽,边说便扯过衣袖擦拭眼角泪水,一副委屈模样。 “且不说今日是臣妾穿上这衣裳,日后臣妾该如何再在皇上面前服侍。看着雪梅因为臣妾被人害成这副模样,臣妾心里也过意不去。还请皇上这次一定要为臣妾做主。” 她伏下腰,浑身因哭泣不止。 慕容峥眼角余光轻扫,落在雪梅身上,眉头不自觉紧锁。 “她身上这伤是因何而致?” 他缓缓开口询问。 “启禀皇上,是用了七黄散所致。”太医如实回答。 七黄散可是剧毒,用量重了甚至能要人性命。 听罢,慕容峥神色骤然冷却。 这是有人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害他的人。 随即,慕容峥吩咐侍从,将内务府及尚衣房的宫人叫来。 片刻,众人匆匆赶来,连带着还有淑妃。 “臣妾听闻明光宫出了事情,实在放心不下敏妃妹妹,便赶忙过来看望。” 淑妃语气满是担忧。 瞥见姜暄和安然无事,她眸中划过一道晦暗。 这一幕尽数在姜暄和捕捉至眼中。 “哎呀,怎么这么严重。”淑妃看向雪梅,露出诧异神色。 “你们内务府都是怎么办事的?送出去的衣裳有没有问题也不知道?今日是未伤及敏妃,若出事的是她,你们有几个脑袋够赔这个罪的。” 第72章 她故作愤怒,叉腰教训面前跪成一排的宫人。 姜暄和一边默默哽咽,一边看着淑妃做戏。 都在演,那就看谁能演得过谁了。 “皇上,淑妃娘娘,敏妃娘娘,送去各宫的衣裳,离开尚衣房前按照惯例皆有细细检查,确保无误后才交由各宫手中。今日这事,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尚衣房的嬷嬷连忙开口解释。 “既然都不知道,可这衣裳上又确有七黄散的痕迹,那朕便当是你们尚衣房的人下的毒。” 慕容峥语气冰冷,恨不得将人推入冰窖中。 “来人,彻查内务府,尽数关至狱中,择日审判。” 一声令下,侍卫迅速入内,将内务府宫人团团包围。 见状,众人诚惶诚恐,接连求饶。 “皇上,奴婢们对敏妃娘娘绝无二心,岂会下手陷害敏妃娘娘,还请皇上明查。” 嬷嬷害怕不已,朝慕容峥磕头。 慕容峥却是未发一语。 眼见一群人挨个被拖了下去,其中两位宫人着急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今日是奴婢二人为敏妃娘娘送的衣裳。奴婢方才想起,在路上时曾偶遇李美人身边的宫女巧儿,还同奴婢闲聊了两句。不知这事与巧儿是否有关。” “奴婢也记得,巧儿当时还要去摸那衣裳,被奴婢拦住了。” 另一位宫人紧跟着接过话茬。 慕容峥抬眸,示意侍卫去将李美人叫来。 一炷香后,李美人赶至明光宫。 头回见着这么大的阵仗,刚走到慕容峥面前,她便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身后,姜暄和双眸微虚,目光落在淑妃身上。 李美人资质平平,在后宫中并不起眼,若非尚衣房宫人提起,谁也想不到她身上。 巧的是,她父亲曾在杨将军底下做事。 前世也是后头,姜元敏势头日益强盛,所受宠爱无人能比,李美人才跟着淑妃走得越来越近。只是现下时候太早,两人好似还未看得出关系亲密。 只怕这次她被卷入其中,也并非无意。 淑妃这是为自己物色了个替罪羊啊。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哼。 “皇上。不知您唤臣妾来是为何事?” 李美人环顾四周,神情十分茫然。 “在敏妃衣服上放七黄散,可有此事?”慕容峥目光如炬,凌厉异常,似是要将李美人看穿。 姜暄和看向淑妃。 只见她云淡风轻,正顺着慕容峥的视线,落在李美人身上。 姜暄和低眸,心下了然。 “什么?” 李美人瞪大眼睛。 再扫了眼屋内情形,她神色瞬间慌张。 “臣妾与敏妃娘娘无冤无仇,怎会下药害她。况且,敏妃出事臣妾也捞不到好处啊。” 李美人着急不已,忙不迭替自己解释。 “兴许你是嫉妒敏妃妹妹受宠呢?”淑妃挑眉,走到姜暄和身旁站定。 “臣妾没有!”李美人止不住摇头,只怕慕容峥真信了此话。 “就算是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给敏妃娘娘下药啊。” 慕容峥紧紧呡唇,神情晦暗,叫人看不出他此刻所想。 “皇上!臣妾真没有害敏妃娘娘,臣妾对天发誓!” 见慕容峥迟迟未作表态,李美人更是惶恐,伸手便要起誓。 “说起来,李美人身边的丫鬟呢?叫什么来着?巧儿是吧?方才尚衣房不是说路上碰见她了嘛。” 淑妃似是忽然想起,说话间扫了眼屋子,寻找巧儿身影。 众人也齐刷刷朝李美人身侧望去。 唯独姜暄和,从始至终注意皆在淑妃身上。 第73章 好会演戏。 偏偏自己又无法将她当场拆穿。 姜暄和心情有些郁闷,拢在衣袖中的手攥紧,又不情不愿松开来。 “巧儿去藏书阁还书,现下还未回来。”李美人回答。 “报!” 话音刚落,一名侍卫快步入内,径直走向慕容峥。 “启禀皇上,静阳湖中捞出一具女尸,乃是兰心阁的宫人。” “不会就是巧儿吧?” 淑妃诧异。 顿时,宫殿内炸开了锅。 置身事外之人诧异,全当看戏。卷入其中者惶恐,只怕死无对证。众人神情各异。 姜暄和见李美人仿佛失了魂魄般,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个李美人瞧着柔柔弱弱,却也绝不是个好惹的主。 没想到自己还替淑妃做了桩好事,促使她早一步拉拢李美人。 姜暄和面上不显,心里一阵鄙夷。 慕容峥立即下令,命侍卫将女尸带至明光宫。 殿内,众人皆屏息以待。 半炷香后,侍卫回报,姜暄和一行人随慕容峥移驾殿外。 “巧儿!” 见到那架子上躺着的女尸,李美人双腿瘫软,一只手撑着柱子,一只手捂住嘴巴。 “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没了。”淑妃皱眉,自言自语嘀咕了声。 随后,她抬起头来。 “你们可有调查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回淑妃娘娘的话,这宫女被捞上来时便已没命,想来是不小心跌进了湖里,淹死了。” 说罢,侍卫双手将从巧儿身上搜到的东西奉上。 里面赫赫放着半袋七黄散,和一张被水浸湿,字迹模糊不清的书信。 见慕容峥没有动作,淑妃伸手拿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 “居然是因为见不惯敏妃妹妹受宠,觉着自家主子备受冷落,替李美人出气,才下药毒害敏妃妹妹。” 淑妃感慨。 李美人靠在栏杆上,面容恐慌,犹如失了魂魄。 “这便是你教出来的丫鬟!” 慕容峥冷哼。 “臣妾知错。”李美人晃晃悠悠,向前两步,跪在了慕容峥面前。 “兰心阁宫人心肠狠毒,胆大包天,李美人管教无方,贬为昭训,杖责二十,禁足一月。” 慕容峥语气冰冷,容不得质疑。 李美人正恍惚,便被侍卫一左一右拖了出去。 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句声音。 看着满院子的女人,慕容峥莫名心烦。 杖罚还未结束,他便大步离开了明光宫。 慕容峥走后,内务府宫人也被淑妃陆续谴退。眨眼功夫,方才还拥挤不堪的院子独独剩下姜暄和与淑妃二人。 “妹妹这次受惊了。” 淑妃轻笑,先行开口。 “不过后宫如战场,妹妹风头如此强盛,还不知暗中树了多少敌,之后这种事情多的是,妹妹还要放宽心才好。” 望向姜暄和的目光冰冷得紧,连带着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格外讽刺。 “姐姐说的这些我都懂。”姜暄和微微仰头,站于台阶上,睨着眼同淑妃四目相对。 模样高傲自信,与平日里大不相同。 淑妃有些恼怒。 “赶紧去宽慰一下你那丫鬟的心吧,替你受了罪,日后还不知身上的印记能不能消除。” 她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李美人还在受杖罚呢,倒是难为姐姐,还惦记着我的丫鬟。” 淑妃阴阳怪气,姜暄和也不让着,挺直身板便反驳回去。 话音刚落,淑妃脸色骤然垮下,抬眸瞪向姜暄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姜暄和直勾勾盯着淑妃。 “我清楚什么?难不成给你下毒这事还是我做的?” 第74章 淑妃语气轻蔑,打量了眼姜暄和,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久走夜路必闯鬼,念你喊我一声妹妹,我才好心提醒一下你。今日之事做的并非天衣无缝,只是无人计较罢了。” 李美人身份低微,不得宠爱,家父又受恩于杨家。 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更适合当这个替罪羊。 想来慕容峥也猜到了。 若不然依照他的脾性,李美人活不过今日。 从轻发落,是在给淑妃体面,不愿去多计较。 到底还是因为淑妃身后,有她父兄和整个杨家军撑腰。 姜暄和心有不甘也别无他法。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至少在慕容峥心里留下了隔阂。 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想得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淑妃双眸微虚,咬紧牙齿威胁道。 “更何况就算你知道我做了什么,也奈何不了我。” 说罢,她掩嘴轻笑。 姜暄和冷冷扫了她一眼,扭头进了大门。 现下不是与淑妃争论的时候。 姜暄和心知肚明,就算再闹到慕容峥面前,他也不会向着自己。 回到偏殿时,太医正退出屏风,二人交谈几句,姜暄和便踏了进去。 “姜暄和!你故意的!” 一阵尖锐声音划入耳畔,姜暄和吓了一跳。 雪梅五官狰狞,恶狠狠瞪着她,似是要将她碾碎了般。 姜暄和低头看了眼满地的铜镜碎片,眉头蹙了蹙。 “你知道那衣裳有问题,还叫我穿!你分明是故意想让我毁容!” 说罢,雪梅怒气冲冲,健步走向姜暄和。 眼见巴掌落下,姜暄和心惊,忙不迭避开。 “放肆!”她大吼道。 “当真把自己当作主子了?姜暄和,你可是忘了从前在相府时对我们几人如何低眉顺眼,像条狗一样。” 雪梅冷笑,俨然不把姜暄和放在眼中。 “长姐嘱咐我暂代她的位置,眼下我便是敏妃娘娘。若是叫旁人看见,你一个丫鬟竟连主子都敢随意打骂,岂不是露出了马脚?你可有想过后果?” 姜暄和神色严肃,指责雪梅道。 “哼,那正好闹到皇上面前去,也叫他为我主持主持公道。” 想到自己脸上布满红疹的样子,雪梅气得浑身发抖,只恨不得将姜暄和生吞活剥。 “有关此事我并不知情,不然我直接将衣裳交由皇上即可,何至于拉你冒这个险。至于谁是罪魁祸首,方才你也在场看见了。” 言下之意便是整件事情与她毫不相干。 姜暄和微微抬眸,正好与雪梅目光对上。 她不自觉心头一颤。 前世她临死之际,雪梅替姜元敏动手折磨她,当时雪梅露出的神情,与今日一模一样。 身上血肉生生裂的剧痛姜暄和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她怎能不恨。 不过是起些红疹子罢了,比起她承受的痛苦,还差之千里。 “啊!” 脖颈忽然被人用力扼住,逼得她喘不过气。姜暄和立即回过神。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害我!我要杀了你!” 雪梅手上愈加用力,竟硬生生将姜暄和腾空提起。 姜暄和拼命挣扎,却仍是无济于事。 她瞪大眼睛看着雪梅,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有一瞬间,姜暄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八岁时与母亲在林间散步的情形。 那是她前世费尽一生想要实现的梦境。 重活一次,她一定要带着母亲,回到那个地方。 回到她们的家。 四肢因为窒息开始变得使不上劲,姜暄和卯足气力,颤颤巍巍伸出手。 第75章 随后,她摸到脑后。 姜暄和咬紧牙齿,拔出挽在发间的玉簪,毫不犹豫扎向雪梅的手。 “啊!” 雪梅已然被仇恨冲昏头脑,尖锐的簪子插肉里,她才清醒过来。 伴随雪梅的大叫,姜暄和顿时被一脚踹翻在地。 腰肢重重摔在门槛上,她只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断了。 “你敢还手!” 雪梅咬牙切齿,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 说完,她便又要冲上前。 “把我打伤,丞相和长姐那,你如何交代?”姜暄和连忙开口制止道。 雪梅擅武,她现下身上又有伤,根本不是对手。 好在听到姜相的名头,雪梅终于冷静下来,及时停住脚步。 “我随长姐进宫乃是丞相所托,若是身子落下疤痕,被皇上冷落,你我皆逃脱不掉丞相责罚。” 见搬出姜相有用,姜暄和趁热打铁。 末了,雪梅恨恨吸了口气,神情满是不甘。 姜暄和趁空闲,艰难自地上爬起。 “等小姐回来,我定要将这件事情向她禀报。大家都是替小姐办事的,你休想骑在我头上。” 扔下这句,雪梅气急败坏冲出了偏殿。 姜暄和站在原地,缓了许久。 手臂处、腰间皆有伤口,浑身也如散了架般酸疼。半晌,她踉踉跄跄,迈着步子走回到偏殿。 此刻兰心苑内。 李婉儿身子孱弱,趴在床上休息, 一旁,宫人小心翼翼为她上药。 “轻点!” 她疼得龇牙咧嘴,面色也愈加惨白得厉害。 二十个板子打下去,她命都快没了。 “拿这药给她上。” 人还未至,淑妃的声音便先传入房间。 随即,她走进大门,将手中的瓷瓶交给了上药的宫人。 “淑妃娘娘?”李婉儿诧异,连忙硬忍着疼痛坐起身。 这个时候,淑妃来她寝宫作何。 心里默默犯着嘀咕,再回过神,淑妃已经走到她跟前。 “臣妾参见……” “不必了,疗伤要紧。”淑妃将李婉儿话语打断。 随后,她吩咐宫人离开。 “这药乃是当年本宫的兄长在边境抗战杀敌时,吐蕃的族长所送,十分稀有,有消肿化瘀之疗效。你可以放心使用。”淑妃温声同李婉儿解释。 李婉儿细细打量淑妃,却是未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谢过淑妃娘娘关心,可是这药实在太过贵重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淑妃从前与她并不相熟,怎的会忽然关心起她。 李婉儿愈想愈觉着害怕。 “李昭训就收着吧,这是娘娘念您失去贴身丫鬟,给您的一些补偿。” 身后,青枝开口,笑盈盈的道。 李昭训心里咯噔一下。 在明光宫看见巧儿尸体时,她便猜到并非偶然。但眼下淑妃亲自确认,乃是她下的手害死了巧儿,李婉儿仍觉得可怖。 “今天你做的一切,本宫眼里。李大人曾在本宫父亲手下办事多年,转入兵部以是本宫父亲牵的线。有这等关系在,本宫怎会亏待你呢。” 淑妃缓缓坐下,牵住李婉儿的手。 李婉儿吓得身子一抖。 感受到她的害怕,淑妃只笑了笑。 “此事过后,皇上定会对你生出隔阂,敏妃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她现在正得盛宠,你又被贬为昭训,她想要教训你,乃是易如反掌。” “不过念你今日不曾背叛本宫,日后在这后宫之中,本宫可以让你仰仗。” “真的吗?”李婉儿看向淑妃,眼神中尽是希翼。 “自然。”淑妃嘴角微勾。 “只是跟了本宫,你就是本宫的人了,后宫尔虞我诈,你若想活下去,便不能坐以待毙。” 第76章 李婉儿家底单薄,也是个聪明人,最适合用来替她做她不便出面去做的事。 必要时候让她顶嘴,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你可明白?” 淑妃语气温和,言语之中却又透着几分咄咄逼人。 李婉儿默默垂下头,思索了半晌。 直到淑妃等得有些心烦了,她终于将头抬起。 “臣妾愿意追随娘娘,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婉儿一脸坚毅,似是下定了决心。 “倒是没那么严重。”淑妃轻笑出声。“你只消记得一件事,便是听本宫的话。” “臣妾一定铭记于心。” 李婉儿认真回道。 “这就对了。我们娘娘宅心仁厚,跟着她,不会让您吃亏的。”青枝轻声附和。 淑妃拍了拍李婉儿手背,嘴角笑意更甚。 晌午忽然下了一场雨。 雨水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引得姜暄和困乏,午膳未用便先行睡下。 这一觉睡得着实不太安稳。 凉风刺骨,她裹紧了被褥也有些冷。身上的伤口大小十几处,因着降温隐隐作痛。如此翻来覆去,直到申时,她总算养了些精神起来。 “吃点东西吧。” 春月一直守在门口,见姜暄和起身,她赶忙招呼宫人前去御膳房传菜,随后走进房间。 “好。”姜暄和点了点头。 她其实并不饿,但现下正是该好好休养的时候。 一日未进食,姜暄和有些头晕。 她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桌前坐下。 春月细心为她披上外衣。 弯腰间,正好看见姜暄和手臂上的伤痕。 那是上午雪梅推搡她时所致,像这样的伤口,她身上还有许多处。 “受苦了。” 春月心生怜惜,不动声色凑近姜暄和耳畔,小声同她说道。 姜暄和摇了摇头,示意春月不用担心。 片刻,宫人从御膳房回来,春月前去门口迎接,透过面前宫人的肩膀,一抹明黄映入眼帘。 “奴婢参见皇上!” 顾不得其它,春月匆忙俯身行礼。 慕容峥视若无睹,绕过春月,大步迈进了房间。 “皇上?您怎么来了?” 见到慕容峥,姜暄和也有些诧异。 “朕来看望一下你。”慕容峥随口回道。 春月识趣,将饭菜放下后领着在场两个小宫女退了出去。 眨眼间,屋内只剩下姜暄和与慕容峥二人。 “外面天凉,皇上可有冻着?”姜暄和关心起慕容峥。 说着,她拢了拢衣领,将脖颈上的伤口遮盖住。 “朕不冷。” 慕容峥背靠座椅,挥手示意姜暄和到他身边来。 姜暄和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选择照做。 刚到慕容峥身边,就被他拉住衣袖用力一扯,方才理好的衣裳瞬间褪到了肩膀。 “皇上!” 姜暄和惊呼,赶忙捂住胸口。 若是被慕容峥发现她身上的伤痕,她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慕容峥起了反应,气息越喘越粗。 他拦腰搂住姜暄和的腰肢,将她拥入了怀中。 随后,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了姜暄和的嘴唇上,再慢慢往下,直至脖颈、胸口。 “皇上,不要。” 姜暄和下意识开口阻挠。 她推开慕容峥,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怎么?在生朕上午对李美人从轻发落的气?觉着朕未有替你做主?” 从前姜暄和都会主动迎上来,今日却不然。 慕容峥误以为她在同自己怄气,神情有些不悦。 “不是的皇上,臣妾没有。”姜暄和蹙眉,连连摇头。 这都是哪跟哪。 在与淑妃的争执中,她甚至从未指望过慕容峥会为自己做主。 可又不能让慕容峥知晓真实缘由。 第77章 想及此,姜暄和有些郁闷。 “那是为何不愿意亲近朕?”慕容峥上下打量面前女子,神情愈加困惑。 姜暄和呡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朕无心去猜你心里所想。你若不愿意,朕也不强求。” 才处理完奏折,他本就疲惫得很,姜暄和还同他置气。慕容峥更是心烦意乱。 没好气的扔下一句,他愤然拂袖,与姜暄和擦肩而过。 “皇上……” 姜暄和着急,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峥离开。 许久,空荡荡的房间响起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她宛如无事一般,回到桌前坐下。 雨还在下,滴落在屋檐上,发出清脆声响。 姜暄和在想,这样冷的天气,母亲可有保暖之物。 依照姜家人的品性,定是想不起给母亲备的。 她愈想愈加担忧,只盼着日子能够快些过去。到秋狩时见着姜相,再将她母亲接过来,心中压着的一块石头才算放了下来。 姜暄和思索得入神,却是不曾发现,不远处,雪梅站在屏风后,捂住脸颊,正直勾勾盯着她。 目光中尽是憎恨。 …… 三日之后,狩猎大会开始。 慕容峥却是从上回离开明光宫后,就再也没有来见过姜暄和。 姜暄和到底有些心慌。 总不能慕容峥从此便一直对她冷落下去了。 一进皇家祠堂,姜暄和就环顾四周,寻找慕容峥的身影。 本想着找机会与慕容峥解释清楚,奈何会上礼节繁重,她始终没有机会能够与慕容峥攀谈一句。 直至出发前往狩猎场,在临行的马车上,姜暄和恰好同慕容峥经过。 她故作紧张,小心翼翼偷瞟向慕容峥。 待到慕容峥望向这边,又匆匆忙忙将目光避开。 如此来回几遍,慕容峥再是愚钝,也发现了姜暄和的动作。 “皇上?” 见慕容峥嘴角勾起,时而轻笑出声,郑槐琢磨不透,忙凑上前唤了一声。 奈何慕容峥好似入了神般,他喊了几遍也不应,只一直笑个不停,弄得周围宫人不知所云,觉着害怕。 “皇上,时辰到了。” 御林军统领策马立在马车外,向慕容峥禀报。 慕容峥后知后觉,收回思绪。 他环顾四周,目光状似无意扫过姜暄和。 “走!” 慕容峥声音拔高,十分响亮。 一群人浩浩荡荡,启程前往狩猎场。 皇家狩猎场建在玄武山腰,树林茂盛,土地辽阔,且有峰峦叠嶂,山路蜿蜒。 众人足足在路上花了两个时辰,才抵达目的地。 一落脚,慕容峥便与淑妃一同进了营帐,姜暄和没有办法,也只得回自己的地方休息。 “春月,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着,她从行李中取出一个书卷。 “可是要交给皇上?” 春月心中了然。 “皇上已经好些天未来见我,我总得想想法子。”姜暄和苦笑道。 谁叫她如今她身不由己,只能暂且靠着费尽心思获得男人的宠爱,才能平安活下去。 “交给我就好。”春月点头,接过书卷。 因着上回的事情,雪梅留在明光宫中养伤,此次秋狩,姜暄和便只带着春月和几个小宫女陪同。 没有姜元敏那边的人处处监视着她,她反而乐得清净。 春月走后,姜暄和便开始张罗收拾行李,打算待会儿出去逛逛。 顺带着看看大臣们的营地在何处。 想到重生之后即将要见姜相第一面,姜暄和不免有些紧张。 虽说她临死时害她受折磨的人是姜元敏,但造成她那一生犹如惨剧的,却是姜相。 第78章 往事历历在目,每过一日便更加深刻。 姜暄和暗暗咬紧牙齿,更坚定了报仇的心。 另一边,春月径直往慕容峥的营帐赶去。 艳阳高照,少女步伐轻快,一身青衣素裹,宛如山间精灵。 兀的,她远远瞧见门外站着一抹熟悉身影,连忙停下了脚步。 是青枝。 春月蹙了蹙眉头。 淑妃现下也在营帐中。 想及此,她下意识抱紧手中书卷,转身要走。 “站住!” 刚一抬脚,淑妃声音传来。 春月心头颤了下,只一瞬间便恢复寻常。 她回过身,朝淑妃躬身行礼:“奴婢参见淑妃娘娘。” “你来找皇上有事?” 淑妃仰头,居高临下打量春月。 “奴婢奉娘娘命令前来看望皇上。淑妃娘娘在此,那奴婢便不多加打扰,先行告退了。” 春月心里默默思索,如何尽快脱身。 淑妃是个难缠的,若被她盯上了,只怕又要害得姜暄和多桩事情。 “这也是要给皇上的?”淑妃目光来回流转,落在了春月手中的书卷上。 “给本宫瞧瞧是什么东西。”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说罢眼角余光轻扫,示意青枝上前去拿。 春月反应过来,将书卷往怀里又凑了凑。 “这是娘娘的物件,恕奴婢不能交给淑妃娘娘。” “你什么东西?敢忤逆本宫?” 淑妃脸色一垮,怒气冲冲道。 随即,青枝猛一扑到春月身上,伸手去抢。 春月惊慌,连忙背手躲在身后。 青枝用了蛮力,几番回合硬生生将东西抢了过来。不等春月反应,扭头交给了淑妃。 “娘娘!” 春月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书卷打开,一个个交缠在一块的小人儿画像映入眼帘。 淑妃脸上顿时涨得通红,迅速将书卷合上。 “登不上台面的货色!竟给皇上看这种东西!实在是……污秽至极!” 憋了半晌,她咬紧牙齿挤出了“污秽”二字。 这分明是皇上让姜暄和画的。 春月暗暗想道。 “你在做什么?” 淑妃还欲开口,姜暄和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她是说春月怎的许久不回,唯恐中途出了岔子,便过来看一眼。 看清淑妃手里的书卷,姜暄和心头一颤。 顿时,害怕、担忧、羞耻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不经允许便擅拿别人的东西,堂堂将军府的大小姐,怎的行事如此土匪作风。” 姜暄和紧盯着书卷,没好气的斥责淑妃。 这样看来,淑妃怕是已经知道上面是何内容了。 想及此,姜暄和更是气恼。 “本宫要做什么,还由得着别人同意?”淑妃冷哼。 “倒是你,平日里在宫里如此也就罢了,本来你就是靠卖弄身子获得皇上宠爱的。现下是什么场合,在场文武百官无数,给皇上递这种东西,你也不觉得脏人!” 脑海中浮现书卷上那些字画,淑妃又羞又气。 “那又怎样?皇上喜欢不就好了。”姜暄和不甘示弱回怼道。 “既然你觉得脏,那就快些还给我。” “本宫现在就交到皇上手里,让他知道你有多浪!” 淑妃转身快步往营帐中走。 姜暄和心惊。 来时她便听说了,慕容峥正和杨烨武商讨政事。现下淑妃要将此事禀报慕容峥,杨烨武岂不是也能看见。 为了皇室颜面,慕容峥如何都不会轻饶了她。 愈想愈怕,姜暄和来不及顾及其他,当即跟上淑妃,将书卷一把抢过。 “你还给本宫!” 淑妃伸手去夺,姜暄和避开,二人一来一回,当即扭打成一团。 手中的书卷被迫松开,掉落在地,转了几圈。 第79章 春月和青枝见状冲上前要拿,不巧,书卷稳稳停在了一双黑色长靴下。 紧接着,男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 “王爷?!” 姜暄和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唤了声,挣脱开淑妃,走到慕容嵘跟前。 “敏妃娘娘?淑妃娘娘?你们这是……?”慕容嵘神色困惑。 姜暄和却清晰看见他眼底强忍的笑意。 “麻烦王爷把书卷还给臣妾。”她一心只惦记着拿回书卷。 “怎么回事?!” 慕容嵘未来得及回应,姜暄和先等来了慕容嵘和杨烨武。 她现下与淑妃衣裳凌乱、发髻垂散,明眼人一眼看得出方才发生了何事。 “你们二人,身为后宫妃嫔,理应恪守本分,大庭广众之下厮打纠缠,行如泼妇,成何体统!” 慕容峥阴沉着脸,重重斥责道。 “皇上!是敏妃,她拿不干净的东西玷污皇上眼睛,臣妾叫她莫要这般,她不从,还要打臣妾!” 淑妃先行开口,三言两语便将过错尽数推给了姜暄和。 一旁,杨烨武听到姜暄和又动手欺负淑妃,脸色瞬间垮下,怒气冲冲瞪向姜暄和。 慕容峥眸光微闪,目光打量般投向姜暄和。 眼见这种事情公之于众,姜暄和也懊恼得很,默默将头低下。 在场几人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精,定能从淑妃言语中知晓书卷上是何物。 “哦?我倒是十分好奇,是什么东西能惹得淑妃和敏妃两位娘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慕容嵘笑盈盈的说着,就要打开画轴。 “慢着。” 慕容峥幽幽开口。 分明语气平静至极,却莫名透着一股威慑,压得人直喘不过气。 慕容嵘不敢不从,只得停下手中动作。 随后,侍从上前,接过书卷,递给了慕容峥。 “皇上,您看看那上面内容就知道了!” 淑妃生怕此事草草了结,连忙大声提醒慕容峥。 看着慕容峥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姜暄和暗中憋笑。 “后院之事怎好搬到台面上说。现下百官齐聚,更是该以和为贵。行了,你们赶紧下去吧,莫要在此丢人现眼。” 慕容峥神色不耐。 “是,皇上。”姜暄和乖乖应下。 “皇上,此事怎么能就这样算了,敏妃她……”淑妃着急。 “难不成要让所有人看见你们两个这副模样吗?” 话音未落,就被慕容峥打断。 只是杨烨武在场,他语气说不了太重,不冷不热斥责了声,便催促二人退下。 有慕容峥解围,姜暄和自是没有继续纠缠的念头。谢过礼,她便转身离开。 “对不起。” 路上,春月沉默许久。 刚进营帐,她便向姜暄和道歉。 “此事怪不得你。”姜暄和温声宽慰。“淑妃性子乖张,本就看我不惯,身份地位又在我们之上,今日莫说你,我去她也会这般刁难。” 她牵过春月的手,走到座榻前,拉她坐下。 “那皇上那边,可是还要另想他法?” 春月有些担忧。 秋狩不过几日,倘若无法同慕容峥和解,姜暄和与姜相谈判,便少了个极大的筹码。 对姜暄和十分不利。 “不用。”姜暄和沉思片刻,回答道。 春月望向她的目光愈加困惑。 “你忘了?那书卷虽然中途出了错,但到底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姜暄和嘴角微勾。 这样说也是叫,春月安心能够安心些。 果然,春月听罢细细咀嚼,顿时豁然开朗。 “是啊,我只想到那书卷被淑妃看见,闹了场风波,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是还不知皇上怎样想的。得等。” 姜暄和轻轻叹了口气。 第80章 眼下除了等,也别无他法。 春月不知该如何安慰,轻轻拍了拍姜暄和的手背。 良久,二人相顾无言。 姜暄和这样打算,并非她有足够自信,而是因为了解慕容峥。 慕容峥在床上有多风流,她最为清楚。 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出此下策,倒是应了姜元敏总对她说的那句话。 不过是靠卖身求取皇上欢心罢了。 只是令姜暄和未能想到的是,慕容峥会来得那样快。 …… 是夜,月朗星稀。 山上不比深宫院墙压抑闷人,姜暄和难得出来透气,早早睡了过去。 黑暗中,门帘被人自外掀开。 慕容峥身影挺拔,接过侍从手中的蜡烛,径直踏了进去。 昏黄烛火摇曳,顿时将整个营帐照亮。 他一步一步朝座榻走近,姜暄和的身影也愈加明朗。 此刻她侧躺着,身子蜷缩,白如藕节的双手枕在头下,只露出半边脸颊。 不知可是梦到什么,姜暄和时而蹙眉,轻轻呢喃两声,衬得原本娇俏的模样更惹人生怜。 慕容峥忽然想起那书卷上的内容。 眼前人儿乖巧温顺,楚楚可怜,怎的也想不到,她竟做的出赠男子图这种事情。 许是落差太大,慕容峥竟莫名起了反应。 他身体瞬间燥热难耐。 随即,慕容峥熄灭蜡烛,掀开姜暄和被褥。 兀的感受到身侧有人抱住了她,姜暄和自睡梦中惊醒。 “你……唔。” 还未来得及问清楚来人是谁,嘴便被用力捂住。 见那人一条腿抬起,迈过她的腰肢,压在了她的身上,姜暄和只觉惊恐万分。 她拼了命挣脱,奈何男人力气太大,如何也推不开。 看着如狼似虎的男人,姜暄和大惊失色。 “抱住我。” 慕容峥声音极轻,说话间,温热呼吸拍打在姜暄和耳畔。 是他! 得知是慕容峥,姜暄和突然重重松了口气。 “皇上~” 理智告诉姜暄和,即便不是因为欲,她也要努力回应慕容峥。 喘一声,姜暄和双手搂住了慕容峥的脖子。 慕容峥丝毫不管不顾,怎么高兴怎么来,姜喧和又唯恐外人听见,她只能硬生生憋着,不敢叫出声。 透着几分月光,慕容峥隐约看见姜暄和咬紧嘴唇,神色迷乱的模样,更是让慕容峥心动。 “白日里不是画了图,要朕来验收作业吗?” 慕容峥低声说道。 姜暄和得到示意,当即忍着身体的疲惫,爬起来,开始按照自己脑子内学到的东西。 随之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吻。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紧紧交缠的二人才分开。 姜暄和也因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姜元敏这个贱人!” 听说早上慕容峥是从姜暄和营帐中出来,淑妃气极,猛的从座椅上弹起。 “她如此不知廉耻,皇上怎么还去找她。” 她还以为,昨日之事必定引得慕容峥对姜暄和十分厌恶。 淑妃自言自语,怎么也想不通。 “想来皇上定也是看了那书卷上的内容,为了泄欲,才找上的她。本就是个喜欢勾引男人的货色,娘娘您何苦为了这种人怄气呢。” 红,豆宽慰道。 提起此事,淑妃脑海中便掠过那图上的画面。 一瞬间自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前几日,慕容峥夜夜留宿永宁宫,他在床上的本事,淑妃是见识过的。 再想到图上那些个令人羞耻的姿势,她心里只觉得痒痒。 “娘娘?” 见淑妃面容呆滞,青枝小心翼翼唤了声。 第81章 “皇上现在在何处?” 淑妃收回思绪,看向青枝。 “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日一直待在营帐中,不曾出来。” 听罢,淑妃迅速起身。 “把棋盘带上。” 她姿色不比姜暄和的差,姜暄和能做的,她为何不能。 想着,淑妃急急忙忙扔下这句,便走了出去。 彼时,慕容峥刚与杨烨武商讨完政事。 淑妃刚到,迎面就撞见准备出来的杨烨武。 “臣走得正好,不必打扰到皇上和妹妹雅兴。” 杨烨武看到青枝手上的棋盘,心中了然。 轻笑着说完,他大步退出了营帐。 “臣妾参见皇上。” 淑妃低头行礼,端得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 方才因着杨烨武在场,慕容峥不好回拒淑妃。眼下淑妃已然入内,他再不愿意,也只得碍于情面忍着。 “臣妾许久未与皇上下棋,着实想念,左右现下空闲着,便斗胆来请皇上陪臣妾下会儿棋。” “不知皇上可否愿意?” 边说着,淑妃微微俯身,露出胸口一片。 再抬起头,又见她眉目含丝,直勾勾盯着自己。 慕容峥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头。 “贵妃有这个兴致,朕自然奉陪。” 他挪开目光,抬手举棋,落在棋盘上。 淑妃心思尽在慕容峥身上,时而抬眸看他,时而搔首弄姿,棋下得一塌糊涂。 五六个回合下来,慕容峥几乎不动脑子,也能轻松赢过淑妃。 昨日与姜暄和折腾了一夜,后又被杨烨武拉着探讨了一早上的军事,眼见终于得空,还要陪着淑妃下棋,慕容峥只觉得郁闷。 “还是皇上棋艺高超。” 又一局下来,淑妃讨好般夸赞慕容峥。 “下了这么久,皇上定该累了,不如臣妾为您揉揉肩。” 说着,她笑盈盈起身,扭着腰肢走到慕容峥身后。 双手抚上慕容峥的肩膀,淑妃动作轻柔,指尖若有若无,掠过慕容峥的脖颈。 “皇上~” 她故作娇嗔,声音仿佛转了个圈,轻飘飘落进了慕容峥的耳畔。 慕容峥却心不在焉,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姜暄和的身影。 这样妩媚的举动,也只有姜暄和做出来勾人心魄。 偏偏淑妃不知,见慕容峥没有避开,更来了兴致,身子直直压在了慕容峥的后背。 眼见她双手即将从衣领处伸进去,慕容峥嫌恶不已,兀的站起身。 淑妃扑了个空,跌到了座椅上。 “皇上?” 她身子吃痛,缓了缓,抬头一脸茫然看向慕容峥。 “朕有些乏了,你先下去吧。” 慕容峥冷着脸,当即下了逐客令。 “皇上若是觉着累,那便不下棋了,臣妾陪您歇息。” 淑妃紧跟着起身。 “朕只想一个人待会儿。”慕容峥强压不耐,又催促了遍。 淑妃正欲开口,抬眸对上慕容峥满是愠怒的目光,心头不禁一颤。 “那臣妾先行告退。” 唯恐惹恼了慕容峥,她忙不迭回身离开。 路上,想到慕容峥待她十分冷淡,偏又愿意在姜暄和营帐中宿上一夜,淑妃只觉得烦躁。 她究竟哪里比不上那个贱人。 心中妒火中烧,淑妃搭在青枝手臂上的手不由得用力。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姜暄和的耳朵里。 虽说不知账内发生了什么,但前脚慕容峥从她那离开,后脚淑妃便带着棋盘去找慕容峥,她大抵也能猜到。 “娘娘,您是没看见淑妃从营帐中出来时的神情,像是吃了苍蝇般,脸都是绿的。” 陪同的宫女年纪尚小,说话不比春月谨慎,淑妃平日里就爱找明光宫的麻烦,眼下看她吃瘪,忍不住调侃了几句。 第82章 姜暄和笑了笑,没有回话。 淑妃这是想要争回圣宠,奈何慕容峥没有买她的账。 “今后这些话莫要再说,若是被外人听见,连累了娘娘,你可赔不起。” 春月神色严肃,一本正经提醒小宫女。 “我知道了春月姐姐。” 小宫女惶恐,忙不迭低头认错。 姜暄和倚在座椅上,心思已然飘到了九霄云外。 与慕容峥的关系得到缓和,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了些。 眼下要做的,便是打算寻个时机与姜相见面。 只是还未等她遇到合适机会,姜相就先找上了她。 傍晚。 宫人刚退下晚膳,姜暄和正思索可是要出去透透气,就听春月来报,说是姜相要见。 “你日子倒是过得舒服。” 姜元敏跟在姜相身侧,大步迈进了营帐。 随即她绕过姜相,走到姜暄和面前。 “你可知现下外面那些大臣家眷如何议论的我?姜暄和,你到底知不知道廉耻,这才来第一日,便忍不了你的狐媚劲,跑去勾引皇上!” 姜元敏最好面子。昨夜的事情传遍营地,她气得不行,只恨不得杀了姜暄和。 “长姐息怒,昨夜之事并非是我有意为之。” 言下之意,是慕容峥强来的。 姜暄和一脸无辜,抬眸与姜相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里尽是审视,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姜暄和硬生生压住内心憎恨,望向姜相的目光平静似水,不掀一丝波澜。 终于又见面了。 前世她因姜元敏处处欺负她,对姜元敏厌极恨极。 现下再去细想,只觉姜相才是罪魁祸首。 若他不曾见色起意,母亲便不会进丞相府,受姜夫人欺辱。 若他不曾将她送宫中,她亦不会有那样悲惨的结局。 无论姜元敏如何对待她,到底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未能称职。 “大人。” 思绪从前世记忆中收回,姜暄和躬身朝姜相行礼。 “许久不见,暄和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姜相笑着,目光灼灼,直盯得她浑身不适。 “爹,您也不想想,她现在看着从她娘那学来的媚人手段,在皇上面前混得风生水起,她哪儿还看得上您,看得上我们姜家呀。” 姜元敏阴阳怪气,说话间,双眸鄙夷般来回打量,好似看的是什么脏东西。 “长姐误会了,我心里记挂着大人嘱托,一心只想为长姐服侍好皇上,助长姐得到皇上宠爱,其余绝无他想。” 姜暄和低头,不卑不亢道。 姜元敏冷哼一声,却是根本不信。 “对了,雪梅呢?我怎的没有看见她?” 她忽然想起雪梅。 方才在营帐外也不曾见到。 自己可是叮嘱过雪梅,让她时时刻刻盯着姜暄和的。 此话一出,姜相双眸微虚,紧紧端详姜暄和的反应,似是在等她回复。 “临行前,宫里有妃嫔设计陷害于我,阴差阳错雪梅为我挡下,如今正在宫里养伤。” 姜暄和语气平静,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不可能!” 姜元敏当即反驳。 “雪梅最是机灵,怎可能会遭人陷害。”她怒目圆睁,恨恨瞪着姜暄和。 “是不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感受到姜相目光如炬,审视般黏在她的身上。姜暄和面上云淡风轻,暗里却是不由得深吸了口气。 姜元敏被养得娇纵无脑,对付起来自是容易。 但姜相不然。 能从小小邴州县令,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心思城府绝非常人能比。 说他是千年的老狐狸也不为过。 第83章 “长姐冤枉。”迅速收回思绪,姜暄和忙蹙紧眉头,做出一副惶恐模样。 “事情一出,我便立即派人去禀报了皇上。此事也是皇上亲自审判,淑妃娘娘、内务府宫人皆在场,若雪梅是我害的,我如何逃得过这么多双眼睛。那李美人又凭什么为了我心甘情愿认罪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确是挑不出丝毫破绽。 “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 “敏儿。” 姜元敏仍不甘心,咬牙切齿威胁姜暄和。话音未落,姜相忽然开口,将她打断。 “暄和为了你进宫,这些日子恪尽职守,替你将圣宠牢牢握在手里,你该感激暄和才对,怎的能对她如此无理。” 话是如此,姜相语气淡淡,倒是听不出责备之意。 见他向着姜暄和,姜元敏脸色瞬间垮下。 “爹!您怎么帮着她说话啊!她本来就是个奴才,为我做事不是应当的嘛,有什么好夸的。” 她撇着嘴,神色颇为委屈。 姜暄和不说话,只静静等着姜相将这场戏作完。 他惯来如此。 前世,明明知晓姜相待她和母亲如何凉薄,她竟也相信了诞下龙嗣就让她和母亲团圆的谎话。 现下想想,自己身上有足以让整个丞相府倒台的秘密,依照姜相脾性,怎会让她活着出宫。 原来在这张棋盘里,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要牺牲的啊。 姜暄和到临死时她才懂得。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一次,她非要成为掌棋之人,活到最后。 姜暄和暗暗攥紧双手。 “你先出去,我同暄和说几句话。”姜相轻声叮嘱姜元敏。 姜元敏还想说什么,便被一旁的小厮带出了营帐。 屋内只剩下她和姜相二人。 姜暄和故作小心翼翼,躬着身子,一副臣服姿态。 “敏儿这丫头自小被她母亲惯的娇纵,你莫要同她一般计较。”姜相眉目和善,语气亦是十分温和。 “暄和知道。”姜暄和低垂着头。 “不过她是相府唯一的小姐,身份尊贵,娇纵些也是情理之中。”而后姜相不紧不慢道。 姜暄和紧紧呡唇,未有作声。 此番话是在威胁她,要她知道谁才是相府的千金、真正的敏妃娘娘罢了。 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当真以为她稀罕这些个名头吗? 她心里一阵冷哼。 “你自进宫以来的表现,本相都看在眼里,做得很好,令本相也刮目相看。”姜相点头,朝姜暄和投以称赞目光。 “这些都是暄和应该做的。”姜暄和顺着附和。 说罢,她腰低得更甚了些。 “暄和斗胆,有一事相求。” “哦?说说看。”姜相挑眉,语气仍旧亲近。 “暄和挂念母亲,眼下天色愈加寒冷,她身子骨弱,需得好好调养。暄和还请大人将母亲送到宫中,与暄和一同服侍长姐。如此,暄和也能亲自照顾母亲,以尽孝道。” 姜暄和语气恳切,说到深处哽咽起来。 “你是不放心本相,觉得本相会待你母亲不好吗?”姜相反问。 “暄和不是这个意思!” 姜暄和惶恐,说罢急忙跪下认错。 “本相只是问一句罢了。你现在是贵妃娘娘,向本相下跪成何体统,快起来。” 说着,姜相伸手去扶。 姜暄和一咬牙齿,逼得自己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暄和心里清楚,长姐才是真正的贵妃娘娘。暄和为长姐做事,不该逾矩。” 打了一世的交道,她实在太了解姜相。 明里善解人意,实则字字句句都在试探。稍不注意,就落入他的圈套。 第84章 果不其然,听到此话,姜相眼底划过一丝安心。 “快起来吧,营地中人多眼杂,叫人看见了也不好。” 姜暄和这才缓缓站起身。 “你方才的请求,本相都记在心里了。再过一段时间,你若表现得让本相满意,本相自会安排你和你娘见面。”姜相笑着,不动声色回拒了姜暄和。 姜暄和又是一阵冷笑。 过段时间,过一年十年也是一段时间。让他满意,满意的衡度握在他的手里。 不过是诱她继续为自己卖命的虚话罢了。 “谢谢大人,暄和定竭尽全力,不负大人的期望!” 将嘲讽强压至心底。姜暄和抬起头,面上欣喜,眼波含泪,抓住姜相衣袖,端得一副感激神色。 “你记得本相的话。”姜相压低声音,轻得只有他和姜暄和能够听见。 “本相让你进宫,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诞下龙嗣。你早一日将此事办妥,便能早一日带着母亲离开。” “暄和铭记于心!” 姜暄和忙不迭应道。 放她和母亲离开?是离开京城还是离开人世? 这些话她从前听着会感激,现在只觉得好笑。 “时候不早,本相不便久待,就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语罢,姜相拍了拍姜暄和的肩膀,转身要走。 “暄和送一送您。” 姜暄和跟上,先一步掀开门帘。 随之与姜相一前一后迈出了营帐。 春月站在外面,见到姜相出来,不由得浑身颤。 她双目骤然收紧,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恨意快要溢了出来。 感受到注视,姜相眸光轻扫,看向春月。 春月一惊,唯恐被他察觉,忙不迭低下头。 姜相停下脚步,上下打量春月。 “大人,外面天凉,您快些回去,莫要冻伤了身子。” 姜暄和强压住内心紧张,小心翼翼提醒道。 姜相不理会,只静静看着春月。 “她叫什么名字?” 末了,他侧头询问姜暄和。 “她……” “爹,她是我新纳的宫女,我瞧着她办事利索,人也机灵,就带在身边了。” 姜暄和刚开口,便被姜元敏抢过话茬。 “春月。”姜相口中细细咀嚼。 随之,他眼中的狐疑愈来愈深。 姜暄和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姜相对她本就有诸多提防,此时她若开口替春月解围,反而让姜相更加对春月的身份起疑。 气氛愈加紧张,兀的,春月忽然跪了下来。 “奴婢久闻大人盛名,知晓大人乃是大周不可多得的良臣,被送到娘娘身边照顾时,奴婢还想着日后可有机会能见一见大人。今日忽然见到,一瞬间被大人的威严所震慑,便忘了礼数,还请大人恕罪!” 她毕恭毕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看上去唯唯诺诺。 “原来如此。” 姜相朗笑。 “本相又不吃人,往后再见到本相,莫要这副怕生生的模样了。毕竟是在敏儿身边做事,也要多些胆量。” 他语气轻快,显然真信了春月的奉承,心情比之方才舒畅了不少。 “奴婢谨遵大人教诲!”春月低头,重重答应。 直到面前黑色长靴消失于视线当中,她才暗自松了口气。 “起来吧。” 眼见姜相一行人走远,姜暄和同春月说声,便转身回了营帐。 春月仍沉浸在方才看到仇人时的思绪当中,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姜暄和见状,无奈叹了口气,替春月斟了杯茶水。 春月待姜相的恨,她感同身受。 自然也怪不得春月在姜相面前失礼,差点引起姜相怀疑。 “谢谢。” 春月接过茶水,哆哆嗦嗦递到嘴边。 第85章 那可是灭了她满门的仇人啊。 她双眸猩红,低头喝水间,泪水自脸颊滑落。 “姜相天性多疑,日后再遇见他,千万要注意。”姜暄和轻声提醒。 “我知道的。”春月咬紧嘴唇。 她甘愿贬为宫女,怀揣着恨意蛰伏许久,怎能不知道现下并非同姜相硬碰硬的时候。 “这些年,我从未睡过一次好觉。我每天夜里一闭上眼睛,就是我爹娘和弟弟惨死在我面前的情景。我恨死了他,恨死了姜家。” 春月咬牙切齿,任由泪水如细线般落满脸颊。 “你知道吗?刚刚他盯着我的时候,就差一点点,我就动手了。” 姜暄和心生怜惜,起身抱住了春月。 “我知道,我能懂。” 她对姜相的恨意,与春月一样的深。 但她无法告诉春月自己都经历过什么。 她只有轻轻拍打春月后背,安抚着这个与她同被姜相迫害的小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收拾好情绪。 姜暄和还未来得及休息片刻,慕容峥便来了她的营帐。 “皇上。” 她起身行礼。 “朕听说,你今日见了姜相?”慕容峥随意问道。 边说,他边迈腿绕过姜暄和,坐到了座椅上。 “是的。臣妾挂念家里人,就让春月替臣妾去看望一下父亲。想来父亲也惦记着臣妾,便亲自过来了一趟。” 姜暄和走至慕容峥身侧站定。 “哦?那你是怎么同他说的?在宫里过得如何?”纤长手指轻轻敲打扶手,慕容峥侧倚后背,似是在等待姜暄和的回应。 “臣妾自然实话实说。在宫里得以皇上庇佑,臣妾过得极好。”姜暄和回答得极合礼数。 倒是也挑不出来错。 慕容峥轻笑一声,用力扯过姜暄和衣袖。 瞬间,姜暄和稳稳坐在了他的腿上。 “朕还以为你会在你父亲面前告朕的状呢。”慕容峥桃花眼虚睨,笑盈盈的看着姜暄和。 “皇上乃九五之尊,该是臣妾在您面前告父亲的状,要您为臣妾撑腰才对。再说了,您对臣妾那样好,臣妾感激都来不及,哪说得出您的不是。” 姜暄和声音酥酥,说话间手指头勾住慕容峥的衣领,轻轻在他胸口打圈。 “那你父亲还与你说了什么?” 慕容峥难得的没有回应,只搂着姜暄和的腰,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卖力诱。 “只是关心了臣妾几句,叮嘱臣妾在宫中谨言慎行,好生服侍皇上。其余的倒是没有了。” 姜暄和故作沉思,末了摇了摇头。 随即,一只手扼住了她的下巴,逼得她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皇上,怎么了?” 姜暄和有些疑惑。 从慕容峥进来时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可自己又未招惹他。 阳光自窗帘穿过,营帐内明亮无比。 慕容峥细细端倪怀中女子,看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分明哭过。 若真像她说的那样,不过简单交谈几句,自己又对她极好,她何至于哭。 想及此,慕容峥脸色垮下。 随即不等姜暄和反应,他松开手,站起身来。 “皇上?” 姜暄和有些发懵。 “朕还有事,你自己好生休息吧。” 说罢,慕容峥便拂袖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谁惹到他了? 姜暄和怔怔看着晃动的门帘,百思不得其解。 …… 翌日,秋狩大会。 百里禁卫,满朝文武百官云集。 慕容峥身着明黄龙袍,端坐于龙座之上。 台下,众城中青年策马飞驰,好不意气风发。 女眷则位于马场两侧,时而私语时而嬉笑,发出银铃般清脆声响。 第86章 “瞧瞧,这就是我们大周的男儿郎,当真是个比个的有气魄。” 慕容嵘朗笑,心情瞧着尚好。 “成王殿下若是喜欢,莫不如下去体验一番。这样宽阔的场地,在京城中可见不到。”杨烨武开口道。 “算了算了,我下去不是丢人现眼嘛。”慕容嵘轻笑着挥手推辞。 耳畔尽是众大臣议论声音,姜暄和听得恍惚。台下女眷时不时向她投去目光,或羡慕,或轻蔑,或嘲讽,她也不在意。 现下她满颗心都在母亲身上。 方才入场时,她还希冀姜相会将母亲带来,现下看来,自己当真是愚钝。 昨日与姜相见面时,听他的意思,只怕未有让她同母亲见面的打算。 还得另寻他法才行。 姜暄和心不在焉,全然不知,不远处台上,慕容峥时不时看向她。 “皇上,一年一次的秋狩,总这样坐着也腻了。依臣所见,不如臣陪您下场比一次马球?”杨烨武忽然提议。 “许久未曾与您比试过了,臣实在想念得很呢。” 他语气爽朗耿直,直叫慕容峥不好拒绝。 慕容峥眼皮子抬了抬,面上毫无波澜。 “臣难得求您一回,皇上该不会不给臣面子吧?” 见慕容峥未应,杨烨武挑眉,步步紧逼道。 “还是皇上折腾得多了,身子抱恙,无法上场呢?若是如此,臣便也不执着了。待到皇上休养好了,再寻机会同您比试。” 此话传到姜暄和的耳畔,直教她惊愕万分。 前世她就看出杨烨武居高自傲,恐是朝堂上唯一不忌惮于慕容峥威严之人。只是她仍未想到杨烨武会有如此大胆,竟当场暗讽慕容峥夜宿她营帐一事。 应当是在给淑妃出气吧。 姜暄和不动声色抬眸,看向慕容峥。 只见他正慢条斯理品茶,似是不曾注意两侧大臣打量的目光。 半晌,他放下茶杯。 “既然杨将军这样说了,朕岂有不奉陪的道理。”慕容峥大方站起身来。 “来吧。” 说罢,他大步迈下座台,走至栏杆前。 马场内,众青年才俊策马奔腾,丝毫不知台上情景。 “杨家世代为武,本就擅长马术,不如皇上先选,免得落众人口舌,也扰了皇上兴致。” 杨烨武紧跟其后,双手背立,停在慕容峥身旁。 好自信的一番话。 姜暄和心中暗暗感慨。 难怪淑妃虽说爱做些登不上台面的事,但她身上却总有一股睥睨众生的傲气。 这种自信,像她这样的出身,无论如何也学之不来。 她连平安活下去,都要比常人付诸多千倍的努力。 想及此,姜暄和搭在大腿上的手用力,紧紧攥了攥衣角。 等到她回过神,慕容峥的队伍只剩下两三个空余。 他环顾四周,似是在物色人选。 打马球向来是男人间的事,姜暄和自知与她无关,索性未去在意。 那边选着,她的目光落在桌上一碟梅子酥上。 “敏妃同朕一起吧。” 慕容峥忽然提到姜暄和。 顷刻间,在场众人齐刷刷朝她望去。 姜暄和身子一顿,手中的糕点还未来得及入口,便掉落在了桌上。 什么?让她打马球? 莫不是她听错了。 姜暄和惊得抬起头,恰好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那双桃花眼笑盈盈的,弯成了月牙状。 她一时分不清慕容峥是真心想要带上她,还是故意要看她出丑。 前世她最得圣宠时,慕容峥去练武场打马球时而会带上她,她便也跟着学了些皮毛。 第87章 但也仅限于皮毛。 “敏妃娘娘?” 姜暄和大脑混乱,愣了许久,直到慕容嵘唤了她一声,她才收回思绪。 “臣妾遵旨。”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眼角余光扫向杨烨武,果然见他脸色阴沉,好不难看。 本想为淑妃撑腰,却不曾想慕容峥连打马球也要带上姜暄和,他怎能不气呢。 姜暄和苦笑。 慕容峥平日里不见得待她多好,这会儿倒是与她如胶似漆起来。 也不知周遭还有多少人对她恨之入骨。 “还有一位人选,皇上……” “我来!” 杨烨武话到一半,淑妃声音洪亮,从座椅上站起。 感受到凝在古代文学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些,姜暄和稍松了口气。 “妹妹,你凑什么热闹?” 杨烨武眉头紧皱,轻声斥责道。 “我也想与皇上并肩作战。”淑妃语气坚定无比,左右是卯足了劲非要下场。 随后,她面向慕容峥。 “皇上,臣妾自小跟随父兄学习马术,定不会拖您的后腿!” 说话间,淑妃时不时打量姜暄和,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姜暄和将头挪至一边,并不愿与她计较。 上场乃是无奈之举。若能选择,她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也好。身为将门之女,朕也想一睹淑妃马背上的风采。”慕容峥朗笑后应道。 淑妃见状面露喜色。 慕容峥何等聪明,岂会看不出杨烨武今日之举是何用意。 淑妃头脑单纯,只一心想着将她比下去,却未曾思考过,一边是皇上,一边是她的兄长,她无论去到哪个队伍,都会落人话柄。 慕容峥这是在阴着回击杨烨武呢。 趁着杨烨武选人的时间,姜暄和将眼下情景从头盘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慕容峥和杨烨武都是人精,而她,又莫名其妙成了炮灰。 很快,众人换好着装,陆续入场。 两方队伍各十二人,立马于球场两侧。 慕容嵘向来好玩,不知从哪里取来赌码,召集众人押宝。 周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等候发令间,姜暄和手拽缰绳,心中隐隐有些紧张。 她位于西列第六,旁边便是淑妃,离慕容峥有十万八千里。 两边没有帮扶,自己又对马术一窍不通。 姜暄和愈想愈觉得不安。 “啊!” 忽然,身下骏马腾空而起,吓了她一跳。 等她转头,就看见淑妃笑得一脸放肆。 姜暄和狠狠瞪了她一眼。 “连骑马都不会,待会儿上场别连累了我们。”淑妃鄙夷道。 姜暄和自知理亏,咬了咬牙齿未有开腔。 “这样,我教你一个法子。”淑妃侧身,凑近姜暄和。 “你就当是坐在皇上身上,平日里在床榻如何取悦的他,便把这个劲拿出来用在马上。我瞧你对床事精通得很,应当一点就会。” 姜暄和听罢恼怒,脸色瞬间暗下。 刚要开口,便听哨声响彻马场。顷刻间,二十余马匹奔腾,瞬间散落在场上各处。 姜暄和屏气凝神,注意尽在那毯球之上。 “敏妃娘娘!接!” 人群中不知是谁提醒了声,姜暄和仰头,抬杆对准迎面飞来的毯球。 “嘶。” 有人用力朝她撞去,碰到她手臂上的伤口。 姜暄和吃痛,手上再无力气,那毯球直直从她身旁擦过,落到了对方手中。 “你在做什么!”淑妃怒气冲冲吼了声。 “这么近还接不到,白白损失了一分。” 周围几个队友亦对她投去埋怨目光。 姜暄和想要解释,抬眸看了眼离自己相隔甚远的慕容峥,最终还是咽回到了肚子里。 第88章 之后比试,她明显感受到了队友们对她的排挤。 分明她就在身边,却对她视若无睹,径直绕开她。 姜暄和几次想要接球,都被拦截。 放眼全场,无人注意到她。 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反复碰撞愈来愈疼,姜暄和委屈极了。 可她又确实技不如人。 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比赛渐入尾声,两方队伍成绩相等,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周围看客呼喊不止,声音洪亮,恨不得将狩猎场震破。 伤口处鲜血淋漓,姜暄和咬紧牙齿,强忍着继续。 她心性倔强,亦不想真拖了队伍后腿。 “让开!” 毯球落在姜暄和附近,淑妃狠狠推搡了她一把,接过毯球,扬长而去。 姜暄和剧烈摇晃,她只得用力攥紧缰绳。 刚稳住身子,一旁,又一人撞向她。 等她抬起头时,那人已混进队伍之中,不见身影。 姜暄敏眉头蹙了蹙。 比赛进行到现在,她再愚钝也看出了端倪。 杨烨武选人以杨家人为先,他们听命于杨烨武,三番五次趁着拦球朝她下手。 偏偏自己这方又见不惯她不擅马术,觉得她是累赘,不肯帮她。 她孤立无援,唯有将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啊!” 正想着,兀的,身下马匹不知被谁激了下,猛然前蹄腾空。 姜暄和惊得瞪大眼睛,下意识抱住马背,但因着摇晃得剧烈,身子愈加不稳。 眼见快要跌落在地,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稳稳搂住了她的腰肢。 等到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马背上。 慕容峥? 姜暄和侧头,就见慕容峥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旁。 “接球。” 慕容峥小声提醒。 姜暄和立即回过神来,举起球杆,猛的一扔,毯球落进洞中。 “进了!进了!” 姜暄和激动不已,忙不迭同慕容峥分享。 看她这副模样,慕容峥不禁嘴角勾起。 到底是为队伍做了一份贡献,不算什么用处也没有。姜暄和心情舒畅了不少。 很快,比赛结束。 慕容峥队伍因两分之差,落败于杨烨武。 对面高声欢呼,姜暄和顾不得其它,匆匆忙忙下马,捂紧了手臂。 好疼。 鲜血粘稠,紧紧贴在她的伤口上。 好在她着的是黑色马服,叫人看不清楚。 姜暄和本想默默退场,回营帐内休息,却不巧刚准备迈腿,便迎面撞见淑妃朝她走来。 “都怪你这个废物,拖我们的后腿,才让皇上输了比赛。” 淑妃冷哼,眼眸轻佻,几近鄙夷。 “上场并非我本意,你是在质疑皇上选人的眼光?”姜暄和不甘示弱回怼道。 “若是你实在看不惯我,可以去同皇上说去,叫他罚我也无妨。” 眼下她惦记着身上的伤,实在不想同淑妃多加纠缠。 说罢,她转身要走。 淑妃迈腿,稍一侧身,拦在了她面前。 “你拿皇上威胁我?” 姜暄和无奈:“我是在跟你讲道理。” 她又并非身在将门府邸,未必慕容峥不知道她不擅马术? 依她看,这事要怪,也只能怪到慕容峥的身上。 “姜元敏,你以为你是谁?张口闭口都是皇上,当真以为陪皇上睡过几次就能高枕无忧,从此便有皇上当靠山了?” 淑妃言语轻蔑,恨不得把姜暄和贬到尘埃里。 尤其见她总拿皇上当挡箭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姜暄和瞥了她一眼,懒得多说,径直绕过淑妃。 “你给我站住!” 淑妃伸手抓住姜暄和手腕。 “你们在做什么?” 慕容峥朝二人走近。 第89章 见状,淑妃惶恐,连忙将手松开。 “回皇上的话,臣妾在与敏妃妹妹交谈马术,还约着改天回了宫,臣妾教她骑马呢。” 说罢,她亲昵挽住姜暄和的手。 伤口再次碰着,疼得姜暄和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慕容峥眼眸轻扫,掠过姜暄和,回到淑妃身上。 “敏妃有朕来教,就不劳淑妃费心了。” 他语气疏离,仿佛要将人推至千里之外。 “皇上……” 淑妃眉头一皱,想要反驳,又怕惹恼了慕容峥。 姜暄和低头不语,只默默祈祷面前两位祖宗快些放了她。 “方才比赛辛苦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随后,不等淑妃多说,慕容峥便开口叫她离开。 “送你家娘娘回去。” 许是知道淑妃要纠缠,慕容峥紧跟着吩咐青枝。 青枝得令,硬着头皮走到淑妃身后。 淑妃看向慕容峥,却见慕容峥正一动不动望着姜暄和,注意力丝毫未放在她的身上。 她气得发抖,又无可奈何,末了,只得狠狠瞪了姜暄和一眼,转身气冲冲离开。 “那臣妾也先退下了。” 姜暄和只觉得再晚一步,自己手臂都要断了。 她低垂着头,掩住自己疼得惨白的脸颊。 “你着急什么?” 慕容峥上下打量姜暄和,也发觉出不对劲来。 他抬手伸向姜暄和,还未碰到,面前女子竟直直跌落在了地上。 “来人!” 慕容峥着急,高声大喊。 随即,他拦腰抱住姜暄和,加快脚步往营帐奔去。 迷迷糊糊间,姜暄和透过眼帘,仿佛看见慕容峥神色紧张,时不时低头看向她,目光尽是担忧。 总算有良心了一回。 姜暄和心想。 再一瞬间,她两眼发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 营帐内,姜暄和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 慕容峥来回踱步,直逼得随行太医紧张不已,仿佛肩上有千斤之重。 “怎么样?” 见太医缝完最后一针,他连忙上前追问。 “启禀皇上,敏妃娘娘是因伤口裂开,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现下臣已将她伤口疗合完毕,之后多加休养,便能痊愈。” 太医如实回答。 “下去吧。” 慕容峥神色严肃,直勾勾盯着姜暄和。 看样子,应当是在比赛时受的伤。 竟也能忍得了这么久。 莫名的,慕容峥心头隐隐升起一丝怜惜。 与平日里欲上来时不同,这一次,想到姜暄和一直忍着伤,他切切实实感觉到了心疼。 “笨得很。” 良久,慕容峥冷哼一声,转身迈出了营帐。 姜暄和醒来时,天色已然暗下。 帐内昏黄烛火摇曳。 她撑住身子准备起来,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她下意识轻唤了声。 “你再折腾几下,那手臂可以砍了不要了。” 慕容峥声音忽然响起,吓了她一跳。 “臣妾参见皇上。” 姜暄和反应过来,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行礼。 “行了,省得这些礼数了。你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朕还怕害死了你,丞相那边找朕的麻烦。” 慕容峥扫了姜暄和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姜暄和愣了愣,默默将放下的腿又收回了被褥。 分明是在关心她,偏偏又要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难怪外人都传皇帝性情暴躁、喜怒无常。 姜暄和记得,她最初知晓自己被安排进宫时,还担心了许久。 生怕未坚持到诞下龙嗣,就先被慕容峥给砍了脑袋。 “你在想什么?” 慕容峥见她紧紧呡唇,不发一语,挑眉打量道。 “臣妾在感慨,能得皇上如此在意,臣妾这一生当真是值得了。”姜暄和说着故作感激,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 第90章 “你莫在心里悄悄骂朕就是好的了。”慕容峥没好气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臣妾哪有!臣妾喜欢皇上还来不及呢!”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生怕惹怒了慕容峥。 “真要是像你说的这般,怎的受伤宁愿忍着也不告诉朕?” 对于姜暄和的话,慕容峥嗤之以鼻。 他可不信。 “秋狩乃一年一度的盛会,臣妾是怕告诉了您,害您担心,影响您的心情。” 说着,姜暄和扯过衣袖,擦了擦眼角,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是还惦记着那日在御书房朕对你做的事情,担心朕见你受伤,又欺负你一回吧?” 慕容峥目光如深渊般深邃,如何也见不到底。 那双眼睛落在姜暄和的身上,她只觉得自己心头想的什么,全然瞒不住慕容峥。 “臣妾没有!” 姜暄和惶恐,忙不迭反驳。 “朕还没你想的那样坏。” 床上女子身影单薄,慕容峥瞥了一眼,心里暗想自己可是语气重了些。 “你好生休息吧。” 罢了,现下形势特殊,不和她争了。 想着,慕容峥不冷不淡扔下一句,遂转身离开了营帐。 姜暄和不知慕容峥心中所想,眼见他消失于视线之中,不免感到懊恼。 别这时候同慕容峥闹僵。 自己这副身子骨,只怕有好些日子服侍不了他了。 “娘娘。” 心里正打鼓,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清粥,顺带几碟小菜。 “皇上叮嘱过了,这几日不准您下床,更不许您出营帐。” 见姜暄和欲要起身,小宫女慌张极了,一路小跑到床边,轻声同她说道。 不让她下床? 那岂不是要憋死她。 姜暄和本打算执意起来,抬眸看见小宫女怕得哆嗦,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无奈放弃了这个想法。 喝了半碗清粥,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姜暄和再次沉沉睡去。 之后几日,姜暄和果真未出过一次营帐。 倒不是她不愿。为了照顾她,慕容峥特意安排了两个小宫女随春月一同做事。 不仅如此,他还每日一趟,亲自过来看望。 好在姜暄和在慕容峥如关押罪犯一般的照看下,伤口处日益缝合紧密。 终于在第六日,慕容峥松口,放她出门散心。 姜暄和在营帐中闷了许久,瞧着什么都稀奇,将偌大的狩猎场逛了个遍。 经由这段时日,敏妃娘娘极得盛宠一事也传遍百官及家眷耳中。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大周皇后之位空缺,后宫妃嫔亦是寥寥。偏只有敏妃能入慕容峥的眼。 再这样下去,只怕敏妃被封皇后指日可待。 对于此类传言,姜暄和自然也有所耳闻。 “这些人还真是闲。” 营帐内,她盘腿坐于座榻,正专心品尝桌上一碟叶儿粑。 叶儿粑乃是她口头教给春月,由春月借了宫人们的小灶所做。 幼时生活在山野丛林间,她常陪同母亲上山砍柴,路上遇到竹林,便捡些叶子回来,缠着母亲给她做叶儿粑。 口中是香甜软糯的叶儿粑,耳边有母亲亲昵温柔的叮嘱,那是她此生当中最幸福的时刻。 “你没有想过做皇后吗?” 春月歪头,一脸疑惑看向姜暄和。 “没有。” 说完,姜暄和将最后一小块塞进嘴里。 “为何?你既然想保护你母亲,便应当努力爬到高处。你地位越高,旁人越不敢欺负你,如此也能保护好你身边的人。” 春月仍旧不理解。 姜暄和心满意足的摸了摸因着吃撑而微微隆起的肚子。 第91章 “且不说我根本没这个本事。倘若当上皇后,我便注定一辈子锁在这深宫院墙,守着那阴晴不定随时可能要我脑袋的皇帝,每日过得提心吊胆。我不想。” 这样的日子,单是想到就觉得害怕。 姜暄和连连摇头。 春月眉头紧锁,正还想要说什么,就见营帐外有人通报。 “进来吧。”姜暄和随口道。 一名丫鬟进来,二话不说递给她一张纸条。 “大人吩咐,您看完一定要将信纸烧了。”说罢,丫鬟匆匆离开。 姜暄和好奇,忙打开纸条来看。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让她今日亥时去营地后的湖边见面。 也不知姜相忽然见她是为何事。 姜暄和心中暗暗思索。 良久,她将信纸合上,凑到蜡烛边。 火焰如蛇蔓延,瞬间将手中的纸张化成了灰烬。 眼下名义上还是在为姜相办事,姜相的吩咐,她自是推脱不掉。 亥时,姜暄和如约而至。 夜色正浓,天边一轮圆月高挂。 四周万籁俱寂,唯有微风拂过,吹得湖水荡漾,细细能够听见声响。 姜暄和静静站在湖边等候了半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动作迅速得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姜暄和刚要转身,猛的一下,腰间被人重重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扑去。 瞬间,冰冷的湖水将她团团包裹。 “谁……唔。” 姜暄和拼了命的起身,仰头越过湖面。 可下一刻,一只手压着她的头顶,又将她用力往下推去。 耳畔、鼻间和口中被湖水灌满,姜暄和透不过气,双手止不住的扑腾,溅起水花。 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这种感觉,与她前世被推入井里时一模一样。 姜元敏将她脸皮活生生剥下,割了她的舌头,打断她的肋骨,又用石块将井口封死才满意松手。 而她便独自在冰冷漆黑的井中,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这一世还要重蹈覆辙吗? 她不想。 “你……到底是谁?” 姜暄和奋力仰起下颚。 说话间,湖水大把灌入口中,呛得她连连咳嗽。 奈何那人并未回答,只一个劲的撑着她的头,一下一下往水里按压。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姜暄和意识渐渐薄弱,她才感觉到,施加在自己头顶的力气忽然消失。 可她已然精疲力尽,再使不上力去挣扎。 兀的,一只手紧紧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从湖水中拽了起来。 “咳咳!” 姜暄和瘫坐在地,剧烈咳嗽起来。 良久,她终于缓过神。 注意到不远处一双黑色长靴,姜暄和心头一惊,抬起头来。 “成王?!” 姜暄和愕然。 方才竟是他救了自己吗? 姜暄和忙不迭站起身。 “臣妾谢过王爷相救。” 低头间,她脑海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思索了遍。 任务还未完成,姜相和姜元敏绝不会这时害她。放眼整个狩猎场,恨不得她死又能有如此胆量的,她只想得到一个人。 淑妃。 姜暄和口中暗暗咀嚼,心里恨意愈浓。 她真正的敌人从始至终只有姜家。 是淑妃三番两次招惹她,想要致她于死地。 上回是下毒想要她容貌尽毁,这回却是打算直接要了她的命。 想及此,姜暄和气得发抖。 “可是觉着冷?” 慕容嵘脱下外袍,想要替她披上。 姜暄和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臣妾无碍,谢王爷关心。” 身上出现外男的衣袍,待落入别人眼中,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92章 感受到有灼热目光自她头顶往下,牢牢将她包裹。姜暄和觉得别扭,眉头蹙成一团。 再抬起双眸,便见慕容嵘一脸欣喜,正朝她上下打量。 月色朦胧,少女衣衫尽湿,贴在身上,薄薄一层,勾勒出她姣好身姿。 三千发丝垂落,水珠自脸颊滑落,细细密密布满脖颈胸口,更衬得妩媚动人。 她愈是表现得谦逊,便愈是惹人怜惜。 慕容嵘喉间燥热,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此番神情她常常在慕容峥脸上看见,姜暄和再是后知后觉,也该知晓慕容嵘现下心里想的什么。 她不动声色低下腰,拢紧了外面紫红色锦袍。 正打算开口同慕容嵘谢礼,忽而,耳畔有一阵脚步声掠过,窸窸窣窣,伴随树叶摇晃发出的“沙沙”声响。 姜暄和心头骤然揪紧,扭头顺着声音望去。 “是方才朝我下手的人!” 她回过头,祈求般看向慕容嵘。 那人力气绝非女子能比,加之她现在刚从湖水中起来,身子孱弱,叫她制服那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姜暄和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慕容嵘。 “哪有什么人。” 慕容嵘却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本王方才过来时,也只见着娘娘一人在湖中挣扎。想来是娘娘受了惊吓,看错了吧。” 他环顾了眼四周,随即笑盈盈看着姜暄和,作无奈状。 姜暄和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 此事乃是淑妃动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慕容嵘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靠他还不如靠自己。 “时候不早,王爷快些回……” “皇上!敏妃妹妹在那儿呢!” 姜暄和话音未落,远处,淑妃声音响起。 火把瞬间将周遭照得明亮,她下意识伸出手,遮住眼帘。 “妹妹,这大晚上的,你来这做什么呀?”淑妃语气透着十分关心。 “呀?怎么还有个男人。” 说罢,她捂住嘴,一副惊讶神色。 姜暄和皱了皱眉头。 好一个贼喊捉贼。 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慕容峥身上。 果然,看到眼前情景,慕容峥脸色阴沉,似是将人推入冰窖般。 竟比湖水还冷。 姜暄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这么冷的天,妹妹全身还湿透了,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啊。” 慕容峥呡唇,未发一言,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见状,淑妃更是卖力,不断煽风点火。 此言关心她是假,造谣她与外男勾搭才是真。 姜暄和冷冷扫了淑妃一眼。 “敏妃娘娘跌入湖中,正巧本王经过看见,便出手救了她。” 慕容嵘上前两步,开口同众人解释。 方才他站在阴暗处,只隐隐约约看得出身形。 此话一出,淑妃才发现是慕容嵘,顿时大惊失色。 “既然皇兄来了,敏妃娘娘就交给你了。” 慕容嵘嘴角微勾。 “皇上。”姜暄和也连忙紧跟着解释。 “臣妾在营帐内待得烦闷,便出来散心,不自觉走到此处,脚滑跌入了水中。” “若不是王爷出手相救,臣妾只怕是早就淹死在湖中了。” 说话时,姜暄和双眸微睨,直直盯向淑妃。 淑妃心虚,忙将目光挪至一边。 “那还真是万幸。”她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姜暄和冷哼一声,未去搭她的话。 下一刻,慕容峥快步上前,迅速脱下外袍,将姜暄和裹紧,拦腰抱起。 随后他转身迈步,径直往营帐方向走去。 姜暄和琢磨不透慕容峥心中所想,只瑟瑟抬头,打量着他。 夜色下,慕容峥鼻梁挺拔,薄唇微合,极其俊美。 第93章 姜暄和不由得看痴了迷。 人不是什么好人,这张脸倒是生得漂亮。 “臣参见……。” 有人经过,停下向慕容峥行礼。 “滚。” 低声扔下一句,慕容峥脚下步伐丝毫未停。 进到营帐,他顾不上点灯,便猛的将姜暄和扔在了床榻。 因着下手太重,姜暄和身子磕在坚硬的床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又不敢开腔。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姜暄和欲哭无泪。 不等她反应,慕容峥朝她身子压了下来。 “皇上……” 姜暄和吓了一跳。 慕容峥双手撑在她头顶两侧,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凌厉,仿佛要将她看穿。 “臣妾当真没有与成王殿下私会,皇上……唔。” 姜暄和还想要解释,慕容峥的唇落下,瞬间将她后面的话堵住。 随即,厚湿的唇瓣吻上来,不断加深力道。 这一个吻漫长而粗鲁,姜暄和只觉得透不过气,好几次差点窒息。 末了,慕容峥伸手从外衫进去,轻车熟路解开她里衣的带子。 浑身的束缚得到释放,整个身子随着慕容峥的动作旋转摇晃。 “嗯……” 姜暄和浑身酥,软,忍不住闷哼了声。 见姜喧和一脸的沉醉,还自持的慕容峥也愈加兴奋。 姜暄和才从湖里被解救,还未完全缓和过来,再经由慕容峥此番蹂,躏,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 “皇上,轻点。” 她小声呢喃,言语之中尽是祈求。 奈何慕容峥充耳不闻,只当没有听见,反倒觉得是姜喧和的鼓励。 姜暄和疼得几欲昏厥过去。 她咬紧牙齿,颤颤巍巍看着面前这个昨日还关心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的男人。 昨日叫她不许走动太久,怕她伤着身子,今日便这副恨不得将她啃噬殆尽吞入腹中的模样。 果真是应了那句话。 自古帝王最薄情。 他不过是心情不错,如施舍般给了她几分柔情罢了。 而她还以为慕容峥是个好人。 脑海中一一浮过母亲、姜相、姜元敏和淑妃的身影。姜暄和眼神一暗,双手主动搂住了慕容峥的腰。 也好。 她本就是为了替自己和母亲报仇,才重新回到这个世上。 慕容峥于她而言,只是她用来与姜相抗衡的垫脚石。 仅此而已。 抽回思绪,姜暄和贴近慕容峥的胸膛,嘴唇凑近他的耳畔,如同轻声蛊惑的妖精。 慕容峥见状,体内只觉有火焰在烧。 外面分明凉风袭人,他却燥热至极。 忽而,慕容峥用力掐住姜暄和的脖颈。 黑暗中,姜暄和隐隐看见他眼里的愤怒,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咳咳。” 她咳嗽了声,下意识去抓慕容峥的手。 慕容峥抢先一步,钳制住姜暄和受伤的手臂,叫她动弹不得。 “你在成王面前也是这样吗?” 慕容峥目光深邃。 “臣妾……和成王是……是清白的。” 姜暄和用足了气力,才勉强吐出一行字来。 慕容峥一顿,默默松开了手。 “无论皇上怎样想,事实确如成王说的那般,臣妾在湖边散步时失足落水,被成王救起。还未来得及回去换身干净衣裳,您和淑妃娘娘就来了。” 姜暄和刻意提起淑妃的名号。 “臣妾可以发誓,如有虚言,当叫臣妾天打……” 慕容峥伸手,将她的嘴捂住。 “这世上只有你最懂讨朕欢心,你若遭天打雷劈,朕去哪里再找你这样的尤物。” 说着,不等姜暄和回话,慕容峥丝毫不顾及姜喧和,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情。 第94章 姜喧和一度觉得,还不如让她去死。 感受到慕容峥身体紧绷,已然完全沉浸于欲当中,姜暄和放声喘。 她知道,慕容峥虽然未说,但一定已经对她坠湖一事生疑。 淑妃不是嫉妒她得慕容峥的宠爱吗?不是口口声声说她荡吗?那她偏要让淑妃看着,看着她是如何在慕容峥身下,如何勾得皇上欲罢不能。 今夜她睡不了觉,淑妃也别想安然入眠。 …… 慕容峥似是发泄般,与姜暄和折腾了一夜。 待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姜暄和才得以休息。 因着太倦,她很快睡去。 慕容峥抱了她一会儿,才起身穿好衣裳,离开了营帐。 “皇上。” 身后,侍从收到眼神示意,上前两步。 “昨天夜里敏妃坠湖一事,你去调查一下。”慕容峥语气淡淡。 “是!” 侍从双手作揖,重重应下,随即快步离开。 慕容峥抬头,看了眼天上。 末了,他目光骤紧,露出意味深长之色。 营地不比宫里清净,姜暄和只睡了一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她才起身坐下,就见慕容峥掀开门帘入内,挥手吩咐屋内宫人退下。 “今日要进狩猎场打猎,你跟着朕,一刻也不能离开。” 慕容峥神色平静。 姜暄和欲询问缘由,刚一开口,正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静得仿佛一滩水,看不到一丝波澜。但又莫名透着浓浓的威慑,压得人喘不过气。 “愣着做什么?”慕容峥眉头微蹙。 姜暄和顿了顿,掀开被子走下床,弯腰朝他谢礼:“臣妾遵旨。” 随后,耳畔慕容峥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等到姜暄和抬头,眼前空空如也。 她一屁股坐回床上。 昨夜的事情,即便慕容峥起疑,碍于杨家,定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淑妃。 可若是让此事就这样过去,姜暄和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无人替她做主,她便自己报了这个仇。 思索片刻,姜暄和起身穿衣,收拾了下出门。 “淑妃姐姐?” 还真是冤家路窄。 她才在想着,这一扭头就见着人了。 姜暄和扫了眼淑妃眼睛底下一片乌青,内心轻蔑冷哼。 “敏妃妹妹瞧着气色不错啊。” 淑妃笑得一脸阴冷。 “那是当然,有皇上陪着,我自是要比平日里睡得香些。”姜暄和嘴角微勾,回之璀璨笑容。 听罢此话,淑妃瞬间垮下脸,恶狠狠瞪向姜暄和。 “你还真是不要脸,床榻上的事情随意拿出来讲,也不怕落人笑柄。”她咬牙切齿。 “姐姐言重了。你都能在我营帐外蹲上一宿,听着皇上与我悱恻。我不过提两句罢了,与姐姐相比算得了什么。” 姜暄和掩嘴轻笑,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和鄙夷。 “你胡说!” 淑妃忙不迭反驳。 “有些事,你做没做,自己心里清楚。”姜暄和挑眉。 说罢,她不紧不慢走到淑妃身旁站定。 “举头三尺有神明,妹妹等着你遭天谴。” 姜暄和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 淑妃震住,瞪大眼睛弯向姜暄和。 “你在做什么?姜元敏,你威胁我?” 虽说从前她与姜暄和不和就已经摆在明面上,可姜暄和像方才这般同她说话,还是第一次。 她看着姜暄和,只觉得愈加陌生。 “我只是好心给姐姐提个醒罢了。” 省得同淑妃废话,姜暄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徒留下淑妃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想要发怒,奈何已经见不着姜暄和的身影,只能干干气得跺脚。 第95章 这边,姜暄和换好衣裳,径直入狩猎场等候。 刚一入场,她便敏锐到不对劲。 周遭众人不敢太过放肆,只偷偷拿眼神打量着她。 “要去狩猎竟穿得一身驯马服,怕是走错地方了。” 场上有女眷开口。 紧跟着就是一声声附和。 “堂堂相府大小姐,一件衣裳也要穿错。真不晓得是她自己笨,还是相府没教好。” “莫不是她自个儿想的主意,为的就是多出风头吧。” 又是一阵哄笑,姜暄和眉头紧皱,低头往自己身上看去。 她确是随下人去帐内换的衣裳,若穿错了,那定也是被动了手脚。 想及此,姜暄和有些郁闷。 周围嘲笑贬低之语仍在继续。姜元敏惯来娇纵任性,与城中贵女多有不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们自是要肆无忌惮踩上一脚。 姜暄和看向不远处台上。 姜元敏一身丫鬟打扮,站在姜相身后,双眸紧紧盯着她,似是有无尽埋怨。 眼下慕容峥的宠爱是她最大的一张王牌,她绝不能在姜家人面前受到慕容峥冷落。 估摸了时间,姜暄和匆匆走到慕容峥面前。 “皇上,臣妾可否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您放心,臣妾定当尽快,绝不耽搁狩猎。” “狩猎比赛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场,此处离营帐距离甚远,只怕你走得再快也赶不上。” 慕容嵘接过话茬。 听罢,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总不能这身衣裳前去狩猎。 她抬起头,认真端详慕容峥的神色。 可千万别惹恼了这位祖宗。 “既然赶不上,那敏妃妹妹就留下来吧。总不能让这么多人等着。”淑妃笑盈盈的道。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淑妃愣了下,再看向姜暄和,却见她一脸淡然,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敏妃娘娘可是想换衣裳?”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一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入耳畔。 姜暄和侧头望去。 少女一袭鹅黄衣衫,三千青丝由发束高高绑起。分明长得一张娇憨可爱的脸,周身却是藏不住的爽朗洒脱。 她看得怔住,直到冯溪薛走到她身旁,她才反应过来。 “皇上,我带了好几套打马的衣裳来,不如让敏妃娘娘穿我的吧。”冯溪薛抬头看着慕容峥,丝毫不露胆怯。 敢在慕容峥面前自称,还真是个不拘小节又胆大极了的小姑娘。 姜暄和心想。 “也好。”慕容峥应声。 便算是答应了下来。 冯溪薛欣喜,谢过礼就挽着姜暄和的手臂往场外走。 “你好瘦。” 她上下打量姜暄和,眼里尽是心疼。 “宫里的饭很难吃吧?” “……” 姜暄和未料到冯溪薛后头的话,先是一愣,而后不禁嘴角上扬。 “不仅难吃,规矩还多,那么大的盘子,就装一小点点,吃多了还要被娘亲说,我不喜欢。还是边关的饭好吃。” 提及吃,冯溪薛来了劲,兴致勃勃同姜暄和聊了起来。 “敏妃娘娘,你吃过烤羊腿吗?边关的羊儿可比这玄武山上的肥多了。我回京都舍不得的就是那儿的烤羊腿。”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边关。我陈伯娘做饭特别好吃,保准让你骨瘦如柴的来,胖嘟嘟的回去。” 一边说着,冯溪薛一边咽口水。 “胖了就不好看了。”姜暄和轻笑道。 虽说她前世并未与面前的小姑娘打过交道,但听方才聊的这些,姜暄和也能拼凑起她的身份来。 才回京,之前在边关待过,便只有前督卫军军师、上个月被慕容峥调回京都任兵部侍郎的冯大人。 第96章 而眼前这位小姑娘,应当就是冯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冯溪薛。 冯家乃忠良之臣,前世姜暄和也有所耳闻。得知这一身份,她更对冯溪溟多了些好印象。 “可是我娘亲就说小姑娘胖点好看啊。” 冯溪薛眨了眨眼睛,一脸认真同姜暄和说道。 “你娘亲说得没错。” 姜暄和温柔一笑。 冯溪薛一路叽叽喳喳,不自觉到了营帐。 “我好了。” 因着担心误了比赛,姜暄和动作极快。三两下便换好了衣裳。 彼时,冯溪薛正蹲在门口,专心逗地上的蚂蚁。 听见姜暄和声音,她抬起头来。 “你好美。” 冯溪薛瞪大眼睛,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钦羡。 “这么丑的衣裳都能被你穿的这般漂亮。”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姜暄和被逗得咯咯直笑。 倒不是因为被夸,而是与冯溪薛相处实在开心。 她爽朗、单纯,不拘小节,也不会用鄙夷轻视的目光去打量她。 姜暄和许久不曾有如此轻松的与人相处过了。 换好衣裳,二人往场上赶。 “果然外面的传言都不可信。”冯溪薛小声嘟囔。 “嗯?”姜暄和好奇。 “她们说,敏妃娘娘性情乖张,恃宠而骄,是位十足的红颜祸水。”冯溪薛如实说道。 这些话姜暄和听得多了,也不在意。 “可我瞧着你挺好相处的嘛。”冯溪薛看了眼姜暄和。 “况且长得好看为何就叫红颜祸水,怎么不说那些臭男人爱见色起意呢。” 她不满撇嘴。 “他们还说,淑妃娘娘乃将门之女,性情耿直,很是豪迈。我跟着来狩猎场之前,最想见的便是她了。结果见了才知道,她简直是个泼妇,还是最蛮横无理的那种。” 提及淑妃,冯溪薛更是一脸的嫌弃。 “为何这样说?”姜暄和强忍笑意,好奇问道。 看样子淑妃是惹到这小姑娘了。 “昨儿个我同几个小将士蹴鞠,不小心踢到了她脚下,我又没让她帮我捡起来,她便指着我一通臭骂。说我没有规矩,还说我跟着一群男子玩也不害臊。边关哪有这些个规矩,大家无论男子女子,都是一块玩。她连这点气度都没有,算什么将门之女。” 冯溪薛愤愤不平,两边腮帮子鼓成了球。 姜暄和瞧着可爱极了,难得笑得那样灿烂。 “你平日里怎么受得了她的?”冯溪薛歪着头,看向姜暄和。 “不去招惹就好了。”姜暄和笑了笑。 “不过,你方才这些话,可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你想,淑妃娘娘脾气那样大,她知道你说她坏话,定会找你麻烦。” 笑过之后,她也不免担心冯溪薛得罪了淑妃。 杨家到底世代为将,比之冯家显赫不少。 并非是冯溪薛能惹得起的。 “我知道的。我爹爹自从知道要回京都,每日都在我耳边念叨,生怕我这张嘴哪日说错了话,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冯溪薛一本正经宽慰姜暄和放心,言语中又透着淡淡埋怨,煞是可爱。 姜暄和自己都未发觉,她脸上笑意恨不得快要溢出来。 “那你为何还要同我说?” 看来冯大人的话是被她当成耳旁风了。 姜暄和心想。 “因为我喜欢你呀。” 微风拂过,吹动少女鬓角碎发。冯溪溟生得一双杏眼,水润润的,此刻笑盈盈看向姜暄和。 姜暄和怔了许久。 她惯来不受待见,除去母亲,从未有人真心实意的在乎她。 放眼前世,围绕着她的,更是只有数不清的恶意。 第97章 要她过得不好、要她死、要她生不如死。 姜暄和看得出来,冯溪薛说出这番话时,是真心的。 “我可以唤你敏儿吗?”冯溪薛询问。 “你叫我姐姐吧。”姜暄和回过神,嘴角挤出一抹笑容。 姜元敏并非她的名字。 若非身不由己,她也不愿时刻顶替着旁人的身份生活。 “好耶。”冯溪薛振臂欢呼。 “我在京都也有朋友了。” 说着,她亲昵挽住姜暄和的手臂。 “还是这么漂亮的大美人。等回府我一定要同娘亲好生炫耀下。” 冯溪薛嘿嘿一笑,语气颇为得意。 姜暄和没有回话,嘴角却不自觉扬得更深了些。 她也喜欢冯溪薛。 又或者说,是羡慕。 冯溪薛一眼便能看出是在爱意中呵护长大的孩子,她活得恣意盎然,有声有色。 这是姜暄和拼了命也得不到的。 “快些走吧。” 收回思绪,她牵起冯溪薛的手,加快脚步往场上赶。 心里尽是暖意,连同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重新回到狩猎场,姜暄和仍然立即收获到所有人的目光。 她还是第一次着劲装,比之平日里的雍容华贵,此刻更多了几分干脆利落。如墨般长发被高高挽起,素雅得只戴了一枚玉簪。 因着一夜未睡,略施粉黛也掩不住她脸上的倦色,但又丝毫影响不了她的美艳。 慕容峥很是满意,欣赏的打量了姜暄和半晌。 “将那匹玉花骢牵来。” 他随口吩咐身后侍从。 很快,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被牵进场内。 “娘娘,这是您的马。”侍从毕恭毕敬道。 马儿似是能听得懂话般,低头往姜暄和身上轻轻蹭了蹭。 阳光将它的毛色照得十分漂亮。姜暄和觉着可爱极了,抬手温柔抚摸它的脑袋。 “给它取个名字吧。” 慕容峥不知何时下场,走到姜暄和的面前。 “这是送给我的吗?” 姜暄和眼前一亮。 才结识了冯溪薛,后又得一匹如此温顺可爱的马,她欣喜不已,一时间忘了规矩。 慕容峥心中暗暗嘀咕。自己平日里该有多小气,送她一匹马罢了,竟能让她高兴成这样。 不过瞧着姜暄和难得如此鲜活的模样,他也不忍心打破。 “当然。”他挑了挑眉头。 姜暄和强忍住内心激动,围着小马转了两圈。 “那就给它取名平安吧。” 她思索片刻,回答道。 “好土。” 慕容峥鄙夷的翻了个白眼。 “哪里土了!平安顺遂,遇难成祥。多好的寓意啊!”姜暄和噘嘴。 这也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 不求争得什么荣华富贵,但求平平安安。 “娘娘。” 侍从小声唤道。 姜暄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逾矩,慌乱俯下身。 “赶紧多与它亲近亲近,之后五日,它都要跟着你了。” 慕容峥淡淡扔下一句,转身扬长而去。 姜暄和怔了怔,再抬起头,慕容峥已经走远。 他今日心情倒是不错。 若放在平时,方才自己那样对他说话,不受罚也要被指责一番。 姜暄和回过神,目光落回到身旁的小马上。 “平安,平安。” 她笑盈盈的唤着。 平安乖巧低下头,任由她抚摸个不停。 “姐姐,若不然上马试试?” 冯溪薛骑着马,一路小跑至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看了一眼平安,点头应下。 随后,她抬腿上马。 “走!我们去那边瞧瞧!”冯溪薛手指向远方一角。 姜暄和双腿夹住,轻拽了下缰绳。 平安得到示令,立即往前方直直奔去。 冯溪薛跟上,二人你追我赶,笑声此起彼伏,如银铃般清脆明朗。 第98章 她好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凉风迎面吹过,姜暄和只觉浑身轻松。 “平安,再快些。” 她大声喊道。 平安仿佛有了灵气般,脚步愈加迅速。 远处,慕容峥双眸微睨,遥遥望着场上那抹意气风发的身影。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暄和。 如此明艳动人,与在宫中截然不同。 “看来敏妃娘娘也是个性情中人。”慕容嵘朗笑,站到慕容峥身旁。 慕容峥淡淡扫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哎!皇兄,你不会还在生臣的气吧?”慕容嵘连忙跟上。 “那天臣的确只是路过遇到了敏妃娘娘,她掉进湖中,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淹见死不救吧。” “比赛就要开始了,你的马呢?” 慕容峥头也不抬,径直走下台阶。 慕容嵘一愣。 是啊,他方才只顾着和城中几个要好的公子哥说话,差点忘了自己的马还在马厩中未牵过来。 慕容峥冷哼了声,任由慕容嵘停在原地,快走几步上了马。 狩猎比赛共持续五日,由官员计数,将每日众参赛之人成绩计在牌上。至比赛结束列入总计,得分最高者拔得头筹。 慕容峥一连三日牌上只有寥寥几笔,排在了最下乘。 众人哗然,暗暗猜测是何缘由。 但也只有与慕容峥形影不离的姜暄和知道,慕容峥每日只带着她去些就近的地方,偶尔有野兔经过,打上两只,回去扔给侍从,拔了毛做成烤兔吃。 除此之外,他便未再做别的事情。 直到慕容峥再一次空手而归,引得杨烨武嘲笑。姜暄和终于按耐不住开口询问。 “你分明可以打更多的猎物回去,为何故意不做呢?” 她骑在马上,疑惑看向慕容峥。 彼时,慕容峥刚将一只野兔扔进篓里。 “你猜猜看。” 边说,慕容峥边起身上马。 他身形修长,座下马骑也比平安高大一些,姜暄和在他身侧,只得仰起头与他说话。 “恕臣妾愚钝,不敢妄加揣测皇上心思。” 姜暄和顿了顿,回答道。 总不能是因为爱吃烤兔吧。 她心想着。 莫说慕容峥了,她跟着一连吃了三日烤兔,现下看见那兔子就只觉胃里翻滚,难受得紧。 慕容峥未作回应。 身下马匹扬起前蹄,上前几步,调过头。 随后,他拉起弓箭,对准姜暄和。 “皇上……” 姜暄和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箭矢自她耳旁擦过。 便听一声嚎叫,远处,一头麋鹿重重栽倒在地。 姜暄和尚且云里雾里,慕容峥已然同她擦肩而过,走到麋鹿身边。 “朕自然清楚,凡为比赛,必有输赢。”他悠悠开口,语气慵懒随意。 姜暄和回过神,立即跟上。 “但这次,朕不想赢。”慕容峥朝她笑道。 姜暄和愣了愣。 “为什么?”她看向慕容峥。 “因为朕实在赢了太多次了,总要将机会让一让,不然大家怎么能看得尽兴呢。” 慕容峥薄唇微勾。阳光下,他一双凤眼弯弯,笑得顽劣肆意。 姜暄和不动声色皱了皱眉头,旋即目光瞥向一旁,落在倒地的麋鹿上。 她怎能听不出来,慕容峥所言已非比赛。 而是朝堂。 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话她不该听懂,也不能听懂。 所以她唯有装疯卖傻,将此事越过。 “把它扛回去。” 慕容峥向姜暄和下达指令。 姜暄和惊诧,微微瞪大眼睛,转头望向慕容峥。 慕容峥却是一动不动,显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良久,姜暄和泄了口气,翻身下马。 第99章 不得已,天子圣言,她不敢反抗。 那麋鹿被箭射中了脚踝,此刻还在拼了命的挣扎。 姜暄和见状于心不忍。 “皇上,可否能饶它一命,放它离开?” 左右慕容峥也不在意这场比赛的输赢,不是吗? 所以这只麋鹿并不是非要死。 “妇人之仁。” 慕容峥嗤之以鼻。 说罢,他紧拉弓弦,对准麋鹿。 又是一箭。 这一次正中胸膛,一击致命。 “啊!” 鲜血四溅,姜暄和脸颊感受到滴滴凉意,瞬间,周身被浓烈的血腥味笼罩。 她吓得不轻,当即尖叫出声。 “心慈手软,只会换来后患无穷。”慕容峥神色淡淡,不以为然。 “霸城易而守城难。杨家手握重兵,功高盖主。杨烨武居功自傲,朕都看得清楚,但朕就要他赢,要他以为,他能骑在朕之上。” 姜暄和逐渐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怔怔抬起头,看向慕容峥。 慕容峥惯来在她面前一副无赖强盗模样,猛然见他如此认真同自己提起前朝之事,倒是有几分魅力。 这些她并不想了解,她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知道多了,于她而言反而坏事。 “皇上英明大义,绝非臣妾一介妇人能懂。” 说罢,姜暄和一咬牙,抱起麋鹿,扛在了肩上。 “走吧。” 慕容峥也未再继续往下说。 姜暄和身子本就娇小,一整头麋鹿伏在她的肩头,将她半个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这条路不知走了多久,姜暄和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面已然麻木。 回到营地时,众人见她满身是血,皆吓了一跳。 姜暄和任由宫人将她肩上的麋鹿扛下,穿过一道道或惊吓或嫌弃的眼神,走回到营帐。 “你怎么了?” 春月见着姜暄和,还以为她受了伤,连忙上前查看。 “我没事。”姜暄和摇了摇头。 “帮我备一下水。” 她周身尽是血渍,黏黏得贴在衣裳和肌肤上,十分难受。 春月动作极快,片刻,便备好了干净的水和换洗衣物。 当温热的水蔓延至全身,姜暄和总算缓过了神。 “你们先下去吧。” 她闭上眼睛,靠在桶边。 春月看出姜暄和似与平时不同,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默默招呼营帐内的宫人退下。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姜暄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头麋鹿临死前的神情。 痛苦、挣扎、祈求。一如前世被姜元敏抛尸荒井的她。 她那时也觉得,其实她并非一定要死的。 姜元敏做她的贵妃娘娘,与她何干。姜家飞黄腾达,又与她何干。她只想留下一条命,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可单单是这样一个微小的请求,姜家也不愿意满足她。 就像慕容峥补的那一箭。 不过如捻死一只蚂蚁那样随意,带着位高者的轻蔑。 方才所遇之事与往事重叠,姜暄和痛苦万分,不自觉浑身发抖。 许久,待到水温彻底冷却,她才后知后觉,起身穿衣。 “娘娘。” 刚出营帐,一个小厮便走到她跟前。 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怎么了?”姜暄和疑惑。 “回娘娘,您的马出了意外,死在了马厩。不知您可要重新再选一匹。”小厮躬身道。 平安死了? 姜暄和脑子“轰隆”一下。 她来不及说话,拔腿就往马厩赶。 平安一动不动躺在草垛上,周身看不出伤痕。见到姜暄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宫人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让开一条道。 “它怎么死的?” 明明方才还好生生的。 姜暄和看着平安紧闭的眼睛,努力抑制住伤心。 第100章 明明方才,平安还温柔蹭她的手臂,撒娇要她安抚。 “回娘娘的话,太医在它口中发现了耕云草。想来是在狩猎场时不小心误食了。” 耕云草于牛马是剧毒。 姜暄和知道,平安是救不回来了。 她甚至无法找到凶手,替平安报仇。 无论是那头麋鹿还是平安,在众人眼中不过牲畜。 死了也就死了。 没有人在乎。 姜暄和颤抖着手,最后一次抚摸平安的头。 “娘娘……” 宫人怕她伤心,小心翼翼唤道。 “把它带下去葬了吧。” 姜暄和深吸口气,一步一步退至边上,看着宫人将平安抬出了马厩。 待到一行人离开,春月轻轻拍了拍姜暄和的肩膀。 “平安是因为我才死的。” 姜暄和喉间苦涩。 春月哑然,不知如何回答。 偌大的马厩,上百匹马,唯有平安忽然死去。 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悉数这一路走来,每一个与自己接近的事物,皆都不得善终。 她想要护住什么,什么就会离她而去。 无论是母亲,还是今日在猎场碰见的那只麋鹿,还是平安。 “这不是你的错。” 知晓姜暄和此刻定十分内疚,春月有些心疼,忍不住小声宽慰道。 姜暄和仿若未听见般,只目光呆滞,怔怔看向前方。 良久,她起身要走。 “你去哪里?” 春月担心。 “狩猎场。”姜暄和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波澜。 慕容峥还在等她,没有时间让她难过。 马场上。 见姜暄和孑然一人,慕容峥环顾四周,面露疑惑神色。 “平安呢?” “死了。”姜暄和漠然道。 慕容峥眉头微蹙。 “我可以不骑马吗?”姜暄和抬起头,静静看着慕容峥,等待他回应。 莫名的,慕容峥心头一紧。 分明姜暄和未展露一丝可怜模样,却莫名叫人心疼。 随后,他俯下身,一把拉住姜暄和手腕。 下一刻,姜暄和便稳稳坐在了慕容峥的身前。 直到周遭传来起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 “当然可以。” 慕容峥凑近姜暄和。 温热呼吸拍打在她的耳畔,姜暄和来不及回话,座下马蹄前仰,嘶吼一声,径直往丛林深处奔去。 一路奔腾,快得姜暄和只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许久,她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被折腾散了架,慕容峥终于停下。 她跌跌撞撞下马,跑到一边干呕。 周遭是一片茂盛而辽阔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头。 慕容峥径直寻了块地坐下。 “一起休息会儿吧。” 他遥遥望向前方。 若不是四周只有他们两个,姜暄和还以为慕容峥是在同别人说话。 她犹豫片刻,坐到了慕容峥身旁。 正是晌午,艳阳高照,晒得人软绵绵的。 姜暄和渐渐有了几丝困意。 忽然,慕容峥翻身压住她。 “皇上!” 姜暄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忙不迭看了眼周围。 慕容峥轻笑一声,从她身上起来,躺在了她旁边。 “困了就睡会儿。” 这时候睡觉? 姜暄和惊诧万分。 她是愈加摸不透慕容峥的心思了。 “今日不打猎了吗?” 半晌,姜暄和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打啊。”慕容峥双手枕在头下,笑盈盈的看着天空。 “这回我们等猎物主动送上门。” 姜暄和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左右慕容峥做事有他的道理,自己便只管跟着好了。 想及此,姜暄和回过头。 蓝天白云,澄澈如湖水,一望无际,看得人心情舒畅。 但她心事重重,却是怎样也高兴不起来。 第101章 “可是在因为平安的事情难过?” 姜暄和眉头一直都未施展开过。 “待回到京都,朕再送你一匹更好的便是。”慕容峥不以为意道。 “不用了。” 姜暄和回绝得毫不犹豫。 她难过的是平安去世,而非失了一匹马。 可惜这样的心思。慕容峥穷尽一生也不会懂。 慕容峥还想说什么,忽而耳畔传来动静,轻得宛如一阵风,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他迅速起身。 “怎么了?” 姜暄和困惑,也跟着站了起来。 “朕要等的人到了。” 说罢,一把利剑飞过。慕容峥眼疾手快,拦腰抱住姜暄和,将她拉至一边。 再一瞬间,四周不知从何时蹿出十余个黑衣人来。 这便是所谓的猎物? 姜暄和心惊。 慕容峥到底可有想过她不会武功啊。 到底谁是猎物。 黑衣人并未给足二人反应的机会,当即拔剑朝慕容峥刺去。 “跟好我。” 慕容峥松开手。 姜暄和连忙抓住他的衣袖。 顷刻间,在场厮打一团。 来人个个身手不凡,武艺高强,慕容峥寡不敌众,逐渐体力不支,落入下风。 看来他的人已经被解决了。 慕容峥脸色一暗。 他一路抵御,将姜暄和带到边上。 “就在这里。” “不要!” 姜暄和一把抱住慕容峥的腰,头紧紧贴在他胸膛。 “臣妾害怕,臣妾要和皇上待在一块。” 人是他招来的,现在想要丢下她?没门。 想着,姜暄和手抱得更紧了些。 慕容峥轻哼一声。 “那你可要看好了。刀剑无眼,若是伤到,莫要怪朕。” 说完,他任由姜暄和拉着他的衣角,重新与黑衣人扭打起来。 黑衣人的剑来得迅猛而凌厉,好些次姜暄和差点中伤,都被慕容峥及时拉开。 姜暄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可不想丧命于此。 想到慕容峥方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姜暄和只觉得郁闷。 对面见迟迟未能降服慕容峥,手中动作愈加狠辣。 慕容峥带着姜暄和,本就行动不便,被打得节节败退。 “嗯。” 兀的,头顶传来一阵闷哼。 姜暄和抬起头,便见慕容峥肩膀处中了一剑。 “皇上!” 她又惊又吓。 “走。” 慕容峥低声道。 随后,他牵住姜暄和的手,二人退至马边,翻身上马。 身后黑衣人穷追不舍,频频射箭。 马匹身中数箭,终于扛不住,弯膝跪倒在地。 慕容峥和姜暄和也因动荡翻下了山坡。 眼前天旋地转,姜暄和被慕容峥紧紧抱着,未感受到一丝疼痛。 “皇上。” 看见慕容峥疼得惨白的脸颊,她不禁有些动容。 待到停下,二人起身,继续往前逃跑。 树林茂盛,郁郁葱葱,最是适合躲藏。不知不觉,黑衣人落在后面。 姜暄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再往前走,眼前出现一具具尸体,或垂在草丛间,或挂在树上,看上去十分骇人。 许是担心姜暄和害怕,慕容峥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你的伤还好吗?” 姜暄和不忍问道。 肩膀处还在源源不断流出鲜血,饶是慕容峥再强忍着,也掩不住他额头间因疼痛逼出的细汗。 “无碍。”慕容峥自缝隙中硬挤出两个字。 来人身手极其厉害,且下手招招致命,必然是卯足了劲要他必死无疑。 还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呢。 慕容峥薄唇微勾,轻蔑一笑。 此刻姜暄和却是满脑子想着如何回去。 狩猎场她并不熟悉,现下又丢了马匹,慕容峥还受了重伤…… 最要命的是,狩猎场中野兽众多,而后又有杀手穷追不舍,两方夹击,周遭危险重重。 第102章 难不成真要丧命于此了吗。 姜暄和咬紧牙齿,抬眸望向慕容峥。 若是今日逃不过这一劫,自己必定做鬼也放不过他。 似是感受到姜暄和的注视,慕容峥微微低下头。 四目相对间,姜暄和不动声色将目光挪开。 “皇上,此处离营地,远吗?”她试探问道。 一颗心也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慕容峥这副模样,只怕支撑不了太久。 “这里……” 话音未落,耳畔传来异动。 慕容峥猛的牵紧姜暄和的手,警惕望向四周。 树叶摩挲,沙沙作响。 “皇上!” 兀的,姜暄和睁大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只见不远处,一只野狼正虎视眈眈,紧盯着二人。 随之,野狼陆续从后赶来。 足足有六头! 姜暄和震悚,浑身止不住颤抖。 野狼身形健硕,面露狰狞,幽绿瞳孔死死挂在她与慕容峥的身上,似是已迫不及待要将他二人吃干抹净。 “狩猎场内不应有此物。” 必定是皇城司出了问题。 慕容峥双眸微睨,阴冷一闪而过。 “那怎么办?” 姜暄和喉间哽咽,几乎快要哭出来。 她倒是想做到临危不惧,可眼前野狼单拎出一头都能将她轻松撕碎,更莫说是六头。 慕容峥又受了伤,此刻身子比她还要虚弱。 手无寸铁,她如何与之搏斗。 脑海中不断浮现前世被姜元敏折磨的惨状。 她还不想死。 她不甘心。 大脑一片空白,姜暄和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慕容峥猛的用力一推,跌到了一旁的石块下。 “躲好。” 慕容峥冷冷扔下一句,转头与野狼赤手空拳扭打起来。 浓烈血腥味激得野狼兴奋不已,一头接着一头撞上慕容峥。 慕容峥体力不支,好几次被推倒在地,而后又艰难爬起。 姜暄和见状,一颗心揪成了团。 等到她反过神来,泪水已然布满脸颊。 慕容峥是在做拼死一搏。 “皇上!” 终于,在慕容峥不知道多少次被野狼撞击到爬不起来时,姜暄和自石块后跑出,冲到慕容峥身旁。 “你做什么?”慕容峥咬紧牙齿道。 因着姜暄和搀扶,他很快站了起来。 “这些野狼从始至终只攻击一个人,想来是谁都无妨。您是一国之君,乃大周顶柱,绝不可倒下。” “臣妾愿挡在您之前。” 姜暄和神色坚毅。 眼下形势严峻,如此下去二人必当都要死于狼口。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何不拼一把,护慕容峥平安归去。 她在赌。 赌慕容峥有良心,回去后会念及她今日以命相护的情义,能够替她,安顿好母亲。 “只希望……” “傻子。” 姜暄和正要将自己身份全盘托出,慕容峥轻声骂了句,抓住她的手,往来时路狂奔。 “皇上?” 姜暄和不懂慕容峥此举何意。 身后野狼穷追不舍,她也顾不得其它,只有跟着慕容峥拼了命的朝前跑。 迎面便撞见正匆匆赶来要夺他二人性命的黑衣人。 姜暄和顿悟。 鹬蚌相争,慕容峥是要利用黑衣人对付野狼。 眼见与黑衣人愈来愈近,二人迅速抽离,往一侧分散开。 黑衣人欲紧追上,又被赶来的野狼纠缠住。 趁此机会,姜暄和随慕容峥一路逃跑,直至前路殆尽。 底下是悬崖峭壁,河流湍急。 “拖延不了多长时间。”慕容峥紧紧呡唇。 他肩膀处的伤口久久敞露在外,又与野狼拼死搏斗,此刻裂得更深了些。 周身尽是鲜血,已经分不清是从何处流出。 第103章 饶是如此,慕容峥也未喊过一声疼。 真能忍得。 姜暄和心中有些动容。 “你敢跳吗?”慕容峥神色淡淡,看着前方。 “敢。” 姜暄和没有犹豫。 两方搏斗,无论是野狼胜还是黑衣人胜,她与慕容峥都不是对手。 往前必死无疑,往后,若是幸运,被河水冲上了岸,还能求得一线生机。 “不愧能得朕如此垂青。” 慕容峥朗笑。 “他们在那!” 身后传来黑衣人声音,二人想也没想,径直跳了下去。 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往事亦如风般一幕幕袭卷脑海。 求求老天爷,再保佑我一次。 姜暄和闭紧双眼,心中默念。 下一刻,只听“砰”的一声,湖水刺骨,将她全身包裹。 姜暄和已无力气再作挣扎。 待到醒来,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挣扎着睁开双眸,端详四周。 身下的石块咯得她生疼,衣衫还是湿的,想来是刚被暗流打上了岸。 她还没死。 姜暄和松了口气。 慕容峥呢? 想及此,她连忙站起身。 慕容峥就躺在不远处。 姜暄和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走到他身旁。 “皇上?” 她伸手碰了下慕容峥的鼻息。 虽然孱弱,但至少还活着。 姜暄和猛压慕容峥胸口,将他腹中湖水尽数逼出。 良久,慕容峥忽然剧烈咳嗽。 “皇上?您醒了!” 姜暄和欣喜。 慕容峥目光虚掩,没有回话。 他现在剩一口气吊着,离死只有一步之遥。 也不知那群人黑衣人可还会赶过来。 周边空旷,若真遇上,他二人又免不了一死。 况且一直待在此处也不是办法。 姜暄和犹豫看向慕容峥。 此刻她自身难保,再带上慕容峥也是拖累。 可转念想到之前慕容峥一直护着她的情景,她又于心不忍。 算了,就当还他个人情吧。 姜暄和心一横,起身将慕容峥的手搭在肩膀上,搀扶他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的芦苇林。 正是深秋,芦苇生得茂盛无比,足足高过姜暄和半个头。 她看不清路,便只有带着慕容峥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凉风时而吹过,冻得姜暄和浑身打颤。 自己为何要想着还慕容峥的人情,分明是慕容峥欠她更多。 那群黑衣人,明明是冲着慕容峥来的。 她平白遭受无妄之灾,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姜暄和越想越郁闷,心里暗暗抱怨。 “嘶。” 慕容峥的伤口经不住长久折腾,眼下又有裂开迹象。 姜暄和见状,无奈将他放下,又摘了芦苇盖在他的身上取暖。 “啊!” 忽然,慕容峥用力抓住她的手腕。 姜暄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疼。” 慕容峥声音沙哑。 你疼我也没有办法啊。 “您再忍忍,等出了这片芦苇荡,找到人给您医治就好了。” 姜暄和心里埋怨,面上仍旧耐心宽慰。 “剑上有毒。”慕容峥再次开口。 姜暄和一顿,看向他的肩膀。 伤口处渗出的血乃是黑褐色。因着慕容峥着的是黑色衣袍,不细看便分辨不出,故而她一直未能发觉。 正想着,慕容峥忽然翻身,将她压倒。 “皇上,您要做什么?” 姜暄和讶异,瞪大眼睛看向慕容峥。 面前男子神情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却衬得他原本便俊美无双的脸庞更多几分病态的美。 “无赖。” 感受到慕容峥的手往她衣裳里伸,姜暄和小声骂道。 慕容峥充耳不闻,另一只手匆匆解开了姜喧和的衣领。 衣衫湿透,紧紧贴在姜暄和身上,勾勒出她婀娜身姿。 第104章 慕容峥低下头,嘴唇碰上姜喧和发热的身体,感受温度。 “啊……” 姜暄情不自禁叫出了声。 一阵微风拂过,芦苇飘荡。 周遭寂静,此起彼伏。 良久,慕容峥直起身,将姜喧和甩开。 姜暄和也因太过疲惫,不自觉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眼前已不见慕容峥身影。 姜暄和吓得不轻,大脑瞬间清醒。 “你醒了?” 慕容峥拨开一丛芦苇,赫然出现在姜暄和眼前。 见状,姜暄和松了口气。 “我方才醒来见你还在睡,便出去转了一圈。”慕容峥解释道。 姜暄和上下打量,确是见他气色红润了些,少了之前那股子要死不活的劲。 不对。 姜暄和猛然想到什么。 慕容峥何时在她面前用过自称? “既然你醒了,便劳烦你告诉我一下,这里是何处,我又是谁,你我之间是何关系。” “还有,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想来她昏睡时,慕容峥已确认过她于自己并无威胁,在姜暄和面前倒是随意。 只是提到他身上的伤,慕容峥语气中才透露出淡淡警惕意味。 姜暄和脑子嗡嗡作响,呆滞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慕容峥这是……失忆了? “你怎么了?” 见姜暄和迟迟未应,慕容峥露出困惑神色。 “没什么。” 姜暄和迅速回过神来。 “我们是……一对夫妻,来山林游玩间遭遇土匪追捕,不小心跌落悬崖,被湖水带到了此处。至于你身上的伤,便是与土匪打斗间所致。” 姜暄和强压住震惊,同慕容峥解释。 慕容峥点了点头,未有怀疑。 “你现在身子虚弱,不便多加走动。我先四处打探一番,你就在这里等我。” 大周国君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眼下还失了忆。 此事若传到朝中,必定引起剧烈动荡。 如此大的变故,又岂是她能够参与和左右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营地,好早些丢掉这烫手山芋。 安顿好了慕容峥,姜暄和独自往一处走去。 还未多走两步,便见一抹黑色身影朝她袭来。 姜暄和心惊,正想要逃,那人已经拦在了她面前。 “慕容峥呢?” 来人头戴面纱,看不清面容。只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姜暄和,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不知道。”姜暄和摇头。 边说着,她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确认只有一人,姜暄和拔腿往另一边奔去。 周遭尽是茂密芦苇,她四处躲窜,仗着身形娇小,又有遮挡之物,到底坚持了一会儿。 但来人武艺高强,又怎会让她顺利脱逃。 不过三两下,姜暄和便被踹倒在地。 “告诉我慕容峥在哪里,我可以饶你一命。” 黑衣人居高临下,怒目瞪向姜暄和。 姜暄和试图挣扎开,奈何头被牢牢踩住,动弹不得。 “我不知道。” 她咬紧牙齿,从缝隙中硬生生挤道。 “我与他一同坠入湖中,之后便失去了联系。眼下只有我一个人。” 这群黑衣人的手段她并非没有见识过,即便将慕容峥行踪全盘托出,也不见得他会放过自己。 她还没这么傻。 黑衣人眼神一冷,抽出手中匕首,狠狠刺向姜暄和。 “救命啊!” 眼见匕首愈来愈近,姜暄和放声大喊。 她方才逃窜时虽去的不同方向,但也刻意围绕慕容峥所处之地附近,本是方便护着慕容峥,未料到现下要靠慕容峥来救她的命。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砰”的一声,匕首被打落在地。 黑衣人心惊,抬起头来。 第105章 下一刻,一枚银针刺穿他的喉间,当场毙命。 姜暄和吓得朝后跌了几步,爬起身来。 “这也是土匪?” 慕容峥走到姜暄和身边,细细打量地上的黑衣人。 姜暄和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状,慕容峥蹲下,扯开黑衣人的面纱。 不过是一张十分寻常的脸庞,慕容峥淡淡扫了眼,并未在意。 正要起身,余光忽然瞥见那黑衣人领口处的印记。 他心生疑惑,扯开衣领。 一道青色画猛虎图腾赫然映入眼帘。 “你认得吗?” 此时,姜暄和也回过神来。 慕容峥摇了摇头。 “想来是哪个土匪窝设的标记吧。”姜暄和故作轻描淡写道。 现下慕容峥还未恢复记忆,叫他知道了自己身份只会坏事。 “我们很有钱吗?” 慕容峥歪过头,面向姜暄和。 “……” 姜暄和怔住。 直到看见慕容峥目光里的认真,她才确认,慕容峥并非在同她打趣。 “额,是挺有钱的。” 整个大周都是你的,你说有不有钱? 姜暄和内心狂翻白眼。 “难怪他们这般穷追不舍。”慕容峥自言自语道。 说罢,他站起身来。 “走吧,看看附近有无农户。” 身上的伤口因着迟迟未有包扎而愈加严重,慕容峥也知拖不了太久。 姜暄和应下,二人往前方漫无目的的赶。 直到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昏暗,远方飘来渺渺炊烟。 二人终于走出了芦苇荡。 穿过一道道农田,姜暄和带着慕容峥停在一户人家门口。 眼下慕容峥已然精疲力尽,只靠着姜暄和搀扶方能勉强走动。 “请问有人吗?” 姜暄和扣响了面前的门。 “谁啊?” 屋内传来中年男子声音,下一刻,门被人从里打开。 “请问你们是……” “哎哟,这位公子怎么伤成这样了?快,快进来。” 男人话音未落,身后一名妇人凑到跟前。 见慕容峥如此模样,男子和妇人忙不迭招呼他们进到屋内。 姜暄和顿了顿,又看了眼此刻已虚弱不堪的慕容峥,只得先行相信二人,抬腿迈进了房间。 屋子不大,也未有珍稀宝物装点,但却收拾得敞亮干净。妇人正在准备晚饭,淡淡饭香自厨房飘来。 好温馨的场景。 来不及感慨,姜暄和小心翼翼将慕容峥搀扶到床边躺下。 “阿武,你去把村口张大夫喊来。” 妇人招呼男子道。 “好嘞!” 男子二话不说点头应下,当即转身要走。 “慢着!”姜暄和吓住,连忙喊住了他。 眼前这对夫妇虽说瞧着面善,但也不能轻易相信。加之慕容峥身份极其特殊,少一个人知道此事也是好的。 “现在时候不早了,没必要大动干戈。只是还得麻烦您二位帮忙备些热水和干净纱布,若是有金疮药就更好了。” 姜暄和强装镇定,朝二人请求道。 “姑娘稍等。” 妇人听罢,便立马离开准备东西去了。 “二位可是从京都来的?”男子一边询问,一边打开衣柜,从最上层拿下一床厚被褥。 姜暄和皱眉,心中暗暗警惕起来。 “这旁边就是玄武山,许多京都人都爱去那儿打猎。我瞧着你们穿着不凡,猜出应当是打猎途中迷了路,才找到我们村子里来的。” 男子并未发觉姜暄和异样,自顾自的同姜暄和聊道。 “对了,我叫陈武,方才那位是我夫人,名唤方桂兰。” 男子将被褥递给姜暄和。 “谢谢阿武哥。”姜暄和点头,双手接过。 第106章 此时,妇人也已将所需之物尽数备好,赶回屋中。 “还好家里还剩了你上个月被门槛绊倒,去张大夫那拿的金疮药。” “我被门槛绊倒的事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男子瞥了眼旁边的慕容峥和姜暄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姜暄和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 “那你先给这位公子疗伤,我们便不在这添乱了。若是还需要什么,随时喊我们就是。” 妇人担心慕容峥的伤拖久了不好,忙拽着男子出了房门。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慕容峥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五官因为疼痛扭成了一团。 姜暄和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即撩起慕容峥衣袖。 伤口鲜肉翻开,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 带着如此重的伤,又是与野狼搏斗,又是跳进湖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去的。 许是有今日相互帮扶的情谊在,姜暄和见状鼻子发酸,竟有些心疼慕容峥。 “你忍着点。” 她与母亲前世常被姜家人打骂,二人身上的伤都是她来处理的,到底还是懂些皮毛。 姜暄和将帕子浸湿,轻轻擦拭掉伤口周边的血渍,又替慕容峥上好了药,换上干净纱布。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稔。 慕容峥咬紧牙齿,惨白的嘴唇因着用力渗出丝丝血色。 姜暄和为他将被子盖好,起身走了出去。 刚疗完伤,此刻身子最是虚弱,理应好好休息。 她也正好探探周围情况。 “姑娘。” “那位公子怎么样?身上的伤可还好?” 走到前厅时,夫妇二人正准备端座椅吃饭。 桌上摆了几盘家常小菜,叫姜暄和不禁想起了母亲。 心中闪过一丝感伤,她竟一时间忘了回话。 “姑娘是饿了吧?莫不如随我们一块吃。” 见姜暄和一直盯着桌上,妇人还以为她是饿了。 说着,不等她回绝,男子已经拿来碗筷。 “只是都是些粗茶淡饭,不比京都的珍馐佳肴美味,不知合不合姑娘口味。”妇人笑盈盈的道。 “怎么会。”姜暄和抽了抽鼻子,将酸涩之意压在了心底。 自从回到姜府,母亲日日被逼着做苦力活,她也已经许久不曾吃到过母亲做的饭了。 “桂兰姐,阿武哥,谢谢你们愿意暂时收留我们。” 方才着急为慕容峥处理伤口,一直未来得及同夫妇二人道谢。 “不过我们最多只待这一两日,等他伤口稍微好一些了,能走动了,我们就离开。” 姜暄和唯恐给人添了麻烦。 “倒是不急。重要的是要将身子养好。”妇人眉目和善,宽慰姜暄和道。 “话说回来,你夫君怎的受这么重的伤的?莫不是在山上遇到了猛虎野兽?” 男子有些好奇。 “我陪我夫君打猎途中遭遇了土匪,争执间才受了伤。还好你们愿意搭救,若不然我们现下还在外面流浪。” 幸得遇到他们,才不至于穷途末路。 只是在这里也不敢待得太久,姜暄和唯恐那群黑衣人追上来,连累了这对心善的夫妇。 想到慕容峥现下失忆,明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姜暄和心情异常沉重。 “这有什么的,举手之劳罢了。”男子不以为意。 “行了行了,你别打扰人家姑娘吃饭了。” 妇人轻笑着,起身夹了筷回锅肉放进姜暄和碗中。 “你这么瘦,又一路背着你夫君走到此处,实在是不容易,多吃些,吃饱了便早些休息。” 同男子说完,妇人又热情与姜暄和搭话。 第107章 姜暄和低头看了眼已然堆成小山的饭碗,心中更多了几分感激。 待到吃完饭,又陪着妇人将锅碗清洗干净,她才回到房间。 彼时,慕容峥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闭眼放空。 “吃点东西吧。” 姜暄和走到床边。 “随便什么也敢吃?不怕被下药吗?”慕容峥挑眉,扫了眼姜暄和手中盛满饭菜的碗。 “他们又不是坏人。”姜暄和不满撇嘴。 失忆了还这么谨慎,看来是平日里亏心事做多了。 她心中暗暗想道。 “他们既不是坏人,那你还骗他们。”慕容峥轻笑一声,语气风淡云轻。 说罢,他接过碗筷,低头吃了几口。 “什么意思?” 姜暄和心生疑惑。 难道慕容峥恢复记忆了? 她细细打量面前正狼吞虎咽的男子,除去那张生得确是俊美的脸,倒也看不出一丝大周君主的模样。 “没什么。”慕容峥咽下最后一口回锅肉,头也不抬道。 “我只是觉着,在芦苇丛中遇到那个人,不像是寻常土匪。” “你可是记得什么了?”姜暄和强忍住激动。 乱世先杀女子。若是她带着失忆的慕容峥回去,朝堂上那群人必定最先追究她的责任。 她可不想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不记得。” 慕容峥蹙眉,思索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先把伤养好吧。”姜暄和微微叹气。 说罢,她起身欲去接过慕容峥手里的空碗。 却不料刚伸手,便被慕容峥抓住手腕。 再一眨眼,她已然被拽到了床上。 身上,慕容峥双眸狭长,紧紧盯着她。似是在看什么稀奇东西般,目光中尽是好奇。 “你……你要干嘛……” 姜暄和小声嗫嚅,侧头看向门口方向。 “你知道那些追杀我们的人是谁吗?” 慕容峥贴得极近,张口间,温热呼吸轻轻拍打姜暄和的脸颊。 “我不知道啊。”姜暄和欲哭无泪。 她倒也想问问慕容峥呢。 明明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己还真被他唬住了。 以为是他要狩猎,结果是别人狩他。 “我应该是极有权有势的人吧。”慕容峥挑眉,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若不然怎的会有你这样倾国倾城的夫人呢。” “……” 看来是骨子里的放,荡,即便失忆了也不忘说这些个风流话。 “我先起来收拾。” 姜暄和作势要推开慕容峥。 “我身上还有伤。”慕容峥小声提醒。 姜暄和一愣,连忙将手放下。 随即,慕容峥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脖颈。 “桂兰姐他们还在外面!” 姜暄和吓得不轻。 这可是在别人家里。 “你再大声点,他们就听见了。” 舌尖在姜喧和锁骨停留,似是挑,逗。 慕容峥毫不犹豫扯开姜喧和的衣裳,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不要……” 姜暄和下意识用手挡住自己。 下一刻,姜喧和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抱起来,贴近另一具滚烫的身体。 姜暄和唯恐闹出动静,被那对好心夫妇听见。她只得咬紧嘴唇,逼自己忍着。 奈何慕容峥丝毫没有估计,让她好几次忍不住闷哼出声。 “轻点。” 姜暄和声音几近祈求。 慕容峥却是充耳不闻,好像不知疲惫。 农屋不比宫中宽敞,桂兰姐他们就在隔壁歇息,倘若被他们听见,自己明日该如何面对。 这个登徒子! 姜暄和气极。 既然如此,就莫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颤颤巍巍伸出手,够住床头柜上的空碗。 只听“哐当”一声闷响,眨眼间,压在她身上的人便晕了过去。 第108章 “慕容峥?慕容峥?” 姜暄和使劲推了推慕容峥。 见没有反应,她这才松了口气。 将慕容峥拽到枕边睡好,再穿好衣裳,收拾了半晌,姜暄和才得以躺下休息。 回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她仍心有余悸。 也不知现下营地可是已经乱了套了。 大脑一片混乱,姜暄和想着想着,便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 阳光明媚,透过窗帘照进屋内。 姜暄和迷迷糊糊睁开眼眸。 “啊!” 慕容峥双手挽臂,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 姜暄和冷不丁被吓到,连忙捂住胸口。 “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见到朕如此害怕?”慕容峥剑眉轻挑,语气戏谑。 “哪有。”姜暄和小声嘟囔。 一睁眼便见到一张他那张仿佛死了人的臭脸,换谁谁不害怕。 不对。 姜暄和正埋怨着,忽然反应过来。 “你刚才称呼自己什么?” “知道朕恢复了记忆,还不起身行礼?” 慕容峥似笑非笑,叫人捉摸不透他这番话是玩笑还是真动了怒。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匆忙掀开被子。 “不用了。”慕容峥坐到她身旁。 “既然打算隐瞒,那就做戏做到底。” 眼下也并非是暴露他身份的时候。 想到昨日那群黑衣人,以及不合时宜出现在狩猎场的野狼,慕容峥眸中掠过一道阴冷。 此刻姜暄和大脑飞速运转,思索慕容峥是如何恢复的记忆。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昨天晚上打在慕容峥脑门上那一下,阴差阳错把他给救过来了。 老天爷,自己莫不是华佗在世? “同朕在一起,既还有心思想别的。贵妃胆子是愈来愈大了。” 下巴被人猛的一扯,疼得姜暄和立即回过神来。 再一抬眼,正好对上慕容峥的目光。 “皇上!不行!” 眼见慕容峥的手抚上她的领口,姜暄和连忙阻挠。 “他们还在家呢。” 她哭丧着脸道。 “昨天夜里拒绝朕,朕还未找你算这笔账,现下你也要拦着?” 慕容峥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却是透着一股威慑,压得姜暄和心头莫名胆怯。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只是担心您身上的伤。” 姜暄和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 “这个不用你担心,朕心里有数。” 慕容峥扼住姜暄和的下巴,逼得她与自己四目相对。 “贵妃只管伺候好朕。” 说完,慕容峥微微俯身,探上了姜暄和的唇。 随之舌头熟练撬开牙齿,自口腔中翻转。 姜暄和身子不知不觉软了下来。 “咚咚咚。” 正当慕容峥的手准备伸进姜暄和胸口,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姜暄和惊诧,欲要起身,被慕容峥用力按住。 二人牙齿撞上,疼得姜暄和倒吸一口凉气,又不敢多说,只得没好气的剜了慕容峥一眼。 “二位醒了吗?我备了饭菜,你们若是起来了,便吃点,填填肚子。” 妇人言语和蔼,笑呵呵的道。 趁慕容峥分神的瞬间,姜暄和立即将他推开。 “桂兰姐,我们醒啦。” 唯恐慕容峥又拉着她做那种事,姜暄和如避蛇蝎般,起身拔腿就往门口赶。 推开房门,就见妇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站在她面前。 “劳烦你了,桂兰姐。” 姜暄和有些难为情,忙侧过神让妇人进来。 “公子醒啦?” 瞧见坐在床边的慕容峥,妇人热情打了声招呼。 慕容峥点了点头,未发一语。 “哎呀,是叶儿粑!” 知晓慕容峥脾气不好,怕他吓到妇人,姜暄和凑上前,亲昵挽住夫人手臂。 第109章 看到碟子里的叶儿粑,她眼前一亮。 “昨夜吃饭时你不是说你爱吃叶儿粑嘛,正巧后面有片竹林,你阿武哥上前砍柴,顺便摘了些竹叶回来。” 妇人和蔼可亲,与姜暄和说话好似对亲妹妹一般。 “你尝尝看。” 她拿起一个,递到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愣了愣,抬眸看了眼正眉眼弯弯,温柔望向她的妇人,不禁心头一暖。 淡淡竹香萦绕于唇齿之间,糕点软糯清甜,好吃极了。 “怎么样?”妇人一脸期待。 “好吃!” 姜暄和鼻间发酸。 她重重点头,也不管糕点还烫着,尽数塞进了嘴里。 趁夫人背过身去端菜,姜暄和扯过衣袖,不动声色擦了把眼泪。 “都醒啦?” 男子刚劈好柴,听到这边动静,大步跟了过来。 刚一进门,就看见角落处的慕容峥。 饶是只着了件粗麻衣衫,仍旧挡不住他周身冷冽的气场。 四目相对间,男子竟被吓得虎躯一震。 “阿武哥。” 姜暄和反应过来,忙不迭拉过慕容峥的手,将他从床上拽起。 慕容峥眉头紧锁,任由姜暄和推着他走到夫妇二人跟前。 “这是桂兰姐,这是阿武哥。昨天你受了伤,是他们收留我们在家里住下的。” 姜暄和同慕容峥说道。 言下之意,都是你的救命恩人,该客气的客气,莫要摆皇上架子。 慕容峥何等聪明,自是明白姜暄和的心思。 他眼神淡然,扫了眼与在宫中截然不同的姜暄和。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可爱。 真是疯了。 慕容峥冷哼一声,瞥开目光。 姜暄和却是未发觉慕容峥的反应,仍一个劲的做着介绍。 “桂兰姐,阿武哥,你们别介意,我夫君幼时患了病,落下了面瘫,他不是故意凶你们的。” 她笑得一脸灿烂。 此话一出,陈武和方桂兰皆朝慕容峥露出怜惜神情。 “……” 慕容峥不好拆台,只得勉强默认下来。 “没事,这世上得病的多了,你别放在心上。” 许久,陈武笑呵呵的挤出一句安慰。 “……” 又是一阵沉默。 姜暄和在思考,可是再给慕容峥安个哑巴的名头比较合适。 “那我们先出去了,这饭你们趁热吃。” 许是怕戳中了慕容峥的伤心事,叮嘱两句便拉着陈武离开。 关门时,她还不忘心疼的看了一眼慕容峥。 “姜!元!敏!” 待到二人走远,慕容峥终于忍不住。 他面色阴沉,直勾勾瞪着姜暄和,似是要将她生吞了般。 “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姜暄和嘿嘿一笑,朝后退了两步。 “您乃天子之姿,气度不凡,他们一眼便看出您绝非寻常百姓。臣妾只有这样说,他们才能不怀疑您的身份。” “哦?当真如此?”慕容峥眉头轻挑,睨着眼睛打量姜暄和。 “真的!” 姜暄和重重点头。 本来就是面瘫嘛,还不准人说了。 她表面上恭敬,心里却在默默嘟囔。 左右这里不是皇宫,周遭除了她,也没人知道慕容峥是皇帝。 姜暄和难得可以在他面前挺直身板,即便是报复他,也不过嘴上叫他吃下亏罢了。 “吃饭吧。” 好在慕容峥并未执着于此事,瞥了她一眼,便坐到了座椅上。 农家饭菜自然比不得慕容峥宫里的珍馐美味,加之慕容峥惯来挑剔,姜暄和还以为他会嫌弃妇人备的早膳。 却未料到慕容峥径直提起筷子,吃得津津有味。 “愣着做什么?” 慕容峥眼角余光轻扫,落在姜暄和脸上。 “没什么。” 姜暄和反应过来,坐到了另一边。 第110章 “天子使命,上承皇天,下对黎民。这些既是百姓们日日所食之物,朕若嫌弃,何配做他们的君主。” 慕容峥似是看出姜暄和心里在想什么,自顾自的开口道。 姜暄和一愣。 不得不说,慕容峥虽然性情暴躁,阴晴不定,但的确是位好皇帝。 在位广纳贤臣,善待百姓,真真切切还了大周一片安定盛世。 只是不知为何他非要轻信姜相,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仍受他重用。 姜暄和眸光微闪,低下头去。 “说起来,方才朕听那妇人提起,你喜欢吃这个?” 慕容峥拿起一块叶儿粑,尝了一口。 姜暄和吓住。 叶儿粑常见于村户街巷,京都的大户人家是瞧不上的。 “臣妾幼时出门游玩,曾遇到过卖叶儿粑的商贩,觉着很合口味。昨夜不过随口一提,倒是难为他们记在心上了。” 担心暴露了身份,姜暄和强装镇定,同慕容峥解释。 “面质粗糙,不够细腻,比不上御膳房做的糕点。” 慕容峥随手将吃了一口的叶儿粑扔在了一旁。 当真是吃不来好的! 姜暄和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一巴掌呼在慕容峥脸上的冲动。 这可是前世她念到临死时,也未再吃上一口的东西。 “能送到皇上面前的,自然是一等一的珍馐美味。” 心里如此,姜暄和面上却是笑得甜美。 “少拍马屁了。”慕容峥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吃她这套。 姜暄和耸了耸肩,也未多说。 之后几日,二人便暂时留在了陈武夫妇家休养。 姜暄和常常帮着做些农活,一来二去,村里人都认得了她,以及她那生得极为俊俏却好吃懒做的夫君。 更有甚者传他是靠夫人养活的小白脸,每每路过,见他在门口晒太阳,便要露出一副鄙夷神色。 慕容峥知道村子里关于他的传闻时,脸色是乌黑的。 姜暄和耐心安慰了他整整一个晚上他才消气。 然后第二天,陈武上山砍柴时,慕容峥非要跟着一起。 姜暄和担心他身上的伤,又劝了他一上午。 好说歹说,他终于放弃了上山砍柴,转头锄起了地。 “你别说,慕公子还真是锄地的一把好手。这才一个时辰,你瞧瞧,这一片都是他锄的。” 陈武性子憨厚,长得也是一副老实模样。说话时,他龇着一排皓白的牙齿,更令姜暄和忍俊不禁。 “这几日住在你们家里,本就麻烦你和桂兰姐,为你们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她遥遥看着慕容峥正躬身锄地的身影,心里只觉得痛快。 慕容峥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叫人不敢靠近。也不知让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瞧见此幕,会是怎样的反应。 “哪里谈得上麻烦。我和你桂兰姐相依为命多年,家里已经许久未这般热闹了。说起来,我该好好谢谢你们才对。” 眼前夕阳正好,徐徐秋风吹拂,煞是惬意。 陈武仰头望向远方,神情恬淡,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武哥,你和桂兰姐不是桃花村的人吗?” 姜暄和侧身,忽而对陈武方才所言生出几分好奇。 “不是。”陈武回道。 “我和你桂兰姐本是荆州人士。八年前,荆州大涝,家里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逃出来时,就只剩下了我俩。” 荆州离京都相隔甚远,二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才寻到了此处。 姜暄和有些心疼。 “节哀。” 她喉间苦涩,良久,只挤出这两个字来。 第111章 失去亲人之痛,她尝过。 虽不能感同身受他们的苦难,但总归明白一些。 “已经过去了。”陈武面向姜暄和,朝她微微一笑。 “后头我听说皇上为荆州兴建了水堤,本是想着带你桂兰姐回去的。但她害怕触景生情,想到过世的亲人,不敢回去,故而便一直留在了这里。” 陈武似是倾诉一般,难得讲起家中事情。 “皇上真是位心系子民的好君主,还为在大涝中丧生的百姓修了墓碑。” 姜暄和顿了顿,不动声色朝慕容峥看去。 这件事情她倒是听说过。 八年前,慕容峥才上位半年不到,便遇到荆州千年难遇的涝灾。 他处理得十分漂亮,也正因此事,奠定了他在众大周百姓心中的好印象。 那时慕容峥才十五岁。 在那之前,他亦上过战场,获得过显赫战功。 若没有登上皇位,他应当也能成为与杨烨武并肩齐行的少年将军。 如此一想,慕容峥倒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姜暄和轻哼了声,随即收回思绪。 “饭好了,快些回去吃饭。” 陈武看向家里方向。 方桂兰站在院子里,正朝他们挥手。 “好!” 姜暄和应下,便奔进田中,去找慕容峥。 夜色朦胧,圆月如栏悬挂。 帮方桂兰收拾好厨房,姜暄和搭了个摇椅,坐在院角一棵槐树下休息。 这样惬意的日子,也不知还能再过多久。 “我们得回京都了。” 冷不丁一句话传入耳畔,吓了姜暄和一跳。 她猛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慕容峥那双如夜色深邃的眼眸。 随之,她连忙站起,跟在慕容峥身后。 “怎么这么突然?” 姜暄和有些懵。 “你不是本来就该待在宫里的吗?”慕容峥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向远方。 姜暄和哑然。 是啊,即便没有发生变故,依照时间,现下秋狩也该结束了。 想到即将离开此地,回到那深宫院墙,又继续与后宫那些妃嫔争宠斗胜的日子,姜暄和心中满是不舍。 “大周之主失踪多日,迟迟未见踪迹。此事瞒不了多久。若是传出去,定会引起大乱。”慕容峥语气淡然。 “况且,朕要寻的人,已经寻到了。” “找谁?” 姜暄和疑惑。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不妥,赶忙闭上了嘴。 “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派人追杀的我们吗?”慕容峥反问道。 是追杀你,不是追杀我们。 姜暄和心中暗暗埋怨。 好在慕容峥有良心,路上未将她丢下。 要不然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姜暄和背对着他朝他龇牙咧嘴,慕容峥却是全然不知。 半晌,他忽然转过身。 “你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慕容峥冷声命令。 “臣妾遵旨。”姜暄和微微弯腰行礼。 随即,慕容峥同她擦肩而过。 这一夜,姜暄和在院中站了许久。 …… 与此同时,京都城郊。 一抹黑色人影自树林中飞速穿梭,稳稳落在城隍庙外。 “主上。” 黑衣人径直入内,跪倒在男子身后。 “还是没有消息吗?” 男子站于昏暗之中,看不清样貌。 “启禀主上,慕容峥自崖上跳下后便再无踪迹,恐怕早已经……” “我可是同你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语气骤冷,一字一字,好似从牙缝中挤出,用足了气力,仿佛要将人撕碎一般。 “是属下无能!还请主上责罚!” 黑衣人惊恐万分,头重重低下。 “责罚?你还有几条命受得了我的罚?”男子轻蔑道。 听罢,黑衣人吓得浑身发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第112章 “他出事时,姜家小姐不是在他身边嘛。” 男子双眸微睨,言语中透出几丝玩味。 随即,他低下头,轻轻摩挲手上的扳指。 “两个人都没有找到,那便说明,慕容峥还没有死。” 黑衣人紧紧呡唇,面色惨白。 “一个身受重伤的废人,和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能逃得了哪里去。”男子冷哼。 “给我找。即便是将大周翻了个底朝天,也要将他找到。” 说到最后,男子声音愈加愤怒。 “属下遵命!” 黑衣人立即应下。 “若是这次还没有办好,你便自行断头认罚。”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幽幽传来男子声音。 黑衣人脚步一顿。 “是。” 良久,他抬起腿,迈出了城隍庙。 阵阵微风吹过,周遭树影婆娑。 月光下,黑衣人颈口一枚猛虎图腾隐隐露出。 再一眨眼,身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 翌日清晨。 “桂兰!桂兰!” 屋内,陈武声音嘹亮。 “怎么了?”方桂兰挽起衣袖,将刚烧好的蒸笼端开。 “他们走了?”陈武赶忙跑到厨房。 “谁走了?” 方桂兰一心惦记着锅里的饭,并未在意陈武说话。 “暄和姑娘和慕公子!他们走了!” 陈武激动不已。 “什么?”方桂兰惊诧万分,忙停下手中动作。 “你看,这是他们给我们留的信,还有这个。” 方桂兰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接过书信。 纸上寥寥几行,尽是姜暄和对二人的感激之意。 “这是什么?” 看着陈武手中月牙状的玉牌,方桂兰神色诧异。 “成色这般好,想来定十分值钱。” 陈武来回打量两下,无奈叹了口气。 “这两人怎的也不听劝,都说了不必客气,临了还要送我们东西。” 要是还能追上慕容峥和姜暄和,他定要将这玉牌塞回给他们。 “也不知慕公子身上的伤可有养好。暄和姑娘也真是,走了不晓得提前说声,我这刚做好的叶儿粑,还想着她定会喜欢。” 方桂兰嘴里碎碎念叨着,不自觉望向门口方向,目光中满是不舍和担忧。 …… 此刻,桃花村外。 一对着粗麻衣衫的男女正沿山路下行。 若仔细看,便能看出二人样貌出众,周身气质不俗,绝非寻常百姓。 “早上出门时,我看见厨房里放着竹叶,桂兰姐肯定又准备给我做叶儿粑。” 姜暄和低垂着头,一副沮丧模样。 “没出息。”慕容峥轻蔑回道。“你若实在惦记,等回了宫,叫御膳房给你做便是。” “那也不是那个味了。” 姜暄和噘嘴。 她对叶儿粑的执念,慕容峥自小养尊处优,又怎会懂得。 京都尔虞我诈,人性凉薄,她不喜欢。 唯有那块小小的叶儿粑,承载了母亲对她血浓于水的爱意,和桂兰姐难能可贵的善意,令她割舍不下。 慕容峥的确不懂。 他只当是姜暄和舍不得陈武夫妇,也未多说。 此处离京都约三百里,靠走回去自是不通。途中正巧有牛车经过,姜暄和挥手拦了下来。 “大爷,您这车可是通往京都?” 驾驶牛车的是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瞧着慈眉善目。 “是的。怎么了姑娘?” 男子听到声音,探出身子,露出他左手边空荡荡的衣袖。 姜暄和一惊,不由得心生可怜。 也是个苦命人。 “可否麻烦您送我们一程。” 稍顿,她从衣袖中取出一枚金钗,递给了男子。 “我们不白坐,这是报酬。” 男子接过,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快上来吧。” 随即,他将金钗塞回到胸口口袋。 姜暄和欣喜,扭头看向慕容峥,脸上掩不住的庆幸。 第113章 不过我可要同你们说好,城门戒备森严,我只能将你们带到外面,你们自己想法进去。” 姜暄和倒是可以理解。 他二人身份不明,若带进城内闯出了祸,自己好心载客,还要惨遭连累。 谨慎些不算为过错。 她爽快应下,随即拉着慕容峥上了车。 一股浓烈的臭味扑鼻而来,慕容峥露出鄙夷神色。 他环顾四周,最后只肯落脚于角落,任由姜暄和如何相劝,也绝不进去半步。 “离京都还要两三个时辰,您便打算就这样站过去?” 姜暄和忍俊不禁。 牛车遍布稻草牛粪,自是比不得那宫中轿撵奢华明亮。 哼!活该! 平日里高傲得很,从不将人放在眼里,这回让他吃吃苦头也好,全当是报应了。 姜暄和面上满是关心,心里却是觉得痛快得很。 慕容峥挑眉,冷冷看着正蹲下收拾草垛的姜暄和。 想说她恨不得将“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脸上了,犹豫片刻,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回了宫,便再也见不着她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了。 末了,他背过身去,遥遥面向前方。 姜暄和寻了处干净柴草,靠着墙壁躺下。 慕容峥站得笔直。阳光璀璨,自他头顶而下,仿若周身镀了层金光。 恍惚间,姜暄和还以为是神邸下了凡间。 到底是少年有成的一国之君,单单这样站着,什么也不做,也叫人不由得想要臣服。 要是他性子温和些就好了。 自己在宫里待着也不至于太过煎熬。 姜暄和心想。 许是阳光晒得舒服,她很快起了困意。 眼皮渐渐沉下,最后一丝光亮随之消失于瞳孔之中。 再醒来时,牛车已不知驶向了何地。 姜暄和坐起身,便见周围站了七八个农户模样的男子。 为首的竟是那马夫。 方才亲和模样荡然无存,此刻他们手里提着木棍,正虎视眈眈盯着她和慕容峥。 “怎么回事……?” 姜暄和有些茫然。 “来劫我们财的。”慕容峥双手挽臂,站于牛车边沿。 他语气风淡云轻,仿佛此幕早在意料之中。 “赶紧把你们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其中一名男子不耐怒吼道。 说着,他挥舞了下手中的棍子。 “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 姜暄和皱眉,面向那驾车的马夫。 她原本看着这马夫断了一只手臂,还觉得心疼,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废话少说,快点给钱。不然我们就自己上去搜了。” 马夫凶神恶煞,似是迫不及待冲去剥了他们的衣裳,将钱财尽数搜刮殆尽。 “我们没有钱。” 姜暄和默默走到慕容峥身旁。 狩猎自是要轻装上阵,那枚金钗已经是她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 “哼!你唬鬼呢。”马夫冷哼,语气轻蔑道。“能够随随便便送人金钗,你们怎可能没有钱。” “别跟他们废话了!直接上!” 话音刚落,几人气势汹汹,朝慕容峥和姜暄和奔去。 慕容峥踹开沿壁,木板打在几人身上,对面瞬间倒了一片。 再爬起身时,他们手里武器已经从木棍换成了匕首。 “皇上!” 姜暄和小声唤道。 这些人虽都是些蛮夫,但胜在人多。慕容峥身上有伤,本就不宜乱动。只怕这一折腾,即便打赢了,也会害得慕容峥伤势更加严重。 都怪自己。 姜暄和内疚极了。 若非她轻信于人,将金钗赠于马夫,也不会闹到如此田地。 第114章 “我再说一遍,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对面男子咬牙切齿,恶狠狠的威胁道。 慕容峥神色淡淡,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看着他。 此举终于激怒了男子,他大喊一声,攥紧匕首冲向慕容峥。 眼见愈来愈近,慕容峥仍旧一动不动,毫无躲避之意。 姜暄和吓得瞪大了眼睛。 “啊!” 却听一声惨叫。顷刻间,匕首掉落,方才还凶神恶煞的男子被狠狠踹飞,跌在了地上。 还未等对面几人反应,一群黑衣影卫将他们团团包围。 为首统领快步走向慕容峥。 “皇上。” 他声音压得极低。 “你来晚了。”慕容峥头也不抬,目光直勾勾落在那几名农户身上。 影叁躬身,静静等候发落。 “回宫后领三十个板子。” 随口扔下一句,慕容峥跳下牛车。 姜暄和木了半晌,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原来慕容峥早送了信出去。 他做得实在隐蔽,姜暄和现下才知晓此事。 好在他们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暄和与慕容峥走到几人面前站定。 “我们知道错了,求大侠饶命!” 见慕容峥并非寻常之人,几人连忙磕头求饶。 “你们都是他喊来的?” 慕容峥微微仰头,居高临下睨了眼那载他们的马夫。 此刻他就跪在角落,身子蜷缩着。 听见慕容峥提起他来,不由得颤得更加厉害。 “是!是他!” “他瞧着你们出手大方,便想着从你们身上捞些油水,我们不过是在这周边做些活计,念在同村交情上,才帮了他这个忙。大侠,我上有七十老母,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次。” 男子说完痛哭流涕,试图去抱慕容峥的腿,被一旁的影卫先行一步踹开。 “求求大侠,饶我们一命,我们什么也没有做啊。那匕首也是拿来想要吓唬你们的,我们哪敢杀人。” 身后几人跟着附和,皆是一副惊恐神色。 慕容峥看向马夫,影叁似是得到示意,快步绕到马夫身旁,将他拽起。 “大侠!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明明也是为了钱。” 马夫着急,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五官更是因为恐惧扭成了一团,看上去十分狼狈。 姜暄和还在思考,这荒郊野岭,慕容峥会如何处置这几人。谁料慕容峥转身,从影卫腰间抽出利剑。 手起刀落,不过眨眼间,那马夫另一只手臂便被砍下。 耳畔嚎叫声凄惨至极,姜暄和大脑空白,愣在原地许久。 直到低头看见那只血肉淋漓的手臂,她才后知后觉尖叫出声。 双腿瞬间瘫软,下一刻,姜暄和整个人便往地上跌去。 只是还未摔下,一只手便扶上了她的腰肢。 等到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扑进慕容峥的胸膛。 “我夫人念你断臂可怜,赠你金钗,好心反遭你践踏,该罚。” 慕容峥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语罢,他目光扫过其余几人。 此刻他们被方才一幕吓得面色煞白,冷不丁对上慕容峥的注视,再是支撑不住,疯了般朝他磕头,任由头顶磕出血渍,也不敢停下。 “走吧。” 慕容峥未有多说,抱着姜暄和转过身去。 坐上影叁备好的马车,姜暄和掀开窗帘,最后看了眼不远处。 疼得来回打滚的马夫、如被人下了咒不停磕头的农户,惨叫声夹杂哭嚎声,统统随着马车驶动而逐渐消散。 “那几人在对我们动手时队伍整齐,配合有素,绝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况且,做什么活计能随时掏出匕首。” 第115章 慕容峥端坐于正座,开口同姜暄和解释。 “臣妾知道了。” 姜暄和小声回道。 既然他们作恶多端,受到惩罚乃是天经地义。只是方才那幕过于血腥,她仍有些心有余悸。 “朕教过你的。” 慕容峥语气淡然,确是叫人捉摸不透。 姜暄和一怔,慌慌张张抬起双眸。 四目相对间,她顿时明白了慕容峥的意思。 那只麋鹿,便是慕容峥教给她的道理。 “臣妾,知道了。” 姜暄和咽了把口水,强压下内心震悚。 但为何慕容峥要教她这些。 姜暄和不解。 姜相需要的只是一个忠诚而永远臣服于他的傀儡,所以他拿母亲作为威胁,引她入局,来为自己之后的棋局开辟光明之道。 于慕容峥,她也不过是一个泄欲的工具,是紫禁城中成色最好制作得最为漂亮的花瓶。 他根本无需懂得这些。 姜暄和思索良久,唯独想到一种可能。 那便是慕容峥从未将她放在眼里。 既然构不成威胁,便也无所谓她是否长出獠牙。 但愿事实真如她所想吧。 姜暄和无奈叹了口气。 慕容峥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比之姜相恐怕更甚。 她只想报了她的仇,带母亲远走高飞,并不愿惹出其它是非。 收回思绪,姜暄和看向身旁的慕容峥。 眼下慕容峥正在小憩。 他双目紧闭,脸色平静,俨然并不知晓姜暄和心中所想。 姜暄和低眸,偏过身子。 微风吹拂窗帘一角,露出丝丝缝隙。 眼前是茂密树林,一如那日随慕容峥入狩猎场时的情景。 恍惚间,她还以为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 赶到京都时,已是翌日清晨。 慕容峥收拾上朝,姜暄和则被送回明光宫休息。 舟车劳顿,她一入榻便昏睡过去。 大周君主失踪多日,而后归来,姜相身为军机大臣,自是第一时间知晓。 “还好不是我跟着去。这又是被追杀又是遭遇劫匪的,我可受不了。” 桌上,听道姜相提起慕容峥和姜暄和此趟遭遇,姜元敏只觉得庆幸。 “本来那丫头就是给我们敏儿挡灾用的,这种受苦的事儿,也该她去做。”姜夫人语气宠溺。 姜相自顾自夹菜,并未说话。 “对了,爹,既然皇上回来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回明光宫了?”姜元敏看向姜相。 “我正有此安排。” 姜相放下碗筷。 “这么快?”姜夫人诧异,忙不迭拉起姜元敏的手。 “我原是因为敏儿身子不便,安排姜暄和进宫替她诞下子嗣。但是现在,姜暄和可远不止做了我叫她做的那些事。” 姜相自鼻间传出一声冷哼。 “就是,她一天天仗着自己讨得皇上宠爱,在我面前神气得很。爹爹,您早该治治她了!” 说到姜暄和不是,姜元敏立即提起兴致。 “那丫头也敢?”姜夫人神色狐疑。 “她娘可是还在我们府上的。” 姜暄和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二人感情深厚,姜家从未有过怀疑。故而才放心拿她母亲当作威胁,用来牵制姜暄和。 既然他们捏着姜暄和母亲的命,姜暄和又岂敢背叛姜家。 “荣华富贵、滔天权势,哪一个比不上一条人命重要?”姜相微微挑眉,似是早猜透姜暄和的心思。 “从前姜暄和未尝到这些甜头,她娘便是她唯一的慰藉。如今可不一样了。满朝文武百官、京都最有本事的青年才俊皆在场上,皇上却只愿意她一人近身,还看不出她讨皇上欢心的本事吗?” 第116章 “依老爷的意思是……姜暄和很有可能取代敏儿?”姜夫人又惊又怕。 “就凭她?”姜元敏不服气,噘着嘴反驳道。 “一个庶女,天生的下贱胚子,她凭什么能取代我?” 话虽如此,可她到底还是担心。 “爹爹,您快想想法子。若不然把她送回府上?离皇上远些,自然也就对我没了威胁。” 姜元敏身子凑上前,眼巴巴看着姜相,语气十分迫切。 “现在不是时候。”姜相双眸微睨。 “在没有诞下龙嗣之前,她不能离开皇宫。” 棋子刚落,哪有临时悔棋的道理。 “可是您方才不是说……” 想到姜相所言,姜夫人有些后怕。 “不是还有本相在嘛。” 姜相冷哼一声,缓缓站起身,胸有成竹道。 “爹爹,您想到法子了?”姜元敏眸光闪烁,脸上扬起一抹欣喜之色。 “这些无需你去担心。你只管收拾妥当,尽快回宫。” 说罢,不等姜元敏回话,姜相便拂袖出了大厅。 慕容峥回京都后大力整顿朝纲,提贤贬庸,三日不到撤职五十余官员。 此举引起满朝轰动,连同姜暄和也有所耳闻。 “听说皇上还揪出了好几个与此次你们遇刺相关的臣子,不过都是些官职较低的小人,大头应当还躲在后面。” 彼时,慕容峥刚送了几十箱金银珠宝来。 姜暄和送完郑槐,回来路上与春月聊起朝中之事。 “有如此胆量,敢对皇上下死手,必定不是寻常人物。一时抓不到也正常。”姜暄和走进院中,目光扫过面前堆积如山的赏赐。 莫名的,她总觉得,慕容峥并非不知幕后之人身份,而是有所顾虑,无法立即下手。 故而抓几个底下的小人物杀鸡儆猴,以示警告。 “娘娘亲眼见过那些刺客与皇上交手,没有看出什么来吗?”春月侧头,若有若无端详姜暄和反应。 “没有。”姜暄和摇头。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芦苇荡,从黑衣人身上看到的奇怪图腾。 左右与她无关,她也省得淌这趟浑水。 “他们交手时,我都吓坏了,只顾着逃命,根本无心注意其它。” 想着,姜暄和朝春月笑了笑。 不得不说,慕容峥出手倒是十分大方。 一次以命相陪用钱财万贯报答,他倒是从不占人便宜。 姜暄和心里默默笑了声。 许是有同患难的交情,她对慕容峥比往日少了几分君臣间的疏远,多了些许亲近。 “哟,妹妹这儿好生热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股子嚣张自傲的腔调,姜暄和一听便知是淑妃。 她嘴角微微上扬,挤出一抹笑意,随即转过身。 淑妃身姿挺直,大步自台阶迈下,走到姜暄和面前。 “皇上对妹妹还真是好呢。” 扫了眼四周,淑妃咬紧牙齿,阴阳怪气道。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轻蔑。 慕容峥遇害,杨烨武护驾来迟,依罪领罚。连带着淑妃也受了冷落。 往日慕容峥到底还是会隔两日抽个时间去永宁宫看望一眼,此次自他回宫至今,便再未见过淑妃。 见不到慕容峥,就来她这里找事。姜暄和对淑妃的心思琢磨得一清二楚。 “姐姐此言折煞我了。秋狩时你也在,我为何能得此赏赐,你是知道的。不过是皇上念在我这几日陪着他辛苦,才赐我一些东西宽慰我呢。” 姜暄和笑得灿烂,仿佛不曾见到淑妃脸色愈加阴沉。 是她非要跑来讨这个气受的,可怪不得自己说话难听。 第117章 “皇上遇害时我不在他身旁陪着,此事是我疏忽。今日过来看望妹妹,也是为了同妹妹表声谢意。”淑妃强装镇定道。 “哪里需要姐姐同我道谢,同是后宫中的姐妹,为皇上分忧也是我的责任呀。” 看着淑妃一副气得恨不得出手打她又要装作豁达的模样,姜暄和痛快极了,不自觉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从前她嚣张肆意,是因有娘家撑腰。眼下杨烨武受罚,她便也只有跟着收敛,以免惹得慕容峥更加不悦。 虽说慕容峥冷落杨家只是暂时,但能整治淑妃一番也是好的。 “正巧姐姐看看这儿有没有你喜欢的,随意挑些,就当妹妹一片心意。” 姜暄和故作无意,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撞在淑妃的气点。 “拿别人送你的东西送我?妹妹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皇上!” 淑妃话音未落,便听姜暄和唤了一声。 随即,不等她回过神,姜暄和匆匆与她擦肩而过。 “臣妾参见皇上!” 转身看到慕容峥,淑妃大吃一惊,忙不迭躬身行礼。 “朕听贵妃刚才说,小家子气?可是说的敏妃?” 慕容峥一手搂过姜暄和。 见状,淑妃眸光微暗,双手紧攥成了拳头。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同敏妃妹妹打趣罢了。” 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妒忌。 “是啊皇上,淑妃姐姐来看望臣妾,便顺带着闲聊了两句。那小家子气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皇上莫要当真。” 姜暄和模样乖巧,语气更是轻轻柔柔,直勾得人心不自觉软下。 经由她这番解释,慕容峥脸上才恢复了笑意。 “原来是朕误会了淑妃。” 她低头看向姜暄和,语气十分宠溺。 二人仿若无人般在她面前卿卿我我,气得淑妃浑身发抖,又碍于慕容峥在场不敢言语。 “既然皇上来找敏妃妹妹有事,那臣妾便不打扰,先行退下了。” 咬紧牙齿挤出这番话,淑妃侧身就要离开。 “姐姐等会儿。” 姜暄和忽而开口,喊住淑妃。 随后,她缓缓上前,走到临近的箱子前,挑了枚成色最好的玉钗。 “皇上,臣妾自进宫以来常得淑妃姐姐照料,一直铭记于心。今日正巧皇上您也在,不知臣妾可否当这借花献佛之人,将您赏赐给臣妾的宝物转赠淑妃姐姐,以微表臣妾感激之情。” 姜暄和身子微躬,语气温柔如水,仿若真与淑妃姐妹情深。 慕容峥见状,眸中掠过一道玩味。 “爱妃有此心意,朕如何能做这煞风景的人。”他轻笑一声。 “准了。” “谢皇上。”姜暄和面上欣喜,当即行过谢礼。 “妹妹为你戴上吧。” 仿若未看见淑妃脸上的愠怒,她抬起手,将那枚玉钗亲手戴在了淑妃的发间。 “朕瞧着淑妃戴上这发簪后更精神了些。” 慕容峥笑盈盈打量淑妃,神情颇为满意。 “谢皇上夸奖,还是敏妃妹妹选得好。”淑妃咬紧牙齿,硬挤出笑来回应。 分明看出姜暄和是为故意挑衅,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偏偏慕容峥也要掺上一句,叫自己受了气还要同二人赔笑。 淑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此时心里只恨不得杀了姜暄和。 “你们关系要好,朕也舒心。日后更要如此。同为后宫妃嫔,自当以礼相待,恭亲来往。淑妃觉着朕说得如何?” 慕容峥眼里笑意愈浓。 淑妃心虚挪开目光。 “皇上所言极是,臣妾也是这样想的。” “那便是最好。”慕容峥紧紧盯着淑妃,乌黑瞳孔如夜般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第118章 “永宁宫中还有事情,臣妾便不作叨扰,先行告退。” 被慕容峥目光逼得无处遁形,淑妃说罢,逃似的出了明光宫。 姜暄和一动不动望向淑妃背影,良久,她眸光微闪,收回思绪。 她自是清楚淑妃脾气。 此次梁子结下,日后淑妃更不会要她好过。 这是姜暄和送给姜元敏的礼物。 前世姜元敏怎样欺辱折磨的她,她历历在目。 这笔账,她慢慢算。 “你也不怕淑妃过后找你的麻烦。” 慕容峥嗤笑。 姜暄和一愣,连忙转过身。 那双眼睛直勾人心魄,仿佛早已经将她心思尽数看穿。 “爱妃好大的胆子,连朕都跟着一同算计。” 姜暄和缓神之际,慕容峥继续开口,语气也比寻常更凌厉了几分。 “皇上恕罪!” 姜暄和面色惊恐,低头应道。 “淑妃又不是第一次找臣妾的麻烦了。上回在永宁宫,淑妃故意挑臣妾的刺,连她宫中的下人也对臣妾颐指气使,臣妾斥责了两句,好巧不巧被皇上看见,臣妾反而成了恶人。这些事情皇上兴许忘了,臣妾都是记着的。” “今日臣妾收着您的赏赐,还未开心够呢。她又跑来说臣妾的不是。臣妾一时气不过,这才……” 她小声嘟囔,愈说到最后愈听着委屈。 “原来爱妃心里对朕积攒了如此多的不满啊。”慕容峥挑眉,似笑非笑道。 “臣妾没有!” 姜暄和猛的抬头,露出她泛红的眼眶。 当真我见犹怜。 “臣妾就是将您当成了靠山,有您在,臣妾才敢顶一顶淑妃。” 姜暄和抽了抽鼻子,似小猫般温顺乖巧。 此番模样,饶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半分。 “皇上……啊!” 见慕容峥只一动不动盯着她,也不说话,正要试探着开口询问,下一刻便被他拦腰抱起。 “爱妃还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慕容峥薄唇微勾,随即大步迈入了正殿。 看样子自己是算对了。 姜暄和埋头靠在男子宽厚坚实的胸膛,心里暗暗窃喜。 当着慕容峥的面挑衅淑妃是她故意为之,方才同慕容峥诉说委屈亦是在她计划之中。 相处至今,她也算摸透了慕容峥的喜好。 她方才之举虽然胆大,但胜在坦荡磊落,又及时服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慕容峥最吃的便是这套。 既让慕容峥与淑妃之间嫌隙更深,又引得淑妃记恨上姜元敏。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走到座榻前,慕容峥将姜暄和轻轻放下。 “上过药了吗?” 他转身询问春月。 “回皇上,还未上。”春月恭敬回之。 “把药拿来。”慕容峥语气淡淡。 “皇上,这种事让宫人做就好了。”姜暄和蹙眉,有些为难。 一国之君为她上药,她可承受不起。 何况她不过跟着受了些小伤,还未有从前在相府时受一次欺负伤得严重。 若非担心落下疤痕,她甚至懒得处理。 “爱妃还以为这里是桃花村?” “臣妾并非此意。” 背靠着慕容峥,姜暄和看不出慕容峥现下神情。 唯恐惹怒他,姜暄和只得乖乖听话。 片刻,春月将药端上,又退了下去。 衣裳滑落,少女如玉石般柔嫩的后背赫然映入慕容峥眼帘。 他拿起案上瓷瓶,细细为姜暄和擦拭上药。 “你那贴身丫鬟,朕瞧着举手投足倒是有几分不俗。” 慕容峥随口与姜暄和聊起。 “春月吗?”姜暄和微惊。 前世春月成为朝中第一女官,能力自然不容置疑。 只是这一世她还未来得及同春月提过,也不知此事春月心中可有度量。 第119章 若贸然举荐,只怕弄巧成拙。 “臣妾依稀记得,她刚进明光宫时,内务府的人同臣妾说过,好似她从前是罪臣之女,贬为的宫眷。既是如此,幼时定当学过礼仪伦理,与寻常宫人不同,也是情理之中。” 姜暄和状似无意,提了一嘴春月的身世。 吴家冤案,乃姜相一手为之。前世春月做到了女官之位,最后也未能替吴家翻案。那时她不曾在意此事,如今想来,背后必定有所隐情。 姜暄和心中闪过一个极大胆的念头。 那便是帮吴家翻案。 只是这到底是春月的事,还要与她细细商量后才能为之。 罪臣子嗣贬为宫眷者众多,慕容峥不甚在意,姜暄和思索间,他已然上好了药。 姜暄和穿好衣裳,本想起身,却被慕容峥按住。 “皇上?” “陪朕歇息会儿。” 慕容峥低声说着,将姜暄和压在了身下。 随即,慕容峥侧浑身,拦腰抱紧姜暄和。 二人贴得极近,姜暄和几乎听得见他胸膛跳动的声音。 等了半晌,慕容峥仍未动作,姜暄和心生不解,微微抬眸。 未料到慕容峥双目紧闭,好似已经睡了过去。 “皇上?” 姜暄和诧异,小心翼翼唤了声。 “别吵。”慕容峥开口。 姜暄和吓得立即噤声。 这还是慕容峥头一回来明光宫见她,却不曾对她动手动脚的。 难不成是在桃花村里那几日学乖了? 想及此,姜暄和不免有些感伤。 也不知陈武和方桂兰可会想念她们。 待她解决好这里的一切,带母亲离开京都,定要再回一趟桃花村。 想着,眼皮不自觉愈加沉重起来。 与此同时,永宁宫内。 “姜元敏这个贱人!本宫要她不得好死!” 淑妃抬手,拂袖间桌上茶盏尽数甩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娘娘,您息怒。” 青枝红眠一左一右,扶住淑妃。 “我杨家世代英豪,大周开国有我列祖一席之地,先帝在位更是亲封我祖父英勇候世爵,至高荣耀无可撼动。本宫自小受尽宠爱,什么旷世珍宝不曾见过,如今竟叫人拿个破簪子羞辱本宫!” 淑妃气极,浑身止不住颤抖。 绕是青枝红眠伺候她多年,也闲少见她发如此大的脾气,双双吓得面色煞白,不敢言语。 “小贱蹄子,以为本宫好欺负,她姜家有几条人命够得上与本宫斗!” 淑妃咬牙切齿。 要不是慕容峥在场,她今日必定亲手杀了姜暄和解气。 “娘娘,您可还记得入宫前老将军同您说过的话。” 青枝唯恐淑妃冲动,强压住恐惧上前提醒。 淑妃蹙眉,侧身瞪向青枝,到底没有反驳。 末了,她冷哼一声,气冲冲回了后院。 …… 四周寂静,只听得见怀里人儿依稀发出呢喃声音。 慕容峥睁开眼眸。 也不知姜暄和梦到什么,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又紧蹙一团。 仿佛每次与她一同入眠,都不曾见她睡得安稳过。 慕容峥静静看着眼前这张恬静而乖巧的脸,陷入了沉思。 遭遇野狼袭击让他独自离开时的欲言又止,以及在桃花村时做农活的熟练,这些天姜暄和的身影一一在他脑海中浮现。 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 慕容峥挑眉,望向姜暄和的眸中掠过一丝深沉。 良久,他缓缓起身,理好衣衫,头也不回出了明光宫。 “敏妃进宫前,朕叫你查明她的底细,你可确定没有纰漏?” 路上,慕容峥质问郑槐。 第120章 “回皇上,奴才铭记您的叮嘱,查敏妃娘娘时格外谨慎,绝无半点疏忽。” 未必是明光宫那位做了何事引得慕容峥怀疑? 郑槐心中盘算,面上依旧恭敬稳重。 “皇上可是需要奴才再去调查一番?” 他试探抬眸,端详慕容峥反应。 “不用了。” 慕容峥神色淡然,语气亦是平静如水,叫人看不出异常。 说罢,他加快步伐,头也不回穿进冗长宫巷。 有关淑妃与慕容峥这边发生的事情,姜暄和一概不知。 许是在桃花村待得习惯,回宫几日,她一直未能睡过好觉。这次难得安稳睡到了下午。 “嘶!” 头皮忽然传来剧烈刺疼,姜暄和从睡梦中惊醒。 不等她反应,便被人用力扯过头发,拽到了地上。 “我的床榻可是要睡得舒服些?” 姜元敏叉腰,居高临下看向姜暄和,眼中尽是嫌恶。 姜暄和紧呡着唇,没有回话。 眼睁睁看着她做了这么多日的敏妃,受尽了慕容峥的偏爱,姜元敏只怕气得想将她生吞活剥。 即便这些并非是她过错。 “娘娘,您误会暄和了。她平日里睡的都是自己房间,今日是皇上来了,才睡得您的床铺。” 雪梅适时接话,上前走到姜元敏身侧。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哼。 果不其然,听罢雪梅所言,姜元敏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狐狸精,居然敢在我的床上做那种事情,脏不脏啊你?也是,你娘就是个靠出卖身子过活,生的女儿又能清白到哪去。” 姜元敏语气恶毒,势要把姜暄和踩在尘土里。 可这些话早已经伤害不到姜暄和。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脏。 总归不是她。 “说起来,我倒是很想听听,皇上失踪这些日子,你们都经历了什么。” 想到姜相交给她的任务,姜元敏将气先压在了心里。 “就这样跪着讲。免得我回府一趟,有些人便忘了谁是主子,谁是奴才。改日就敢踩在我的头上。” 吩咐完姜暄和,她又叫宫人拿来座椅,坐在了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面无表情,将那几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自然也隐去了些关键信息。 “这么说起来,你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姜元敏眼珠子一转,面上露出欣喜神色。 原先她以为姜暄和只是跟了皇上几日,没想到她倒并非什么事都未做。 若真如此,自己也能占上便宜。 毕竟姜暄和出手救下慕容峥时,用的是她姜元敏的身份。 “谈不上救命恩人,只是那会儿想到能为长姐夺得皇上信任,便只管着做成这件事情,未考虑其它。” 知晓姜元敏爱听什么,姜暄和顺着往下说。 “你有这番觉悟也是好的。” 姜元敏冷笑,显然并不完全信服。 “宫里东西都用得脏了,我住着不舒服。今天你就将明光宫上下扫一遍。切记,要打扫干净,有一丁点污渍被我看见,我都饶不了你。” 她环顾了眼四周,轻蔑朝姜暄和命令道。 “是,长姐。” 姜暄和没有反抗。 她径直起身,接过雪梅递来的面具,回到后院收拾。 时隔多日,镜中再次映出那张让她每每午夜梦回,看见便痛苦到生不如死的脸。 她忘记不了,她心心念念想要见上一面的母亲,就是藏在这张脸里,亲眼看着她受尽折磨,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 每记起一遍,她就更恨姜家一分。 时间容不得她再回忆,姜暄和很快收回思绪,起身干活。 第121章 因着姜元敏的吩咐,宫中无人敢去搭手。 她整整从下午打扫到了傍晚。 夕阳渐落,夜色朦胧。 姜暄和挑着两桶清水,沿石径穿梭。 不眠不休忙碌了三个时辰,加之她身有旧疾,早已精疲力尽。 眼下全靠她咬牙坚持。 不得已,她如今一未手握权势,二未抓住姜相把柄,即便再不甘心,为了之后计划,她也要忍。 惦记着早些打扫干净,姜暄和脚步加快。 木桶中的水随之来回晃动,她逐渐有些支撑不住。兀的,姜暄和脚下磕到石子,身子不稳,竟直直往后栽去。 “小心!” 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肩上的担子掉落,溅了一地的水花。 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木桶,姜暄和眉头紧皱。 “你还好吧?”慕容嵘探头,一脸好奇打量面前宫女。 不知为何,分明那张脸陌生得很,但周身气质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奴婢参见成王殿下。” 姜暄和这才想起慕容嵘来。 “这么晚,叫你一名女子前来挑水。你主子是谁?竟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慕容嵘撇嘴,语气颇为鄙夷。 姜暄和知晓慕容嵘什么德行,倒是未被他这番话吓到。 “回王爷,奴婢是明光宫的宫人。” 想起之前慕容嵘曾问及过杨烨武抢人之事,担心露出端倪,她只有低垂着头。 “敏妃娘娘的人?” 慕容嵘眉头轻挑。 说着,他目光愈加灼热。 “王爷,奴婢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告退了。” 省得过多纠缠,姜暄和立即行过谢礼,弯腰拾起扁担,就要绕过慕容嵘。 “本王怎么瞧着你有些奇怪?”慕容嵘双眸微睨,上下打量面前宫女。 姜暄和心情烦躁。 什么奇怪不奇怪,她不过是懒得说话罢了。 “你认得本王?” 慕容嵘追问。 “成王殿下的名号谁人不知。但奴婢只是个小宫女,还未有本事能够见得着您。今日是时候不早,奴婢着急回去复命,这才看上去匆忙了些。礼数不周,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姜暄和强压住不耐,尽量用极温和恭敬的语气回道。 “王爷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退下了。” 说罢,这回不等慕容嵘开口,姜暄和便迅速跑开了。 慕容嵘性子乖张,阴晴不定,又不是什么好人。被他盯上比慕容峥还要难缠。 姜暄和之于他能躲就躲,全然不想与他有半点瓜葛。 半晌,等彻底甩开慕容嵘,姜暄和才慢下脚步。 肩上木桶晃晃悠悠,她犹豫片刻,最终决定先行回明光宫。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是其次,但也不能全做了软柿子。 何况姜元敏故意刁难,她本不应受此劳累。 一边想着,姜暄和一边掉头,往明光宫方向赶。 只是还未多走几步,迎面竟撞上了淑妃。 烛光闪烁,一众身影离她愈来愈近。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调头。 “给本宫站住!” 淑妃声音悠悠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反驳的压迫。 姜暄和一颗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且不说今日上午才得罪过她,自己现下这张脸,她再是熟悉不过。 依照淑妃的脾性,只怕新仇旧恨尽数要算在她身上。 姜暄和心中暗道倒霉。 “淑妃娘娘。” 她转回过身,朝淑妃行礼。 “是你?” 看清面前宫人面孔,淑妃脸色瞬间冷下。 “是说你怎么瞧见本宫就要躲开。”她冷哼一声,语气轻蔑至极。 “娘娘误会了,奴婢是见水桶空了,想要回去重新打水,并非有意躲着娘娘。”姜暄和躬身,毕恭毕敬解释道。 第122章 “你见着皇上也是如此吗?” 夜色下,淑妃目光阴冷,直勾勾瞪着姜暄和。 不知为何,面前这人与姜元敏样貌截然不同,可她脑海中总浮现那个贱人的身影。 一样的虚伪,一样的下贱。 “娘……” 刚开口,一道清脆声音响彻御花园。 姜暄和大脑空白,怔了半晌,才被脸颊传来的疼痛拉回现实。 她抬起头,就见淑妃面目狰狞,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娘娘训你话呢,还不快跪下!” 青枝走到她身后,朝她膝盖用力踹了一脚。 姜暄和双腿弯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好疼。 她暗自深吸了口气。 “目中无人,见到本宫不行礼,该重重责罚。”淑妃语气严肃,朝姜暄和怒斥道。 姜暄和咬紧牙齿,咽下了要反驳的话。 淑妃有意迁怒于她,她如何解释求饶也只是在做无用功。 也不求姜元敏前来救她,只能当作倒霉了。 姜暄和有些郁闷。 怎的重活一世,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三天两头的受欺负。 “跪在此处有扰御花园中风光。你便随本宫回永宁宫反省,什么时候本宫气消了,自然会放你回去。” 淑妃冷冷抛下一句,自顾自扬长而去。 姜暄和则由宫人钳制,被带去了永宁宫。 秋风萧瑟,凉意袭人。 门外辽阔,没有半点遮挡。 姜暄和一动不动跪在台阶下,任凭冷风裹挟,透过衣领袖口,生生钻进她的骨头里。 忽然,一盆冰水自上而下,将她全身浸湿。 “原本你该是要受杖罚的,娘娘仁慈,便给你免了。你且好好在这里反省你的过错,日后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自己想清楚。省得娘娘整日费心照顾皇上,还要替你家主子教育奴才。” 红眠站在台阶上,鄙夷俯视着狼狈不堪的姜暄和。 说完,她没好气的哼了声,随即转过身去。 一阵冷风吹过,姜暄和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淑妃手段狠辣比之姜元敏更甚,前世她就吃过不少苦头。 今日落在淑妃手里,只怕不跪一个晚上,她回不去明光宫。 姜元敏会来救她吗? 若是没有雪梅在耳边吹风,兴许还有这个可能。 毕竟淑妃明目张胆欺负她宫里的人,便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姜元敏最好面子,定忍不下这口气。 但是雪梅却极有可能不肯放过这次折磨她的机会。 下午姜元敏训话时,她已经看出来了。 思虑许久,姜暄和仍觉得姜元敏靠不住。 可她现下还能找谁呢…… 明光宫。 姜元敏听说此事,顿时火冒三丈。 “淑妃凭什么教训我的人?” 她一拍桌子,当即从座榻上站起。 “不行,我要去趟永宁宫。” 说罢,姜元敏提起裙摆,风风火火绕过案桌。 “娘娘且慢!”雪梅见状,忙开口道。 “怎么?” 姜元敏疑惑,转身面向雪梅。 “奴婢觉着,您无需现在费心前去赎人,左右姜暄和皮糙肉厚,叫她跪一晚上也无妨。” 雪梅上前,趁姜元敏犹豫之际,搀扶着她坐回座榻。 “我倒不在意姜暄和的死活,只是那淑妃打了我的脸,我若什么事也不做,不是明摆着怕她?让她看贬了?” 提及淑妃,她便是一肚子的火。 上一次当着她的面抢人,这一次公然欺负她宫里的丫鬟。 三番五次不将她放在眼中,试问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姜元敏冷哼。 “可您现下要是过去,淑妃也正在气头上,你二人争执起来,话难免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上赶着引他心烦?” 第123章 雪梅一边替她揉肩,一边耐心解释。 “我才救过皇上性命,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他宠着我还来不及,怎可能为了这么点破事冷落我。” 姜元敏仍旧憋不下这口气,只恨不得闹去永宁宫,非让淑妃知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人。 “总归有这个可能,何况只是为了个姜暄和,若皇上真为此动了怒,岂不是不值当。” 雪梅眼珠子一转,俯下身去,循循善诱道。 “再说了,那姜暄和自进宫以来,仗着自己狐媚功夫了得,整日神气得很。您不在宫里这段时间,更是当贵妃当上瘾了。对奴婢们颐指气使,还说您不在,她就是奴婢们的主子。” “她就是仗着您心善,总忍不下心来教训她。今日正好遇到淑妃,也算帮您好生磨砺她一番。让她知道,没了您,她什么也不是。” 雪梅咬牙切齿,神情满是憎恶。 现下不过是让姜暄和受点皮肉之苦罢了。自己可是被她害得整张脸都毁了。 每每想及此,雪梅便怒火中烧。 只盼着淑妃能再狠些,让姜暄和生不如死最好。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姜元敏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那就照你说的做,明日一早我再去要人。” 她哼了声,语气轻蔑随意。 左右现在天色已晚,就说她已经睡下了,也无人会怀疑。 见教唆成了,雪梅脸上掩不住的欣喜。 …… 夜色愈深,姜暄和身上的水渍久未干却,紧紧贴在她的身上,仿佛坠入冰窖般寒冷。 已经一个时辰了,姜元敏不该没有听见动静。 唯有的可能便是她不肯来救。 知晓此事,姜暄和面无表情,连同内心也无半点波澜。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这下更加确定罢了。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将希望寄托于姜元敏。 心中盘算着,姜暄和缓缓抬起头。 阴云密布,恐要有大雨降临。 也不知现在里春月那边进展如何。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丝深意。 ……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 少女青衣素裹,脚步匆忙,走到门口石狮后,遥遥望向台阶上的郑槐。 半晌,总跟在郑槐身后的小太监跑了出来。 “春月姑娘找公公何事?” 小太监生得唇红齿白,俨然一副少年模样。 “娘娘的贴身丫鬟被淑妃责罚,现下正跪在永宁宫。她自小伺候娘娘,娘娘不忍她受如此酷刑,但又唯恐惹怒淑妃。还望小李子公公同郑公公说声,麻烦他想想法。” 春月紧皱眉头,着急不已。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转告公公。”小太监点头应下。 随即,他调头回了宫门。 春月趴在墙沿,眼看着小太监走上台阶,与郑公公攀话,才放下心去。 深秋季节雨露繁重,不过片刻,天边下起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珠拍打在姜暄和身上,顺着发丝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迷迷糊糊中,姜暄和似是看见九岁时的自己,因为母亲感染风寒,急需用药,跪在雨里一遍遍的磕头祈求。 而那天,是姜元敏的生辰宴。 姜家三口坐于桌前,其乐融融,欢笑声不绝于耳。 也是这样大的雨。 她还记得姜相走到她面前,同她说了一句话。 “你和你娘的命是本相的,本相要你们生你们便能好好活在世上,要你们死,你们也不得不死。” 要她生就生,要她死就死。 凭什么? 姜暄和双手紧握,死死抑制住快要爆发而出的恨意。 第124章 狂风骤起,红眠伸手去合窗户。 透过窗帘缝隙,她目光落在院中那抹倔强身影上。 即便跪着,也依旧身姿挺拔。 不由得让人心头一颤。 “娘娘,就这样让她跪下去吗?” 担心闹出人命,红眠忍不住问道。 “这才跪几个时辰。”淑妃侧倚在座榻,低头把玩手上的金丝护甲。 “明光宫就是个狐狸窝,尽出一些好勾引男人的狐媚胚子。下雨了正好,洗洗她身上的骚味。” 她面目嫌恶,语气更是几近鄙夷。 一阵凉风钻进殿内,烛火摇曳,周遭忽明忽暗。 “还不快将窗户关上,要冷死本宫吗?”淑妃不耐烦的道。 说罢,她拢了拢身上的髦衣。 红眠惊恐,忙不迭转身做事。 随着帘子拉紧,姜暄和的身影连同屋外的狂风骤雨,一同被隔绝开。 前世记忆一幕幕自眼前浮现,姜暄和浑身颤抖,已分不清是因为对姜家的恨,还是因为背上伤口重新裂开而产生的痛。 渐渐,她意识开始模糊。 恍惚间,她似乎抱住了一样东西。 “娘,好冷。” 姜暄和小声呢喃。 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双手愈加用力。 “皇上,可是要奴才把她喊醒?” 看着慕容峥甩了几下腿,也未能将姜暄和踹开,郑槐心惊胆战,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这小宫女胆子还真是大。 不过也能想到,毕竟是明光宫那位的贴身丫鬟,性子都随了主子。 “对不起,对不起娘。” 姜暄和哽咽。 末了,她抽了抽鼻子,使劲往慕容峥腿上一埋。 “……” 慕容峥呡唇,望向姜暄和的目光阴沉至极。 所以,她是将自己当做了她娘?还把鼻涕往他裤腿上擦? “皇……” “臣妾参见皇上!” 郑槐正欲再次开口,淑妃声音猛的传来,将他打断。 “臣妾不知皇上要来,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淑妃慌慌张张,面色在看见正抱着慕容峥大腿不放的姜暄和时,骤然变得煞白。 “快把她拉开!” 她连忙吩咐一旁丫鬟。 青枝得令,径直走下台阶,将姜暄和从地上拽起。 “轻点!” 身子冷不丁被人推了把,姜暄和心情烦躁,没好气的回了句。 待她睁开眼睛,看清面前情况,差点没吓得当场晕厥。 “皇……皇上?!” 她没有知觉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慕容峥何时来的。 还有,为什么所有人都盯着她。 正当她大脑飞速运转之际,有人自她身后拉了她一下。 她转过头,正对上郑槐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姜暄和瞬间明白了所有。 想来定是春月找到了郑槐,托郑槐帮忙将慕容峥引到永宁宫,救下了她。 姜暄和回过神,不动声色低下了头。 “外面天凉,请皇上进殿。”淑妃笑盈盈的道。 说着,她作势起身迎接。 “不用了。”慕容峥语气冷淡。“朕才处理完政事,念及贵妃,过来看望一眼。时候不早,朕还要回养心殿,便不进去陪贵妃坐了。” 脚步戛然而止,淑妃尴尬挤出一抹笑容。 “不过。” 顿了顿,慕容峥话锋一转,侧身看向站在最边上的姜暄和。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若是寻常宫人受罚,他自然不会插手,但眼前这个丫鬟不同。 姜暄和是明光宫的人,且原先与他打过照面。 那时他就觉得姜暄和气质不俗,只是后头再未曾见过,也便忘了此事。 时隔多日再看到这张脸,心中那股子困惑又冒了出来。 “回皇上,这个宫女在御花园中见到臣妾拒不行礼,还对臣妾口出狂言。臣妾叫人去喊敏妃,奈何她迟迟不来,臣妾便只有自行教训下这宫女。” 第125章 淑妃一道添油加醋的话,生生把过错推在了她身上。 姜暄和心中满是讽刺,却也不好言语。 “你在雨中跪了几个时辰?” 慕容峥面向姜暄和。 感受到自头顶投来的目光,姜暄和心弦不由得绷紧。 只希望无人看出来破绽。 “回皇上,约摸三个时辰。”她如实回答。 听罢,慕容峥眉头微蹙,上下打量了眼姜暄和。 面前女子全身湿透,看上去狼狈不堪。 太像了。 除去样貌,无论是身段还是时而展露出的神情,亦或是给他的感觉,都像极了她。 难道真是因为自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吗。 “皇上?” 见慕容峥一动不动,看了姜暄和许久,淑妃心生妒意,开口唤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慕容峥怔了怔,低眸将眼底疑虑敛了回去。 “臣妾本意不过是想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让她日后知道规矩。方才睡醒才发觉外面下雨,正打算叫她回去,您便来了。” 淑妃神色和蔼,笑得温柔似水。 “你去带她换身干净衣裳。”说着,她吩咐红眠道。 “不用了。” 慕容峥忽然开口。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一愣,姜暄和也不由得抬起头来,好奇看向慕容峥。 “朕待会儿要去趟明光宫,她跟着一路就是。” 淑妃眸光骤暗,脸上笑意愈加僵硬。 慕容峥却是如同看不见般,随意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去。 姜暄和也随之出了永宁宫。 一路上,慕容峥未发一语,只往前走。 姜暄和一边跟着,一边暗暗揣摩慕容峥的心思。 她今日这招确是走的步险棋。 求郑槐帮忙,自然避不开慕容峥。 但她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若不然就是干干跪一晚上。 她身有旧疾,新伤也还未完全痊愈,经不起折腾。 况且要是因此落下疤痕,遭慕容峥嫌弃冷落,她之前奋力所为,皆会前功尽弃。 不过转念一想,引起慕容峥怀疑起她的身份也不妨是件好事。 若非时机未到,她巴不得尽快与姜元敏撇清关系。 整日顶着他人头衔过活,这种日子前世今生她都已经过够了。 左右她无权无势,与姜相抗衡,这部棋局本就下得凶险。 或许,兵出险招反而能够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心里想着事情,时间便过得快了许多。 等姜暄和理好头绪,已然回到明光宫外。 “皇上,您来啦。” 得知慕容峥前来,姜元敏连忙出门迎接。 笑容却是在看见他身后的姜暄和时,瞬间凝固在脸上。 “奴婢参见娘娘。” 姜暄和躬身行礼,端得副谦卑模样。 “朕才经过永宁宫,便将她一路带了回来。”慕容峥淡然解释道。 “原来如此。”姜元敏讪笑。 慕容峥挑眉,目光自上而下打量。 “皇上怎的这么晚还来臣妾这?可是处理政事太累,不如进屋,臣妾给您揉揉肩。” 姜元敏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慕容峥身上。 难得有她表现的机会,何况姜暄和也在场,她自是要证明一番。 语罢,姜元敏小跑下台阶,作势要接过郑槐手中的伞。 “爱妃身上有伤,该是要好好休养。现下天色已晚,你便早些歇息,明日朕再来看你。” 不知为何,看见姜元敏对他费力讨好,他却莫名觉得心烦。 原本想着今日在明光宫中留宿,眼下这番情景,慕容峥也没了兴致。 “眼下雨下得正烈,恐怕要好一会儿才能停。皇上不如……” “爱妃进宫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朕最厌烦什么吗?” 第126章 慕容峥语气冷淡,没好气的打断了姜元敏的话。 忽而受到斥责,姜元敏心里咯噔一下,吓得张大嘴巴,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等到慕容峥扬长而去,她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娘娘,先回屋吧。” 扶柳雪梅一左一右,搀扶姜元敏道。 无人理会姜暄和,她也未多言,跟着进了正殿。 “是说爹爹为何非要将你也送进宫中,果然还是你的本事最大。” 姜元敏冷笑,转过身堵住姜暄和去路。 看着姜暄和一副要死要活的虚弱模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姜暄和一眼,便扬手扇了下去。 姜暄和蹙眉,一把抓住了姜元敏的手腕。 “姜暄和!你敢拦我!你疯了是吧!”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被慕容峥斥责,姜元敏本就心里憋了股气。眼下姜暄和又顶撞她,她再是忍不住,当即朝姜暄和咆哮。 说完,姜元敏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住姜暄和的头发。 “长姐是还想在我身上种些伤出来,让皇上看见吗?” 姜暄和面色淡然,同姜元敏四目相对。 姜元敏一顿,停下手中动作。 “我被淑妃带去永宁宫受罚后,便一刻也未离开过。至于皇上会来,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对此并不知情。” 姜暄和神色淡然,语气不卑不亢。 什么屎盆子都往她头上扣,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因为她好欺负。 姜暄和松开手,暗暗一推。 姜元敏身子有些不稳,朝后跌了半步,被雪梅扶起。 “那你为何能与皇上一同回来?你若不勾引他,区区一个奴才,怎入得了皇上的眼。” 雪梅不服,梗着脖子质问。 分明故意污蔑,语气却像是在永宁宫时看着她勾引慕容峥一般坚定。 “之前长姐同皇上提起过,我是她的贴身丫鬟。皇上看在长姐的面子上顺路将我带回,有什么不妥?” 姜暄和不甘示弱,直直怼了回去。 “娘娘,您看她!” 雪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扭头朝姜元敏告状。 “姜暄和你记着,你进宫就是为了替我争宠,诞下龙嗣。别外面的人喊你一声贵妃娘娘,你便以为自己真是了。野鸡就是野鸡,再怎么装,也变不成凤凰。” 姜元敏咬牙切齿。 看着姜暄和屡次与慕容峥亲近,她嫉妒得要死,可又无可奈何。 “长姐教诲,暄和铭记于心。”姜暄和躬身,端得一副谦卑模样。 “既然我回来了,也无需你再时时刻刻顶替我的身份。日后除去皇上召见,你便给我把面具戴好,不准擅自离开明光宫。” “听到没有?” 姜元敏恶狠狠的威胁道。 “我知道了。”姜暄和乖巧应下。 “只是长姐,我有一事还需提醒。我身上的伤皇上是知情的。且在宫外那几日,都是皇上亲自给我上的药。” 言下之意,姜元敏若想换回身份,便只有连同她身上的伤也复刻下来,才不会引起慕容峥怀疑。 “这怎么办?难不成要我跟你受一样的伤?” 姜元敏语气十分不耐。 “恐怕只能委屈下长姐了。”姜暄和低头,眸中讽意一闪而过。 “我不要。”姜元敏毫不犹豫拒绝,转身大步走向座榻。“谁叫你不注意,给自己弄来这么多伤,凭什么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是她不注意吗?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哼。 自己身上哪一道伤不是因为敏妃的身份导致的。 现在想要独善其身,没门。 “可若是引起皇上怀疑,后果更不堪设想。”姜暄和继续开口,劝姜元敏。 第127章 “长姐即便不是为了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整个姜家啊。欺君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此事姜元敏心中亦有所顾虑,她只消稍稍一提。 果不其然,听罢姜暄和所言,姜元敏瞬间露出惊恐神色。 自己石女的秘密若被拆穿,慕容峥必定大发雷霆。 届时,她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其次,还遑论日后坐上正宫之位。 “总不能你身上有几条口子,我便要往自己身上划几刀吧。” 极度挣扎之下,姜元敏不得已,只能妥协。 “不用,左右长姐也不侍寝,依我看,只需要将我肩膀处的伤口照搬去即可。”姜暄和故作善解人意。 毕竟慕容峥有令,她肩膀那处伤,郭太医每隔几日就要照例前来清理。 姜元敏紧紧呡唇,脸上写满排斥。 “只是这件事情由谁做比较好呢?”姜暄和环顾四周。 “让雪梅来。” 姜元敏没好气的回道。 “娘娘!奴婢怎能在您身上划刀子呢。”雪梅吓得不轻,连忙摆手推辞。 “少废话,赶紧弄。” 姜元敏只想尽快解决此事,她好安安心心继续做她的贵妃娘娘,现下没有耐心再听雪梅的废话。 雪梅无法,只有硬着头皮接过匕首。 座榻上,姜元敏微微侧身,衣裳滑至手臂。 姜暄和则站在雪梅身旁,露出她的肩膀。 伤口好了些,但两边的血肉仍未完全愈合。 雪梅照着伤口在姜元敏肩膀上相同位置也划了一道。 因着紧张,她动作极慢,生生疼了姜元敏一个时辰。 亲眼看着匕首的尖在光滑的肌肤上撕开一条细长的红线,在肉里钻研翻滚。姜元敏浑身发抖,惨叫声此起彼伏。慕容峥只觉得痛快。 “娘娘,好了。” 末了,雪梅身子颤颤巍巍,低声禀报。 此刻姜元敏又疼又累,已然精疲力尽。她未理会雪梅,由扶柳搀扶退出了正殿。 雪梅仍旧沉浸于惊恐中,姜暄和双手挽臂,如同看戏般,悠闲打量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手里的匕首忽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雪梅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姜暄和,你故意的。” 故意让她来操刀,故意引得姜元敏对她心生厌恶。 加之她脸上因红疹落下密密麻麻的红色印记,模样十分骇人。雪梅猜出,姜元敏恐怕不会让她再继续在宫里待下去。 心中恨意增生,逼得她快要失去理智。再看见姜暄和一副淡然模样,她愈想愈气,捡起地上匕首就朝姜暄和刺去。 谁知姜暄和似有未卜先知,知晓雪梅动作,先一步绕过案桌。 “同替姜相做事,你我都该清楚他的脾性。没有完成任务顶多受些皮肉之苦。但若是破坏了他的计划,你知道后果。” 雪梅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瞪向姜暄和。却在听到姜暄和这番话后,神情明显愣住。 “你怎么知道?” 知道她是姜相的人。 雪梅震惊,望向姜暄和的目光中透着不可思议。 此事就连扶柳也还被蒙在鼓里,姜暄和是从何处打听到的消息,竟将她藏在最深处的底细轻飘飘的挑起。 “你还是多操心一下自己吧。” 去了姜相面前,可又是一顿好打。 姜暄和轻笑两声,转身要走。 “姜暄和,我好像没有惹过你吧。” 姜暄和一顿,停下脚步。 “就算是从前在丞相府时欺负过你,但那也并非我一人所致。娘娘、扶柳她们,还有府里每一个人,不都是这样对你吗?为何你偏要找我的麻烦?” 第128章 雪梅浑身颤抖,目光直勾勾盯着姜暄和的背影。 容貌尽毁,被姜元敏赶回相府。她之于姜相,已然是一枚废棋。 这些都是姜暄和害的。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样对我,所以我便应该受你们所有人的欺辱。” 姜暄和缓缓转身,同雪梅四目相对。 “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雪梅心头一颤。 脑海中浮现从前姜暄和唯唯诺诺的模样,她更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至极。 只一瞬间,她好似一切都明白过来。 “你是故意的?” 将她逼到如今境地,害她成为弃子。这些全都是姜暄和的阴谋。 雪梅眼睛瞪得圆,身子颤得更加厉害。 姜暄和不语,恍若无事般,静静看着面前几欲崩溃的雪梅。 心中毫无波澜,更别提怜悯。 “我要告诉小姐!告诉姜相!我要让他们看清你的真面目!姜相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他不会放过你的!” 雪梅疯似朝姜暄和大吼。 “我做了哪些事情?”姜暄和耸肩,露出一副无辜神情。 “红疹长在你的身上,而非是我,我相信姜相心里定觉得庆幸。至于方才,也是你家小姐自己开口吩咐的你,与我何干?” “姜暄和!” 雪梅气极,面上恨意几乎快要溢出。 “我劝你声音小些。你我争执起来,姜相不一定偏向谁。毕竟他还需要我为他姜家诞下皇子。而你,好像没那个本事能爬上皇上的龙榻。” 姜暄和微微仰头,不屑冷笑道。 不是看不起她,觉得她是靠出卖身子过活嘛。她偏要让她们看看,她们一口一个“下贱胚子”骂着的人,如何将她们踩在的脚下。 雪梅只是第一个。 姜暄和的言下之意,雪梅听出来了。 她双眸猩红,恶狠狠瞪着姜暄和,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良久,姜暄和眼角余光轻扫,不动声色瞥向不远处屏风后的身影。 她微微一笑,上前挽住雪梅。 “你……” “你的好姐妹来找你了。”姜暄和压低声音。 雪梅愣了下,侧过头去。 只见夏竹此刻正遥遥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 雪梅不由得眉头紧蹙。 “你若把今日之事说出去,下一个遭殃的,就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姜暄和嘴里尽是威胁,但语气却十分温和。 这四人虽然心肠不好,但从小相互扶持,一同长大,彼此之间情意深厚。 姜暄和料到雪梅会告诉她们,也料到她会因为担心,不敢告诉她们。 果然,雪梅听罢此话,只悄悄剜了她一眼,没有再作反驳。 解决完所有事情,姜暄和回到房间。 蜡烛点燃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骤然亮堂起来。 “怎么样?” 春月在此等候多时,见姜暄和回来,她连忙追问。 “一切顺利。”姜暄和轻笑,坐在了她对面。 “我是说你的身子,怎么样。” 春月神色担忧,细细看,还能看见她眼眶泛红,似是哭过。 姜暄和一怔。 “我没事,放心吧。” 心底最深处的什么东西被触碰了下,她说不出是何滋味。 “今日还好你及时去喊郑公公帮忙,救了我一命。” 回过神来,姜暄和抬眸,朝春月露出感情神情。 仅凭她一人无法将慕容峥招来,若没有春月,她今夜便只能在永宁宫外硬生生跪过去。 “是你聪明,先行与郑公公打好了关系。”春月回之一笑。 “难怪秋狩前送姜元敏回府那日,你让我一同出宫。我那时还以为,你叫我捎信过去的,是你的什么人。” 想到姜暄和之前的安排,春月不由得心生敬佩。 第129章 原来这一切都是姜暄和在未雨绸缪。 “除了我娘,我在宫外哪还有什么亲近的人。”姜暄和笑容有些苦涩。 明明自己有父亲,明明按照伦理,姜家也是她的家。 可偏就是这些称之为亲人的人,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过说起来,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郑公公是有儿子的?” 见姜暄和心情低落,春月不动声色越过话题。 郑槐身为内务府总管,先后已辅佐过两位帝王。四季更迭几十余载,他自进宫始便再未踏出过宫门。 谁会去怀疑这样的人,外面还有亲人。 “想要去拉拢他,自然就会费心去观察他最喜欢什么,最在意什么。此事也是我无意间得知。”姜暄和坦然回道。 实则这些都是她前世就知晓的。 她还记得,那时春月刚当上女官,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搜集来的姜家罪证禀报圣上。姜相为拉拢郑槐替他稳住圣心,便以郑槐家人性命威胁。 她这一次是占了姜相的便宜。 姜暄和低眸,将眼底讽意敛住。 “我从前还担心过,与你结盟兴许反而不如我一人独行,现下看来,是我太过狂妄。” 春月丝毫也不掩饰对姜暄和的赞赏。 “我却与你相反。”姜暄和嘴角微勾,对上春月眼眸。 “我一开始就知道,与你结盟,我会事半功倍。” 春月先是一愣,而后朗笑。 屋内气氛轻快,连带着方才那一丝凝重也消散开来。 翌日。 郭太医照例前来明光宫复诊。 休息了一夜,姜元敏脸色仍旧惨白。她侧坐于座榻,任由跟在郭太医身旁的小大夫将她肩膀上纱布取下。 “你慢点!” 伤口暴露于外,瞬间疼得姜元敏龇牙咧嘴。 “娘娘恕罪!” 小大夫经此一吼,连魂都吓落了去。忙不迭退后几步,跪下道歉。 姜元敏心情本就烦躁,连眼睛也懒得抬一下。 郭太医走上前。 “娘娘可是之后又添过新伤?” 望着姜元敏肩膀处的伤口,他眉头轻蹙,面露疑惑之色。 到底是他经手疗治的,郭太医一眼便察觉出异样。 “娘娘昨夜起身,确是不小心摔过一跤,碰到了伤口。” 见姜元敏心虚,不知如何解释。姜暄和适时开口。 “对,就是这样。” “你快些上药,不然耽搁了伤口痊愈,本宫饶不了你!” 生怕郭太医看出更多端倪,姜元敏强压住心慌,忙不迭催促道。 郭太医点头应下,也未多说,径直开始手中动作。 一旁,姜暄和戴着面具,混在宫人之中。 姜元敏性子乖张跋扈,与她截然不同。也不知前世她去世后,慕容峥可有看出不同。 仔细想来也不会。 毕竟前世她与慕容峥的关系更要粗暴许多,只有床榻之欢。 想到自她死后,母亲定也活不成。姜元敏借着诞下皇子稳坐正宫之位,姜家也因此飞黄腾达。姜暄和胸口怒意便如翻江倒海,压得她喘不过气。 好人短命,坏人安然于世,恐怕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这世道如此黑白不分,才心软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思绪不自觉飘至九霄云外,还是听见郭太医告辞,她才回过神。 “姜暄和,你是出风头上瘾了是吧?” 宫人陆续退下,屋内只剩姜元敏的四个丫鬟及她。 “方才我有叫你说话吗?还是你见到个男人便忍不住摇尾巴,连那年过半百的老太医也不放过。” 姜元敏面色鄙夷,朝姜暄和翻了个白眼。 第130章 姜暄和低头,不作反驳。 左右姜元敏是没事找事,她如何解释也不过白费口舌。 “赶紧给我熬药去。” 越看姜暄和越觉得心烦,姜元敏没好气的命令道。 “是,长姐。”姜暄和应声。 随即,她转身离开。 “看着这张脸我就觉得晦气。” 身后,姜元敏语气轻蔑。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阴冷,大步迈出了房间。 姜元敏有意给她下马威,只安排了夏竹陪同。 二人来到后院的小厨房。 “我出去有些事,你且在此处看着,若是药熬坏了,我拿你是问。” 夏竹双手挽臂,站在门口,趾高气扬吩咐姜暄和。 姜暄和未去回话,自顾自将砂锅端于灶前,开始熬药。 “哼。”夏竹冷哼。 “你别以为我没有看见,昨天夜里你趁娘娘不在,便欺负雪梅,对她颐指气使。我告诉你,雪梅脾气好,我可不惯着你。” 殿内空旷,即便雪梅扯着嗓子大喊,夏竹位于屏风处,也只能依稀听出些许。 况且就算听见了也无妨,姜元敏这四个丫鬟,她只将秋叶和雪梅放在眼里。 “你耳朵聋了吗?听不见我说话?” 见姜暄和对她视若无睹,夏竹气极,跑进屋内,一脚踹向灶台。 砂锅被踢翻在地,清水滚烫,瞬间朝四处飞溅。 姜暄和躲闪再迅速,也不免被烫着。 她微微蹙眉,神情有些不悦。 “若是烫伤了我,留下了疤痕,后果你来承担吗?”她抬起头,看向夏竹。 夏竹本是想给她个教训,未料到砂锅会翻,再听见姜暄和所言,她双眸回避,面上心虚不已。 “别整日拿这些威胁我。说来说去,你也不过是个卖身的狐狸精。” 说完,夏竹匆忙走开。 姜暄和看着眼前身影迈出房间,拐过弯消失于视线之中,她轻蔑一哼,收回目光。 熬药极费时间,整整两个半时辰,姜暄和一直守在灶前。 夏竹果真未再来过。 姜暄和心知肚明是何原因,内心毫无波澜。 像这样的刁难,她从早到大,已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早已经麻木。 砂锅里传来药汤煮沸的声音,热气透过边沿钻出,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苦味。 姜暄和估算好时间,从衣袖中取出一袋粉末,约摸指甲大小,尽数洒进了锅里。 随后,她将纸袋扔进了灶台。 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让人抓不住破绽。 “煮好没有?” 下一刻,夏竹从屋外走进。 “刚好。”姜暄和语气淡然。 “赶紧舀到碗里,端去给娘娘。” 因着有姜元敏做靠山,夏竹面对姜暄和更有底气了些,说话亦是得意洋洋,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主子。 姜暄和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德性,倒也懒得计较。 她当着夏竹的面将药汤斟好,端去了正殿。 彼时,姜元敏慵懒倚在座榻上,任由扶柳剥好提子,往她嘴里一颗一颗送。 月供提子三千粒,送去明光宫的便有两千。 可见慕容峥待她极宠爱。 接过汤碗,姜元敏皱着眉头一饮而尽。 “苦死了!” 她心中有气,不耐将碗扔到地上。 碎片溅起,姜暄和不小心被划伤。 她不动声色将流血的手背藏进衣袖,缓缓退到一侧。 “再过十日,便是中秋晚宴,我这肩膀上的伤可是能好?”姜元敏质问道。 这是她进宫以来参加的第一次宫宴,她自是要抓住机会,艳压全场。 若是顺利的话,她便能证明自己的本事,无需靠姜暄和也讨得慕容峥欢心。 第131章 往日她丝毫不放在眼里的人,现下却摇身一变,仗着她需要自己,在她面前神气十足。姜元敏很不甘心。 “长姐好生疗养的话,应当是可以的。”姜暄和回答。 “不可以也要可以。此次宫宴我爹爹十分重视,倘若被你搞砸了,你知道你娘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姜元敏说话蛮横,全然不给姜暄和反驳之机。 “我知道了。” 提及母亲,姜暄和明显焉了些。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历来为大周子民所重之日。 自然,每年的中秋宫宴,也是除年宴外办得最盛大的一回。 倘若能在中秋宴上拔得头筹,不仅极可能被皇上看中,自此飞黄腾达,也能为家族争光。 男子如此,女眷亦然。 姜元敏本事不大,竟也有如此大的野心。 姜暄和对此嗤之以鼻。 况且想在宫宴上出风头的心思,可不止姜元敏一人会有。 永宁宫。 听闻杨烨武托人送了东西来,淑妃兴致盎然,亲自出门相迎。 “中秋宫宴,欢庆达旦。将军特送大礼,为娘娘助力!” 来送礼的,是杨烨武的贴身侍卫宋韬。 他双手作揖,毕恭毕敬道。 “哥哥送的什么东西?”淑妃十分好奇。 杨烨武惯来对她十分宠爱,此次又弄得这般严谨浩大,直将淑妃一颗心吊起。 “将军有令,此物只能娘娘一人打开。您还是自己看吧。” 第八十四章各怀心思 语罢,宋韬便携一众侍卫离开了永宁宫。 “快打开让本宫瞧瞧。” 淑妃迫不及待,忙招呼青枝和红眠。 二人得令,上前将箱子打开。 刹那间光芒骤现,直叫在场几人惊住,久久挪不开眼睛。 “天呐。” 半晌,青枝率先回过神来,捂嘴发出感叹。 只见箱内整整齐齐放置着一匹绸布,乍见如月光之色,细看其中却有金丝勾嵌,质地绵软,阳光照耀下更似镀了层七彩光芒。 饶是青枝和红眠自小借着淑妃见惯稀世珍宝,看到此物,仍不禁被惊得瞠目结舌。 “是燕羽觞!”淑妃惊喜万分。“哥哥当真将燕羽觞给我寻来了。” 青枝红眠相视一眼,心中顿时了然。 六年前,北狄来犯。杨烨武带兵驻扎恒城一带。淑妃翻阅史书,对恒城所产燕羽觞十分好奇,便缠着杨烨武给她带回。 可燕羽觞无论提料还是制作都极其复杂,即便是产量最高的时候,十年也只得三匹。更何况据记载,其工艺早已在先帝在位时便已彻底失传。 故而这场战役直到结束,杨烨武也未能寻到燕羽觞。 淑妃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一直惦记着此事,并且还真寻了回来。 “杨将军对娘娘可真有心啊!”红眠不由得感慨道。 “那是自然。”淑妃仰头,神色骄傲。 “我几个哥哥都死在了战场上,将军府上这一代,唯独留下我和二哥,他待我,自然是最好。” 原本这几日在慕容峥那受了冷落,她心中郁闷得很,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致。现下见杨烨武对她这般珍视,淑妃瞬间有了底气。 “有了燕羽觞,娘娘一定能在中秋宴席上大放异彩!” 担心淑妃提及伤心事情绪消沉,青枝忙将话题转移回燕羽觞上面。 “本来娘娘就生得倾国倾城,再穿上燕羽觞,莫说皇上,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见了,也得被咱们娘娘迷得晕头转向。” 红眠紧跟其后,笑呵呵的接过话茬。 “那可不一定。”淑妃双眸微睨。 第132章 想起姜元敏,她便恨得牙痒痒。 “这后宫中,有谁能比得上娘娘风华绝代。”红眠噘嘴,应承淑妃道。 “明光宫那位啊。”淑妃冷笑。“她惯来会驾驭人心,谁知道这回又能想出什么法子讨得皇上喜欢呢。” “她耍的那些,都是登不上台面的伎俩,怡红院的姑娘都比她会的多些。也就是皇上没遇到过她那样的,才对她起些兴致。等过段日子厌倦了,丢都来不及丢。” 青枝上前扶住淑妃,三言两语把姜暄和贬到了尘埃里。 听罢此话,淑妃脸色才舒展开些。 “娘娘,您和她比,那都是降低了自个儿身份。”见这样安慰有用,青枝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正宫之主必当仪态万千、能担大任。像姜元敏那样的,顶多也就做个玩物,供人玩玩身子。您想,皇上少年登基,年轻有为,怎会连这些都分辨不清。他心里怕是清楚得很呢。” 青枝耐心将这些道理捋来讲给淑妃听。 “但愿皇上所想,真如你说的这般。” 淑妃言语仍旧冷淡,但神色明显比方才缓和许多。 说完,她吩咐宫人将燕羽觞带回殿中。 中秋宴席将至,慕容峥特召见后宫众妃嫔,商量如何操办。 姜元敏决定亲自前往。 “有扶柳和夏竹陪着我就好,你且留在宫中。” 姜暄和虽然戴着面具,但此番模样也已经几次引起慕容峥的注意。 她可不想风头又被姜暄和抢了去。 临行前,姜元敏特意叮嘱。 “知道了,长姐。” 姜暄和站在一侧,看着扶柳和夏竹为她穿好衣衫。 锦衣玉袍,珠钗头凤,好生艳丽。 姜元敏最好面子,此次不仅慕容峥,后宫众妃嫔尽在,她自是卯足了劲打扮,生怕光芒遭人掩了去。 姜暄和只静静看着。 前世为了替姜元敏保守好秘密,也怕身份被拆穿后里慕容峥降罪,她费力学习姜元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时间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换了个人,真正成了姜元敏的替身。 可她现下再看姜元敏,却只觉得格外的别扭。 什么时候她们之间关系发生了调换,变成姜元敏学她。 无论是她身上的伤疤,还是讨好皇上时的姿势神态。 可惜了,怎么学都是东施效颦。 姜暄和内心生起一丝不屑。 姜元敏不知姜暄和心中所想,她只惦记着待会儿莫要被淑妃她们比下去。 在梳妆镜前来回转了几圈,确认自己足够漂亮,姜元敏终于出发。 彼时,奉心殿中,慕容峥及众妃嫔已纷纷到齐。 碍于姜元敏如今正得圣宠,不好得罪,无人敢开口指责,只在心中默默埋怨。 如此等了半晌,淑妃耐心逐渐耗尽。 “皇上,不然再叫人去明光宫中催催?臣妾和几位姐妹等着倒是无妨,但您日理万机,本就辛苦,如若耽误了事情,损失可就大了。” 如若不是前面吃了几次亏,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惹怒了慕容峥,依她脾性早就发了怒。 等到现在已经是给姜元敏面子。 淑妃冷哼。 慕容峥紧紧呡唇。虽未立即回话,但看脸色便能知晓,他此刻也压着脾气没有发作。 淑妃无奈叹了口气,手撑着脑袋,一副困倦了的模样。 正当气氛愈加凝重之时,姜元敏总算赶到。 “臣妾参见皇上。” 她躬身行礼,语气娇弱而谄媚。 慕容峥紧紧盯着台下的姜元敏,眉头不自觉皱成一团。 第133章 分明确是他熟悉的那张脸,却叫他莫名感到陌生,甚至厌恶。 可这种感觉,又总会消失于下一次再见到姜元敏时,然后不知不觉被她迷住。 如此反反复复,令人捉摸不透。 “敏妃妹妹来得这么晚,原是将时间花在打扮上了。”淑妃笑得温和。 “皇上,您别听淑妃瞎说,臣妾是醒来迟了。” 姜元敏着急同慕容峥解释。 她可不想让人以为,她生得漂亮乃是因为费心装扮过。 “入座吧。”慕容峥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姜元敏应下,随即坐到座椅上。 今日本就是为了商量中秋宫宴事宜,各妃嫔鼎力抒言,几番讨论,很快有了结果。 “这回宫宴,内务府就不做衣裳送到各位宫里了。” 慕容峥话语刚落,殿中顿时议论声四起。 往日宫宴,宫中各主服饰皆由内务府统一发配。此次忽然改了规矩,叫她们自行安排,看似百花齐放,实乃幸事。于各妃嫔而言却并非如此。 穿得差了,无法在宴中出头,白白浪费机会。但若是穿得太过光鲜,也怕有喧宾夺主之嫌。 在场众人各怀心思,气氛明显低沉了几分。 “那真是赶了巧了。” 淑妃忽然开口,笑盈盈的道。 “臣妾昨日得了一匹上好绸布,正想着待会儿送给敏妃妹妹,以还那玉钗之情。” 慕容峥挑眉,不发一语。 淑妃见状也未多问,当即吩咐宫人承上。 红檀木案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匹暗紫绫罗绸布,其色靓丽非常,一眼便能看出价值不菲。 “淑妃娘娘待敏妃娘娘真好,锦月螺本就昂贵,何况娘娘送的这匹成色极好,更是难能一见。”李婉儿紧跟着附和,恭维起淑妃。 “你认识锦月螺?”淑妃故作诧异。 “让淑妃娘娘笑话,臣妾就是幽州的人。” 而幽州盛产锦月螺。 故而李婉儿立即认出也是情理之中。 “哎呀,可惜了。”淑妃蹙眉,神色很是懊恼。“早知道李昭训是幽州人士,该也送一匹到兰心苑才是。” “淑妃娘娘折煞臣妾了。”李婉儿低头,端得一副谦逊模样。 “如此珍贵之物,送给臣妾了也是糟蹋。反而在敏妃娘娘手中,方能大放异彩,配得上敏妃娘娘的身份。” 二人一唱一和,不动声色将姜元敏逼到了死胡同,无论她是否愿意,现下也只能收下这匹锦月螺。 “不知我这个礼物,可还称敏妃妹妹的心意?” 见姜元敏迟迟未作表态,淑妃回过头来询问。 姜元敏大脑空白,一下子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她虽不懂淑妃与李昭训之间对话何意,但也知道淑妃无事献殷勤,其中必定有鬼。 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回绝了淑妃。 姜元敏愈想愈加心烦。 “既是淑妃一片心意,敏妃便收下吧。” 许是等得太久,慕容峥言语之中透出淡淡不耐。 “是,皇上。” 不得已,姜元敏只有不情不愿接过。 “锦月螺经不起日晒,敏妃妹妹若是想赶在中秋宴穿上,只怕是现在就要吩咐内务府,叫他们开始做了。” 淑妃看似好心,提醒姜元敏道。 “好,妹妹记着了。”姜元敏抬眸,硬挤出一抹笑容。 淑妃分明是故意为之。 偏偏她气得咬牙切齿,明面上还要笑脸相对。 既然宫宴事宜已商议完毕,慕容峥很快离开奉心殿。 淑妃借以身子抱恙为由紧跟其后。 姜元敏自知被人摆了一道,本就郁闷得紧。也无心再做逗留,当即回了明光宫。 第134章 “给我把这个送到内务府,告诉他们,一定要做好些。若是中秋宫宴上让我被淑妃压了风头,他们的脑袋也别想要了!” 一踏进院子,她就看见正在清扫落叶的姜暄和。 说完,不等姜暄和反应,身后宫人便将绸布塞给了她。 姜暄和顿了顿,看向手上的案架。 再抬起头,姜元敏已然气冲冲走上台阶。 “扶柳,娘娘这是怎么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令姜元敏发如此大的脾气。 夏竹好奇,拦住扶柳询问。 扶柳轻叹了口气,随即将方才在奉天殿中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淑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夏竹也觉得反常。 “她才不是存的什么好心呢。”扶柳冷哼一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随后,眼角余光便扫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姜暄和。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她拉下脸来,严肃催促道。 姜暄和点头,转身踏出院子。 脑海中回忆了遍方才扶柳所言,她心中细细盘算。 淑妃绝不可能让姜元敏在此次宴席上风头比过她,但她若是打算在绸缎上做手脚,必定会避着些人,而不是当着慕容峥乃至后宫各嫔妃的面送给姜元敏。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她已经有更好的选择,送姜元敏绸缎,无非是让姜元敏无法做出选择,先行规避掉风险。 毕竟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姜元敏,能有可能在中秋宴上赢过她。 今日情况,姜元敏确无法推脱。但要放任不管,必定会输掉这次比试。 这无论对姜元敏还是她来说,都绝不是件好事。 姜暄和想及此,心情开始沉重起来。 慕容峥的宠爱到底是靠不住,谁也无法预料,他的兴致能够维持多久。 兴许明日,亦或是后日。 所以此次宫宴,是她巩固地位的最好机会。 得到满朝文武百官认可,她便不用再将自己的身子当作争宠的唯一工具。 途径御花园,姜暄和沿晋阳湖行走。 因着心事重重,她脚步匆忙,差点未听见有人呼救。 待她反应过来,顺着声音望去,就见远处湖泊中心漂浮着一抹淡粉身影。 是雪梅。 姜暄和依稀辨出那人影身份,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雪梅挣扎许久,早已精疲力竭。但求生尚存。她用尽气力,扯着嗓子朝岸边大喊。 姜暄和一动不动看着。 前世她临死前,雪梅亲手从她嘴里伸进五脏六腑的那根金丝,此刻好似正抵在她的咽喉,令她喘不过气。 她仿佛看见雪梅笑盈盈的同姜元敏打趣。 “娘娘,您看,她像不像条死鱼?” “前面那些娘娘怕是也看厌了,不如玩点新的。把她当成真鱼,踹进井里,再由人拉住金丝一头,咱们钓上一回,看她是何反应。” 耳畔不断传来雪梅声音,夹杂阵阵欢笑。 她的痛苦于她们而言,就只是供人玩乐欣赏的马戏。 姜暄和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只犹豫了一瞬间,她心底最后残存的一丝心软被她压了下去。 眼前雪梅的气息愈加微弱,直至再听不见她的求救声音。 姜暄和驻足片刻,确认雪梅死透,她将绸布放下,沿岸边往雪梅方向靠近。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来人啊!” 很快,路过宫人尽数被吸引过来,乌压压的挤在了岸边。 雪梅送上来时面色惨白,嘴唇发紫,早没了气息。 第135章 与她一同的,还有一个年轻太监。 二人并肩躺着,死状十分凄惨。 “总不能两个人同时失足落水淹死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个偷偷对食,结果被发现了,怕受刑罚,所以选择在晋阳湖殉情啊?” “也不知他们是哪个宫里的。” …… 周围嘈杂,议论声不绝于耳。 姜暄和目光呆滞,跌坐在角落,似丢了魂魄一般。 “是谁最先发现的尸体?” 为首御林军走至两具尸体旁,目光环视四周。 众人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是我。” 良久,终有有人开口。 姜暄和颤颤巍巍从地上站起,走到一行御林军面前。 “大人,是奴婢。奴婢奉娘娘之命,前去内务府送绸布,路上经过此处,正巧听见求救声音。奴婢立马就喊人了。可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说话间,姜暄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奴婢认得她,她与奴婢同在敏妃娘娘身旁做事。敏妃娘娘心善,若是知道自小服侍她的丫鬟死了,定会万分悲痛。” 她声音哽咽,浑身颤抖着看向雪梅,只一眼又转过头去。 这番模样落在外人眼中,好似她当真受了莫大惊吓。 “随我们去趟宗人府吧。” 依照例律,姜暄和理应接受审问。 待到结束,从宗人府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姜暄和急忙将绸布送去内务府,做完姜元敏交代的事情,才回到明光宫。 刚踏进宫门,扶柳和夏竹便将她牢牢拦住。 “娘娘让你去趟正殿。” 扶柳语气冷淡,比平日里更甚。 仔细看还能看见她眼眶红润,想来方才哭过。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害死了雪梅。” 夏竹没有扶柳那般冷静。她死死瞪着姜暄和,目光中满是憎恨。 姜暄和皱眉,侧头对上夏竹的注视。 “我还担不上这个罪名。”她缓缓开口道。 “就是你!那日……” “夏竹!” 眼见夏竹情绪激动,作势要与姜暄和纠缠,扶柳连忙将她喊住。 “雪梅从小伺候在娘娘左右,娘娘念着这份情,也会替她主持公道的。” 说完,扶柳瞥了眼姜暄和。 言下所指分明。 对于二人的断定,姜暄和十分坦然。 她迈腿绕过夏竹。 二人擦肩时,姜暄和嘴角微勾,朝夏竹轻蔑一笑。 见她瞳孔放大,露出震悚神情。姜暄和转过头,径直走向正殿。 “长姐。” 姜暄和停在姜元敏面前。 却听“啪”的一声脆响,茶盏摔在她的脚边。 姜暄和眸光忽闪,抬头露出惊慌神情,忙不迭跪到地上。 “你同我说说看,雪梅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你害死的?”姜元敏叉腰,气势汹汹质问道。 “我没有。我只是正巧看见雪梅呼救,至于她的死因,我并不知情。”姜暄和摇头,语气坚定。 “你胡说!” 还未等姜元敏说话,夏竹严声反驳。 “前几日,我亲眼看见你和雪梅起过争执。还有雪梅身上的红疹,也是你害的。你分明是因为看不惯她,所以故意想杀了她!” 说罢,她转过身,面向姜元敏跪下。 “奴婢恳求娘娘重罚姜暄和,以慰雪梅在天之灵!” “姜暄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姜元敏气得面目狰狞,似是恨不得把姜暄和生吞活剥。 “红疹一事真相早已查明,乃宫中妃嫔嫉恨长姐所致,意外害了雪梅,我也一直心存内疚。若真像夏竹所说,我因为看不惯雪梅,所以故意在她脸上下药。当日是皇上亲自做的调查,淑妃娘娘、内务府所有人皆在场,我有多大本事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第136章 姜暄和此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确是叫人无法反驳。 “至于因为我与雪梅起过争执,所以便断定我对雪梅有灭口之心,这更加荒谬。那要是如此,我与这宫中所有人都起过争执,日后万一我出了事情,岂不是也可因此断定是你们合谋杀害的我?” “大胆!” 此话一出,姜元敏当即大怒。 “姜暄和,我看你是翅膀越来越硬了,往日见着我话都不敢说,现在竟也学起顶撞我来了。” “长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竹一口一个杀人凶手,我若不替自己证名,难不成真要认下这罪过吗?” 姜暄和身姿挺拔,抬眸同姜元敏四目相对。 “我只是正巧撞见雪梅去世,宗人府我也去了,刑部的大人已经审问过我一道。雪梅的死要是真与我脱不了干系,我回不了明光宫。” “雪梅就是你害死的!你这个贱人!”夏竹似是疯了一般,朝姜暄和破口大骂。 要不是扶柳将她拽着,只怕她现在已经扑向姜暄和。 “娘娘?您忘了吗?之前奴婢刚进宫中,她便打过奴婢,末了到您面前还反咬奴婢一口。她已经不是从前在相府时那个胆小如鼠的姜暄和了,她现在胆子大到都敢杀人了!娘娘,您不能不管啊。她以后会害了您,害了咱们的。” 夏竹犹如失了心智般,她语气焦灼,哭喊着请求姜元敏惩治姜暄和。 “长姐若还是怀疑,我愿自请回宗人府,接受调查。” 姜暄和微微仰头,面色坚毅,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姜元敏看向面前跪着的二人,只觉得心烦意乱。 雪梅一死,她与夏竹一样,怀疑是姜暄和所为。 但把姜暄和带回宗人府调查,岂不是上赶着将她的秘密往慕容峥面前送。 旁人是死是活她不在意,但绝不能连累到她。 “此事我自有论断。” 姜元敏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烦躁。 随即,她命人将姜暄和送去杂房,暂做关押。 杂房位于明光宫最南处,背阳而建,阴暗潮湿。 前些天那场大雨之后,天气便愈发的寒冷。加之姜暄和进来时被人脱去了外衫,这一夜她并不好过。 左右她早就清楚姜元敏的脾性,此番刁难也在她意料之中。从宗人府出来,姜暄和就做好了准备。 像这样的折磨,这二十年来,她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好在她已经看得到头了。 姜暄和寻到一张草垫盖在身上,随后盘腿坐于角落,以暂且抵御凉风入袭。 月光穿过破旧窗户,洒进屋内,照射出一抹光亮。 她弯腰环抱住双腿,脑海中尽是进宫前母亲同她告别,温柔叮嘱她的身影。 此次一别前路凶险异常,二人皆心知肚明。 母亲只紧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唤她“阿和”,要她一定平安归来。 娘,再等等我。 再等等阿和。 姜暄和想着,眼皮逐渐沉重。 正当她要彻底睡下,忽而,门被人从外推开,发出“吱呀”声响。 “谁?!” 她猛的睁开眼睛,警惕往门口方向看去。 “是我。” 春月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姜暄和暗暗松了口气,转头询问道。 正打算起身迎接,春月便走到她面前,将手里毛毯为她盖上。 “厨房里没什么东西,我寻遍了,才找到两个馒头,你先垫垫肚子。” 说着,春月又从衣袖中取出一个油纸袋,递给了姜暄和。 “谢谢。”姜暄和接过,低头毫无顾忌啃了起来。 第137章 连续好些天被这样往死了折腾,她身子早就不似从前那样硬朗。 姜暄和也知道,于她而言活命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你慢些吃,不着急。”春月轻轻拍了拍姜暄和的后背。“现在才过未时,姜元敏还有好一会儿才醒。” “这毯子待会儿你记着拿走,被她看见,你会跟着受连累。”姜暄和提醒道。 “我知道。”春月无奈叹了口气,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说起来,雪梅的死,你心中可有度量?” 说罢,春月与姜暄和并肩席地而坐。 姜暄和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雪梅的死定不是偶然,但至于她在外招惹过谁,得罪过谁,我并不了解。” 雪梅武艺虽然算不得顶尖,但自保绝非问题。能在御花园中悄无声息将她杀害,连宗人府也查不出端倪,可见对面手段狠辣。 前世直到她死时,雪梅还活得尚好。姜暄和亦无法依靠前世记忆,推测出杀人凶手。 “对了,跟着她一同被捞起来的那个宫人是谁,你有听到什么风声吗?” 姜暄和忽而想起,今日死在晋阳湖的,并不是只有雪梅一人。 “是内务府新来的太监,刚进宫两个月,还未来得及分配。”春月如实回答。 刚刚进宫,无依无靠。没有主子,也追溯不到其它人的身上。 这条线索还未开始便已经断了。 “宫里凶险异常,每走一步都比外面的更加艰难。若非逼不得已,谁会选择进宫呢。这小少年才来不久,便就遇到了此事,连命都搭上了。” 提及这死去的小太监,她不由得联想到她自己的遭遇。 春月连连感叹。 “世道如此,我们都不过是被推着往前走,做的每件事,说的每句话,皆是身不由己。”姜暄和开口,宽慰春月。 她们已经过得比寻常人还要不易许多,单单是活着,就已经付诸半生努力。至于其它人的命运,能渡则渡,渡不了,亦不必放在心上。 “你说得对。”春月嘴角上扬。 那笑容却是苦涩得紧。 “雪梅是为何死的我并不在乎,只要日后不要牵连到我,更不要耽误我的计划。” 姜暄和语气冰冷。 反正雪梅也该死,不是吗? 真论起来,今日夏竹说的未必是错。她见死不救,也算是半个杀人凶手。 “希望如此吧。” 春月说话轻飘飘的。 姜暄和望向她时,她也正盯着不远处那抹光影看。 定也是在思念自己的亲人吧。 姜暄和心想。 不想打扰了春月,她未再说话,默默吃完了手中的馒头。 又过了一会儿,春月才收回思绪。 同姜暄和告别之后,她拿着毯子离开了房间。 这一夜,姜暄和迟迟未能安睡。 雪梅到底只是个宫女,乃是这皇宫中最不起眼的存在。简单调查未有结果之后,宗人府便草草以意外结案。 姜元敏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八月十五一日日接近,宫中四处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氛围。 众人忙于张罗中秋宫宴,雪梅的事情彻底翻了篇,无人再提起。 宴席之前,依照惯例,各妃嫔家眷前来后宫看望。 “娘!” 见到秦良玉,姜元敏开心极了,忙跑下台阶迎接。 “爹爹呢?爹爹怎么没来?” 她左顾右盼,找寻姜相身影。 “你爹爹忙于政事,无空来看你。不过他备了好些你爱吃的糕点,叫我给你送来。”秦良玉笑道,语气十分宠溺。 “我就知道爹爹定是记着我的。”姜元敏亲昵挽住秦良玉的手臂。“娘,您快随女儿进来。” 第138章 “好好好。” 秦良玉咯咯直笑,任由姜元敏拉着她走进大殿。 “奴婢见过姜相夫人!” 宫人们纷纷躬身行礼。 姜暄和夹在其中,亲眼看着二人说笑。 藏在衣袖中的手用力攥紧,指甲恨不得嵌进肉里。 这还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见到秦良玉。 她今生要报复的人之一。 知道姜相玷污母亲身体之后,她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冲进歌伎坊,将母亲毒打一顿。 若非意外发现母亲怀了身孕,姜相正愁膝下无子,想要留下母亲。母亲早已被她一抹白绫赐死。 而她的女儿,姜元敏,亦是在她的谆谆教诲之下,长成了与她一样心肠狠毒的人。 看着秦良玉同姜元敏嬉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情景。姜暄和只觉胃里翻滚。 “最近府内还好吗?那些个下人可还听话?” 姜元敏坐在座榻上,与秦良玉聊起家常。 “倒是一切都好。”秦良玉微微笑道。 “只是你爹爹又新纳了两个妾室,眼下正安置在北苑,与我整日都能碰着,看得我心烦。” 说起此事,她便是一肚子的怨气。 “爹爹也真是。”姜元敏跟着埋怨了句。 而后又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对了,姜暄和呢?她人在何处?” 秦良玉这才想起,自己从进明光宫始,便未见过姜暄和。 “出来。” 姜元敏没好气的朝姜暄和吆喝了声。 姜暄和面色淡然,缓缓上前,走到二人跟前站定。 “爹爹担心姜暄和同我样貌相似,在宫中走动多有不便,便送了我一个面具。现下除了侍寝外,她都要戴着的。” 见秦良玉一脸困惑,姜元敏耐心解释。 “原来如此。” 秦良玉点头,随即侧身面向姜暄和,往她身上打量。 “这面具当真厉害,你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听说爹爹专门找苗族商人买的,我也觉着不错。她原本那张脸我瞧着便来气,现下看起来舒服多了。” 姜元敏仰头,神情颇为得意。 “就是。”秦良玉轻笑着附和。 说完,她眼角余光扫了眼姜暄和,面色几尽鄙夷。 姜暄和对此内心毫无波澜。 姜相和秦良玉,同样的阴险毒辣、老奸巨猾,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与姜相不同的是,秦良玉的恶惯来显露于脸上。 而姜相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已然练就一副伪善面孔。 外人只觉他和蔼可亲,温文尔雅,殊不知他背地里如何视命如草芥,双手沾尽无辜人的鲜血。 这些姜暄和早就见识过多次。 “你们先下去吧。” 秦良玉屏退周遭宫人。 偌大宫殿骤然变得空空荡荡,气氛也随之严肃。 “见到我还不跪下,怎么?在宫中待了几日,长出骨头来了?” 方才有人在场,秦良玉尚且端着些,眼下已无外人,她立即褪下伪装,露出尖酸刻薄的真面目。 姜暄和未作反驳,乖乖跪下。 “这些时日,你表现如何,我都听敏儿说过了。姜暄和,进宫之前,我可都有叮嘱过你,叫你恪尽职守,一切听从敏儿安排。你又是怎么做的?” 那日饭桌上,姜相和姜元敏的话她都记在的心里,早就想找个机会好生治一下姜暄和。 原是来兴师问罪的。 姜暄和面上不显,仍旧一副谦卑模样,心里却是不由得阵阵冷哼。 “暄和谨遵夫人教诲,为了助长姐早夺正宫之位,一直尽心服侍皇上,绝无半点懈怠。” 姜家人都爱倒打一耙,她也懒得费心解释,只将客套话说了,信不信任由秦良玉。 第139章 “服侍皇上你倒是不曾懈怠过,但你对我,可就没那般尽心尽力了。” 姜元敏冷笑,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未必你还想越俎代庖,顶替敏儿的位置不成?”秦良玉挑眉,看向姜暄和的眸中多了几分怒意。 “暄和不敢。”姜暄和低头回道。 “量你也没这个胆量。”秦良玉轻蔑哼了声。“毕竟你娘还在丞相府的。” 见她提及母亲,姜暄和神色骤变,忙不迭俯身磕头。 “夫人,苍天可鉴,暄和对长姐,对姜家都绝无二心。暄和只想着快些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好早日可以出宫,与我娘团聚。” 她语气慌张,浑身止不住颤抖,似是真被秦良玉的话吓住。 秦良玉本就刻意试探姜暄和的反应,见她还如从前那般对她母亲极为上心,这才松了口气。 于秦良玉而言,姜暄和不过一条狗,而姜暄和的母亲,便是能够拉住她的狗绳。 只要狗绳不断,她就可以一直使唤这条狗。 姜暄和又怎能不清楚她的心思。 眼见秦良玉中套,她眸中掠过一丝嘲讽。 “还求夫人念在暄和一片孝心,能够善待我娘,她身子弱,经不住折腾。” 姜暄和继续开口。 语罢,她装作一副担忧模样,抬起头来。 “你娘在相府过的什么日子,尽数取决于你的表现。你若真能早些诞下龙嗣,你娘也不必再担心你的安危,日日以泪洗面。” 看见姜暄和母女分隔两地,如此思念彼此,秦良玉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偏偏她亦有个女儿。 姜元敏进宫不过几月,过的还是安逸日子,秦良玉都有万般担忧和不舍。转过头却能狠心利用她对母亲的感情,对她百般威胁。 好一个自私自利没心没肝的恶人! 内心恨意浓到快要溢出,姜暄和暗暗吸了口气,强忍着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会太久了。 她要忍。 “说起来,我这段时日也淘到了样好东西。” 秦良玉话锋一转,似笑非笑盯着姜暄和。 “娘,是什么东西呀?”姜元敏好奇,歪过头追问道。 秦良玉笑了笑,随即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纸包。 “药?” 姜元敏看着秦良玉将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药丸,不禁感到诧异。 “这可不是普通的药,这个叫蛊。” 秦良玉嘴角微勾,耐下心来同姜元敏解释。 姜暄和就在一旁跪着,她却仿佛未看见。 “此药为引,吃了它,之后每隔七日,便要再服用一次解药。若是不服,就要承受锥心刺骨之痛,直至疼死过去。” 说完,她顿了顿,缓缓面向姜暄和。 “过来服药。” 秦良玉居高临下,语气好似是在唤条狗一般。 指甲用力嵌进肉里,姜暄和硬逼着自己冷静。 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秦良玉跟前,颤颤巍巍接过。 亲眼看着姜暄和将药吞下,秦良玉得意一笑。 “啊!” 剧烈疼痛很快席卷全身,姜暄和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拧在一块。 她捂住腹部,蜷缩在地上来回翻滚。 “娘,她怎么了?” 姜元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 “你去给她喂一颗这个试试。” 不等她反应,秦良玉将一个瓷瓶塞到她手里。 姜元敏怔了怔,瞬间明白过来。 她看了眼秦良玉,随后起身走近姜暄和。 此刻姜暄和已然疼得脸色惨白,额间细汗更是如流水般涌出,将她两边发髻浸湿。 “这药这么厉害啊。” 姜元敏脸上掩不住的激动。 姜暄和抱住她的腿,抬眸望向她,眼里满是祈求。 第140章 看着姜暄和如此卑微的样子,姜元敏觉得痛快极了。 “平日里不是神气得很嘛,还三番五次顶撞我。这下再同我顶句嘴试试呢?” 姜元敏冷笑。 姜暄和咬紧嘴唇,止不住的摇头。 “你说说你,早这样多好。还省得受这皮肉之苦了。” 姜元敏故作惋惜,砸吧下嘴。 可解药就在她的手里,她却丝毫没有要给姜暄和的意思。 姜暄和也未料到这药效来得如此之快。 像是有人在敲打她的骨头,令她全身酸疼难耐。 比前世她临死前受的剧痛还是要轻些。 姜暄和其实受得住。 但在姜家人面前,她不仅要能忍,也要会装。 只有彻底打消她们的顾虑,才能在不经意间,给予她们最沉重的一击。 姜暄和想着,嘴里叫喊声愈加凄惨。 “敏儿,给她服下吧。” 担心姜暄和疼出个好歹,耽误之后的计划,秦良玉终于开口,提醒姜元敏。 “知道了,娘。”姜元敏应了声,目光落回到姜暄和身上。 “左右你每七日都要来找我拿次解药,这次我就饶过你。如若你再惹恼我,下一次蛊毒发作,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出手救你。” 末了,她不忘威胁姜暄和。 “我知道了,长姐。” 姜暄和声音孱弱,仿若用尽最后一丝气力。 “你最好是。”姜元敏冷哼。 随后,她从瓷瓶中取出一枚药丸。 姜暄和看也未看,当即仰头,一口吞下。 “瞧你那样子,跟条哈巴狗似的。”姜元敏不忘耻笑。 解药进入身体内那一刻,拧着的五脏六腑瞬间舒展开。姜暄和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站起身。 秦良玉对这蛊毒的药效很是满意,正朝她得意的笑。 姜暄和将眼底讽意敛住,继续装作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暄和啊,我也并非有意要欺负你。”秦良玉盈盈笑道。 “你知道的,大人交代给你的任务十分严峻,出不得一丝差错。我这样做,也是为了督促你。你将事情办成了,你也好与你娘团圆不是。” “夫人的心意,暄和心里清楚。” 姜暄和微微躬身。 对她不好还要她感恩戴德,这是姜家人惯来的作风。 姜暄和心中满是嘲讽。 “我从前瞧你总怯生生的模样,还以为你担不了什么大任,没想到你竟真有本事,靠着身子就能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 秦良玉背靠座椅,肆无忌惮打量着姜暄和。 想到姜暄和母亲也是这样擅长勾引男人,她胸口不由自主涌出浓浓怒意,恨不得立马杀了姜暄和解气。 “暄和只想着做好大人和夫人交代的事情。讨得皇上关心,便意味着能帮到长姐,暄和自当尽力为之。” 姜暄和回答得极为礼貌,叫人挑不出破绽。 “你做的如何,大人都看在眼里的。”秦良玉话是在夸赞姜暄和,语气却是十足的不屑。 “他已经同我说了,你这段时日做得不错,为了奖励你,过几日他会将你母亲带到宫中与你团聚。” 听罢此话,姜暄和心下一喜。 她猛的抬起头,激动望向秦良玉。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秦良玉挑眉,剜了姜暄和一眼。 姜相确实与她说过此事,但在此前一日,她身边嬷嬷亲眼见到姜暄和的母亲进过书房。 也不知这老狐狸精都做了些什么,能让姜相心软。 秦良玉愈想愈气,对姜暄和再装不出好脸色。 “不过你也莫要以为靠动动嘴皮子,亦或是脱几件衣裳,便什么都可以解决了。事情办不成,你和你娘都会没命。” 第141章 见不惯姜暄和开心,秦良玉非要泼道冷水。 “暄和明白。” 姜暄和端得温顺,任由她如何侮辱贬低,毫无反抗之意。 “我爹娘愿意让你和你娘见一面,对你可是莫大恩赐,你在这愣着作甚?还不快拜谢我娘?” 姜元敏横眉瞪向姜暄和,没好气的吩咐道。 “暄和谢过大人,谢过夫人。今后暄和定更加尽心尽力,以报答大人和夫人的恩情。” 姜暄和乖乖听话,朝秦良玉道谢。 依照姜相脾气,必不可能对她和母亲动恻隐之心。愿意让她们母女团聚,无非两种可能。 要么此举于自己而言有利,要么就是对她有所忌惮。 既都是为了各自利益,何来谁对谁有恩一说。 “这茶怎么凉了……” 秦良玉举起桌上茶杯晃了晃,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姜暄和身上。 “夫人稍等。”姜暄和了然,动身退出殿内。 “娘,爹爹为何答应她和她娘见面啊?你瞧她,进宫这么久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整日除了惹我生气,其它什么都不会。爹爹还说她做得好。” 姜暄和刚走,姜元敏憋了半天的怨气终于发作。 “我倒也是这样想的。但你爹爹做了决定,我也没有办法。”秦良玉无奈叹了口气。 说罢,她拉住姜元敏的手。 “现在你当务之急,便是督促那小贱人尽快替你生下孩子。再有你爹爹在前朝给你撑腰,以后你坐稳后宫之位不在话下。” “至于姜暄和和她娘,你放心,她们挡不了你的道。” 秦良玉双眸微睨,语气凶狠至极。 “我知道的,娘。你放心吧。” 姜元敏边说,边攥紧手中的瓷瓶。 往日她还愁治不了姜暄和,现下有了这好东西,她心中便也跟着有了底气。 “今日给姜暄和下蛊一事,我是瞒着你爹爹的。你之后在他面前也莫说漏嘴了。”秦良玉小声提醒道。 姜元敏正要发问,就看见姜暄和进来。 秦良玉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继续往下说。 看着姜暄和斟好茶水,俯身端至她面前,秦良玉慢条斯理去接。 却在手指碰到的一瞬间,茶杯忽然被掀翻过去。 姜暄和来不及反应,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她的手背上。 “啊!” 她大叫一声,迅速收回手。 “做事毛手毛脚,成何体统!” 秦良玉用力拍打桌子,朝姜暄和严声斥责道。 姜暄和慌乱,忙不迭跪到地上。 “是暄和疏忽,还望夫人恕罪!”她声音发颤,似是吓得不轻。 “哼,我看你是因为我给你下了蛊,心中对我有气,所以故意想烫伤我。”秦良玉冷哼。 “暄和没有。” 姜暄和唯唯诺诺,身子躬得更深了些。 “来人!给我把她关到柴房去!” 秦良玉并未给姜暄和解释的机会,当即下达命令。 屏风后有侍女走出,毫不犹豫拽起姜暄和,便往后院拖去。 “夫人饶命啊!” 姜暄和故作惊恐,忙止不住求饶。 秦良玉却是充耳不闻。 抵达柴房,侍女站在门口,猛的从她身后一推,姜暄和不稳,重重跌在了地上。 只听一阵冷哼,门被重重关上,屋内也瞬间昏暗下来。 被关柴房姜暄和不是第一次经历,对此她早已习惯。 从地上爬起,姜暄和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随即,她撩开衣袖。 原本纤细的手背开始发红,长出水泡,看上去触目惊心。 疼吗?自然是疼的。 但姜暄和好似麻木了一般,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第142章 她面无表情,从口袋中取出药瓶,往手背上细细涂抹。 秦良玉故意找茬,以茶凉为借口要她去斟新茶时,她便预料到了秦良玉的心思。 烫伤药是在斟茶间隙去房间里拿的,为了将戏演得逼真些,那杯滚烫的茶水她不得不接。 没办法,母亲还在他们手上。 她只有装得顺从些,才能让她们放心。 母亲也就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上完药,姜暄和将药瓶随意扔在了角落。 透过窗户缝隙,有亮光照进,隐约看得清屋内情形。 她安静坐着,心里盘算见到母亲后要做的事情。 上一世自进宫后她便再未见过母亲,母女二人最后一面却是生死相隔,姜暄和不免感到悲痛。 许久不见,又带着前世的记忆,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母亲。 那可是她心心念念想要见一面、拼死也要保护的母亲啊,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鼻子有些发酸,姜暄和身子蜷缩,将头埋在腿间。 “砰。” 房门兀的被人踹开,发出剧烈响动。 姜暄和抬起头。 屋内变得亮堂许多,几名侍女汹涌而入,将她团团围住。 随后,身着棕青长衫的中年妇人叉腰迈进房间,居高临下自她身上打量了一遍,露出嫌恶神情。 还是位故人。 姜暄和心中冷哼。 秦良玉这是卯足了劲要折磨她啊。 “听闻你进宫后便愈加不安分,夫人特派我来教教你规矩。” 冯嬷嬷眉头轻挑,面容极为不屑。额前皱纹如道道沟壑,衬得她愈加尖酸刻薄。 “夫人呢?”姜暄和依旧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小声询问道。 “夫人与贵妃娘娘刚叙完旧,现下自当是回去了。” 话到“贵妃娘娘”时声音刻意拔高,仿佛是在敲打姜暄和,要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姜暄和呡唇,没有多言。 看来冯嬷嬷至少要在明光宫待到中秋宫宴结束之前。 冯嬷嬷于她而言,也算是老熟人了。 姜暄和眸中阴冷一闪而过。 前世,身为秦良玉最为贴心忠诚的奴仆,冯嬷嬷不知跟着做过多少坏事。她心肠狠辣,折磨人的手段亦是极其残暴。 姜暄和都数不清在她手下挨过多少次毒打。 甚至直至后面进了宫,再看见冯嬷嬷时,她仍会被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对上冯嬷嬷的目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她临死之前,冯嬷嬷亦在现场。 就站在母亲的身边。 心中恨意骤升,姜暄和用力咬紧了牙齿。 如此也意味着,那夜将她害死,并非姜元敏一人所为。 秦良玉,乃至整个姜家都脱不了干系。 正想着,几名侍女走到姜暄和面前,将她四肢钳制住。 “夫人既然将教你规矩的任务交给了我,那我便要尽心尽力。连倒个茶都不会,实在是蠢笨至极,理当重重责罚。” 一旁侍女将备好的银针递到冯嬷嬷手中。 “我看看是哪只手这么不稳。” 她蹲下身,用力抓过姜暄和的右手。 衣袖滑至手臂处,露出她被烫得红肿的手背。 “暄和知道错了,求嬷嬷饶过暄和这一次。” 姜暄和几次都未将冯嬷嬷的手甩开,只得畏畏缩缩向她求情。 “饶?我要是没把你教好,夫人可饶不了我。”冯嬷嬷冷哼。 说罢,她举起银针,恶狠狠朝姜暄和手背扎去。 “啊!” 银针扎进肉里,一下一下,如撕心裂肺般疼痛。 姜暄和想要挣脱,奈何周边几个侍女牢牢将她钳制住,任由她疼得生不如死。 第143章 冯嬷嬷下手十分果断,每一下都正好扎在姜暄和被水烫伤的地方。 水泡被扎穿后流出脓水,混合着鲜血,布满了姜暄和整只手。 她一面忍着胸口快要喷而出的恨意,一面奋力扯开嗓子大声喊叫。 许久,冯嬷嬷终于停下。 看着手上不小心沾了些血水,她鄙夷的皱紧了眉头,赶紧催促侍女拿来干净帕子,擦完后扔到了姜暄和的身上。 “日后给贵妃娘娘倒茶的时候,切记拿稳一些。知道了没有?” 冯嬷嬷仰头,端得一副傲慢姿态。 不过是狗仗人势的东西罢了。 姜暄和嗤之以鼻。 “暄和知道了。” 收回思绪,她低头温顺回道。 “方才我来时路过茅厕,闻着一股子臭味。你正巧无事可做,赶紧把身上收拾好,便去将它打扫了。还有各房恭桶,也都倒干净了。” “过会儿我来检查,若是没做好,你今日就别吃饭了。” 冯嬷嬷立即又下达了任务。 知道是存心刁难,姜暄和内心并无波澜。 待到冯嬷嬷离开房间,她从口袋中取出干净手帕,擦拭掉手上的污渍。 手背上除去被烫伤的痕迹,再看不见其它。 秦良玉也知道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疤痕。 姜暄和冷笑。 更痛苦的折磨她都经历过了,这点伤于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只是便宜了他们,还要再神气一段时间。 处理好伤口,姜暄和便开始清扫茅厕。 “动作快些。” “这里可没男人,少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侍女双手挽臂,朝姜暄和颐指气使。 姜暄和视若无睹,自顾自忙活。 “还真是有趣。你娘在丞相府扫茅厕,你在宫里扫。你们母女两个这辈子都只配做这种最下贱的活。” 看着姜暄和费力提起恭桶往茅厕方向走,侍女忍不住讽笑。 “是谁指使我娘干的?” 姜暄和忽然停下脚步。 “你和你娘本就是丞相府的下人,还是最低贱的那种,是个人都能使唤。况且清理下茅厕罢了,这不是你娘该干的嘛。” 侍女语气不屑,说完朝姜暄和翻了个白眼。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进了宫便能野鸡变凤凰了吧?难怪夫人总念叨你忘本,说你现在翅膀硬了。” 她面露惊讶,目光如打量丑角般落在姜暄和身上。 姜暄和呡唇不语,那双眸子只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侍女。 她知道姜家夫妇不会善待母亲,这段时日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早些先将母亲解救出来。 但到底长进了些,现在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踩在她和母亲的头上。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侍女皱眉道。 姜暄和仍旧未有任何回应。 “我同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侍女本就看不惯姜暄和,眼下更是被她激怒。 说罢,她气冲冲走向姜暄和。 “你是不服气还是怎么?小心……” 话音未落,污秽之物自侍女头顶倾盆而下,还未反应过来,鼻间顿时被一股浓烈恶臭萦绕。 “啊!” 她低头看向自己沾满黏腻污秽的身子,立即尖叫出声。 姜暄和随手将恭桶扔到地上,神色淡然无比。 “姜暄和,你疯了吗?!” 侍女怒吼,猛的扑向姜暄和。 身子还未碰到,便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要去告诉冯嬷嬷,我要让她收拾你!” 侍女面目狰狞,疯了似的扯着嗓子大喊,恨不得将姜暄和生生撕碎般。 “你再叫下去,待会儿整个明光宫的人都能看见你这身模样。日后谁还愿意跟你走在一起?” 第144章 姜暄和居高临下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侍女。 即便是威胁,语气也轻飘飘的。甚至面对满地污秽,也未皱一下眉头。 侍女被她的话吓住,当即闭上了嘴。但那双眸子仍旧恶狠狠的瞪着她,像是要把她生吞了。 “你如此效忠于你家夫人,现下沾了她女儿的东西,你应当感到开心才是。”姜暄和嘴角微勾,原本毫无波澜的脸上多了几分戏谑。 “你真的是疯了。” 半晌,侍女硬生生从牙齿缝隙挤出几个字来。 仿佛起听见什么笑话,姜暄和笑了笑。 在相府所有人眼中,她胆小怕事、怯懦无能,与母亲皆是可以随意践踏欺辱的人。没想到如今竟懂得了反抗。 确实该惊讶。 “赶紧收拾下吧,待会儿冯嬷嬷可就要来了。” 她省得与侍女纠缠,耽误自己的事情。 说完姜暄和提起地上的恭桶。 “对了,别想着今日的事情,之后回了相府从我娘身上报复回来。现在我于姜相大有用处,你只是丞相府一个寻常下人。我若非咬着你不放,你猜姜相会偏向谁?” 临了,姜暄和不忘提醒侍女。 许是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侍女坐在地上呆愣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 “贱人!真以为自己能神气多久!我呸!等着被夫人处死吧!” 侍女心有不甘,却是别无他法,只得暗暗朝姜暄和离去的方向咒骂了声,随即转身跑开。 清扫完茅厕已是傍晚,冯嬷嬷又将她关回了柴房。 姜暄和连忙靠着角落坐下,为手背上伤口上药。 烫伤不比刀伤,只消药用的得当,过几日再上也不会留下疤痕。偏偏最疼的,便是刚烫伤那几日。 依照姜元敏的脾性,定是不介意让她多受些苦头。 还好她提前备好了烫伤药。 看着依旧红肿的手背,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恨意。 “你的晚饭。” 门从外打开,自缝隙中扔进来两个馒头,随即又重重关上。 姜暄和连头都未抬一下。 馒头滚到她的脚下,沾染了污渍,变成灰色。 她毫不犹豫捡起,将外皮细细剥落后塞进了嘴里。 冯嬷嬷为人她最是了解。打人、使唤干活、喂狗食,这些都是她惯用的折磨人的手段。 如若没有猜错,今夜这两个馒头会是自己这几日吃的最好的东西。 为了保存好体力,她必须吃完。 明光宫发生的事情,外面全然不知。随着中秋宫宴日益接近,各宫也愈加紧张忙碌。 但风平浪静之下,却有数不清的暗流涌动。 宫人通报淑妃来了的时候,姜元敏正试打算戴去宫宴上的玉冠珠钗。 听见消息,她连忙取下,赶到正殿。 “敏妃妹妹。” 淑妃脸上满是笑意,同姜元敏打招呼。 装什么装。 姜元敏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今儿个什么风把你这尊佛吹过来了?” 她不比姜暄和能忍,厌烦淑妃,便都摆在了脸上。 尤其宫宴将近,她一想到淑妃不知耍的什么坏心思,这时候送她一匹绸布,害得她无法自己挑选中秋那日要穿的衣裳,心情更加烦躁。 “听闻内务府已经将妹妹的衣裳做好了,我正好看望妹妹,就顺便带过来了。” 淑妃现下心情倒是欢快,俨然未去计较姜元敏的反应。 一提到衣裳,姜元敏脸瞬间拉下。 “也不知我这个礼物送的可合妹妹心意,不妨妹妹现在试试看,也叫我安心。” 第145章 淑妃脸上笑意愈浓。 “既是要放在宫宴上穿的,那便等到时候你再看吧。”她可懒得专门换上衣裳供人观赏,姜元敏当即回绝道。 况且让她做什么她便跟着做,岂不是显得自己没脾气? 姜元敏冷哼。 “是我疏忽了。如此也好。”淑妃轻笑。 “那我就期待妹妹到时候在宴席上惊艳全场了。” 说完,淑妃也未多加逗留,几句客套话后遂离开了明光宫。 “贱人!” 殿内安静下来。姜元敏看向桌上的匣子,忍不住大骂出声。 既然是用淑妃送的绸布制作而成,这衣裳能是什么好的。 想到自己还没比试,就被其余妃嫔压过一筹,姜元敏只恨不得掐死淑妃。 与此同时,淑妃那边却是得意得很。 “娘娘,您这回稳了。”红眠高兴道。 她看过送去明光宫的那件衣裳,虽说也十分漂亮,但远远比不上燕羽觞华丽。 “那是自然。” 淑妃神情得意,扬了扬眉头。 “对了,本宫叫你办的事情,你办的如何?” 今日来明光宫,可并非送衣裳这么简单。 “回娘娘的话,奴婢找过了,那个叫暄和的丫鬟,现下正被关在柴房,看样子应当有几日了。” 红眠如实汇报。 方才进门时,她借着内急为由去了趟后院。 原本是想看看姜元敏可有背地里让自己丫鬟做些什么,正巧撞破姜暄和被关的事情。 “那估计是秦良玉的主意。” 淑妃双眸微睨,心中细细盘算。 这段时间她一直盯着姜元敏这边动静,自然知道秦良玉走后留了个嬷嬷在宫里。 如此联想,她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这丫鬟怎么就惹怒了秦家夫人。奴婢隔着窗打远看过,她身上衣衫沾满了污垢,脸也似许久未洗,瞧着脏兮兮的。还有地上的饭,一看就是馊的。” “之前不是说敏妃对她这个贴身丫鬟可好了嘛,怎舍得让她受这种苦。” 红眠叽叽喳喳,同淑妃说出心中疑虑。 “你当真以为她是个好人?” 淑妃满脸不屑。 她可不信姜元敏真像在慕容峥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天真无害。 相反,她觉得姜元敏心机深沉得很。 淑妃眸中掠过一道讽刺。 “不过这个暄和,绝对不是寻常下人这么简单。” 比起姜元敏,她现在更加在意姜元敏的贴身丫鬟。 那个单单站着,什么也不做就能勾得皇上和她兄长神魂颠倒的女子。 样貌平平却有如此魄力,又怎会只是个丫鬟。 “娘娘的意思是,她还有另有身份?”红眠歪头,望向淑妃时神情满是困惑。 “你忘了,那日在永宁宫,兄长想把她要去将军府,姜元敏死都不肯。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哪一个不是自小服侍她,为何偏偏对暄和如此上心。” 淑妃顿了顿。 “就好像,离不开一样。” 愈往深了推测,她便对姜暄和愈加好奇。 “主子离不开丫鬟?这个奴婢倒没听说过。”红眠思索片刻,附和道。 “所以暄和身上一定有秘密。” 淑妃语气斩钉截铁。 姜元敏一日不栽,她成为后宫之主的事情便要一直悬着。如今姜元敏正得圣宠,她无可奈何,唯一的法子,就是从姜元敏身边人下手。 现在,她已经找到那个人了。 …… 时间飞逝,转眼到中秋前夕。 离中秋宫宴还有几个时辰不到。 这些天,姜暄和除去干活,吃喝皆在柴房,已然不知明光宫外是何光景。 好在冯嬷嬷不敢在她身上留下印记,故而为她免去了些皮肉之苦。 第146章 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姜暄和每日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久能够见到母亲。 因着张罗参加宫宴的事宜,冯嬷嬷抽不出闲暇管她,往日门外总有宫人经过,现下也寂静无比,听不见一丝动静。 姜暄和乐得清净,自顾自坐在角落发呆。 渐渐,夜幕降临。 月光如泼墨洒向人间,连这狭小阴暗的柴房也难得有了些许光亮。 姜暄和头枕在双臂间,一动不动看向窗外。 不知母亲现在正做什么。 是与她一样,独自待在房间,还是正被姜家人刁难。 但无论怎样,她们一定都在思念着彼此。 “娘,你会怪女儿无能吗?” 姜暄和透过窗帘,望向天上圆月。 她亦想立即与母亲团圆,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可她做不到。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但并未让她变得更加厉害。 她还是那个手无寸铁、连丞相府一个寻常下人也敢对她颐指气使的姜暄和。 想要报了前世的仇,然后带着母亲全身而退,她现在只能忍。 “您再等等女儿。”姜暄和喃喃自语。 恍惚中,她仿佛看见母亲面孔出现在眼前,朝她温柔的笑。 “砰!” 忽然一声剧烈响动,门被人打开。 “谁?!” 借着月光,姜暄和依稀看清面前情形。 只见两名头戴黑纱的男子并肩,正虎视眈眈盯着她。 下一刻,不等她追问,一名男子便将她嘴巴捂住。 眼前瞬间昏暗,姜暄和只觉后脑猛的疼了下,随之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她正躺在床上。 后脑还有些疼,估摸离出事未过去多久。 姜暄和想着,试图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四肢皆被人用绳索牢牢固定在床沿,令她动弹不得。 她心里咯噔一下,立即环顾四周。 果然是在陌生的房间。 姜暄和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劫走的她。 难不成又是淑妃下的手? 不对,她现在戴着面具,只是个寻常丫鬟,抓她做什么。 即便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她也已经许久未出过明光宫,要想报复,何至于非要过段时间。 姜暄和思考半晌,仍旧想不出结果。 罢了,先确定这里是何处再说。 “有人吗?”姜暄和大声喊道。 语罢,一名男子推门而入。 姜暄和努力偏过头,试图看清来人面孔。 可惜他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尤其夜色晦暗,更分辨不出身份。 “你们是谁?为何要抓我?”姜暄和气冲冲质问道。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可不想半路中死了。 “我们是谁不重要,我们知道你是谁就够了。”男子缓缓开口,语气不冷不淡。 “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敏妃娘娘身边的人,还不快放了我!她看见我不在了,一定会找我。到时候再惊动御林军,我看你们往哪里逃!” 姜暄和情绪激动,威胁对面男子。 “我劝你还是消停点。我们若是遭了殃,你以为你爹娘能活得成?”男子冷哼。 听罢此话,姜暄和愣了下。 看样子对面并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当她是姜元敏的丫鬟。 那就好。 想及此,姜暄和轻轻松了口气。 只消自己的秘密未被拆穿,那对面便有极大可能并不想要她性命,一切就还有回转之机。 毕竟谁会如此大动干戈活捉一个丫鬟,要想杀她,就地解决了就是。 “我求你们,别伤害我爹娘。” 姜暄和眼珠子一转,连忙装作求饶模样,向男子哽咽道。 “你乖乖听话,这些都好说。”男子语气得意。 第147章 中套了。 姜暄和眸光微闪。 “那你可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假装服软后,姜暄和趁热打铁,追问起其它。 既然不告诉她身份,总要让她知道自己现下在什么地方吧。 “都说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们自会让你平安回去。”男子有些不耐。 “你且在这待着,之后有什么事情,会有人来找你。” 说罢,他转身扬长而去。 屋内瞬间恢复了寂静。 想到方才男子说过的话,姜暄和眉头轻蹙。 抓她的人十分谨慎,看样子自己是无法从他们口中得知到任何消息了。 姜暄和偏过头,抬眸望向窗外。 估摸着时间,此时离宫宴应当还剩半个时辰不到。 也不知道姜元敏可会及时发现她失踪的事情。 自己于姜家而言尚有大用处,姜元敏绝无可能置之不理。 她现在手脚动弹不得,便只能等着外界救援。 希望快些。 姜暄和心里默默祈祷。 她现在对自己情况一无所知,心中很是没底。 与此同时,明光宫已然乱成一团。 “姜暄和呢?我问你们,姜暄和去哪了?” 姜元敏身着紫金琢花锦月螺袍,站在大殿中央。 满头珠钗凤簪清脆作响,原本妆容精致的五官此刻皱成一团,面容狰狞,瞧着骇人。 底下,众宫人躬身而跪,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好生生的一个人,居然就这样丢了,你们是群瞎子吗?她离开柴房你们看不见?” 姜元敏气极,朝众人大吼。 “还有你,这几日姜暄和都是由你管辖,她失踪你脱不了干系。我警告你,宫宴开始之前,必须找到她,否则我就杀了你。” 她语气急迫,落在冯嬷嬷身上的目光猩红,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娘娘,宫宴还剩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这皇宫这么大,她又不在明光宫,只怕难能在开始前将她寻到。” 冯嬷嬷哭丧着脸。 “那你就给我使劲找!绝不能让姜暄和丢了!”姜元敏咬牙切齿道。 计划才实施到一半,姜暄和这时不见,日后她如何面对慕容峥,如何圆这个谎。 更何况现在谁都不知道姜暄和为何消失,如若是存了心思要报复她,想使计在宫宴上让她出丑…… 姜元敏不敢再往下想。 “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找啊!找不到你们脑袋都别想要了!” 她回过神,扯着嗓子大声吼叫。 “奴婢遵命!” 众宫人惊慌失措,忙不迭应声后,随即往四处散去。 愈想愈害怕,姜元敏浑身止不住发抖。 “娘娘,宫里戒备森严,姜暄和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去的。”扶柳在一旁宽慰。 “但她要是被御林军发现,交到皇上手里了怎么办?那我的秘密岂不是就瞒不住了。” 姜暄和手里捏着她的命脉,她如何能不担心。 “这个贱人,居然敢逃跑,她不怕我要了她娘的命吗?!等把她抓回来,我定要将她和她娘碎尸万段。” 姜元敏恶狠狠的道。 感受到手腕被用力攥紧,姜元敏的指甲嵌进了她的肉里。扶柳吃痛,不自觉皱紧眉头。 “娘娘!” 忽而,秋叶匆匆入内,赶至二人面前。 “腾龙殿那边又来人催了。” 眼下已经过了入场的时间,若再不去,只怕会晚。 姜元敏犹豫片刻,只得决定先行动身。 “你留在宫里看着,姜暄和回来后你第一时间过去告诉我,听到没有?” 她转头吩咐扶柳。 “奴婢知道了。”扶柳应声。 姜暄和深吸一口气,最后不死心看了眼周围,由秋叶搀扶着快步离开。 第148章 腾龙殿内,众人皆已坐定,等待开席。 慕容峥端坐于上座,威风凛凛,极有天人之姿。 他环顾四周,眼角余光扫向不远处空着的座位,眉头不由得紧锁。 “敏妃还没来?” 他记忆中,姜元敏可不是如此不守规矩之人。 “回皇上,奴才已经叫人去喊了,估摸着现在正在路上。”郑槐低声回道。 “她在做什么,磨磨蹭蹭的。” 转而想到上回召集后宫妃嫔说事,姜元敏亦是姗姗来迟,慕容峥语气愈加不耐。 今日可不像是之前,满朝文武百官皆在,更有匈奴使臣到访。姜元敏身为他后宫中人,若做事不周,丢的是他的脸。 “奴才听回来禀报的宫人讲,敏妃娘娘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郑槐禀报。 “找东西?”慕容峥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什么东西这般着急要寻,甚至比参加宫宴还要重要。 “娘娘叫了明光宫所有宫人一起找,奴才想,应当是极贵重的东西。” 郑槐跟着一同猜测。 如此一说,慕容峥不禁心生好奇。 “去派人探探,朕也想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随后,他吩咐郑槐道。 郑槐点头,悄然退下。 细想来,这段时日姜元敏确有诸多反常。 慕容峥双眸虚睨,纤长手指轻轻敲打扶手,正思索些什么。 片刻,姜元敏终于到场。 行过礼后,她匆匆坐到了座椅上。 因着惦记姜暄和的行踪,她心不在焉,未注意到慕容峥向她投来的目光。 “敏妃娘娘这身漂亮极了。臣妾就说,如此上乘的锦月螺,就该让敏妃娘娘这样的大美人穿,才能显出它的精美来。” 李婉儿轻笑着开口,夸赞起姜元敏。 话虽如此,但底下众人的注意力却尽在淑妃身上。 一身燕羽觞精美非凡,已叫人挪不开眼睛。加之内务府精心剪裁过,将她姣好身段衬得更加婀娜。淑妃本就生得端庄大气,眼下她身姿挺拔,坐于座榻前,实乃雍容华贵,颇有皇后之姿。 单从周围人的注视中,淑妃便能知晓,这场比试,是她赢了。 想及此,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姜元敏。 却见姜元敏一脸焦灼,时不时望向殿外方向,俨然无心在意宫宴上的情况。 淑妃眸中掠过几分探究,随即收回了目光。 “皇上,臣与夫人思女心切,不知今日宴席,可否让敏妃娘娘坐于下席,以便叙旧。”姜相忽然起身,向慕容峥请求道。 “准了。” 慕容峥未有犹豫,当即准允。 姜相谢令,遂带着姜元敏落座于自己身旁。 “怎么回事?” 借为姜元敏递糕点之机,姜相压低声音询问。 姜元敏撑了半晌,被姜相如此一问,再是坚持不住。 “爹爹,姜暄和不见了。” 她神色惶恐,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姜相拍了拍姜元敏大腿,示意她不要声张。 周围人多眼杂,凡事谨慎些为好。 姜元敏也怕事情败露,只得强装镇定,但望向姜相的眸中仍旧满是担忧。 “怎么办,爹爹。” 她小声追问姜相。 “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在这之前你们可有起过争执?” 边说着,姜相边举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我也不知道。娘上次进宫,说是要教她规矩,将冯嬷嬷留了下来。这段时间都是冯嬷嬷照看,我未曾参与过。若非要说个时间,便是今日丢的。” 姜元敏如实回答姜相问题,生怕说漏了一点,影响姜相推测。 “爹爹,会不会是她不忍冯嬷嬷管教,所以逃跑了?” 第149章 “不可能。”姜相毫不犹豫道。 “冯嬷嬷管过她无数次,也不见她逃过。更何况现在她娘还在我手里。” 他微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 “我已经答应她,让她与她娘见上一面。都坚持到现在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时选择逃跑。” 面上不显,姜相心中也在认真思索,姜暄和究竟去了何处。 “那她去哪儿了?” 姜暄和逃跑的定论被推倒,姜暄和再一次陷入迷茫之中。 既不是主动要走,难不成是有人劫持了她? 想及此,姜元敏心里咯噔一下,侧身看向姜相。 “先好好参加宴席。” 姜相自顾自品了口酒水,神色淡然无比,仿若无事人般。 姜元敏还想说什么,见状,她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眼下她被困在宫宴上,除去干着急,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只有期盼宫里那些人快些把姜暄和找到了。 姜元敏心情沉重,好似压了千斤重量。 房间寂静逼仄,与腾龙殿灯火通明的景象截然不同。 挣扎许久,姜暄和认命。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屋檐。 现在宫宴应当已经开始了吧。 依照姜元敏的脾性,定会将她失踪的消息想方设法告诉姜相。 也不知道姜相可会猜到她被劫持,还是误以为她逃走了。 若是后者,母亲就会有危险。 姜暄和长叹了口气,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忽而,耳畔传来“砰”的一声响动。 姜暄和一惊,抬眸望向窗外。 透过窗帘,隐约能看见外面有烟花升起,将整个天空照得如白日般明亮。 听声音,这烟花就在不远处放的。 证明她此刻还在宫里。 想着,姜暄和紧绷的心弦稍微松缓了些。 既然是在宫里,她就算不得无依无靠。姜家知道她不在,必定会暗中找她。 如此她被救出的可能也要大些。 姜暄和自知现在能做的便只有等。她收回目光,专心去听屋外动静。 以烟花为信,中秋宫宴正式开始。 腾龙殿内觥筹交错,众臣及家眷嬉笑闲聊,气氛一派和谐。 台上,女子身段婀娜,踏鼓起舞。 所有人皆沉浸团圆喜庆的氛围中,唯有姜元敏心不在焉。 扶柳迟迟未来,就说明姜暄和还没有找到。 她如何能够安心。 “裘国三皇子拓拔扈,恭贺中秋之喜。祝周帝英名不衰,祝国泰民安。” 兀的,一道洪亮声音响彻腾龙殿。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慕容峥握着酒杯的手稍顿,漫不经心抬起双眸,看向殿外方向。 男子身着棕灰锦袍,三千发丝梳成一缕缕麻花细辫,由发带高高束起。 他昂首挺胸,大步迈入殿内,穿过一众舞女,只身走到慕容峥面前站定。 “杨将军不是明日就要启程前往边境与他们谈判吗?怎么这群匈奴先跑到我们京都来了?” “这匈奴三皇子也算是个有名的人物了,竟亲自来这一趟。”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定没安什么好心。” 周围众大臣窃窃私语,肆无忌惮猜测起拓拔扈此次前来的目的。 拓拔扈眉头微蹙,似对他们的议论有些不满。 “原来在大周,便是如此称呼我们裘国人的吗?” 他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看向慕容峥。 裘国男子惯来生得魁梧,拓拔扈身段却有些偏瘦,倒是五官继承了裘国人的特征,生得深邃硬朗。 虽说样貌不及慕容峥,但比起慕容峥多了几分豪迈和野性。在场有对他心仪的女子,已然朝他犯起了痴。 第150章 “大周境外,统称匈奴。三皇子不喜,朕明日便下令,叫他们改掉这个称呼。”慕容峥悠悠对上拓拔扈的目光。 “这倒不用,一个名称罢了,你们爱怎么喊怎么喊。”拓拔扈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只是如今大周不比从前,三国鼎立,以大周一己之力,怕也难撼动我裘国根基。俗话说祸从口出,我也是为了两国交好,好心提醒一下你,管好底下的人。” 拓拔扈语气洒脱无谓,但字字句句却都充斥着威胁。 此话一出,令在场颇多爱国之士心生不满。 “三皇子此言差矣。”姜相率先起身。 “两国交好,以相互尊重为要。裘国边境连年与我大周开战,伤我大周百姓,我们怒称一声匈奴,也是为了出这口气。” 他微微一笑,端得一副礼貌谦逊的姿态。 “大人是在挑我的不是?”拓拔扈扬眉。 姜相哽住,正欲再次开口,就被打断。 “若是要这样说,那你们大周的军队年年伤我裘国子民,这账又如何算呢?” 拓拔扈目光扫过四周,落回到姜相身上。 “砰!” 话音刚落,却听一侧角落处,杨烨武猛的将酒杯掷于桌上。 慕容峥随手把玩了下扳指,随众人一同看向杨烨武,目光意味深长。 “兴师问罪,这就是你千里迢迢赶来我大周京都的目的?” 拓拔扈自进殿,他便一直注意着。方才对话听得恼火,杨烨武忍了许久,终于爆发。 “自然是来恭贺周帝中秋之喜的,杨将军动这么大怒做什么?” 面对杨烨武的虎视眈眈,拓拔扈毫无怯意。 说罢,他耸了耸肩,一副无辜神情。 “当真如此吗?” 杨烨武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拓拔扈看穿。 自小习武、征战沙场练就的雄厚气场直逼人心魄,眼见二人剑拔弩张,周围竟无人敢插嘴。 “不然呢?我此次前来大周,除去送给周帝的贺礼,便只带了二十余侍卫陪同。如此还看不出我的诚意?” 拓拔扈仍旧端得坦然模样,让人挑不出破绽。 “依朕看,三皇子千里迢迢赶至京都为朕祈福,为大周贺礼,这份心意难能可贵,朕若不信,便伤了三皇子乃至整个裘国百姓的心了。” 这时,慕容峥才缓缓开口,打起圆场。 “陛下英明。”拓拔扈点头,轻笑道。 “皇上……!” 拓拔扈分明故意挑衅,见慕容峥也向着他,杨烨武不甘,作势就要反驳。 话音未落,慕容峥淡淡扫了他一眼。 只瞬间,杨烨武心头一颤,竟无胆量再往下说。 他怏怏偏过头。 “杨将军忠君为民,乃是我大周的脊梁。大周子民受战争残害,满目疮痍,亦是杨将军最不愿看见的。他这般着急,实乃情理之中。” 杨烨武的反应慕容峥皆看在眼中,紧接着又添了一句,不动声色将他的面子要了回来。 果不其然,听罢此话,杨烨武紧绷的五官舒展开。 “既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为两国交好,也理应以和为重。”慕容峥和眉善目。 “三皇子,杨将军,你们觉得呢?” “陛下所言极是。”拓拔扈朗笑。 杨烨武怒气未散,脸色仍是垮的。但慕容峥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执意再争辩下去,便只好凶神恶煞瞪了眼拓拔扈,随即双手作揖,朝慕容峥躬身。 “来人,为三皇子赐座。” 见二人暂时消火,慕容峥依礼吩咐宫人。 “不用了。”拓拔扈毫不犹疑回绝道。 此言一出,再次引起殿内躁动。 第151章 慕容峥眸中掠过一道阴沉,很快消失不见。 “长途跋涉半月,我闷得很,想要四处走走。陛下先行玩乐,待明日我再拜访。” 拓拔扈咧嘴,笑得洒脱盎然。 倒真像是毫无心思。 “夜里更深露重,三皇子还且小心。”慕容峥礼貌关心。 “会的。” 说罢,拓拔扈径直转身,扬长而去。 “跟着他。” 慕容峥看着拓拔扈离去的背影,低声吩咐道。 身后侍卫得令,悄然退出屏风。 …… 夜幕朦胧,月朗星稀。 拓拔扈晃晃悠悠,独自穿过一道道冗长宫巷。 此刻除了驻守的御林军,多数宫人皆被派去腾龙殿前伺候,周围难能寂静。 拓拔扈乐得自在,但亦有人不然。 已经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明光宫的人还未寻到此处。 周围愈加静谧,姜暄和便愈加觉得心烦。 总不至于就让她自生自灭了吧。 不可能,这世上只有她能完成姜相交代的任务。更何况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中途换人,于姜相而言风险极大。 他不会拿自己的乌纱帽,乃至整个相府的性命来赌这一把。 外面的事情姜暄和无从得知,只有不断猜测,随之推倒,如此反反复复。 “有人在外面吗?” 耳边传来脚步声音,窸窸窣窣,听不大清楚。 姜暄和激动不已,立即追问。 “我不小心将自己反锁在此处了,还麻烦你帮我开一下门。我给你报酬!” 外面无人回应,姜暄和连忙又开口道。 下一刻,门被人从外打开。 月光洋洋洒洒,自门外倾盆而入,姜暄和看清拓拔扈面容。 裘国人与大周百姓无论样貌还是穿着皆有极大差别,姜暄和一眼认出,此人来自外族。 不管了,先保住性命,逃出去了再说。 “这位公子,求您帮奴婢把绳子解开。” 姜暄和哽咽,面露委屈神色。 “你骗我?” 拓拔扈挑眉,冷眼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 “奴婢确实是被人抓来的此处,但若不这样说,万一您怕惹麻烦,不救奴婢怎么办?奴婢也是为了活命,还望公子谅解。” 姜暄和可怜兮兮向拓拔扈求情,月光照耀下,她眼角的泪水盈盈发光,似一颗一颗皎白珍珠,摇摇欲坠。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拓拔扈轻蔑一哼。 说罢,他转身要走。 “公子,求求您了。您就帮奴婢解开绳子,剩下的奴婢自己来。奴婢是皇上身边的人,您救了奴婢,奴婢定会时时刻刻记着您的恩情,常在皇上面前为您美言的。” 姜暄和心急如焚。 她心里清楚,自己于面前男子不过一面之缘,谁也不想为了个陌生人引祸上身。 故而她只有同男子谈条件,以利益诱男子救她一命。 话音落下,拓拔扈停下脚步。 他回身,目光似探究般自姜暄和身上打量。 也不知他可有信这番说辞。 正当姜暄和心里暗暗打鼓之际,拓拔扈径直走上前。 随后,他弯腰解开绑在姜暄和身上的绳索。 “谢谢公子。” 姜暄和忙不迭向拓拔扈道谢。 “周帝眼光还真是差得惊人,长得这么难看,也能留在他身边。” 良久,拓拔扈嘴里吐出一句。 “……” 从他嫌弃的神情中,姜暄和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觉得自己长得很丑。 不过也罢,左右说的是面具,又不是她。 “先出去吧。”姜暄和回过神,同拓拔扈说道。 当务之急是迅速离开此地。 毕竟谁也不知道,抓她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拓拔扈未再说话,抬腿准备离开。 第152章 “哪里失水了!” 鼻间闻到一股烟味,姜暄和心下一惊。 随之,味道越来越浓,呛得她连连咳嗽。 “快走!” 姜暄和一把扯过拓拔扈衣角,赶忙往外赶。 谁知刚走到门口,梁上一根木架栽了下来,正巧挡在二人面前。 木架上沾染了火焰,越烧越旺,弥漫进了屋内。 “怎么办。” 姜暄和自言自语。 房屋因为年久失修,木梁早已松散。眼下遇到大火,更是脆弱,一根一根掉落在屋内。 姜暄和与拓拔扈四处躲闪,才暂时免于被火焰灼烧。 “来人啊!着火了!” 姜暄和大声呼喊。 “怕是抓你的人看你要走,才放的火。”拓拔扈猜测。 若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失水。 “这里离腾龙殿近吗?” 姜暄和神色严肃,回头询问拓拔扈。 拓拔扈微顿,眼底掠过一道深意。 “这里是西宫与北门边界,往左是祥云殿。”他如实答道。 “祥云殿……”姜暄和喃喃自语。 离腾龙殿不算近。 也就是说,完全指望慕容峥发现后派人营救这条路行不通。 在最近处驻扎的御林军赶到之前,他们最起码要先离开这个房间。 “先出去。” 屋内浓烟围绕,呛得喉咙生疼。 姜暄和扯过衣袖,紧紧捂住口鼻。 随后,她拉起拓拔扈的手,使劲往门外冲。 到底方才出手救了她,她亦不是恩将仇报之人。 更何况她也觉得如拓拔扈猜测那般,这场大火,其实是为她而烧。 没想到自己不过一个寻常丫鬟,也能有如此大的面子。 姜暄和冷哼。 屋檐上的木梁接连掉落,整个房间已沦陷于熊熊大火之中。 “里面有人吗?” 外面有人呼喊。 姜暄和想要开口回应,奈何张嘴便被浓烟呛住,咳得她说不出话。 她弯下腰,领着拓拔扈从倒塌的木门角落跑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被火焰包围得严严实实的院落,二人再无路可逃。 “我们在这里!” 一声声呼喊传入耳畔,姜暄和拼尽全力扯开嗓子回应。 拓拔扈呡唇,扫了她一眼。 此时秋风正盛,但火势却明显比刚才要小一些,定是外面的人在压着。 既然如此,为何又迟迟不见他们进来营救。 比起控制火势,将他二人救出可是要容易多了。 没道理他们迟迟不动作。 收回思绪,拓拔扈重重哼了声。 想要借机试探他的底细? 若是他如此沉不住气,也不会来这一趟大周了。 “这里有个出口!” 拓拔扈盘算时,姜暄和一直观察四周,寻找出路。 还真叫她在房屋后面找到了。 “狗洞?”拓拔扈低头看向墙壁处的洞口,眉头不自觉紧锁。 “你让我堂堂裘国三皇子钻狗洞?” 他一脸不可思议。 “活命要紧,出了这院子,谁也不知道我俩钻过狗洞。” 边说,姜暄和边匆匆撩起衣袖。 随后她毫不犹豫趴下身,从洞里钻了出去。 “愣着做什么!快点啊!” 总算逃了出去,姜暄和松了口气。 待回过头看见拓拔扈还一动不动,她赶忙催促。 “等火烧到这来,你便只能在里面等死了。” 是她连累拓拔扈被困,若是没将拓拔扈救出,她只怕会生生世世都活于愧疚之中。 耳畔,姜暄和的催促声夹杂着烈火燃烧发出的声响愈加模糊。拓拔扈蹙了蹙眉头,最终还是弯下了腰。 姜暄和就等在洞口,看他出来,连忙伸出手。 拓拔扈没好气的瞥了眼,自顾自站起身来。 还未等姜暄和说话,一把利剑骤然横在了她的脖颈。 第153章 姜暄和吓得浑身一颤。 “三皇子殿下,您受累了。” 见到拓拔扈,御林军收回手中的剑,退至队伍中。 姜暄和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外族人,竟是他国的皇子。 “把她带去腾龙殿。” 为首御林军一声令下,几人当即将她双手钳制住。 “大人饶命!奴婢乃是敏妃娘娘身旁的侍女,不小心将自己反锁在了屋里,幸得三皇子出手相救,才得以逃脱。您要是不信奴婢的身份,可以去问敏妃娘娘!” 她如今隐瞒身份和容貌,本就应当小心行事。若今日闹到满堂文武百官面前,区区一个宫女,扰了众人的兴致,又差点害了别国皇子,慕容峥绝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即便慕容峥放过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也会引得姜相不满。 横竖都对自己不利,她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御林军。 姜暄和心里想着事情,未注意到拓拔扈看向她时,充满玩味的目光。 忽而,一束刺眼亮光映入眼帘。 随之脚步声愈来愈近。 姜暄和侧头望去,便见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她们走来。 为首,慕容峥身披鸦黑色织锦镶毛斗篷,秋风吹过,将他衣角微微掀开,露出里面明黄锦袍。 待看见身后紧跟着的姜家几人,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奴婢参见皇上。” 她跪下身,低头朝慕容峥行礼。 同时心中默默盘算,如何能逃过此劫。 “又是你?” 慕容峥双眸微睨,似探究般打量姜暄和。 姜暄和太了解慕容峥的脾性,即便未抬起头看他此刻神情,也知他已经动了怒。 “深更半夜,不在你主子面前伺候着,鬼鬼祟祟跑来此处。依朕看,这火定也是你招致的。” 慕容峥冷哼。 “来人,把她关入宗人府,即刻问审。” 话音刚落,御林军上前,就要将姜暄和带走。 “皇上!不可!” 姜元敏心急,顾不得礼数,连忙阻挠道。 众人目光齐齐朝她投去。 “暄和惯来老实,绝不会做什么坏事。她出来办事也是臣妾吩咐的,臣妾也想不到这里正好失水。但臣妾保证,火肯定不是她引起的!” 姜暄和忙不迭替姜暄和解释。 原以为慕容峥会念及情分,没想到听完这番话,他只冷冷瞥了姜元敏一眼。 俨然连带着姜元敏也一同不满上了。 “皇……” 见慕容峥不应,姜元敏正准备继续求情。姜相迅速拉了把她的衣袖。 “一个丫鬟,单不说火灾是否与她有关,将三皇子牵连其中,便是大罪过。你年纪尚小,难免感情用事。殊不知皇上未将她立即处死,已经是手下留情。” 姜相假意点拨姜元敏道。 二人对话尽数落于姜暄和耳中,她低下头,不动声色皱紧了眉头。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丫鬟,去了宗人府,怕是这辈子都难能再逃出来。 看姜相的样子,是要放弃她了。 姜暄和双手不由得攥紧。 身后御林军见无人再阻拦,上前将她从地上拽起。 “慢着。” 眼见姜暄和要被带走,一直沉默的拓拔扈忽然开口。 慕容峥看向拓拔扈,嘴角微微扬起,端得副温和姿态。 “我能证明,今日大火与这丫鬟毫无关系。” 拓拔扈一脸坦然,对上慕容峥目光。 姜暄和惊诧,亦是瞪大了眼睛,看向身旁的拓拔扈。 慕容峥不语,等待拓拔扈接下来的话。 “因为人是我救的。失火时,她就在我旁边待着。陛下既也说了,她只是一个寻常丫鬟,如何能够在我眼皮子底下放火。” 第154章 “除非她能分,身。” 拓拔扈一字一字,有理有据,确是叫人挑不出错来。 得知事情有回转之机,姜元敏强压住内心欣喜,紧紧盯着慕容峥,神色满是期待。 随后,裘国使臣匆匆赶来,于拓拔扈身后站定。 见他无事,皆松了口气。 两方对立,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姜暄和处在中间位置,只觉得肩膀上仿佛有千斤重量。 “三皇子这番话有理,是朕思虑不周,差点将这丫鬟错怪了。” 良久,慕容峥轻笑着点头道。 但话虽如此,他目光落在姜暄和身上时,仍旧是刺骨的冰冷。 拓拔扈于大周立场极其敏,感,竟不怕招惹来麻烦,当着众人的面替一个宫女解释。慕容峥如此多疑,必定更加怀疑她的身份。 姜暄和心里清楚,但也无可奈何。 毕竟周围这么多人,肯为她说话,又能在慕容峥面前说得上的话的人,唯有拓拔扈。 “不过你们大周的木匠还真是不行,就失个火,瞧瞧,整个院子都烧成了架子。这还是宫里。” 拓拔扈砸吧下嘴,脸上嫌弃毫无掩饰。 在场有气盛的官员不悦,想要反驳,又碍于慕容峥不敢,只得干瞪向拓拔扈。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且无人员伤亡,便不要再为此扰了兴致。大家先行回腾龙殿吧。” 慕容峥忽略掉拓拔扈后头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皇上,我还有一事相求。” 拓拔扈声音拔高,笑盈盈的道。 “三皇子且讲。”慕容峥稍顿后回过身。 “我在大周还需待上些时间,正愁陪我来的那些使臣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身边没个细心的丫鬟。今日正巧碰上,莫不如就派她来服侍我几日吧。” 拓拔扈说着,手指向姜暄和。 姜暄和未料到如此反转,眉头瞬间紧皱起。 她现在戴着面具过活,除去明光宫,去哪里都不安全。 最重要的是,经由方才一番对话,她已然看出慕容峥与拓拔扈之间气氛微妙,互相不对付。 两国交涉,她实在不愿卷入其中,为自己招惹来更大麻烦。 “三皇子,奴婢并非皇上手下的人,恐怕担不起此任。再说奴婢手脚愚钝,也服侍不好您。宫内能人颇多,不妨让内务府为您寻一个更有能力些的丫鬟,您看如何?” 姜暄和双膝跪下,朝拓拔扈毕恭毕敬道。 姜元敏心急如焚,也想跟着说两句,抬眸看了眼慕容峥,咬了咬牙齿,没好气的瞪向姜暄和。 “大周境内,皆是皇上的子民,我向皇上要人,这有何不妥?”拓拔扈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奴婢并非此意!” 姜暄和惶恐。 没想到这裘国三皇子也是个伶牙俐齿之人,若她还要执意回绝,只怕反而背上个目无君上的罪名。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将头低下,避开姜元敏的注视。 “皇上,您觉得如何呢?” 拓拔扈笑了笑,朝慕容峥追问。 “贵妃意向如何?” 慕容峥随之将问题抛给了姜元敏。 姜元敏心惊,望了眼不远处的姜暄和。 面对拓拔扈的要求,她心中自是有一万个不情愿。可碍于慕容峥的威严,她亦不敢拒绝。 “既然三皇子觉得可以,臣妾便也没有意见。” 内心挣扎半晌,姜元敏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贵妃愿意,那朕也允了。”慕容峥轻描淡写道。 随着他的准允,姜暄和尚残留些希冀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 第155章 既是在意料之中,故而也并未惊讶。 解决完这里的事情,慕容峥携众人返回腾龙殿。 宫宴继续,很快殿内歌舞升平。众人饮酒作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那房屋烧便烧了,无人在意火是因何而起,姜暄和出现在那里真正的原因又是什么。要不是此刻拓拔扈就坐在自己前面,姜暄和还以为今夜遭遇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梦。 “酒没了。” 拓拔扈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姜暄和回过神,有条不紊上前半步,弯下腰为拓拔扈斟酒。 “帮我把这柿子皮剥了。” 这边刚做完,拓拔扈紧跟着又下达命令。 姜暄和并数应下,乖乖照做。 “我后背有些酸疼,你给我揉揉。”拓拔扈背靠座椅,语气悠然自得。 “……” 整整近半个时辰,她未歇足过一刻。 眼下竟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替自己揉肩。 姜暄和一时分不清,拓拔扈是本就事多,还是有意在刁难她。 “嗯?” 迟迟无人响应,拓拔扈挑眉,回过头上下打量姜暄和。 “奴婢遵命。”姜暄和咬紧牙齿应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罢了。 她强忍住愠怒,缓缓踱步至拓拔扈身后。 谁知刚准备动作,忽而一只手扯住她的衣袖。 待用力一拉,她整个身子不受控制朝前扑去,跌进了拓拔扈的怀中。 此举顿时引起周围众人躁动。 “我是说这丫鬟其貌不扬,为何匈奴三皇子非指定她来服侍。原来他还有这个癖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丫鬟拉拉扯扯,他这是不将圣上和咱们放在眼里啊。” 耳畔议论声愈来愈大,皆是在指点拓拔扈的不是。 姜暄和立即从他身上爬起来,匆匆退回到后面。 看来拓拔扈也不是好人。 姜暄和本念及救命之恩,对拓拔扈尚有一丝好感,这下已全数殆尽。 台上,慕容峥一动不动,将有关拓拔扈的动静尽收眼底。 手上举起的酒杯因为太过用力抖动得厉害,兀的裂开一条缝隙。 慕容峥面上不显,但若离得近些,便能感受到他周身怒意,如将人推入冰窖。 “不愧是敏妃妹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居然将那裘国来的三皇子也迷得神魂颠倒。这还是在宫宴上呢,便如此迫不及待了。”淑妃掩嘴,轻笑着调侃道。 姜元敏因着姜暄和的事情本就一直郁闷着,听到淑妃嘲弄,心情更加烦躁。 “这丫鬟样貌倒是平平。能有如此魄力,依臣妾看,还得是敏妃娘娘会教,教得好。” 李婉儿咯咯直笑。 姜元敏脸色阴沉得厉害,她抬起双眸,没好气的瞪向李婉儿。 淑妃有杨家撑腰,她不好发作。可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够骑在她头上。 “妹妹这是生气了?姐妹们就是开个玩笑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淑妃嘴角笑意愈深。 姜元敏越是生气,她便越觉得痛快。 看着姜元敏一副吃了瘪的模样,淑妃心满意足转过头,继续同李婉儿说话去了。 “贱人!” 姜元敏气极,小声骂了句。 要不是碍于慕容峥在场,她非要撕烂淑妃的嘴不可。 “娘娘息怒。”秋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元敏连喘几口粗气,才将怒意压下去了一些。 想到慕容峥,她抬头看向台上。 只见慕容峥面无表情,自顾自斟酒。 底下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他却像是被隔开一般,周身笼罩于阴霾之中。 第156章 姜元敏见状,一颗心不由得揪起。 只怕慕容峥现在也在生她的气,以为是她没有管教好自家丫鬟。 唯恐真惹恼了慕容峥,姜元敏愈想愈怕,坐立难安。 纠结半晌,她站起身来。 怀揣着忐忑,姜元敏小心翼翼走到慕容峥旁。 慕容峥默默饮酒,头也未抬一下。 “皇上,臣妾为您斟酒,以感谢您自臣妾进宫后对臣妾多加照顾。臣妾铭记于心。” 姜元敏讨好笑着,俯身去拿酒壶。 想象着平日里姜暄和讨好慕容峥时的情景,她有意将腰弯得更低。 随着她的动作,胸口两团柔蒲晃晃悠悠,似要挣脱而出。 “皇上,您请用。” 姜元敏双手呈上酒杯,身子也借机凑近慕容峥。 闻见她身上浓浓脂粉味道,慕容峥莫名觉得厌烦。 “皇……啊!” 慕容峥迟迟不应,姜元敏还以为他未听见,便又提醒了一道。 谁知慕容峥忽然挥手,将她手中酒杯重重打翻在地。 这番动静顿时吸引起众人注意。 只一瞬间,无数目光向姜元敏投去。 姜元敏窘迫万分,脸色顿时红成一片。她躬身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退下。” 慕容峥语气冷淡,听不出丝毫感情。 “是。”姜元敏咬紧嘴唇,逃似的下了台阶。 姜暄和一路看着姜元敏回到位置。 料到慕容峥不买账,当场拂了她的面子。像姜元敏那样的人,现在定是难受至极。 姜暄和心中感到畅快。 “皇上,其实此次来大周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姐姐,裘国二公主,拓拔翡玉。她比我出发得晚些,现在才赶到腾龙殿外。不知可否召她一见。” 拓拔扈忽然起身。 果不其然,此话再次引起轩然骇浪。 拓拔扈却是身姿挺拔,坦荡得很。 “贵国公主拜访,朕如何能不见。” 慕容峥礼貌回应。 那双眼睛犹如深渊,看似满是笑意,实则撕开皮面一层,再往里细探,只觉深不见底。 “来人!请三公主进殿!” 随之,慕容峥高声吩咐。 殿门大开,一名红衣女子大步入内。 来人五官硬朗如雕刻深邃,美得极富野性。她步伐稳健,昂首挺胸,走至台中央站定。 “裘国二公主,拓拔翡玉,参见周帝。” 拓拔翡玉双手抱拳。 连声音也如此坚定干脆。 身处陌生国家,面对大周帝王及满朝文武百官,却是丝毫不见胆怯之色。姜暄和好奇打量拓拔翡玉,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慕容峥未多与她周旋,寒暄几句,便叫郑槐命人赐座。 “我皇姐此次亦是肩负了我父皇及裘国百姓的重任而来。” 待到拓拔翡玉坐下,拓拔扈再次开口。 “哦?”慕容峥故作兴致。 “我裘国以两国缔交、共谱繁荣为旨,朝下子民安居乐业为希冀,特向陛下提出和亲,将我皇姐嫁于大周。” “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和亲一事来得突然,此话刚出,殿内瞬间如炸开般,议论声和反驳声交杂,不绝于耳。 姜暄和倒不在意这些。 她一动不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拓拔翡玉。 虽看不见她现在神情,但她身姿依旧端得挺拔,仿若周遭嘈杂与她并无关联。 姜暄和记得,前世裘国并未派人前来和亲。 自然,也没有拓拔扈与拓拔翡玉这号人物出现。 记忆中,是在她诞下皇子前两个月,裘国挑起战事,杨烨武临危受命,携兵前往边境应战。 也不知这一世命运可会发生转变。 第157章 姜暄和倒希望是如此。 毕竟两国交战,苦的尽是像她这样的黎民百姓。 “和亲一事诸多牵连,需得从长计议。今日中秋宫宴,便不提政事,大家尽情玩乐。至于这些,明日之后,朕定当尽快与三皇子商议。” 慕容峥三言两语,就将和亲事宜暂时搁置。 “也好。” 拓拔扈未多执着,坦然应下。 “不过今日难能与大家同坐于殿中,理应有所表示。我皇姐自小习舞,师出名门,愿为庆祝此次宫宴献舞一曲。” 他顿了顿,随之又生新的提议。 有了方才之事,慕容峥再不好回绝。 既然拓拔翡玉愿上台表演,出于礼数,大周也该选出一人。 明则礼尚往来,暗里却是在相互较量。 在场女眷都不是傻的,清楚此次肩负为国争光的重任,皆不敢出面,唯恐弄巧成拙,牵连族上。 就连平日里最爱出风头的几个,现下也都纷纷噤了声。 “我刚入大周时,依稀听闻京城有位出了名的才女,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对此早有好奇,不知现在可在殿内。” 见对面迟迟没有动作,拓拔扈提出个人来。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同一方向。 姜元敏吓得不轻,祈求般望向慕容峥。 她进宫前,便素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姜元敏也知,自己就是拓拔扈口中那个人。 若是放在寻常,她巴不得多出风头。可眼下明摆着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愿担风险去接下。 姜元敏更是不想。 “原来是敏妃娘娘。”拓拔扈笑道。 一时间,姜元敏成为在场焦点。 周围女眷见拓拔扈心中已有人选,纷纷松了口气。转头看向姜元敏时,神情多了几分同情。 “敏妃娘娘不愿的话,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拓拔扈很快没了耐心。 “能与贵国二公主同台献舞,乃是莫大荣幸,敏妃怎会不愿。” 原以为能逃过此劫,还未来得及庆幸,便听见自台上传来慕容峥的声音。 姜元敏心头一颤,兀的抬起双眸。 慕容峥语气果断,一句话就将她又推回风口浪尖。 这一切尽数被姜暄和看在眼里。 此刻她安静站在拓拔扈身后,神色自若,仿佛周遭事物皆与她毫无关联。 慕容峥说罢,看向姜元敏。 分明带着笑意,但那双凤眼微睨,带着浓浓威慑,压得人喘不过气。 姜元敏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姜相。 可姜相却将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她。 姜元敏彻底死心,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 “臣妾愿为献丑一曲,为大家助兴。”她强装镇定接下。 今日慕容峥对她态度十分冷淡,姜元敏并非愚钝到看不出端倪。若这次比不过拓拔翡玉,丢了大周的脸面,慕容峥对她意见只会更大。 她凭着慕容峥的宠爱在这后宫中一步步向上攀爬,怎能不怕。 偏偏姜暄和这时候被拓拔扈要了去。之后一段时日,姜暄和也帮不到她。 想到这些,姜元敏心情愈加烦躁。 她低垂着头,浑身因恐慌和郁闷止不住的发颤。 姜暄和细细打量姜元敏。 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皆在姜元敏的身上,自然无人看见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一刹那浓得快要溢了出来。 姜元敏确有几分才气,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她还担不上。 姜相位列一人之下,在京都可谓只手遮天。为女儿买个名声这种小事,于他而言易如反掌。 第158章 那些流传京都乃至整个大周的文章字画,尽数出自姜暄和之手。 是她从前身为大家小姐、满腹才情的母亲,手把手的教导她写下。 末尾署名却都成了姜元敏。 姜暄和自认并非什么善人,看到仇人倒霉,她只觉得痛快。 为了把姜元敏抬至高位,姜家不知道撒了多少的谎。他们也未想到,有朝一日会遭遇反噬吧。 就比如接下来。 想想还真是期待,姜元敏待会儿会出怎样的丑。 “甫一进京,便能欣赏到京都第一才女的风光,可谓是我之荣幸。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拓拔扈仰头朗笑。 殊不知如此夸赞,反而让姜元敏更加心虚。 她嘴角勉强扯出笑意,心烦意乱坐回到位置上。 拓拔扈也随之落座。 见他手中酒杯空空如也,姜暄和收起思绪,上前斟酒。 “你同你主子有仇?” 趁她俯身,拓拔扈低声道。 姜暄和提着酒壶的手兀的一顿。 “敏妃娘娘性子乖张,平日里对奴婢多有打骂,奴婢对她是有埋怨。” 定是方才对姜元敏幸灾乐祸表现得明显了些,被拓拔扈察觉到了。 既然如此,她若隐瞒,反而令拓拔扈多想。 倒不如大方承认。 “还望三皇子莫要告诉敏妃娘娘,奴婢日后还要在她手下做事。” 末了,姜暄和装作担忧,卑微祈求拓拔扈。 “我可不爱管这些琐事。”拓拔扈轻笑一声,朝背后靠去。 姜暄和松了口气,退回至他身后。 无论大周还是裘国,能在皇族纷争中脱颖而出的,都绝非等闲之辈。拓拔扈看着吊儿郎当,内心城府深浅,无人可知。 之后一段日子,自己行事怕是要更加谨慎才行了。 姜暄和暗自想着。 很快,拓拔翡玉换好衣裳,回到大殿。 放眼望去依旧是鲜艳的大红。 随着笛声响起,她自台上翩翩起舞。 这是大周人从未见过的异域风情。女子身段婀娜,皓白纤长的手臂随飘摇的衣袖缠绕,仿佛一只欲从花蕊中飞出的蝴蝶。 脚步轻踮,腕处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随笛声变得舒缓亦或是急促。 姜暄和能够清晰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如钩般紧紧挂在拓拔翡玉的身上。 她下意识看了眼拓拔扈。 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拓拔扈反应很是平淡。 他们有备而来,姜元敏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姜暄和忽而想到刚刚拓拔扈问她的那句话。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还未来得及细想,耳畔骤然传来雷鸣般的掌声。 姜暄和回过神。 拓拔翡玉面朝众人鞠躬,随后大步迈下台阶。 那抹鲜红靓丽无比,勾得人挪不开眼睛。 穿过拓拔翡玉,远处慕容峥的身影落入姜暄和的瞳孔。 他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分明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却透出十足疏离,叫人无法靠近。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是无趣至极。 许是发觉有人注视,慕容峥微微侧头,朝她所在方向看去。 姜暄和一惊,不动声色挪开目光。 “不愧是裘国的二公主!此番舞蹈惊艳绝伦,让朕也见了世面。”慕容峥声音拔高,毫不吝啬夸赞道。 “一些拙技,在陛下面前献丑了。”拓拔翡玉谦逊回应。 “我皇姐表演完了,那接下来,可是要轮到敏妃娘娘了。” 拓拔扈似是十分期待,说罢,他满脸欣喜望向对面。 第159章 与他同样迫不及待的,还有姜暄和。 拓拔翡玉方才的表现在场众人有目共睹,即便是京都舞艺最精湛的人同她比试,也难料输赢。 更何况是姜元敏。 此刻只怕她都要急得哭了。 姜暄和似无意般,眼角余光掠过姜元敏。 “来吧。”慕容峥缓缓开口。 姜元敏自知躲避不了,她暗暗攥紧双手,如赴死般从座椅上站起。 同姜暄和所想毫无偏差,姜元敏的表演虽算不得差,但在众京都小姐中也只能当是平平无奇。 一曲跳罢,台上掌声窸窸窣窣。 面对众人失望的神情,姜元敏又羞又恼,匆匆行礼后,便逃似跑下了台。 姜暄和再次看向慕容峥。 还是那样,神情淡然到像是一滩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京城第一才女,便只有这点本事?” 拓拔扈挑眉,肆无忌惮朝姜元敏身上打量。 姜元敏何时受过如此挑衅,顿时怒火中烧,抬眸看向拓拔扈。 可碍于对方裘国皇子的身份,又不敢反驳。 良久,她闷哼一声,不甘将头低下。 “君子有言在先。敏妃献舞乃是为了礼节,并非存有同二公主比试的心思。在上台之前便已向你和二公主说明清楚。既然三皇子要论输赢,理应提前告知。也免得我们会错了意,扰了你的兴致。” 拓拔扈大庭广众之下贬低姜元敏,可谓不把姜家,乃至整个大周放在眼里。 姜相忍不住开口反驳。 “我何时又说过要同敏妃娘娘比试?怕不是姜大人会错了我的意。”拓拔扈直直对上姜相的目光。 姜相皱眉。 “既能称得上京城第一才女,我以为至少有过人的本领。可我方才看下来,只觉得平平。如此,我还不能提出质疑?” 拓拔扈步步紧逼,丝毫不给姜相面子。 姜相气极,偏又理亏,被堵得脸色发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杨烨武猛拍桌子,自座椅上兀的站起。 他身形魁梧,动怒时气场更为骇人,震得整个腾龙殿也不禁一抖。 在场众人纷纷屏气凝神,不敢言语,唯恐殃及自身。 “我大周愿意出人陪同二公主上台表演,已是给足你裘国人面子。方才若是敏妃舞艺胜过了你们,你们定要说我们大周欺负了你们。” “怎么横竖都是你们有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杨烨武越说越气,瞪向拓拔扈时双眸猩红,恨不得下一刻就冲上前,将拓拔扈打倒在地。 “陛下,这就是你们对待外来使臣的礼节?” 拓拔扈抬头,朝台上的慕容峥问道。 “礼节是为同样尊重我们大周的客人准备的。很显然,三皇子此次也并非是带着诚意而来。” 有了杨烨武助阵,姜相顿时有了底气。 狐假虎威。 姜暄和暗自嗤笑。 姜家与杨家惯来不合。前世姜相更是设计挑拨了杨烨武与慕容峥之间的关系,逼得杨老将军垂暮之年还要上阵杀敌,最后战死在沙场。 若非她早死,想必不久后还能等到杨家灭门的消息。 正是因为见识过姜相的手段,这一世她才更加小心翼翼。纵使受了天大委屈,在没有十足把握胜过姜相之前,也唯有忍气吞声。 家世庞大之于堂堂将军府,都敌不过姜相,更遑论现在的她。 姜暄和看着姜相正义凛然的模样,只觉胃里翻滚,恶心得想吐。 第160章 “二位大人息怒。” 眼见两方剑拔弩张,毫无回转之机,一直沉默不语的拓拔翡玉忽然开口。 “我皇弟自小被我父皇母后宠惯怀了,性子养得娇纵,没什么规矩。还请陛下大人有大量,切勿同他这个小辈计较。” 拓拔翡玉谦逊有礼,弯腰向慕容峥致歉。 拓拔扈撇嘴,显然对她这番说辞不满。 “既然二公主这样说了,朕若再计较,反倒显得朕心胸狭隘了。”慕容峥和颜悦色道。 “你们皇帝脾气倒挺好。” 拓拔翡玉同慕容峥周旋,身为始作俑者的拓拔扈却像是无事人般。 他背靠座椅,目光饶有兴致在慕容峥身上打转。 听罢此话,姜暄和愣住,下意识看了眼台上那抹明黄色身影。 同慕容峥稍稍有过接触的人都知他性情乖张,极易动怒。倒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脾气好的。 转念一想,今日慕容峥所为,也确有一国君主之风度。 到底是十五岁便从一众皇子中杀出,顺利登上皇位的人。 莫名的,姜暄和脑海中浮现与慕容峥寻欢时的场景。 她猛然回过神。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姜暄和羞恼不堪,暗暗咬紧牙齿,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说到这里,我心目中已有和亲人选,特此机会,正好秉明圣上。” 拓拔翡玉重新提及和亲一事。 “二公主但说无妨。”慕容峥眼中笑意愈深。 拓拔翡玉身姿周正,缓缓环顾过四周,待落在杨烨武身上时停下。 她嘴角微勾,随即看向慕容峥。 “我要和亲的人,便是杨将军。”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大周共九位皇子,其中八位皆已获封爵位,去了各自封地。 自然,和亲人选除成王慕容嵘无二。 众人对此本已心照不宣,谁知这裘国二公主竟打的是杨烨武的主意。 莫说他们,连杨烨武自己听罢拓拔翡玉所言,也惊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他的杨家军上月才占下裘国边境一座城池。 裘国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怎会选择让他与拓拔翡玉联姻。 “杨将军出身名将世家,忠肝义胆,实乃国之英雄。若我嫁于杨将军,裘国与大周便能得以友好往来。我也相信,杨将军定是值得我托付终身的人。” 仿若听不见周围的质疑声,拓拔翡玉一番话真挚诚恳,挑不出破绽。 “不行!” 慕容峥还未来得及回话,杨烨武先行回绝。 “杨将军看不上我皇姐?”拓拔扈扬眉。 还真是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激得两方打起来。 也不知道裘国皇帝怎么想的,派他来同大周交涉和亲事宜。 姜暄和觉得好笑。 “我不过一介臣子,位卑言轻,配不上二公主。大周尚有年纪相仿的王爷,不必将心思打在我的身上。” 话虽说得谦逊,但杨烨武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卑微。 姜暄和知道,他并非真的觉得自己不配,而是正如拓拔扈所说,看不上拓拔翡玉。 “杨将军指的是成王殿下吧?” 拓拔扈再次开口。 “成王殿下纨绔风流,四处留情,虽说和亲一事,他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但要我皇姐嫁给这样的人,杨将军觉得无所谓,我们可不忍心。” 未料到拓拔扈说得如此直白,众人瞠目结舌,齐刷刷看向慕容嵘。 慕容嵘尴尬抚额,假装不知。 娶匈奴之子,他亦不愿。若这时反驳,反而容易引火上身。 第161章 没办法,他只有硬生生将这口气吞下去。 “还是杨将军嘴里说的忠君爱民,实则不过虚谈。” 拓拔扈未打算放过杨烨武,接着对他步步逼近。 “荒唐!” 杨烨武脸色一垮,大声怒斥道。 “我杨家世代效忠大周,忠君之心岂是尔等可以妄加揣测的。” 拓拔扈的话俨然激怒了他,杨烨武语气比较方才更加气愤。 “那就最好了。”拓拔扈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食生民膏,为民生计。杨将军若迎娶我皇姐,第二日我裘国军队便可退出大周边界。两国战事平息,百姓放能安居乐业。” 说罢,他顿了顿,转头面向慕容峥。 “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也不是陛下所想要见到的吧。” 慕容峥眸光微闪。 连姜暄和也不由得感叹拓拔扈的胆大。 虽说如今三国鼎立,大周国力不如从前强盛,但也远非裘国能比。拓拔扈此番言论,便是将威胁摆在了明面上。 也不知道慕容峥是认,还是不认。 “三皇子说得确有道理,朕也是这样想的。”慕容峥温声笑道。 拓拔扈随即一笑,朝杨烨武扬了扬眉头。 杨烨武气极,原本就黝黑的脸庞此时更加暗得可怕。 “既然二公主和三皇子提了,朕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待明日再从长计议。”慕容峥看向拓拔扈这边,神情平和,毫无波澜。 未作推脱,但也不立即答应。两方面子都给足了。 没想到今夜中秋宫宴,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 姜暄和很是感慨。 到底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面上不显,底下暗流涌动。字字句句看似圆滑,实则锋芒毕露。 令她更为惊叹的是,拓拔扈面对慕容峥及满朝文武百官,居然也未落下风。 看样子的确是个狠角色。 若是借他之力,同姜相对抗,定能事半功倍。 想着,姜暄和暗暗打量拓拔扈。 此刻拓拔扈正拉着一旁席位的官员闲聊,俨然将方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就如慕容峥,从来不露山水。 罢了,像这样的人,还是离远点好。 想到慕容峥,姜暄和立马打消了利用拓拔扈的念头。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害了自己。 和亲一事商量完毕,宫宴恢复如初。 许久,待到结束,姜暄和拓拔兄妹一同出了腾龙殿。 “她是?” 拓拔翡玉这才注意到姜暄和的存在。 身边都是自己人,忽而出现个生面孔,她立即生出戒备之心。 拓拔翡玉停下脚步。狐疑打量姜暄和。 “我身边没个侍女不方便,就让周帝派了个来服侍我。”拓拔扈双手抱臂,随口回道。 拓拔翡玉眉头紧蹙起。 “公主,既然贵国的侍女已到,那奴婢留在三皇子身边也无用处,便先行退下了。” 眼见她要变脸,姜暄和瞅准时机,开口同拓拔翡玉提出离开。 她料到拓拔翡玉定不想留一个大周人在拓拔扈身边。 但拓拔扈不一样,他脾性不定,做事毫无规章条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所以姜暄和根本不等拓拔扈开口,说完扭头跑开了。 “唉!” 见姜暄和身影越来越远,拓拔扈欲将她喊住。 随之而来的一道目光生生把他拦下。 “皇姐,你莫要这般疑神疑鬼好不好。她不过一个寻常宫女,能存什么不当心思。”拓拔扈无奈同拓拔翡玉说道。 第162章 “人心隔肚皮。她既是周帝手下的人,即便瞧着再天真无害,也要加以提防。”拓拔翡玉强压怒气。 “说起来,我来大周之前,父皇便再三叮嘱,说周帝性情暴虐,手段毒辣,叫我小心。我看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吓人的。皇姐,你和父皇就是想得太多。” 拓拔扈撇嘴。 “连父皇的话你都不信了?”拓拔翡玉神色严肃。 “我可没有。”拓拔扈连忙反驳。 “那就时时刻刻记着父皇说过的话,凡事谨慎为上。大周不比裘国,你那边口无遮拦的性子收敛些,早日将父皇交代的任务完成,早日回裘国去。” 想到拓拔扈今夜在宫宴上的表现,拓拔翡玉便没有好气。 好在未捅出什么篓子来。 “我知道了。”拓拔扈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声,嘴角撅得更厉害了。 另一边,姜暄和赶回明光宫。 “姜暄和,你还舍得回来?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夏竹见到姜暄和,当即朝她破口大骂。 这边动静很快引起殿内注意,十余个宫人齐齐冲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害得多惨?” “你想死就算了,你别拉着我们垫背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声讨姜暄和的不是。 想也知道自己离开后,依照姜元敏的脾性,肯定将怒气撒在了她们身上。 “小贱蹄子!你还敢回来!看我不打死你!” 冯嬷嬷急匆匆走到门口,待看见姜暄和,目光顿时变得凶狠无比。 她正欲上前,就被扶柳拦下。 “冯嬷嬷,让娘娘回来再作处置吧。” 唯恐又做错了事情,扶柳温声劝道。 “哼,居然敢逃跑,看娘娘回来不教训死你。”冯嬷嬷冷哼,朝姜暄和咬牙切齿。 姜暄和未答应,径直朝一行人旁绕过。 扶柳和冯嬷嬷说得没错,待姜元敏回来,她难逃责罚。 那不如把精力留在后面,正好她也想想如何应对。 穿过正殿,姜暄和一路轻车熟路,往自己房间赶去。 “咳咳。” 忽而,一道细微的咳嗽声音引起她的注意。 是从旁边柴房传出来的。 这个时候,他们会把谁关在里面。 姜暄和好奇,悄悄走上台阶,透过窗户缝隙,看向里面。 屋内昏暗无光,幸得有月亮照耀,依稀辨出眼前情形。 待看清角落处那道极熟悉的身影,姜暄和身子一颤,差点跌坐到地上。 “娘!” 随着一声呼唤,眼泪夺眶而出。 思念掺杂着内疚和心疼,迅速充斥进她的心里。 一刹那,姜暄和大脑完全空白。 “阿和!” 躬着身子正小憩的妇人听见声音,先是愣住,而后木然偏过头。 随后她马不停蹄站起,跑到窗边。 “娘,您怎么会在这里?” 即便知道姜相已有打算让她同母亲见一面,突然见到母亲,姜暄和仍是吃惊不已。 多日积攒的思念和担忧再是忍不住,顷刻间倾盆而出。 姜暄和泪眼婆娑,从窗栏缝隙伸出双臂,紧紧同母亲的手相握。 “阿和,你瘦了。” 母亲哽咽,泛红的双眸细细打量姜暄和的脸庞,温柔得仿佛能掐得出水来。 “我没瘦。”姜暄和摇头。“我在宫里吃得可好了呢。” “不信您看,长了好多肉。” 她使劲捏了捏自己下巴,试图装得轻松些,好让母亲放心。 许恩慈并非真是自小锁在深闺中的妇人,她显赫过,也落魄过,在姜家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不知多少人情冷暖,又怎会愚笨到看不出姜暄和在逞强。 她没有说话,只安静看着她。 第163章 明明有许多话要讲,待真见到,若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姜暄和!你在这做什么?” 冯嬷嬷声音忽然传来,似是一道利器划破寂静夜色,十分刺耳。 “娘,您等会儿我。别怕。” 担心被母亲看见她被欺负的场景,姜暄和匆匆叮嘱罢,便朝冯嬷嬷赶去。 “嬷嬷!” 冯嬷嬷刚下台阶,就被迎面而来的姜暄和拦住。 同行的还有夏竹。 小姑娘恶狠狠瞪向她,眼中憎恶不加掩饰。 “娘娘回来了,叫你去正殿一趟。” 夏竹语气不耐。 说完,她像是怕姜暄和弄脏了她,侧身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居然有胆子敢逃跑,你可知道这里是皇宫?就算你瞒过了我们的眼睛又如何,宫里戒备森严,你以为你真能逃得掉?” “这下好了,没跑成还得罪了娘娘,看她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冯嬷嬷五官扭曲一团,皱纹如沟壑般爬满脸颊,更显得尖酸刻薄。 姜暄和目光扫过面前二人,假意未看见她们眼中的幸灾乐祸,迈腿走向正殿。 今日她忽然失踪,无论事实如何,姜元敏都不会信她。加之在宫宴上受了气,定会一股脑发泄在她身上。 她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但是想到终于可以见到母亲,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前世她从进宫至被害死,都未能同母亲团聚。 现下姜相愿意将母亲带进宫内,足以证明她正在走的路是对的。 不管过程有多艰辛,至少,在往前走就好了。 心中想着,姜暄和步伐愈加迅速。 此时的正殿,姜相一言不发坐于座榻。另一侧,姜元敏委屈站着,任由秦良玉替她擦拭眼泪。 “暄和……” “姜暄和!你这个贱人!” 姜暄和尚未来得及行礼,姜元敏气急败坏冲上前。 不等她注意,一个耳光重重落在她的脸上。 姜暄和下意识朝后跌去,踉跄几步后“砰”的一下摔倒在地。 那一下姜元敏用了十足气力,她大脑空白,只听得见耳畔不断响起“嗡嗡”声音。 随后,姜元敏一手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拉起。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暄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神色狰狞,已然失去理智的姜元敏。 “我叫你逃跑!我叫你忤逆我!我叫你在外面勾搭男人!” 一个个巴掌接连落下,姜暄和头脑眩晕,眼前天旋地转。 脸颊的疼和脖颈处的疼混杂,她一时不知该先去挣脱哪一个。 “怎么?看我着急很爽是吧?你到底使的什么狐媚功夫啊,你也教教我。怎么连那匈奴三皇子瞧见你也走不动道!” 姜元敏双眸猩红,只恨不得当场要了姜暄和的命。 姜暄和也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她已经从方才的疼痛难耐到现在仿佛失去知觉,任由姜元敏如何殴打,她都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再打下去,她便真的要没命了。 但她要忍住。 她知道,姜相正在不远处看着她,试探她的反应。 她得沉得住气。 迷迷糊糊中,姜暄和听见秦良玉的声音越来越近。 紧接着,掌掴着她脖颈的手终于松开。 “咳咳。” 姜暄和弯下腰剧烈咳嗽。 “娘!您别拦我!我今日非要教训下这个贱人不可!” 姜元敏还未撒完气,作势又要冲上前。 “再打下去,她身上就要落下痕迹了。到时候见着皇上怎么解释?”秦良玉担忧,忙将她拉住。 姜元敏顿了顿,虽面上不甘,但还是消停了下来。 第164章 “你啊,就是性子太冲动了。你爹爹不是在这给你撑腰嘛,何需你亲自动手。” 秦良玉语气宠溺,丝毫听不出责备之意。 “就是。” 姜元敏刚要开口,才发现姜相已经走到几人身旁。 “有爹爹在,还能让你受委屈不成?”姜相轻笑。 “爹爹,实在是她做得太过分了。咱们家对她多好,将她养大,供她和她娘吃穿,她倒好,还想着逃。真真是只白眼狼!” 说话间,姜元敏不忘瞪向姜暄和,眸中满是埋怨。 “行了,你就别插手此事了,让爹爹来处理就是。”姜相温声道。 语罢,他看了眼秦良玉。 秦良玉得到示意,半哄半推,挽着姜元敏回了后院。 周遭忽然寂静不少,空旷的殿内只听得见姜暄和咳嗽的声音。 良久,她缓过神,走到姜相面前站定。 “敏儿脾气被我宠坏了,你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姜相语气和蔼亲切,犹如春风拂面。 装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装得好些,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高高在上,蛮横无理。 姜暄和心里冷哼了声。 “只是你今日做的,确是有些不对。” 姜相话锋一转,连带着看向她的眼神也骤然变得犀利。 姜暄和慌乱低下头。 “大人息怒,暄和绝非是想要逃走。这几日暄和得冯嬷嬷管教,一直睡在柴房,今夜不知怎的被人打晕,带到了凌云殿附近。幸得裘国三皇子经过,奴婢向他求助。否则大火一起,暄和手脚皆受捆绑,必定逃不过此劫。” 姜相不比姜元敏意气用事,到底还是会动下脑子。 所以这些事她省得口水,等到只有姜相在时才说出来。 随后,不等姜相回应,姜暄和直直跪下。 “暄和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便叫暄和受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姜暄和仰头,身姿端得笔直。 一字一字,语气铿锵有力。 “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我又不是不信你。”姜相故作关心,温和同她说道。 “快起来吧。” 他伸出手要扶姜暄和。 “谢大人。”姜暄和怯生生避开,从地上爬起。 一副受宠若惊又生怕玷污姜相的模样令姜相很是满意。 他眉头轻挑,饶有兴致打量站在面前的姜暄和。 “不愧是恩慈的女儿。” 姜暄和身子一颤。 她知道姜相是什么意思。 歌舞坊的歌女,达官贵人眼中的娼。所有人都以为,她可以得到慕容峥不断宠幸,乃是从母亲那里所学来的经验。 这些贬低的话,姜暄和已然听过无数遍。但听见有人侮辱母亲,尤其是出自姜相口中,姜暄和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恨。 她的母亲出自大户人家,也学过礼仪乐章,写得叫世人惊艳的文章,亦有这世上最纯洁不屈的心魄。 不是什么人都能玷污得的。 喉间血腥味愈来愈浓,姜暄和不动声色咽了回去。 “大人,暄和可不可以见母亲一面?”她强压住心底怒意,卑躬屈膝祈求道。 “当然,我今日将她带来,便是为了让你们母女二人团圆的。”姜相笑了笑。 若非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还真会被他明面上表现出来的慈蔼和善所蒙骗。 前世姜暄和就是如此。 临死前她恨透了姜元敏,恨透了秦良玉,但对姜相,却只有将她和母亲带回丞相府的怨。 明明他才是她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 片刻,许恩慈被下人领进殿中。 “娘!” 姜暄和激动不已,飞奔向母亲。 第165章 二人紧紧抱作一团。 这是她这一世第一次贴近母亲,闻见母亲身上的味道。 脑海中不受控制浮现前世临死前,母亲朝她投去的目光。她嚎啕大哭。 要是可以,她只想一直抱着母亲,抱许久许久。 可姜暄和知道,这一次她与母亲只能短暂地见一面。 除了倾诉思念,她还有事情要做。 想着,姜暄和松开手。 “大人,暄和同母亲许久不见,有些女儿家的悄悄话想说,不知……” 一双柳叶眉微蹙,她端得副委屈模样。 “我们待会儿要回丞相府,你二人长话短说。”姜相没有刁难。 姜暄和心里清楚,此次与母亲见面,并非姜相好心。而是为了安抚住她,好让她更加尽心尽力为自己卖命。 既然如此,像单独说话这样的小要求,姜相不会不同意。 待到周围人尽数走完,姜暄和一把拉住母亲的手。 “娘,您给我看看您身上的伤。” 说完,她迫不及待去撩母亲的衣袖。 “娘没有受伤。”许恩慈故作轻松,手朝背后躲闪,想要避开。 “姜元敏都和我说过了。”姜暄和又有些哽咽。 “更何况姜家人的手段,我自小在丞相府待着,都是见识过的。” 只要她不听话,她们就会往死里折磨母亲。 即便她再小心翼翼,也总能被她们寻出缘由来责罚。 她就算不用脑子也猜到,母亲在姜家都是过的什么日子。 话已至此,许恩慈也没了再隐瞒的必要,她任由姜暄和撩开她的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姜暄和一眼便知,这些伤痕都是用鞭子打出来的。 外皮结疤,但仍然看得出里面新鲜的血肉。 这是沾了盐水,又反复殴打导致。 想到母亲受的非人折磨,姜暄和难受到浑身发抖。 “娘不碍事的。”许恩慈嘴角微勾,面露温柔笑意。“你在宫里要照顾好自己,莫担心娘。” “我知道。”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姜暄和满脑子都是对母亲的怜惜,和对姜家的恨。 “方才在后院,我未来得及问你,你戴着这面具会不会疼?”许恩慈关心问道。 “不疼。”姜暄和连忙摇头,扯过衣袖擦了把眼睛。 “娘……”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正准备为母亲上药,忽而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音。 “这个您留着,待回去了用上。” 匆忙间,姜暄和将药塞到了母亲手里。然后转过身,不动声色挡在了母亲前面。 “要说的话可是都说完了?” 姜相依旧看上去善解人意,反衬得旁边的秦良玉格外刻薄。 “说完了。”姜暄和嘴角硬挤出一抹笑容。 “有什么话是我们听不得的。莫不是又在耍什么坏心思。”秦良玉没好气的弯了姜暄和一眼。 “阖家团圆之日,她们母女二人又许久未见,互诉下思念,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难不成我们还要看着?” 姜相替姜暄和说话。 秦良玉有气,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发作,瞪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厌恶。 “谢大人准允许暄和与母亲见面。暄和一定记着您的恩情,尽快完成任务,早日回到丞相府。” 姜暄和语气恭敬。 这番话也是想告诉母亲,让她等着自己。 许恩慈不知姜暄和究竟为何进宫,也不知姜暄和口中所说的任务是什么。 她只知道,她的阿和过得很难。 等到姜暄和回头同她做最后的告别时,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第166章 亲眼看着母亲被带回后院,姜暄和收回目光。 “我可再警告你一遍,莫要想着耍小心思,妄图越过敏儿,你要知道,你和你娘的命都是敏儿给的,她是你的主子,你得听她的。更别说想逃跑了。” “且不说你跑不跑得出去,我看你对你娘还有几分孝心,你也不想害死你娘吧。” 秦良玉逮着机会便对姜暄和冷嘲热讽。 她不提最后一句还好,说了之后,姜暄和才刚收敛住的恨意又有些抑制不住。 “进宫前,大人曾向暄和许诺过,若暄和将他交代的事情做好了,便一定保母亲毫发无伤。暄和自认虽做得不甚完美,但大人说的要暄和尽力勾引皇上,暄和是实实在在做到了的。这一点也得到了大人的认可。” “可暄和想斗胆问夫人一句,我娘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姜暄和目光如炬,只一瞬间,又恢复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模样。 她看向秦良玉,眼中满是幽怨。 “自然是你不听话,传到了我耳朵里。亦或是你娘做错了事情,按理要受责罚。”秦良玉理直气壮,毫无愧疚之意。 说着,她斜眼打量姜暄和。 “你们母女整日吃我们姜家用我们姜家的,我打两下还不行了?” 姜暄和呡唇,没有说话。 方才那个问题脱口而出后,她便反应过来,自己得不到想要的回复。 在姜家人眼中,她和母亲随意可以欺凌,打她们甚至都无需分个对错。 姜暄和只有心里暗暗发誓,一定尽早将母亲救出来。 “你少说两句。”姜相压低声音,斥责秦良玉道。 “大人!”秦良玉噘嘴,面露委屈神色。 “我向来一言九鼎,你娘那边我会照顾好她。还是那句话,你只管安心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届时,我向你许诺过的事情,定会一一兑现。” 姜相说得诚恳而坚定,仿佛他心中确是这样想的。 但这话落在姜暄和的耳畔,却是无比的讽刺。 她已经着过一次道,还信那就是真的蠢了。 “谢大人,暄和定当竭尽全力!” 姜暄和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连连鞠躬道谢。 天色不早,姜相未再逗留,装模作样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正殿。 刚出大门,就被姜元敏喊住。 “爹爹,女儿有话要同您说。” 夜色下,她与姜暄和神似的脸庞更多几分娇俏。 那种自小养尊处优才会生出来的高傲,是姜暄和没有的。 秦良玉只当姜元敏想念父亲,未多询问,遂先行下去收拾。 “爹爹,您不是说要为女儿做主吗?怎么还对姜暄和和颜悦色的啊。” 姜元敏语气颇为不满。 方才她在殿外,一直盯着里面的动静。 还以为姜相会好好收拾姜暄和一顿,未曾想不仅什么也没有发生,还让姜暄和如愿见到了母亲。 她愈想愈不服气,忍不住质问姜相。 “有关今日突然离开明光宫一事,她已经同我解释清楚。既然她并非想逃,我罚她做什么?”姜相淡然自若。 “她说的您也信?”姜元敏气极,说话声音不自觉拔高。 “那小贱蹄子满嘴没句真话。她若真想逃,也断然不会向您坦白。依我看,她就是故意编的个理由。” “那你觉得,今日如何罚她合适?” 周遭夜光昏暗,无人看清姜相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意。 “就应该打断她的腿!让她再也逃不了!” 姜元敏已然被憎恨冲昏了头脑,嘴里的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第167章 “那谁来和皇上同床?谁生孩子?你吗?”姜相语气明显严肃,带着浓浓震慑。 姜元敏被吓了一跳。 转而想到自己身上的缺陷,委屈之意涌上心田。 “爹爹,您是在怪女儿吗?” 姜元敏泪眼婆娑。 “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你日后在后宫中站稳脚跟。你但凡思虑周全,就该想想,自己平日里都得罪了谁,竟敢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将你的贴身丫鬟掳走。” 姜相面无表情,俨然被姜元敏激怒。 此刻姜元敏只顾着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宫并非相府。你性子这般冲动,迟早坏事。若到时候连累了我,连累了相府,我看你如何收场!” 说罢,姜相愤然拂袖而去。 “怎么回事?你怎么惹着你爹了?” 打老远就看见姜元敏在哭,待到姜相走开,秦良玉忙不迭赶来。 “娘!” 姜元敏委屈极了,抱着秦良玉嚎啕大哭。 “哎呀,今儿是怎么了,姜暄和那两母女哭,你也哭。”秦良玉无奈,轻轻推开姜元敏,使得二人面对着面。 姜相那边等着她出发,她待不了多久,没有时间安慰姜元敏。 姜元敏哽咽着将刚才的对话同秦良玉又讲了一遍。 “娘!您说爹爹做的过不过分?我还是他女儿呢,他居然为了姜暄和那样说我。” “你爹爹不是这个意思。”秦良玉拍了拍姜元敏肩膀。“他也是为了你好。” “什么为了我好,我看他就是对许恩慈那老贱人余情未了。姜暄和平日里就神气得很,现下有爹爹撑腰,只怕之后她更要踩在我头上。” 姜元敏冷哼,气鼓鼓的道。 “你大哥和二哥马上就要回京了。”秦良玉忽然提及姜辛宇和姜新楣。 “他们怎么忽然回来了?”姜元敏眼前一亮,瞬间将刚刚的委屈抛在了脑后。 “你大哥在泾州当了四年的差,该是回京都任职了。你二哥在外经商,你爹爹本就不同意,这下连带着也让他一同回来。还有你三哥,马上也要入朝为官。往后他们仕途如何,除了你爹爹庇佑,你在后宫也是能帮上忙的。” 秦良玉说得足够直白,姜元敏也并非傻子,自然听得出来她言下之意。 “所以现在姜暄和于你,于整个姜家而言都至关重要。你一定要盯着她,让她尽早怀上孕。现下皇上未有再立妃的打算,后宫充盈,你若这时候有了龙嗣,便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 随后,秦良玉上前,凑近姜元敏耳畔,压低声音同她说道。 “我知道了,娘。” 生下皇子,坐上皇后的位置,这也是姜元敏心中一直所盼望的。 眼下经由秦良玉一开导,姜元敏总算能暂时放下对姜暄和的厌烦。 “那我就先走了。你且好好照顾自己,待改日我再来看你。” 担心姜相等急了,秦良玉忙不迭离开。 中秋宫宴结束之后,一切仿佛恢复如初。 除了宫里少了一个叫做暄和的丫鬟。 中秋那日,姜暄和引得拓拔扈注意,姜元敏担心之后又招惹来是非,索性让姜暄和暂时取下面具。 名义上,姜暄和随姜相夫妇回丞相府去了。 但实际上,姜元敏勒令她不得离开房间。 毕竟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若出去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因为近来宫中有使臣出入,各宫伙食比较平日里更好,连带着姜暄和也沾了光。 到底是人能吃的东西了。 姜暄和乐得清净,如此在屋内待了六日。 第168章 春桃赶到后院寻人时,姜暄和搭了把椅子,正坐在窗户前小憩。 房间朝南,只有寥寥几丝阳光,洒在她身上。 姜暄和面容恬静,着鹅黄色素衣,未施粉黛。若远看,像极了一幅画作。 “暄和。” 春桃走到门口,细细喘着粗气。 “嗯?春桃?” 许久未来过人,姜暄和还以为听错了。她睁开眼睛,朝门口望去。 待看清那抹青色身影,连忙从椅子上坐起。 “你怎么来了?” 见春桃神色匆忙,似遇到急事般,姜暄和不免心生好奇。 “姜元敏从外面回来,说要见你。我瞧着她一脸愤懑,猜想她又在外面受了气。你且小心些。” 春桃拉着姜暄和的手,眸中尽是担忧。 “你放心好了。”姜暄和嘴角微勾,温声宽慰道。 姜元敏脾性刁蛮娇纵,惯来如此,左右她自小就见识过了,倒是不觉得害怕。 同春桃说完,姜暄和简单收拾了下,随她一同来到正殿。 彼时,扶柳、夏竹和秋叶将姜元敏围住,七嘴八舌安慰着。 姜暄和漫不经心绕过地上一摊瓷屑,走到姜元敏前站定。 “拓拔翡玉要嫁给皇上,此事你可知情?” 姜元敏迫不及待推开面前几个丫鬟,身子前倾,面向姜暄和。 “暄和日日待在屋内,并未听说此事。” 姜暄和故作淡然,心中也在暗自思量。 前些日子在中秋宫宴上,不是拓拔翡玉自己提的要同杨烨武和亲吗?怎的转而又变了卦。 “你最是懂得如何讨皇上欢心,便由你替我去御书房,探探他心里怎么想的。”姜元敏语气急促。 “若是此事当真,你就劝他改变主意,千万不能将拓拔翡玉召进来。懂了没有?” 拓拔翡玉能力了得,又有一国公主的身份撑腰,她若进宫,日后必定是个劲敌。 眼下后宫之主的位置未定,一个淑妃就够她头疼的了,姜元敏万不想再多出个阻碍来。 依她看,那拓拔翡玉可比淑妃还难对付。 越想越担心,姜元敏望向姜暄和的目光便越是急促。 “长姐高看暄和了。” 姜暄和蹙眉。 两国建交,岂是她一介后宫嫔妃能说得上话的。 姜元敏平日里最瞧不上她,这会儿倒是又放心她了。 姜暄和不屑,心中默默哼了声。 “什么意思?你不想去?”姜元敏顿时变脸,一双眸子睁得圆,恶狠狠瞪着姜暄和。 “裘国二公主嫁与皇上,必定是经由两方商讨后得出的决定。且此事关联大周与裘国,仅凭暄和,不敢插手,也无力改变。” 姜暄和无奈解释。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可不愿做。 到时候惹怒了慕容峥,依照姜家人的得性,错又归她的了。 自己两边挨骂。 “还未去做,你怎么知道不行?”姜元敏重重哼道。“姜暄和,你平时不是那么有能耐吗?” 在她眼中,姜暄和这是还在因中秋那日被打怄气,故意推脱。 想及此,姜元敏顿时怒火中烧。 “你可是忘了,今天是第几日?”她咬牙切齿,恨恨威胁姜暄和道。 听罢此话,姜暄和一顿,兀的抬起头。 那双眸子依旧带着浓浓鄙夷。 见她神色明显慌乱,姜元敏得意一笑。 “若这件事情你不给我办好了,待到明日蛊毒发作之时,你就别想我给你解药。” 蛊虫啃噬五脏六腑,定是比锥心刺骨还要强百倍的疼痛。 既为凡胎肉骨,她就不信姜暄和能忍得过去。 “长姐,后宫不议朝政,此乃规矩所定。我若盲目插手,只怕反而引得皇上不满,连累长姐。” 第169章 姜暄和语重心长,将道理摆给姜元敏听。 此事分明一眼看出是坑,若她还做,便真就是傻子了。 “这是你该考虑的,与我无关。”姜元敏态度冷淡。 “总之你今日必须想办法让皇上改变主意,否则你就等着蛊毒发作,被硬生生疼死吧。” 她语气坚定,听着不似吓唬,倒像真能做得出来。 “姜暄和,你不怕死,可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个你娘呢。” 有了姜暄和的把柄,姜元敏再不如方才那般着急。她伸手把玩胸前发丝,神态慵懒随意,俨然不把姜暄和放在眼里。 “我去。” 末了,姜暄和咬紧牙齿,闷声应道。 “这就对了。”姜元敏冷笑。 “赶紧带她下去收拾。” 转头,她迫不及待吩咐扶柳。 一想到拓拔翡玉进宫为妃,姜元敏便心头烦闷。 扶柳应声,将姜暄和带回后院。 先是经由冯嬷嬷管教,在柴房住了段时间。而后又被囚禁于屋内数日。 姜暄和再踏出明光宫门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怔怔抬起头,看了眼天上。 这儿的阳光可比她房间里暖和多了。 “搞快点。让娘娘等急了,有你好果子吃!”秋叶见她磨蹭,不耐烦埋怨道。 姜暄和回过神来,随即步伐加快。 一路上,她心中默默将和亲事宜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最开始拓拔翡玉说要嫁给杨烨武,胃口的确不小。 杨烨武身为杨家第七任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位高权重。这样一个人,当了裘国皇帝的女婿,且不说可会被裘国利用,单是以防有朝一日功高盖主,杨家会骑在他慕容家头上,慕容峥也不会同意二人和亲。 慕容嵘名声向来不好,拓拔翡玉誓死不嫁,也有理可循。 如此一看,倒真只有慕容峥亲自出手,纳拓拔翡玉为妃最为适合。 姜元敏竟还想让她说服慕容峥改变主意。 当真是天方夜谭! 可奈何她身中蛊毒,不得不听从姜元敏命令。 姜暄和心烦意乱,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 “这不是敏妃娘娘嘛。” 一道极熟悉的声音冷不丁传入耳畔,吓了她一跳。 姜暄和收回思绪,抬眼望去。 竟是拓拔扈朝她走来。 这御花园不知道为何如此邪门,只消她经过,便必定要遇上些她不愿看见的人。 “三皇子。” 没办法,姜暄和只有硬着头皮同他打招呼。 “敏妃娘娘近日可还好?”拓拔扈走路大摇大摆,随意得仿佛这里并非别国皇宫,而是自己家一般。 “有劳三皇子挂念,一切都好。” 姜暄和礼貌回应。 “娘娘身边那个名为暄和的宫女,现下所在何处?我这几日正好得空,若娘娘无事,不如将她借我两天,带我领略下大周京都的风光。” 拓拔扈开门见山,提起那夜在中秋宫宴碰见的丫鬟。 他环顾了眼姜暄和身后,确未看见他熟悉的身影。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拓拔扈性情乖张,颇有城府,她最怕被此人盯上。眼下看来倒是被她算准了。 待回过神,只见拓拔扈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 莫名的,姜暄和一阵心虚。 “暄和那夜宫宴结束便随我家里人回了相府。三皇子若想找人陪着一同出宫游玩,不如问问内务府可有合适人选。” 她微微颔首,言语端正而疏离,生怕被拓拔扈看出破绽。 慕容峥她到底接触过两世,不算陌生,偶尔也能摸得清楚他的心思。 第170章 但拓拔扈不然。 偏偏拓拔扈那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 就如同黏在她身上一样。 骤然间,姜暄和竟生出快些逃走的念头。 “我还有事要做,就先走了。” 说罢,她迅速迈步,径直绕过拓拔扈。 二人擦肩而过间,姜暄和忽而大脑空白,眼前一片眩晕。 紧接着,心口开始如揪着一般,愈加疼得厉害。 “嗯……” 她闷哼一声,下意识往地上倒去。 下一刻,一只手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姜暄和整个身子被拓拔扈扶起。 “你们在做什么?!” 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传来一声巨斥。 姜暄和惊诧,意识到不妥,匆匆避开拓拔扈,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不适之感随之削弱,转瞬间恢复了正常。 方才感受与蛊毒发作时一模一样。 可今日才第六日,分明还未到时间。 忽而,她脑海中闪过刚刚从拓拔扈身旁经过的情景。 便是在离他最近的那一瞬间,她身体才开始有了反应。 难不成自己刚刚忽然头晕难受,与拓拔扈有关。 姜暄和眉头紧锁,抬眸看向拓拔扈。 正巧,拓拔扈也在打量着她。 二人四目相对,姜暄和心头一颤,忙不迭侧过身子。 “敏妃娘娘和三皇子好大胆子,竟敢在御花园中卿卿我我,可是一点都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杨烨武位于慕容峥之右,言辞最为激愤。 说话间,姜暄和看向另外两人。 站在慕容峥左边的是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虽身形修长,样貌清俊,看似儒雅。但周身气质硬朗豪迈,又有几分武将之风。 冯伟雄,当今兵部尚书。 姜暄和心中默念。 她在秋狩比赛时见过冯伟雄。 加之前世便听说过他为人善良耿直,为官清正廉明。姜暄和对冯伟雄颇为敬佩。 “杨将军误会了。方才敏妃娘娘忽然晕倒,我不过出自好意,扶了她一把。” 拓拔扈开口,轻笑着同杨烨武解释。 慕容峥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全然看不出他内心有所波动。 想到姜元敏交代给她的事情尚且未办,便先惹怒了慕容峥。姜暄和郁闷得紧。 “可我看敏妃娘娘气色好得很呐。” 杨烨武挑眉,上下打量姜暄和。 言下之意便是她故意晕倒,想要借此勾引拓拔扈。 好大一口锅! 姜暄和冷哼。 “事情确如三皇子所言不假,杨将军不信也罢。但在寻到证据之前,还请杨将军谨言慎行,莫要错怪了无辜之人。” “我不过一介妇人,红杏出墙,勾结别国皇子,如此大的罪名,我还担不起。” 她知道杨烨武看不惯她,可屡次三番陷害她,甚至要置她于死地,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士可忍孰不可忍。 姜暄和仰起头,神色坚定,正对上杨烨武的目光。 此刻她义愤填膺,一心只想着怼回杨烨武,便不曾注意到拓拔扈看向她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你二人身份特殊,此事确实做的不妥。” 慕容峥忽然开口。 他眼角余光扫过姜暄和手腕处的红印,脸色一暗。 “皇上恕罪。”姜暄和躬身。 一个将军,一个兵部尚书,慕容峥怕是已经在计划如何对付裘国。 再加上个拓拔扈,眼下这副场面堪称修罗场。 夹在几人之中,姜暄和进不是,退也不是。 她暗道倒霉。 “人是我非要扶的,此事怪不得敏妃娘娘。我这个人生性热情,尤为怜香惜玉,实在见不得姑娘家摔倒在地上,我却无动于衷。” 第171章 如姜暄和印象中那样,拓拔扈一张嘴便能将人气死。 姜暄和更是有苦说不出。 他这哪里是在解释,分明就是往火上浇油。 想着,姜暄和看向慕容峥,细细观察他的反应。 “那朕该要谢谢三皇子了。” 慕容峥嘴角微扬。 可那眼睛里却是看不见丝毫笑意。 “举手之劳罢了,皇上只消莫多想就好。以免因此伤了两国感情,不值当。再耽误了我皇姐的婚事,那可真就是罪过大了。” 拓拔扈笑得灿烂,双眸弯成了月牙。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说到这里,三皇子不是想让杨将军做你的姐夫嘛。”慕容峥顿了顿,面向拓拔扈时脸上笑容愈加浓烈。 “方才在御书房,杨将军正好同朕聊起此事。他自小习武,一生最爱的便是那刀戟长枪。故而他物色未来夫人的眼光也极为怪异。要想进将军府的门,家中怎么也要有个能打得赢他的人。” 姜暄和眉头微蹙,抬眸瞟了眼杨烨武。 果不其然,杨烨武一脸讶异,正看向慕容峥。 反之再看慕容峥,却是镇定自若。 想都不用想,杨烨武这是被慕容峥坑了一把。 擅自碰他的东西,还口出狂言反过来教育他。慕容峥自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教训下拓拔扈不可。 冯伟雄不擅武艺,又与和亲一事无关,自然,替慕容峥出气的任务就落在了杨烨武的身上。 “杨将军武功盖世,莫说裘国,怕是三国之内都无人能比。杨将军这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呢。” 拓拔扈轻笑着调侃道。 “少废话。我就问你,你比,还是不比?” 杨烨武虽不知慕容峥所想,但他早就看不惯拓拔扈。眼下能有正当理由教训拓拔扈,他自是一万个愿意。 “这战书下的唐突,我还需得好生思考下。” 拓拔扈微微一笑。 “我听闻裘国大皇子亦是自小习武,天赋异禀。十一年前的盖刹大战,还曾凭一己之力,剿灭过我军六千余人。” 杨烨武身姿挺拔,说话中气十足。 “我一直很想同他切磋切磋,看看我这个大周的镇国将军,能否比得上你们裘国的少年战神。可惜眼下他并未在此,但你们乃是亲兄弟,料想武艺也差不到哪里去。” 杨烨武语气平淡,但周身气质凛然,压得人喘不上气。 与慕容峥不同,杨烨武的张扬放于明面。 他说起盖刹大战时,眸中的杀意浓得快要溢出,在场无一人不察觉。 盖刹城门,取六千大周军士头颅,共饮血肉。 这便是裘国大皇子,拓拔炎的成名之战。 十一年前,慕容峥十一岁,尚未登基,杨烨武也只跟随父亲上过三四次战场。 那年正好杨老将军身患肺疾,下江南养伤,盖刹一战先帝交给了兵部新锐。 结局不出所料,惨败。 那死去的六千人中,有三千出自杨家军。 杨烨武爱兵如命,这场战事他记了整整十一年。 即便先皇为抚杨家众人的心,特赐杨老将军世爵袭位,杨氏列为大周七姓之首。但杨烨武仍为此心存怨气。 姜暄和为何记得这么清楚呢。 是因为前世,姜相挑拨离间,曾激得杨烨武大骂养心殿。 当时,她就在慕容峥的怀中。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从杨烨武口中所出。 往事随风消散。姜暄和回过神,抬眸看向慕容峥。 他神色平静,一如平日,看不出丝毫波澜。 第172章 拓拔扈想得实在太久,久到姜暄和都以为他要放弃了。 她默默退到慕容峥身后站定。 “还是三皇子临时改变主意,不打算让二公主和亲了。想自己来。难怪方才要英雄救美。” 杨烨武意味深长,扫了眼姜暄和。 “不过本将军能够理解。敏妃娘娘才貌双全,又极擅男女之道,难能有人不为她所动。三皇子好眼光。” 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 姜暄和眉头紧蹙起。 刚刚她还感慨杨烨武至少忠肝义胆,自有令人佩服之处,转头便又针对起她来。 这番话不仅将她贬得一无是处,还当众踩了慕容峥的面子。 也不知杨烨武是性情如此,还是,因着往事种种,对慕容家有怨,故而有意为之呢。 姜暄和轻轻叹了口气。 刚一抬眸,便正好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那双凤眸深邃无比,愠怒之中带着几分探究,似恨不得将她看穿。 姜暄和心头微颤,忙不迭躬下身。 “皇上,事情并非杨将军所说那般,他误会臣妾和三皇子了。”她低垂着头,端得一副卑微模样。 若再不解释清楚,只怕大家都信了杨烨武的话。 那她今日真就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方才经过御花园,臣妾与三皇子正巧碰见,便打了声招呼。那日中秋宫宴上,想必臣妾的丫鬟服侍得不错,三皇子又意欲出宫游玩,身边缺个懂得路线的人陪同,故而问臣妾能否将那丫鬟借他几日。” 说到此处,姜暄和顿了顿,而后侧头面向杨烨武。 “所以,三皇子想要的,是臣妾身边的丫鬟,而非臣妾。臣妾与三皇子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 她一字一字,说得格外清晰。 这下,杨烨武应当能够听得见吧。 想到自己三番五次遭他辱骂,受他妄加揣测,姜暄和心中不由得感到委屈。 她愤愤看了杨烨武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是那个叫暄和的丫鬟?” 慕容峥双眸微睨。 “是。”姜暄和应道。 “朕今日怎么没见着她?”慕容峥环顾了眼四周,语气漫不经心,似随口一提。 姜暄和心虚,下意识攥紧了藏在衣袖中的手。 “回皇上的话,暄和家中有人患病,需得照料。那日宫宴结束,便随父亲母亲一同出了宫。” 她出宫的消息乃是姜元敏放出去的,至于原因,只有现编。 希望慕容峥莫要刨根问底才好。 姜暄和心中暗暗祈祷。 “敏妃待手下奴仆当真是好。”慕容峥轻笑。 姜暄和料不准他心中所想,并未立即回应。 “之前杨将军要人,你同朕说你与那丫鬟情同手足,不忍她离开你分毫。现下她家人患病,你却能七八日见不着她。” 慕容峥神情稍变。方才还平静如水的脸上多出几分凌厉之色。 提及杨烨武要人一事,这是有意要给他难堪。 慕容峥还真是睚眦必报,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这与她有何关系,偏要将她夹在中间。 姜暄和欲哭无泪。 “杨将军要人?要的谁?那个叫暄和的丫鬟?” 果不其然,拓拔扈听罢慕容峥这番话,顿时提起兴致。 见慕容峥一脸周正,他转头看向杨烨武。 此时的杨烨武脸色通红,神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堂堂大将军要一个妃嫔的丫鬟还惨遭拒绝,这说出去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他又羞又恼,但慕容峥也未说假话,杨烨武连反驳都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硬生生憋着。加之拓拔扈追问,他本就黝黑的脸愈加阴沉。 第173章 “正事要紧,三皇子还是尽快想好要不要与我比试,总不能叫我们一直在这站着等。”杨烨武没有好气道。 “比,怎么不比。” 没想到拓拔扈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在场几人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神色。 拓拔扈若武艺高强,也不会这些年只听得拓拔炎的名号。 杨烨武何等威武的一个人物,其战场上的风姿连其余几国国君也闻风丧胆。 拓拔扈要和他比试,与以卵击石无异。 慕容峥只是见不惯拓拔扈目中无人,想要口舌上压一压他的锐气。拓拔扈倒是胆大,竟径直接下了挑战。 “不过我有个要求。” 拓拔扈语气轻快,仿佛未看见几人脸上的诧异。 “说说看。”慕容峥亦有些好奇。 “我不会武功,同杨将军比试不成。所以,我要换一个人和他比。” 拓拔扈微微仰头,脸上笑意愈来愈深。 于他而言形势如此严峻,竟从他反应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慌张。 甚至,颇有胜券在握之感。 姜暄和想不出为何。她看着拓拔扈,只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远非明面上表现的那样简单。 “不知皇上和杨将军可否答应?若是答应不了,那这场比试,我就只有先行认输了。” 拓拔扈耸肩,一副无奈状。 他不会武功一事,姜暄和也知道。 那日二人被困火海,她见识过。 但拓拔扈这番话,怎么听起来反而像是在逼杨烨武应战。 “当然可以。” 姜暄和正琢磨,杨烨武声音忽然响起。 他身姿挺直,不屑打量拓拔扈。 “此次裘国来的人本就不多,我怏怏大周,亦不会欺负了你们。不如你叫你那些侍从一起上。谁打赢了我都算数。” 杨烨武语气豪迈。 可就算是所有人一起上,也难能赢过他啊。 这场比试根本毫无悬念,偏偏拓拔扈却又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难道那群使臣当中真有高人? 姜暄和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用,既为比试,理当以公平为首。不然倘若我赢了,被外人知道,还以为我胜之不武。” 好狂妄的语气! 慕容峥脸色一暗。 感受到身旁人的情绪,姜暄和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让手下的一个侍从和杨烨武比试,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出比拓拔扈还要嚣张的人。 偏巧慕容峥也不是个好惹的。 这两人对峙起来,还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暴雨。 她无意卷进这场纷争中,如若可以,必定立马逃离此处。 奈何现下气氛紧张,姜暄和找不到机会提起。不得已,她被迫跟着一同到了演武场。 拓拔翡玉和裘国使臣听闻此事,亦是第一时间赶到。 台上空旷,两方各站一角准备。 “区区蛮奴,竟敢在我们大周的地盘如此嚣张。看我待会儿不将他打得心服口服。”杨烨武冷哼,抬手任由身后将士为他穿上盔甲。 “皇上,您且放心。臣与匈奴交战无数,他们几斤几两,臣心中最是有数。莫说这些个喽啰,就是整个裘国上下所有壮丁一起上,臣也不会落入下风。” 待收拾完毕,他走到慕容峥面前。 “我看那裘国三皇子所言胸有成竹,只怕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法子。杨将军还是小心为上。”冯伟雄好心提醒。 “冯大人想多了。”杨烨武轻笑,随后瞥了眼对面,目光十分轻蔑。 “一个混子罢了,能有多大本事。我看裘国怕也是没人了,才派他来大周。这般不将我大周放在眼里,待哪一日我攻进城都,见着了裘国皇帝,要同他算算这笔账。” 第174章 慕容峥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姜暄和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此时对面,众裘国侍从排成一列,由拓拔扈挑选。 “说的让你收敛些,怎么我一日未盯着你,你就又捅出篓子来了。” 拓拔翡玉双手挽臂,站在队列外。 看着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她心中颇为无奈。 “皇姐这回可就真是冤枉我了。战书是周帝下的,我哪敢不从。”拓拔扈一边搭话,一边自队列中来回穿梭,细细打量。 “你只说你不会武功,不接不就行了。”拓拔翡玉重重叹了口气。 “这下可好。领着场败绩回去,父皇定又要对你大发雷霆。” “谁说我一定会败了。”拓拔扈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拓拔翡玉。 说罢,他拍了拍面前侍从的肩膀。 “就你了。” 随后便让这侍从去换身衣裳。 “那可是杨烨武,大周战神。岂是咱们带的这些个人能够比得的。”拓拔翡玉越说越是着急。 兀的,她脸色一变,朝拓拔扈睁大眼睛。 “你不会……” 还未说完,拓拔扈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给我过来!” 拓拔翡玉气势汹汹绕过几名侍卫,拉住拓拔扈的手,将他拽到一边。 “父皇不是早就严禁你碰那些东西吗?你老实跟我说,你后面可是又偷学了?拓拔扈,这些东西碰不得,父皇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 拓拔翡玉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半点看不出平日里那副稳重的样子。 “父皇可不会为我好。”拓拔扈嘴角微勾,嗤笑道。 “他已经认定了我是个怪物,不管我学还是不学,他对我的印象都不会有一丝改变。若不然他也不会狠心杀了我母妃呀。” 他说得风淡云轻,仿佛不过一件小事。 拓拔翡玉神色严肃,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姐,我知道你担心我。这些年,也就你对我好。”拓拔扈看向拓拔翡玉时,目光难得温柔。 “我现在早已不是小时候,我要做的事情,我心中有数。” “况且,我是母妃的孩子啊。” 听罢此话,拓拔翡玉身子一颤,抬起头与拓拔扈四目相对。 不自觉,她眼眶逐渐泛红。 良久,拓拔翡玉叹了口气,偏过头去。 “不要让父皇知道。”她缓缓开口。 “好。” 拓拔扈脸上依旧挂着那抹熟悉的笑容。 天真无害到令人觉得没心没肺。 很快,比试开始。 台上转瞬间厮打一团。 杨烨武最擅刀戟长枪,为了让拓拔扈一成,此次专门挑的长剑。 兵刃相接,发出清脆声响。 杨烨武身姿威武挺拔,手中利器似是懂灵性般,在他手中变换出无数招式,逼得对手节节败退。 可正当众人都以为杨烨武胜券在握之时,对面那人忽然发起猛烈攻势。 虽不及杨烨武身手厉害,但胜在下手迅速,且力气凶猛,每一次出手都直击杨烨武要害。 台上形势逐渐发生转变,明显可见杨烨武出招愈加吃力。 姜暄和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虽看不惯杨烨武,但身为大周人,自当更希望杨烨武胜出。 最重要的是,一个侍从,如何能有这般神威。 还是因为裘国本就藏龙卧虎,只是他们不知道? 姜暄和百思不得其解。 她抬眸,目光绕过台上,落在远处拓拔扈的身上。 忽然,姜暄和想到一件事情。 前世她临死前三月,匈奴攻入大周,势头强劲,烽州十八城,短短一月半,便破七城。 第175章 当时慕容家与杨家关系已分崩离析。杨烨武仍临危受命,前往烽州支援。 杨烨武离京第二日,淑妃自缢于冷宫。 同月下旬,她诞下龙嗣,被姜家联手推入荒井,死无葬身之地。 不知为何,姜暄和看着台上出手凶猛的裘国侍卫,愈发觉得奇怪。 就好像明明处于三国之外,国力最为薄弱的裘国,竟突然犹如神助,逼得大周节节败退。 只是两者之间是否有所牵连,这个问题太过庞大,她不得所知。 “敏妃。” 故而,慕容峥唤了她一声。 “啊?” 姜暄和懵住,匆匆侧头,看向慕容峥。 面前女子在他面前时常一副殷勤模样。尤其那双桃花眼,总是如丝般妩媚。 难得见她这副神色,呆呆傻傻,像一只小猫。莫名的,竟比她费心思讨好自己时,还要令人心动。 慕容峥也不由得一愣。 “皇上可是有事要臣妾去做?”姜暄和反应过来,躬身询问道。 慕容峥转过身,目光遥遥落到台上。 “你觉得,杨将军和那裘国将士,谁能赢?” 这是在问她? 姜暄和有些诧异。 她下意识扫了眼一旁的冯伟雄。 “但说无妨。说错了,朕也不会罚你。” 见姜暄和迟迟未应,慕容峥再次开口。 “臣妾以为,那裘国将士虽看上去身手不凡,但杨将军还未开始就已让了六成,如此那裘国将士才堪堪扛至现在。可见杨将军武艺高强,非常人所比。” “故而,臣妾觉得,杨将军能赢。即便不赢,也是杨将军为尽地主之谊,以树我大周大国风范。” 在慕容峥面前说话做事,总要谨慎再谨慎。 这番话回得滴水不漏,姜暄和几近努力,只为了让他挑不出破绽。 “朕还以为你会盼着杨将军输呢。”慕容峥轻笑。 姜暄和听罢蹙眉。 她小心翼翼端详慕容峥脸色,却是未看出任何异常。 依照前世记忆推测,慕容峥大概这时便忌惮上了杨烨武。 倘若她一昧夸赞杨烨武,唯恐惹得慕容峥心中不悦。 还有,她方才只顾着思索如何回答问题,却忘了更重要的一件事,便是藏拙。 自古帝王最多疑,慕容峥定不希望自己的后宫出现有脑子的人。 况且,她还是姜相的女儿。 真是好难伺候。 一番琢磨后,姜暄和不禁感叹。 她若不放聪明些,只怕早就掉进慕容峥挖的坑里了。可她要是太聪明,又会被慕容峥所忌惮。 顾不得埋怨,姜暄和眼珠子一转,朝慕容峥露出委屈神情。 “杨将军屡次针对臣妾,说的话也不好听,臣妾自当是对他有怨言的。但一码归一码,眼下杨将军是代表大周与裘国将士比试,臣妾再小家子气,跟着皇上久了,耳濡目染,也能学到些好的,知道凡事以大局为先。” 说着,姜暄和嘴噘得更高了些。 “原来皇上都瞧在眼里的啊。知道杨将军乃国之栋梁,臣妾一介妇人,比之不及。您也不晓得私下里安慰安慰臣妾。” 她语气娇媚,带着几分正正好的任性。 慕容峥不想她聪明,喜她如花瓶般愚笨没有自己的头脑,她便顺着慕容峥来。 只是慕容峥定死都想不到,连她话语中的些许唐突,也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垂下的发丝将姜暄和眼里的轻蔑挡得严严实实,旁人只看到一个妩媚娇纵,依傍着男子过活的女子。 “贵妃这是在怪朕对你疏忽咯?” 第176章 慕容峥一动不动面向前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听出他语气中的玩味,浓得快要溢出。 姜暄和故作惶恐,正要弯腰解释,耳畔传来一阵鼓声。 “你猜对了。”慕容峥轻声道。 姜暄和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裘国将士单膝跪地,浑身发颤,摇摇欲坠。 杨烨武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居高临下俯视面前的对手。 成败一目了然。 随后他径直走下擂台。 “杨将军的身手果真名不虚传,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拓拔翡玉带头,拓拔扈紧跟其后,二人走向慕容峥。 “二公主谬赞。”杨烨武点头一笑。 “愿赌服输,二公主恐要重新物色与你和亲之人了。” 和亲一事他一开始就不同意。现下赢过比试,杨烨武自然是迫不及待同拓拔翡玉撇清关系。 “二公主也莫要因此感到伤心。泱泱大周,青年才俊众多,总有二公主心仪的。”慕容峥嘴角微勾,紧跟着附和道。 话音刚落,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若拓拔翡玉不与杨烨武成亲,放眼大周,最为合适的人选,便只剩下慕容峥…… 此事一旦定下,便是一言九鼎,再无回旋之机。姜元敏要她说服慕容峥不与拓拔翡玉和亲,无异于登天。 可谁叫姜元敏手里握着能解她蛊毒的药呢。 姜暄和暗自郁闷。 “我还想比一场。” 一直沉默的拓拔扈忽然开口。 瞬间,在场众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落于他的身上。 拓拔扈环视过四周,神色淡然。 “方才见杨将军和我侍从比试,引得我有些心痒痒。今日难得有机会,我也想上台试一试。” 微风拂过,吹得他狼尾发辫摇晃,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可姜暄和每每见他笑得那般没心没肺,都觉得瘆人。 许是慕容峥前世今生给她的阴影太大,她平生最怕的,便是这一类善于伪装之人。 “三皇子想比,我自当奉陪。” 拓拔扈狂妄自大,杨烨武早就想要消消他的锐气。眼下拓拔扈自己提了,他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杨将军才比试完,该好生歇息才是。” 正要动身上台,拓拔扈将他喊住。 杨烨武疑惑,皱着眉头退回原处。 “我想要比试的人,是皇上。” 随着拓拔扈这番话一出,在场几人除去慕容峥,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扈儿!”拓拔翡玉低声训斥。 “早听闻周帝亦是少年习武,有一身好武艺。不过打打杀杀就免了,惊扰了陛下不好。我们比其它的。” “三皇子说说看。”慕容峥笑道。 姜暄和默默站在一旁,仔细盘算眼下形势。 拓拔扈未经允许便将规矩定下,慕容峥却未反驳,想来这场比试他已默认参加。 这个裘国三皇子,她算接触过几次,左右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 忽而定下比试,又提前想好了规则,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于她而言也是好事。若拓拔扈赢了,那杨烨武与拓拔翡玉的婚事就可顺利进行。 她便也不用受姜元敏的刁难。 想着,姜暄和竟心里开始期盼慕容峥落败。 “我们不如比骑射。这样非但不用与陛下兵刃相见,还能当讨个乐子,开心开心。不知陛下觉得如何?”拓拔扈脸上笑意愈加灿烂。 “不可!”冯伟雄神色严肃,毫不犹豫驳回了拓拔扈的建议。 “皇上乃金龙之躯,不便波折。三皇子若想比试,还请换一个人。” 第177章 最重要的是,射练场上,刀箭无眼,谁也料不准拓拔扈藏着什么心思。 “冯大人不必担心。” 不等拓拔扈回复,慕容峥先行开口。 “皇上……”冯伟雄着急,朝慕容峥双手作揖。 “三皇子和二公主乃是朕的贵宾。不过小小要求,朕允了就是。”慕容峥神色温和。 冯伟雄抬眸看了眼慕容峥,犹豫片刻,还是将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陛下大气!”拓拔扈朗笑。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双如月牙般盈盈笑着的眼睛,随之落在了姜暄和身上。 “不过我的规则还未说完。” 他目光实在明显,姜暄和自是有所察觉。 未必这场比试还与她有关? 姜暄和暗道不好。 “定靶而射,太不有趣,也彰显不了陛下的身手。我想到个好主意。便是让敏妃娘娘做靶。” 说着,拓拔扈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牡丹。 “什么?让人做靶?”冯伟雄眉头紧皱。 “我方才经过御花园,瞧着这牡丹开得鲜艳,忍不住采了一朵,正巧可以作为靶心。将此花戴在娘娘发髻,我与陛下,谁先射中,谁就算赢。” 拓拔扈将牡丹凑近鼻间,轻轻一闻。 “敏妃娘娘不会武功,乱箭之中,极易伤到。三皇子可有想过?”冯伟雄颇为不满。 难得有人惦记她的安危,为她说话,姜暄和有些感动。 即便冯伟雄这样做,一半是因为他心性纯善,一半是气拓跋扈不顾及慕容峥的颜面。 “若是找个有身手的就不好玩了。”拓拔扈笑道。 “陛下以为呢?” 他转头面向慕容峥。 “三皇子说的是。”慕容峥回之一笑。 “为皇上和三皇子助兴,乃是臣妾的荣幸。” 眼见冯伟雄欲要开口继续阻止,姜暄和连忙抢过话茬。 她不愿冯伟雄为了护她而惹怒慕容峥。 左右从拓拔扈方才看向她时,她便做好了准备。 慕容峥未拒绝也在她意料之中。 她本就一直被视作玩物,自然是生是死也并无所谓。 姜暄和已经习惯。 射骑场上,慕容峥和拓拔扈各骑一匹骏马,立于两侧,等候鼓响。 姜暄和被侍从扶上马。 入目是一眼望不见头的宽阔草地,她忽然想起那匹叫做平安的马。 和她第一次见到平安时的情形。 她们好像天生有缘,她给她的马儿取名“平安”。 意为“平安顺遂,遇难成祥”。 随着鼓声响起,身下马匹朝场上飞快奔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姜暄和大脑空白。她牢牢攥住缰绳,眼角余光能清晰看见慕容峥和拓拔扈离她愈来愈近。 有箭射向她,她下意识躲闪。 马匹还在狂奔,她不敢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慕容峥和拓拔扈中的任何一个人。 但凡有一箭射偏方向,刺中她的胸膛,等待她的就是死亡。 “皇上朝她射箭,她躲什么!” 场外,杨烨武与冯伟雄并列而站。 见姜暄和处处躲闪,杨烨武没好气的埋怨。 “当真是一介妇人,胆小如鼠,无用的东西!” 冯伟雄脸色一垮。 “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战场上杨将军遇到朝自己射箭之人,都不敢不躲,更何况手无寸铁的敏妃娘娘呢。” 站在一边的拓拔翡玉忽然开口。 她扬眉扫了眼杨烨武,随后收回目光。 “你……” “三皇子差点射中了。” 被他所轻视的女子骂了一道,杨烨武气极,正要反驳,冯雄伟的话将他注意力拉回场上。 只见姜暄和发髻上稳稳插着一根箭柄,离牡丹距离只差分毫。 第178章 此刻场上,姜暄和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如若一直未有人射中,这场比试便一直无法结束。 所以躲闪于她而言反而是弊端。 周边马蹄声阵阵,时而有箭从她身旁亦或是发间擦过。 良久,姜暄和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缓缓挺直了身子。 “敏妃娘娘这是在……” 冯雄伟双眸微虚,紧紧看向远处那抹瘦削身影。 待猜出姜暄和的用意,他心中惊讶不已。 姜暄和不再躲闪,二人省了不少力气。箭柄一道一道穿过她的发髻,离牡丹也越来越近。 等慕容峥靠近时,姜暄和暗自拉动缰绳,马匹如她所愿,奔向慕容峥所在方向。 她心下一喜。 兀的,一支箭自另一面飞速射来。马匹受惊,双蹄前扬。姜暄和身子不稳,朝后跌去。 眼见那支箭直直刺向她的胸口,姜暄和吓得瞪大了眼睛。 “皇上!” 她下意识大喊了声。 下一刻,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肢。 却不是慕容峥。 将她带到地面站定,拓拔扈却未立即松开手。 “你信错人了。” 耳畔少年声音清脆明朗,姜暄和愣住。 等她反应过来时,拓拔扈已然退后两步。 “陛下赢了,我愿赌服输。” 慕容峥,赢了? 他什么时候赢的? 电闪雷鸣间,姜暄和想起拓拔扈将她从马背上搀扶起时,似有一支箭穿过了她的发髻。 慕容峥和拓拔扈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耳边只回荡着拓拔扈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信错人了。” 明明她是慕容峥的人。 明明慕容峥离她最近。 明明按照慕容峥的身手,救她无异于举手之劳。 可他看着自己差点被箭所伤,却无动于衷,甚至趁拓拔扈救她的时候,射中了她头上的牡丹。 赢了这场比赛。 姜暄和极有自知之明。 也就只有姜家人那样小肚鸡肠,总怕她惦记着在慕容峥身旁占据一席之地。 她最是清楚,她在慕容峥眼里,不过一只猫,一条狗,因着生得可爱,又乖巧听话,故而受得些恩宠。 况且,她的目光也远不在这深宫院墙之内。 今日之事,令她感到震撼的,并非是慕容峥趁虚而入。 而是拓拔扈哭喊愿意出手相助。 姜暄和看得出来,他的骑术十分优越。 若非是为了救她,这场比试,慕容峥不一定赢得过拓拔扈。 可拓拔扈救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姜暄和呆呆打量身旁男子,未注意到慕容峥看向她的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不悦。 “险胜罢了。三皇子不会武功却能有如此精湛的箭法,朕很是佩服。” 慕容峥轻笑,端得一副谦逊模样。 “少时常陪我皇兄练习,虽天赋愚钝,但耳濡目染,总归不会一窍不通。赶之陛下还是远远不够。” 拓拔扈脸上挂着浓浓笑意。 “既然两次比试皆已定下胜负,我也就不再纠缠陛下。正巧还有些事情处理,便告退了。” 眼角余光漫不经心扫向正朝他们走来的杨烨武等人,拓拔扈躬身行礼,先行离开。 “还没看够?” 慕容峥语气冰冷,带着几分愠怒,兀的传入姜暄和耳畔。 她吓得一怔,连忙转过头。 “臣妾……” 话音未落,慕容峥便径直绕过她,同杨烨武说话去了。 看来是生气了。 姜暄和无奈叹了口气。 方才那般情形,拓拔扈不救她,她这身子骨摔在地上,再万一被受惊的马匹不小心踩到,只怕现在已经没命了。 第179章 不救她也就罢了,还要气别人救了她。 真是好混好不讲道理的一个人。 姜暄和愈想愈是生气。 不管怎样,之前秋狩,自己也是随他同生共死过的,他倒也能狠得下心来袖手旁观。 回过神来,姜暄和看见不远处独自站着的冯伟雄。 想到比试前他为自己说过话,姜暄和走上前。 “刚才谢过冯大人。”她礼貌答谢道。 冯伟雄愣住,思索片刻,脸上才露出了然神情。 “娘娘身娇体弱,三皇子提那样的要求,绕是谁都会担忧娘娘的安危。况且臣也未帮到什么。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他回之一笑,以是谦逊有礼。 既有武将的耿直豪爽,又有文人墨客的儒雅温和。难怪能教出冯溪薛那样天真烂漫心性洒脱的女儿。 姜暄和不禁感慨。 “不知冯小姐近来可好?之前秋狩,幸得冯小姐照顾,我还未来得及答谢呢。” 提起冯溪薛,她倒真有些想念了。 后宫多的是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总要争个你死我活。如此才更显得她和冯溪薛的来往难得。 即便短暂,也足够她时常拿出来回味了。 “早听溪薛提起过娘娘。只是上次中秋宫宴,正值她感染风寒,便未出席,今日臣进宫,她还说要与臣一路,来看望娘娘呢。”冯伟雄笑了笑。 姜暄和一愣。 冯溪薛竟也还记得她。 “她除去还不太适应京都的生活,其余都好。娘娘莫要担心。”冯伟雄同她说道。 “冯小姐确是比我在京都遇到的大家小姐要不同些。” 秋狩场上那个挽着她的手,蹦蹦跳跳与她嬉笑的少女身影仿佛就在眼前,姜暄和嘴角不自觉扬得更高。 “娘娘还记挂着她,是她的荣幸。等臣回去了便转告于她。她定会十分高兴。”冯雄伟慈眉善目。 姜暄和听罢正想告诉冯雄伟不必让冯溪薛知道,就见慕容峥和杨烨武走近。 想到慕容峥正生她的气,姜暄和忙不迭低头。 慕容峥也未理会她,同杨烨武、冯雄伟寒暄两句,便让他们退下。 周遭眨眼间只剩下寥寥几人,姜暄和心慌,眉头不自觉皱紧。 “拓拔扈都跟你说了什么?” 慕容峥开门见山。 “三皇子并未与臣妾说过话啊。”姜暄和故作疑惑,眨巴着眼睛,看向慕容峥。 “你是真听不懂朕的话,还是有意瞒朕?”慕容峥双眸微睨,如探究般紧紧盯着姜暄和,似是恨不得将她看穿。 “皇上指的可是三皇子将臣妾从马上救下来时说的话?”姜暄和依旧一副无辜神情,坦坦荡荡迎上慕容峥的目光。 “三皇子只道了句臣妾受惊了,便再无其它。” “当真?”慕容峥追问。 语气看似平淡,实则带着浓浓的压迫,逼得人无法呼息。 “千真万确。”姜暄和回答得斩钉截铁,亦是挑不出破绽。 说罢,她蹙了蹙眉头,模样很是委屈。 “皇上莫非与杨将军一样,怀疑臣妾和三皇子……有染。” 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姜暄和可怜兮兮望着慕容峥,眼中泪水氤氲,我见犹怜。 慕容峥挑眉,目光饶有兴致将她的脸打量了遍。 随后,他一把扼住姜暄和的下颚。 “啊!” 姜暄和吃痛。 “爱妃对朕忠心耿耿,朕自当相信,爱妃不会做对不起朕的事情。”慕容峥薄唇微勾,笑容极尽邪魅。 姜暄和被他这副模样吓住,莫名竟感到一丝心虚。 她假装受不了疼,挣脱开慕容峥的束缚。 第180章 “臣妾也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姜暄和低头应道。 不知慕容峥在想些什么,许久也未回话。 四周静谧,只听得见风声。 “天色不早,臣妾就……” 半晌,姜暄和等得着急,忍不住开口。 “不急,随朕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慕容峥打断她的话。 姜暄和惊诧,一时猜不出他心中所想。 慕容峥却似乎已将此事抛之脑后,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场外走去。 姜暄和只得跟着一起,随他回到养心殿。 殿内烛火明亮,灯火阑珊。 二人并肩坐于桌前。 饭菜上齐,慕容峥将众宫人屏退,独留下姜暄和陪同。 “吃吧。” 他自顾自用膳,未看姜暄和一眼。 姜暄和点头,随即抬手去拿桌上的筷子。 兀的,心口一阵揪疼。 她眉头紧蹙。 难不成体内蛊虫又出了什么毛病。 随之,她身子愈加燥热。 毒效发作极快,眨眼间便已到姜暄和承受不了的地步。 “你怎么了?” 慕容峥看出反常。 姜暄和呡唇,摇了摇头。 总不能告诉慕容峥,自己被下了蛊毒吧。 该死的秦姜玉! 姜暄和心中暗骂。 心口的疼痛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浑身燥热难耐。 同那夜失水,她与拓拔扈被困在房间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分明周围并未起明火,可她肌肤就好似被不断灼烧一般,烫得发疼。 “可是身子不适?” 慕容峥脸色愈加严肃。 他亦在思索,姜暄和此番反应何故。 不行,不能再待下去! 唯恐慕容峥发现她的秘密,姜暄和强忍难受,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皇上,臣妾有些不舒服,便先行退下了。待改日再服侍您用膳。” 匆匆说完,她扭头要走。 可她双腿无力,还未走两步,便一下子摔倒在地。 “来人!叫太医!” 慕容峥大惊,高声吩咐。 “不要!”姜暄和来不及缓,便忙不迭开口阻挠。 “皇上,臣妾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眼下天色已晚,就别耽误皇上用膳了。您让宫人扶臣妾回明光宫就是。” 慕容峥没有说话。 他打横抱起姜暄和,大步绕过屏风。 “皇上……” 眼见自己被慕容峥抱到床榻躺下,姜暄和无力挣脱,只得一个劲的朝他求情。 “求求您,别喊太医。臣妾……臣妾这段时间见了太多次太医了,臣妾怕了。” 慌乱之中,她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 床上人儿娇弱无比,更衬得她此番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怜。良久,慕容峥无奈叹气,弯腰替她将被子盖好。 “不叫太医也行,那你便好生歇息。” 姜暄和只注意到前面半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皇上,您快去用膳吧,不然菜就凉了。”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没办法,她现在只能暂时待在养心殿。 但慕容峥总这样看着她也不是办法。 好在慕容峥并未执着,冷冷瞥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里殿。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姜暄和立即掀开被子。 体内燥热分毫未减,她难受至极,只得蜷缩着身子,尽量贴紧床沿,好离窗户近些,能吹到冷风。 按理蛊毒明日才该发作,也不知今天中了什么邪。 直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姜暄和原以为这次会像白天那样,难受片刻就好,可转眼一炷香的功夫过去,她仍旧未有半点缓和。 不仅如此,还有加深的迹象。 好热。 姜暄和感觉自己快要被烧死了。 她想将黏在自己身上的火焰熄灭,但无论她怎么翻身,都无济于事。 第181章 那火焰似是从她肌肤里长出来的一样,熄不灭,也躲不掉。 此刻慕容峥正在用膳,忽而听见“扑通”一声。 他大惊,飞快跑回里殿。 就见姜暄和躺在地上,身上衣衫不整。 “你这是在做什么?”慕容峥面色不喜。 “热。” 姜暄和声音沙哑道。 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力去扒自己的衣领。 眼见她胸口尽露,慕容峥抱起姜暄和,将她放回床上。 “好热。” 姜暄和喃喃自语。 现下她已经顾不得其它,只想将身上衣衫全部褪去,好能消散一些热气。 “朕去叫太医。”慕容峥深吸一口气,转身要走。 “不要!我不要!” 即便意识再混沌,她也还记得不能让慕容峥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一事。 不然自己与姜元敏的秘密就会曝光。 此事她终有一日会公之于众。 但绝不是现在。 “皇上,臣妾想用冷水沐浴。” 担心慕容峥还惦记着叫太医,姜暄和转移话题。 直到听见慕容峥吩咐宫人备水,她暗自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只觉得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迷迷糊糊间,她感受到有人将她抱起。 进入浴池那一刻,冰冷的清水瞬间席卷她的全身。 燥热之感消散,姜暄和舒服极了。 “你们都下去吧。” 一边,慕容峥冷冷看着姜暄和,朝几名宫女吩咐道。 正是深秋,尤其夜里,凉风刺骨。 姜暄和竟受得住。 没来由的,慕容峥心中生起几分担心。 “快些洗,洗够了就上来。别冻死在朕的养心殿了。” 他语气颇为不耐。 此刻姜暄和正沉浸在极度的惬意之中,慕容峥的话她半点未有注意。 “朕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见姜暄和没有理会,慕容峥更加生气。 “姜元敏!” 竟是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慕容峥气极,随即跳入池中,游向姜暄和。 “皇上……?” 看到慕容峥靠近,姜暄和才回过神。 她吓得瞪大眼睛。 “你现下可是翅膀硬了,居然连朕说话都不理会了?”慕容峥怒斥道。 姜暄和眉头微蹙。 只是没有回他的话罢了,何至于动这么大的怒,还要亲自下水抓她。 “随朕上去。” 慕容峥说着便拉住姜暄和手腕,将她往岸上拽。 “不要!”姜暄和受惊,忙不迭挣脱开。 她才不想再受那体热之苦。 “怎么?只有拓拔扈喊得动你,是吗?”慕容峥转过身,气势汹汹瞪向姜暄和。 “……” 这又是怎么和拓拔扈扯上关系的。 姜暄和只觉得今夜慕容峥莫名其妙的。 “看来是被朕说准了。”慕容峥冷哼。 “臣妾没有!” 她冤枉啊! 姜暄和欲哭无泪。 白日里是慕容峥见死不救,这也能怪到她头上来。 还有现在,她只是想多在浴池里待一会儿而已,有错吗? “皇上,您别误会,臣妾只是……唔。” 解释的话刚说到一半,姜暄和的嘴便被狠狠堵住。 汹涌的吻带着十足的敌意,瞬间撬开她的牙齿。 姜喧和口中翻江倒海,慕容峥用力到恨不得将姜暄和吞进身体里。 不知是体内燥热并未彻底消散的缘故,还是慕容峥太过会吻,姜暄和浑身发软,一头扎进了慕容峥的怀里。 吻了许久,慕容峥抬起头。 随后他的嘴唇从上至下,一点点落到姜暄和耳垂,锁骨。 隔着湿透的里衣,慕容峥的舌头轻轻舔姜喧和,就好像是牛一样。 “嗯……皇上……” 姜暄和再是忍不住出声。 “朕与那拓拔扈,谁更得你心意?” 慕容峥声音低沉。 第182章 水汽氤氲,二人浑身湿透,黏腻得贴在一起,更衬得气氛暧昧。 姜暄和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低下头,正好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同那张极俊美的脸只差分毫。姜暄和甚至能够感受到慕容峥温热呼吸,一下接着一下拍打在她肌肤。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见姜暄和久未回应,慕容峥有些不悦。 “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没来得及缓过神。”姜暄和忙不迭解释。 她咬紧嘴唇,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双眸流转间,娇羞如含苞待放的牡丹,媚的恰到好处。 身下男子嗤笑一声,随即将那近在咫尺的耳垂含进嘴里。 “啊!” 慕容峥似有意捉弄她般,牙齿用力撕咬,疼得姜暄和当即叫出了声。 “你和那个拓拔扈走得太近了,朕不开心。” 慕容峥站起身,面向姜暄和。 分明毫无表情,但莫名的,却能从他语气中听出几分醋意。 姜暄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世间最凉薄,不过帝王心。慕容峥怎会为她吃醋。 要说,那也是将她当作一个物件,不喜擅自被人触碰罢了。 “今日之事,确是如臣妾解释的那般,三皇子想借臣妾的贴身丫鬟,故而与臣妾多说了两句。至于后面,当时事情发生的突然,臣妾只求自保,无力避开他的动作。三皇子肯出手相救,臣妾感激于心。也只有感激。” 姜暄和一番话说得诚恳。 且字字坚定,无半点心虚之意。 慕容峥紧紧盯了她半晌。 许久,他双手环抱住姜暄和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怀中女子抬到池边坐下。 “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不信臣妾可以对天发誓!” 唯恐慕容峥对她生疑,姜暄和更加卖力解释。 说着,她举起手来,作势就要起誓。 “今日骑射场上,朕未赶在拓拔扈之前将你救下,你可有记恨朕?” 慕容峥冷不丁一个问题,惊得姜暄和当场懵住。停在半空中的手一时不知该收还是任由这样的姿势举着。 这人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问出的问题都奇奇怪怪的。 这么在意拓拔扈,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短短几秒,姜暄和脑海中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当然,都不太靠谱。 “臣妾没有。” 她收回思绪,连忙应道。 “当时情况危急,皇上未立即有所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况且若不是三皇子射出的箭将马吓到,臣妾也不会差点跌下马。” 没反应过来救她,却能反应过来拉下弓弦,击中她头上的牡丹。 这番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姜暄和内心猛翻白眼,表面上却端得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说罢,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慕容峥将她打横抱起。 “皇上……” 此刻慕容峥衣衫尽湿,紧紧包裹着他健壮的身躯。长而卷翘的睫毛上挂满细小水珠,稍一晃动,便从眼角滑落。 姜暄和一动不动看着慕容峥,只想得到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慕容峥。 便是“性感”。 老天爷真真是不公平。 给他无上的权力,又给他世人艳羡的绝美容颜。 姜暄和不由得感叹。 “你自己脱。” 慕容峥低沉而极富有磁性的声音落入耳畔。 姜暄和兀的回过神。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回到寝殿。 “好。” 姜暄和何等机灵,自是立即懂得了慕容峥的意思。 但饶是与慕容峥已多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衣裳,也还是害羞。 第183章 姜暄和脑袋埋在慕容峥的胸膛,一点一点,褪去自己的衣衫。 温香软玉在怀,慕容峥再是把持不住。 他快步走到床榻前,将姜暄和压在了身下。 身下无半点遮挡,姜暄和娇媚的看着男人,慕容峥再也忍不住,一头扎在女人身上。 “啊!” 一夜春宵。 …… 慕容峥精力极盛,直到天明,他才消停下来,抱着姜暄和睡下。 姜暄和被折腾得浑身犹如散架,却是毫无睡意。 在慕容峥的怀中假寐片刻,直到他出门上朝,姜暄和才睁开眼睛。 她轻车熟路穿好衣裳,回到明光宫。 彼时,姜元敏正倚着座榻休息。 夏竹说话有趣,逗得她咯咯直笑。 “哟,我们的贵妃娘娘回来啦。” 眼角余光瞥见姜暄和,姜元敏立即收起脸上笑意。 取而代之的,是掩不住的鄙夷。 “长姐。” 姜暄和面对姜元敏嘲讽已然做到心如止水。 她走到中间,躬身行礼。 “叫你去皇上那打探消息,你倒好,直接爬上了龙床。姜暄和啊姜暄和,还得是你有能耐。”姜元敏嘴角微勾,轻蔑笑道。 “为了长姐,暄和自当竭尽全力。”姜暄和语气淡然。 姜元敏正欲开口辱骂,转念想到事实确是如此,到嘴的话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了回去。 “长姐要打探的事情,暄和也已打探清楚。皇上暂时并无纳裘国二公主为妃之意,长姐可以放心。”姜暄和紧接着说道。 “果真如此?” 姜元敏挑眉,眼前一亮。 昨夜她听说姜暄和入住养心殿,心中甚是欢喜。但拓拔翡玉进宫一事,她亦是惦记着。 毕竟慕容峥的宠爱没有定数,后宫里多一个人,她便多一个对手。 尤其是拓拔翡玉,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皇上亲口说的,千真万确。”姜暄和回答得斩钉截铁。 先行打消姜元敏的顾虑,趁她开心,拿到解药再说。 想到昨日蛊毒发作时的情景,姜暄和心有余悸。 “这次你做的不错。”姜元敏轻笑,端坐起身,得意看向姜暄和。 “不过光是勾引到皇上没有用,你得怀上他的孩子。” 姜暄和眉头微蹙。 不知何时,扶柳从外面端进来一碗草药。 姜元敏起身,走到姜暄和面前。 “这是我娘特意去灵修寺求来的送子偏方,听说灵得很。你试试。” 又是秦良玉想出的主意。 姜暄和暗暗冷哼。 蛊毒尚且未解,又添一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药,她自是不愿喝下。 可看姜元敏这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自己怕也逃不掉。 “今日是第七日,长姐可否先将解药给暄和服下。” 姜暄和提醒姜元敏。 蛊毒发作时疼痛难耐还是其次,极容易被人发觉,耽误她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是在同我谈条件?”姜元敏脸色一垮。“我若不给你呢?你便不喝了?” “暄和绝非此意。” 姜暄和低垂着头,不卑不亢道。 “那就给我把它喝了。”姜元敏没有好气,冷声催促姜暄和。 姜暄和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接过了扶柳手中的汤碗。 “装模作样。” 嫌她动作太慢,姜元敏一把扯过姜暄和的头发。 随后,她抓着碗沿硬塞进了姜暄和的嘴。 口中瞬间被滚烫的汤药占满,姜暄和未来得及躲闪,一整碗便尽数落入她的腹中。 她连连咳嗽,只恨不得将五脏六腑一并咳出。 “日后每过卯时都要喝上一碗,直到有了身孕为止,听到没有!” 姜元敏微微仰头,居高临下打量姜暄和,眼中尽是厌恶。 第184章 “暄和知道了。” 姜暄和虽有不喜,但还是应了下来。 “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些诞下龙嗣。你不是最惦记你娘了嘛。你早日完成任务,便能早日出宫与你娘团聚,何乐而不为。” 如此,她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能落下。 姜元敏双眸微睨,看着面前这个与她样貌极其相似的女子。 分明她身份更加尊贵,偏偏老天爷要给她一具残缺身子。 害得她现在竟要低声下气的“求”姜暄和。 凭什么? 姜元敏内心憎恶如波涛汹涌,她恨不得把姜暄和千刀万剐。 “暄和心里清楚,长姐放心,暄和定当竭尽全力。” 姜暄和仿佛感受不到姜元敏的敌意,她故作乖巧,答应下姜元敏的话。 什么完成任务后便可出宫与母亲团聚,有了前世的经历,这种鬼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姜元敏也未再刁难,将解药给了姜暄和,就让她赶紧退下。 姜暄和回到后院,确认四下无人,她走至角落,伸手去扣自己的嗓子。 胃部不断翻滚,方才喝下去的汤药尽数吐了出来。 折腾了半晌,直至再吐不出任何东西,姜暄和才停下手中动作。 那药说的是送子药,还不知里面可有放什么毒物。 即便秦良玉确没有这个心思,但多提防些也是好的。 随后她回到房间,接了杯茶水润嗓,将解药吞下。 至少近四五日蛊毒不会再发作,姜暄和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姜元敏态度着实反常,她看得出,姜元敏一直压着自己的脾气。 若是放到往常,早该将她痛骂一顿了,方才却有耐心同她讲道理。 实在是难得。 姜暄和回想前世,这段时间,正是姜家两位嫡公子回京的日子。 也就是姜元敏一母同袍的亲哥哥。 姜辛宇和姜新楣。 虽说他们两个平日里常不在后院,之后刚入冠便都离开了京都,与她并无过多来往。但姜暄和对这二人,却是印象极深。 姜相重男轻女,姜元敏虽说自小养尊处优,但闲少得到姜相照料。她这一身坏脾气,大多源于秦良玉的放纵。 姜相本就不将姜元敏放在心上,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可他对姜辛宇和姜新楣,自小便十分严苛。 尤其姜辛宇,年幼就已崭露过人天赋,十六岁中得榜眼,一举得名,官至从四品,派至泾州赴任。 姜暄和记得,前世姜辛宇回京后便进了朝廷当差。 本身能力了得,加之有个做丞相的爹帮衬,姜新宇官路很是豁达。 但姜暄和对他印象深刻,却并不是因为这个。 姜暄和十五岁之前,是极喜欢姜辛宇的。 他性情温和,待人友善,是整个姜家,除去母亲,对她最好的人。 他会在习完课后,给她带福满园的芋儿糕。 去了外地游学,也会惦记着她那一份礼物。 冬日里看她衣衫单薄,会叫府里的嬷嬷为她和母亲置备新衣。 无意中见她写字作画,也不会像其余人那样对她冷嘲热讽。 她的好些诗词,都得过姜辛宇的教导。 姜暄和仍记得姜辛宇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她的生辰,在她十四岁时,送了她一副上好的笔墨纸砚。 他说她那样有天赋,若是男子,定能扬名立万。 他让她切记笔辍不断,不要放弃,日后定能等来属于她的柳暗花明。 这些姜暄和都记得。 第185章 姜辛宇高中之日,她亦为他高兴不已。纵使被姜元敏打得遍体鳞伤,也好似没有那么疼了。 临去泾州前,姜相府中设宴,为姜辛宇饯行。 姜暄和偷偷躲在屏风后,看着他意气风发,怀里抱着准备送他的,她画了半月的马到成功图。 姜家人对她再差,她也是真心把姜辛宇当作哥哥的。 直到宴后,她跟随姜辛宇来到后院,打算寻个无人的时候将礼物送他。无意间听见喝醉后的姜辛宇同身边小厮说话。 她才知道,那年科考,姜相动了关系,提前押到了题。 而她这大半年写的文章,尽数为姜辛宇做了嫁衣。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关心和鼓励,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阴谋。 难怪母亲看她与姜辛宇走得接近,几次委婉提醒她远离。难怪向来对她温柔的母亲后面竟命令她不准再写文章。 难怪母亲在科考前一段时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那一瞬间,姜暄和全都想明白了。 前世至那以后,直到死,她都再未见过姜辛宇。 往事一幕幕席卷进脑海,姜暄和无奈叹了口气,只觉感慨万千。 至于姜新楣,她对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不学无术,爱调皮捣蛋,很是讨人厌。 与姜元敏一样,也是自小捉弄她。 不过后面他不知怎么迷恋上了经商,也就没时间搭理她了。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即便在府上碰见,姜新楣也不理她。 除去这两人,姜家还有个庶子,姜暄和才是真正对这人毫无印象。 她也懒得在意。 毕竟她对姜家人没有任何感情。 许是想到从前的事情,太过耗费精力,姜暄和不自觉有了些睡意。 此时,明光宫正殿。 “皇上?您怎么来了?” 慕容峥来得突然,宫人来不及通报。 彼时,姜元敏正与夏竹说姜暄和的坏话。兀的见到慕容峥,她被吓了一跳。 “看来贵妃不欢迎朕?” 慕容峥稍挑眉头,一双眸子如深渊般看不见底,饶有兴致打量着姜元敏。 姜元敏被盯得心里发毛,连忙讪笑两声,小跑到慕容峥跟前。 “天大的冤枉啊皇上。您能来明光宫,乃是臣妾的荣幸,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脸上挤出灿烂笑意,挽着慕容峥坐上座榻。 “贵妃自昨夜便未休息,身子可受得住?”慕容峥随口问道。 见他并未再怪罪自己方才的疏忽,姜元敏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想到昨夜姜暄和与慕容峥一宿,她眼珠子一转,露出害羞神情。 “皇上也是一夜未睡,醒来还要处理政事,比臣妾辛苦多了。” 姜元敏低眉顺眼,故作妩媚状。 说话间,她一手挽住慕容峥手腕,一手攀上他的肩膀。 “再说了,服侍皇上,臣妾怎么会累呢。” 姜元敏盈盈一笑。 眼看着旁边女子往自己身上贴得愈来愈近,不知为何,慕容峥竟生出浓浓不适。 “皇上,臣妾给您斟茶。” 姜元敏未看出慕容峥的反常,热情接过扶柳递来的茶壶。 “不用了。”慕容峥下意识回绝道。 不等姜元敏反应,他便从座榻站起。 “皇上……” 才坐下就要离开,难不成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妥? 姜元敏心中打鼓。 此刻慕容峥看向她,亦是十分不解。 明明生的是同样一张脸,为何他记忆中的姜元敏,却是一会儿讨人喜欢,一会儿又令他厌烦不已。 难不成这明光宫真是个邪地。 第186章 想着,慕容峥眉头紧拧成一团。 “皇上,您若不爱喝茶,臣妾给您揉揉肩吧。” 姜元敏讪笑,随即便要拉慕容峥回到座椅上。 “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慕容峥语气冷淡。 他对面前这个姜元敏丝毫提不起兴致不说,稍靠近些便浑身不适,实在不愿与之多待。 说罢,他绕过姜元敏扬长而去。 殿内转眼恢复寂静。 姜元敏唤了慕容峥几声未有回应之后,顿时气上心头,猛的甩袖,将茶几上的杯盏尽数扫落在地。 “娘娘!” 扶柳和夏竹忙不迭上前。 “皇上许是累着了,便想回去歇息会儿。” “是啊,皇上定是惦记着娘娘的,不然怎么会下了朝还特意来趟明光宫看望娘娘您呢。” “哼,我哪有这个能耐啊,他分明是来看姜暄和的。”姜元敏冷笑。 扶柳无奈瞪了夏竹一眼,不动声色将她挤开,扶着姜元敏坐回到座榻。 “可皇上从始至终,只认的是敏妃娘娘的名号呀。像您说的,那姜暄和再有天大的能耐,皇上听说过她的名字吗?认得她是谁吗?” 姜元敏听到此话,脸上怒意稍稍松缓了些。 见状,扶柳趁热打铁。 “娘娘,那姜暄和再是得皇上的宠爱,她代表的也是您,说来说去,最后好处都是您的,您何必与她置气呢。相反,您该觉得这是件好事才对。” “好事?那贱蹄子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这也叫好事?” 提起姜暄和,姜元敏仍旧是一肚子的怨气。 “她哪能骑到您头上来呀。您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您有老爷撑腰,现下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站在您身边的人就更多了。姜暄和呢?除了她那个要死不活的娘,还有谁?”扶柳耐心宽慰道。 自小在丞相府做事,她最是懂得如何讨主子欢心。果不其然,听了扶柳一番话,姜元敏才涌上来的怒气,一下子便又消散不少。 “您只要记着一条。那姜暄和现在是在为您办事,她越讨皇上欢心,就越有机会怀上身孕,对您就越有利。老爷和夫人都帮您把路铺好了,您啊,只管安安心心的做您的贵妃娘娘。” “不,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扶柳弯腰,凑近姜元敏耳畔,压低声音道。 姜元敏顿时被逗得心花怒放,掩嘴笑个不停。 “就你会说话。” 她瞟了扶柳一眼,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 “皇上劳累,这时更该献献殷勤了。”姜元敏顿了顿,随即看向夏竹。 “让姜暄和收拾下,给皇上送补汤去。” “奴婢这就去!” 夏竹应声,快步退下。 慕容峥从明光宫出来后,便径直往御书房赶去。 一路上,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说,姜中正可是还有一个女儿?” 慕容峥冷不丁开口。 不对。 姜中正除了姜元敏以外,确实还有个与外面女子苟合所生的女儿。 可那小女儿十二岁时便死在了郊外。 虽然此事姜中正处理得隐蔽,但他还是调查到了。 坟都在,不可能有假。 “亦或是远房亲戚?与姜元敏长得十分相像,年纪也相似的?” 慕容峥无暇顾及郑槐脸上的诧异,抓着他继续追问。 也不对。 自己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了。” 说罢,他扭头走上台阶。 “皇上可是有事需得奴才去办?”郑槐小心翼翼问道。 “没什么。” 慕容峥现下只觉得自己疯了,宫里有两个敏妃这种荒唐事,他竟也能想的出来。 第187章 “朕要处理政事,你看着些,不许任何人来打搅朕。” 随即,他严声吩咐郑槐。 郑槐本打算追问一句,这“任何人”里可有包含敏妃娘娘,想到方才慕容峥那番话,不由得乖乖闭上了嘴。 秋风萧瑟,吹得人生冷。 御书房的门刚关,小太监三两步并作前,悄悄将手炉塞到了郑槐的袖中。 “干爹,您说皇上方才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啊?”小李子探着头,小声询问郑槐。 郑槐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要说他伺候过三代帝王,慕容峥的心思是最难猜的。 “难不成他是厌烦敏妃娘娘,想要纳新的妃嫔入宫了?” 小李子稚嫩的脸上露出担忧神色。 “干爹,我觉得敏妃娘娘人挺好的。” 这后宫一朝一枯荣,谁也没个准数。 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要想在宫里过得舒服,便只能指望着要么不露风头,要么得个脾性好心肠软的主子。 他是真心盼着姜元敏一直得宠下去的。 至少怎么也别轮到淑妃。 想到上回只是赶着交差,行礼时腰弯得高了些,就被淑妃罚去挨了二十个板子,他便觉得后怕。 要是日后淑妃成了后宫中最得宠的,自己这屁股,怕是可以不要咯。 小李子撇了撇嘴。 “好人,在这后宫中是出不了头的。” 郑槐双眸微睨,看向前方。 小李子不解,正准备追问,便见郑槐动身下了台阶。 “郑公公。” 姜暄和朝郑槐打了声招呼。 她本来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被夏竹喊醒,稀里糊涂跑来御书房给慕容峥送汤。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绕是她再不情愿,交代到她身上的事也得做。 想着,姜暄和目光绕过郑槐,看向紧闭的房门。 “郑公公,我来给皇上送汤,还劳烦您通报一声。” “哎哟,娘娘来得不巧,皇上有要紧事情处理,才吩咐过奴才,今日不准有人入内。” 郑槐一副为难状。 姜暄和皱眉。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搅皇上了。”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娘娘。” 忽而,郑槐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郑公公。”姜暄和疑惑,侧回头看向郑槐。 “前朝事务繁多冗杂,皇上这段时日压力颇大,娘娘多担待些。” 郑槐和眉善目。这番话好似也不过随口一句提醒。 姜暄和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虽然夏竹不说,但她猜就是姜元敏又惹得慕容峥不开心,喊她来擦屁股的。 这下连郑槐都忍不住提醒她,让她在慕容峥面前注意一些。 “谢公公提醒,我定当谨言慎行。” 回过神,姜暄和朝郑槐微微点头道谢,语气恭敬。 自己前脚刚费尽功夫讨取到慕容峥欢心,后脚就被姜元敏一通乱来搞得前功尽弃。 想到还要再过一段时间这种日子,姜暄和郁闷得很。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心里正咒骂姜家,忽然听见拓拔扈声音。姜暄和吓得身子一颤,手里的汤也差点掉到地上。 “这宫里除了周帝,谁还能有这个福气,让我们敏妃娘娘亲自送汤。” 拓拔扈双手背后,晃晃悠悠走至姜暄和面前。 此刻太阳刚刚升起,金光璀璨,洒在拓拔扈身上,将他脸上笑意照得更加灿烂。 然而姜暄和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拓拔扈与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挂上钩。 同慕容峥一样,又是个惯会拿皮囊迷惑人的。 “周帝不懂怜香惜玉,可惜了这么好一碗汤。”拓拔扈说着微微低头,作势嗅了一下。 第188章 “不如娘娘送给我吧。” 说完,他便伸出手。 “不了。”姜暄和立即回过神,朝后退了半步。 本来慕容峥就疑神疑鬼,若是发现自己与拓拔扈往来,还不知又会怎么想她。 天知道慕容峥有多难伺候,她可不想再平生枝节。 “这汤已经凉了,三皇子若是想喝,我让御膳房再备一份新鲜的,给你送过去。”姜暄和礼貌回道。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她只想快些摆脱拓拔扈。 谁知她刚要抬腿,拓拔扈紧接着侧过身,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暄和错愕,抬眸看向面前男子,眼中满是不解。 “娘娘这是在故意避我?” 拓拔扈歪着头,同姜暄和四目相对。 额…… 这让她怎么回答呢。 一个外邦皇子,一个后宫妃嫔,不该保持距离吗? 还需得着问? “还是昨日在骑射场,我出手救下娘娘,引得陛下不满了?” 见姜暄和不应,拓拔扈追问。 “三皇子多想了。” 生怕他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姜暄和连忙回道。 “昨日幸得三皇子出手相助,我才能安然无恙。这份恩情,我定当铭记于心。皇上对此亦是赞赏有加,怎可能对三皇子不满。只是他这段时间政事缠身,才未见我。还望三皇子莫要误会。” 昨日之事,她确是念着拓拔扈的好的。 但她之所以有此危险,拓拔扈也脱不了干系。 她可没忘记自己被当做活靶,是谁的功劳。 如此一想,此事与她那夜将拓拔扈从火海救出一事相抵,便算是两清了。 拓拔扈不欠她的,自然,她也不欠拓拔扈的。 “娘娘对皇上还真是情深义重。”拓拔扈嘴角微勾。 姜暄和愣了愣。 想来是见昨天慕容峥对她见死不救,她还帮着慕容峥说话,所以忍不住嘲讽她两句吧。 可她哪有记恨慕容峥的资格。 再说了,此事与拓拔扈又有什么关系。 搞不懂。 姜暄和眉头紧蹙。 拓拔扈越是神神叨叨,她心里越是觉得没底。 便越是想离拓拔扈远一些。 “昨日之事乃是举手之劳,娘娘无需在意。不过我这里正好也有件事情要劳烦娘娘。”拓拔扈笑盈盈的道。 “若是我能帮的,自然鼎力相助。”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哪还有回绝的道理。 姜暄和内心狂翻白眼。 随后,拓拔扈从衣袖中取出一枚发簪。 “那夜中秋宫宴,若非暄和姑娘相助,我便只能葬身火海。本想着之后亲自道谢,结果她迟迟未归,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就只能劳烦娘娘,帮我将谢礼带到。” 姜暄和定睛看向他手上。 那发簪通体皎白如女子肌肤,晶莹剔透,一眼便能看出乃是用上好玉石所筑。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一个丫鬟。 拓拔扈真有如此好心? 姜暄和心里犯起嘀咕。 “娘娘连这点忙也不愿帮?”拓拔扈扬了扬眉头。 “怎么会。” 姜暄和笑着接过。 不管怎样,念着拓拔扈昨日的恩情,这簪子她也只能收下。 “时候不早,那我就先回宫了。” 省得与拓拔扈再多纠缠,这回姜暄和未拖沓,说完便快步走开。 眼见姜暄和身影消失于石径深处,远处一名女子转过身,匆匆朝永宁宫方向赶去。 “你看上那姜家小姐了?” 拓拔翡玉不紧不慢,自旁边亭子里走出。 “怎么可能。”拓拔扈轻笑。 二人一同走到湖边站定。 “姜家与杨家明争暗斗多年,我只是在想,若能从姜家下手,瓦解杨家势力,于我们而言不失得一件好事。” 第189章 湖面平静如镜花水月,不起一丝波澜。 偶有宫人经过,脚步匆匆。 拓拔扈仰头,目光落至远处。 “姜家只是新秀,在京中势力远不如杨家,我们等不起。”拓拔翡玉语气淡然,亦是听不出丝毫情绪。 “我倒觉得,那杨将军早就看不惯周帝。或许只需稍稍挑拨,便能引得二人生出间隙,根本没有必要做曲线救国那一套。” “大周最为忠诚的将士,却与大周皇室不和。”拓拔扈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真如此,莫说我们裘国,其余几国怕也会按耐不住。” 大周地广物博,乃当今大陆之最。 之所以没有人敢碰这块肥肉,无非是忌惮于慕容家的权谋,以及杨家的武力。 自然,要想打败大周,便只能设法挑拨二者关系,再趁虚而入。 这也是此番他们来京都的目的。 “盖刹之战,因大周先帝指挥有误,折损杨家三千精锐。你说这仇,杨家会不会记?杨烨武会不会记?” 拓拔翡玉笑了笑。 “当时传言因为杨老将军抱病,所以下至江南调养。可到底是什么原因,除了先帝和杨老将军本人,谁又能知道呢?” 拓拔扈一怔,侧头看向拓拔翡玉。 似是感受到拓拔扈的注视,拓拔翡玉转过身。 “你也快到封爵的年纪,若此次能够立功,父皇定不会亏待于你。” 她神色坚定,望向拓拔扈时,眼里带着几分关心。 “我就知道,皇姐是为了我,才答应皇兄,与大周和亲的。” 拓拔扈对上拓拔翡玉的目光。 “你想多了。” 拓拔翡玉低眸,不动声色偏向别处。 “我既是如今裘国皇室中唯一年纪合适的女眷,与大周和亲义不容辞。此事又岂是我能够做得了主的。” “左右我和亲一事已是铁板钉钉,推脱不掉。你若能带着一份战功回去,在那边也能好过些。” 说完,她眼里闪过一丝几不可闻的伤感。 拓拔扈看着拓拔翡玉,神情难得严肃起来。 良久,他转过头,继续望向湖面。 “我是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语气极轻,恰好一阵风吹过,也不知拓拔翡玉可有听到。 “对了,方才你送那姜家小姐发簪时,有人在偷看。” 拓拔翡玉轻描淡写,将方才话题揭过。 “谁?”拓拔扈脸上露出几分兴致。 “不认得。”拓拔翡玉摇了摇头。“但看穿着打扮,是宫中妃嫔。” “女人间的斗争,无聊。” 拓拔扈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那姜家小姐,也是个苦命人。” 想到昨日姜暄和在场上的反应,拓拔翡玉目光多了些许深意。 说起来,她二人都是家族利益下的一枚棋子。 棋下,则弃之。 “她可不苦命。”拓拔扈嗤笑。 拓拔翡玉疑惑。 刚一抬头,拓拔扈便双手搭在脑后,转过身去。 “皇姐,我饿了,吃饭去吧。” 拓拔翡玉看着拓拔扈吊儿郎当的背影,犹豫片刻,到底是一句话未说,快步跟了上去。 永宁宫内。 檀香冉冉,一派祥和氛围。 侧殿不时传来女子谈话声音,窸窸窣窣,听不清楚。 “当真有此事?” 淑妃拿起茶杯,轻呡一口。 “千真万确!臣妾亲眼瞧见的!”李婉儿激动不已。 “当时臣妾与姜元敏就隔着这儿,到这儿的距离。” 说着,她伸出手来比划。 “哼,果真是贱胚子,见到男人就走不动道。”淑妃冷哼,头上珠钗跟着摇晃。 “就是。那匈奴三皇子才来多久啊,两人定情信物都有了,还在后宫中私会,也不怕被皇上知道。” 第190章 李婉儿咬牙切齿,紧跟着附和。 “后宫妃嫔与外男苟合,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死罪吧。” 淑妃面色平静,可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阴冷。 “是的。”李婉儿点头应道。 “娘娘可是想……” “本宫许久未见皇上了。”淑妃慢悠悠的站起身,理了理衣衫。 她早就厌恶姜元敏多时,苦于有慕容峥宠爱傍身,迟迟不能下手。 这回逮着机会,她自是不可能放过。 淑妃这边发生的一切,姜暄和一无所知。 回到明光宫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发簪放到匣子里藏好。 拓拔扈做事情奇奇怪怪,她虽不愿用恶意揣测他人,但为了自保,也只能多加提防。 “暄和。” 正想着,耳畔传来敲门声音。 “进来吧。”听见是春月,姜暄和松了口气。 “坐。” 她招呼春月到桌前坐下。 “眼下杨将军态度坚决,死都不愿与裘国和亲。皇上也未说个准数。裘国使臣又一直在大周待着。我今日出宫采购,听到外面都在议论此事。再这样下去,定会闹得民心涣散。” “暄和,你对此事可有看法?” 春月神情满是焦虑。 “和亲一事与我关系不大,我倒也不在意。皇上迟迟不做决策,想必心中亦有他的打算吧。”姜暄和随口回道。 她的眼里只有报仇,和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至于和亲,乃是国与国之间的事,她何德何能参与其中。 “可万一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皇上把目光放到了丞相府上呢?”春月反问。 姜暄和一惊,猛的抬起头来。 她确是未想到这一点。 皇室无人,杨烨武咬死不肯,慕容峥便只能扩大和亲人选的范围。 姜相位列众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身家,配国力薄弱的匈奴,于大周百姓而言绰绰有余。 再加上姜家两位嫡公子刚刚回来…… 这样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若是如此,杨家有了裘国做靠山,她便更撼动不了了。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姜暄和喃喃自语,神情颇为无奈。 仿佛感受到姜暄和的情绪,春月抚上她的手。 “我只是有这个担心,也不一定真会如此。你莫要多想。” “我知道。”姜暄和朝春月温声道。 “那就好。” 春月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随即低下眸。 “春月。”姜暄和忽然唤了声。 “我在!” 春月猛的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吓,只一刹那便恢复了寻常。 姜暄和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春月的反应。 她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才学了得,只做个宫女,实在是可惜了。” “不知你可有打算想要参政,日后成为一名女官。” “什么?!” 听罢此话,春月惊得瞪大双眸。 “我只是觉得,想要为你家里人申冤,单靠我们在后宫中摸索,还远远不够。若是你能够入朝,便有机会亲自接触到你父亲的案子。” 姜暄和连忙解释。 女子为官,本就不合常理,春月觉得诧异乃是情理之中。 前世这个时候她也确未入朝。 可若什么都不做,只怕等到她成为女官,已为时晚矣。 最重要的是,姜暄和并不知道前世春月是如何入的朝政。她怕自己无形之中搅乱了春月原本的人生轨迹。 “你莫要误会,我只是随口一问。我之前见过你写的文章,有关治国之道,我觉得不比前朝那些男子差。即便不是为了报仇,我也希望你能凭借自己的才学,闯出一片天地来。” 第191章 担心吓到了春月,姜暄和温声宽慰。 既然前世春月能够成为女官,便证明她的确有本事。 若是可以,姜暄和亦是真心愿意帮她一把的。 “我与姜家大少爷还算有些交情,年少时曾帮过他的忙。如果你想,我应当能够在他面前说得上话。” “不用了。”春月毫不犹豫拒绝道。 “我的那些文章,只是用来打发时间写下的,你夸赞得太过了。” “才没有!”姜暄和拉住春月的手。 看着春月这般妄自菲薄,她很是心疼。 可惜不能告诉春月,让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厉害。 前世她可是做到了大周第一女官的位置。 “清昭时期,祝汐也是女儿身,但周崇帝却屈身六请她入朝为官。我们身为女子,人生之路的确比男子狭窄逼仄许多,但也并非毫无转机。反而正因如此,才更应当过得豁达,叫那些男人们瞧瞧,我们女子半点不比他们差。” 姜暄和语气坚定,望向春月时,目光中有浓浓期待。 好似极怕她看低了自己。 春月有些动容,盯着姜暄和那双眼睛,迟迟说不出话来。 “你若现在不想就算了。要是哪天又想了,告诉我一声便是。我能帮你的也不多,更长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说着,姜暄和握春月的手更用力了些。 毕竟姜家人品性皆低,她也不能真指望姜辛宇。 不过拿着以前的那些把柄让他帮点稍费心思的小忙,想来他是会愿意的。 “我会的。”春月轻声回道。 明光宫都是姜元敏的人,她不便待得太久,寒暄几句准备离开。 “暄和,谢谢你。” 临走前,春月站在门口,同姜暄和说道。 “无需道谢,你我是盟友,我帮你,便是在帮我自己。”姜暄和笑了笑。 “你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春月一字一字,说得格外认真。 “那我就先走了。” 姜暄和刚反应过来,就见那抹青绿身影跨过门槛,消失于她视线之中。 动作快得她来不及张嘴。 姜暄和收回目光,细细咀嚼春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倒也能理解。 毕竟自己刚刚那番话于春月而言更加莫名其妙。 如此一想,姜暄和转头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离中秋宫宴已过去数日,和亲事宜却迟迟不定。如春月所言,此事在京都反响日益激烈,议论声不断。 是夜。 城东醉宵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二楼巷道最里的一间包厢内,七八名身着奢华的公子少爷正围坐一团,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红兰姑娘这小曲儿唱得真好,当赏。” 慕容嵘背靠座椅,跷着二郎腿,笑盈盈的打量台上的女子。 得到示意,身后小厮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子,放到朱红兰的手里。 “红兰谢过成王殿下赏赐。” 叫朱红兰的舞女身段婀娜,朝慕容嵘弯腰道谢。 随即,她快步下台,离开了房间。 “王爷当真是怜香惜玉,难怪这么受女子欢迎。”桌上一名黄衣公子朗笑着调侃道。 “那不是,都传到匈奴人耳朵里了。” 另一名着棕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接话。 慕容嵘眉头微蹙,屋内烛光昏暗,看不明显。 “在这歌舞坊讨生计的都是苦命女子,何苦为难她们呢。” 他语气轻巧,随后拿起桌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王爷仁义宽厚,我们实在佩服啊!” 场上有人说恭维话,大家一致附和。 随着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下肚,刚才那丝丝不愉快,很快被掩了下去。 第192章 仿佛无人惦记。 …… 此时,皇宫御书房。 见慕容峥合上最后一本奏折,郑槐适时上前,为他穿上披风。 “皇上晚膳还未用,可是要御膳房备些吃食来?” “不必。”慕容峥神色冷冽。 虽未起风,却冷得人浑身发颤。 郑槐不再说话,只默默站在角落。 “你入宫多年,识人方面应当有些经验。依你看,敏妃娘娘与那裘国三皇子,可是真的有染?” 末了,慕容峥幽幽开口。 四周一瞬间寂静无比,好似只听得见心跳声音。 “回皇上。裘国三皇子与敏妃娘娘有过几次往来,应当算得上熟识。但要说他二人之间有染,奴才却并不见得。”很快,郑槐做出回应。 “嗯?为何这样说?”慕容峥挑眉。 “敏妃娘娘受恩于您,您又待她不薄,奴才怎么想也想不出她同裘国三皇子私通的理由。但奴才所言也不过推测,奴才觉得,您还是把敏妃娘娘唤来,亲自问一问她比较妥当。” 郑槐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了话。 “料她也没这个胆子。” 慕容峥冷哼。 说罢,他站起身,大步绕过书桌。 夜色朦胧,一行人脚步匆匆,所去方向,正是明光宫。 彼时明光宫内早已熄灯,只有几名宫女驻守在宫门两边。 “皇……” 见到慕容峥,几人忙要行礼,却被侍卫目光吓住。 慕容峥径直走入殿中,穿过屏风,来到正房。 月光自窗纱洒进屋内,依稀照见床上女子婀娜的身姿。 姜元敏正背对着房门熟睡。 想到白日里淑妃同他说的那番话,慕容峥莫名烦躁。他脚步加快走上前,一把将被子掀开。 “啊!” 姜元敏受到惊吓,从睡梦中惊醒。 下一刻,慕容峥的身子便朝她压了下来。 “再叫朕就割了你的舌头。” 低沉而极有威慑力的声音自头顶传入耳畔,吓得姜元敏浑身僵直,再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直到黑暗中,她感受到慕容峥的手在解她身上纽扣。 剧烈的恐惧之感瞬间涌上心头。 因着睡觉,她只穿了一件单衣,脱掉后便再无其它遮挡。 如此,慕容峥就能轻易发现她是石女的秘密。 脑子里“轰隆”一下炸开,眼见她衣服即将褪去,姜元敏再顾不得其它,伸手用力将慕容峥推开。 随后,她迅速起身,慌乱中赶忙将衣裳穿好。 “姜元敏!” 慕容峥咬牙切齿。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 姜元敏反应过来,想要再凑上去,却被慕容峥狠狠甩开。 “皇上!” 随着一声大叫,她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竟连朕都敢忤逆。怎么?心里有了拓拔扈,碰不得别的男人了?” 慕容峥气极。 绕是夜色晦暗,看不清表情,也听得出他字里行间浓得快要溢出的怒意。 姜元敏惊恐万分,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 “不是的,皇上,臣妾是睡得太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臣妾错了!” 什么拓拔扈,她压根没有注意到。 她只知道慕容峥生气了。 听他话里的语气,像是要杀了自己。 姜元敏吓得大脑空白,想要学姜暄和那般上前勾引慕容峥,又害怕得不敢动弹。 “你当朕不了解你?”慕容峥嗤笑,居高临下看着面前正躬下身子,唯唯诺诺的姜元敏。 “平日里在朕面前那么主动,方才对朕却避如蛇蝎,躲之不及。姜元敏,你现在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了。可是要朕为你牵线搭桥,将你嫁去匈奴,让你们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193章 他快要气疯了。 尤其姜元敏满嘴求饶,却是丝毫不解释她和拓拔扈的关系。 他真恨不得挖开姜元敏的心脏,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臣妾不要!皇上,臣妾不要嫁去匈奴。臣妾只想伺候皇上。” 姜元敏双腿瘫软,再是支撑不住,扑通跪到地上,朝慕容峥哭喊着求饶。 慕容峥胸口怒意翻滚,难受至极。 他深吸一口气,便迈步自姜元敏身旁走过。 “皇上!您别走,臣妾知道错了。您别把臣妾嫁去匈奴,求您了。” 传闻匈奴人性情狂躁,匈奴亦是穷苦之地,她才不要过去过苦日子。 姜元敏害怕,连忙抱住慕容峥的大腿。 “皇上,求求您了。” “滚开!” 越是听见姜元敏说话,慕容峥越是心情烦躁。 他用力踹了姜元敏一脚,随即毫不犹豫出了房间。 “皇上!皇上!” 姜元敏连喊几声,都未等到慕容峥回头。 宫人们早就听见动静,见慕容峥离开,纷纷涌到屋外。 “娘娘,地上凉,您快起来。” 扶柳和秋叶搀扶着姜元敏起身。 一边,夏竹将蜡烛点上。 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不行,我不能去匈奴。”姜元敏嘴里喃喃自语。 变故来得突然,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夏竹和树叶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唯独扶柳稍冷静些,扶着姜元敏到桌前坐下。 “去把姜暄和喊来。”姜元敏忽然抬头,看向三人。 “快啊!” 她厉声催促。 “奴婢这就去!”夏竹不敢耽搁,忙应下吩咐。 等到姜暄和来到房间时,扶柳和秋叶已经伺候姜元敏穿好衣裳。 只是姜元敏神色惊恐,加之周遭气氛紧张,看着很是可怕。 “长姐,发生……” “你现在赶紧去找皇上赔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消气。否则我就杀了你娘。” 姜暄和一句话未问完,姜元敏便迫不及待下达指令。 听到此话,姜暄和眉头紧拧成一团。 她的房间本就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与姜元敏相隔甚远,即便她睡意再浅,也不可能听见这边的动静。 都没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收到姜元敏的威胁。 姜暄和心里还纳闷着,这下心情更是不悦。 “你听到没有?现在就去。我跟你说,我没在吓唬你,此事办不好,我被送去匈奴,你和你娘都活不成。” 见姜暄和不应,姜元敏着急,恶狠狠的道。 送去匈奴?什么鬼。 难不成今夜慕容峥来过,同姜元敏说了什么? 姜暄和暗暗琢磨。 “我知道了。” 眼瞅着姜元敏又要开口,她连忙应下。 直到从房间出来,姜暄和脑子都是懵的。 还是听守门的宫人同她讲了些,她才了解到大概。 虽然慕容峥动怒,是因为姜元敏躲他。但半夜跑来明光宫,且又如此敏觉,三两句便提到拓拔扈。 此事绝非偶然。 定是之前发生过什么。 该不会是白日里她和拓拔扈在宫内碰见的事情被慕容峥知道了吧。 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路上,姜暄和仔细盘算,不知不觉便抵达养心殿。 屋内灯火通明,证明慕容峥是醒着的。 姜暄和看向门口的郑槐,却见郑槐朝她摇了摇头。 她心中了然。 慕容峥正在气头上,定不会见她。 可她这时候回去,姜元敏又不会放过她。 想到自己什么都未做,便又遭此无妄之灾,姜暄和有些委屈。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角跪了下来。 “皇上,今日之事,乃臣妾之过,臣妾认罪。但臣妾对皇上绝无二心,苍天可鉴,还请皇上相信臣妾。” 第194章 她声音拔高,一字一字,十分清晰。 意料之中,屋内毫无动静。 要是这么快就能消气,就不是慕容峥了。 姜暄和轻叹了口气。 “求皇上见臣妾一面,臣妾同您解释清楚。您若不见,臣妾就只能长跪于此,以恕罪罚。” “哼,还敢威胁朕。” 殿内,慕容峥坐于桌前,听着外面姜暄和所言。 “属下这就去将敏妃娘娘请走。” “不必。” 侍卫正欲动身,就被慕容峥叫住。 “她想跪,便让她跪着。” 慕容峥神色轻蔑。 方才还敢对他不敬,现下就又换做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当他好糊弄的吗? 慕容峥冷哼。 随即,他将姜暄和抛之脑后,自顾自处理起政事。 正是深秋,寒风萧瑟。 姜暄和如此一跪,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她出来的匆忙,未收拾妥当,只随意披了件外裳。 此刻已经冷得脸色苍白。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上朝的时间了,皇上还未消气。都说你本事大,我看也不过如此。” 身后,夏竹小声嘟囔,语气很是不满。 这么冷的天,叫她跟着姜一起守在这,真真是受苦。 想着,她拢了拢衣领。 姜暄和呡唇,并未回应。 夏竹的德性她清楚,与姜元敏一样没脑子。她若反驳回去,只怕激得夏竹不顾这里是养心殿,与她争执起来。 自己为了在慕容峥面前装样子,跪了这么久,可不能前功尽弃。 “我说你就不能主动点吗?你再把你平日里那个狐媚劲拿出来,把皇上逗开心了,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嘛。” 夏竹又困又冷,逐渐等得不耐烦,忍不住向姜暄和埋怨。 “养心殿内御林军云集。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听力了得,你确定要将你说的这些话转达给皇上吗?你可以,你家主子敢吗?” 虽然跪了许久,但姜暄和仍身姿挺拔。 她一动不动面向前方,说话时,神情平静如水,没有波澜。 夏竹不服,正要开口辱骂,转念想到姜暄和的话,她警惕的看了眼周围,默默闭上了嘴。 耳朵终于是清净下来了。 姜暄和嘴角微扬,轻蔑一笑。 下一刻,紧闭的房门兀的露出一道缝隙。 姜暄和提起注意。 随即,一名侍卫走了出来,正是那夜动手刺杀她的那个。 姜暄和眼睛骤然一亮,故作期待神情。 “敏妃以下犯上,实属大逆不道,若不重罚,不以震慑后宫。传皇上口谕,还请敏妃娘娘跪着走回明光宫。” 侍卫站在台阶上,声音冷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什么?” 连夏竹也被惊到。 从养心殿到明光宫,途径御花园及腾龙殿,单是走都要近小半个时辰。时间算不得什么,但这么长的路程,全靠跪…… 她这腿怕是可以不要了。 “臣妾遵旨。” 姜暄和扯开嗓子,高声应了下来。 随即,众目睽睽下,她转过身,挪动膝盖,一步一步,向殿外行去。 宫巷冗长,姜暄和动作极慢。 渐渐,天边泛起鱼肚白。 永宁宫内。 李婉儿一来便迫不及待将此事告诉了淑妃。 “待会儿她就要经过腾龙殿。现下正是上朝的时间,满朝文武百官皆在,她啊,这下要出大风头了。” 李婉儿掩嘴,噗呲笑出声来。 “啧啧,宝贝女儿在后宫过得这么惨,只能跪着走路,也不知道姜大人看见了会不会心疼。” “他只会觉得丢脸。”淑妃撇嘴,满脸写着嫌弃。 “过了腾龙殿,就是御花园。御花园里石路小径最多,疼不死她的。”李婉儿咬紧牙齿,幸灾乐祸道。 第195章 “娘娘,那姜元敏嚣张了这么久,您总算可以出口恶气了。” 说话间,她凑近淑妃,一副殷勤模样。 淑妃却是冷笑一声,神情憎恨。 “与外男私通可是死罪,皇上就让她跪一下。这也叫出气?” 她还以为这一次姜暄和必死无疑。 好事落空,淑妃心里郁闷得很。 见状,李婉儿不知该说什么,求助般将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青枝。 “皇上不立即处死她,想必是看到裘国使臣还在,怕伤了两国和气。但您想,经由此事,皇上必当对她生出间隙,日后等着她的,要么一死,要么冷宫。在冷宫待着,可比死难受多了。” 青枝上前半步,温声抚慰淑妃道。 此番话的效果可谓立竿见影,淑妃一听,神色立即缓和不少。 “对了,今儿个后宫里还出了件事情。” 李婉儿趁着这时连忙转移话题。 “臣妾方才来时,经过兰卿阁,听到里面传出女子哭声,便问了两句。得知是兰美人的亲弟弟今儿个一大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护城河。原是喝醉了酒,半夜独自回家,不小心掉进去的。” “那兰美人的弟弟可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还是老来得子,受宠惯得很。结果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唉。” 说到最后,李婉儿连连感慨。 “死的又不是姜元敏,与本宫何干。”淑妃不屑。 她可没空在意无关人的死活。 李婉儿哑然。 另一边,姜暄和仍在跪行。 她膝盖刺疼,每走一步,都像是压在的针尖上。 但没办法,皇帝口谕,她不得不从。 姜暄和只有咬牙坚持。 随着白日临近,来往宫人越来越多。 到底曾经盛宠一时,如今见她暂时落没,也不敢对她落井下石。皆是当作看不见,低着头匆匆而过。 “真是丢死人了。” 夏竹气鼓鼓的埋怨,盯着姜暄和的眼中尽是嫌恶。 “你动作快点行不行?真想让宫里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鬼样子?” 姜暄和不言。 事实上,她心里在做盘算,根本没有听夏竹在说什么。 从养心殿跪着走回明光宫,她的腿不断也要被磨残。 这些她心里清楚。 她之所以乖乖听话,是因为,她知道慕容峥不会忍心做得这么绝。 倘若慕容峥当真如此恨她,就不会在她长跪养心殿外时,跟着处理政事,彻夜不眠。 前世今生,她与慕容峥接触最多,早就摸透了慕容峥的习性。 暗影夜里出来喊郑槐入内,她便猜出。 因为慕容峥不喜睡时有人在侧,所以郑槐只能守于屋外。 但处理政事时,他唯独只习惯郑槐陪同。 还有早上那封口谕,只字未提她与拓拔扈的“私情”。 无论慕容峥心里究竟是何想法,但种种迹象表明,慕容峥对她保留了几分恻隐之心。 所以她赌,赌慕容峥会因为不忍心将她中途喊回。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越惨越好。 越惨,慕容峥就越不忍心。 “时候到了。” 姜暄和脸上闪过一道深意。 “你嘴里在念叨什么呢?莫不是在骂我。我……” “一个丫鬟,我骂就骂了,又能怎样?” 不等夏竹说完,姜暄和不紧不慢接过话茬。 “姜暄和!你果真是起了取代小姐的心思!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小姐吗?”未料到姜暄和还嘴,夏竹气得瞪大眼睛。 “我连雪梅死时都不眨眼睛,你觉得我会怕这个?”姜暄和轻蔑一笑。 话虽如此,但她膝下步伐未停,直直往宫巷尽头前行。 第196章 果然,听见雪梅的名号,夏竹惊诧万分,而后震怒,顿时停下脚步。 “我就说雪梅的死和你脱不了干系!姜暄和,你好大的胆子,一个连自己亲爹都不想认的贱种,居然敢对小姐的身边人下手!” 见姜暄和不应,夏竹更是恼怒,恶狠狠推了她一把。 “我要告诉小姐去!我要让她立马杀了你,为雪梅讨回公道!” 说罢,她便要绕过姜暄和。 “站住。” 未走两步,忽而,身后传来一阵严厉声音。 姜暄和眸光微动,瞬间恢复平静。 “皇上!” 夏竹回头,却见远处队伍浩浩荡荡,离自己愈来愈近。 她立即躬下腰。 明黄色锦帘下,慕容峥身姿端正,神情冷冽,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的姜暄和。 姜暄和没有回头,仿若不曾注意到身后动静。 直到轿辇停在她的身侧。 “臣妾参见皇上。” 姜暄和侧身,毕恭毕敬行礼道。 慕容峥眉头蹙了蹙。 看到姜暄和这副死都不肯认输的倔强模样,他没来由的心烦。 “过完这条巷子便是腾龙殿,你父兄皆在此等候,尤其你两位兄长,今日第一次上朝,你不怕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觉得丢人?” 慕容峥居高临下,好似未将姜暄和放在眼中。 就连说话亦是带着股极轻蔑的语气。 “皇上口谕,臣妾不得不从,只求莫要连累到父兄就好。”姜暄和面无表情,端得不卑不亢。 “如此说来,你对朕是有不服?”慕容峥双眸虚睨,质问道。 “臣妾忤逆皇上是真,皇上要因此事罚臣妾,臣妾并无怨言。但未做过的事,未犯过的错,臣妾绝不会认。” 说话时,姜暄和神色淡然。 她目光如炬,放至前方,从始至终不看慕容峥一眼。 “未做过的事是何事?未犯过的错又是何错?难道朕还会冤枉你不成?” 慕容峥强压激动,但拔高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姜暄和心中暗暗得意。 从前她一心只想着依附于他人,是死是活,全凭他人主宰。 重活一世,她才不愿再走一遍前世的老路。 可想要翻盘,唯有一个办法。 便是重新洗牌,将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中。 前世今生,她与慕容峥接触颇多,她明明可以利用对慕容峥的了解,让慕容峥做自己逆风翻盘的助力。 何乐而不为呢。 随即,姜暄和缓缓转头,同端坐于轿辇之上的慕容峥四目相对。 “臣妾所说之意,皇上一定懂得。况且多言多祸,万一再惹恼了皇上……”她顿了顿,毫无波澜的脸上透出几分害怕。 “臣妾还想保全这条性命。” 说完,她回过身。 “时辰不早,皇上快些上朝去吧。” 她挪动双膝,不顾身后慕容峥及宫人在场,一步一步,朝前行去。 少女身影瘦弱,可却端得笔直,每一步都走得坚毅无比。 倔强的令人心疼。 “你不觉得丢人,朕觉得。若是被前朝官员看见,还以为朕性情暴虐,堂堂一国之君,竟欺负个弱女子。” 慕容峥没有好气。 “赶紧回去!”他压低声音催促道。 “臣妾不。”姜暄和语气果断。 “自证清白,往后便要背负这无妄的骂名。臣妾受不起,也不想受。” 一边说话,她脚步也未停歇。 反而因此走得更快了些。 下一刻,一双长靴落入她的眼帘。 姜暄和刚要抬头,身子便被人打横抱起。 “皇上……” 她惊得双眸瞪圆,直勾勾看向慕容峥。 “同他们说声,朕今日休沐,不上朝。” 慕容峥冷声吩咐道。 第197章 郑槐得令,点头应下。 “皇上,政事要紧。”姜暄和作势推了下慕容峥。 “贵妃如此不在乎旁人眼光,自然,被他们当成红颜祸水也无妨了。”慕容峥轻笑出声。 姜暄和顿住,不再说话,默默将头埋在慕容峥的胸口。 她没有再看慕容峥的脸色,只听见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命人将夏竹带下,掌嘴一百。 耳畔夏竹的求饶声越来越远,姜暄和上扬的嘴角缓缓拉下,神情淡漠。 她和母亲在相府这些年受尽屈辱,生不如死,姜元敏及她身边的丫鬟功不可没。 但为主子办事,乃是天经地义,她并未想过要找扶柳几人的麻烦。 雪梅之死一来并非出自她手,二来她记着前世自己死时雪梅对她的折磨,报复回来无可厚非。 奈何夏竹屡次三番招惹她,她便只能给些教训了。 至于慕容峥。 她实在太了解这个人了。 姜暄和抬起头,一动不动看着慕容峥。 前世她仅靠身子便能独领后宫,赢得盛宠。 若她不仅有媚人的功夫,还有脑子呢。 不知道能否掀起更大的风浪,直至将姜家淹没。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没有对不起您。” 姜暄和声音微弱,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惹到慕容峥。 慕容峥呡唇,未做回复。 “真的!” 见他不应,姜暄和十分激动,一只手紧紧抓住慕容峥衣领。 “您相信臣妾,臣妾和三皇子,真的没有什么。” 话音刚落,她双眸一闭,晕了过去。 “姜元敏?”慕容峥着急唤道。 “笨死了。” 他小声嗫喏,随后加快了脚步。 腾龙殿外,官员驻足多时,最后却只等到慕容峥口谕,今日朝会取消。 此事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皇上自登基以来,朝会从未缺过席,今日这也太反常了。”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各位大人莫要多想,皇上只是临时有事处理。”郑槐见状礼貌回应。 “我早说了,这朝会就是不合理。” 角落处,男子样貌清秀俊朗,分明着了官服,却挡不住周身纨绔气息。 在他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人。 左边的周正端庄,温润儒雅,正是姜相。 而右边那位与说话男子看着岁数相当,生得温文尔雅,犹如翩翩公子,同姜相气质如出一辙。 “再是九五之尊,那也是凡人之躯,谁受得了每天大清早爬起来开会啊。正好,我也回去补个觉,困死了。” 姜新楣伸手打了个哈欠。 “又乱说话。看来我教你的那些,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吧?”姜相垮脸,低声斥责道。 “我又没说错。” 姜新楣撇嘴。 “我跟你说,你这官我是好不容易给你争取来的,你休要再吊儿郎当,整日没有正形。看看你兄长……” 姜相喋喋不休,正教育姜新楣。 一旁,姜辛宇双手背立,看向前方,似是在想些什么,目光意味深长。 …… 此刻,养心殿。 姜暄和坐于座榻,由太医替她疗伤。 膝盖处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她咬紧牙齿,强忍住疼痛。 “郭太医。” 忽然,姜暄和轻轻喊了声。 “臣在,娘娘有何吩咐?”郭太医应道。 “这次……会留下疤痕吗?” 姜暄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等郭太医答复,慕容峥重重冷哼,鄙夷般扫了她一眼。 “当真是一介妇人,现在还惦记着漂亮呢。” “臣妾身上若留下疤痕,皇上还会喜欢臣妾吗?”姜暄和抬眸对上慕容峥目光。 慕容峥一顿。 “后宫女子皆依傍于皇上心意过活,若皇上冷落臣妾,更甚者不喜臣妾,把臣妾打入冷宫,亦或是杀了,臣妾怎么办?” 第198章 姜暄和紧接着发问。 看着她有些委屈的神情,慕容峥难得觉得理亏,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朕有这么蛮横吗?” 末了,他讪讪偏过头,小声开口道。 “皇上宅心仁厚,哪会动不动因为一点小事就处罚人啊。是臣妾害怕皇上不喜欢臣妾了。” 姜暄和声音幽幽传入耳畔。 慕容峥自是听出她在阴阳怪气,斥责的话刚到嘴边,待听到最后一句,又一下子泄了气。 “没听到敏妃在问你话吗?” 对姜暄和发不出脾气,满肚子的火只有往郭太医身上撒。 郭太医刚替姜暄和处理完毕,正与小徒弟一同收拾药箱,冷不丁被吼,吓得他浑身一颤,手中的药瓶差点掉到地上。 “回皇上,回敏妃娘娘,只需依照臣的嘱咐好生调养,就不会留下疤痕。”他躬身回道。 “有劳郭太医了。”姜暄和嘴角微扬。 紧接着郭太医行过礼,便领着小徒弟离开了养心殿。 “师父,那敏妃娘娘胆子好大,居然敢跟皇上顶嘴。” 宫巷冗长深邃,年轻的小医徒背着药箱,快步跟在老者身后。 “她啊,不是胆子大。” 老者微微抬头,望向前方。 “她是我在宫中多年,见过最聪明的女子。” “啊?为什么?”小医徒不解,歪头看着老者。 “你只管学好医术,其余的莫管。”老者露出严肃神情。 “徒儿知道了。” 小医徒耸了耸肩,乖乖应道。 “快些走吧。” “好嘞!” 朝霞璀璨,洒在二人身上,将影子拉得极长。 “今日谢过皇上。” 郭太医一走,姜暄和便强撑着起身,朝慕容峥道谢。 “你也知道该谢朕。”慕容峥白了她一眼。 他可没忘记方才在路上碰见,还有郭太医在时,姜暄和是怎么气的他。 想到这些,慕容峥又冷哼了声。 “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一直铭记于心。”姜暄和低眉顺眼,一副乖巧模样。 见她如此,慕容峥竟反而有些不适。 自己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姜暄和偷偷使了什么奸计,给他下药了? 若是平常,姜暄和这样对他说话,他早就动怒了。 慕容峥越想越觉得郁闷。 “启禀皇上!” 正想着,侍卫忽然来报。 “说。”慕容峥回过神。 侍卫看了姜暄和一眼,低下头去。 “都察院左都姜御史求见敏妃娘娘。” 姜暄和心头一怔。 知道这一世她与姜辛宇必然会有所交集,但也未想到,第一面会来得如此之快。 慕容峥替她应下后便去了御书房。 不多时,姜辛宇抵达养心殿。 “兄长。” 姜暄和娓娓躬身,朝姜辛宇点头。 还是记忆中那副模样。 姜辛宇五官周正,天生一股温润气质,令人不由得想要亲近。 他被教得极好,举手投足皆是有礼有数。 若不是亲耳听见,知道他背后所作所为,姜暄和还会被他外貌蒙骗。 到底是给予过她温暖,曾经真真切切进入过她心里的人,即便已做好准备,再见到姜辛宇,她仍旧做不到心里毫无波澜。 她是姜元敏还是姜暄和,姜辛宇不会分辨不出。 姜暄和倒是十分好奇,此刻姜辛宇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他方才禀报圣上,说想见的人,其实是姜元敏吧。 “几年未见,妹妹长高了些。”姜辛宇眉眼温和,望向姜暄和时眸中尽是温柔。 “兄长也瘦了些。”姜暄和礼貌回应。 这里是养心殿,慕容峥的地盘,以防万一,她自是要装作与姜辛宇兄妹情深才行。 “泾州不比京都繁荣,每日又忙于政事,消瘦些也正常。倒是妹妹,进了后宫,一切可还安好?”姜辛宇关心问道。 第199章 “兄长放心,一切都好。”姜暄和轻笑。 “那就好。”姜辛宇点头。 说罢,他将手中一包油纸袋递给姜暄和。 “时候不早,父亲和你二哥还在外面等着,我便不与你多说。我知道你定馋福满园的芋儿糕了,今早路过特意买了一份,你趁热吃。” 听到里面装的是芋儿糕,姜暄和伸出的手抖了抖。 所以,姜辛宇这次是特意来看她的? 为什么? 姜暄和不解。 明明科考早已结束,自己之于他而言,已无利用价值。 等她反应过来时,姜辛宇已经离开。 她提着一袋子的芋儿糕,缓缓走出了大门。 夏竹也刚回来,因着被打,两边脸颊肿得十分厉害。 见到姜暄和,她抑制不住内心恨意,目光狠毒,似是要把姜暄和生吞活剥。 “回去吧。” 膝盖处隐隐作痛,姜暄和走得极慢。 仿佛未注意到夏竹的脸色,她漫不经心迈下台阶,与夏竹擦肩而过。 “姜暄和,你故意的。” 夏竹咬牙切齿。 可惜即便此刻恨透了姜暄和,也只得卑躬屈膝站在她身后,什么都做不了。 想及此,夏竹咬紧嘴唇,望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幽怨。 “是你对我不敬在先。你该谢谢老天爷,未让皇上听见你都说的些什么。否则不光你,我跟你家小姐都得完蛋。” 姜暄和自顾自走在路上,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哼!你给我等着,我回去便将来龙去脉告诉小姐。小姐知道你是什么德性,她会给我做主!”夏竹气鼓鼓的道。 “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告诉她。”姜暄和挑眉,俨然未将夏竹的威胁放在眼中。 夏竹只当她是怕了,脸上浮现得意神色。 “你方才说得那些话,差点让她的秘密曝光于众人面前,你觉得你家小姐知道了,怪你还是怪我?”姜暄和语气淡然。 “那也是你激我的!你故意的!”夏竹重重冷哼。 “你说我故意激你,有谁看见吗?”姜暄和噘嘴,看着很是无辜。 “我与你家小姐如今同在一条船上,你那番话明着是在骂我,实则是在害她,她不杀了你就不错了,还为你主持公道。”她掩嘴笑出声来。 “更何况她昨夜里惹怒了皇上,现在还要靠我圆场。而你说是自小服侍她,但你会做的,明光宫中随意挑个宫女都能做。她凭什么为了你舍弃我?” “姜暄和!” 夏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闷闷吼了姜暄和一声。 姜暄和停下脚步。 “所以我劝你,管住你这张嘴。” 夏竹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向面前女子。 这还是那个任人欺负的怂包姜暄和吗? 明明以前看到她都要吓得跪地求饶,怎么会…… “去永宁宫一趟,我正好有些事情与淑妃娘娘商讨。” 姜暄和的声音传入耳畔,将她思绪打断。 夏竹下意识加快脚步,跟上姜暄和。 永宁宫后院,淑妃坐于亭中石凳,逗怀中的小猫。 做工精致的护甲抚过小猫毛发,惊得它“喵”的一声,跳到地上,往外面奔去。 “吉祥!”红眠唤了声,连忙提起裙摆去追。 小雪团子正巧扑到了姜暄和的脚边。 “真可爱。” 姜暄和欣喜,弯腰正欲将它抱起。 下一刻,红眠动作迅速,自她手边抢过,一把提起小猫。 “你啊你,调皮死了。” 仿佛未看见姜暄和一般,红眠低头,一边自顾自安抚小猫,一边往回走。 姜暄和也不恼,安然跟在红眠身后。 “今儿个是什么风,竟将敏妃娘娘吹来了此处。”淑妃言语轻蔑,脸上更是透着十足的敌意,已经连掩饰也不屑于。 第200章 也是,以为这下终于能扳倒她,没想到最后却让她安然无恙。 只怕淑妃现在心里憋的都是气。 姜暄和了然,自然也未对淑妃的反应感到奇怪。 “我来,是与姐姐商讨下个月皇上生辰,该当如何为他庆祝。” 说着,她坐到了桌前。 “皇上生辰向来都是内务府操办,何需你我费心。即便你非要独树一帜,想在皇上面前争个宠,又何必与我商讨。” 淑妃看也不看姜暄和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说的也是。”姜暄和笑着点了点头。“左右我已经来了,那不如陪姐姐话下家常吧。” “姜元敏!你故意的是吧?” 明明看出自己不欢迎她,还要赖在此处。 淑妃忍了半晌,再是忍不下去,当即站起身,气冲冲的朝姜暄和吼道。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皇上对你仁慈,你便能在这后宫中无法无天。就凭我父亲和我兄长乃是镇国第一大将,你也永远只配被我踩在脚下!” 她面目狰狞,浑身止不住颤抖。发间珠钗因为激动,发出清脆声响。 就连吉祥也被吓得不轻,扒着红眠衣领的爪子更用力了些。 “杨家家世庞大,放眼大周,确无人可及。但倘若我姜家有了裘国助力呢?又可否能与杨家比上一比?” 姜暄和直直对上淑妃的目光,毫不在意她眼中的愤怒。 “你什么意思?你要与裘国私通,意图造反?” 淑妃诧异。 “姐姐太高看我了。”姜暄和笑了笑。 “我只是想到,裘国二公主想要与杨将军和亲,奈何杨将军就是不肯。如此下去,皇上只能另谋人选。” “进宫为妃,只怕二公主那样高傲的性子不会从。成王殿下她又一早说了瞧不上。这样想来,除去杨将军,整个大周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我大哥了。” 看到淑妃脸上愈加紧张,她便知道,自己的计谋成了。 想着,姜暄和继续往下说道。 “我大哥青年才俊,仪表堂堂,父亲又是大周的丞相,无论家世还是人品,与裘国公主皆为般配。裘国虽说国力不如大周,但到底也是个国。你们杨家再是威风,可论起来也不过是臣子。” “你说到那时候,我与姐姐,能不能斗上一斗了?”姜暄和嘴角微勾,神情很是得意。 “姜暄和!你休想!我兄长可是……” “别忘了,我手里还有皇上的宠爱。” 不等淑妃说完,姜暄和紧接着抢过话茬。 淑妃虽然家世庞大,且手段狠辣,但性子招摇,亦没什么脑子。只消稍微激一激,便能让她失去理智。 打铁要趁热,姜暄和丝毫不给淑妃缓神的机会。 “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只有一个,让给了姐姐,我就没有了。所以没办法,只能跟姐姐说声对不起了。” 她无奈耸肩,做出一副皇后位置她势在必得的姿态。 果不其然,淑妃听罢大怒。 “姜元敏你休想!只要我在后宫一日,这皇后的位置便绝无可能落在你的手上!” 她扯着嗓子,犹如泼妇骂街般。 “这件事可由不得姐姐。有本事你便争过我,让皇上对你死心塌地。可显然不大可能。” 说到此处,姜暄和顿了顿,转而压低声音。 “毕竟,皇上连我和三皇子私通都能忍呢。” 淑妃浑身颤了下。 她猛的侧头,一双眼睛瞪得圆,仿若姜暄和是什么骇人的怪物。 “我膝盖疼得厉害,不知可否劳烦姐姐派人送我一程?” 姜暄和脸上笑意温和。 淑妃不应,她便也一动不动。 第201章 “青枝。” 良久,淑妃颤抖着声音开口。 “那就有劳姐姐了。”姜暄和眼里露出感激之意,瞧着乖巧可亲。 无人能想到,方才那番得意到近乎于狂妄的话,是自她口中说出。 随后,她跟随青枝离开院子。 走出永宁宫时,姜暄和手心里都是汗。 从前她也反击过淑妃,但像刚刚那般直截了当,还是第一次。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无非是在赌。 赌她了解这些人的脾性。 赌淑妃害怕她抢走皇后的位置,所以一定会想办法撮合杨烨武和拓拔翡玉。 如此一想,昨夜的这场闹剧,于她而言也是件好事。 无论慕容峥对她究竟能有几分真心,最起码让淑妃以为,她在慕容峥心中已经十分重要。 而她,也是时候开始一步一步动手了。 轿辇驶过红墙黑瓦,停在明光宫前。 姜元敏已经等候多时。 见姜暄和进来,她顾不得面子,连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上消气没有?” 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唯恐慕容峥怪罪,姜元敏一颗心悬到了现在。 “放心吧长姐,皇上没有再生你的气了。”姜暄和轻笑,乖巧应道。 “当真?”姜元敏还有些担心。 “千真万确,不信你问夏竹。”姜暄和仍旧笑着。 听罢此话,姜元敏松了口气。 随即她转过头,看向夏竹。 “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姜元敏皱眉。 夏竹脸颊红肿不堪,比之刚才更甚,瞧着骇人。 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姜元敏的话,下意识抬眸扫了眼姜暄和。 “我们去时皇上正在气头上,便让我从养心殿一路跪到了长青殿,夏竹脸上的伤,也是皇上罚的。” 姜暄和低头,端得一副怯懦模样。 夏竹想说什么,却是咬了咬牙齿,一句话都不敢提。 “原来如此。”姜元敏自言自语。 还好姜暄和帮她解决了。 她心中一阵庆幸。 “你们快回去歇歇吧。”姜元敏同二人说道。 看到夏竹脸上的伤,她便觉得后怕。 姜暄和点头,将手中油纸袋递给姜元敏。 “方才大少爷来过养心殿,这是他给你带的糕点。” 姜元敏愣住。 自昨夜始折腾许久,姜暄和也有些乏了。不等姜元敏说话,她便径直回了后院。 徒留下姜元敏一脸困惑,看着福满园的袋子。 “我从不爱吃甜食,好端端的,大哥为何要送我糕点。” “许是大少爷心细,想到您很久没有出宫,那福满园的糕点又出名,便给您带了些。”扶柳温声道。 “也是。” 姜元敏嘴里嘟囔着,将袋子扔给了扶柳。 …… 兰卿阁。 虽是白日,屋内却昏暗无光。 只听得见幽幽哭声,衬得整个房间十分阴森。 身着淡粉长衫的小宫女走进来,看了眼紧闭的窗帘,无奈叹了口气。 “小姐,节哀顺变。” 边说,她边将盛满水的铜盘放到木架上。 “爹爹和娘最是疼爱耀儿,这下耀儿死了,也不知二老如何承受得住。” 邱兰坐在床边掩面哭泣。 “小桃,你说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耀儿平日里也爱喝酒,可却从未出过这种事情。” “生老病死,谁能说得准呢。” 名唤小桃的宫女挽起衣袖,将手帕放入水中清洗。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好生活着才是。小姐,您都哭了几天了。” 她于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宽慰几句。 “我进宫便是为了耀儿,如今耀儿死了,我在这宫中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出也出不去,真真是要将人熬死啊。” 第202章 邱兰哽咽,声音止不住的发颤。 随之便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小姐!”小桃快步跑到邱兰身旁,替她拍打后背。 “奴婢方才经过御花园,瞧见那葡君兰开得旺盛,不如奴婢陪您出去逛逛?” “不去了。” 邱兰一口拒绝。 “耀儿出事,我哪还有心思赏花。再说了,我如今这副鬼样子,出去了也要吓着人。” 小桃欲言又止,到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邱耀祖出事之后,邱兰便将自己关在屋内,整日以泪洗面。她该安慰的都安慰了,都不见得有一丝成效。 屋内响起一道轻飘飘的叹息,小桃动身走到桌前,将盆里的手帕拧干净,递给邱兰。 邱兰接过,擦拭掉眼角泪水。 “啊!” 兀的,惨叫声尖锐无比,划破天际。 等到小桃反应过来时,邱兰双眼正不断渗出鲜血,看上去可怕至极。 “小姐!” 她大吃一惊,忙不迭上前搀扶住邱兰,将她手中帕子扔到地上。 “疼!好疼!”邱兰双手捧住脸颊,身子因为疼痛止不住抽搐。 “来人……” 小桃话音未落,就被邱兰抓住手腕。 “小姐您撑着会儿,奴婢去叫太医!” 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小桃当即便要拔腿离开。 “不要。”邱兰摇头,双手用力拽着小桃。 “小姐!”小桃又急又怕,哽咽着大喊了一声。 “是王爷干的,他在报复我,耀儿也是他杀的。” 邱兰神色呆滞,嘴里悠悠念叨着,犹如被人夺了魂魄。 “现下当务之急是您的安危啊小姐!” 小桃急得不行,奈何邱兰用尽所有力气,她怎么也挣脱不掉。 “没有用的。皇宫里都是他的人,他执意想要我性命,你就算喊了太医来也没有用。”邱兰不断摇头。 “那现在该怎么办?” 小姑娘也未见过这种阵仗,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皇上!对!我们去找皇上!皇上会救我的。” 想到慕容峥,邱兰脸上多了几分希望。 她摸摸索索就要起身。 小桃扯过衣袖,胡乱擦拭了把脸上泪水,便扶起邱兰。 另一边,明光宫刚接到宫人禀报,皇上有请敏妃娘娘前往摘星楼一同赏景。 因着那日夜里发生的事情,姜元敏仍有后怕,唯恐两人单独相处再露出破绽,只好命姜暄和代她前往。 阳光明媚,御花园中百花盛开,与往常无异。 姜暄和无心欣赏,只一个劲的朝前赶路。 上回之事她虽逃了过去,但慕容峥性情多变,短时间内仍不能放松。 竟是要她去摘星楼。 前世记忆涌入脑海。恍惚间,姜暄和眼前浮现慕容峥拔剑,与杨烨武对峙的场景。 那是裘国顺利攻占锦州的前一日。 在姜相的挑拨下,慕容家与杨家的关系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她那时已经有了身孕,摘星楼上,慕容峥搂着她的腰,同她说,待到孩子生下,大周便会太平。 这是慕容峥的第一个孩子,是大周的第一位皇子,他要封为太子。 她心中亦有期盼。 国难当即,但她顾不得这些,只一心想着任务快要完成,姜相便会放她和母亲离开。 后来,杨烨武临危受命,前往边境。 裘国势如破竹,大周城池一个接一个的瓦解,慕容峥愈加繁忙,渐渐没有时间前来后宫看望她。 再后来,她死了。 死在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 还真是唏嘘。 姜暄和不由得感慨。 也不知道是否真如慕容峥所说,她的孩子出生后,大周便迎来了太平。 第203章 她希望如此。 “敏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耳畔拓拔扈的声音来得突然,将她思绪瞬间拉回到现实。 姜暄和眉头紧皱。 “前两次见面,我记得好像都是在御花园,当真是凑巧。”拓拔扈笑得灿烂。 依旧是那副肆意盎然的少年模样。 许是想到了前世,国仇家恨在身,姜暄和看拓拔扈比平日里还要烦人。 “我有急事要做,便不陪三皇子闲聊了。” 说罢,她自拓拔扈身旁走过。 “嘶。” 又是与上次同样的反应。 接近拓拔扈时,她胸口猛然传来一阵刺痛。 担心晕倒,姜暄和连忙退后。 果然,待远离拓拔扈,她身上不适的感觉很快便消失殆尽。 看来自己并未多想,那日她蛊毒提前发作,真和拓拔扈有关。 姜暄和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与拓拔扈接近,体内蛊毒就会发作。根本不管七日有没有到。 蛊是秦良玉下的没有错,但要说秦良玉和拓拔扈相识,她绝不相信。 脑中蹦出一连串的疑问,每一个都令姜暄和捉摸不透。 她看向眼前的男子,心中升起浓浓警惕。 “你没有将我送你的发簪放在身上?”拓拔扈上下打量姜暄和。 “那不是你送给我丫鬟的吗?”姜暄和望着拓拔扈的眼里多了几分困惑和探究。 拓拔扈脸色微变,转瞬间又恢复平静。 “话虽如此,但我交到你的手里,当作是送你的也没有问题。”他笑了笑。 突然提起发簪,难不成那发簪里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姜暄和心中暗暗打鼓。 随即她回过神,注意力也落回到了拓拔扈身上。 “我看那发簪成色极好,如此贵重的心意,唯恐弄掉,便将它放好了,只等丫鬟回来物归原主。” 姜暄和随意寻了个理由搪塞,并悄悄观察拓拔扈的反应。 “有劳敏妃娘娘费心保管了。”拓拔扈礼貌道谢。 倒是未看出反常。 姜暄和有些不甘,但也不好追问。 拓拔扈的心思她尚且捉摸不透,甚至连是敌是友都分辨不清,还是别将自己底牌露出来最好。 想着,姜暄和同拓拔扈匆匆告别,离开了此处。 摘星楼位于皇宫最北,左临腾龙殿,右与修仙阁并列伫立。站在最高处眺望,偌大京都风光尽收眼底。 前世慕容峥也时而会带她来摘星楼赏景,姜暄和很是喜欢。 因为从这里,她能看见丞相府,那是母亲待着的地方。 如今再次登上摘星楼,却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只穿了这么点,不怕冷?” 听见脚步声,慕容峥回过头。 他挑眉扫了眼姜暄和,眸中带了几丝戏谑。 想来是以为自己有意穿少,为了勾引他吧。对于慕容峥的关心,姜暄和不置可否。 “这是你第一次来摘星楼吧?” 慕容峥示意姜暄和站在他身边。 凭栏望去,京都繁荣昌盛,可谓壮观。 姜暄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回皇上,臣妾是第一次来。” “朕也许久未来过了。”慕容峥双手背立,看向远方。 “摘星楼乃是大周开国时,晋元帝为表与杨祖将军共辟山河之情谊修建,眼下已历经六代。” 不知慕容峥为何忽然对她说起这些,姜暄和觉得纳闷,侧头打量慕容峥。 男子样貌俊美无双,侧面亦如匠人雕刻,完美至极。 此刻他面无表情,虽只着一件锦袍,但姜暄和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出一个词来。 第204章 ——天人之姿。 难怪世人皆传,慕容峥是大周开国以来,最有帝王相的一任国主。 从前她只当是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胡乱编排出的谣言,不过虚张声势。如今看来,确有几分道理。 “皇上与杨家的情谊当真难得,大周能有您这样励精图治、爱民如子的君主,和杨将军那样忠君护国的将士,是我大周百姓的福气。” 姜暄和回答得周正得体,挑不出半点破绽。 “你这张嘴,时而最会说话,时而又能将人活生生气死。”慕容峥轻笑。 “难不成这世上有两个姜元敏。” 姜暄和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会,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她强忍住紧张,笑盈盈的回道。 见慕容峥一脸轻巧,想来只是随口一说,她紧绷的心弦稍稍缓和下来些。 “报!” 身后宫人神色慌张,跪到二人面前。 “怎么了?”慕容峥转过身,脸色一沉。 “启……启禀皇上,兰美人死了。”宫人气喘吁吁。 什么? 姜暄和大惊。 宫里妃嫔不多,她依稀对兰美人有些印象。 只记得每每见到她时,皆是一副温和友善的模样,后宫聚会,她也总沉默寡言,闲少说话。 没想到竟然死得如此突然。 “听兰美人贴身的宫女说,她是被……被……被裘国的三皇子害死的。” 侍卫说话哆哆嗦嗦,半晌才将一句话挪完。 拓拔扈杀人了? 姜暄和大惊,猛的侧头看向慕容峥。 明明方才她还与拓拔扈在御花园撞见,算起来半个时辰都没有。 慕容峥未作回应,当即动身。 姜暄和也顾不得细想,二人一前一后,走下摘星楼。 抵达长青殿时,众后宫嫔妃已纷纷到场。 多的是来看热闹的,院中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邱兰的尸体就在那空地的架子上躺着,因着盖了白布,看不清模样。 “皇上!” 见到慕容峥,淑妃最先开口。 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待目光扫向慕容峥的身后的姜暄和,她脸色不由得一沉。 “什么情况?”慕容峥一边快步走到中央,一边质问驻守的御林军。 “启禀皇上,兰美人是在一炷香前被路过的宫人打捞起,事发时,只有她的贴身丫鬟在场。”为首御林军禀报道。 姜暄和这才注意到站在架子一角的小宫女。 小宫女身影单薄。话音刚落,她摇摇晃晃跪到地上。 木然抬起头,露出那双因为哭得太厉害而红肿不堪的双眼。 “将当时的情况再同皇上说一遍。”御林军严声吩咐。 小宫女点头,弯腰朝慕容峥方向鞠了一躬。 “回皇上,奴婢名唤小桃,乃是美人的贴身丫鬟。美人出事之前,原本打算去御花园中赏花,途径镜阳湖畔,忽然想起忘了手帕,便让奴婢替她取来。待到奴婢赶回时,就看见三皇子正与美人交谈。奴婢还以为他们只是闲聊几句,未曾想……” 话到一半,小桃忽然噤声。 她害怕得瞟了眼右前方。 拓拔扈正双手挽臂,似笑非笑看着她。 “有皇上在,你怕什么?赶紧往下说。”御林军统领眉头皱紧,不耐烦催促道。 小桃怔了怔,怯生生又望向不远处站着的慕容峥,似是鼓起巨大勇气,才继续之后的话。 “未曾想,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三皇子竟一把抱住了美人。美人看上去很是激动,一直推脱,奴婢想着快些赶去帮美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等奴婢到时,美人已经从桥上跳下去了。” 第205章 小桃愈说到最后愈是伤心,才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 “美人心性善良,平日里在宫中不争不抢,从不得罪于人,不想遭此横祸。还请皇上做主,帮美人主持公道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姜暄和都怕她坚持不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听小桃所述,兰美人是在与拓拔扈发生矛盾后选择的自缢。 如此看来,确是拓拔扈嫌疑最大。 姜暄和不自觉朝拓拔扈的方向打量去。 背了杀人凶手的罪名,没想到他竟还能如此镇定。 姜暄和也不知对拓拔扈该是无奈,还是佩服。 “三皇子,给个说法吧。” 慕容峥脸色铁青。 外邦皇子来大周皇宫动他周帝的人,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若之前拓拔扈只是目中无人,这回却是犯了两国交涉的大忌。 此事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了。 好在与姜暄和无关,她只当是跟在人群中看戏。 话音刚落不久,拓拔翡玉及外邦使臣也到了现场。 “陛下,容我说一句。我三弟虽性子有些纨绔,但……” “单是凭你对三皇子的了解,便能为他洗脱嫌疑。二公主想法可是太过简单了。” 慕容峥言语冷冽而坚决,容不得半点质疑。 就连平日里看起来最为稳重的拓拔翡玉,也被他这番话吓住,神情闪过一道慌乱。 “这里是大周,而非裘国。你们在朕眼皮子底下害死朕的子民,这笔账如何算?” 慕容峥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裘国使臣。 院子里气氛骤然冷却,仿佛笼罩在阴霾之下,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我说我非但没有害死这个什么兰美人,我甚至今日都不曾见过她,陛下信吗?” 拓拔扈的声音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众人注意齐刷刷落在他的身上。 他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紧不慢从靠着的柱子前站起,走下台阶,停在慕容峥的面前。 “如果陛下不相信,我还有证人。”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躁动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投向拓拔扈的目光中有怀疑、好奇,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 拓拔扈对此视若无睹。 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自每个人身上掠过,最终停在了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只觉心头一颤。 随之,在听见从拓拔扈口中传出她的名字时,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深渊。 命案在即,此时让她参与起来,无异于是拉她一同去死。 这个拓拔扈! 姜暄和恨得牙痒痒。 “半个时辰前,我是有经过御花园,但我走的见云台这条路。当时我还在路上碰到了敏妃娘娘,与她寒暄了几句。陛下不信可以问她,是否确有此事。” 虽然兰美人也死在御花园,但事发之地与见云台相隔不近。 只消姜暄和证明了拓拔扈所说非假,再结合小桃口供及兰美人被打捞起的时间。便能轻而易举洗清他的嫌疑。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尽数堆在了姜暄和的身上。 “三皇子说的可是真的?” 慕容峥一字一字,虽然平静无比,但在姜暄和耳中听着,却是格外的用力。 那天夜里的事情看似已经过去,可之于她和拓拔扈的关系,慕容峥心中不可能毫无芥蒂。 她知道,慕容峥现在定是生她的气了。 那难道就要为了撇干净而撒谎吗? 明明她在去摘星楼前,的确见到过拓拔扈。 姜暄和纠结无比,一颗心揪成了一团。 第206章 “敏妃妹妹怎么不说话啊?莫不是受了裘国三皇子的威胁?你别怕,只管说真话就是,皇上,还有我们这些姐妹们,都会给你撑腰的。”淑妃故作关心。 慕容峥仍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她。 在场无数双眼睛似要将她看穿。 姜暄和藏在衣袖中的双手已然捏出冷汗。 “敏妃瞧着脸色不好,来人,先送她回明光宫休息。”良久,慕容峥冷声道。 “半个时辰前,臣妾确实在御花园中见到过三皇子。” 不等宫人上前,姜暄和忽然开口。 “三皇子说的,都是真话。” 邱兰遇害一事水有多深,她无从得知。 她心里亦十分清楚,慕容峥定会因为她今日替拓拔扈说话而对她嫌隙更深。 可她实在做不到违背自己的良心。 如若她选择为自保撒谎,那拓拔扈便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她有退缩,但还是迈不过心里的坎。 对上慕容峥的目光,姜暄和长吸了一口气。 那双眼睛如往常般深邃,此刻更蒙上了一层晦暗。 分明二人离得极近,之间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 她看不透慕容峥。 “大家都听见了吧?从见云台走到镜阳湖需要多久,不用我说。依照方才御林军所言,尸体是在一炷香前被打捞起,她跳湖只会在更早之前。我那时候刚和敏妃娘娘见过面,如何跑到湖边与死者拉拉扯扯的?我会飞吗?” 有姜暄和作证后,拓拔扈显然更有底气了些。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又议论起来。 “敏妃这样说,意思便是这丫鬟作假咯?”淑妃眼神犀利,看向小桃。 “奴婢没有撒谎!事发之前,奴婢当真看见三皇子与美人说话,皇上,您相信奴婢!” 小桃慌张极了,忙不迭朝慕容峥磕头。 “你刚刚说你是打远看见,莫不是看错了。总不能是敏妃娘娘说谎吧。”拓拔扈笑盈盈的道。 “奴婢没有说谎!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奴婢……” 一连串的打击早使得小姑娘精神恍惚,近乎崩溃。 话音未落,她再也承受不住,吓得晕倒了过去。 看着小桃被带走,姜暄和心情愈加烦躁不安。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场阴谋当中。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这下可怎么办啊。三皇子有不在场的证明,那宫女又说兰美人是遭人迫害才跳湖自缢的。” “总不能让兰美人就这样冤死了吧。” 周围妃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 “陛下,既然此事与我无关,那我可以走了吗?”拓拔扈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说罢,他慢悠悠迈步,在一众裘国使臣的拥护下往门口走去。 “站住。” 慕容峥忽然开口。 拓拔扈顿了顿,而后停下脚步。 “你的嫌疑尚未彻底洗清,在此案侦破之前,务必待在宫内,不准踏出宫门半步。”慕容峥语气严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凭什么?这不就是把我们三皇子当作犯人关押吗?” 裘国使臣中有人不服。 随之是蜂拥而来的质疑和反抗。 裘国男子生得粗犷豪迈,说话时洪亮无比,渐渐气势竟压过了慕容峥身后的御林军。 为首御林军统领见势不对,正要拔剑,被慕容峥一个眼神拦住。 “臣妾倒有个法子,既能不伤两国和气,又能不耽误查案。” 原本谁也未注意到角落处的淑妃,忽然说话,众人皆惊讶万分,不约而同朝她看去。 姜暄和眉头不自觉皱紧。 第207章 果不其然,淑妃将矛头对准了她。 “虽然敏妃替三皇子作了证,但与那宫女一样,都是口说无凭。可若敏妃与三皇子抓出杀害兰美人的凶手,便能证明你们未说假话。” “你的意思是,让敏妃和我三弟查明此案?”拓拔翡玉吃惊,追问道。 “三皇子不愿这段时间被看管着,那就只能这样了。” 淑妃无奈耸肩。 仿佛感受到来自于拓拔扈的目光,恨不得将她撕碎,姜暄和双手越攥越紧。 上回的告发未能如愿让她被处死,便故意又将她和拓拔扈绑在一块,逼得慕容峥相信他们二人真有私情。 淑妃的心思实在太过明显。 但,慕容峥应该不会答应吧。 姜暄和心中藏着一丝希冀,她低着头,默默祈祷。 “这个主意不错。” 未等到慕容峥发话,倒先等来了拓拔扈的同意。 “淑妃娘娘果真是将门之女,如此聪慧有谋,陛下有福气了。” 拓拔扈此话说到了淑妃的心坎上,她暗暗窃喜。 “那就照这样办吧。”慕容峥语气不耐。 “最多七日,必须找到凶手。否则,就按你们两个今日作假处置。” 明黄身影自她身旁擦过,姜暄和大脑空白,木在原地,久久未能回神。 前世今生,她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讨好慕容峥上。 叫她查案? 姜暄和自己都觉得好笑。 “方才谢过敏妃娘娘,愿意挺身而出,为我说话。” 拓拔扈走到姜暄和面前。 他还好意思说? 明明是他屡次三番提起自己,逼得她只能表态。 就连答应一同查案,身为当事人,她从头到尾也未能说上一句话。 姜暄和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刻她恨不得掐死拓拔扈泄愤。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非为了帮你。三皇子自己捅出的篓子,还请自己想法子收拾干净。” 她怕自己忍不住对拓拔扈发火,强压怒意丢下这句,姜暄和扭头就走。 身后,拓拔扈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笑意愈浓。 “这个敏妃娘娘,确与寻常人有所不同。” 拓拔翡玉轻笑,停在拓拔扈身旁。 “那是,我看上的……” 拓拔扈正得意,忽而反应过来,连忙住嘴。 “多亏了她,否则今日这锅,我是不背也得背了。” 话锋一转,拓拔扈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拓拔翡玉有些担心。 “还能怎么办。”拓拔扈嗤笑一声。 “七天之内,抓到凶手不就完了。” 可背后之人有意陷害他,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抓到的。 拓拔翡玉欲言又止。 …… 姜暄和从长青殿离开后,径直回了明光宫。 邱兰遇害一案动静极大,姜元敏早就有了消息。 不出意外,姜暄和又挨了一顿骂。 好在二人命运紧密相连,姜元敏气到顶点,也只是给了她两耳光。 等回到房间,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姜暄和身心疲惫,瘫坐在椅子上休息。 脸颊的刺痛已顾及不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七日之后未抓到凶手自己该当如何。 拓拔扈有裘国皇子的身份护着,慕容峥轻易不会动手。 那她呢。 脑海中浮现拓拔扈吊儿郎当的模样,姜暄和更是不安。 忽然,耳畔传来敲门声。 “是我。” 隔着房门,春月轻声道。 “进来吧。”姜暄和语气疲惫,头也未抬一下。 春月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瓶金疮药。 “姜元敏也是的,皇上发话,谁能反驳得了,为何要把气撒在你身上。” 她神色颇为不耐,走到姜暄和面前。 第208章 “快擦点药,免得待会儿肿起来了。” 听到此话,姜暄和才无奈起身,任由春月为她上药。 姜元敏闲少动这么大的怒,那两巴掌直打得她脑袋发晕,连回去都是拖着身子,提不起一点劲。 看着铜镜中泛红的脸颊,姜暄和叹了口气。 “可是在为兰美人的案子烦忧?” 春月言语轻柔,手上动作也未停下。 “都怪拓拔扈。”姜暄和气鼓鼓的道。“此事原与我毫无关系,他非要将我扯进来。” 若是拓拔扈一开始不提起她,何来后面淑妃的刁难。 “我也觉得,那裘国三皇子好似与你犯冲,每每你遇见他,便没有好事发生。”春月附和。 “我现在怕的是他不用心查案,又会连累我。” 姜暄和郁闷得很。 事情既已发生,她再自怨自艾也无济于事。眼下唯有寄希望于七日之内,凶手能够抓获。 可拓拔扈真能靠得住吗? 她觉得不见得。 毕竟拓拔扈就没有正经过。 “暄和,你当真要跟着三皇子一起查案吗?” 春月坐回到座椅,望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满是关心。 “我才不和他一起。”姜暄和撇嘴。 别又克她,害她倒霉。 “眼下不是你赌气的时候。”春月无奈。“你俩不查,到时候抓不到凶手,那兰美人的死因,就是你和三皇子造成的了。” 姜暄和哑然。 她方才那番话确是赌气,春月所言,她也并非不知。 可她从未查过案,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暄和,我劝你还是去找皇上求情,别插手这个案子了。”春月再次开口劝道。 “皇上平日里这么宠爱你,你向他示个弱,他会肯的。” 说到最后,她情绪愈加激动。 姜暄和摇了摇头。 “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做的决定,他若这时让我退出,只怕裘国使臣那边也不会同意。” 更何况她都不用想,现在慕容峥定是气的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她这时去,与往刀口上撞无异。 “可是要想抓住凶手哪有这么容易,你又怎么担得起这个后果。”春月着急不已。 “这件事情如何解决,容我再想想。” 看出春月是在担心她,姜暄和温声宽慰。 “你放心,我是不会倒在姜家前面的。” 她轻轻拍了拍春月手背。 春月还想说些什么,见姜暄和如此执着,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待到春月走后,姜暄和认真思索了许久。 现下回头已无可能,单靠拓拔扈她不放心,摆在她面前的便只有这一条路。 七日时间不多,容不得她再抑郁下去。 说做就做,姜暄和当即动身,出发前往大理寺。 临走前,她找姜元敏要了春月和秋叶陪同。 春月心思细腻,秋叶身手了得,或许能够用得上。 “敏妃娘娘?” 刚到门口,迎面便撞见了拓拔扈。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得,来的不是时候。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拓拔扈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没心没肺,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 姜暄和心里将他骂了一万遍。 “我不过一介寻常妇人,比不上三皇子身份尊贵。七日后若抓不到凶手,你拍拍屁股回裘国就是,我可是要被砍头的。” 说罢,姜暄和径直迈进大门。 尸体被单独安置在屋内,四周昏暗,春月点了蜡烛照明。 这还是事发之后,姜暄和第一次见到邱兰的模样。 她面色平静,安静躺在架子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穿的仍是被淹死时那套衣衫,此刻已经干透,皱皱巴巴贴在身上。 第209章 注意到邱兰泛着淤青的眼眶,姜暄和拿过蜡烛,凑近查看。 “听说前些日子邱家二少爷淹死在护城河,兰美人与之姐弟情深,日夜痛哭。没想到这下连她也……” 春月说到此处时顿了顿。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阵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随后,姜暄和的目光落到别处。 几人将邱兰尸体检查了个遍,都未发现异常。 踏出房门那一刻,阳光洒在姜暄和身上,她有些恍惚,抬头定睛看向天空。 “被吓着了?”拓拔扈似笑非笑道。 “只是觉得惋惜。” 姜暄和回过神,缓缓走下台阶。 “惋惜?” 拓拔扈自言自语。 而后,他轻笑一声,快步跟上姜暄和。 “看来这个兰美人确实是淹死的不错。那接下来我们去何处?” 姜暄和皱眉。 “三皇子一定要跟着我这个妇人?” 什么都问她,她又懂得了什么。 “妇人又如何,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男子比妇人还能聪明些不成?敏妃娘娘整日以夫人自称,莫不要看低了自己。” 姜暄和一怔,抬起头来,正对上拓拔扈笑得一脸璀璨,直直看向她。 “去见一见小桃吧。” 不知为何,她竟第一次在拓拔扈面前感到窘迫。 她羞愧于自己明明也觉得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却无意间说出贬低女子的话来。 也震惊于,拓拔扈身为位居高位的男子,会有这样的见识。 她竟连拓拔扈都不如。 姜暄和走得极快,不知不觉便抵达了兰卿阁。 查案之事迫在眉睫,她很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抛之脑后。 宫人带路,几人来到后院一处房间。 秋叶连敲了五六下门,也无人响应。 想到方才宫人提醒,说小桃受了刺激现下精神不大好,姜暄和上前一把将房门推开。 “奴婢怕人太多将她吓着,便在外面等着。”春月停在门口。 “也好。” 姜暄和应下,随即紧随拓拔扈走了进来。 房间不大,二人一眼便看见站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他们的小桃。 “小桃。”姜暄和轻唤了声。 小桃未应。 她与拓拔扈相视一眼,朝里走近。 “小桃,你在做什么?”姜暄和不知所云。 “嘘。” 见小桃迟迟不回话,拓拔扈伸手欲要拍她。 姜暄和连忙拦了下来。 “怎么了?”拓拔扈不解。 姜暄和仰了仰下巴,示意她仔细听小桃说话。 此时小桃仍旧背对二人,嘴里在不断念叨着什么。 “美人真好看。” “这发簪好适合美人。” 小桃声音轻飘飘的,一边说话,她一边手中做着动作。 而她前面的座椅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姜暄和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心里发毛。 “喂!醒醒!” 拓拔扈不耐烦,趁姜暄和被吓得愣住,用力拍了拍小桃肩膀。 “啊!” 随着一声尖叫,姜暄和回过神来。 待她定睛,只见小桃瞪大双眼,一脸错愕看向她和拓拔扈。 “你别害怕,我们是来问你些事情的。” 惦记着正事,姜暄和压住内心恐惧,温柔安抚小桃的情绪。 “问事情……你们问的,可是关于美人的事情?”小桃眼睛一亮,双眸中满是期待,紧紧盯着姜暄和。 “是的。”姜暄和应道。 “有人要害美人……美人一直哭,一直哭,整个皇宫里都是他的人,美人也想活啊……也想活啊……” 小桃声音断断续续,说着,她开始轻声抽泣。 许是兰卿阁出了丧事的缘故,使得房间多了几分阴森。配上小桃说的话,更加瘆人。 “你说,整个皇宫都是他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 第210章 拓拔扈抓住重点,连忙追问。 姜暄和很快反应过来,注意力重新回到小桃身上。 “美人逃不掉的,她就不该进宫,她进宫一定会死的,我早说过。” 小桃似是听不见四周动静,她目光空洞呆滞,一动不动看着前方,仿若一个木头桩子,只剩下嘴唇在不停的上下张合。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们,美人是谁害死的?”姜暄和声音极尽轻柔,如同哄孩童般。 “两位大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为美人洗清冤屈,她是被冤死的!” 下一刻,小桃直直跪到了地上。 “谁有我冤啊。” 拓拔扈小声嘟囔。 姜暄和无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你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便为你家美人申冤。” 随后,姜暄和回过头,弯腰想要扶起小桃。 “是你害死的美人!是你!” 小桃忽然激动不已,紧紧抓住姜暄和的手腕。 姜暄和吓了一跳。不等她反应,拓拔扈自一旁伸出手来,将她拽开。 “先出去吧。”拓拔扈扫了眼小桃,有些嫌弃道。 姜暄和眉头轻蹙。 事情还未弄清楚,她自是不愿离开,但小桃看上去精神恍惚,怕也问不出什么。 想到方才小桃抓她那一下,姜暄和不禁感到后怕。 犹豫半晌,她转身离开。 踏出房门时,姜暄和回头望了一眼。 小桃正蜷缩着坐在地上,嘴里仍旧絮絮叨叨。 “怎么样?娘娘,可有进展?” 见姜暄和出来,春月连忙上前询问。 姜暄和摇了摇头,绕过春月。 先是看到邱兰的尸体,而后又见到了小桃疯癫的样子,她心里有些难过。 还记得上回在御花园里遇见,邱兰一身月白锦袍,穿着素净,却别有风味。小桃就陪在她身侧。 那时候,邱兰未死,小桃也没有疯。 短短半月不到,便物是人非。 可谓不令人唏嘘。 “她方才说,整个皇宫到处都是那凶手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是……”拓拔扈挑眉,未将话点破。 “不可能。”姜暄和毫不犹豫反驳道。 “为什么?”拓拔扈追问。 “因为大周之内,他要杀谁,易如反掌。何需绕这么大的弯子。”姜暄和解释得理所当然。 拓拔扈笑了笑。 “你笑什么?”姜暄和皱眉,上下打量拓拔扈。 “我笑你厉害,居然能在这人心叵测的后宫之中存活到现在。” “……”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不像在夸她呢。 “折腾了这么久,我有些困了,便不陪敏妃娘娘了。查案要紧,但身子更重要,敏妃娘娘也要好好休息。” 拓拔扈笑着朝姜暄和打了声招呼,随即与她分开。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朝她挥手。 姜暄和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暄和,方才三皇子是什么意思啊?那丫鬟可是对你们说了什么?” 路上,春月同姜暄和聊起此事。 “她精神瞧着不太正常,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并不可信。”姜暄和心情骤然严肃起来。 就凭小桃抓着她说她是凶手这一点,她便不敢相信小桃所言。 “暄和,我还是觉得,你该去向皇上说声。”春月眉头紧皱,神情满是担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这么容易反悔的。” 姜暄和无奈叹气。 若是可以,她也想脱手呢。 正郁闷,不远处传来宫人们的议论声。 姜暄和本不在意,直到听见了“兰美人”的名号。 “兰美人是淹死的,邱二少爷也是,中间只隔了半月不到,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第211章 “你们说,这邱家会不会是得罪了阎王爷,阎王爷派水鬼来索命了?” “……” 后面的话,姜暄和没有再听。 鬼神之事她是从来不信的。 “一下子死了两个,当真邪门。”春月感慨道。 “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是什么鬼神来索命吗?”姜暄和有些惊讶。 “没有。”春月摇头。“我只是觉得他们的说法有趣。” “我就说嘛。” 姜暄和了然,回过头来。 …… 京都城南,醉宵阁。 身着银灰色锦袍的男人被带到三楼一间包厢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带路的小厮随之侧身。 男人径直入内,并快步绕过屏帘。 “王爷!” 邱禧声音颤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儿究竟怎么死的,还有兰儿,好端端的,怎么就都没了!” 慕容嵘正倚躺在座椅上喝酒。 听见邱禧说话,他慢悠悠坐起身,将手中空了的酒杯放下。 “邱大人来了?来,陪本王喝点。” 说着,慕容嵘就要为邱禧斟酒。 “兰儿入宫前,您不是答应过我,会护我们全家平安吗?” 屋内气氛瞬间安静。 慕容嵘顿了顿,随后收回去拿酒盏的手。 “我便是因为还记着此事,所以今日才将你叫来,同你说清楚。” “王爷此话何意?”邱禧急忙追问。 “你儿子是为喝醉酒后不小心摔了一跤,跌入护城河中淹死,人证物证皆有。本王虽说过要护着你们一家,但总不能时刻将你们拴在裤腰带上吧?此事你该怪不到本王身上。”慕容嵘语气随意。 才经受丧子之痛,邱禧本就年迈,此刻看上去更加沧桑。 他佝偻着背,神情悲痛浓得恨不得溢出。 “至于你女儿,我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追究。知道真相对你没有好处。”慕容嵘继续开口道。 “什么意思?兰儿是被人害死的?”邱禧惊讶万分。 “相信你女儿出事那天宫里发生了什么,你都知道了。此事关系到裘国,已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了。” 慕容嵘看着邱禧,目光意味深长。 “难不成真是那裘国三皇子害的?”邱禧情绪有些激动,说话时身子颤抖得愈加厉害。 “是,也不是。”慕容嵘回道。 邱禧疑惑。 “还请王爷给个明示。” “总之杀害你女儿的凶手,即便你知道了身份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不管你愿不愿意,甘不甘心,你都得认。” 慕容嵘缓缓站起身,走到邱禧面前。 “邱大人对本王有恩,本王铭记于心。日后邱家若是有事,还可以与本王说。本王若能帮的,必定鼎力相助。” 他嘴角扬起,朝邱禧微微躬身。 “还请邱大人节哀顺变。” 说罢,慕容嵘扬长而去。 不知不觉已近傍晚,姜暄和回到明光宫时,天色刚彻底暗下。 嫌房间太闷,她跑到门口的台阶坐下,细细思索起白日里发生的一切。 拓拔扈有不在场证明,确认并非他亲自出手。 小桃先是指认拓拔扈是凶手,而后又说邱兰是冤死。 明明疑点重重,可又毫无头绪。 姜暄和心情沉重。 还有邱家夫妇,短短半月经历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知他们能否承受得住。 耳畔响起方才路上宫人们说的话。 邱家二少爷邱耀祖,前世她与此人有过一次接触。 便是年底众后宫妃嫔家眷进宫省亲。邱耀祖来看望邱兰,路上无意间撞见了她。 那次若非周围有人经过,她就要被邱耀祖调戏。 邱家老来得子,夫妇二人将这个儿子宠得无法无天。 第212章 故而她对邱耀祖的印象并不算好。 可姜暄和怎么也想不到,这一世他会死得这么早。 难道他的死与邱兰的死之间,当真有所关联吗? 姜暄和越想越觉得可疑。 夜色渐深,后宫万籁俱寂。 众人皆陆续熄灯,唯独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上,时候不早了,可是要回去歇息?”郑槐小声询问。 “朕再看会儿。”慕容峥冷声回绝。 随即他看向门口方向,脸色颇为阴沉。 郑槐瞟了眼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时辰的奏折,没有说话。 “皇上!” 忽然,有侍卫入内禀报。 “让她进来。” 不等接下来的话,慕容峥连忙准允。 侍卫一愣,点头应下,然后退出了房间。 片刻,一抹紫红色身影从屏风后出现。 待看清来人模样,慕容峥眸中划过一道冷意。 “臣妾参见皇上。” 淑妃挪动腰肢,走到中间,躬身朝慕容峥行礼。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慕容峥阴沉着脸。 “臣妾见皇上日理万机,很是心疼,便让御膳房备了燕窝八宝汤,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淑妃笑得风情绰约,全然未看出慕容峥的不悦来。 随后,她接过青枝手中的汤盏,亲自送到桌前。 “皇上,您可有听说,今日下午,敏妃妹妹与那匈奴三皇子一同去了大理寺。” 一边盛汤,淑妃一边故作无意,同慕容峥搭话。 “这汤闻着好生鲜美,淑妃娘娘当真有心。” 郑槐笑呵呵的道。 “那是自然。”淑妃得意,轻蔑扫了眼郑槐。 她这才注意到郑槐的存在。 “本宫与皇上有些家常话要说,还请郑公公先行避让。” 免得一直插话,将她打断。 淑妃暗暗冷哼。 郑槐端详慕容峥神色后躬了躬身子,离开了御书房。 “皇上,不是臣妾多嘴。现下后宫里都在议论,说敏妃妹妹和那匈奴三皇子来往密切,有好几次都被人在宫里撞见他们私会。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皇上可是要注意些了。” 淑妃压低声音,端得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慕容峥身姿周正,端坐于座上,任由淑妃说话,也不阻止,更不附和。 见他这般,淑妃更是来了劲。 “今儿个在长青殿,臣妾那样建议,其实是想帮您试探下,谁料敏妃妹妹不惜卷入命案,也要与匈奴三皇子待在一块。” “那淑妃以为,朕该当怎么做?”慕容峥终于开口。 他缓缓面向淑妃,一双凤眸微睨。 “后宫妃嫔与外男私通乃是死罪,上回皇上便给了她机会,结果她非但不珍惜,反而变本加厉。臣妾觉得,该将她立即处决,以儆效尤。” 终于逮着机会,淑妃忙不迭将心里愿望一泄而出。 “这么想让她死,看来你对她积怨很深啊?”慕容峥幽幽道。 那双紧盯着淑妃的眼睛愈加冰冷。 “臣妾对她哪有怨恨,臣妾只是就事论事。”淑妃忙不迭解释。 “朕做事,何时又需要你来指点了?” 感受到慕容峥语气中的愤怒,淑妃心里咯噔一下。 等她抬起头来,便见慕容峥目光如炬,正直勾勾瞪向她。 “皇上息怒,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气那敏妃太过分,皇上对她这么好,她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皇上,臣妾……” “滚。” 慕容峥语气冷淡。 “皇上。”淑妃面露慌张神色。 慕容峥未有说话,但那双眼睛实在太过吓人,似要将她杀了一般。 “臣妾先行告退。” 不得已,她只有灰溜溜逃出了御书房。 外面寒意凛冽,淑妃刚出大门,便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吹得清醒了几分。 第213章 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娘娘可还好?”郑槐上前关心问候。 “本宫的事情,何时用得着你一个阉人来过问了?” 淑妃蹙眉瞥了眼郑槐,神色十分嫌恶。 “滚开!” 说罢,她如避秽物一般,绕过郑槐,快步离开。 “干爹!” 待到淑妃走远,小李子连忙上前。 “您没事吧?”见方才淑妃态度恶劣,他不免有些担心。 郑槐轻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淑妃娘娘太过分了!您怎么说也是皇上身边的人,连敏妃娘娘见着您都要礼让三分,她凭什么这样对您!” 小李子忍不住,气鼓鼓的为郑槐打抱不平。 郑槐不言,只看向宫门方向,目光意味深长。 翌日清晨,姜暄和去了趟御书房。 彼时,慕容峥刚下朝。 “皇……” “你来的正好,伺候朕换下衣服。” 不等姜暄和说话,慕容峥便自顾自招呼道。 姜暄和皱了皱眉头,走到他身后,将他身上朝服脱下。 “怎么样?案情可有进展?” 待到衣裳换好,慕容峥不紧不慢回到书桌前坐定。 “臣妾今日过来,便是为了案子的事情。”姜暄和低下头。 慕容峥嘴角微勾,脸上浮现过一丝了然神色。 “臣妾想见邱夫人一面,还请皇上准允!” 有关此事,她想了一夜。 邱兰尸体未有任何异常,唯一的目击证人小桃也被逼得精神崩溃,两条路皆被堵死。 她就只能再寻别的线索。 昨日路上宫人们的议论提醒了她。或许,邱兰和邱耀祖的死,当真有所关联。 不管猜测是真是假,她都要试一试。 想及此,姜暄和下定决心,抬眸看向慕容峥。 “邱大人政事繁忙,不便叨扰,邱夫人乃兰美人的生母,兴许与她交谈后,能从她这里找到端倪。” 慕容峥双眼微睨,细细打量面前的少女。 他原以为姜暄和是来找他求饶的,未料竟是要迎难而上。 可查案又岂是那么简单。 “找邱夫人问不出来什么,朕劝你还是少费这个功夫。”慕容峥无奈提醒姜暄和道。 “那臣妾现在该怎么办,不知皇上可否给条明路?” 还未开始,就先泼她的冷水。 姜暄和强压内心不悦。 她当然清楚自己不懂查案,但事情既然到了她的头上,她不硬着头皮接下又能怎么办? 等死吗? 慕容峥被姜暄和的话堵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求皇上,答应,召邱夫人入宫。” 姜暄和声音拔高,腰也随之弯得更深了些。 看着姜暄和这一副倔强的样子,慕容峥心情莫名烦躁。 “你要见,朕便允你。”他语气颇为不耐。 “谢皇上!” 姜暄和心中一喜。 很快,邱夫人被召进宫内。 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她已然心如枯槁。本就瘦削的身子眼下看着更加虚弱,走路跌跌撞撞,仿佛吊着一口气,随时可能晕倒过去。 姜暄和不忍,见状吩咐秋叶上前搀扶。 “敏妃娘娘有何事情要找民妇,快些说了,民妇回去还要为耀儿守灵呢。” “耀儿最是胆小了,见我不在,他定会害怕。” 说着,邱夫人掩面哭泣。 “邱夫人,我今日劳您过来一趟,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您。”姜暄和语气温柔。 全然不提邱兰的死,张口闭口都是她的耀儿。好在邱家夫妇重男轻女不成秘密,姜暄和早有耳闻,故而并不惊讶。 邱夫人正哽咽不休,没有理会姜暄和。 姜暄和也不恼,待到宫人上完茶水,才往下说。 “您还记得,邱二少爷去世前,曾与哪些人见过面吗?”边说,她边仔细观察邱夫人反应。 第214章 “还不是那几个人。我早劝过他,莫要跟他那些个狐朋狗友走近了,整日带着他赌钱喝酒,从来不干正事。结果他不听,这下好了。” 邱夫人气愤不已。 “邱二少爷与成王关系可还算亲近?”姜暄和趁热打铁,继续追问。 说到赌钱喝酒,她便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 那日在御花园中,慕容嵘和邱兰拉扯的情景她尚且历历在目。 令姜暄和不得不怀疑。 “就数他喝酒最厉害。我家耀儿爱喝酒,全是他带的。” 邱夫人看样子对慕容嵘积怨极深,提及他时脸色变了又变。 “这件事情我与老爷也说过,可老爷说什么成王见识广,耀儿跟着他能学到不少东西。哼,我看是好的半点没学到,坏的倒是沾染上一箩筐。” 姜暄和眸光微闪。 如此看来,邱耀祖平日里与慕容嵘定走得极近。 “邱夫人。” 想到什么,她回过神,打断邱夫人的抱怨。 “那兰美人进宫之前,和王爷关系如何?”姜暄和迫不及待询问道。 邱夫人一愣,怔怔将目光挪开。 “我家兰儿自小学女德之道,极重规矩,还未成亲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可能和男子来往密切。” “他们认识吗?”姜暄和并未放弃,继续刨根问底。 “不认识!他们都没见过两面,怎么认识。”邱夫人言语不耐。 说罢,不等姜暄和继续过问,她立即起身。 “府里还有事情,我便不奉陪了。” 匆匆扔下一句,邱夫人扭头逃似的跑开了。 奇怪。 姜暄和看着邱夫人离去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皱成一团。 如若真像她所说,邱兰与慕容嵘并不认识,那那日二人在御花园中拉拉扯扯,又是为何。 而且,最后邱夫人走时,似是想要故意避开她一般。 难道真有什么事情,是不想让她知道的? 姜暄和愈思索,心中疑虑愈深。 邱夫人若执意隐瞒,即便将她叫回,也问不出好歹。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有可能知道邱兰和慕容嵘之间的事情呢…… “小桃!” 姜暄和一拍扶手,顿时从座椅上弹起。 小桃身为邱兰的贴身丫鬟,只怕比邱夫人还要了解邱兰。 “又要去见那个疯子吗?”秋叶撇嘴,很是不情愿。 “有时候疯子说的话可比常人可信多了。”姜暄和扬眉。 邱夫人同她说话,她还要提防着会不会有假。 但小桃不然。 时间不容耽搁,姜暄和迈腿,兴致冲冲往兰卿阁赶去。 如昨日一样,小桃疯疯癫癫,误以为邱兰未死。 姜暄和来时,她正弯腰倒茶,递向面前的一团空气。 “真是吓死人了。” 秋叶小声嘀咕。 “你们是来找美人的吗?” 听到声音,小桃转过头,看向二人。 姜暄和扫了眼桌前的空座。 小桃端着茶杯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始终无人接过。 “嗯,是的。” 半晌,她点了点头。 “你也跟着一起发疯?”秋叶被姜暄和的回话惊得瞪大了眼睛。 “美人喜静,你小声些,莫要吵到她了。” 小桃不悦,低声斥责秋叶。 秋叶正欲反驳,幸得姜暄及时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停住。 “不过小桃,我看美人脸色不大好,应当是感染了风寒。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你回答也是一样,就省得耽误美人休息了。” 姜暄和面带微笑,语气轻柔无比。 “是吗?”小桃纳闷,回过头去。 “还真是如此!” 她连忙将手中茶杯放下,躬身做出搀扶状。 “敏妃娘娘稍等,奴婢先带美人下去休息,过会儿回来。”转身要走时,小桃不忘同姜暄和说道。 第215章 “好,我等你。”姜暄和温声回应。 待到小桃绕过屏风走远,她长舒一口气,重重跌坐在了椅子上。 “姜暄和,你在搞什么鬼?专门过来一趟陪她玩?”秋叶丝毫不掩饰内心嫌弃,尽数摆在了脸上。 姜暄和亦是懵着的。 她昨日才见过邱兰的尸体,眼下竟要装作无事发生,同小桃演邱兰还好生生站在她们面前的戏码。 她心里比谁都胆颤。 可为了能从小桃嘴里套出话来,她只有这样做。 若不然再刺激到小桃,自己又白来一趟。 “早知道你要带我来这死人待过的地,我才不听你安排跟着来。真是晦气死了。” 秋叶仍喋喋不休的埋怨着。 “我也可以不来,甚至什么都不做,反正到了第七日,凶手没找到,倒霉的是你家娘娘。而且,你不跟着我,如何向你家娘娘汇报情况?” 缓和片刻,姜暄和的情绪终于镇定下来。 只是秋叶实在太过聒噪,吵得她有些心烦。 “你……” 秋叶气极,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她恨恨瞪了姜暄和一眼,而后将头撇开。 “敏妃娘娘。” 小桃回来,打破屋内寂静。 “坐。”姜暄和笑了笑。 说罢,她拉着小桃坐下。 “我很是喜欢你家美人,故而打算送她一份礼物,趁此与她结识。可又不熟悉她的喜好,便想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下。”姜暄和随意编造了个理由。 “美人也很喜欢您呢。”小桃一脸欣喜。 “喜欢我?为何?” 姜暄和装出一副好奇神情。 “因为皇上喜欢您呀。”小桃回答得理所当然。 却将姜暄和惊得愣住。 她还以为后宫妃嫔皆记恨她受慕容峥宠爱,没想到还有例外。 也或许小桃是在胡言乱语。 “美人还同奴婢说过,想要与您结识呢。她要是知道您也喜欢她,肯定开心坏了!” 小桃瞧着十分激动。 “为何皇上喜欢我,美人就喜欢我?”姜暄和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接着往下问。 “奴婢也不知道。”小桃思索半晌,回答道。“许是因为美人爱慕皇上,便觉着皇上的眼光自是不一般,能被他喜欢上的女子,定也非寻常之人。” 姜暄和眉头皱得更深了。 罢了,也不重要。 想到正事,她很快收回思绪。 “小桃,你家美人与成王可有来往?” “美人和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心里只有皇上一人!”小桃立即解释,好似生怕姜暄和误会一般。 “我知道了!你是皇上派来试探美人的!难怪这几日总有奇奇怪怪的人来兰卿阁!” 说着,小桃愈加激动,从座椅上坐起。 “我没……” “不信是吧?你随我过来便知!” 姜暄和话音未落,就见小桃转身冲去了后院。 犹豫了下,她最终选择跟上。 本是想要从小桃口中探一探邱兰和慕容嵘之间的关系,不曾想慕容峥也参与进了其中。 既是查的邱兰的案子,有关邱兰的一切信息她都不能放过。 姜暄和随小桃一同来到邱兰房间。 屋内被收拾得一尘不染,就连桌上的葡君兰也修剪得极为整齐。 姜暄和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小桃已从柜中取出一叠纸张,双手捧到她面前。 纸上密密麻麻,竟是一首首情诗。 “秋霜不吝赐寒意,金龙出云比石峥。” 姜暄和嘴里念叨着。 “金龙……” 莫不是写的慕容峥。 仔细往后翻阅,每首情诗皆意有所指。 “还有这个。” 不等姜暄和反应,小桃又将一张画纸递了过来。 倘若前面的诗词都是猜测,那这张画像便足以证明,邱兰笔下之人,正是慕容峥。 第216章 原来小桃所言非虚,邱兰当真对慕容峥心有爱慕。 桌上厚厚一叠书信和字画,将少女最纯真的心思表露无遗。 姜暄和仿佛能够想象,邱兰坐于桌上,一笔一笔将慕容峥身形轮廓勾勒完全的情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惜到她死时,她的心意也未能让慕容峥知道。 兴许是因为闲少在后宫中见到真心,回去路上,姜暄和感慨了许久。 从小桃口中她亦得知,邱兰与慕容嵘的确算旧相识。 但二人只不过在慕容嵘去邱府时打过几次照面,关系算不得熟稔。 那日他们在御花园中的争执、邱夫人的欺骗和隐瞒,种种迹象都仿佛在印证着一件事。 ——慕容嵘和邱家之间有秘密。 只是不知这个秘密,与邱兰的死是否有所关联。 …… 入夜。 月朗星稀。 一只信鸽在半空中绕行两圈,穿过窗户缝隙,飞进屋内。 昏暗中,一只手轻轻取下信鸽腿上的信纸,并展开来。 衬着烛光,纸上字迹若隐若现。 “姜暄和不可留。” 只寥寥六个字,下笔苍劲有力。 片刻,烛火摇曳,眨眼间信纸烧成灰烬。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 一连几日过去,案情仍旧没有进展。 正当姜暄和一筹莫展、急得焦头烂额之际,侍卫来报,召她入养心殿侍寝。 “臭慕容峥!几日不行床事会死是吧?再不济找别人也行啊,后宫又不是没人了。这个时候召我,不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嘛!” 还有两日便到期限,命都快丢了,她现在哪有心情侍寝。 姜暄和越想越气,一路上嘴都未停下,直将慕容峥骂得狗血淋头。 “娘娘。” 郑槐站在养心殿门外。 “皇上已经等您多时了。”他笑盈盈的道。 “我知道了。”姜暄和叹了口气,一副沮丧模样。 若赶往常,她还会与郑槐寒暄几句,今日却是毫无心情。 提着裙摆走上台阶,姜暄和径直踏入大门。 殿内灯火通明,明亮仿佛白日。 行过两三扇屏风,便是正厅。 此刻慕容峥正端坐于桌前。 门帘绰约,灯火阑珊,将他身影勾勒得修长,似镀了层金光。 “臣妾参见皇上。” 见慕容峥朝她看去,姜暄和努力提起兴致,拂身行礼。 “过来坐吧。”慕容峥轻声道。 饭菜一道接着一道端上,不过片刻,桌上便摆满珍馐佳肴。 他挥了挥手,示意众宫人退下。 殿内顷刻间只剩下慕容峥与姜暄和两人。 “贵妃怎么瞧着气色不佳?”慕容峥眼眸轻扫,掠过姜暄和。 明知故问。 姜暄和内心狂翻白眼。 “想来是出门时仓促,未做打扮。莫要影响了皇上用膳的心情才好。” 心里这样想着,明面上却还是得装作殷勤。 她努力挤出一抹灿烂笑容。 慕容峥没有理会,自顾自夹起一片鸭肉放进碗中。 “案子进展如何?可知道凶手是谁了?” “不知道。”姜暄和无奈摇头。 她今早问过拓拔扈,亦是毫无头绪。 眼见线索卡在半路,迟迟没有进展,姜暄和焦急万分。 “那你第七日怎么办?与裘国三皇子一同扛下罪责?”慕容峥又问。 他头也未抬,眼里似乎只有桌上的饭菜。 对于邱兰的案子,不过随口一问。 “不知道。” 姜暄和怏怏低下头。 愿赌服输,若抓不到凶手,自然只能如此。 但凭什么呢。 邱兰之死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不过遵循内心,说了真话罢了。 说真话有错吗? 姜暄和愈想愈委屈。 第217章 “你答应过的事情,为何要说不知道?”慕容峥仍旧那副无所谓的语气。 姜暄和鼻子一酸。 “那时情况,我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做?” 是,她答应了的。 可淑妃咄咄逼人,又有那么多人在场,她如何拒绝。 将她逼到众人面前的是拓拔扈,害她应下这场极难获胜的赌约的是淑妃。 她从始至终都是被推着走的那个。 再是忍不住,泪水顺着姜暄和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有些惶恐,下意识缩了缩手,扯过衣袖胡乱擦拭掉脸上的泪。 只顾着一个人难过,姜暄和未注意到慕容峥侧头看向她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 等到她定睛,便只看见慕容峥神情冰冷。 姜暄和自知唐突,默默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不过死了个人罢了,要想小事化了,十分容易。你觉得拓拔扈是被冤枉的,可以过后同朕讲明,你当着众人的面为拓拔扈说话,那这个案子,就只能往大了办。” 慕容峥缓缓开口。 “你懂了吗?” 他紧紧盯着姜暄和,迟迟未挪开目光。 “臣妾不懂。”良久,姜暄和应道。 慕容峥在说“只不过死了个人”时,在把邱兰去世比作小事时,她满脑子都是那一张张承载着爱意的字画。 它们现在还躺在邱兰的房间里。 未料到姜暄和会顶撞他,慕容峥眉头紧皱起。 “姜元敏,朕是在帮你。” “臣妾不觉得死了个人是小事。”姜暄和强压怒气回怼道。 谁不是爹娘生的啊。 就你是皇帝,你不得了,你高贵些。 她暗暗骂道。 也不知道邱兰九泉之下,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这样说,会不会伤心。 想到这,姜暄和更加觉得慕容峥可恶。 “世上每一日都有人去世,难不成你每一日都要为那些死去之人伤心难过?”慕容峥亦有些不悦。 “可兰美人又不是别人!她那么喜欢你,敬仰你,将你看得那么好,你怎么能对她的死如此漠视!” 姜暄和本就心情欠佳,此刻更是被慕容峥的话气得失去理智。 “你在说什么?” 慕容峥一头雾水。 “没什么。”姜暄和深吸了口气,忍住继续骂下去的冲动。 “臣妾还有事情要忙,就不陪皇上用膳了。您慢些吃。” 别吃噎过去了! 说罢,她愤然离去。 慕容峥茫然看着姜暄和的背影。 方才发生了什么?他堂堂一国之君,被自己后宫的妃嫔骂了? 反应过来,慕容峥脸色瞬间垮下,阴沉无比。 奈何姜暄和已经走了,他越想越是气不过,一脚踹向桌角。 桌子瞬间翻了过去,连同桌上碗碟尽数摔在地上。 屋外的郑槐听见动静,忙不迭跑了进来。 “皇上,怎么了?” “你说她是不是疯子?朕好心想帮她脱手,她倒好,反倒斥责起朕来了。谁给的她胆子?” 慕容峥手指向门外,朝着郑槐一顿数落。 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见过世面,郑槐只愣了片刻,便回过神来。 “皇上,您想,敏妃娘娘此刻正惦记着案子未破,想着过两日交不了差怎么办,心情哪儿能好啊。她这也是一下子脑子没转过弯来,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等她想明白了,就会来找您认错的。” 他一边搀扶慕容峥离地上污渍远些,一边细声宽慰。 “朕看她就是活腻了!” 养心殿内,慕容峥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另一边,姜暄和走在回去路上。 临近第七日,案情还未有进展。眼下又得罪了慕容峥。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情沉重无比,只觉得喘不过气。 第218章 究竟小桃口中那个纠缠邱兰,害邱兰跳水身亡的人是谁呢。 姜暄和眼前掠过慕容嵘的脸。 可她未找到证据,又如何断定凶手是慕容嵘。 碍于身份,她也不好去问。 到底什么地方被遗漏了呢。 自己这一次不会真逃不过去了吧。 方才她还吼了慕容峥。 依照慕容峥的小气性子,定会记着此事,报复回来。 石径幽长,姜暄和心乱如麻,脚步愈加缓慢。 远处屋檐上,一抹黑色身影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随后,他从口袋取出飞镖,瞄准姜暄和,毫不犹豫扔了出去。 “啊!” 姜暄和正思索得入神,忽然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猛的一拽,她身子不受控制朝前倾去,踉跄半步才站稳。 “公主?” 待定睛看见来人,姜暄和大吃一惊。 “脚底下有石子。” 拓拔翡玉不动声色扫了眼屋檐方向,随即收回目光。 听罢,姜暄和低头看向地上。 石径小路偶有石块十分正常,想来拓拔翡玉也是怕她绊倒。 “谢谢公主提醒。”她轻笑道。 “无事。” 拓拔翡玉依旧稳重得体,仿若一棵伫立千年的树,任风吹雨打也毫不动摇。 这点倒是与拓拔扈很是相配。 想到拓拔扈,姜暄和立即回过神来。 “时辰不早,二公主早些回去歇息。” 眼下手中一堆事情尚未解决,她哪有心思与拓拔翡玉寒暄。道别后,姜暄和便匆匆走开。 不远处,暗影站于栏杆后,只露出那双如刀剑般凌厉的眼睛。 直到看见拓拔翡玉走远,他转过身,往养心殿方向赶去。 夜色沉寂,月明如昼。 阵阵微风吹过,石径两旁湖草飘摇。 那支飞镖断裂成两半,安静躺于墙角。 “你终于回来了。” 明光宫已经熄灯,周遭昏暗无比,唯有门口一盏烛火摇曳。 看到姜暄和,春月连忙迎了上去。 “春月?你怎么还没有睡?”姜暄和有些诧异。 “你还未回来,我如何能安心。”春月叹气。 见着她这副既担忧又无奈的神情,姜暄和心中生出几丝暖意。 “那若是今夜皇上留我在养心殿,你便要一晚上不睡了?” 她笑了笑,随后拉起春月的手,往里面走。 外面冷,春月穿得单薄,待会儿该要着凉了。 “案子的事,皇上可有说什么?” 一边走着,春月歪头问向姜暄和。 “没有。”姜暄和摇了摇头,轻蔑道。“案子破不了,遭殃的人又不是他,他才不会管。” 想起慕容峥视人命如草芥的那番话,她忍不住生气。 邱兰之与她有何区别,在慕容峥眼中,死了就死了,一条人命罢了。 “那怎么办?过了今日,便只有一日时间了。” 春月不免为姜暄和捏了把汗。 “我明日去问问三皇子那边可有进展,再作商讨就是,你别担心。” 强压住内心压力,姜暄和温声宽慰春月道。 “那我先回房间了。” 顾不得等春月回复,姜暄和转身迈上台阶。 关上房门,眼前一片黑暗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走到桌前,点燃蜡烛。 屋内瞬间明亮,但姜暄和却心情沉重,迟迟提不起劲来。 良久,她从架子上拿起纸笔,回到桌前坐下。 春月所言,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几日,她每每清晨睁眼,便觉肩上担子又重几分。 可心焦又如何,难受又如何。 尤其现下还惹了慕容峥生气,此事更没有回转的余地。 若叫她同慕容峥低头认错,她又不愿。 轻视人性命和践踏人真心,皆是她所不耻。 第219章 罢了,还是多惦记案子的事吧。 如此想着,姜暄和将桌上纸张摊开,一边思索,一边在纸上涂画。 邱兰、小桃、拓拔扈、邱耀祖、慕容嵘……她每写下一个名字,那人的身影便从她脑海中闪过。 邱兰无缘无故,总不会自寻短见,其中定有缘由。 且又死在邱耀祖之后不久。 不是意外,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若小桃口供非假,事实便如后者。 能出现在御花园中,与邱兰拉扯之人,自是有权出入皇宫的达官权贵,亦或本就是皇宫中人。 拓拔扈确无作案的时间,这一点她可以证明。 就只剩下早前就与邱兰有过牵扯的慕容嵘嫌疑最大。 可她问过郑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那日皇上并未召见过慕容嵘。无缘无故,慕容嵘身为男子出入后宫,乃是大不合规矩。 他再是纨绔风流,毕竟天子脚下,他亦不敢造次。 去问慕容嵘,姜暄和又没有这个权力。 会不会是慕容峥呢? 她忽然想到。 邱兰那般心仪慕容峥,若那日二人见面,他说了什么,引得邱兰伤心欲绝,悲痛之下跳湖自缢。慕容峥见状顺水推舟,将罪过推到拓拔扈身上,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无论哪种,都不过只是猜测。 找不到证据也是空谈。 推算了半晌,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起点。 姜暄和心乱如麻,没好气的将笔扔到桌上。 若杀害邱兰的罪魁祸首,当真是慕容峥和慕容嵘中一个,两人地位皆在她之上,她又如何定他们的罪。 难怪那日自己选择说真话之后,心中涌出不安。 愈想姜暄和愈是害怕。 她还没有报仇,还未将母亲救出,她还不能死。 良久,屋内响起一声叹息。 看来明日还要再去趟兰卿阁才行了。 小桃是唯一一个亲眼见到邱兰跳湖的人,邱兰因何而死,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 靠在座椅上思索良久,她收回思绪,站起身。 桌上不自觉已写满了好几页纸,姜暄和将它们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随着床前蜡烛熄灭,屋内骤然恢复寂静。 一道风从窗户缝隙钻了进来,发出“沙沙”声响。 身着黑衣的男子从书架后出来,走到桌前,弯腰捡起其中一个纸团。 ……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慕容峥端坐,低头紧紧盯着眼前皱皱巴巴的纸张。 好熟悉的字迹。 他眉头蹙了又蹙。 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从何处见过。 “除去这个,可还有别的异常?”慕容峥开口。 那双眼睛始终未从姜暄和打草稿的纸上离开。 听罢,暗影踱步走至慕容峥面前站定。 “回皇上,敏妃娘娘回去后便只做了这一件事,之后就睡下了。不过,不知为何,敏妃娘娘会睡在偏房。” “睡在偏房?”慕容峥挑眉,面露不解。 “是的,属下一路跟随娘娘回宫,就见她径直去了偏房,看样子已经搬进去许久。”暗影如实禀报道。 慕容峥紧紧呡唇。 许久,他似是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纸张,又看了几眼。 “朕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都做妥当了没有?” “启禀皇上,都已经安排好了!” 暗影说话斩钉截铁。 “好。” 翌日一早,姜暄和便起身出门,与拓拔扈会面。 “这么着急,我还未用早膳呢。” 拓拔扈撇喊我出来嘴,摸了摸肚子。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你想好什么死法了吗?”姜暄和白了他一眼。 分明自己被卷入此案,乃是拓拔扈一手引起,他倒好,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还如此悠然自得。 第220章 “也是,你是身份尊贵的裘国三皇子,料皇上也不会动你,自然此事与你无关。” 姜暄和冷哼,言语中的怨气浓得溢出。 心里窝着团火,她脚步不自觉加快。 “我何时说过与我无关了,这几日我不是也在查嘛。”拓拔扈快步跟上,笑呵呵的道。 “那三皇子可有查出什么来呢?” 姜暄和转过头,嘴角硬扯出一抹笑意。 “这不是正在查嘛。”拓拔扈龇牙,笑得一脸灿烂。 落入姜暄和眼中,只觉得他欠揍。 于自己而言性命攸关之事,却被人当作玩笑对待。 这世道还真是不公平。 姜暄和懒得说话,自顾自往兰卿阁走。 “你放心好了,今日定会有结果。”拓拔扈宽慰她道。 “那就借三皇子吉言了。” 她才不信拓拔扈的。 姜暄和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邱兰去世一事尚未尘埃落定,兰卿阁便一直搁置着,依旧与邱兰生前相同模样。 只是从前服侍在她身旁的宫人已经被调走大半,如今只剩下几个。 姜暄和与拓拔扈抵达时,门口甚至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二人径直入内,穿过正殿。 “啊!杀人了!” 兀的,一阵尖叫声刺破云端。 姜暄和吓得愣住。 随即,她与拓拔扈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 刚赶到后院中间,便撞见两三名宫女脸色惨白,逃似往外狂奔。 “怎么回事?” 拓拔扈抓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腕。 “有人拿着刀,要杀小桃!” 小宫女声音颤抖,哽咽着回道。 “不好!小桃有危险!” 姜暄和大喊一声,激动赶向小桃房间。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待看清屋内情景,姜暄和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小桃躺在地上,鲜血从胸口蔓延至地面,很是骇人。 戴着面纱的男子手持长刀,朝窗户跑去。 “快追!”拓拔扈严声命令。 身后,几名匈奴侍卫得到示意,立即追上前,与那男子厮打一团。 “小桃!” 姜暄和走到小桃身旁蹲下。 周遭兵刃相接,发出清脆声响,她无心顾及。 此刻小桃双眼虚睨,身子虚弱到仿若只吊着一口气。 “我带你去找太医。” 姜暄和眼眶湿了。 万物有情,她做不到与慕容峥一样,将人命当作小事。 “嗯……” 正当她要扶起小桃时,小桃闷哼一声,嘴里开始吐血。 姜暄和手足无措,急得泪水夺眶而出。 “她被人一刀刺中心脏,活不成了。” 站在一旁的拓拔扈忽然说话。 姜暄和哑然。 她并非傻子,怎看不出小桃伤势极重。 可就这样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姜暄和心里难受极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她自言自语,望向小桃的目光中满是内疚。 “娘……唔娘娘……” 鲜血仍旧止不住从口中涌出,小桃艰难张嘴,唤了姜暄和一声。 “我在,我在。”姜暄和慌乱不已。 她俯身凑近小桃,尽量平和心情,细细倾听。 “害死……小姐的,是……是……” 话音未落,一口鲜血自喉间喷涌而出。 即便拓拔扈将她迅速拉起,也免不了被溅了一身的血。 等到姜暄和再看向小桃时,小桃已经闭上了眼睛。 “小桃。” 姜暄和轻轻喊道。 可她再也听不见小桃的回应了。 “殿下。” 侍卫已将那男子抓住,前来向拓拔扈复命。 “把他带去给周帝审问吧。”拓拔扈回道。 耳畔窸窸窣窣,姜暄和却是犹如被人抽了魂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直到拓拔扈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出房间。 “敏妃娘娘这般心善,想来自小被保护得极好。既然如此,姜大人又是怎么忍心送你入宫的。真是搞不懂。” 第221章 拓拔扈似笑非笑看着姜暄和。 听罢此话,姜暄和一顿,抬眸与拓拔扈四目相对。 “去见周帝吧。兴许这个人同兰美人的案子也有所关联。” 拓拔扈轻笑着转过身。 姜暄和没有说话,自顾自跟上。 得知邱兰一案有所进展,后宫众妃嫔连忙赶至长青殿凑热闹。 姜暄和到时,殿内已然挤了满满一圈人。 杀害小桃的男子就跪在正中央。 见到姜暄和,他脸上闪过一刹那的恐慌,随即低下了头。 “听说敏妃娘娘亲眼见着那兰美人的丫鬟遇害,定被吓得不轻,真真是难为她了。” 人群中有妃嫔心疼姜暄和。 “看来敏妃娘娘当真是吓坏了,连衣裳都未换一下就赶了来。”淑妃斜眼打量姜暄和道。 姜暄和的身上连同双手都沾了血,看上去是有些狼狈。 她没有心思理会淑妃,只一动不动盯着那跪在地上的男子。 “皇上,已经查明清楚,此人名唤周正,乃是看守宫南的御林军。” 御林军统领走入殿中,双手抱拳,向慕容峥禀报。 “说吧,你为何要杀兰美人的丫鬟?” 慕容峥语气冰冷。 “回皇上的话,属下是因为……因为记恨那宫女口供将属下曾与兰美人拉扯之事说出,担心她记起来是属下,所以才想到灭口。” 没想到男子竟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在场众人大惊。 “兰美人也是你害死的?”姜暄和睁大眼睛,直直瞪向男子。 她方才还在想,小桃临死前未说出之人究竟是谁,没想到转头这男子就认了罪。 难道自己苦苦寻了几日的凶手,便是他吗? “你为什么要害死兰美人?她哪里招惹你了?”姜暄和情绪有些激动。 男子垂着头,没有回话。 “说。” 直到头顶传来慕容峥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直吓得他冷汗淋漓。 男子浑身一抖,腰弯得更深了些。 “我之前日日巡逻,经过兰卿阁时,总能碰见兰美人。她生得漂亮,又不得盛宠,常常独来独往,一来二去,我便……便对她起了歹心。” “放肆!” 淑妃怒斥。 “居然敢对皇上的女人起心思,你简直胆大包天!” “然后呢?”姜暄和语气淡然,轻飘飘的追问道。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便是给邱兰和小桃交代。 好让她们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男子缓缓抬头,看了慕容峥一眼,又吓得低下头去。 “然后,然后那日在御花园中,我正巧碰见兰美人独自站在湖边,本是好意关心两句,她一直躲闪,我就有些恼怒,同她拉扯了几下。” 周遭气氛肃穆,无人敢发出动静。 “皇上,属下从未想过要害兰美人的性命,属下也未料到她性子如何刚烈,就只是碰了她一下,她就……就直接跳湖了。” 男子一边求饶,一边朝慕容峥磕头。 额头因为不断撞击磕出血来,男子仍未停歇,反而磕得愈加剧烈。 “就碰了她一下?”姜暄和冷笑。 “原来肆意侵犯女子,在你口中竟如此轻巧,那你们男子又为何要我们女子严守妇道?” “你们男子做错了事,便轻飘飘揭过,转头说我们女子太过较真。不就是碰了一下嘛,那倘若兰美人不去寻死,事情传到皇上耳朵里,她又能活过几日?” 谁也未料到姜暄和能如此胆大,当着慕容峥说出这番话来,在场众人屏气凝神,震惊之余唯恐慕容峥震怒,牵连至自身。 可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慕容峥降罪姜暄和。 第222章 “皇上,您看敏妃,也太不讲规矩了,丝毫不将您放在眼中。”淑妃一副义愤填膺状。 “朕倒觉得她说的不错。”慕容峥挑眉,饶有兴致打量着姜暄和。 “皇上,您……” 淑妃气极,却也不敢逆慕容峥的意。 末了,她咽回嘴里的话,没好气的瞪了姜暄和一眼。 “还有小桃,她又做错了什么。她忠心护主,却被你逼到精神错乱,你还不放过她。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也不知悔改,仍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是兰美人太过脆弱。你简直可恶!” 姜暄和咬牙切齿,恨不得亲手杀了此人。 “皇上,凶手既已伏法,可是该将他尽快处决,以告亡灵。” 见她情绪愈加激动,拓拔扈上前,提醒慕容峥。 说罢,他扭头看了眼姜暄和。 这一幕被慕容峥尽收眼底。 他脸色稍变,眸中晦暗不明。 随后,慕容峥命令侍卫将男子带下,即日处决。 邱兰的案子真相大白,危机解除,理应是大喜之事。 但不知为何,姜暄和却高兴不起来。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结束得实在太快,快得有些反常。 若凶手真是那男子,为何小桃临死前还要同她专门说一遍。 邱家和慕容嵘之间究竟又有着怎样的秘密。 邱兰去世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以及,小桃真的疯了吗? …… 这所有的疑问不断在姜暄和脑海中萦绕徘徊,她只觉得快要炸开。 可现在凶手伏法,案子看似已经明朗,她若回头说需得再作调查,又有谁会信她。 靠她自己,能查得清白吗? 何况她手头亦有要紧事情要办。 姜暄和一路浑浑噩噩,不知自己如何回到的明光宫。 “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解决没?我可告诉你,要是连累到我,你和你娘一个都别想独活。” 姜元敏从座榻上起来。 见姜暄和仿若未听见她说话一般,直直从她面前走过,她瞬间来气。 “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啊?我说话你居然都敢不听,你……” 说着,姜暄和已绕过屏风,去了后院。 “哎这贱蹄子,她皮痒了是不是!” 姜元敏恨得牙痒痒。 “娘娘,可是要将她抓回来?”夏竹撩起袖子,便要追上。 “算了。”姜元敏冷哼一声。 “听说大哥现在就在骑射场,许久不见,我倒是有些想他了。”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姜辛宇,姜元敏面露喜色。 “扶柳随我一同前去,你们两个留在宫中,守着那姜暄和,莫要让她出去,坏我事情。” 随后,她朝身后三个丫鬟吩咐道。 大理寺狱。 巷道幽深,昏暗无光。 两边囚牢林立,密密麻麻,直叫人胆颤。 男子双手受铁拷牢牢焊住,动弹不得。只任由身旁狱兵将他一路带到尽头。 “赶紧进去吧你!” 狱兵打开一间牢房,用力将男子推了进去。 随后只听“咔擦”一声,门被关上。 说话声渐行渐远,男子颤颤巍巍走到角落处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 一名黑衣人径直从巷道中穿过。 待到男子睁开眼睛,暗影已站在他的面前。 “你来了!” 男子眼前一亮,激动的从地上爬起。 “我们怎么走?直接出去吗?” “你先将这个帮我打开。” 说着,男子费力抬起手。 见暗影面无表情,只一动不动看着他,迟迟不作回应,他脸上笑意僵住。 “皇上交代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今日在长青殿,他也看见了,我都是按他说的办的。” 男子满眼惊慌。 “皇上可是还在怪我昨日刺杀敏妃娘娘之事?不是我要杀她的,我也是受人指使,迫不得已,才……” 第223章 他五官皱成一团,似下一刻便要哭了出来。 “皇上答应过我,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办,就会饶我一命,放我离开的。” “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做得很好。”暗影冷声回道。 听罢此话,男子松了口气。 下一刻,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随后,他缓缓低下头。 待看清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匕首,男子面露不可思议。 “你……” 话音未落,他便应声倒地。 …… 正是晌午,艳阳高照。 骑射场上有京中少年骑马射箭,很是热闹。 拓拔翡玉沿边缘散步,时不时看向场中正策马奔腾的拓拔扈,不自觉扬起嘴角。 “殿下的马术果真一绝,放眼场上,没一个人能比过他的。” 身后侍女轻笑着与拓拔翡玉闲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还需得再练。” 话虽如此,但拓拔翡玉脸上却尽是骄傲之色。 “要说能比过殿下的,普天之下,怕就只有大皇子了。” 侍女笑意盈盈,未察觉拓拔翡玉脸色骤变。 “日后莫要将三皇子与大皇子放在一同交谈。”她严声警告道。 “奴婢知错,还请公主恕罪!” 侍女惶恐,忙低下头认错。 时有微风轻轻拂过,夹杂阵阵马蹄声,难得这般惬意。 唯恐再说错话,侍女不敢多言,默默跟在拓拔翡玉身后。 “去那边坐会儿吧。” 拓拔翡玉看了眼前方的石阶。 正要坐下,忽而脚下一滑,她身子翻过栏杆,径直倒向场内。 “公主!” 侍女见状大惊失色,伸出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名男子拦腰将拓拔翡玉扶起。 下一刻,她稳稳站定。 “公主,您没事吧?可有哪儿伤到?”侍女担忧不已,赶忙凑近追问。 拓拔翡玉摇了摇头。 随即,她反应过来,侧头朝方才自己倒下的方向望去。 只见男子身着月白衣衫,样貌清俊,温文尔雅。此刻正坐于马背,轻笑着看向她。 二人四目相对间,姜辛宇微微点头。 随后他翻身下马,绕过栏杆,走至拓拔翡玉身前。 “在下姜辛宇,乃新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方才情急之下越了界,望公主见谅。” 姜辛宇躬身,端得谦逊有礼。 “姜大人既是为了救我,理应我与你道谢才是,又何来越界之说。”拓拔翡玉回之一笑。 “公主没有这样觉得就好。”姜辛宇语气温和,俨然翩翩公子状。 “大哥!” 他正要继续开口,忽而身侧传来一阵呼喊。 二人疑惑,不约而同转过头去。 许久不出明光宫,姜元敏心里本就觉得憋屈,好不容易要见到姜辛宇,为此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结果刚进骑射场,就看到他和拓拔翡玉嬉笑闲聊。 姜元敏顿时火冒三丈。 那日中秋宫宴,自己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她可没有忘记。 想及此,姜元敏气势汹汹冲到二人面前。 “敏儿。”姜辛宇轻唤了声。 “姜公子与敏妃娘娘同姓,我早该想到你们是兄妹。”拓拔翡玉嘴角微勾,礼貌寒暄道。 “从你去泾州任职至今,已有四年。你倒好,回了京都也不愿意看我,还要我来这骑射场找你。” 姜元敏撇嘴,言语之中尽是抱怨。 “外男不便进后宫之地,这是规矩,若不然我怎会不去看你。”姜辛宇看着姜元敏,神情十分宠溺。 姜元敏有意冷落拓拔翡玉,拓拔翡玉亦不是傻到看不出来。 二人谈话间,她便打算默默走开。 “原来是姜家大公子,久闻大名。” 听到拓拔扈声音,她停下脚步,抬眸望去。 第224章 狼尾辫在阳光下来回摇晃,少年龇牙大笑,一副没心没肺模样。 待看到拓拔扈走近,姜元敏脸色又是一垮。 “三皇子马术了得,在下实在佩服!”姜辛宇双手抱拳。 听到此话,姜元敏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缰绳。 “大哥何时学会的骑马?”她有些诧异。 毕竟从前在丞相府时,姜相为让姜辛宇专心致志学习功课,从不让他去碰书籍以外的东西。 “哦,是在泾州任职时学会的。”姜辛宇一顿,而后朗笑道。 “泾州通商,与裘国商人多有往来,我便也结识了不少裘国好友。闲暇时无事可做,就与他们打马吃酒,渐渐的,竟也喜欢上了马术。” “我是说姜大人方才骑马时举手投足与我裘人颇有相似,原来是因为师从于此啊。”拓拔扈轻笑。 “我这几年接触到的裘国商人皆十分豪爽耿直,故而我对裘国人印象也很是不错。早听闻裘国三皇子和二公主来我大周,奈何我刚刚入朝任职,事务繁忙,总抽不出空拜访。实在是疏忽。” 姜辛宇言语诚恳,温柔舒缓,令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姜大人何出此言。我姐弟二人千里迢迢来此陌生地方,多亏有令妹时常帮衬。方才我差点跌倒,也是你挺身而出,将我救下。此番情意,已是深重。” 拓拔翡玉礼貌回应。 “这么说起来,我们两兄妹,倒是与殿下和公主颇有渊源。”姜辛宇脸上笑意更浓了些。 “谁跟他们这些匈奴人有渊源。”姜元敏冷哼。 声音未做掩饰,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拓拔翡玉面带困惑,不动声色打量姜元敏。 “她自小被我爹娘宠溺惯了,性子养得娇纵,殿下和公主莫要在意她说的话。” 姜辛宇忙不迭躬身,朝二人道歉。 “无碍。”拓拔扈嘴角扬起,一直不曾落下。 他看向姜元敏,眼里亦是散不尽的笑意。 “我与娘娘也算相识,她什么性子,我了解。” 目光自姜元敏身上挪开的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道冷意。 不过转瞬,便恢复寻常那般随意模样。 “有些累了,我去御花园中逛逛,皇姐可要与我一同?” 拓拔扈抬手,伸了个懒腰。 拓拔翡玉微微点头。 同姜辛宇擦肩而过时,她再次颔首,以示感谢。 “大哥,你是不是不知道我与那拓拔翡玉有过节?” 姜元敏憋了一肚子的气,若非还尚存理智,她早就将姜辛宇拉走。 眼见二人走远,姜辛宇终于收回目光。 “不就是中秋宫宴上,那裘国二公主比试才艺赢过你了嘛。”他语气轻巧,仿若说的不过一件小事。 “你知道你还同她聊天亲近!你还是不是我哥了!”姜元敏气得跺脚。 “我就是因为是你哥哥,所以才对他二人以礼相待。” 面对姜元敏胡闹,姜辛宇皆是一副沉稳耐心的姿态。 任她如何撒泼也不动怒。 “这是什么道理?”姜元敏不解,愤愤质问道。 “我问你,你自进宫以来,可是暄和在外面与人交涉最多?那三皇子方才说同你是旧识,你又可知道暄和平日里同他接触是何模样?若不是我阻拦住你,你再多说两句,就要在他们面前露陷。” “何况这里是皇宫,并非丞相府,有爹爹和我时时刻刻护着你。你尚未站稳脚跟,此时最不宜树敌,这些你可懂得?” 姜辛宇颇为无奈,暗暗叹了口气。 接连疑问令姜元敏哑口无言,盯着他的脸愣了许久。 第225章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已经看出端倪来了吗?”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只顾着赌气,忘了还有姜暄和的事。 姜辛宇呡唇,思忖片刻。 “那二公主与暄和并无过多交集,想来看不出差别。至于三皇子那边……你回去后同暄和叮嘱一声,叫她之后见到三皇子注意些,将此事圆过去最好。我再寻个机会探一探。” 也只能这样了。 姜元敏撇嘴。 “都怪姜暄和,要没有她,何至于多出这些事情来。” “可若没有她,你连进宫都难,更别提有现在的恩宠。”姜辛宇说话直白。 姜元敏欲开口反驳,奈何理亏,却是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是啊,她厉害。爹爹、娘,现在连你也帮着她,我看这相府嫡大小姐的位置给她算了,如此还轻巧些,需不着我与她换来换去的了。” 想着竟有些委屈,姜元敏鼻子发酸。 “你们都不知道我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都以为那姜暄和还跟往日在相府时一样性子怯懦。你去问问扶柳她们,姜暄和平日里怎么欺负得我。” 她扯过衣袖,擦拭掉眼角泪水。 “你傻啊。” 姜辛宇轻叹口气,伸手搭在姜元敏肩上。 “你是爹爹和娘亲生的女儿,是我姜辛宇的亲妹妹,谁都替代不了。如今我回京都任职,也会时刻帮衬着你。定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姜元敏在他一遍遍耐心宽慰下,总算收拾好了心情。 与此同时另一边,拓拔扈与拓拔翡玉也在议论二人之事。 “你不觉得,方才敏妃有些奇怪吗?” 脑海中浮现姜元敏的模样,不知为何,她总无法与之前见到的敏妃对上联系。 “不觉得啊。”拓拔扈一脸无谓。 石径两边草丛生得茂盛,他时不时摘下一根,绕在指尖把玩。 “我与敏妃有过几次来往,她性子清冷温润,待人疏离,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可刚刚那个……” “哎呀皇姐,你这爱想多的毛病又犯了。” 拓拔翡玉话音未落,就被拓拔扈打断。 “你若觉得今日的敏妃不像她了,便再想想中秋宫宴上,你第一次同她交涉时的情景呢,可是与今日一模一样?” 听罢此话,拓拔翡玉细细思索。 竟真是如此。 “人总有喜怒哀乐,性子哪能一成不变。我看她兴许是还在生我害她卷入邱兰一案的气,故而说了句气话。” 拓拔扈倒是想得开,仿佛什么也不放在心上。 到底是他要了解敏妃多些,拓拔翡玉虽有疑虑,但也相信拓拔扈的话。 “说起来,你刚刚与那姜家大公子交谈后感觉如何?” 拓拔扈忽而想到此事,扭头饶有兴致看向拓拔翡玉。 “也是个不简单的。” 拓拔翡玉脸色冷下,轻蔑笑道。 “我也觉得,有点意思。”拓拔扈双眸虚睨,目光意味深长。“这姜家当真是人才辈出。” “所以你想好了,真与他和亲?” 他眼里掠过一丝担忧。 只是他向来一副没心没肺的纨绔样子,时而真心显露,也细微到无人可以察觉。 “想好了。”拓拔翡玉收起脸上笑意。 “那杨烨武是个莽夫,不通情理。盖刹之战裘国损他三千杨家军,他恨我们还来不及,让他同意与我和亲,比登天都难。” “姜家与杨家对立,我若嫁于姜家,便能顺势挑拨两方关系,他日皇兄攻入大周,可助他一臂之力,如此,你回去也能交差。” 如此盘算,确只有与姜辛宇和这条路最为好走。 第226章 “其实皇姐最主要是怕我回去被父皇责罚吧。”拓拔扈挑眉,神情颇为傲娇。 拓拔翡玉瞥了他一眼。 “这回是你想多了。” 拓拔扈也不反驳,只大步往前走。 从长青殿回来,姜暄和便将自己关在屋内,就连春月也不得进入。 她每每闭上眼睛,面前总浮现出小桃死时惨状。 兴许是凶手伏法得太过干脆,令姜暄和有些怅然。 直觉告诉她,事实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可事实又是什么呢。 这样想了一下午,姜暄和心里愈加难受。 待到傍晚,她终于忍不住,以服侍慕容峥为由,又去了趟兰卿阁。 今日才定案,兰卿阁尚未来得及重置。 姜暄和进到邱兰房间时,屋里还是之前模样。就连桌上的葡君兰,都是由小桃亲自摆放。 邱兰喜文,屋内装潢干净明朗,这一点春月倒是与她十分相像。 不同的是,邱兰写词较惆怅绵软,而春月多爱探究治国平天下之道。 姜暄和盘腿坐到书桌前,静静发了许久的呆。 直到鼻间传来檀木香味,她兀的收回思绪。 “臣妾参见皇上!” 姜暄和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站起身来行礼。 “你还真在这。”慕容峥轻笑。 随即他绕过书桌,坐到方才姜暄和的位置上。 姜暄和不解,心里暗暗琢磨他此举何意。 “怎么?还在生那日晚上的气?” 见她不动,慕容峥眉头轻挑,似笑非笑道。 “臣妾没有!”姜暄和连忙回应。 “那便来坐。”慕容峥微微仰头,指了指身旁空位。 姜暄和迟疑片刻,动身落座。 “皇上怎的想到来此处?”她探过头看向慕容峥。 总不至于是来怀念兰美人的。 他可没有这么好的心肠。 “朕派人召你,回来的侍从同朕说,你半个时辰前就说去御书房见朕。朕一猜你就是来了此处。”慕容峥语气随意。 见他如此,姜暄和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同为后宫姐妹,兰美人香消玉损,臣妾心里也不好受。”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慕容峥神色淡然,叫人捉摸不透。 随后他拿起桌上一叠纸张翻看起来。 只扫了两页,慕容峥便眉头紧皱。 “这些都是兰美人写的。”姜暄和同他解释。 慕容峥呡唇,随手又翻了下后面。 “臣妾也是从小桃口中得知,兰美人她,一直悄悄爱慕着您。” 可惜这满腔心意,慕容峥却是以此番方式得知。 无不叫人唏嘘。 “难怪那日,你同朕发这么大的脾气。” 慕容峥了然。 “臣妾知错,还请皇上恕罪!” 姜暄和说着就要起身。 慕容峥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 “你惦念兰美人的死,是为心善,朕为何要怪你?” 语罢,他用力往下一拽,将姜暄和拉回到位置。 “可无论如何,臣妾也不该同您顶嘴。” 姜暄和心下暗暗盘算,不知慕容峥是忽然良心发现,还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左右邱兰的案子已经过去,她还要在后宫中继续待着,与慕容峥的关系不能闹僵。 姜暄和眼珠子一转,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水,垂挂在眼角,令人不由得生怜。 “此事是为臣妾不对,只求皇上莫要因此冷落了臣妾。” 她低下头,身子因着抽泣不自觉颤抖。 “朕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既是为了兰美人出头,朕不会与你计较。”慕容峥语气比之方才舒缓了许多。 又看了眼姜暄和,他侧过身去。 第227章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了上回姜暄和为何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他反而心里堵得慌,只觉更不好受。 同在后宫,别人忙着争宠,她倒好,还有闲心替爱而不得的妃嫔申冤出气。 慕容峥无奈,将手中厚厚一叠情诗放下。 “朕与兰美人并无接触,兰美人对朕的心意,朕毫不知情。”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自己解释这个做什么。 慕容峥尴尬不已,深吸了口气。 “皇上英明神武,受天下女子所仰慕,兰美人心仪于您,也是情理之中。”姜暄和微微笑道。 慕容峥和邱兰之间有过什么往来,她丝毫不在乎。 换言之,既入后宫,大家名义上都是皇上的人,慕容峥想做什么,何时轮得到她来插手。 姜暄和很有自知之明。 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她比谁都清楚。 “你这张嘴,若是一直都这般会说话就好了。” 姜暄和的夸赞好似对慕容峥来说十分受用,听罢此话,他仰头朗笑,看上去很是高兴。 一阵风自窗外钻入屋内,随之愈来愈大,将桌上情诗吹落在地。 姜暄和心急,忙起身去捡。 “下雨了。” 慕容峥说着走到窗前站定。 雨珠窸窸窣窣,拍打在竹叶之上,发出清脆声响。 姜暄和将纸张尽数捡起,细心放入匣中收好。 “这雨下的真是突然。” 停在慕容峥身侧,她不由得感慨。 眼下天色已然暗下,屋外瓢泼大雨,寒风萧瑟,更显悲凉。 一瞬间,才按压下的情绪再次从胸口涌出。 慕容峥以为她冷,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怕是要下个几天。” 待到雨停,就是冬天了。 慕容峥向来深邃冷冽的眼里多了一层雾气。 和窗外雨水一样潮湿。 “皇上,臣妾有一事想问。” 脑子有些混沌,姜暄和未想太多,慌慌张张便开了口。 等到冷静下来,已经收不回了。 “你说。” 慕容峥静静看着前方,宛如一棵竹子,任风吹不摇。 有一瞬间,姜暄和觉得此时的慕容峥像极了前世那一日,在摘星楼上抱着她时。 敌国虎视眈眈,边境接连溃败,战况紧急。仔细回想,那时的慕容峥已不似平日里轻松。 “皇上可否先答应臣妾,若问得不妥,莫要怪罪臣妾。” 姜暄和收回思绪,亦收回看向慕容峥的目光。 “朕答应你。” 慕容峥回答得毫不犹豫。 姜暄和却是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 她知道,一旦问出这个问题,在慕容峥眼中,自己便不再是无脑的花瓶。 之后是继续宠幸还是忌惮后冷落,帝王心思深沉,她不得而知。 罢了,自己也不会一辈子靠慕容峥的宠爱过活。 “皇上,兰美人和小桃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对吗?” 随着她将问题说出,姜暄和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对。” 没想到慕容峥回答得如此干脆,她一惊,忙不迭抬头。 “其实你本不该插手的。”慕容峥继续说道。“不过能够理解,拓拔扈也是为了自保。” 姜暄和皱眉。 便是说,拓拔扈逼她出面作证,甚至之后让她查案,都是故意为之? “有人栽赃嫁祸于拓拔扈,拓拔扈再将你拉入此局,如此,朕为了保你,也会想办法替他翻案。所以他逼的不是你,是朕。” 看出姜暄和不解,慕容峥解释得更加详细。 栽赃嫁祸……翻案……逼慕容峥…… 所以她和邱兰不过是被迫卷入一场棋局当中,成了棋子吗? 真正的凶手不可能被她查到,这些天她为查案心力交瘁,夜不能寐,都是做的无用功。 第228章 “那兰美人的死呢?就只是为了栽赃嫁祸裘国三皇子吗?”姜暄和追问。 难怪查案过程中她总觉得遗漏了不少东西。 难怪凶手伏法得那样蹊跷干脆。 好一个拉她入局。 姜暄和又气又恼,可却无力挣脱。 “朕觉得不是。”慕容峥轻声道。 深深的无力感将姜暄和包裹,她没有再去追问邱兰究竟因何而死,杀害邱兰的真正凶手又是谁。 哪怕慕容峥一定知道。 怅然间,肩上一紧,姜暄和身子扑进宽厚胸膛。 周围狂风呼啸,慕容峥抱她很紧,丝毫吹不到她的身上。 “这些事情牵连前朝,你不必知晓太多。但朕答应你,只消你安安分分待在朕的身边,朕会护你周全。” 慕容峥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一股极浓的威慑力,自头顶传入姜暄和耳中。 都说前朝之事与女子无关,他们利用邱兰之死博弈时,又可曾想过。 她当真要一生一世当个工具,被锁在这深宫院墙吗? 答案不然。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踏浪寻梅、周游天下,这些便是她的抱负。 “好。” 良久,姜暄和应道。 感受到放在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些,姜暄和面色冰冷,伸出双手反抱住了慕容峥。 …… 那一夜过后,姜暄和便感染了风寒,一连几日卧床休养。 慕容峥日日赏赐金银珠宝,直到姜暄和身子痊愈。 宫里皆在议论,敏妃极得圣宠,后宫之位怕非她莫属。 姜元敏心情很是舒畅,难得好些天不找姜暄和的麻烦。 可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忧愁。 永宁宫。 杨淑仪坐于案几前,神色沉闷,浑身笼罩于阴霾之下。 周遭气氛压抑,两边宫人皆低垂着头颅。 就连平日里与杨淑仪最为亲近的丫鬟青枝和红眠,此刻亦是紧紧呡唇,不敢多加言语。 “妹妹。” 忽而,只听外面传来一道洪亮声响。 杨烨武大步迈进殿内。 “这是我叫张部下从锦城带回的翡翠,拿来给你玩玩。” 边说,他将手中匣子放于桌上。 杨淑仪却是叹了口气,没有回话。 杨烨武一顿,环顾了眼四周,这才发现反常。 随后他吩咐众宫人退下。 “前些日子你派人送信于我,我那时正要去城外杨家军营巡视,此事不可耽搁。这不,一回京都,我便马不停蹄赶来你处。” 到底是他唯一的妹妹,同杨淑仪说话时,杨烨武性子总要耐下几分。 “可是在宫里过得不开心,受人欺负了?” 见杨淑仪一副沮丧模样,他不免担心。 “还不是那些事。那姜元敏惯会狐媚功夫,将皇上迷得晕头转向,除了她谁也不待见。如今我这永宁宫啊,还不如个摆设呢。” 杨淑仪自嘲,说罢无奈一笑。 “哼,我是说怎的裘国前来和亲一事,迟迟不见皇上有所打算,原来是忙着享乐去了。专宠妖妃,怠于朝纲,简直岂有此理!” 杨烨武脸色乌黑。 “我这就去找他说道说道。” 他愈说愈火冒三丈,随即便拔腿要走。 “哥哥,莫要如此!”杨淑仪慌乱,忙不迭起身上前,将杨烨武拦住。 “这个慕容峥,当年若非他亲自到将军府上与父亲提亲,我才不舍得把你送后宫。如今将你要到手了,转头就换了一副面孔。” 杨烨武冷哼。 “我早说过,姜家那老匹夫行事奸诈,最上不了台面。连他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等下三滥货色。” 正在气头上,他只恨不得将慕容峥与姜家人全都收拾一遍。 第229章 “嫁进宫中不就是如此,我想得明白。若能在前朝帮到杨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杨淑仪蹙眉低头,俨然一副委曲求全的可怜模样。 “我杨家可不需要靠卖家中妇人来争夺地位。”杨烨武没好气的道。 至于谁是如此,话中所指溢于言表。 “哥哥,你消消气,我请你过来,也并非是为了这个。” 杨淑仪轻轻抚了抚杨烨武胸口,拉着他坐回到座榻。 “那是为何事?”杨烨武疑惑。 杨淑仪也不立即应答,先是俯身为他斟了杯茶水。 “中秋宫宴上,那裘国二公主指明要与你和亲,现下已过许久,此事还一直搁置着,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想法?” “还能有什么想法,想要嫁给我?没门。”杨烨武不屑冷哼道。 “你当你哥哥是蠢的,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他们明着是为了两国和平建交,实则是盯上了杨家军和我杨家手中的兵权。我又岂能将它们落在那匈奴人手里。” 他言辞坚定,丝毫没有动摇之意。 杨淑仪见状有些慌张。 “只是让裘国二公主嫁到我们将军府而已,一个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应当没有哥哥说得那么严重吧?” 杨烨武正要开口,抬眸看了眼杨淑仪,解释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些乃前朝之事,我说了你也不懂。” “但是哥哥可有想过,若你不娶拓拔翡玉,便要另寻他人。皇上定是不行,成王他们又看不上,莫到时候兜兜转转,这和亲一事落到了姜家头上。” 杨淑仪强压住内心激动,假意担忧道。 “他们想娶就娶。一个匈奴女人,谁稀罕。”杨烨武依旧对此不屑一顾。 “如此一来,姜家不就有了裘国当靠山。那日后姜元敏只怕更要踩在我头上。” 见杨烨武态度坚决,杨淑仪很是着急。 “哥哥,不然你再考虑一下,我看……” “你想让我与匈奴和亲?” 杨淑仪话音未落,便被杨烨武打断。 他兀的站起身,怒气冲冲看向杨淑仪。 “哥哥,你别生气嘛,我也是为了杨家着想。”杨淑仪无奈。 “那你就更不该让我娶匈奴人为妻了。”杨烨武冷声道。 “你可知道盖刹之战,他们匈奴杀了多少杨家将士?带头的便是那拓拔扈的亲哥哥拓拔炎。我若让我们杨家沾了匈奴人的血脉,日后九泉之下,怎么有颜面去见那些死去的杨家军?” 提及盖刹之战,杨烨武双眸猩红,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杨淑仪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身为杨家人,你居然劝我和匈奴和亲。我看你是在小皇帝身边待久了,脑子也跟着变坏了!” 杨烨武气极,狠狠瞪向杨淑仪,随即甩袖离开。 “哥哥!哥哥!” 杨淑仪在身后唤了几声,也未将他喊得回来。 杨烨武向来对他这个妹妹极好,加之他自永宁宫出来便满脸怒气,毫不避人,很快这件事情传到了姜暄和的耳朵里。 “是我太天真了。” 竟想到让杨淑仪劝杨烨武答应和亲。 姜暄和无奈摇了摇头。 “若非盖刹之战,你这法子定是行得通的。”春月温声宽慰。 “看来杨家与裘国和亲一事已经绝无回转之机,现下就等皇上与裘国商议之后的决策了。” 既然拓拔翡玉来了,和亲一事便推脱不掉。 最终结果未定,她也不好有所动作,唯恐打草惊蛇。 沉闷片刻,春月忽然开口。 “皇上不是召你半个时辰后去骑射场嘛,现下也该收拾了。”她笑盈盈的拉姜暄和起身。 第230章 二人一同来到梳妆台前。 “这是?” 春月一眼看见桌上打开的匣子。 “这是裘国三皇子送的玉簪子。”姜暄和解释。 她原本正琢磨这发簪是何用意,中途春月来找她,她便随手先放在了此处。 “我怎么瞧着不像是玉的。”春月疑惑皱眉,细细打量那匣子里的发簪。 听罢此话,姜暄和一惊,忙将发簪取出,递于春月。 那发簪款式十分寻常,唯独顶端镶嵌一枚如月脂般白净的玉珠子,添了几分美感。 她倒是从不曾怀疑过。 “这分明是苗族的灵貅石。” 春月将发簪拿在手上观望了半晌。 “苗族的东西?你可确定?”姜暄和有些诧异。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体内的蛊毒,也是秦良玉从苗族商人那里买得。 “我幼时爱读古书,尤其奇闻异事,每每翻阅总废寝忘食。这灵貅石我也是从一本记录苗族历史的书籍中得知,它虽与玉石样貌相像,但细看纹路,还是能分辨出差别。” 春月神色认真,同姜暄和耐心讲解。 拓拔扈竟送她苗族的东西。 姜暄和眉头蹙紧。 她接过发簪,指腹轻轻摩挲上面的灵貅石。 “那你可知道这石头有何用处?” “我也只是许多年前看过,印象不深。”春月摇了摇头,无奈回道。 姜暄和呡唇,陷入沉思。 难怪前几次每靠近拓拔扈,她体内蛊毒就会提前发作。 这下又送她苗族的灵貅石,想必已经知道她这个秘密。 可拓拔扈这样做是为什么呢,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姜暄和百思不得其解。 “暄和。”春月温柔唤了一声。“苗族人行事诡秘,擅长用蛊。我劝你还是离他们的东西远一些为好。” “我知道的。”姜暄和嘴角微扬,笑着应道。 她惯来谨慎,若不是拓拔扈屡次三番同她提起发簪,她今日也不会拿出来。 还有事情要做,顾不得多想,姜暄和将发簪放回匣子收好,换了身衣裳便去了骑射场。 彼时,晌午刚过,太阳愈烈,晒得人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姜暄和赶到时,慕容峥刚从马上翻身而下。 一身明光锦袍雍容华贵,阳光照耀下,似有金光闪烁。 “臣妾参见皇上。” 姜暄和乖巧走上前。 “怎么这么晚才来?”慕容峥低头擦拭手中弓箭。 “臣妾收拾得慢了些。”姜暄和应道。 话音刚落,一支箭矢落在了她的手上。 姜暄和吃惊,抬眸望向慕容峥。 “朕教你骑马射箭。”慕容峥的目光落在场上。 姜暄和一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骑射场上除了她和慕容峥外毫无一人。 “皇上怎么忽然想到教臣妾这个?”她假装镇定,试探问道。 手里的箭矢于她而言十分厚重,不过片刻,姜暄和攥得手心满是汗水。 “忽然想到了。”慕容峥不以为意。 姜暄和探头,仔细观察他脸上神情,试图发现一丝端倪。 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慕容峥就像是一座深渊,低头望去深不见底。 “按照前些日子与裘国三皇子的那场比试来吧。”他薄唇微启,嘴角噙满笑意。 姜暄和尚未反应过来,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绑,带到了二人面前。 看到慕容峥,男子神色骤然慌乱,哐当一声跪到地上。 姜暄和吓了一跳。 “就拿他当靶,给你做练习。”慕容峥官不紧不慢开口。 “啊?”姜暄和震惊。 慕容峥说的按照上次那场比试来,就是学拓拔扈用人作靶啊。 第231章 “他是宫里的马夫,秋狩比赛期间由他负责马匹喂养。你那匹名唤平安的马儿,就是死在的他手中。”慕容峥随口解释。 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耳畔似有什么炸开,姜暄和只听得“轰隆”一声。 她怔怔侧过头。 马夫双膝跪地,佝偻着身躯,黝黑疲倦的脸上布满恐惧。 “奴才错了,求敏妃娘娘恕罪!” 说着他连连磕头。 “平安是因食用耕云草而身亡,但你身为马夫,怎会不知耕云草于马而言乃是剧毒。”慕容峥注意力越过姜暄和,自顾自同马夫说道。 “说吧,是谁指使的你。” “回皇上,是……” “不用了。” 姜暄和忽然开口,将马夫的话打断。 众人纷纷朝她望去。 姜暄和稍顿,待情绪缓和,她转过身,面向慕容峥。 “只是死了一匹马而已,无需动如此大的阵仗。”她喉间苦涩。 事情过去这么久,慕容峥那时不去追究,这时又忽然翻出来,意义何在,她心知肚明。 即便那马夫说出了背后之人又如何? 为了一匹马找淑妃的麻烦,这可不是最是擅长权衡利弊的慕容峥,能做出的事情。 无非是想测测她是否聪明,懂不懂得分寸罢了。 姜暄和忽然想到那日在兰卿阁,慕容峥将她搂入怀中,同她说的那番话。 只要她本本分分。 呵。 “求皇上放过马夫。” 很快收回思绪,姜暄和躬身,替马夫求情。 “朕特意将杀害平安的凶手找到,想要替你撑腰,你却要朕不去追究?你可有想好了?” 慕容峥紧紧盯着姜暄和,目光如炬,恨不得将她看穿。 “皇上,臣妾想好了。”姜暄和回答得毫不犹豫。 慕容峥眸光微闪。 “不知您还是否记得,臣妾为何为那匹马取名平安。”姜暄和顿了顿,抬起双眸,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若因为平安之死,牵连至其他人身上,甚至害他们丢了性命,这便违背了臣妾的初心。相信平安若通灵性,也不愿看到此幕。” 她言语诚恳,一番话更是真切无比,令人动容。 慕容峥如冰霜般冷冽的脸上难得温和下来。 “还请皇上饶过马夫,留他一条性命。”姜暄和再次请求。 她低垂着头,未看见慕容峥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意。 “好,朕答应你。” 末了,慕容峥朗声应道。 姜暄和暗自松了口气。 这下应当算是通过了吧。 为了测试她,演了这么一出戏,连死了许久的平安都利用上了,慕容峥还真是煞费苦心。 姜暄和觉得有些好笑。 这充满利益牵扯和人性凉薄的皇宫,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快点,再快点吧。 姜暄和心里默默祈祷。 “谢皇上。” 这样想着,姜暄和面上露出一副感激神色,低头向慕容峥道谢。 …… 京都城内人烟熙攘,川流不息。 百姓来来往往,两边商贩叫卖声络绎不绝。 身着银白锦袍的公子大步迈进茶楼,挑了二楼一处位置坐下。 底下已然座无虚席,嬉笑之间,那说书先生走上台前。 今日他要讲的,是大周与裘国之间的渊源。 “话说那裘国,也就是咱们口中的匈奴,始建于蛮荒之地……” 说书先生措辞通俗,语调幽默,逗得满堂大笑。 “哎,不是前些日子匈奴派了人来,想要与我们和亲嘛。听说那匈奴二公主想嫁的还是杨将军。” “我呸!杨将军何等威风,岂是他们匈奴人高攀得起的。” 众人议论纷纷,嘲讽声此起彼伏。 第232章 “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二楼,站在少年身后的侍卫气得攥紧了拳头。 仔细便能看出,比之大周人,他五官更加硬朗,身形也更为魁梧。 “我倒觉得十分有趣。” 少年朗笑,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殿下!你怎么能……”小厮不解,却也不敢说拓拔扈的不是。咬了咬牙,恨恨偏过头去。 “小二!” 拓拔扈拔高声音唤道。 “来了。”身着粗麻衣衫的小二匆匆赶来。“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这说书先生说得不错,很合本少爷的胃口。” 拓拔扈笑了笑,随即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递给了小二。 “当赏。” 小二震惊不已,直直看向手中的金锭子,眼睛睁得圆。 “谢客官!小的再去给您上壶茶来!”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 “殿下,您这是何意?那人一直在说我们裘国的不是,您竟还要给他赏银?” 见小二离开,侍卫迫不及待追问。 “难道您就不怕此事被陛下和大皇子知道了?” 拓拔扈迟迟不应,他愈加生气,忍不住斥责道。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目光朝他投来。 眨眼间,拓拔扈神色恢复平静。 “这里是大周,而非裘国。” 他缓缓起身,不紧不慢整理衣袖。 “只要你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擦肩而过间,拓拔扈眼角余光轻扫,掠过侍卫的脸。 傍晚,天色渐暗。 丞相府。 “大少爷。” 小厮声音伴随敲门声传入屋内。 “什么事?” 姜辛宇正专心处理政事,说话时手中动作仍未停下。 “启禀少爷,大厅有客人等候,说是要见老爷。可老爷去阮大人府邸祝寿,还未回来……”小厮如实汇报。 “那便同客人说声,请他明日再来就是。”姜辛宇随口道。 “小的说了,但那客人执意今夜要在府中留宿,小的拦不住啊。” 小厮语气有些为难。 听罢,姜辛宇眉头微皱,抬起头来。 犹豫片刻,他放下手中事务,起身离开书房,赶往大厅。 彼时,拓拔扈双手背立,站在台阶上。 “三皇子?怎么是你?” 姜辛宇面露诧异之色。 “这么晚了前来叨扰,实在抱歉。”拓拔扈微微一笑。 “坐。” 姜辛宇伸手,示意拓拔扈上座。 “三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莫要怪罪才是。” “怎么会。姜大公子实在太客气了。”拓拔扈朗笑,随姜辛宇一同坐下。 “我方才听我府里下人说,你要在相府借宿,可有此事?”姜辛宇温声问道。 “确是如此。”拓拔扈应声。 “今日我趁闲暇出宫游玩,结果一时忘了时间。宫里规矩繁多,只怕回去有些晚了,正巧相府就在附近,又自认与姜大公子有几分交情,便不请自来了。” “三皇子尽管来,相府自是欢迎。”姜辛宇十分亲切。 随后,他便命人收拾客房。 待寒暄片刻,姜辛宇带着拓拔扈前往后院。 “上回在骑射场,我听我妹妹说起,殿下自进宫以来,对我妹妹可谓十分照顾。本是想着下次有机会见面,请殿下吃饭,以示感谢,可惜现下天色已晚,若是殿下不嫌弃,不如在相府多住几日。” 天色昏暗,灯火幽幽。 二人并肩行至长廊。 “哪能一直麻烦你们啊。”拓拔扈笑了笑。 “敏妃娘娘心性纯善,耿直仗义,我在大周人生地不熟,反而是她帮了我不少。” “看样子殿下与我妹妹私交甚好?”姜辛宇扬眉,饶有兴致状。 “我确实十分欣赏敏妃娘娘,但敏妃娘娘待我只有礼貌,算不得关系多好。”拓拔扈落落大方,很是坦荡。 第233章 “我妹妹从小养在深闺,又被我娘宠溺惯了,故而不大懂得人情世故。我还担心她哪里做得不妥当,得罪了殿下。没有便是最好。” 姜辛宇脸上带着浓浓笑意,一副温润和蔼的模样。 “便是这份不懂人情世故的单纯,才最为可贵。”拓拔扈点头,毫不掩饰对姜暄和的赞赏。 “是啊。”姜辛宇附和,小心端详拓拔扈脸色。 “说起来,敏妃娘娘这副性子,该是不适合入宫才对。我看你们兄妹情深,怎么会想到让她嫁给皇上的?” 拓拔扈似是想到什么,歪头问道。 “说来惭愧,我这几年远在泾州任职,还是回京都后才知晓的此事。”姜辛宇无奈一笑。 “原来如此。”拓拔扈恍然。 “殿下,少爷,到了。” 二人不知不觉间抵达客房门口。 “那我便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姜辛宇停住脚步。 拓拔扈也未留他,告别之后遂进了房间。 随着房门合上,姜辛宇脸上笑意骤然收了起来。 “东房那边都收好没有?”他低声询问小厮。 “回少爷的话,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保准不会露馅。”小厮语气斩钉截铁。 “二少爷回来了吗?”姜辛宇又问。 “还没。” “那就等他回来同他叮嘱一声,莫要经过此地,叨扰三皇子休息。” “知道了,大少爷!” 一切安置完毕,姜辛宇转身离开。 片刻,屋内烛光熄灭,院子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 明光宫。 刚刚洗漱完,姜暄和正准备休息,夏竹就过来寻人,命她去前殿一趟。 “别以为兰美人的案子解决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可别怪我没告诉你,淑妃这几日对皇上殷勤得很,那御书房是去了一趟又一趟,你还不抓紧点,若是迟迟怀不上身孕,亦或是怀在了淑妃的后面,我爹饶不了你。” 姜元敏白了姜暄和一眼,言语之中尽是鄙夷。 “我知道了。”姜暄和低头应道。 “知道了还不快赶紧收拾了服侍皇上去?!”姜元敏严声催促。 姜暄和佯装乖巧退下。 行走于冗长宫巷,一眼能看见尽头的御书房,此刻正灯火通明。 虽天色已晚,但姜暄和衣着华丽,粉黛尽施,夜色之下十分显眼。 她心情平静如水,一步一步,朝灯光最亮处走去。 “别碰本宫!” 刚到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刺耳声响。 姜暄和眸中骤然闪过一道轻蔑。 随后,她径直入内。 “姜元敏?你怎么来了?” 见到姜暄和,杨淑仪原本就难看的脸上此刻更添狰狞。 姜暄和未立即回话。她抬起双眸,漫不经心看向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敏妃娘娘,皇上今日政事繁忙,拒不见客,还请您先行回宫。”郑槐上前,低声告诉姜暄和。 “可惜了,打扮得这般精致,却是连皇上面都见不到。”杨淑仪忍不住开口讽刺。 她上下打量姜暄和,眼里鄙夷浓烈,恨不得渗出。 “看样子淑妃娘娘也被拦在了外面啊。” 姜暄和故作无辜状,笑盈盈的侧过身。 许是没有想到姜暄和会直直怼回于她,杨淑仪大惊,转而面露憎恶神色。 “那是因为皇上在忙,本宫也体恤皇上日理万机辛苦。哪像你这个狐狸精,满脑子都是那些个腌臜事,大晚上穿成这副样子,跑来向皇上投怀送抱。” “这等下三流的事情,我们杨家人可做不出来。” 杨淑仪微微仰头,理了理衣袖,神情颇为骄傲。 姜暄和嘴角勾起,没有反驳。 “你笑什么?”杨淑仪眉头紧皱。 第234章 “淑妃娘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若非我方才听见宫人们安抚你,劝你莫要因为皇上不见你赌气伤心,我还真信了呢。” 姜暄和笑容愈加灿烂。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同本宫顶嘴,看本宫不……” “娘娘!” 青枝上前两步,拦在了二人之间。 姜暄和扫了眼杨淑仪停在半空中的手,目光一暗。 要不是青枝阻挠,这一巴掌便要落在她的脸上了。 “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要帮着这个小贱人吗?”杨淑仪气极,朝青枝怒吼。 “娘娘,皇上还在里面呢。”青枝担忧,小声提醒道。 杨淑仪这才想起,讪讪将手放下。 蠢猪。 姜暄和心里翻了个白眼。 杨淑仪是真正的掌上明珠。杨家家世显赫,大周之内无人能比,她自小被宠着长大,性子养得娇纵刁蛮。 加之杨烨武亦是个居功自傲之人,在他日日熏陶之下,杨淑仪愈加无法无天。 殊不知身为帝王,最为忌惮的便是底下臣子功高盖主。 前几日骑射场一事姜暄和彻底看出,慕容峥天性冷漠,看似对她十分关切,其实除了权势地位,他谁都不爱。 他要杨家为他上阵杀敌保卫大周,就不能与之撕破脸皮。 但他有他做皇帝的颜面,又不能任由杨淑仪在后宫中横行霸道,不将他放在眼中。 姜暄和便派上了用场。 看似二人之间过节,慕容峥并不知道,实则皆是他默许。 也是这件事令姜暄和明白,杨淑仪作的那些恶,慕容峥未必不知情。 比如平安的死。 她和杨淑仪,都不过是他制衡前朝的工具罢了。 既然如此,她便坦然做了这棋子。 毕竟,慕容峥之于她而言,也只是向姜家寻仇的一块垫脚石。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很是公平。 “郑公公。” 姜暄和收回思绪,唤了声郑槐。 “麻烦您替我向皇上禀报一声,就说我想见他。” “你敢!”杨淑仪恶狠狠威胁道。 郑槐一怔,看了眼正咬牙切齿瞪着她的杨淑仪。 “敏妃娘娘稍等,奴才这就去禀报。” 随后他面向姜暄和,温声说道。 “奴才将话带到,只是皇上见不见……” “皇上若不愿见,我回宫便是,此事怪不到郑公公身上。”姜暄和和颜悦色,语气十分轻柔。 郑槐点头,转身上了台阶。 “死老东西!看本宫不哪日扒了你的皮!”杨淑仪看着郑槐的背影气得直哆嗦。 姜暄和将此幕尽收眼底,毫不在意。 “哼,即便皇上知道你来了又如何,他也不会见你。” 在郑槐那吃了瘪,杨淑仪扭头嘲讽起姜暄和。 她双眸虚睨,脸上幸灾乐祸,俨然准备好了看戏。 “那娘娘就更无需紧张了。” 姜暄和面向前方,却是连看都不看杨淑仪一眼。 “姜元敏你找死!” 自己的伪装被人如此轻巧揭开,杨淑仪又气又恼。 她正欲继续开口,眼角余光忽而瞥见郑槐自御书房内出来。 这么快? 杨淑仪眼珠子一转,细细揣测。 “敏妃娘娘,请。”郑槐躬身,朝姜暄和毕恭毕敬道。 “什么?皇上准她进去了?” 杨淑仪大惊。 “怎么可能?他方才还说自己有要事处理,没有时间见本宫。怎的碰到这小贱人就有空了!” “不行,本宫要进去问问!” 越想越气,杨淑仪提起裙摆就要冲进御书房。 “娘娘,皇上让敏妃娘娘进去是有事情吩咐,您这般莽撞冲进去,若是惹得皇上动怒可就不好了!” 郑槐连忙招呼侍卫将杨淑仪拦住。 第235章 话音刚落,杨淑仪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郑槐脸上。 “叫你处处听她的,还真是个狗奴才,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她此刻正在气头上,已然顾不得这里是御书房。若非侍卫阻挠,她怕早就闯进去质问慕容峥。 “郑公公每日尽心服侍陛下,又是宫里的老人,还请淑妃娘娘放尊重些。”姜暄和神色严肃。 “本宫教训下人,何时轮得到你来插嘴了?”杨淑仪冷哼。 “娘娘,您快些进去吧,莫要让皇上等急了。” 郑槐依旧佝偻着身子,一副谦逊恭敬模样,似是什么都未发生过。 “好。” 姜暄和弯腰,回之一礼,动身走上台阶。 杨淑仪仍在破口大骂,随着身后房门合上,耳畔终于安静下来。 她熟稔穿过屏风,来到正殿。 “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 慕容峥正低头批阅奏折,听见声音,他头也未抬。 姜暄和将提前准备好的食盒放到桌角,随后绕到慕容峥身侧。 “这么晚了,皇上还在为政事操劳,真真是辛苦。” 一边说着,她伸手抚上慕容峥的肩膀。 “臣妾给您揉揉肩。” 话虽如此,但姜暄和的身子却似没有骨头般,朝慕容峥怀里靠去。 “不必了。” 慕容峥将她从怀里扶起,如提一只小猫般轻巧。 姜暄和皱眉,心中暗暗揣测。 未必慕容峥喊她进来,不是为了身下那档子事? “你来替朕研墨。” 慕容峥声音不冷不淡,分辨不出情绪。 “臣妾遵命。”姜暄和怀揣着不解,乖乖退至一边。 将清水滴入砚面,捻起墨块来回研磨,她服侍慕容峥处理政事多次,研墨的步骤已然熟记于心。 手中动作未停,姜暄和悄悄打量慕容峥的神色。 奈何过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姜暄和不禁感到奇怪。 若是从前,慕容峥早与她春宵账暖,今日却是为何无动于衷。 总不至于是对她的身子不感兴趣了吧。 这可不行。 她还需得借慕容峥的对她的宠爱来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皇上。” 想及此,姜暄和小心翼翼开口。 “嗯?”慕容峥仍低着头。 “皇上可是在生臣妾的气?”姜暄和故作胆怯,满脸害怕看向慕容峥。 “贵妃未做错事,朕为何要生你的气?” 此话弄得慕容峥莫名其妙,总算愿意抬起头来看她。 “方才在殿外,臣妾与淑妃娘娘碰见,不小心起了争执。臣妾自知杨家乃忠义之族,德高望重,本不该与淑妃娘娘顶嘴。” 说罢,姜暄和跪下。 “还请皇上恕罪。” 她低垂着头,身子蜷缩,令本就瘦弱的她现下看起来更加惹人心疼。 慕容峥见状眸中有些闪烁,只一刹那恢复平静。 “你既知错,淑妃也并未追究,此事便算不得严重。起来吧。”他神色淡然,随意回道。 “谢皇上。”姜暄和弯腰谢礼,缓缓起身。 果然。 她内心一阵冷笑。 杨淑仪何时来觐见的,她又是何时进的御书房,他慕容峥怎会不知。方才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她不信没有侍卫禀报慕容峥。 故意放纵二人争吵,借她的手压一压杨淑仪的锐气。 而后看到她认罪,又顺势将错推到她的身上,也顾及了杨家的身份。 当真是一举两得。 姜暄和面上不显,继续研墨。 “十一月初一,朕要出宫一趟,你可愿意与朕一同?”慕容峥忽然同她说道。 姜暄和一愣。 十一月十九乃是慕容峥生辰,依照从前惯例,他会出宫游玩几日。 第236章 只是这回怎么想到把她也带上了。 “你不想去,那就算了。” “臣妾想去!”姜暄和回过神,忙不迭答应。 出宫之后,就有机会回相府。不仅对她接下来计划十分有利,还能见到母亲,她如何不想。 “臣妾许久未出宫看看,还想着要是能够见一见爹娘和几位兄长就好了。方才是臣妾太激动了,故而忘了回您。” 姜暄和端得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正好,朕此次出宫,便准备在相府短住几日。”慕容峥道。 听罢此话,姜暄和眼睛一亮。 如此正合她意。 姜相得意了这么久,是该杀杀他的威风了。 想到他那副伪善的嘴脸,姜暄和只觉胃里翻滚,作呕想吐。 许是看见杨淑仪殷勤,姜元敏不甘示弱,姜暄和昨夜里陪慕容峥到后半夜才回宫,眼下刚刚睡着,便又被拽起来,逼着她去服侍圣上。 不得已,姜暄和只得起身收拾了出去。 走在路上,她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也如同没有力气般,像是踩在棉花地里。 “困死了。” 姜暄和打了个哈欠。 “要不然待会儿同皇上说声,在他那歇息片刻?”春月看她这副模样着实心疼,小声替她出起主意。 “皇上比姜元敏的心肠好不到哪儿去。”姜暄和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她可没忘记每每行床事时,慕容峥如何折磨的她。 “不过我也没打算去他那。” 姜暄和扬了扬眉头,露出狡黠笑容。 “啊?”春月不解。 “寅时回来,辰时又让我出去,我又不是拉磨的驴,还带连轴转的。”姜暄和冷哼。 “走,去兰卿阁休息会儿。” 不等春月说话,姜暄和加快脚步,去往兰卿阁方向。 慕容峥妃嫔稀少,后宫本就空旷,加上兰美人一死,兰卿阁便理所当然空了出来。 因着前不久才有人住过,比之其余空着的宫殿更有生气。又因为屋子的主人死了,宫人们为了避嫌,每每经过此处都要绕道,故而十分清净。 这兰卿阁用来偷懒睡觉简直是再完美不过。 姜暄和心中窃喜,只觉自己聪明绝顶。刚一落榻,便困意横生,倒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醒来。 兀的,一张大脸映入眼帘。 “啊!” 姜暄和大叫,脑子瞬间清醒。 “噗哈哈哈哈哈。” 拓拔扈见状捧腹大笑。 “娘娘。”春月站在座榻旁,一脸为难看着她。 “奴婢喊了您的,您未听见。三皇子让奴婢莫打扰您歇息,所以奴婢便不敢再喊……”春月小声告诉姜暄和。 总算清楚怎么回事,姜暄和顿时火冒三丈。 尤其看到拓拔扈还笑得那么开心。 “你有病啊?人家睡觉你跑来盯着。” 兰美人一案利用她威胁慕容峥的仇、屡次烦她的仇,还有这一回,尽数加在一起,姜暄和忍无可忍,朝拓拔扈大骂。 “我是来悼念兰美人的,谁知道你也在。话说回来,跑到才死的人屋子里睡觉,到底谁脑子看起来更反常些?” 拓拔扈理直气壮,说到最后,他再是憋不住,又笑出了声。 “懒得跟你说。” 知道拓拔扈那张嘴有多厉害,姜暄和才不吃这个亏。她气冲冲起身,拉着春月要走。 “待和亲一事定下,亲眼看见我皇姐出嫁,我便要回裘国了。” 拓拔扈忽然语气认真起来。 回就回,与她何干。 姜暄和眉头微蹙,抬眸打量拓拔扈。 对!还有发簪一事! “之前你特意问我为何没有戴你送的发簪,如此在意,是因为那发簪上有苗族的灵貅石,对吗?” 第237章 既是要问清楚,拐弯抹角反而浪费时间。 姜暄和开门见山。 “是。”拓拔扈笑盈盈的,仿佛对于她发现发簪的秘密并不感到惊讶。 “为什么要给我灵貅石?你的目的是什么?” 姜暄和目光灼灼,紧盯着拓拔扈。 “瞧你这样子,定是又把我往坏了想了。” 拓拔扈轻笑一声,晃晃悠悠走到座榻坐下。 姜暄和警惕,默默离他远些。 “我母族乃是苗族人,有灵貅石并不奇怪。”拓拔扈语气淡然。 没有想到他回答得如此干脆,姜暄和有些诧异。 “与周帝比试那日,你我在御花园中碰见,我一眼便看出你被人下了蛊毒。”拓拔扈又道。 姜暄和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只要是出自苗族的蛊毒,那灵貅石都能解。但你提防着我,一直不戴,白白浪费了好东西。”拓拔扈耸肩,一副无奈状。 听罢此话,姜暄和莫名感到心虚。 倘若拓拔扈所言非假,他是好心,自己这般猜忌他确实不该。 “且不说我不知道你已经看出我体内有蛊毒,你我非亲非故,我如何能想到你会帮我。” “可是我以为,我和你已经是朋友了呢。”拓拔扈望向姜暄和,眼里笑意愈加浓烈。 姜暄和愣住。 她自认与拓拔扈来往时皆有疏离避让,何时又给了拓拔扈两人关系熟稔的错觉。 “不是吗?第一次见面时的火灾,还有上回兰美人去世你我一同查案,这样说来,我们已经共患难过多次,怎么不算朋友?” 见姜暄和不解,拓拔扈也不恼。 “中秋那天你救下我的丫鬟,我一直心存感激。至于兰美人的案子,皇上受命,我不可违背。我不过一个寻常妇人,还配不上与三皇子称为朋友。” 大仇未报,她没有心思交什么朋友。 何况比起结交拓拔扈,现下稳住慕容峥于她而言更为重要。 姜暄和言语委婉,但拓拔扈一定听得明白。 “你可不是寻常妇人。” 拓拔扈依旧看着姜暄和,脸上笑意非但未散,反而愈加灿烂。 姜暄和蹙眉,不知拓拔扈所言何意。 正要询问,他便站起身来。 “发簪你若不想戴,将灵貅石取下来串成链子戴到手上也可以。我皇姐脖子上也有一块,那确实是个好东西,我不会害你。” 扔下这句,拓拔扈无视姜暄和眼里的困惑,慢悠悠走出了房间。 “三皇子这人好生奇怪。” 见他离开,春月回到姜暄和身旁。 “我也觉得。” 姜暄和也是云里雾里。 拓拔扈脾性乖张,时而像敌,时而像友,真真是比拓拔扈还要捉摸不透。 那该不该信一回他呢。 姜暄和陷入沉思。 体内有蛊毒一事令她不得不时刻受制于秦良玉母女,对她之后动作也是极大的阻碍。 她亦受够了每七日都要向姜元敏伸手要解药的日子。 “走。” 想到什么,姜暄和起身离开。 “去哪儿?”春月追上。 “凤阳阁。” …… 凤阳阁位于皇宫最东边,地方偏僻幽静。 姜暄和到时,拓拔翡玉正踏鼓起舞。 一如中秋宫宴上那般婀娜多姿,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姜暄和不忍打断,便在门外驻足了许久。 直到拓拔翡玉停下,侍女上前为她穿上衣袍时,才看见不远处姜暄和的身影。 “敏妃娘娘既然来了,怎的也不说声。” 拓拔翡玉声音轻快,比之拓拔扈,更多几分稳重。 “公主舞姿曼妙,我不忍破坏,故而擅自在外面欣赏了片刻,还望未有打扰到公主。”姜暄和跨过门槛,落落大方向拓拔翡玉解释道。 第238章 “坐吧。” 拓拔翡玉侧身,领姜暄和到旁边亭中。 曲榭楼台,绿意环绕,惬意极了。 刚一落座,侍女就将茶水端了上来。 “好香的茶。” 姜暄和接过轻呡了一口。 竟然是雾里青。 她眸光忽闪。 雾里青乃泾州特产,因其口感独特,偏清甜,在京都并不多见。皇宫亦不会为拓拔翡玉备这种茶。 姜辛宇便是从泾州回来的。 还真是巧。 “敏妃娘娘来我凤阳阁,是为何事?”拓拔翡玉径直问道。 “公主来大周多日,我都未曾看望过,实在是疏忽。今日正巧闲暇,便过来看看。”姜暄和轻笑。 “还有一件事情。” 拓拔翡玉神情淡然自若,静静等姜暄和往下说。 “三皇子赠了我一块灵貅石,说是对我身子有益。我对此不甚了解,所以想要在公主这里了解一下。倘若十分贵重,我也好回礼。” 她来找拓拔翡玉一事,定瞒不过拓拔扈。与其掩耳盗铃,倒不如坦然处之。 左右那灵貅石也不是她偷来抢来的。 想着,姜暄和身板挺直了些。 “灵貅石乃苗族宝物,有辟邪驱毒之功效。我十三岁时随父兄打猎,不幸被蛇咬伤,扈儿就送了我一块,叮嘱我夜夜佩戴。” 听到拓拔翡玉这样说,姜暄和目光不自觉落到她脖颈上。 果然戴着一块灵貅石,拓拔扈没有骗她。 “你也不必想着回礼,扈儿既然愿意送你,你便心安理得的接受就是。”拓拔翡玉同她说道。 “那不行,无缘无故拿了三皇子的东西,若不回之以礼,岂不是不合规矩。”姜暄和轻笑着回应。 “这世上并非任何东西都是要求回报的。” 拓拔翡玉声音平静如水。 姜暄和眉头微蹙,只觉得拓拔兄妹说话皆云里雾里,令人看不透彻。 心里的问题得到答案,她未再多加逗留,同拓拔翡玉寒暄片刻,便起身离开。 “扈儿竟舍得送她灵貅石。” 拓拔翡玉目光遥遥,一动不动望向亭外。 “想来三皇子是怕他走后,您独自留在大周会受欺负,所以才对那敏妃好些,之后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能多加照顾于您。”侍女附和道。 “不止如此。”拓拔翡玉摇了摇头。 “难道还有其它目的?”侍女面露疑惑神情。 拓拔翡玉呡唇,没有回答。 只希望自己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她心里默默祈祷。 …… 今日正好是第七日,姜暄和回到明光宫后,就向姜元敏要蛊毒解药。 如往常般折磨了她好一会儿,姜元敏才松手。 拖着酸疼的身子回到房间,姜暄和第一件事便是拿出拓拔扈送她的发簪。 姜元敏心肠狭隘,每每到拿解药的时候,便要将她折磨一番才肯罢休。 她那时答应秦良玉服下蛊毒,无非是因为手头尚未攒足筹码,还需忍辱负重,只得借此继续谋得姜元敏信任。 倘若拓拔扈所言非假,她就能从被动化为主动,再无需受这蛊毒束缚。 望着手中的发簪,姜暄和陷入漫长的沉思。 最终,她选择相信一次拓拔扈。 这世间万事变化莫测,何苦于执着于拓拔扈是敌还是友。 只要能帮到她,是敌又如何呢。 一抹狠劲自姜暄和脸上一闪而过,她迅速取下灵貅石,戴在了手上。 “娘娘,茶沏好了。” 正殿,姜元敏侧倚于座榻闭目而息。 夏竹斟好茶水,躬身递上。 下一刻,不等她反应,就见姜元敏抬手,将茶用力掀翻。 第239章 “啊!” 滚烫的茶水四溅,七成滴落在了夏竹身上。 她忍不住吃痛大叫。 “都这时候了,我现在还有心情喝茶?”姜元敏气冲冲的吼道。 扶柳扫了眼夏竹,示意她收拾地上残屑,随即走上前。 “娘娘可又是在为姜暄和的事烦忧?” 一边关心询问,她一边替姜元敏揉肩捶背。 “忍忍忍,爹爹和娘让我忍,大哥也让我忍,可这样忍下去何时是个头?那姜暄和的肚子未必是石头做的吗?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姜元敏气极,满腔怨气倾泄而出。 “你再瞧瞧姜暄和那贱人,仗着能得皇上宠爱,是越来越不将我放在眼里。要不是蛊毒的解药在我手上,她尚且有求于我,我看她早就骑到我头上来了。” “娘娘金枝玉叶,那姜暄和再有多大能耐,也不过庶出,她这辈子都比不上您。”扶柳轻声宽慰。 “至于她进宫这么久都未能怀上身孕,皇上不是说过几日出宫要带上您嘛,您到时候回了相府,让老爷和夫人出出主意。他们见多识广,定知道怎么做能让姜暄和快些怀上。” 姜元敏眼睛一亮。 细细想来,倒确实可行。 十日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出宫的日子。 唯恐露馅,姜元敏思来想去,还是让姜暄和继续扮作她,自己则装成丫鬟模样,随行一同出宫。 “你疯了吗?将我打扮成这副鬼样子?” 看着镜中皮肤黝黑五官粗糙的自己,姜元敏大怒。 春月慌张,扑通一声跪下。 “是我让她这样做的。” 不等姜元敏说话,姜暄和迈步入内。 此刻她已梳妆打扮完毕。 因着需得隐瞒身份,姜暄和只着了身素粉锦衫,略施粉黛,褪去了平日里的华贵妩媚,更多了几分清丽。 对比之下,姜元敏衬得愈加丑陋不堪。 “姜暄和,你捉弄我?” 未料到姜暄和答应得如此干脆,姜元敏有些诧异。 “长姐误会了。这次出宫,我只带了你和春月,如此皇上便更加容易注意到你。我也是担心被他看出端倪,这才让春月将你妆容化得深些。” 姜暄和落落大方走至姜元敏面前,耐心同她解释道。 “可也不至于把我化得这么丑吧?” 姜元敏手指向自己的脸,一副嫌恶神情。 “长姐生得花容月貌,若不刻意遮掩住,即便皇上未能看出端倪,见你貌美,要纳你为妃怎么办?” 姜暄和端得无奈模样,似是逼不得已。 “我也是没办法啊长姐。” 听到姜暄和阿谀奉承,夸她漂亮,姜元敏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回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虽是不情愿,但姜暄和所言又并非毫无道理。纠结之下,最后也只有答应照做。 此次出宫一切从简,慕容峥也只将自己打扮成寻常官家少爷的样子。 但无论他怎样收敛,配上他那张称得上风华绝代的脸,轻轻松松便可引得众人瞩目。 有时候啊,也不得不感慨上苍不公。 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还有绝世容颜,竟都给了慕容峥一个人。 “你在那想什么?” 慕容峥正襟危坐,侧目打量坐于马车另一边的姜暄和。 不是他想注意,实在是姜暄和盯了他太久了。 时而发出几声叹息,叫他不好奇都难。 “啊?臣妾没想什么啊。”姜暄和回过神来,忙不迭应道。 “臣妾瞧着皇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自觉就看入了神。” 她讪笑两声,以掩尴尬。 第240章 慕容峥冷冷扫了姜暄和一眼,收回目光。 “待会儿下了马车,朕便是慕公子,莫要再乱喊。” 他语气淡然,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知道了皇上。”姜暄和乖巧点头。 相府位于城北,从皇宫出发,缓缓行驶,约摸半个时辰抵达。 姜相早已等候多时,马车刚到,便连忙上前迎接。 姜暄和紧随慕容峥其后,抬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口的秦良玉及姜辛宇、姜傅开。 倒是未看到姜新楣的身影。 想来也是意料之中。 前世姜相将姜新楣送朝中,奈何姜新楣烂泥扶不上墙,未过半年就辞了官职。 依他这样吊儿郎当的性子,指不定这时到哪儿花天酒地去了。 随后,姜暄和与众人一同进了相府。 这还是她这一世,乃至前世进宫之后,第一次回来。 府内装潢陈设未变,唯独变了的,是她的心境。 被欺负和折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府里的每一处,都曾留下她跪地求饶的身影和惨叫声。 若是从前,她会觉得害怕。 但现在,她心里只有恨,无尽的恨。 姜相父子与慕容峥在大厅闲叙,姜暄和陪同在侧。 秦良玉趁机屏退一众下人,将姜元敏带至后院。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胆战心惊了一路,秦良玉尚未缓过来,说话时直拍胸口。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您和爹爹不想念我吗?”姜元敏撇嘴,委屈得很。 “那哪能,自从你进了宫,娘是日思夜想,就怕你在宫里过得不好,受欺负。” 一见她这副模样,秦良玉立即心软,忙挽住姜元敏的手。 “这次出宫,皇上就带了十几个下人,你和那小贱人走在一起,也不怕皇上发现?” 她方才在门口看见姜元敏,差点连魂都吓掉了。 “我这鬼样子,除了您,谁能看出是我来啊。” 说到这身打扮就是气,姜元敏脸色瞬间垮下。 “娘,我这次跟着一起出宫,可不是为了玩的。” “怎么了?那小贱人又欺负你了?”秦良玉很是担心,连连追问道。 “她欺负我倒是其次,左右您上回也说了,我现在要靠着她,就是被欺负了也要忍着。可她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未必我就要这样一直忍下去,忍一辈子不成?” 姜元敏越说越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怎么可能!” 秦良玉见到姜元敏哭,心里愈加着急。 “让她进宫就是为了给你生孩子的,她敢不生。” “那也要她生得出来啊。您看看,自打进宫以来这都多久了,她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宫里还有个淑妃,万一她抢在咱们前面怀上了,那我岂不是当不成皇后了。” 姜元敏直勾勾盯着秦良玉,目光中尽是担忧,只等着秦良玉想出主意来。 秦良玉思忖片刻,拍了拍姜元敏手背。 “此事你莫要着急,包在我身上就是。” “那可要告诉爹爹一声?” 再加上姜相也替她想法,姜元敏便更加安心了。 “不用。”秦良玉毫不犹豫拒绝。 “为什么?” 姜元敏疑惑。 “这女人怀孕的事,你爹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怎么会懂,就是和他说了他也想不出法。你且放心,娘已经有主意了。” 说着,秦良玉凑近姜元敏耳畔。 …… 这边动静姜暄和全然不知,待到闲叙后,慕容峥又因政事需与姜相去书房交谈。 她乐得清净,索性独自回房休息。 只是刚到后院,就被下人拦住,说是秦良玉要见她。 第241章 “夫人说了,只能你一个人去。”见春月跟着,丫鬟没好气的提醒道。 “你先回房间收拾一下,我去去就来。” 姜暄和也不恼,回头温声同春月打了声招呼,随即便与丫鬟一同离开。 既到了姜家的地盘,被针对欺负在所难免。 左右她早已习惯。 “还真当自己是贵妃娘娘呢,摆什么架子。” 丫鬟走在前面,没好气的嘀咕。 姜暄和全当不曾听见。 且不说一个丫鬟,她懒得对付。眼下母亲还在相府,她教训了府里下人,到时候拍拍屁股回了宫,受连累的就是母亲。 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楚。 很快来到房间,姜暄和前脚刚踏进去,后脚门便被下人关上。 “夫人,长姐。” 她微微俯身,朝坐在上座的秦良玉和姜元敏行礼。 “你好大的胆子,老爷之前就警告过你,你居然还敢欺负敏儿!”秦良玉重重哼了声。 “还不快跪下!” 姜暄和眉头微蹙。 她抬起头来,看向秦良玉。 “暄和一直尽心尽力,辅佐长姐取得皇上欢心。实在不知自己何时欺负过长姐。” 她什么也没做,为何要背负这妄加的罪名。 还真当她是从前的软柿子,好捏。 姜暄和身姿挺拔,神色坚定无比,毫无下跪之意。 “娘您看,我没说错吧!她在您面前都是这样,您不在的时候她更过分!” 姜元敏见状有了话说,指着姜暄和便开始激动控诉起她的不是来。 “姜暄和,我看你是贵妃当久了,忘了自己是谁了。我今儿个就让你记起来。”秦良玉咬牙切齿,狠狠瞪向姜暄和,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随后她瞥了身后的冯嬷嬷一眼。 上回从宫里回来,姜相还因姜暄和中秋被劫走一事罚过她,她对姜暄和本就有怨恨在身,此次算是被她逮着机会报复回来。 收到秦良玉的指示,冯嬷嬷抄起手中的棍子快步上前,用力打在了姜暄和的膝盖上。 姜暄和吃痛,身子踉跄了下。 见她还站着,冯嬷嬷又是一棍子打下来。 姜暄和再是支撑不住,双膝弯曲,重重跪到了地上。 还是不够,冯嬷嬷紧接着朝她后背打去。 “啊!” 姜暄和被打趴下。 紧接着,又是几棍子打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直打得姜暄和蜷缩在地,来回翻滚。 “行了,别打了。若是打出什么毛病来,她还怎么伺候皇上。”秦良玉掩嘴轻笑,神情满是得意。 “就要教训一下她,将她的骨头打软了,她才能认清身份,安安分分为小姐效劳。”冯嬷嬷剜了姜暄和一眼。 “敢欺负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呸!” 说罢,她冷哼一声,回到秦良玉身后。 黏腻的痰挂在头发上,姜暄和却未作理会。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跪在原地。 “你啊,就是贱骨头,不打你几下你浑身不舒服。” 看到姜暄和比之刚才乖巧了不少,秦良玉露出轻蔑神情。 正要继续数落,忽而,外面传来敲门声音。 “夫人,皇上说要见敏妃娘娘,命我来请。” 是姜傅开。 姜暄和眸光微闪。 秦良玉命冯嬷嬷打开房门,让姜傅开进来。 姜傅开乃是姜家老三,妾室所生,是为庶子。因其生母难产去世,故而一出生便没了母亲。 但说是难产,其中原因姜暄和却心知肚明。 秦良玉善妒又心狠手辣,若非姜傅开是名男子,碍于姜相威严,他也会没命。 也因姜傅开自小便没有母亲关怀,又同被秦良玉欺辱打压,在相府这些年,姜暄和与他没少互相帮衬。 第242章 再次见到姜傅开,秦良玉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皇上要见敏妃,为何让你来请?” 秦良玉鄙夷打量姜傅开。 “回夫人,小的经过书房,正好皇上出来,便随口命令于小的。”姜傅开毕恭毕敬。 一家少爷,却是要在秦良玉面前卑躬屈膝,自称奴才。 何其无理。 姜暄和心里一阵唏嘘。 “今日我便放过你一马,但方才发生的事情,你不准向皇上透露一个字,否则我就从你母亲身上讨回来,听到没有?”秦良玉咬紧牙齿,恨恨威胁道。 “暄和明白。”姜暄和不紧不慢开口。 “还有你。” 秦良玉转头看向姜傅开。 见到姜傅开回应,她才放心让两人退下。 “刚才谢谢你。” 走远后,姜暄和停下脚步,向姜傅开道谢。 “你我之间何需说谢谢二字。”姜傅开轻笑道。 他样貌生得俊俏,气质高贵比之姜辛宇更甚,只是日日穿着一身粗麻衣衫,又总佝偻着身子,便无人注意。 姜暄和还记得,姜傅开也爱读书,但秦良玉怕他风头压过姜辛宇,便时常刁难于他。 每每看到他提笔,都要将他狠狠折磨一道。 久而久之,姜傅开不再写字,他也如秦良玉所愿,成为了姜相眼中愚笨不堪、烂泥扶不上墙的庶子。 “呐。” 姜暄和正回想过去,便见一块手帕映入眼帘。 她抬起头,正对上姜傅开神情温和,对着她笑。 姜暄和这才想起,连忙接过手帕,擦拭掉头发上的污秽。 “我见下人将你往夫人房间带,就知道她一定会找你麻烦。只是当时手头有事,不好抽身,最终还是晚了些,让你受委屈了。” 说着,姜傅开还有些惭愧,低下头连连叹气。 “不是你的错。”姜暄和温声宽慰道。“秦良玉性子你我皆知,就算今日她没能教训成我,也还会有下次,没能把气撒出来,她不会罢休。” “而且刚才要不是你及时出现,只怕我现在还在被她责罚呢。” 听罢,姜傅开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些。 “没想到你为他们做了这么多,还做的这么好,他们都不知足。”他忍不住为姜暄和打抱不平。 他们要是懂得感恩,就不是他们了。 姜暄和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离书房还有段距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前世从进宫后,她就未再听说过姜傅开的消息,眼下见面,姜暄和很是关心他的近况。 “还不是那样。”姜傅开挑眉笑道。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不过现在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了,夫人心思全放在他们身上,便顾不得我。我每日就干干活,至少能吃的上饭,也闲少再受皮肉之苦了。” 竟只是安然活着,就能让他如此满足。 许是两人遭遇相同,又有互相帮扶的情意,听到姜傅开这些话,姜暄和心疼极了。 “你呢,在宫里可还好?姜元敏可还欺负你欺负得厉害?”姜傅开转头追问起姜暄和情况来。 “我一切安好,你无需担心。”姜暄和微微一笑。 “看得出来,皇上对你很是宠爱。” 姜傅开脸上扬起笑意,仿佛是在为姜暄和感到骄傲。 再宠爱又如何,慕容峥也不能帮她救出母亲。 姜暄和苦笑。 想到母亲,她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可是想念许姨了?”姜傅开歪过头,轻声问道。 姜暄和呡唇。 想念也没有办法。有慕容峥在,姜相绝不会让她和母亲见面。 第243章 “我就知道。”姜傅开从胸口取出一张信纸,递给姜暄和。 “许姨给你写的。” 姜暄和一惊,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她连忙接过,打开来看。 信纸上并无过多言语,短短几行,只说自己一切都好,叫她保重身体。 姜暄和鼻子发酸,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我虽在姜家说不上话,但也幸得无人在意,我能时常看望到许姨。她现在被关在东院的杂房,除了住得差点,吃的穿的都有,你不必担心。” 姜傅开语气温柔。 “你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达给许姨。”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信纸上。 姜暄和怔怔看着纸上母亲写的字迹,半晌才依依不舍收起。 “谢谢你,傅开哥。”她哽咽道。 “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说谢谢。”姜傅开温声回应。 “我从小没了亲娘,许姨就像我娘一样待我好,在我心里,你和许姨早已是我的家人。既是家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姜暄和已然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剩无尽的泪水,滴滴从眼眶中落下。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被看见了就完了。” 姜傅开咧开嘴,一边逗姜暄和开心,一边扯过衣袖,替她擦拭掉眼角泪水。 家人,多么真挚的身份。 从前一起被打、互相扶持、互相照料的日子浮现于眼前,姜暄和一动不动看着姜傅开,没有回话,只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保护好母亲和姜傅开。 傍晚,姜相在府中大摆宴席,为迎接慕容峥到来。 姜暄和默默用膳,端得乖巧得体。 眼见众人酒足饭饱,她不动声色命春月拿壶新酒过来。 “今日乃臣妾进宫之后第一次回府中看望,感怀陛下关怀之情、爹娘养育之恩,臣妾愿请求敬陛下和爹娘一杯。”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皆朝她投去。 “贵妃心怀感恩,朕如何能不应。允了!”慕容峥朗笑道。 随后,姜暄和起身走向姜相和秦良玉。 “啊!” 未走两步,她忽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众人见状不由得一惊。 春月连忙上前。 “娘娘,您的膝盖……!” “她的膝盖怎么了?”慕容峥严声追问。 “回皇上的话,娘娘的膝盖有伤。”春月皱眉,面露担忧之色。 慕容峥定睛看向姜暄和膝盖处,果然发现衣裙上的淡淡血渍。许是因着方才走了两步,伤口加重,血色更加鲜艳,十分明显。 姜暄和由春月搀扶着起身,装作惶恐,抬眸朝秦良玉望去。 如愿见到她脸上的心虚,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轻蔑。 “想来是不小心摔的吧。前几日正好下过雨,御花园中泥土,是容易跌倒。” 不等姜暄和说话,秦良玉便抢过话茬。 “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娘娘扶去后院,为她疗伤?” 下人听令,忙不迭奔到姜暄和身旁。 “恕奴婢直言,若只是摔倒,怎会伤得如此厉害,娘娘又怎会闭口不说,连奴婢也是方才看见了才知道。” 春月开口,语气清脆明朗,阻拦住下人们带姜暄和回后院的动作。 慕容峥双眸虚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怎样,疗伤要紧,还是先带娘娘下去吧。”姜相这时开口打起了圆场。 “慢着。” 慕容峥叫住众人。 “既然大家都在场,何不将此事查明清楚。” 说罢,她看向姜暄和。 “贵妃,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气氛静谧,所有人都在等待姜暄和回应。 姜暄和故作胆怯,目光环顾过四周,仿佛并未看见秦良玉和姜元敏脸上的心虚和威胁。 第244章 “回皇上,臣妾膝盖上的伤,乃是府里的冯嬷嬷所致。”末了,她低头回道。 “怎么可能。”秦良玉惶恐不已,连忙反驳。 “冯嬷嬷在府里侍候多年,性子最是稳重,怎会无缘无故伤你。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话到最后,秦良玉牙齿咬得愈加用力,望向姜暄和时,眼中满是警告。 “娘这样以为,是因为此事您并不知情。” 姜暄和抬眸,同秦良玉四目相对。 此话一出,秦良玉更是捉摸不透姜暄和心中所想。她瞪大了眼睛,一脸费解。 很快,冯嬷嬷在姜相的命令下被带来大厅。 望着满屋子的人,她有些惶恐,几番看向秦良玉,欲知晓发生了何事。却发现秦良玉偏过头,故意回避她的目光。 到底是府里的老人,做事老练,眼珠子一转,便也猜出了几分。 冯嬷嬷利索跪下,低着头等候吩咐。 “说!你为何欺负敏妃娘娘,将她膝盖打伤?”姜相愠怒,当即质问道。 冯嬷嬷身子猛的一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如实说是秦良玉指使的吧。 姜暄和见状冷笑。 还以为到了姜家,就能对她任打任骂,她就要这些人看看,自己是不是好欺负。 “皇上,爹爹,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冯嬷嬷。”姜暄和顿了顿,随即开口。 “相府家教森严,臣妾又自小在冯嬷嬷手下学习规矩,久而久之,冯嬷嬷也就习惯了。想来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臣妾如今进了宫,已不止是相府的小姐,臣妾哪里规矩未做妥当,她还是如从前那般责罚。”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冯嬷嬷做得不对,竟敢对娘娘动手。”秦良玉讪讪笑道。 “老奴知错,还请皇上和娘娘责罚。” 冯嬷嬷顺势低头认错。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试图将此事蒙混过去。 “这嬷嬷是谁手下的人?” 慕容峥声音清透,直击人心底。 秦良玉刚松了口气,瞬间一颗心便又提了起来。 “回皇上,此人是在臣夫人身边做事。”姜相回道。 语罢,慕容峥侧头看向秦良玉。 “姜夫人手底下的人伤了朕的妃嫔,你打算如何处置?” “冯嬷嬷对敏妃娘娘不敬,实乃大不敬,民妇这就将人拉下去杖打二十。”秦良玉躬身,毕恭毕敬道。 “不够。”慕容峥回绝得直截了当。 秦良玉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小心翼翼抬眸,端详慕容峥神色。 “那……三十?” 冯嬷嬷已经年迈,三十个板子莫说她,就是一名精壮男子也吃不消。 “一百。”慕容峥缓缓开口。 什么? 话音刚落,秦良玉双目睁得圆,一脸震惊看向慕容峥。 一百个板子,足以要人命了。 尤其冯嬷嬷,听到自己要受一百杖罚,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忙不迭朝慕容峥磕头。 “奴才知错,求皇上饶命。” “来人,把她带下去。”慕容峥目视前方,神色冰冷,却是连看都未再看冯嬷嬷一眼。 耳畔冯嬷嬷的叫喊声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听不见。 姜暄和心如止水,毫无起伏。 冯嬷嬷作恶多端,这些年为秦良玉做过的坏事无数。 种种罪过加起来,别说一百个板子她是否能够承受,就是死了也不足惜。 姜暄和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峥会帮她。 想及此,她仰头看向慕容峥。 仍如往常一般,神情平静自若,叫人看不出心思。 姜暄和默默又将头低下。 闹剧结束,众人继续落座。 等到准备休息时,冯嬷嬷的板子正好打完。 第245章 听闻她下半身的骨头尽数碎裂,已经站不起来,还是下人背着她回的屋子。 姜暄和忽然想到白日里冯嬷嬷骂她硬骨头,该要敲打一下,觉得好笑。 夜色昏暗,只有一盏灯笼照耀,慕容峥走在姜暄和身前,眼角余光微微向后,便能看见她脸上的笑意。 姜暄和沉浸于冯嬷嬷受到惩治的痛快中,未注意到慕容峥的目光。 直到二人回到房间。 姜暄和将门轻轻合上,随后转身,一言不发跪了下来。 见状,慕容峥眉头紧蹙。 “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要向皇上认罪。”姜暄和咬紧牙齿。 后面的话还未说,眼泪便先行一步夺眶而出。 “方才在大厅,臣妾是故意摔倒,想要让您为臣妾主持公道。那冯嬷嬷自小爱欺负臣妾,今日还动手打了臣妾,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姜暄和抽了抽鼻子,俨然一副可怜模样。 “臣妾不该骗您,还请皇上责罚。”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语气格外坚定。 慕容峥呡唇,直直看着姜暄和。 少女身姿娇弱,此刻正跪在他面前,言辞诚恳求他责罚。 大厅上那一跤摔得拙劣,他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教训个下人,于他而言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原本就未想过计较。 却不曾料到姜暄和会主动承认。 明明瞧着脆弱不堪,但又时而露出几分坚毅。明明做的事与他看到过的那些为达目的使手段的女子无异,可又莫名的坦然果敢。 仿佛是有什么进了他的心里,引得一片碧波荡漾。 下一刻,慕容峥弯下腰,将姜暄和打横抱起。 “皇上!” 姜暄和诧异,不自觉唤了声。 “膝盖还疼吗?” 慕容峥嗓音低沉,如有魔力般勾人心弦。 “不疼了。”姜暄和怔了怔,摇头道。 “那就好。” 说着,慕容峥抱姜暄和快步走向床榻。 眼见他准备放下自己,姜暄和迅速抓住慕容峥的衣领。 “怎么了?” 感受到怀里人儿似有话要说,慕容峥低声询问。 “三日后花灯会,皇上可否陪臣妾去逛逛?” 姜暄和怯生生抬起头,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又带着几丝羞怯,满脸期待看向慕容峥。 “好。” 昏黄烛光摇曳,更衬得姜暄和妩媚动人。 慕容峥再是忍不住,匆匆答应后,便压了下来。 翌日,冯伟雄在朋客楼中设宴,邀慕容峥和姜暄和于午时入席。 听说此事的冯溪薛开心极了,软磨硬泡了一个晚上才让冯伟雄答应带她同路。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起这么早?” 冯府大厅,冯家三口正用早膳。 “中午要见姜姐姐,我打算先出去一趟,为她挑份礼物。”冯溪薛一边闷头吃饭,一边回答道。 “不对。” 想到什么,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对面的冯夫人。 “娘,您这话说的,好像我起早是多稀奇的事。” 冯溪薛撇了撇嘴,以示对冯夫人这番话的不满。 “自打你记事,就不曾有过几次辰时前起来的,你说稀奇不稀奇?”冯伟雄忍俊不禁。 冯溪薛自知理亏,未再多言,默默扒了几口饭,随即站起身要走。 “你就吃这么点,够不够?” 冯夫人关心,忙不迭追问。 “够了够了,吃得可饱了。”冯溪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外面天凉,你再去换件厚衣裳。” 说着,冯夫人便叫下人去后院取。 “行了娘,我先走了。拜拜。” 不等冯夫人说话,冯溪薛从桌上拿了个馒头,扭头出了大厅。 第246章 “记得早些回来!”冯伟雄拔高声音提醒。 “知道了,爹!” 再一眨眼,已然不见踪影。 “这孩子。” 冯夫人挺直身子瞧了又瞧,无奈叹了口气。 “你啊,就是胆子太小了。我们家阿溪自小在马背上长大,身强体壮,哪有那么脆弱。”冯伟雄朗笑。 “你还说,都怪你,整日带她在一群五大三粗的武将堆里混,将她性子养得这般莽撞,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冯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又开始了。 知道自家夫人唠叨,冯伟雄索性闭嘴,不再与她争执。 “说起来,那敏妃娘娘你可曾了解过?我瞧着阿溪与她关系不错,但我怎么听城里其她官家夫人提起,都是说敏妃娘娘不好。” 提及此事,冯夫人不免感到担忧。 “我见过敏妃几次,只看出她知书达理,性子温和,也有些胆魄。至于她心肠如何,我无法知晓,只得阿溪自己去感受。”冯伟雄思忖片刻,回答冯夫人道。 “能在后宫中抢得头筹,懂得讨皇上欢心,又怎会是心思单纯之人。可千万莫要害了阿溪才好。” 冯夫人忧心忡忡,一动不动望向前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走的哪一步是她自己能说了算的。”冯伟雄轻轻叹息。 “又不是谁都像阿溪那般有福气,有我这么好的爹,知道京城的日子不好过,便自小将她带在身边。” 冯夫人原本被冯伟雄前半句话引得些许惭愧,听到后面的,顿时恨不得白眼翻到天上去。 “没皮没脸。”她小声嘟囔。 “年轻时你不就看上的我没皮没脸。”冯伟雄憨笑。 “还吃不吃?不吃我就叫人端下去了。” 再说下去,连她这张脸皮都要被丢尽了。 冯夫人心虚看了眼周围,生怕有人听见。 冯伟雄见状也未再继续,朗笑几声便埋头吃自己的饭去了。 另一边,冯溪薛从冯府出来后,径直去了集市。 物色了一路,她终于在明玉斋挑选到了适合姜暄和的礼物。 以防耽搁了时间,冯溪薛决定走小路回家。 周遭房屋林立,只留出一条狭窄的巷子。着鹅黄衣衫的少女蹦蹦跳跳,仿若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身姿曼妙而轻快。 “哟,小姑娘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好事,同哥哥们说说。” 兀的,从右边巷道窜出三名男子,将她去路牢牢挡住。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冯溪薛紧皱眉头,后退了两步。 “碰上了便是缘分。你陪我们玩玩,哥哥们能让你更开心,如何啊?” 说话的男子龇着嘴,露出两排黄牙。 “走吧好妹妹。” 不等回话,男子搓了搓手,迈着步子朝前,便要扑向冯溪薛。 “什么好妹妹,我是你爹。” 冯溪薛冷哼,抬腿欲朝男子踹去。 谁知还未碰到,那男子忽然“啊”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冯溪薛低头看了眼自己抬了一半的腿,顿了顿,又抬起头来。 只见一名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们也好意思?”姜新楣面露鄙夷神色,朝对面喊话。 那跌倒的男子此刻也已爬起,回到另外两人身边。 “我们几个做事与你何干?识相的赶紧滚!” “这事我还就管定了!”姜新楣抬头挺胸,语气十分坚定。 说罢,他转头看向冯溪薛。 “姑娘,你别怕,我保护你。” “他们……” 冯溪薛话音未落,对面一名男子直直冲上前。 姜新楣迅速与之打斗一团。 第247章 只是还未过上两招,他便被打得连连后退。 对面男子却是不依不饶,拳头一个接着一个落在姜新楣的胸口。 “他们学过武啊!猪!” 冯溪薛小声嘀咕。 眼见姜新楣快要摔倒,她立即动身搀扶住。 “你快躲远点。” 姜新楣着急催促。 冯溪薛仿佛没有听见,径直丢下他,对上对面男子的招数。 不过几下,就被她打得趴下。 担忧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瞪大眼睛,震惊看向不远处身材瘦小的少女。 紧接着另外两人齐齐上阵。 姜新楣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冯溪薛毫不畏惧,转瞬间同二人厮打起来。 眨眼功夫,对面几人纷纷落败,躺在地上不断叫着。 冯溪薛嘴角微勾,拍了拍手,回到姜新楣面前。 “谢谢你救我。” “……” 到底是谁救谁啊。 姜新楣扯了扯嘴角。 “额,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他讪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就这样放了太便宜他们了。嗯……就交给官府吧。”冯溪薛手指轻轻摩挲下巴,思索了片刻。 “不行!” 躺在地上的几人听到二人对话,忙开口制止。 “姑娘,我们几个是喝醉了,脑子糊涂,才做出这种事。你就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这次吧。” 说着他们赶紧起身,弯腰道歉。 “喝醉了可不会这样,你们别想糊弄我。”冯溪薛神色严肃。 “我爹爹也喝酒,和我爹爹共事的那些叔叔伯伯也爱喝酒,他们喝醉后就只会呼呼大睡,从不欺负人。” 想把锅推到酒上面,没门。 冯溪薛冷哼一声,侧身面向姜新楣。 此时的姜新楣已然被冯溪薛迷得晕头转向,一双眼睛呆呆看着她,宛若痴儿。 “你待会儿有事吗?” “没,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听到冯溪薛声音,姜新楣忙不迭回过神,笑得一脸憨厚。 “那他们就交给你了。” 这几人虽会武功,但也只懂些皮毛,眼下受了伤,身子还没寻常人一半灵活。 既然叫姜新楣去送,她心里定是有数的。 “记住,一定要送到衙门哦。” 冯溪薛伸手想要拍拍姜新楣的肩膀,奈何身高不够,只得又踮了踮脚。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有缘再见。” 挑选礼物便用了整整一上午,再经由这一出,留给她的时间已然不多。 说完,冯溪薛拔腿就溜。 等到姜新楣反应过来,想要开口询问她姓名时,早不见她身影。 “太帅了。” 看着冯溪薛离去的方向,姜新楣不由得感叹。 城北,朋客楼。 冯伟雄领着冯溪薛站在门口等候。 “待会儿到了包厢,记得同皇上和敏妃娘娘行礼。怎么行礼我教过你的,你别忘了。” 唯恐自家女儿露出真脾性,得罪了慕容峥,趁人还未来,冯伟雄又叮嘱了一遍。 “还有,到时候用膳的时候吃相好些,莫要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丢你爹我的脸。” “还有……” “停!” 在冯伟雄第十七次说出“还有”两个字时,冯溪薛终于忍无可忍。 “爹,我又不是傻子,这些话你从昨晚说到现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那也要你听得进去啊。你还记得上回你邹伯伯过寿,我带你参加,结果你忽然从饭桌底下钻出来,吓得你邹伯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摔了个跟头。” 提及冯溪薛之前那些个“丰功伟绩”,冯伟雄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事儿我跟您和娘解释过,是邹少贤非拉我玩捉迷藏,谁叫他笨得很,找不见我,我又没留神睡着了。再说了,这都过去两年了,您怎么还提。” 第248章 冯溪薛撇嘴,小声嘟囔道。 “你……” 冯伟雄正要说话,就见不远处,一辆马车落在朋客楼门前。 他顾不得其它,快步上前迎接。 姜暄和并不知晓此次宴席冯溪薛也会来,待下马车,看见那抹熟悉的鹅黄身影,不禁感到惊喜。 “姜姐姐。” 冯溪薛亦是眼前一亮,朝她挥了挥手。 “你们认识?”慕容峥见状好奇。 “上回秋狩比赛,臣妾穿错衣裳,便是冯小姐将她的借给了臣妾。”姜暄和低声解释。 慕容峥了然点头。 随即几人一同上了三楼。 包厢选在右边走廊最后一间,清冷幽静,且窗户正对街道,又与中心错开,满目烟火又不会觉得嘈杂。 加之冯溪薛也在,姜暄和便未多加端着。一顿饭吃得十分轻松舒畅。 “皇上,您待会儿与我爹可还有事要做?” 眼见快要结束,总算平平安安,没出什么幺蛾子,冯溪薛忽然开口,吓得冯伟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了?”慕容峥回问道。 “我待会儿想和姜姐姐出去逛逛,不知皇上可否应允?”冯溪薛朝慕容峥眨了眨眼睛,目光中的期待快要溢出。 “这怎么行!” “可以。” 冯伟雄刚说完,一道清润声音响起,答应了下来。 “皇上?” 他猛的一惊,看向慕容峥。 “姑娘家许久不见,想要一同逛逛街,也是情理之中。”慕容峥嘴角微勾,语气温和。 冯溪薛欣喜,朝姜暄和望去。 见状,姜暄和回之一笑。 她原是未有这个打算,听到冯溪薛向慕容峥求情,莫名也跟着期待起来。 深宫院墙烦闷不堪,如今出了宫也是日日与慕容峥待在一块,无时无刻端着。若能独自出去透透气,自然最好。 得到慕容峥同意,两个小姑娘兴高采烈出了包厢。 “姜姐姐,你想去哪儿逛?” 来到路边,冯溪薛歪头询问。 “我也不知道。”姜暄和看了眼四周,有些茫然。 为了不让外人发现她与姜元敏样貌极像,姜相自她回京都便下达命令,严禁她离开相府。 故而这京都的大街小巷,她其实走得很少。 “那我就随意逛逛吧。”冯溪薛大大咧咧,并未看出异常。 说着,她十分熟稔的挽住了姜暄和的胳膊。 冯溪薛性子古灵精怪,一路上与姜暄和聊起之前在边境时发生的事情,逗得姜暄和咯咯直笑。 “阿溪妹妹好生可爱,我真真是羡慕极了你边境的那些朋友,能与你这样有趣的人来往,一同生活,一同玩闹。” 听着冯溪薛的描述,姜暄和似乎能想象到边境生活有多惬意。 那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此叫人神往。 姜暄和既喜欢冯溪薛,又羡慕她。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呀,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边境,将你介绍给他们。不过他们都是些好玩的,和我一样,不懂规矩,你别介意就好。” 冯溪薛笑盈盈道,一双杏眼如月牙般弯起。 “怎么会介意。”姜暄和语气温柔。 “那就好。我娘总说京城的姑娘与我不同,你们说话做事温温柔柔,又知书达理,什么写字啊弹琴啊,样样都会。不像我,整日满大街撒泼,都不像个姑娘家。我就怕你会觉得我不好,不喜欢我。” 冯溪薛无奈耸肩,两边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十分可爱。 “哪有姑娘家非得一种样子之说。你会舞刀弄枪,我就不会,你刚才同我分享的那些事情,我亦心神往之。不必被条条框框所拘束,你是什么样子,姑娘家便该是什么样子。” 第249章 看出冯溪薛对冯夫人的话有些在意,姜暄和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语气难得的认真。 “我知道了,姜姐姐。” 冯溪薛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姜暄和轻笑,伸手将她鬓边碎发挽在耳后。 忽而,眼角余光绕过冯溪薛,落在不远处一道熟悉身影上。 “姜新楣。” 姜暄和嘴里默念。 姜家那个纨绔风流的二少爷。 此刻正与几名同样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勾肩搭背,看上去很是熟络。 而他们身旁的大门上,挂着“钱来赌坊”的牌匾。 原来这几日就连慕容峥来了也不回府,是忙着赌钱去了。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个模样。 姜暄和嗤笑,眼中尽是鄙夷。 因着小时候欺负过她,加上又是秦良玉的儿子,她对姜新楣印象并不算好。 “姜姐姐?” 冯溪薛摇了摇姜暄和的手臂。 “我在。”姜暄和匆忙回过神,目光落回到冯溪薛的身上。 “你刚才怎么了?在想事情吗?” 冯溪薛连喊了姜暄和好几声都未答应,不免感到疑惑。 “没有。”姜暄和朝她挤出一抹笑意。 “走吧,我们去那边逛逛。” 说着,她拉住冯溪薛的手,往另一边走去。 都说冤家路窄,她可不想被姜新楣看见。 城北集市乃京都最为繁华的地带,位于最北面的明玉阁更是极受京都的姑娘家喜欢。 整整两层楼,无论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应有尽有。 “姜姐姐,我送你的礼物便是在这儿物色的。你瞧瞧可还有喜欢的,我送你。”冯溪薛拍了拍胸口,神情颇为傲娇。 姜暄和见此模样,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就算是送礼,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给妹妹准备才是。” “姜元敏?” 话音刚落,耳畔一阵惊呼声响起。 姜暄和眉头迅速皱了下,随即抬眸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还真是你。” 看到姜暄和反应,祈娇娇更加笃定。 “你什么时候出的宫?怎么也不找我玩。还有,她又是谁?” 许是许久不见,祈娇娇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语罢,她扫了眼站在姜暄和身旁的冯溪薛。 冯溪薛亦是十分困惑,侧头看向姜暄和。 可面对二人注视,姜暄和却视若无睹。 祈娇娇这个人,她可太熟了。 当今吏部尚书的外甥女,京城第一富商祈家的独女,也是姜元敏最好的朋友。 因着与姜元敏关系要好,常到相府玩耍,她顺其自然成了两人共同的玩物。 打她、骂她,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姜暄和还记得十三岁那年冬天,一次自己被关在柴房,遇到了一只因取暖躲进相府休息的流浪狗。 那是她除了姜傅开以外,第二个朋友。 她给小狗取名小白,每日悄悄前来喂它吃食。 外面天寒地冻,她只盼着小白在来年春天赶到之前,能够长得壮实些。 直到有一日,祈娇娇来府中找姜元敏,发现荷包不见,诬陷在她身上。 任她如何解释也没有用,她们咬死了她是小偷。 祈娇娇命人四处搜查,最终找到了当时正在睡觉的小白。 为了玩弄她,姜元敏在她额头上写下“贼”字,将她的头按在潲水桶里,逼她扇自己耳光。 这些姜暄和时常经历的事情,于她而言算不了什么。 真正让她难过的,是祈娇娇当着她的面,将小白丢进了烧得滚烫的热水中。 她哭了求了,额头都磕出了血,都无济于事。 她越是难过,祈娇娇和姜元敏就笑得越是开心。 第250章 以至于之后整整半年,午夜梦回她总能听见小白凄惨的叫声,夹杂着阵阵大笑,垂打在她心上,令她痛苦难耐。 如今小白早已不在人世,但祈娇娇和姜元敏作的恶,并不会随着时间消逝。 她记得。 只要她记得,她们就别想逃。 “姜姐姐?姜姐姐?” 耳畔传来冯溪薛的声音,姜暄和的思绪猛然从回忆中抽回。 “你怎么了?”冯溪薛焦急询问。 她这才发现,自己额前不知何时冒出了许多细汗。 “莫不是进宫当了娘娘,就把我这个好朋友给忘了。”祈娇娇扬眉,上下打量姜暄和,语气颇为不满。 “自然不会忘。” 姜暄和嘴角微勾,侧过身,面向祈娇娇。 “我昨日才出的宫,还未来得及同你说声。待到手头事情处理好了,一定请你出来喝茶。” “那你怎么有时间和别人一块出来玩。”祈娇娇肆无忌惮,瞪了冯溪薛一眼。 姜暄和低眸,掩住眼里的鄙夷。同冯溪薛说了声,便将祈娇娇拉到一边。 “今日午膳我爹带着我与她父亲一同吃的,碍于情面才与她出来逛逛。你我之间认识多少年,又岂是旁人能够比得了的。” 姜暄和装作好气,哄祈娇娇开心。 “也是。”祈娇娇笑了笑。 “说起来,你进宫以后,我便再也不能去相府,与你一同捉弄那个傻子。真真是把我无聊坏了。” 她转而同姜暄和抱怨起来。 “是吗?那有空的话,我邀你去我府上玩。” 也不知道祈娇娇发现她真实身份时,会是什么反应。 真是十分好奇呢。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冷意。 冯溪薛还在等着,她未与祈娇娇多说,寒暄几句便同她告别。 “她不是我的朋友。” 这是姜暄和踏出明玉阁时,同冯溪薛说的第一句话。 “阿溪妹妹。” 不等冯溪薛回话,姜暄和紧接着道。 “倘若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是迫不得已,你会对我失望吗?” 她和姜元敏一同进宫的事情,祈娇娇并不知情,为了不露出破绽,方才她只能将计就计,与祈娇娇装作熟络。 但冯溪薛,她是真心喜欢的。 她不愿冯溪薛被骗,也怕有朝一日冯溪薛知道真相,会对她感到失望。 “不会。只要你对我的好是真心的,你说将我当作朋友是真心的。”冯溪薛微微仰头,朝姜暄和温柔的笑。 “我爹说过,是人都有好有坏,就比如我,我还偷过邹叔叔的酒,打碎过李伯伯新淘来的花瓶,把他们气得胡子抖个不停。但无论这个人做过多坏的事,只要她对我好,我就要认这份好。” 她难得这般正经,一双眉头时展时舒,煞是可爱。 姜暄和悬着的心随之落下。 与冯溪薛待在一块时,时间总过去得更快些,待到回府,已临近酉时。 洗漱一番后,姜暄和便随慕容峥前往大厅用膳。 饭菜已尽数上桌,只等众人入座。 姜暄和刚踏上台阶,冷不丁看见角落处的身影。 娘?她怎么会在这里? 姜暄和心中一惊。 担心露馅,姜相按理绝不会让她与母亲见面。 今日却叫母亲打扮成仆人模样在此服侍,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昨晚那场闹剧,姜相已经动了怒。 此举便是为了警告她,叫她莫要再耍心思。 许恩慈也看到了姜暄和,又怕太过明显,只有时而怯生生望她一眼,目光中满是关心和想念。 心心念念想见之人明明就在眼前,二人却不能相认。 第251章 姜相这一招用得真狠。 藏在衣袖中的手紧了又紧,姜暄和胸口狠意汹涌,浓得快要溢出。 “冯嬷嬷已经被赶出相府,今日换了个下人伺候,再不会不懂规矩,惹娘娘生气了。”姜相温声笑道。 “前来拜见一下皇上和娘娘。” 随后,他吩咐许恩慈道。 眼见母亲绕过众人,卑躬屈膝走到她和慕容峥面前,姜暄和心疼极了。 瘦了些,也更疲倦了些。 虽然知道落在秦良玉手中定不会好过,但想到母亲被欺负,她便恨得牙痒痒。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许恩慈低头,朝二人行礼。 “下去吧。”慕容峥漫不经心道。 姜暄和强压住颤抖的身体,装作无事模样。 也不知道昨夜之事,母亲可有受到连累。 她原以为慕容峥尚在府里,姜相不会这般胆大。未料他竟然敢将母亲召来跟前伺候。 想来是因为姜相知道她为了母亲,一定会拼了命的让自己不露出破绽吧。 姜暄和看向对面端得和蔼亲切的姜相。 好胸有成竹,自信到令她作呕。 “爹,娘。” 深吸一口气,姜暄和不紧不慢开口。 “怎么了?”姜相抬头。 “女儿许久未回来,待会儿想去趟祠堂,参拜下列祖列宗。”姜暄和直视上姜相目光。 心虚吗?心虚就对了。 为掩人耳目,姜相对外谎称她十二岁时便已去世。 从此世上再无姜家庶女姜暄和。 那祠堂的供奉台上,应当有刻了她名字的牌位。 她倒想看看,在慕容峥面前,在她的牌位面前,在她面前,姜相该当是何样。 “娘娘有这颗心,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满足了。”姜相满意点头,望向姜暄和时,目光中满是赞许。 见慕容峥默许,他只有应允。 待到饭后,众人一同前往祠堂。 姜暄和冷冷扫了眼,果真在角落处,看到了自己的牌位。 还真是荒唐。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笑。 “陛下亲临姜家祠堂,乃是我姜家的荣幸。” 姜相躬身,语气谦逊有礼。 “堂前皆是我大周子民,于天子之上,并无尊卑一言。”慕容峥淡然道。 姜暄和紧跟在他之后。待经过刻有“姜暄和”三字的牌位时,慕容峥忽然停下脚步。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姜暄和无言,心中亦在打鼓。 “这便是姜大人的小女儿?”慕容峥微微挑眉,饶有兴致打量面前牌位。 “回皇上,此牌位确是为臣的庶女暄和所立。”姜相坦然回道。 “十二岁,真是可惜了。”慕容峥轻声感慨。 “若还在世,应当与敏妃一般年岁吧?”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为之惊吓。 就连姜暄和心里也在打颤。 她要来祠堂,是为了以牙还牙。 姜相以母亲威胁她安分,她便告诉姜相,自己也手握着姜家的把柄,并非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可她没有想过,慕容峥会对她的牌位提起兴致。 秘密总有要揭穿的时候,但绝不是现在。 “是啊,臣妾少时与妹妹关系十分要好,妹妹逝世之后,臣妾还难过了好一阵。只希望她下一世能投胎到好人家,免去病痛之苦。” 姜暄和蹙眉叹息,不动声色接过话茬。 “敏妃娘娘心肠仁厚,暄和在天有灵,知道我们一家一直惦念着她,定会高兴的。”姜相一脸隐忍,似十分沉痛。 姜暄和受不了他这副虚伪嘴脸,将头偏向一边,不愿看他。 “莫要将大家的伤心事勾起来了。先出去吧。” 慕容峥没有多言,说着迈腿,第一个出了祠堂。 第252章 之后他也再未提起过此事。 夜里,慕容峥沐浴,姜暄和被姜相叫去书房。 刚一踏进房间,一只手便紧紧扼住了她的脖颈。 她瞪大眼睛,直勾勾看向前方正襟危坐的姜相。 小厮手上力气愈来愈重,姜暄和只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奈何双手使不上劲。 “大……大人……” 姜暄和拼尽全部力气,试图向姜相求情。 姜相也不应,只似笑非笑望着她。 直到她大脑空白,几欲昏厥之时,听到耳畔隐隐约约传来姜相声音。 下一刻,姜暄和身子瘫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快扶敏妃娘娘坐下。”姜相故作关心。 方才还恨不得掐死她的小厮转而换做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斟好茶水后退出了房间。 姜暄和一动不动,如此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 “今日见到你娘,你可开心?” 姜相笑呵呵的询问,看上去慈眉善目。 “开心。谢大人恩赐。”姜暄和低眸,乖巧应道。 她比谁都清楚姜相的德性。 命人掐她后再关心她,明明是为了威胁她才放她母亲出来,到姜相口中又成了恩赐。 即便是做尽了恶事,他也能装出一副好人样子。 “你娘也开心。她整日在府中,念叨的最多的就是你。我跟她说了,等过不了多久,便送你出宫,与她团聚。”姜相轻笑。 姜暄和呡唇,双手紧紧攥了攥裙角。 她岂会听不出姜相言下之意。 拿她母亲做威胁,堂堂丞相,也只会用这些个下三滥的手段了。 姜暄和前世今生都未能想通一件事,便是慕容峥为何会如此信任姜相。 看来那慕容峥也是个糊涂的。 “暄和定尽心竭力,不负大人期望。” “在这期间,可不能出一点岔子。”姜相提醒,语气依旧温柔如水,听着无比真切。 “暄和知道了。” 谁不会装。 姜暄和面上乖巧,心里却是无比轻蔑。 “我喊你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姜相从桌上拿起匣子,示意姜暄和上前来取。 姜暄和得到示意,起身走到桌前。 “此枚金錾纹牡丹玉戒,乃当年本相刚入朝政时,先帝所赐。虽算不得稀世珍宝,但意义非凡,这些年本相从未取出过,更莫谈赠予他人。” 看着匣子里的戒指,姜相颇为感慨。 “皇上心思深沉,也不知他对你和敏儿的事情可有猜忌。此枚戒指我今日便转赠于你,皇上看见,自会相信,你当真是姜家的嫡女。” 说罢,他如捧珍宝般,将手中匣子递向姜暄和。 “暄和必当好好珍惜。” 姜暄和点头后伸手去接。 待指尖碰到匣子那一刹那,姜相忽然往后一收。 姜暄和眉头蹙了下,转而又舒展开,抬眸露出疑惑神情。 “你与敏儿的事情,绝不能让皇上知晓。否则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和你娘,听到没有。” 姜相声音压得极低,小到风轻轻一吹便无影无踪。 姜暄和浑身一颤。 “暄和明白。”她闷声应道。 如愿见到姜暄和害怕,姜相这才满意。 他轻笑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此次你随皇上出宫,我也能看出,你确能讨皇上欢心。再接再厉,争取快些完成任务,别让你娘的心愿落空。” 方才威胁她时狰狞的嘴脸荡然无存,眼下姜相又恢复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 姜暄和故作胆怯,躬着身子答应。 “下去吧,莫引得皇上怀疑。” 事情已尽数交代完毕,姜相未再拖沓。 第253章 “那暄和就先告退了。只是我娘那边……” 姜暄和欲言又止,眸光忽闪,满脸尽是担忧。 “放心,只要你没事,你娘就会没事。”姜相语气豁达安抚道。 “谢大人。” 姜暄和咽了口气,拖着发颤的身子走出了房间。 浑浑噩噩走到后花园,她再是坚持不住,手撑着一旁树根,弯下腰干呕。 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抬起头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 那样狠毒冷血的人,偏偏要装出一副温柔和蔼的模样,她什么都知道,却还要陪着一起演。 无尽的仇恨席卷胸口,令她喘不过气来。姜暄和身子瘫软,蜷缩在树下歇息。 她有自己的计划,她不害怕姜相。 但她实在太恨了。 这几日与姜相明里装作母慈子孝,暗里卑躬屈膝似为之臣服,天知道她忍得有多难受。 那样入骨髓的恨意,她要藏得严严实实,不能露出丝毫。 只有姜相暂且对她还信任着,她才能接近得了姜家。 心情平复了些,姜暄和取出戒指,戴在手上。 随后她缓缓起身,细心理了下衣裳,将脸上泪水抹干净,步伐沉稳,径直往客房方向走去。 翌日上午,慕容峥出门游玩,姜暄和随行。 二人虽打扮成寻常公子小姐模样,但因样貌过人,气质非凡,仍引得不少瞩目。 “早知道该让你故意扮丑。”走在路上,慕容峥同慕容峥道。 姜暄和扫了眼周围,有些无语。 来往侧目的大多都是女子,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慕容峥的身上。 就算是扮丑,也该慕容峥来扮。 “那妾身明日就在脸上化满胎记疤痕。” 心里将慕容峥埋怨了个遍,姜暄和面上装出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 “别了,到时候丢脸的也是我。”慕容峥轻笑出声。 那你说屁。 姜暄和默默又给了慕容峥一个白眼。 “就这了。” 慕容峥未注意姜暄和,随口说了声,他大步迈进面前的店铺。 姜暄和赶紧跟上。 这是一家极寻常的饭馆,店面不大,只配有六七张桌子。 眼下午时不到,店里稀稀疏疏,只有两桌坐了客人。 即便慕容峥饿了,也该去朋客楼那样的地方,怎会选择到这里用膳。 好日子过够了,想体验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 她可不信。 姜暄和暗暗揣测时,慕容峥已选好了菜。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音。 她有些好奇,侧目望去,只见四五名官兵大摇大摆进来,走到柜台前。 “官爷,我两个月前才交了税,怎么还要交啊。” 饭店老板是位中年男子,看见几人,他顿时神色惶恐,如临大敌。 “谁叫你要开店的?这是皇上定的规矩,你要想在大周的地盘做生意,就要给钱,就要上税。” 为首官兵气焰十分嚣张。 听他提及慕容峥,姜暄和下意识看向自己对面。 此刻慕容峥正低头喝茶,好似不曾听见那边动静。 姜暄和没有管他,继续看戏。 “少废话,赶紧给钱,给完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呢。” 为首官兵说完,身后几人立即上前。 “官爷,不是我不想给,实在是身上没钱啊。您也看到了,我这生意不好做。上回交的税钱还是找人借的。” 男子欲哭无泪。 “身上没钱?我看你是藏着不想给吧。”为首官兵冷笑。 “给我搜。” 一声令下,几名官兵直接跃过柜台,自己去拿。 “不要啊,不要。” 男子急得眼泪直掉,费力想要阻拦。 对面不耐烦,将他一脚踹开。 第254章 “小心!” 眼见男子快要摔倒,姜暄和担心,忙不迭起身将他扶住。 “我没钱!我真的没钱啊!”男子哭喊着又要扑上前去。 刚走两步,一道身影从他旁边迅速闪过。 眨眼间,正在柜台上翻抢的几名官兵被尽数打趴下。 慕容峥? 姜暄和诧异。 “真真是一群土匪,官家如此,让我们老百姓怎么活啊。” 男子又急又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殴打官府的人,你不想活了?”为首官兵恶狠狠朝慕容峥吼道。 “依照大周律例,商家税收一年一次,我刚才听老板说,你们两个月前便来收过,现下又来,可是不太合规矩?” 慕容峥淡然自若,对面恨不得将他杀了,在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怒意。 “规矩是官府定的,我们做什么,什么便是规矩。”为首官兵仰头,神情很是得意。 “老大,我看别跟他废话了,赶紧把他押回衙门去重刑伺候。” 几名官兵从地上爬起,将慕容峥围成一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官府中人大打出手,简直是目无王法。把他拿下!”为首官兵严声命令。 随即,一名官兵冲到慕容峥跟前。 慕容峥也不惯着,不等那官兵靠近,便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大胆!”为首官兵见状更是火冒三丈。 “滥收商税,巧取豪夺百姓钱财,行事如土匪般蛮横,我看胆大的人是你们。” 慕容峥面无表情,语气一如往常平静。 但姜暄和听得出来,他生气了。 料到后面会再次打起来,姜暄和扶着饭馆老板,默默退后了几步。 果不其然,待听到慕容峥这番训斥,为首官兵震怒,命令几名官兵一齐上前。 转瞬间厮打成一团。 渐渐,几人从店里打到了外面。 阵仗越来越大,很快周围站满了人。 不对。 姜暄和察觉出异常。 慕容峥武艺高强,对付这几个官兵不在话下,何需打到外面,到现在都未分出胜负。 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一点,姜暄和连忙跑出饭馆,凑到来看热闹的路人面前。 “你们谁帮帮忙,报一下官啊。这样下去,一定会打出人命来的。” 她故作焦急,祈求众人。 片刻,官府的人便抵达了此处。 如姜暄和所料,慕容峥并未反抗,任由官兵将他带走。 “这……”饭馆老板见状担忧不已。 “不用担心。” 姜暄和微微一笑。 随后,她从袖中取出银子,塞到了老板手中。 “多加叨扰,还望见谅。” 说完姜暄和起身跟上慕容峥。 饭店老板怔怔看了眼手中银两,抬眸追上姜暄和背影,眼里满是担忧。 刚进官府,那为首官兵便领着手下去往了后院,只扔下被绑住双手的慕容峥。 “给我老实点!” 身后官兵用力踹了慕容峥一脚。 慕容峥并未多言,踉跄半步,继续往前走。 谁想官兵竟直接将他带到了牢狱。 “县令呢?” 慕容峥停在门口,冷声质问。 “县令事务繁杂,哪有时间管你。废话少说,赶紧进去。”官兵不耐催促。 “此案县令不审?” 慕容峥直直站立,毫无动身之意。 “你阻碍公务,殴打官兵,证据确凿,还审什么审?”官兵轻蔑打量慕容峥。 随后,从牢中走出几名狱兵。 “交给你们了。” 官兵将慕容峥推向对面,转身要走。 眼见狱兵伸手抓他,慕容峥侧身躲闪,而后抬腿,便将几人踹倒。 “反了你了!” 听到动静,官兵回头,朝慕容峥怒吼。 他快步冲上前,欲要擒住慕容峥。还未碰到,慕容峥跳起,双脚夹住他的脖颈,用力一扭。 第255章 身子在空中翻滚数周,重重摔倒在地。 正要起来,一只脚便踩在他的脸上,他愈是挣扎,慕容峥愈是用力。 “你大胆!这里可是官府,你居然……啊!” 官兵吃痛,顿时惨叫出声。 “把你们县令叫来。” 慕容峥声音冰冷,如跌冰窖。 身后几名狱兵顿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此话是说给的他们听。 几人不敢耽搁,连滚带爬跑远了。 半晌,县令匆匆赶来。 “大人,就是他!” 跟在他身侧的,正是方才在饭馆同他叫嚣的官兵。 “放肆!”见到眼前一幕,县令严声训斥道。 “还不快把脚撒开。” 慕容峥非但不听,反而加重了力气。 “二伯……救……救我!” 脚下官兵脸颊红肿,疼得生不如死。 “本官叫你撒开!”县令震怒,声音拔高了几分。 “为何滥收商税?税收一事乃吏部统管,何时轮到你官府做主?还有,有案不办,这京都要你这个县令有何用处?” 慕容峥目光如炬,字字珠玑。 “哼,那你要去找吏部尚书,问他为何要将税收交由本官来管。不过,你有这个胆子吗?”县令冷笑。 “好,那就找吏部尚书来。” 慕容峥神色依旧平静如水。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见尚书大人?”站在县令身后的官兵轻蔑冷哼。 话音刚落,一只手便狠狠抓住他的手腕。 慕容峥目光骤紧。 听到惨叫声,他不紧不慢松开手。 “啊,疼,疼。” 那官兵不断叫喊着。 “荣儿,你怎么了?”县令担忧,着急搀扶住他。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爹……” “什么?快,快把荣儿带下去,找大夫医治,快。” 县令慌乱无比,连声催促。 慕容峥似笑非笑,看着几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好大的胆子!本官要杀了你!本官要灭你九族!”县令气极,手指向慕容峥。 “灭谁的九族?我的?” 慕容峥忍俊不禁,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来人!去尚书府把江大人请来,快点!”县令大声吩咐道。 “你不怕我,尚书大人你总怕了吧?你记着本官方才的话,本官必定要让尚书大人灭了你的九族不可。” 他咬紧牙齿,似要将慕容峥生吞活剥。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慕容峥懒得再废话。冷笑两声,便离开了此处。 与此同时,姜暄和在官府外静静等候。 顺带她将今日之事在心中细细盘算了一遍。 慕容峥为人向来严谨,在饭馆时将事情闹大,想来是故意闹到官府。 所以她才让围观的人报官,助慕容峥一臂之力。 听那几个官兵提起商税,应当就是为了这个。 这些人,在天子脚下竟还敢如此放肆,背后必定有所靠山。 能让慕容峥亲自出手,那背后靠山也必不会是一般之人。 若她能帮到慕容峥,让慕容峥看到她的能力,之后交换利益,她也能多一些筹码。 利用美色,诱慕容峥,姜暄和已看不上这样的手段。 慕容峥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与姜相撕破脸皮。 可要推翻姜家,仅靠她也不行。 她需要慕容峥。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便是牢牢抓住慕容峥,让慕容峥非她不可。 无论是出于心,还是出于利。 “敏妃娘娘?” 江楠刚下马车,便见姜元敏独自站在门口。 他心中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江大人。” 姜暄和从思绪中收回,朝江楠应道。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皇上呢?” 江楠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确未发现慕容峥的身影。 “江大人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姜暄和温声道。 第256章 慕容峥自被官兵带走她便不曾再见过,她亦不知为何江楠会来。此时多说无益,姜暄和选择明哲保身,不出风头。 听罢此话,江楠脸色一沉,连忙迈腿走上台阶。 “江大人,您总算来了。” 县令站在门口焦急等候,见江楠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皇上呢?”江楠追问。 “什么皇上?江大人,您是不知道,那歹人有多狂妄,他不仅打伤下官府中官兵,还扬言连您也不放在眼里。您可得好好治治他。” 眼下县令满肚子的怒火,只恨不得将慕容峥碎尸万段,哪顾得上其它。 “对了,这位姑娘是……?” 说完,他才注意到站在江楠身后的姜暄和。 “人在哪?”江楠神色严肃。 “什么?” “我是说,你口中那个人,他现在在哪?” 此刻,慕容峥就在大厅闲坐,饶有兴致把玩手中的扳指。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就是他!您看……” “微臣参见皇上!” 县令话音未落,江楠兀的跪倒在地,朝慕容峥磕头。 他顿时愣住。 慕容峥没有说话,冷冷看着江楠。 “还不快跪下!” 江南侧头,低声提醒县令。 县令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俯下身。 自知此事与她无关,姜暄和默默走到一旁座椅坐下。 “起来吧,江大人。” 末了,慕容峥开口。 他语气平静,连同神情亦是十分淡然,叫人琢磨不透。 可他越是看着无事,越是令人胆颤。 饶是江楠入朝为官多年,见过风浪无数,也被慕容峥吓得大脑空白,说不出话来。 “臣不知皇上莅临官府,有所怠慢,还望皇上恕罪。” 他躬着身子,甚至不敢看慕容峥一眼。 “这样说来,县令是你的人?”慕容峥冷冷瞥了眼县令。 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听见慕容峥提及他的名号,县令浑身一颤,腰弯得更低了些。 “吏部行事,与官府多有往来,臣与县令大人也算熟识。”江楠温顺回道。 “他刚才说,要灭朕的九族。”慕容峥挑眉。 江楠亦是震惊不已,瞪大眼睛望向一旁的县令。 “此事江大人怎么看?” “回皇上,县令虽不知您的身份,但此言大为不敬,是以忤逆圣上,该当重罚。”江楠毕恭毕敬,生怕慕容峥动怒。 “那就灭他的九族吧。” 慕容峥轻描淡写,仿若自己所言,不过一桩小事。 姜暄和眉头蹙了蹙,目光落在慕容峥的脸上。 甚至他望向江楠的眼里还含着笑意。 公正严明,不怒自威,带着睥睨众生的轻蔑。 “皇上,下官错了,是下官有眼无珠,没能认出您来。求您饶过下官这次,下官再也不敢了。” 县令惶恐不已,连连磕头。 慕容峥自顾自将扳指戴回到手上。任由县令哭喊求饶,他都视若无睹。 “来人,把他关进大牢。” 江楠看出慕容峥的心思,连忙命令手下。 哭求声愈来愈小,直至再听不见。 “皇上,您受惊了。若不然今晚臣在酒楼设宴……” “用膳倒是小事,江大人还是给朕解释一下,为何商税一事,不由吏部掌管,而交由官府。朕也纳闷,按理说京都县衙,就在天子脚下,那县令为何连朕都认不出来。” 懒得同江楠周旋,慕容峥毫不留情打断了他的话。 “商税一事,乃臣管治不周,臣也是今日才知情。皇上放心,臣定当立即整改。”江楠自知理亏,低着身子不敢抬头。 慕容峥站起,慢悠悠走到江楠身旁停下。 “食之民膏,当以民为重,这才是为官之根本呐江大人。” 第257章 他拍了拍江楠肩膀,随即离开大厅。 姜暄和见状跟上。 “你今日倒是机灵。” 走出官府,慕容峥仿若无事发生般,同姜暄和笑道。 “臣妾是在皇上身边待得久了,也学得聪明了些。若是能帮到皇上,自然是最好的。”姜暄和语气乖巧。 “那你猜猜看,为何这县令连朕都不认识。”慕容峥薄唇微勾,饶有兴致打量了眼姜暄和。 后宫不议政事,这人是在给她挖坑呢。 姜暄和低眸,内心猛翻白眼。 “臣妾愚昧,猜不出来。” “因为他背后有人。”慕容峥回答。 未料到慕容峥会将此事告知于她,姜暄和猛的抬头,一脸诧异神情。 “你可是在想,他背后之人是江楠?”慕容峥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 姜暄和眉头蹙紧。 经由今日一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县令与江楠之间定有利益往来。 “江楠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慕容峥继续说道。 “那皇上可是要继续往下查?” 姜暄和追问。 “现下只能确认官府滥收商税,江楠大可将罪过尽数推至县令身上,如他方才那般。没有证据,即便朕是天子,也不能随心所欲,想罚谁则罚。”慕容峥耐心同她解释。 没想到还挺有原则。 姜暄和嗤笑。 也是,虽然慕容峥性情冷漠乖张,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位明君。 除了眼睛不行。 一想到慕容峥居然会信任姜相那种人,姜暄和便对他提不起一丝好感。 “明日花灯会,今晚便早些休息。” 慕容峥自顾自走在前面,全然不知姜暄和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 姜暄和收回思绪。 是夜。 月朗星稀。 相府后院一座荒废的庭院内,姜暄和与春月并肩坐于台阶之上。 “我幼时常与傅开哥悄悄来此玩耍,秦良玉禁止我们两个读书写字,我们便将笔墨纸砚藏在这,偷偷的练。” 回想起往事,姜暄和心中满是感慨。 “这背面就是后山,传说相府建立之前是块坟地,许是亏心事做多了吧,秦良玉每每经过这里,晚上都要做噩梦。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来了。” “我是说这偌大的相府内,怎么还有块荒弃的院子。”春月点头。 “对了。”姜暄和忽然想起什么。 “明日便是花灯会,你准备好了吗?” 她神色认真,看向春月。 姜暄和春月结盟至今,终于迎来她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想到明日的计划,她不免感到紧张。 “准备好了。”春月郑重点头。 “只是……” 忽而,她脸上闪过一道担忧之色。 “怎么了?”姜暄和追问。 “我还是有些怕。” 春月默默低下头。 因为紧张,指腹被掐出青红色印记。姜暄和见状心疼,一把抓住她的手。 “莫要担心,有我呢。”姜暄和言语真切。 “既然那时你愿意相信我,与我一同对付姜中正,我便不会抛下你不管。” 永远不会。 为了两人的约定,也为了解救这个同样被姜家所迫害,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可怜女子。 “相信我。” 姜暄和牵着春月的手紧了紧。 “好。”良久,春月抬头,朝姜暄和答应道。 四目相对间,二人只看得见对方眼里闪烁的泪光。 院门外,一道身影消失不见。 …… 花灯会乃是大周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每年初冬,人们便会在自家门上挂满灯笼,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到那一日,街道人烟熙攘,灯火通明,嬉笑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这些都是姜暄和从旁人口中亦或是书上听说,事实上,她从未参加过花灯会。 第258章 虽然那夜让慕容峥陪她,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计划,但一想到晚上的花灯会,姜暄和便不由得欢喜。 以至于一整日,她都沉浸在期待之中。 “皇上,娘娘,外面人多眼杂,不如将他们带上吧。” 傍晚,用过晚膳,姜相送慕容峥和姜暄和出府。 “不用了。”慕容峥一口回绝。 “今夜我只想好生陪着敏儿游玩,带上侍卫反而累赘,若害得敏儿玩不尽兴,这错该由谁来担?” “是,那臣就祝皇上和娘娘尽兴而归。”姜相恭敬应道。 “凭什么她可以和皇上出门游玩,我却只能顶着这么一张脸,留在府里哪儿也去不了。这个贱人!” 远远见慕容峥和姜暄和离开,姜元敏再是忍不住,朝二人身影气得大骂。 “委屈你了敏儿。”秦良玉心疼极了姜元敏。 “你去可以讨得皇上欢心吗?”姜相没有好气。 “爹,怎么连您也向着姜暄和!” 姜元敏更觉得委屈了。 “是啊,老爷,怎么说敏儿也是您的亲生女儿,那姜暄和不过是贱胚子所生,再怎么都不该踩在敏儿头上。” 秦良玉忍不住替姜元敏打抱不平。 “这几日在府中你也看到了,暄和很得皇上喜欢,为此她必定下了不少功夫。咱们理应记得才是。”姜相朝秦良玉道。 “可是……” “行了,我还有政事处理,先去书房了。” 不等秦良玉说话,姜相转身回了府里。 “娘!您看爹!” 姜元敏气得跺脚。 “你爹爹心软,你也是知道的。”秦良玉轻轻拍了拍姜元敏的手背。 姜相的话再是可气,她也无可奈何。 都怪姜暄和。 惯会迷惑人的狐媚子,最是懂得如何讨人欢心。 尤其是男人的心。 想及此,秦良玉对姜暄和母子的憎恶又多了几分。 果然如书上所写,街上人声鼎沸,比平日里热闹上千万倍不止。 姜暄和走在各式各样的灯笼之间,心情很是愉悦。 “糖葫芦怎么卖?” 她走到摊前,询问卖糖葫芦的老翁。 “我不吃。” 见姜暄和提着糖葫芦回来,慕容峥毫不犹豫回绝道。 “那我自己吃。”姜暄和撇嘴,狠狠咬下一大口。 清脆的山楂自口中咀嚼开,混合着糖衣,分泌出酸甜的汁水,真真是美味极了。 “春月,给你。” 姜暄和吃了一半,将剩下一半递给了春月。 紧接着她又被卖面具的摊子吸引了去。 慕容峥无奈。 也不知怎的,姜暄和一出来便像是变了个人,与在宫中乖顺讨好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看着姜暄和喜笑颜开,脸上满是笑意,慕容峥心中暗想。 “公子!你快过来!” 姜暄和的喊声将他思绪拉回,甫一抬头,就看见身着藕粉长裙的少女,正挥舞手臂,朝他盈盈的笑。 慕容峥一怔,迅速走上前。 “你觉得这个好看,还是这个好看,挑一个,我送你。”姜暄和晃了晃手中的面具。 慕容峥呡唇,沉默了半晌。 “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喜欢?对不起。” 姜暄和还以为是自己没有规矩,惹怒了慕容峥。 “你的眼光,这么差吗?”憋了半天,慕容峥终于说出了口。 不是他不喜欢,实在是姜暄和挑的面具太丑。 “啊?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姜暄和神色有些失落。她嘀咕了声,将手中面具放下。 只是很快,她又被其它新奇的东西吸引。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 渐渐,两人从城北逛到城东,等到护城河边,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第259章 临近子时,湖面上飘荡着莲花灯,水波荡漾下,向着尽头游去。 因着天色不早,岸边只剩下寥寥几名年轻男女还在放灯。 “想放吗?”见姜暄和一直盯着湖面上看,慕容峥轻声问道。 “想。” 姜暄和点头。 “那走吧。” 慕容峥微微仰头,起身沿小径往下。 桥上有商贩叫卖莲花灯,春月买了三盏。 “这么多人祈求家人平安,若是都能如愿就好了。” 莲花灯上火光闪烁,在这夜色衬托下愈加动人心魄。 姜暄和心里默念着母亲,将莲花灯亲手放入湖中。 “娘娘的心愿,定能被上苍感应到的。”春月轻声开口。 慕容峥本不屑于玩这些,在姜暄和的催促下也放了一盏。 “春月,该你了。”姜暄和侧身让出一条道,留给春月。 谢过慕容峥和姜暄和,春月蹲下,在莲花灯上系了条白布。 一阵微风拂过,湖水飘荡。 春月那条白布在一众莲花灯中显得格外夺目。 “为何要系白布?”慕容峥随口问道。 话音刚落,春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慕容峥眉头微蹙。 “回皇上,奴婢这条白布,是为奴婢家中八十余人所系。” 夜色昏暗,春月神情若隐若现,看不清晰。 “哦?”慕容峥仿佛提起了几分兴致。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当年的通政史司副使,吴月明。” 慕容峥神色平静,并无反应。 一旁的姜暄和暗自揣摩着此幕,心中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她只当还算有些了解慕容峥,所以赌了这一把。 但愿自己是对的。 “父亲已经去世五年,皇上忘了也是情理之中。” 春月抬眸,看了慕容峥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五年前的今日,奴婢由奶娘陪同上街游玩,却不曾想回去时,府上已被大理寺的官兵尽数包围。他们告我父亲贪污受贿,理应斩首示众,我父亲不屈,被当场刺死。我母亲伤心欲绝,随后撞死在了大厅的柱子前。” “一夜之间,我家近百余人口,除我之外,全都死了。” 春月说话时,语气一度哽咽。 姜暄和心疼极了,欲上前抱一抱她,又碍于慕容峥在场,只得干干望着。 “那你又是如何顺利脱逃的?”慕容峥开口。 那双比夜色还要深邃宁静的眼眸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 “奴婢那时刚逛完花灯会回来,遥遥便看见门口站满了官兵,奶娘性子比奴婢沉稳许多,当即将奴婢带走,送到了城外的二伯家。” 春月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第二日,京中便传来吴家满门抄斩的消息,二伯他们一家也未能幸免于难。前来抓捕的官兵认不得奴婢,只当是二伯家的女眷,一并送到了宫里。” 语顿,她面朝慕容峥俯身磕头。 “奴婢这几年在宫中尽心竭力服侍各位主子,早已认命。但奴婢的父亲忠肝义胆,清廉爱民,乃一等一的良臣。皇上若是不信,也可在京都的大街小巷问一问,年纪稍长些的百姓应当都还记得奴婢的父亲。” “这样一位好人,最后竟死于莫须有的罪名之下,奴婢心有不甘。奴婢恳请皇上重审吴家灭门一案,为奴婢的父亲、母亲,及府中所有因此事丧生的无辜之人,洗刷冤屈,主持公道!” 愈到最后,春月的语气愈加坚定。 她做到了。 姜暄和一动不动看着春月的身影,由衷为她感到骄傲。 “这件事情,你可知情?” 慕容峥未立即回复春月,而是先转头看向身旁的姜暄和。 第260章 “娘娘并不知情。” 姜暄和刚张嘴,便被春月接过话茬。 “奴婢其实早就想过向您坦白,奈何皇宫中人多眼杂,奴婢唯恐再次引来杀身之祸,才拖到了今日。娘娘性子温和,对奴婢极好,奴婢不愿也不忍牵连于她。” 言语诚恳,措辞真切,令人闻之信服。 “难怪本宫看你知书达理,举手投足与一般下人不同,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往。”姜暄和微微一笑。 慕容峥已将目光收回,姜暄和转头,只对上他的侧脸。 “皇上,臣妾虽然不懂朝政,但早前未进宫时,也总听说吴大人做过的善事。要说他贪污受贿,掠取百姓钱财,臣妾也是有些不信的。臣妾以为,重新彻查确是必要,还望皇上应允。” 她微微躬身,一副谦逊恭敬的姿态。 周遭静谧,唯有微风拂过,吹动湖面,掀起阵阵水声。 姜暄和低垂着头,心跳得愈加厉害。 “你既有这份孝心,敢冒死进谏。又有敏妃娘娘为你说话。朕便允了你的请求,待此次回宫,朕自会下令大理寺,重新调查此案。” 半晌,慕容峥终于答应下来。 姜暄和暗自一喜,心里悬着的石头也随之落下。 “时辰不早,回去吧。” 慕容峥转身往岸上走去。 姜暄和紧跟其后,待春月站起,两人相视一笑。 忽而,一道黑色身影自草丛中蹿出。 “不好!有刺客!” 姜暄和大惊。 话音刚落,便又冒出几人,不等她反应,随即与慕容峥打斗一团。 姜暄和抓住春月的手,一边避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努力往角落处躲闪。 这些人统一着一身黑衣,头戴面纱,武艺高强,且刀刀致命,竟与那日在秋狩猎场中碰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他们又卷土重来了? 想到自己与慕容峥被逼到跳崖,险些丧命,姜暄和眉头紧皱。 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正担心着,兀的从远处赶来十余人,顿时吸引出姜暄和注意。 她记得领头的那人,暗影。 是慕容峥的贴身暗卫。 “救兵来了!”姜暄和惊叹。 她只顾着欣喜,未注意到春月此刻望向慕容峥的眼里,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恨意。 有了暗卫的支援,黑衣人很快被解决殆尽。 姜暄和正欲起身去向慕容峥身边,不料一只手忽然将她嘴巴捂住。 那人动作极快,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带到一艘船上。 “唔……” 姜暄和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是,这些人想要的是慕容峥的命,抓她干嘛啊。 姜暄和欲哭无泪。 船只不大,飘飘荡荡游向湖泊深处。 她正想办法逃脱,便见夜色下,慕容峥手持利剑,脚踏湖面,朝她步步逼近。 转瞬间就杀到了船上。 手起刀落,身后黑衣人重重倒地。来不及细想,姜暄和就被慕容峥拽到了自己身边。 但不等二人离开,自水中忽然飞出二十几名黑衣人,跳上了船只。 兵刃相接,刀光血影,姜暄和余光轻扫,岸上也不知何时又多出几十个黑衣人,牵制住了暗影他们。 春月会不会有危险? 姜暄和脑海中闪过一道担忧。 但她现在也顾不得其它。船只因为动静太大来回晃荡,无数次刀剑自她身旁和脸颊擦过,她只觉命悬一线。 “躲着。” 自知这些人的目标是他,慕容峥一把推开姜暄和。 姜暄和踉跄几步,差点踩到死去黑衣人的尸体。 这么块巴掌大的地方,她往哪里躲。 第261章 姜暄和无奈。 二三十名顶尖高手尽数围攻一人,饶是慕容峥身手再厉害,如此耗下去也会招架不住。 她再次看向岸边,竟发现暗卫越来越多。 指望他们前来支援怕是不可能了。 这么大的阵仗,背后之人定是下了决心要慕容峥的性命。 不行,他可不能死。 慕容峥死了,还不知道后面是谁上位。 万一是姜相的人呢。 回过神来,姜暄和紧紧看向不远处的慕容峥。 打斗十分激烈,无数道黑影自她眼前不断闪过,慕容峥的身影反而愈加看不清晰。 再这样下去,慕容峥会死,她也要没命。 姜暄和双手紧攥成拳头。 眼见一个黑衣人从慕容峥身后偷袭,差一点便刺伤慕容峥,姜暄和终于忍不住。 她低下头扫视一周,盯上掉在地上的弓箭。 姜暄和迅速拿起,将弓箭握在手中。 耳畔响起那日在骑射场,慕容峥坐于她身后,手把手教她射箭时的言语。 取箭、上弦、拉弓,射! 一支利箭自她手中飞出,眨眼间刺穿一名黑衣人的身体。 成功了! 姜暄和高兴不已。 现场太过混乱,无人发觉这边动静,姜暄和再次重复以上步骤。 又射中了一个。 她看着倒地的黑衣人,又低头看向手上的弓箭,心中五味杂陈。 前世她任人欺负,从不知道反抗,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 情况紧急,不容得她多想,姜暄和再次拉弦。 这一次她未能神不知鬼不觉,有黑衣人发现了她的动作。 “姜元敏!” 慕容峥大喊了一声。 姜暄和定睛,眼睁睁看着几名黑衣人朝她飞奔而来。 “快射!”慕容峥急声催促。 射,姜暄和,再不射就没命了! 心中有人在同她说话。 顾不得思索,姜暄和瞄准眼前的黑衣人。 在他抬手的一瞬间,箭尖刺穿了他的心脏。 鲜血刹那间飞溅而出,洒在姜暄和脸上。 随之鼻间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萦绕。 “姜元敏,射!” 姜暄和,射! 她提起弓箭,一下接着一下,刺向黑衣人。 片刻,在她与慕容峥的共同配合下,船上的黑衣人被彻底解决。 “哐当”一声,弓箭掉落在地。 姜暄和大脑空白。 她刚才,是杀了人吗? 鼻间的血腥味依旧浓烈,仿佛是在告诉她,她没有在做梦。 “怎么了?” 慕容峥走到她面前。 姜暄和摇了摇头,正欲回话,忽而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慕容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皇上!” 此时,暗影也已解决掉岸上的黑衣人,来到船上。 慕容峥不动声色瞟了眼暗影身后。 十一名暗卫一个不少,他心安下来。 “救驾来迟,还请皇上降罪!” 众暗卫双手抱拳。 “回去吧。” 慕容峥抱着姜暄和,径直朝前走去。 “皇上,可是要检查一遍,看是否还有存活?”暗影郁闷。 “不用了。他们被人下了剧毒,今夜必死无疑。” 慕容峥头也不回。 听到此话,连暗影也不由得一震。 这么多的顶尖高手,竟是舍得下必死的命令。 “把他们解决好,切勿惊扰百姓。”慕容峥冷声吩咐道。 “属下遵命!” …… 疼。 锥心刺骨的疼。 姜暄和睁开眼睛时,正在床上躺着。 扶柳从稳婆怀中接过襁褓,匆匆离开房间。 “娘娘好命,生了个小皇子嘞。”稳婆笑呵呵的道。 自己这是,穿越回前世了? “啊!” 脑袋一阵刺痛,姜暄和尖叫出声。 再醒来时,她已然跪在荒废的庭院中。 周围站满了从姜家召来的仆人,姜暄和想到什么,忙不迭环顾四周。 第262章 果然在其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娘。” 姜暄和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平日里不是最会讨皇上欢心嘛,叫啊,叫得大声点,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来救你。” 此时匈奴来犯,国家危难之际,慕容峥事务繁忙,姜暄和已经近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敢不听我说话,雪梅,给我打!” 姜元敏声音尖锐,嚣张至极。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一把抓住头发,随之,一道接着一道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许是动静太大,吓到扶柳怀中的孩子,婴儿啼哭声顿时响彻庭院。 前世她的一生都在姜家的掌掴中度过,唯一的亲人便是母亲和孩子。 如今,这两个人正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死在他们面前。 她怎么能不恨。 打着打着,姜暄和有些头晕。 再抬起双眸,眼前是一处陌生营帐。 这是哪里? 她有些疑惑。 随后,耳畔传来脚步声音。紧接着一道身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慕容峥?” 姜暄和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盔甲。 难道自己死后,慕容峥亲自上了战场吗? 一道道疑问冲进脑海,还不等姜暄和细想,又一个人走进营帐。 “皇上,京都传消息来,说是娘娘生了!” 那人身段魁梧,五官周正硬朗,倒是与杨烨武有三分相像。 “真的?”慕容峥眼睛一亮,原本疲倦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神情。 姜暄和见到此幕,只觉得苦涩。 估摸时间,这时候她已经死了。 这两年陪着慕容峥的是她,诞下皇子的是她,可直到她死,慕容峥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真真是唏嘘。 “那她呢?她可还好?”慕容峥追问道。 “皇上放心吧,一切都好,就等您回去了。”男子朗笑。 居然知道第一时间过问她的情况,还算有良心。 姜暄和嘴角微勾。 眼前又是一阵眩晕,接下来慕容峥和男子的对话她已经听不清楚。 再一眨眼,眼前又换做了另一番景象。 城楼上,一名身披盔甲的男子正站在她旁边。 是裘国的大皇子,拓拔炎。 她之前去御书房,看到过此人的画像。 随后,姜暄和侧头,看向下面。 以慕容峥及上一幕见到的男子为首,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大周士兵。 不对,杨烨武呢?他不是也来了边境吗? 没有见到杨烨武的身影,姜暄和不免感到奇怪。 “众将士听令!给本将杀!凡生取大周皇帝头颅者,封官加爵,赏黄金万两!” 拓拔炎一声令下,城门大开。 姜暄和紧紧盯着底下那抹金色身影,一颗心随之用力揪起。 战场上比之他们原先遭遇刺客袭击要惊险千倍,加之拓拔炎亲自下场,慕容峥渐渐不敌。 看着他明明已身负重伤还在拼死抵抗的模样,姜暄和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落下。 慕容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大周的子民需要你。 忽然,慕容峥抬起头来,竟与站在城楼上的她四目相对。 姜暄和一惊。 “皇上!小心身后!” 一个裘国士兵手拿大刀,从慕容峥身后砍去。 姜暄和着急大喊。 可等到她再反应过来,四周情景已全然不见。 她坐在床上,止不住的喘着粗气。 “可是做噩梦了?” 想到方才姜暄和嘴里喊着他的名字,慕容峥语气难得温柔。 姜暄和看了眼四周。 外面夜色正浓,月光自窗户缝隙洒进来,隐约照亮屋内。 第263章 慕容峥就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她。 随后,慕容峥转身去到桌前,为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皇上。”姜暄和轻声道。 自己方才是做了一场梦吗? 她一边大口吞下杯中茶水,一边暗自回味梦里发生的事情。 可若是做梦,为何生孩子和临死前被姜元敏折磨,却是她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难道后面慕容峥去了边境也是真的吗? 那他可有在那场战事中丧生? 越想越是担心,姜暄和的心不禁揪作了一团。 “你今日做的很好。” 慕容峥接过空茶杯放下。 姜暄和随之从思绪中抽回。 她知道,慕容峥指的是她射箭杀死黑衣人一事。 “是皇上教的好。”姜暄和低眸,谦逊回道。 先不管梦里所见是真是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牢牢勾住慕容峥的心。 左右前世拓拔翡玉和拓拔扈也未来大周和亲,与裘国之间的战事,尚且还不知可有变数。 但姜家对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对姜家的恨是确定的。 这一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一丝改变。 想及此,姜暄和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慕容峥。 月光绰约,衬得她眼里的泪光晶莹剔透,十分可怜。 “怎么了?”慕容峥微微蹙眉。 “臣妾害怕。” 姜暄和浑身发颤。 “朕就知道。”慕容峥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臣妾害怕杀人,但更怕皇上受伤。” 说着,姜暄和一把抱住了慕容峥的腰。 “皇上。” 她声声涕泪。 “你杀的都是会伤害到自己的人,你做得很好,朕很为你感到骄傲。” 慕容峥身姿挺直,一动不动,任由姜暄和紧紧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 “朕也不会有事。” “那皇上可会丢下臣妾,不要臣妾了。”姜暄和带着哭腔道。 “不会。” 末了,似是犹豫了会儿,慕容峥摸了摸姜暄和的头。 不同于从前的戏谑,这一次,他多了几分郑重。 姜暄和知道,自己成功了。 将头埋在慕容峥腰间,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快睡吧。” 就这样抱了半晌,慕容峥开口提醒。 “好。”姜暄和乖巧点头。 许是身子太累,这一夜,她枕着慕容峥的手臂,一夜好眠。 等到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你醒啦。” 春月正在收拾桌子,见姜暄和坐起身,她笑盈盈的打了声招呼。 昨夜姜暄和昏迷前一刻,看见过岸边的春月,故而知道春月无事。 但想到一同经历了这么凶险的事情,她仍止不住感慨。 “昨儿个把我吓死了,我看到那船上好多人,恨极了自己不会武功。那时便在想,自小读书有什么用处,遇到事情还不是愣在那,什么也做不了。” 春月轻笑,走到衣柜前,帮姜暄和取衣裳。 “莫要这样说。”姜暄和轻声宽慰。 “读书的用处大着呢,你又这么聪明,日后定能出人头地,有一番大作为。” 她也想见识一下一代女官的诞生。 定是十分惊心动魄。 “也就只有你这样想我,觉得我好。”春月笑了笑。 “妹妹,你醒了吗?” 鼓励的话刚到嘴边,便听屋外传来姜傅开的声音。 “醒啦,你等等我!” 姜暄和应了声,连忙穿好衣裳,走出屏风。 姜傅开刚将餐食摆好。 为了在慕容峥面前装样子,秦良玉也不知在哪里寻了件衣裳给他,让他换上。 衣裳大了些,姜傅开穿着总有些别扭。 “妹妹,饿坏了吧?快来用膳。” 他细心将椅子挪开。 “叶儿粑?”待看清桌上饭菜,姜暄和激动不已。 第264章 竟有她最爱吃的叶儿粑。 “还是许姨亲手做的呢。”姜傅开笑道。 “啊?” 姜暄和诧异,转而看向姜傅开。 “自从前日爹将许姨放出来后,便未再把她关回柴房。昨天夜里听说你救了皇上,爹一高兴,也就没管许姨下厨房给你准备饭菜的事了。” 姜傅开轻笑着同姜暄和解释。 原来如此。 姜暄和了然。 她是说姜家怎会这么好心。 幼时在山林间生活,母亲常给她做叶儿粑,以至于后面连见母亲一面都难于登天的时候,她便心心念念着这一口。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吃到母亲亲手做的叶儿粑。 姜暄和既难过又感动,泪水不自觉间夺眶而出。 “暄和,你别哭。” 一看到她哭,姜傅开顿时手足无措。 “谢谢你,傅开哥。”姜暄和哽咽。 “这有什么,你快趁热吃。” 姜傅开捻起一块叶儿粑,递到她手中。 “奴婢参见皇上!” 春月率先看到慕容峥,连忙躬身行礼。 姜暄和和姜傅开随之站起身。 “你哭什么?”慕容峥上下打量姜暄和,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 “回皇上,臣妾与几位兄长关系向来要好。方才三哥为臣妾取来午膳,便有些感动。” “就为了个这个什么,叶儿粑?” 听了姜暄和的解释,慕容峥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之前还以为姜暄和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品尝些粗粮,觉得稀奇。 没想到她是真爱吃啊。 “你若是喜欢,回了宫叫御膳房学学,给你做便是。” 为了个叶儿粑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苛待了后宫的妃嫔。 “臣妾只爱吃府里一个下人做的,其余的总缺了点儿味。所以就不用劳烦御膳房学了。只求日后臣妾偶尔嘴馋,皇上能允府里的下人为臣妾做一份。” 姜暄和顺势提到母亲。 说完,她细细观察慕容峥的反应。 “也行。” 慕容峥不以为意。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姜傅开与春月便先行退下,将房间留给了他们。 “皇上可有用过午膳?”姜暄和礼貌问道。 “用过了,你快吃吧。” 慕容峥坐到桌前。 “昨夜的刺客,皇上可有查明是从何而来?” 姜暄和夹起碗中的叶儿粑,轻轻品尝了一口。 味道清甜,唇齿留香,很是美味。 “与狩猎比赛时,我们在猎场上碰到的是一伙人。”慕容峥淡淡回答。 意料之中,姜暄和并不觉得惊讶。 目标既然是慕容峥,想必与前朝息息相关,此事她无权插手。 她现在只一心想着如何顺利将母亲带到自己身边。 作为把柄,姜相绝不会松手让母亲离开相府。 恐怕还得要靠慕容峥。 “朕下午要去趟江府,你无需跟着。昨夜你受了惊,留在府中好生休息便是。” 正想着,慕容峥开口道。 “臣妾知道了。”姜暄和回过神来。 慕容峥要去江府,定是因为那日的事情。 虽说县令已经受到惩罚,但细想过来,真相绝非那么简单。 至少滥收商税一事,吏部逃脱不了干系。 姜暄和想起那天在官府出来,慕容峥同她说的那些话。 人外有人,敢在京都知法犯法,那县令靠的定不止有江楠一人。 诛他九族,怕只是杀鸡儆猴,给他背后的人看。 看慕容峥这样子,应当是准备彻查了。 细想过后,姜暄和喊来春月。 “我在,怎么了?” 慕容峥闲坐片刻后便已离开,此刻屋内只有她和姜暄和。 见姜暄和神色凝重,春月不由得疑惑。 第265章 “帮我以姜元敏的名义送份帖子去祁家给祈娇娇,就说许久未见,想请她喝茶。”姜暄和吩咐。 “好。” 春月未有多问,当即动身。 一个时辰后,城西惠园茶楼,祁娇娇如约而至。 “好久不见。” 姜暄和笑盈盈的同祁娇娇打招呼。 方才等待的时间,她心里酝酿了许久,生怕自己掩藏不住对祈娇娇的恨意,露出破绽来。 但即便如此,看到祁娇娇时,她仍下意识心头一颤。 恍惚间,她仿佛听见了小白凄厉的叫声。 一声一声,捶打在她心间。 是她害死的小白,祁娇娇是为了捉弄她,才将小白扔进滚烫的开水里。 她有罪,祁娇娇也脱不了干系。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敏妃娘娘居然邀我喝茶。”祁娇娇掩嘴轻笑,大摇大摆踏进包厢。 “瞧你说的,我就你一个交心的朋友,这好不容易出趟宫,不找你找谁?” 姜暄和回之一笑。 “唉,你可莫要说这话,前两日我刚碰见你和别家小姐一同游玩。只怕是你当了娘娘,早把我给忘了。” 祁娇娇噘嘴,一屁股坐到桌前。 “都同你说了原因了,怎么?我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还不信我?” 说着,姜暄和从春月手中拿过匣子,递向祁娇娇。 “呐,吐蕃进贡的珍珠粉,只有宫里的娘娘能用……” 话音未落,祁娇娇便将匣子抢过。 还是那副小家子模样,姜暄和内心一阵鄙夷。 “你可别再说我不想着你了。” “算你够意思。”祁娇娇嘴角扬起,总算露出满意神情。 “本来我这次出宫,还想再带些好东西给你的,可是……” 姜暄和蹙眉,故作欲言又止状。 “可是什么?”祁娇娇好奇。 “唉。” 提及此事,姜暄和先是重重叹了口气。 “你是有所不知,我在后宫虽然极得圣宠,但也正因如此,总被其余妃嫔记恨。尤其杨家的小姐,仗着他父兄的关系,对我颐指气使,暗地里苛待于我。我现在过得还没以前在相府时安逸。” “你是说杨淑仪?”祁娇娇挑眉。 “对!就是她!”姜暄和愤愤点头。 “我知道她,是听说她脾性跋扈,十分高傲。不过皇上不是喜欢你嘛,杨淑仪欺负你,你跟皇上说不就是了。” 边说,祁娇娇边捣鼓匣子里的珍珠粉,俨然未将姜暄和的话放在心上。 “后宫的事情你不懂,那杨家家大业大,即便我说了,皇上撑破天也只会小惩一下她,还惹得她更加记恨我。” 姜暄和未有泄气,继续向祁娇娇埋怨。 “娇娇,我今日喊你出来,除了与你联络旧情,还有件事情想要找你帮忙。” 见时机成熟,她当即抛出正题。 祁娇娇愣了愣,随即抬起头,一脸谨慎打量姜暄和。 “你现在混得可比我好,我能帮到你什么忙。” “我想找你借五百两银子。”姜暄和回道。 “多少?” 祁娇娇惊住,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会白拿你的。你借我五百两,我以后每月让我侍女出府,还你六十两,共十次,如此你还一百两,如何?” 都说臭味相投,与姜元敏关系要好的,能是什么好人。 若不给她些好处,祁娇娇绝不会答应。 “六十五两,可不能再多了。” 见她不说话,姜暄和故作为难,又将报酬拔高了些。 “我不是不想借你,是我也没有这么多钱。” 祁娇娇无奈。 什么也不做,净赚一百五十两,这么好的买卖,傻子才不干。 可也要她有钱啊。 越想越觉得可惜,祁娇娇欲哭无泪。 第266章 “你没有,但祁伯伯可是京城第一布商,他那肯定有。”姜暄和趁热打铁,继续诱祈娇娇。 “你若不想让他知道,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祁娇娇眼睛一亮,紧紧盯向姜暄和。 “你到时候偷几本账本出来,我帮你改一下。你家店铺那么多,祁伯伯也不会一一过目,他发现不了的。”姜暄和探过头,凑近祁娇娇,压低声音道。 屋内瞬间陷入宁静。 祁娇娇呡唇,似在沉思。 姜暄和也不着急,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茶,等着她想通。 “好!就照你说的做!” 半晌,祁娇娇下定决心般,猛拍了下桌子。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不然我也不会冒这个风险。你千万要还我,补不上窟窿,被我爹发现了,我就完了。” 她转而郑重其事提醒姜暄和。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姜暄和神情感激,拉起祁娇娇的手。 “你放心,我一定按时还你。日后我若还得什么好东西,统统都留你一份。” “得了吧,你能记着有我这个人就是好的了。” 祁娇娇嘴里埋怨,脸上却满是笑意。 目的顺利达到,姜暄和便未再拖沓,与祁娇娇寒暄片刻就借口离开。 出茶楼时,她只觉神清气爽。 “你找祁娇娇借钱,应当就是为了那几本账本吧?” 回去路上,春月好奇,忍不住问起姜暄和。 “对。”姜暄和应道。 “你想帮皇上清查吏部?”春月眉头微皱。 “滥收商税一事,江楠将罪过推到了下属及官府身上,他则全身而退,就连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但祁家商业通达,若能找到他们偷税的证据,便可证明滥收百姓商税一事,江家知情。” 毕竟祁家与江家联系颇深,身为女子,姜暄和无权插手前朝之事,但她可以借祁娇娇之手,查一查祁家。 “不愧是你,春月。”姜暄和笑了笑。 春月推测完全正确,她正是这个打算。 “可你这样做,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你?”春月不免感到担忧。 毕竟此事最终关乎前朝,远远超过了姜暄和该管的范畴。 “不会。”姜暄和语气坚定。 “靠出卖色相夺得的爱意,终究是昙花一现,他哪日厌了烦了,我便什么都不是了。唯有真正能帮得上他,让他觉得我有价值,我才能一直往上爬,不掉下来。” 说罢,她侧过身,双目如炬,紧紧看向春月。 “春月,姜相太过狡猾阴险,且又高居丞相之位,仅凭我们两个绝不可能将他扳倒。我要的不是皇上的爱,是他离不开我,是他必须为了我,与姜相对立。如此,我们才会是姜相的对手,才有希望报仇。” 姜暄和声音压得极低。 马车正巧行驶过集市,外面热闹非凡,嬉笑声与商贩叫卖声掺杂,络绎不绝。 “我知道凭我现在的能力还远远不够,但我会拼尽全力。”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被姜相迫害的所有无辜之人。 “我与你一起。” 春月同样神色坚毅,拉起姜暄和的手。 “不过,你怎么知道祁娇娇会答应的?万一她扭头告诉了家里人怎么办?” 反正她看祁娇娇不像靠谱的人。 “她当然会答应,因为她现在正需要钱。”姜暄和嘴角勾起。 “怎么说?”春月疑惑。 “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染上赌博了。” 姜暄和双眸微睨,回想起前世。 她自进宫后就未再见过祁娇娇,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听到祁娇娇的消息,便是她因赌博欠钱,被债主强要了身子,不堪受辱跳湖自尽。 第267章 祁娇娇确是个靠不住的,但若是为了自己,她定会奋力一搏。 晌午刚过,醉霄阁便已门庭若市。 包厢内,慕容嵘双目紧闭,侧握于座榻,脑袋随着琴音摇晃,神情如痴如醉。 忽而,门外传来敲门声音。 一下,两下,正好三下。 “进来。”慕容嵘眼皮子也未抬一下,漫不经心道。 一名男子快步入内,停在不远处。 隔着门帘,只隐隐看见他卑躬屈膝的身影。 随后,琴声戛然而止。 身段娇俏的女子缓缓走到慕容嵘跟前站定。 “唱得不错。”慕容嵘睁开眼睛,朝女子挤出一抹笑容。 “能得王爷夸赞,乃是红兰之幸。”女子点头。 “下去吧。” 慕容嵘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女子弯腰行礼,随即掀开门帘,与那男子擦肩而过。 “启禀王爷,皇上那边一直在调查吏部尚书,今日下午还去了江府。” 见屋内只余下他与慕容嵘二人,男子立即开口禀报。 “还有呢?”慕容嵘语气平淡。 “还有,昨夜花灯会,皇上遭遇了刺客袭击,但并未查到幕后真凶。”男子回道。 “我听说敏妃还救了我皇兄一命?” 慕容嵘挑眉,始终平静如水的眼中多了几分兴致。 “算是。”男子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对了,昨夜陪我皇兄出门的是谁来着?”慕容嵘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是姜元敏,还是姜暄和?” 语罢,他望向男子,神情瞬间恢复正常。 男子怔了怔,犹豫片刻。 “是姜暄和。”末了,他低声回答道。 “姜暄和。”慕容嵘嘴里咀嚼了一遍姜暄和的名字。 “他救了我皇兄,也算是我慕容家的恩人,看来是要找个机会请她吃顿饭,好好感谢她一下了。” 他轻笑两声,眸中划过一道玩味。 “你可以回去了。” 慕容嵘向男子下达逐客令。 “那王爷,我还是继续盯着皇上吗?”男子小心翼翼询问。 “对,盯着。”慕容嵘应声。 “我知道了。” 男子点头,随即离开了包厢。 屋内刹那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只听得见手指敲打扶手发出的声响。 “姜暄和,姜元敏。”慕容嵘自顾自默念。 “有意思。” …… 不知为何,短短两日,慕容峥彻查吏部一事便传遍朝廷。 众官员议论纷纷,皆在猜测吏部做了何事,竟让一国之君亲自出宫调查。 慕容峥为此大发雷霆。 “皇上,您消消气。” 姜相刚从外面回来,遂马不停蹄赶往书房。 慕容峥神色沉闷,坐于书桌前,周身似笼罩于阴霾之中,令人胆颤。 “想来是吏部有人听到了风声,传了出去。”姜相和颜悦色道。 “朕可有说过,此事乃是机密,暂且不公之于众?”慕容峥冷哼。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皇上便莫要再去生这个气了。现下这般也好,既能给足江大人压力,叫他好生整顿下吏部,又能给朝廷其余官员威慑。” 姜相毕恭毕敬,宽慰慕容峥。 “朕何时要的是他整顿吏部?朕要查的是他背后的人,不然朕要你死死盯着江家做什么?这下好了,打草惊蛇,江楠背后的人都不用等他消息,朕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一清二楚。” 慕容峥脸色阴沉,直喘粗气。 “万一那背后之人一看您在彻查此事,慌乱之下露出马脚来了呢?”姜相试图宽慰下慕容峥的心情。 奈何慕容峥愈想愈气,任他如何安抚也无济于事。 “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往下查了。” 长叹了一口气,慕容峥头也不回,快步离开了书房。 第268章 刚出房门,他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眼角余光扫了眼身后,慕容峥脚步加快,往前方走去。 不出姜暄和所料,祁娇娇动作极快,第二日便将账本取了出来。 “你要我在这账本上改一千两?” 茶楼包厢传来女子惊呼声。 “你声音小点!” 祁娇娇回头望了眼门口,生怕被人听见。 “娇娇,我找你借的可只有五百两,这多出来的五百两又是怎么回事?”姜暄和故作震惊。 “哎呀你别管,你就告诉我,你帮不帮我这个忙。” 祁娇娇面色不耐,偏过头去。 看出她是心虚,姜暄和嘴角扬起一抹讽笑。 “你我关系如此要好,我自然是要帮的。”随即她收回脸上笑意,郑重其事同祁娇娇道。 “只是,要想在账本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脚,很费功夫的。而且这改动的金额越大,便越难做到。” “那意思是你办不成?”祁娇娇心急,忙不迭追问。 “怎可能办不成,不过是要花些时间罢了。”姜暄和顺势而下。 听罢此话,祁娇娇松了口气。 “时间上倒无所谓,左右月底盘账,这还有大半个月呢。” 如此正合她意。 姜暄和双眸微睨,心中细细盘算。 “你什么时候回宫?你回宫之前给我总可以了吧?”祁娇娇斜眼打量姜暄和。 “好,我尽快,待账本改好了,我便让春月喊你出来,亲自交到你手中。” 姜暄和答应下来。 “还有,你说的每个月要还我钱的。”祁娇娇眼神闪烁,故作无意。 “我记着的,每月六十五两。”姜暄和笑道。 “那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事情交代完毕,祁娇娇转头离开了包厢。 姜暄和低头摸了摸手中厚厚一叠账本,深吸了口气。 只希望能够如愿找到端倪,助慕容峥查破此案。 另一边,祁娇娇从茶楼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另一条街。 来到赌坊,她轻车熟路,走到最中间一桌站定。 “哟,祁小姐,稀客啊,这都有半月没见着您了。” 有人认出祁娇娇来,亲昵同她打起招呼。 “见着我了还不快过来陪我玩。” 才拿到五百两银子,祁娇娇得意极了,连身板都挺直了几分。 到底是京城第一富商家的女儿,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纷纷挤了过来,将她围成一团。 “祁娇娇?” 二楼走廊,姜新楣站于栏杆前。 方才发生的一切皆被他尽收眼底。 “公子认得她?” 刚问完,赌坊老板便后悔了。 姜新楣可是丞相府的少爷,他与祁娇娇认得不是情理之中? “祁小姐是我们赌坊的大客户,她回回都赌大牌,出手十分阔绰,且从不赊账,这儿的人都爱和她玩。” 为了找补,老板赶忙笑呵呵的转移了话题。 “不认得。” 姜新楣冷冷扔下这句,侧身下了台阶。 只留下老板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上。 “新楣哥哥!” 祁娇娇正玩得尽兴,却不巧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熟悉身影。 她当即扔下赌局,从人群中挤出,凑到姜新楣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是来玩的吗?”祁娇娇神情羞涩。 赌坊老板刚要开口,就被姜新楣一个眼神堵住。 “我是来借茅厕的。” 说完他迈腿绕开祁娇娇。 “那我俩还真是有缘,居然在这碰到了。”祁娇娇笑盈盈的道。 “对了,上回我托丫鬟给你送的衣裳,你可有收到?京都转凉,你又刚回来,我怕你受寒,专门给你备的呢。” “谢祁小姐惦记,但相府还没穷到连件厚衣裳都买不起,日后便不劳烦祁小姐给我送了。” 第269章 姜新楣说得直白,丝毫不给祁娇娇面子。 “我送的与府里备的哪能一样。”祁娇娇撇嘴,故作娇嗔。 “你现下可有空?不如我请你喝茶怎么样?我俩也许久未见了,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寒暄寒暄。” 说着她便要去挽姜新楣的手臂。 “不用了,我没空,也不爱喝茶。” 姜新楣摆手,避开祁娇娇。 “那家茶楼的茶可好喝了,方才我还与敏儿去坐过一会儿。你在外面待那么久,怕是已经忘了京都的茶是何口味。” 祁娇娇仍不依不饶。 “不是,你说,你刚刚和我妹妹见过面?”姜新楣忽然发现盲点。 “是啊。”祁娇娇点头。 看样子不像在说假话。 “你俩谁说的见面?见面做什么?”姜新楣追问。 真正的姜元敏现在正在家待着,绝不可能出来,那与祁娇娇见面的,岂不是姜暄和? “她啊,见面自然是联络下旧情。我和她关系这般要好,见个面有什么稀奇的。” 祁娇娇不以为意。 “哎呀,这儿乌烟瘴气的,不好说话,你就随我……” “祁小姐,我真有事,真的,我娘让我回家用膳。下次再约。” 知道祁娇娇是个难缠的,姜新楣省得与她多说,如避蛇蝎般连连退后,快步离开了赌坊。 “公子,现在我们要回家吗?”阿俊探头询问。 姜新楣抬手狠狠敲了一下他脑袋。 “回家?我这时候回家,待会儿还能跑出来玩嘛。” “不是您自个儿说的回家嘛。”阿俊疼得龇牙咧嘴,小声嘟囔道。 “不对,祁娇娇以前这么欺负人,姜暄和恨她都来不及,无缘无故的,邀她出来见面做什么?” 姜新楣懒得与阿俊解释,回头思索起正事。 “公子,会不会二小姐是来找祁小姐寻仇的?”阿俊又问。 “你话本子看多了?”姜新楣无语。 “……” 阿俊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不想这个了。” 想得头疼,姜新楣很快失去了兴致。 “走,找程行简玩儿去。” 说罢,他脚步加快,蹦蹦跳跳往程府方向走去。 赌坊这边发生的事情姜暄和全然不知,此刻她正专心致志,检查祁家的账本。 祁家家大业大,单是京都,便有一半的产业写的是祁家的名字。 祁娇娇给的这一摞只能算冰山一角,姜暄和翻完了也未查出端倪。 唯恐错漏,她翻过纸张,打算又看一遍。 “有人吗?” 忽然,屋外传来丫鬟声音。 “有,怎么了?”春月谨慎问道。 “夫人有令,请敏妃娘娘去趟她房间。”丫鬟如实汇报。 春月皱眉,同姜暄和对视。 “去看看吧。” 既然到了姜家的地盘,秦良玉若执意针对她,处处寻得到机会,她也逃不掉。 说罢,姜暄和起身。 “等我回来。” 叮嘱完春月,她便打开门,随下人离去。 秦良玉和姜元敏已然等候多时,见姜暄和进来,二人脸色一垮。 “姜暄和,你现在胆子真是愈发的大了。我娘不过教训你几句,你便要当众拆她的台。” 看来是还记恨着那日饭桌上,她让冯嬷嬷受杖责的事情。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笑。 随即她抬起头,对上姜元敏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的目光。 “长姐误会了。那日我忽然摔倒,实属意料之外。皇上步步紧逼,非要我说出个好歹来,我没办法,便只有将锅全部推给冯嬷嬷。若是说出实情,只怕会酿出更大的祸害。” 她微微蹙眉,神色十分无辜。 “当时长姐和夫人在场,知道情况有多紧迫,断然也看得出我为了不让你们受责,尽了多少心力。” 第270章 “你这样说,可是觉得我们教训你不应该?”姜元敏气极,朝姜暄和怒吼道。 “并没有。只是长姐一来就要治我的罪,我总要为自己解释几句。” 姜暄和语气淡然,似是看不见姜元敏满脸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向她。 “哼,我看你是贵妃娘娘当惯了,认不清自己是何身份。”姜元敏冷哼。 “我便再提醒你一遍,你娘不过是我爹在外面兴致起来随便寻的个玩物,而你能让你跟着我们姜家姓,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慈。” 说着,她缓缓走近姜暄和。 “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好生学学你那歌舞坊出身的娘,早日诞下龙嗣。啧,不过我就纳了闷了,你娘怎么一下子就怀上了,到你这儿便迟迟不见动静。” 姜元敏上下打量姜暄和,眼中尽是鄙夷。 姜暄和呡唇,并未回话。 比这些还要恶毒的话她都听得多了,区区几句嘲讽,她只当是耳旁风,听听算了,内心毫无波澜。 “你不服气是吧?” 见姜暄和不回话,姜元敏恼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往下拉扯。 “行了,敏儿。” 姜暄和正要出手阻挠,秦良玉的话便先传了来。 姜元敏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手,回到秦良玉身边坐下。 “我今日喊你过来,便是为了你怀孕的事。” 秦良玉面向姜暄和,居高临下道。 “我和老爷都与你说过无数次,你进宫唯一的任务就是勾引皇上,顺利诞下龙嗣,可现下已经过去几个月,我看你这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时间要紧,可容不得你再继续耽搁。” 话音落下,一名丫鬟端着汤碗来到姜暄和跟前。 碗里汤药乌黑浓稠,凑近闻一股苦味,直让人生呕。 “这是我找灵修寺的高僧为你求的送子药,你赶紧将它喝了。”秦良玉催促。 果然。 姜暄和余光漫不经心扫过面前的汤药。 前世秦良玉也逼她喝过此药,说的是从灵修寺得来,实则不知在哪里找的偏方。 害得她五脏受损,怀上身孕那几个月生不如死,好些次因为身子太过虚弱差点没挺过来。 既有前车之鉴摆在面前,再喝她就真是傻子了。 “是药三分毒,何况这种偏方,更是信不得。怀孕讲究气运,兴许只是时候未到。夫人切勿心急才是。” 姜暄和委婉回绝了秦良玉的要求。 “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耗着,如此你便能多当几日贵妃娘娘。”姜元敏说话中气十足,似是真能看透姜暄和的心思。 “今日这药,你不喝也得喝。” 她咬牙切齿,当即吩咐下人动手。 顿时,几名丫鬟上前,就要霸王硬上弓,强将汤药喂姜暄和吞下。 姜暄和一把甩开钳制住自己手臂的丫鬟,随即猛的挥手。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汤药摔落在地。 “姜暄和!你大胆!” 秦良玉顿怒,兀的站起身来。 “诚如夫人所言,我是否能诞下龙子、何时诞下龙子,于长姐乃至整个姜家的命运关系重大。您今日,逼我服药,倘若我能顺利怀上最好,若是迟迟怀不上,亦或是身子出什么事情,这其中的罪责您可担当得起?” 姜暄和身姿挺拔,未有一丝一毫胆怯之意。 “你怀不上与我何干?”秦良玉皱眉。 “是,是与您无关,但我若是吃了您的药,那不管怎样可都与您脱不了干系了。”姜暄和面无表情,冷冷看向秦良玉。 “就算这样,您还要执意让我喝这个药吗?” 第271章 看出秦良玉开始害怕,姜暄和步步紧逼。 “就喝个药而已,能出什么问题,说的这么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身子多金贵呢。”姜元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秦良玉目光闪烁,却是迟迟未开口。 “说起来,皇上这两日问了我好几次,为何我带了两个丫鬟来,但一直只有一个丫鬟陪同。长姐,看来得为难你之后抽些时间陪我在皇上面前装装样子了。” 姜暄和看向姜元敏,一副为难神情。 “你……!” 姜元敏自是不服,可形势所迫,她亦无能为力。 “既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长姐记得我说的事情。” 微微拂身,姜暄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这几日太阳极好,回来时,春月刚斟了茶水,唤她来坐。 以至于姜暄和忙着喝茶晒太阳,差点忘了姜元敏要来。 “小贱蹄子,还学会享受了。” 见她过得这般安逸,姜元敏妒火中烧。 “见到我来,还不快滚开!” “娘娘,皇上随时都会回来……” 春月话音未落,便被姜元敏狠狠剜了一眼。 “姜暄和,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她站在姜暄和面前,神情狰狞无比。“你猜我若是告诉我爹你欺负我,他会怎么做?” “别忘了,你娘可还在我们手上的。” “说到这个,我忘了告诉你了。” 面对姜元敏的威胁,姜暄和视若无睹。话到一半,她气定神闲呡了一口茶水。 “前两日大人特意将我召到书房,赠了我这个。” 她伸出左手,朝姜元敏晃了晃手指间的玉戒。 “你说什么?” 姜元敏震惊不已。 她从前趁姜相不在家时,去书房玩耍,见过这枚戒指。 本想占为己有,但被姜辛宇拦了下来。 她自然知道此枚玉戒于姜相而言意义重大,只是没想到现在竟出现在了姜暄和的手上。 “无论你怎样看不惯我,大人可都是十分认可我的能力。这枚戒指,便是他觉着我这段时日办事有力,奖赏给我的。” 姜暄和嘴角微勾,面上得意,毫不掩饰炫耀之色。 “不可能!这戒指连大哥都不能随意触碰,爹爹怎么会送给你。定是你自己偷来的!” 姜元敏不信。 说完,她转过身,便要去找姜相和秦良玉问个清楚。 “之前在宫里,你便屡次破坏计划,害得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宠爱前功尽弃,大人早就对你不满,还同我说,曾三番五次提醒过你。” 看着姜元敏的背影,姜暄和轻蔑一笑。 “我好心劝你,还是莫要去找大人吵闹。免得真将他惹火了,这敏妃娘娘的位置,便真落到我手上了。” “你休想!”姜元敏着急,猛的转过头来。 “毕竟现在除了咱们,谁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姜暄和?我就算占了这个位置,也无人知晓。何况让我一直当这个娘娘,可比换来换去轻松多了。” 姜暄和脸上笑意愈甚。 “好啊姜暄和,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平日里我问你,你还装。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个贱人,你和你娘一样的下贱。你从前在我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你忘了?现在想骑我头上来了?我告诉你,没门!” 从未有人如此挑衅过她,还是她最瞧不上的人。 姜元敏气得浑身发抖,只恨不得当场掐死姜暄和。 “这些年明眼人瞧着你受尽宠爱,但你心里应当十分清楚,在大人眼中,你那两位兄长从始至终都比你更加重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你身子不行,还冒险将你送宫中。要知道,你现在背负的秘密,一旦捅破,你第一个死。” 第272章 听到最后,姜元敏不由得心头一颤。 她挺直了身子,紧紧盯着姜暄和,目光中尽是惊恐。 “清醒点吧。你我都是大人的一枚棋子,只是你有嫡出的身份,所以看着比我高贵些。” 姜暄和言语直白而锋利,为的就是将姜元敏喊醒。 喊到她害怕,开始为自己谋划为止。 “你也说了,我是嫡出,是爹爹的亲女儿,爹爹再怎么也不会为了个外人伤害我,置我于不顾。”姜元敏梗着脖子,一字一字反驳道。 可任她再怎样逞强,姜暄和也能一眼看得出来。 她慌了。 “你若不信我说的话,那你就试试看咯。”姜暄和无奈耸肩。 “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你,毕竟这个什么贵妃娘娘,我一点也不想当。我只希望能够顺利完成任务,早日出宫,与我娘团聚。” 姜元敏双眸虚睨,试探般打量姜暄和。 点到为止,多说反而无益。姜暄和低头喝茶,不再理会姜元敏。 直到姜元敏转身回了房间,春月才忍不住凑上前来。 “暄和,要是这些话传到姜中正耳朵里,你就完了。” “放心吧,姜元敏不会去找姜中正。” 姜暄和胸有成竹。 “为什么?”春月着急追问。 毕竟姜元敏与姜中正才是一条线上的人。 “因为我说的都是真话呀。若不然姜元敏那样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后面怎么不反驳回来了。”姜暄和轻笑。 前世今生,与她相处最深的,除了慕容峥,便是姜元敏。 姜元敏是何脾性,她一清二楚。 她可没忘记,前世相府与杨家撕破脸皮,姜中正受满朝官员弹劾,姜元敏第一反应并非惦记家人安危,而是担心到手的荣华富贵泡汤。 也是那时,慕容峥力排众议,保下姜中正,甚至不惜伤了老将军及几千杨家军精锐的心。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悲凉。 若是当初慕容峥能够看清楚姜中正的嘴脸,或许她不会死。 或许匈奴也不会趁虚而入,害死那么多大周百姓。 要说她对慕容峥没有一丝怨言,定是假的。 “春月。” 姜暄和忽然唤了春月一声。 “我在。”春月回道。 “那日我同你说的,现在还作数。前朝并非我们想象中至高无上,难以触碰。姜新楣那种蠢货都能靠着他爹入朝为官,你有勇有谋,为何不能进。” 姜中正这种人越是混得风生水起,姜暄和便越是不服气。 春月低头沉默。 看了眼她缠绕在一起的手指,姜暄和微微一笑。 “你且细想了来,我也只是这样一说,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 “我知道了,暄和。”春月应道。 此时,后院最东边。 姜新楣走到一处房间前。 “阿欠!” 刚停下,他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少爷可是着凉了?”阿俊担忧不已。 说着就要将手里的衣裳给姜新楣披上。 “拿开!” 姜新楣眉头紧皱,挡住阿俊伸过来的手。 “把东西放这,咱们走。” 隔着道房门,他打量了眼里面,随即扭头就走。 “不与三少爷说一声吗?”阿俊犹豫。 “说屁说,一件衣裳而已。”姜新楣头也不回道。 “这可是祁家工匠做的。” 阿俊小声嘀咕,神情颇为不舍。 眼见姜新楣越走越远,他连忙放下衣裳,拔腿去追。 …… “许姨。” 门“吱呀”一声打开,姜傅开走进柴房。 “是你啊,傅开。” 许恩慈正坐在柴草上歇息,见是姜傅开,她露出温和笑容。 “饿坏了吧许姨?” 一边说话,姜傅开一边打开食盒,将饭碗端到许恩慈手中。 第273章 “暄和那边一切都好,您放心。” 看到许恩慈在吃饭,他一屁股坐到旁边。 “她现在可能干了,皇上特别宠她,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 “都是拿命换来的。暄和那丫头性子单纯,在宫里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许恩慈连连叹气。 “但是您想,她在宫里好歹有皇上护着,总比在府上待的好。”姜傅开轻声宽慰。 “傅开啊。” 许恩慈抬头,看向姜傅开。 “怎么了许姨?” 姜傅开语气温和。 “谢谢你。”许恩慈擦了擦眼角泪水。 “自暄和进宫后,你便一直照顾着我,给我送吃的,送厚被褥,要不是你,我早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您莫要这样说。暄和还要出宫接您呢,您怎么会死。”姜傅开连忙回道。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重重踹开。 许恩慈和姜傅开皆被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随后,一众下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将二人围住。 “姜傅开?”秦良玉有些诧异。 “夫人。” 姜傅开站起,躬身行礼。 秦良玉白了他一眼,目光落在地上的食盒上。 “我是说老贱人整日待在这种地方,怎么还越来越胖了,原来是你养的啊?” “只是一些剩饭剩菜,我看倒了可惜,所以……” 姜傅开还未说完,一道巴掌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脸颊火辣辣的疼,他只觉双目眩晕,朝后踉跄了半步。 “觉得可惜就喂给外面的流浪狗。”秦良玉严声训斥道。 “我可有与你们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私自来看望她,更不准给她送东西进来?” 她环顾四周,拔高声音质问。 “说过!”众名下人齐声回答。 “那你又是怎么敢的?”秦良玉紧紧盯着姜傅开,仿佛要杀了他一般。 “此事与他无关,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 许恩慈见状上前,帮姜傅开说话。 “这可是你说的。正好你那贱种女儿惹了我,新账旧账,我现下便一同给你算了。”秦良玉轻蔑哼了声。 话音一落,一名下人手拿木棍,当即将许恩慈打倒在地。 紧接着,棍子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身上,疼得她翻来覆去,惨叫声连连。 “你们别打了!” 姜傅开着急,伏身挡住下落的棍子。 “傅开,你快让开!”许恩慈忙不迭推搡道。 “啊!” 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木棍一下打在她的脑袋上。 许恩慈当即没了知觉。 “赶紧住手!” 姜新楣刚进柴房,便目睹此幕。 下人见是二少爷,只好乖乖停下了手中动作。 “新楣?你怎么来了?”秦良玉侧过身,一脸惊喜道。 “我不是想您嘛,一回府就跑去您房间找您,结果路过的下人告诉我,您朝柴房去了。” 姜新楣笑嘻嘻的挽住秦良玉的胳膊。 “你怕是早将你娘忘到九霄云外了,还想我。皇上和你妹妹来府上,你都不回来看两眼,整日也不知道去哪儿鬼混,真真是不叫人省心。” 秦良玉撇嘴,埋怨起姜新楣来。 但话虽是这样说,她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不悦,反倒是开心得很。 “哎呀娘,这么多人在呢,您就少说两句吧。”姜新楣故作难为情,看了眼四周。 “我这次回来,还给您备了礼物,我带您看看去。” 说着他便领秦良玉往外走。 “真的?” 秦良玉沉浸于宝贝儿子回来的喜悦中,早将许恩慈和姜傅开忘到了九霄云外。 “那是当然,我精心挑选的,世上独一无二,您看了就知道了。” 随着二人对话声音愈来愈远,屋子里的下人也纷纷离开。 第274章 姜傅开缓缓从地上爬起。 虽说他也并未落到几棍子,但身子总归是有些酸疼。姜傅开活动了下筋骨,将许恩慈扶到稻草上躺好。 “娘!” 姜暄和匆匆赶来,却只看见许恩慈晕倒在地。 她大喊一声,连忙凑到跟前。 “暄和?你怎么来了?”姜傅开吃惊。 “我料到秦良玉会来找我娘的麻烦,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姜暄和着急不已,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她处理完姜元敏的事情便马不停蹄赶来柴房,谁曾想秦良玉动作如此之快。 姜暄和赶忙为母亲把脉,又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好在之前她总受伤,郭太医为她医治时,她与之闲聊,学到如何替人把脉。 确认母亲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姜暄和稍稍松了口气。 “呐。” 待到为母亲医治完,她将手里的金疮药递给了姜傅开。 “怎么了?”姜傅开不解。 姜暄和伸手,把药塞到了他手里。 “你手臂上的伤我看到了。” 姜傅开后知后觉,手往衣袖中收了收。 “刚刚秦良玉可是连你一起打了?”姜暄和蹙眉,关心追问道。 “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许姨。” 姜傅开看向许恩慈,神情满是内疚。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见他这副模样,姜暄和心里比他还不好受。 “真的,你帮了我和我娘很多。傅开哥。” 她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定要报答姜傅开。 “这金疮药是从太医院拿来的,涂在伤口上很快就能好。”姜暄和叮嘱道。 “只是马上皇上要回来了,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她随之露出担忧之色。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看着许姨,定等到她醒来再离开。”姜傅开立即明白了姜暄和的心思。 “谢谢你。”姜暄和郑重向姜傅开道谢。 “你再说谢谢,我可就要生气了。”姜傅开故作愠怒。 “不说了。” 姜暄和破涕而笑。 她最后看了一眼许恩慈,起身离开柴房。 回去路上,姜暄和一直惦念着许恩慈和姜傅开受的伤。 “秦良玉。” 她暗暗咬牙道。 “既然你非要挑衅于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入夜。 万籁俱寂。 兀的,一声尖锐惨叫声划破天际。 “怎么了?” 姜暄和迷迷糊糊醒来。 身旁男子一动不动,全当未有听见。 “皇上,臣妾有些担心,想出去看看。”姜暄和卑微祈求道。 “莫要着凉。”慕容峥声音低沉。 “好。” 姜暄和小心翼翼从慕容峥怀里爬起,迅速穿好衣裳,走出房间。 此刻秦良玉房间灯火通明。 姜暄和赶到时,院子里站满了下人。 “你还敢来!” 见到姜暄和,秦良玉大怒,气冲冲跑上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用尽了气力,姜暄和只觉喉间一股腥味。 “你在我房间里都做了什么?”秦良玉严声质问。 “夫人说的话我听不懂,还请您再解释得清楚些。” 姜暄和身姿挺拔,镇定对上秦良玉的目光。 “你少在这里装了。”秦良玉冷哼。“若不是你捣鬼,为何半夜里忽然有那么多耗子爬到我床上来?” 四周气氛压抑,在场仆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想到方才的情景,秦良玉便只觉恶心,浑身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贱蹄子,敢捉弄到我头上来,我今日非要好生教训你一下不可!” 说着,她双手挽袖,作势要打姜暄和。 春月眼疾手快,当即上前半步,将姜暄和护在身后。 “夫人,娘娘玉身金体,还请三思。” 她抬眸扫了眼秦良玉扬在半空中的手掌。 第275章 “什么狗屁娘娘!一个烂牌子罢了!我呸!” 秦良玉本就在气头上,春月一口一个娘娘,更是激得她怒火中烧。 眼见那巴掌快要落下,姜暄和推开春月。 只听“啪”的一声,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她半边脸颊已然红肿得不成样子。 秦良玉还不解气,恶狠狠的瞪向姜暄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一旁姜元敏眼睁睁看着,心中暗道痛快。 “夫人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吗?” 姜暄和仍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宛若庭中山竹,任风吹雨打屹立不倒。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府中除了你,谁有这么大胆量敢拿耗子吓我?你定是念着我白日里教训过你,怀恨在心,所以找我寻仇来了。” 秦良玉双眸虚睨,目光阴狠毒辣。 “你当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是吗?我现在就要你看看,招惹我是什么后果!” “来人!” 她侧头吩咐下人。 “住手!” 还未来得及下达命令,忽而,一道洪亮声音传入院中。 “老爷?” 秦良玉诧异。 待听见众人高呼圣上,姜暄和嘴角不动声色勾起。 她故作怯懦,低垂着头面向来人。 不单慕容峥和姜相,姜辛宇也在。 有好戏看了。 “这是怎么回事?”姜相环顾过四周,严声质问道。 “你家夫人打了朕的贵妃,这还看不出来吗?” 慕容峥语气平静,似云淡风轻一说,却带着一股浓烈的威慑,顿时压得在场众人喘不过气。 他缓缓走到姜暄和身旁站定。 没想到慕容峥关键时候倒还算仗义。 姜暄和暗暗想道。 将慕容峥和姜相引来确在她计划之内,但她可从未想过慕容峥会帮她说话。 “我没有。”秦良玉下意识反驳。 “没有?那贵妃脸上的伤是因何而起?还是你觉得朕耳聋眼瞎,分不清楚状况?” 慕容峥双眸狭长,此刻冷冷落在秦良玉身上。 她甚至不敢抬头对上一眼。 “还不快跪下!”姜相气极。 秦良玉泪眼婆娑,可怜兮兮望向姜相。 但他毫不为之所动,态度十分坚决。 不得已,秦良玉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到了地上。 “外面天凉,有什么事情到屋内再说吧。”姜辛宇温声提议。 “无妨。”慕容峥眸中掠过一道冷意。 “朕也想知道,究竟贵妃做错了什么,能让姜夫人动如此大怒,将贵妃打成这样。” “皇上,此事乃是误会,夫人她……” “春月,把你家娘娘照顾好。” 姜暄和装作着急,欲替秦良玉圆场,半路被慕容峥打断。 “赶紧说!莫要耽搁皇上和娘娘的时间。”姜相不耐烦催促道。 “妾身冤枉啊!”秦良玉一撇嘴,反倒委屈起来。 “妾身晚上睡得好好的,忽然听见叽叽喳喳的声响,身上也似有东西在爬。妾身唤了丫鬟将灯打开,才发现床上一窝耗子。” “相府上下皆有下人每日清扫数遍,怎可能会有耗子。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故意捉弄妾身。” 说着,她抬起头,愤愤瞪了眼姜暄和。 “所以你怀疑此事是贵妃干的?”慕容峥追问。 秦良玉没有说话,但脸上埋怨之色已替她回答了。 “荒唐!”慕容峥重重冷哼道。 “今夜贵妃一直与朕待在一起,朕怎么不知道她中途去你房间放了耗子?” “定是下人打扫不周,留了食物残渣在屋内,从而引来了耗子。”姜辛宇接话。 “母亲向来胆小,睡着睡着忽然床上爬来这么多耗子,一时惊恐便失了理智。此事确乃母亲不对,害得贵妃娘娘受伤,臣替母亲向娘娘道歉,还望娘娘原谅母亲这回。” 第276章 说罢,他面朝姜暄和躬身。 好一个能屈能伸。 姜暄和不禁觉得好笑。 但他也确实聪明。 知道同慕容峥求情无用,而她名义上身为秦良玉的亲生女儿,绕是捱了这两个耳光,于情于理也不该真与秦良玉置气。 若不帮秦良玉说话,反倒显得她不孝顺了。 “哥哥快些起身。” 演戏,谁不会呢。 姜暄和蹙起眉头,忙弯下腰虚扶起姜辛宇。 “哥哥说得对,母亲也是情急之下才误会了臣妾。皇上,此事便就让它过去了吧。” 她祈求般看向慕容峥。 “不行!她今日以下犯上,惊扰了皇上和娘娘,该当重罚才是!”姜相面色铁青。 秦良玉猛的仰头,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蠢货。 姜暄和冷笑。 在后院斗了大半辈子,竟是连枕边人是何脾性都不了解。 姜相这明摆着给她留空,让她往里填话呢。 “爹,您若是今日罚了娘,之后传出去,外人该怎么议论我呢。”姜暄和言语急切。 “可……”姜相神情颇为为难。 “罢了。”慕容峥终于开口。“既然贵妃说算了,那此事朕便不再追究。只是……” 感受到凌厉目光自不远处向她投来,秦良玉浑身一颤,头低得更深了些。 “日后朕若再看到有人欺负贵妃,不管与贵妃是何身份,一律重罚。都听到没有?”慕容峥冷声道。 众人纷纷接旨。 “时辰不早,姜大人也快些歇息吧。” 随口扔下一句,慕容峥转身离开。 只怕经此一遭,有人今晚上是睡不了觉了。 姜暄和敛住眼底的嘲讽,朝姜相鞠了一躬,快步跟上。 “老爷,您看那个姜暄和有多嚣张。” 等姜辛宇屏退下人,秦良玉迫不及待向姜相埋怨起来。 “之前敏儿就与您说过,您还不相信,方才您也看到了,她现在仗着有皇上宠爱,简直是无法无天,根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老爷,依我看,咱们最开始就不该让姜暄和跟着敏儿一同进宫。现下她尝到当贵妃娘娘的甜头了,便开始作威作福。在您面前都是这样,只怕平日里在宫中,对待敏儿更是恶劣。” 说着,秦良玉不由得心疼起姜元敏。 “你给我住嘴!”姜相忍无可忍。 “老爷,您吼我做什么?”秦良玉瞪大眼睛,一脸不解看向姜相。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错。”姜相面色阴沉得愈加厉害。 “从前你整日欺负暄和母女,我只当是对不住你,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现下形势如何,你不是不知,皇上还在府内,你这般明目张胆对暄和下手,皇上未发现还好,若因此暴露暄和真实身份,你我,乃至整个姜家都得完蛋。” 他恨得牙痒痒,一字一字,皆是从牙缝中挤出。 “是啊娘,您还埋怨暄和。方才若非暄和替您说话,皇上发那么大的火,定不会轻易饶您这次。您现下又如何能平平安安站在此处。” 姜辛宇无奈,跟着姜相说了几句。 “怎么连你也帮那小贱蹄子说话?”秦良玉很是委屈,看了眼姜辛宇,又看向姜相。 “还是她给你们灌了药,把你们一个个迷得晕头转向。” “你简直不可理喻!” 姜相气极。 “皇上回宫之前,你便在屋内好好反省,哪里也不准去,省得再惹出祸端。” 语罢,他愤然拂袖,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老爷!” 秦良玉小追了两步,被姜辛宇拦住。 “娘,现下不早,您先歇息。我还有事务处理,便不陪您了。” 无奈叹了声气,姜辛宇快步走下台阶。 第277章 “哎……” 眼见二人相继离开,秦良玉气得直跺脚。 “姜暄和!你给我等着!” 她咬牙切齿,看向院门方向,恶狠狠的威胁道。 翌日一早,慕容峥出府办事,姜暄和乐得悠闲,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起身。 “姜元敏呢?” 她坐到桌前,熟稔接过春月递来的碗筷。 “我起床时喊了她,她发了好大的火,叫我快滚。想来是觉得昨夜里她娘受了欺负,正生闷气呢。”春月轻笑,不以为意。 “由她去吧。” 左右现在姜元敏也奈何不了她。 姜暄和自顾自舀了半碗虾粥。 “嗯!好鲜!”她笑盈盈的道。 “不过昨夜真的好险。”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春月忍不住感叹。 “还好皇上未发现端倪。” “其实昨天回到房间,他问过我。”姜暄和脸上笑意仍未褪去,只眼里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问你什么?”春月紧张。 “问我可是与秦良玉关系不好。我便同他说秦良玉向来重视两位兄长,我又自小顽劣,故而对我总有不喜。”姜暄和淡然回道。 “皇上这样问,可是察觉到了什么?”春月愈想,眉头皱得愈深。 “我既然想好了走这一步路,便早就预料到会有此后果。”姜暄和压低声音,耐心同春月解释。 “我左右日后是要以自己的身份生活的,皇上迟早也会知道。不如先给他提个醒,正好让他见到我任秦良玉欺负的样子,到那时还有得说辞。” “毕竟,我本来就是被逼无奈的。” 姜暄和抬起头,嘴角勾起,露出灿烂笑容。 春月顿住。 “暄和,你真的太聪明了。”末了,她缓缓开口。 “彼此彼此。”姜暄和朝春月眨了眨眼睛。 “我可比不过你。你设的这些计谋看似极小。就比如昨天你让我往秦良玉新换的被褥上滴香油,引来耗子,明着看只是为了吓唬下她,再不济挑拨她和姜相之间的关系。实则内里还有许多用意。” 春月连连摇头。 “这些要我,我定想不出来。” “我顶多比你会洞察人心罢了,毕竟我在相府待了好些年,对他们的脾性了如指掌。而你在文章上的造诣,才是让我望尘莫及。”姜暄和谦逊回道。 “哎呀,你我就莫要再夸过来夸过去了。”春月笑了笑。 “说到秦良玉,我刚才从厨房过来,听府里下人讲,她哭了一个晚上。” “她活该。” 姜暄和回之一笑,随即目光落在前方。 “我和我娘自小睡在柴房,整日与耗子蟑螂作伴,早就习惯了。不过是让她稍稍尝了一下和耗子待在同一张床的滋味,便将她吓成这样。” 她不屑冷哼。 “经由昨夜一事,想必姜中正定会对她生出嫌隙,她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春月轻声安慰姜暄和道。 “还不够。”姜暄和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蔑。 “我要让她将我娘这些年受过的苦难,都尝一遍。” 死多容易啊,活着才难。 就如前世的她一般。 被秦良玉和姜元敏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强装谄媚卖弄身姿勾引慕容峥的时候;明明做的一切都只是迫不得已还要被人一口一个“贱货”的喊着的时候,她也想死。 但她不能,她死了,母亲也会跟着一起死。 可饶是这般卑微的请求,姜家也不让她如愿。 她怎能不恨。 正是晌午,集市上热闹非凡。 着银色锦袍的男子晃晃悠悠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事情办完了?” 程行简看着姜新楣落座。 “我是谁啊?人称大周商界之王,这世上就没我搞不定的生意。” 第278章 姜新楣微微仰头,吹了吹额前碎发。 程行简已然习惯姜新楣这般不要脸。他无奈一笑,伸手拿过姜新楣刚放在桌上的账本。 厚厚一摞,悉数记载了祁家近三年与金日钱庄的银两往来。 “金日钱庄可求了你好几个月,你都不见。忽然答应与他们合作,却是为了这个?”程行简实在费解。 “哎,你不会是喜欢上那祁家的小姐了吧?” 忽而他眼珠子一转,露出了然神情。 “你放屁!”姜新楣面色几近嫌弃。 “那祁娇娇嚣张跋扈,娇纵蛮横,心肠也不好,我能喜欢她才怪了。我是有正经事要做的,说了你也不懂。” 语罢,他一把抢过账本。 “对了,话说回来,我求你件事呗。” 姜新楣挥手,示意程行简凑近。 “什么事儿?”程行简疑惑。 “你有空教我练练功夫,如何?”姜新楣挑眉。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日冯溪薛痛揍歹人的情景,他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朵根。 “你没事吧?” 程行简还以为姜新楣烧坏了脑子,赶紧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哎呀你干嘛。”姜新楣无语,没好气的拍开程行简的手。 “兄弟,你我从穿开裆裤就一块玩,这么多年,我都没求过你什么事的。或者你要是嫌你武艺不行,你将我举荐给你哥,我也能接受。” 说着说着,他便来了兴致,干脆将屁股挪到了程行简旁边坐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哥关系不好。” 程行简无奈,瞥了姜新楣一眼。 “我教你倒是可行,不过……” “我包你一年的福满园。” “两年。” “成交!” 二人一拍即合。 对于姜新楣的惦记,身为当事人的冯溪薛毫不知情。 彼时,她正约了姜暄和去城南练武场散心。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马场,众少年公子打马穿过,你追我赶,好不畅快。 其中,身着鸦黑锦袍的男子手持长戟,踏马狂奔,卷起黄沙百里。 时而微风拂过,吹动他袖边衣袂,激起周遭无数尖叫声音。 姜暄和紧紧盯着远处那道身影,愈发觉得眼熟。 “身手倒是不错。”冯溪薛自言自语道。 “你认得他?”姜暄和好奇。 “我认得,我可太认得了。” 见男子从马背上下来,冯溪薛拉起姜暄和的手往门口走去。 “他叫程鹤云,是我娘好姐妹的儿子。” “程鹤云。” 姜暄和小声咀嚼了遍这个名字。 “莫非他就是九门提督,程鹤云?” 忽而,她想到什么,瞪大眼睛看向场内。 “对,就是他。”冯溪薛点头。 “姜姐姐,他很有名吗?” “嗯……是的,他年少有为,是整个大周唯一能与杨将军打成平手的人。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姜暄和如实应道。 是说刚才怎么瞧着他眼熟。 前世匈奴来犯,程鹤云是第一批前往边境支援的兵士。 正是因为他殉战,杨烨武才顶了上去。 程鹤云去世的时候,刚过二十五岁生辰。死后尸骨无存,唯一寻到的,只有他的半截手臂。 “姜姐姐?” 耳畔传来冯溪薛的呼声,姜暄和猛然从思绪中抽回。 “你刚才说,程夫人与你娘乃是闺中密友?” 该不会是想撮合冯溪薛和程鹤云成亲吧? 那冯溪薛岂不是有极大可能日后成为寡妇? 不行!绝对不行! “对啊。”冯溪薛点头。 “我娘想将我许配给他。今日便是我娘和桃姨一块催的我来,让我和他联络下感情。我实在拒绝不成,才让你来陪我的。” “……” 还真被她猜对了。 姜暄和两眼一黑。 第279章 “不过虽然我们自小便相识,但其实我和他并不熟。他小时候就像个闷葫芦,整日只知道练武,也不爱和我们玩。我与他弟弟反而熟络点。” 冯溪薛大大咧咧,没有看出姜暄和的异常来,还在继续同她分享。 “如果非要和程家联姻,我倒更希望和程行简凑一对。” “为什么呀?”姜暄和好奇问道。 相较于程鹤云,他弟弟程行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姜暄和甚至还是第一次听说程行简。 “因为他身子不好,性子还软,日后成了亲,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管不着我。不像鹤云哥,我还不一定打得过他。”冯溪薛挑了挑眉头,一脸得意。 “你啊。”姜暄和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婚姻大事,绝非儿戏,我还是希望你慎重些。若是找不到喜欢的,宁可拖着不嫁,也不要糊里糊涂的就成了亲。” 到底关乎女子的一生,笑完闹完,她还是要郑重提醒冯溪薛几句。 “我知道的,姜姐姐,我心里可有数了。今日过来,无非是为了应付下我娘,免得她整日在我耳旁叨叨,我脑袋都要听炸了。” 冯溪薛乖巧答应下姜暄和的话。 “对了姜姐姐,你同皇上成亲,是你心里愿意的吗?” 忽而想到此事,她歪过头看向姜暄和,神情难得正经。 姜暄和愣了愣,却是未有料到冯溪薛会这样问。 “我爹总与我说,京都的小姐可怜,婚嫁由不得自己。姜姐姐,你同皇上在一起,开心吗?”冯溪薛又道。 听罢此话,姜暄和心头微颤。 她感动于冯溪薛在意她是否开心,也惊叹于冯家的家风开明。 更羡慕冯溪薛。 “有银子花,御膳房做的膳食也好吃,我能不开心嘛。” 姜暄和喉间苦涩,只得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那就好。” 冯溪薛松了口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来到程鹤云面前。 “阿溪。” 见到冯溪薛,程鹤云轻笑着同她打起招呼。 随后,他目光落到姜暄和的身上,脸色稍有些不喜。 “鹤云哥,好久不见呀。”冯溪薛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姜姐姐。” 姜暄和嘴角微勾,没有说话。 敏锐如她,怎会未察觉到程鹤云对她的敌意。 “敏妃娘娘。” 程鹤云甚至懒得看她,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便回过身,自顾自与冯溪薛寒暄。 “这马儿真精神,跑起来一定特别快。” 才说两句,冯溪薛的注意就被程鹤云身旁的汗血宝马吸引了去。 她绕着马匹转了两圈,毫不掩饰赞许之色。 “你若想骑,便叫飞云带你跑上两圈。”程鹤云轻笑。 “好耶!” 冯溪薛也不客气,当即翻身爬上了马。 “姜姐姐,你也上来。” 她回过身高声招呼姜暄和。 “不用了,你骑便是,我在这儿等你。”姜暄和温声回绝。 冯溪薛未再强求。 她双腿夹住马肚,一拉缰绳,马匹迅速朝前奔去。 待到冯溪薛身影越来越远,快要看不见时,姜暄和才收回目光。 “程大人应当有话要同我说吧。” 未料姜暄和会与他开门见山,程鹤云眸中掠过一道诧异。 “阿溪常年生活在边境,与京都的小姐不甚熟悉,娘娘愿意与她结交,程某在此替她道声谢意。只是她心性单纯,家里人亦不愿她卷入尔虞我诈之中。” 他点到为止,未有说破。 但暗示得如此明显,饶是再愚钝,也该猜到他言中之意。 第280章 姜暄和嘴角微勾,轻轻一笑。 “程大人是要我疏远冯小姐?” “娘娘是聪明人,有些话无需说得太过。”程鹤云坦然对上姜暄和的目光。 看来是猜对了。 到底是边境战役频发时敢只身请命前往支援的少将,此番磊落模样,倒是符和她对程鹤云的印象。 姜暄和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程鹤云本以为姜暄和会恼羞成怒,却不曾想她瞧着风淡云轻,似是对此毫不在意。 原本准备好的争执的话没了用武之地,程鹤云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进宫前,我在京都贵女圈子中便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进宫之后,我妖妃的名声更是传扬甚广,程大人对我有所偏见,实属情理之中。” 看出程鹤云心里所想,姜暄和语气温和解释。 程鹤云一愣,眉头紧皱起,望向姜暄和的眸中多了几丝困惑。 “但我若现在告诉程大人,我并非世人所传那般,程大人定也不会相信。” 微风习习,吹得姜暄和簪上的流苏叮铃作响。 她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笑意,双眸清澈如水,静静望着程鹤云。 果真是妖妃。 程鹤云迅速从恍惚中抽离,心中小声冷哼。 “只是,冯小姐虽心性单纯,但她不是三岁孩童,没有自己的主见。程大人今日要我疏远冯小姐,可曾问过她的意见?” 姜暄和反问程鹤云。 “她便是因为太过单纯,所以许多事情她看不透。京都尔虞我诈,本就不适合她。”程鹤云皱眉道。 “可我出身与京城之中,进宫也非我本愿,我不过是被命运牵着走,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姜暄和又问。 她一动不动看着程鹤云的眼睛,仿佛一只倔强的小兽。 “……” 程鹤云哑然。 “我说这些,不是想要在程大人面前讨一份同情,程大人无需多虑。我是怎样的人,传谣言者不可信,从未与我相处过的程大人也不可信,我想冯小姐心头应当有所定论。” 姜暄和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去。 “我谅你真心为冯小姐着想,今日肯在你面前做句承诺,我绝不会伤害冯小姐。程大人若执意不信,还请去同冯小姐讲。” 冯溪薛是难得心智纯善之人,她很是珍惜与冯溪薛的这份感情,自不会为了程鹤云的几句话而动摇。 “你……” “姜姐姐!” 程鹤云还想说什么,忽而冯溪薛的声音响起,将他打断。 姜暄和仰头,笑盈盈朝马背上肆意盎然的少女望去。 “鹤云哥的马当真厉害,跑得又稳又快。姜姐姐,你也上来试试。” 方才对话,冯溪薛毫不知情。 她策马停在不远处,向姜暄和高声唤道。 “好!” 姜暄和微微一笑,绕过程鹤云,走向冯溪薛。 阳光下,二人身影如镀了层金光,落入程鹤云眼中。 他直直看着前方,愣了许久。 丞相府后院。 阿俊蹲在一旁的花坛边,百无聊赖拨弄土壤中的蚂蚁。 在第二百六十七次将抵达洞口的蚂蚁又挪回到原来位置,他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 “少爷,您都在这儿转了八百圈了,不然先回房间,等晚膳过后再找二小姐。” “不行。” 姜新楣一边说着,一边在客房外来回转悠。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要是误了事情怎么办?” “可您这样干等着,得等到什么时候?”阿俊欲哭无泪。 自朋客楼回来,姜新楣便一直候在此处。 算来已有近一个时辰。 “她总不能不回来了吧。”姜新楣撇嘴,抬眸扫了眼紧闭的房门。 第281章 “你在这做什么?” 姜暄和远远就瞧见有人在自家房门口鬼鬼祟祟。 她快步走近,狐疑打量姜新楣。 时隔多年不见,长高了许多,五官也舒展开,样貌愈发俊美。唯独这吊儿郎当的气质,与从前如出一辙。 想起那日在赌坊见到姜新楣与人勾肩搭背,姜暄和眉头紧拧。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我……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要来害你不成?” 姜新楣正要解释,兀的反应过来。 “你害得我还少了。”姜暄和翻了个白眼。 幼时姜新楣便不安分,常常捣乱,惹出祸端,再尽数把锅推倒她身上。 秦良玉放在桌上的玉镯子是她摔碎的,姜相准备拿去送人的名酒是她偷喝的。她那些年不知替姜新楣挨过多少回揍。 “我现在可没那么幼稚了。” 知道是自己理亏,姜新楣再硬气不起来,声音比之方才小了许多。 对她的欺辱,只轻描淡写用一句“幼稚”带过。 还真是高傲自大。 姜暄和冷哼一声,侧身要走。 “哎!你等等!” 姜新楣着急,伸手拦住姜暄和。 “让开。” 姜暄和不耐。 “我有要事同你讲。”姜新楣无奈解释。 “你与我之间能有何要事。” 一看便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现在无空周旋,说罢,姜暄和推开姜新楣。 “你手上的镯子哪来的?” 这一抬手,便让姜新楣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镯子。 记忆自脑海中迅速穿过,他清晰记得,那日那位女子将歹人打翻后,看了眼匣子。里面的银镯与姜暄和手中的这枚一模一样。 这世间会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可是一位女侠送的?” 想及此,姜新楣追问。 “什么女侠?你在说什么?”姜暄和上下端详姜新楣,神情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那女侠身着鹅黄长裙,皮肤白,貌美如花,武艺十分高强。” 姜新楣细细描述了一遍。 “你认识阿溪?” 姜暄和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她叫阿溪吗?”姜新楣一脸期待。 问完,他自顾自摩挲了下下巴。 “阿溪,真是个好名字。” “你究竟要做什么?” 姜暄和倒是不在意姜新楣,可此事或许有关冯溪薛,她不由得提起警惕。 “说来话长,这位阿溪姑娘算是救过我一命。” 总不能告诉姜暄和实情吧,那得多丢脸。 姜新楣心想。 “暄和妹妹,既然你与阿溪姑娘相识,可否帮我牵线搭桥,邀她与我见一面?” 他顿时换作一副讨好神色。 “不能。” 油腔滑调,活脱脱的登徒子。 若她答应了,只怕第二日程鹤云便要杀来她面前。 姜暄和毫不犹豫拒绝。 “我不白找你帮忙,我给你报酬。”姜新楣自信满满。 “不需要。” 姜暄和冷冷扫了他一眼,准备迈步绕开。 “我有祁家与金日钱庄的收支账簿!”姜新楣忙不迭开口道。 果然,听到此话,姜暄和立即停住脚步。 “近三年的,都在这。” 姜新楣扬了扬手中的账本,笑得十分得意。 “你怎么会有这个?”姜暄和面上平静,心里默默生出防备。 “金日钱庄的掌柜想与我做生意,求了我半年,自然我想要什么,他都会拼了命的给我拿来。”姜新楣挑眉,身板挺得笔直。 商界鬼才,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姜暄和记得,前世自己去世前,姜新楣可是比过了祁家七代积攒来的财富,成了京都第一富商。 只是,好端端的,他要祁家账本做什么? “我那日在街上碰见祁娇娇,与她聊了两句,她和我说你找她拿了账本。加上最近皇上与爹在查吏部的案子,我便猜到你的用途。今日在此等你,正是为了此事。” 第282章 姜新楣又不是傻子,姜暄和对他的排斥恨不得写在脸上了,他岂能看不出来。 “你怎么会这么好心。”姜暄和疑问。 祁娇娇心仪于他一事并非秘密,姜新楣此番所言也确有可能发生。 可她才不会信,姜新楣肯无缘无故帮她。 “我当然不会这么好心,让你为我和阿溪姑娘牵线搭桥,便是我要的报酬。”姜新楣理直气壮。 “怎么样?这个交易于你而言可不亏。” 见姜暄和面色犹豫,姜新楣着急催促。 “你若不答应,那这账本只有拿去厨房,给张伯当柴火烧咯。” 说着,他作势要走。 “慢着。”姜暄和喊道。 话音刚落,姜新楣才迈开的腿立即缩了回去。 “我就知道,暄和妹妹聪慧过人,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买卖。”他嘿嘿一笑。 生怕姜暄和反悔,姜新楣连忙将账本塞到了她手上。 厚厚一摞,掂在手中有些重量。 姜暄和翻开大致看了眼,神情愈加激动。 这些账目可比从祁娇娇处忽悠来的那本有用多了。 “怎么样?是不是货真价实?”姜新楣得意极了。 “是的。”姜暄和收回目光,轻笑道。“谢过二哥了。” “谢谢就不用了,只消你记得我答应你的事情就好。”姜新楣挥了挥手,满脸不以为意。 “我会记得你今日这份恩情,日后有机会定涌泉相报。但我未曾答应过你任何事情,姜二少爷还是莫要有所期望。” 姜暄和抱紧了手中的账本。 同为女子,她不会不问过冯溪薛意见便强行安排其与异性男子见面。身为冯溪薛的朋友,她亦做不到利用冯溪薛作为回报,以谋取利益。 所以,姜新楣的要求,她答应不了。 但这账簿她又确实需要。 罢了,只当是姜新楣还小时候欺负过她的债。 如此,姜暄和心底那一丝内疚荡然无存。 “你你你……” 姜新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好商量,唯独涉及身边人,我不能答应。”姜暄和难能认真解释。 毕竟姜新楣帮了她,她也不能过河拆桥。 “谢了。” 说完,姜暄和朝姜新楣点了点头,与他擦肩而过。 “这都什么人啊!” 阿俊忍不住替姜新楣打抱不平。 “少爷,您刚才就该硬气些,将账本要回来!” “要你个大头鬼啊!” 姜新楣一个手指蹦砸阿俊脑袋上。 本来就是给姜暄和的。 “希望她看在我今日帮她的份上,为我在阿溪姑娘面前美言几句。” 看着姜暄和的背影,姜新楣自言自语道。 回到房间,姜暄和马不停蹄拉着春月一同翻阅账簿,一字一句比对。 果不其然让她们发现了破绽。 “祁家每次从金日钱庄存了钱,都会在半个月后再取出一笔。如此反复,竟坚持了两年多。”春月双目掠过手中账本。 “而且每次所取,都与吏部这两年在京都商户那收取的商税数额挂钩。”姜暄和附和。 二人对视,彼此心中瞬间了然。 “等皇上回来再做定夺吧。”姜暄和轻声道。 “娘娘。” 春月刚要回复,门外传来下人禀报声音。 “外面有位小厮求见,说是祁家小姐身边之人。” 姜暄和眉头兀的皱紧。 这时找她,且样子如此急切,只怕是出了事情。 心里暗暗揣测,姜暄和立即开口召见。 片刻,小厮进来。 “敏妃娘娘,小姐拿府中的钱借您,并私自篡改账本一事,已被老爷发现。还请娘娘随小的前去祁府一趟。” 第283章 “被发现了?”姜暄和惊诧。 斟酌片刻,她将桌上账本收起,抱在怀中。 “放在这里我放心不下,便带着一起。你且在府里候着,等我回来。”姜暄和叮嘱春月。 随后,她毫不犹豫与小厮一同离开了房间。 祁家与相府相隔不远,情急之下,姜暄和打算踏步前去。 一路上,她只紧紧抱着怀里的账本,不敢有任何闪失。 “啊!” 正当她拐进一条偏僻街道时,两名男子自屋檐上跳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谁?” 眼见对方虎视眈眈,姜暄和一颗心不由得揪起。 “上!” 男子未多周旋,便朝她扑去。 “光天化日,居然敢当街抢劫,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姜暄和厉声斥责。 她背身弯腰,躲过攻击。 “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看出两人的目标是账本,姜暄和追问。 奈何对面充耳不闻,继续伸手去抢。 她只得转身往回跑。 未料还没跑两步,又从另一边巷子冒出两人。 前有狼后有虎,这下可谓进退两难。 姜暄和正环顾四周,寻找出路,几人齐齐冲向她。 再看那带路的仆人,已然被推倒在地。 姜暄和死死抓住账本,用力往缝隙中挤。 坚硬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捶打在她的后背,她只觉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 眼见快要招架不住,忽然,一声惨叫响起,眨眼间几人便被打翻。 “暗影?” 待看清来人身份,姜暄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敏妃娘娘,您没事吧?”暗影关心问道。 “没事。”姜暄和摇了摇头。 她目光绕过暗影,便见那几名歹人跌跌撞撞跑远。 “你怎么会在这儿?”姜暄和回过头,看向暗影。 “皇上怕您路上遭遇危险,特派属下前来保护您的安危。”暗影如实回答。 “皇上现在也在祁家?”姜暄和露出诧异神色。 “不对!” 不等暗影答应,她忽然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臂。 “账本呢?”姜暄和大惊。 “账本定是被那几个人偷走了!” 她急不可耐,说完便要拔腿去追。 “娘娘,皇上和几位大人都在等着您,还是先去了祁府再说吧。”暗影语气平静。 姜暄和停下,看了眼前面,犹豫片刻。 “走吧。” 随即,她招呼暗影动身。 待到几人走远,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自巷子后缓缓而出。 “回去禀报,就说账本已经顺利拿到。”为首男子吩咐。 “是!” 另一名男子应下,踏上屋檐,快步朝祁家方向赶去。 …… 此刻祁家大厅,慕容峥正襟危坐于正座之上。 两旁,姜相、江楠与祁老爷端立。 屋内气氛压抑。 祁娇娇双腿跪得酸疼,小心翼翼挪动了下。 “启禀皇上,敏妃娘娘来了。”侍卫快步入内,朝慕容峥禀报。 听罢此话,在场几人脸色各有不同。 很快,姜暄和进入大厅,利落行完礼,站在了祁娇娇身边。 “敏儿,你快把你交代我的事情向皇上和几位大人都说一遍。”祁娇娇迫不及待催促。 随即她面向慕容峥,抢先开了口。 “皇上,敏……娘娘到了,您可以问她。事情确如小女所说,是娘娘她撺掇小女偷取家中银两,并为了不被发现,让小女将府中账本拿去给她,她来修改。现在那些账本还在她那呢!” 祁娇娇手指向姜暄和。 “皇上,二位大人,娇娇自小与敏妃娘娘关系甚好,敏妃娘娘说缺钱,娇娇怎可能不帮。她也是一时糊涂,才做错了事情。”祁老爷哭丧着脸,向慕容峥祈求道。 这个祁老爷,做生意如此厉害,怎么脑子也不灵光。 第284章 私改自家账本芝麻点小事,怎至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姜暄和心中暗暗吐槽。 “敏妃,祁老爷与祁家小姐所言,可是真的?”慕容峥语气冰冷。 她瞬间回过神来。 “回皇上,确有此事。”姜暄和躬身。 “敏妃娘娘,您堂堂正宫妃嫔,怎会没有月俸。即便缺钱,也不该教唆祁家小姐偷自家的银两啊。” 江楠无奈,似是不解慕容峥怎会看上这样一名女子。 姜暄和并不反驳,她低垂着头,等待慕容峥说话。 “你为何要这样做?”慕容峥紧接着询问。 “江大人冤枉,臣妾想要银两是假,拿到祁家账本才为臣妾真实目的。”姜暄和诚实回答,毫不避讳。 姜相瞳孔微收,眸中掠过一道怒意。 “你要我家的账本做什么?”祁老爷生气,竟连规矩也忘了。 “皇上,敏妃娘娘身为后宫妃嫔,却私查祁家账目,实乃逾矩。”江楠同慕容峥说道。 “江大人所言臣妾明白。可臣妾也是为了皇上分忧。官府滥收商税,致使民不聊生,臣妾虽为女子,但尽食民膏,也该当为百姓做些事情。” 姜暄和声音拔高,单是气势上便比过江楠一成。 “既是女子,就该本本分分待在后院,前朝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江楠不悦。 “可此事过去这么久,也未查到什么,若敏妃娘娘能够帮得上忙,江大人何苦这般排斥。” 一直未说话的姜相也在这时开了口。 “姜大人说得好。”江楠冷哼,偏过头看向姜暄和。 “那臣就要问问了,敏妃娘娘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拿到祁家的账本,可有查到些端倪?” “那是自然。”姜暄和微微仰头,身姿跟着挺直。 江楠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皇上,臣妾有证据呈上。”姜暄和同慕容峥四目相对。 “上。” 慕容峥一顿。 随后,春月径直走上台阶。 而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方才被抢走的账簿。 见状,江楠和祁老爷吓得脸色煞白。 “启禀皇上,这本账簿收录了祁家近三年与金日钱庄的收支往来,可以看出,祁家从未缴纳商税不说,每月还会从中抽出巨大数额的银两,只是不知都流向了何处。” 姜暄和眼角余光漫不经心扫过江楠。 前脚她拿到账本,后脚便东窗事发,火急火燎让她去往祁家,还真以为她不知道这其中有诈。 事实上,她从最开始便发现了。 之后的拿走账本、被劫,皆是她演的一出戏。 为的便是让账本顺利送到慕容峥手中。 “皇上,小民冤枉啊!” 祁老爷双腿瘫软,跪到了地上。 “巧了,正好朕这里也有江大人府上的账簿,上面记录每月盈利,恰好与祁家所取数额相等。” 慕容峥嘴角渐渐落下,笑容冷却,一眼便将人推入冰窖。 证据确凿,江楠与祁老爷再无法辩驳。 “身为吏部尚书,利用职务之便,滥收商税,并借由祁家仓库,尽数收入自己囊中。江大人,你可对得起百姓和朕对你的信任?” 慕容峥冷声质问。 江楠已然吓得浑身哆嗦,半天挪不出一句话。 “来人,将江楠与祁天富关入大牢!”姜相命令道。 随即,几名侍卫快步入内,钳制住二人。 “慢着。” 忽然,慕容峥将其喊住。 “皇上可还有话要讲?”姜相恭敬问道。 “这个案子还未结呢,姜大人急什么?” 慕容峥气定神闲。 语罢,他目光扫过跪在一旁的江楠和祁老爷。 “这三年你们借官府的手滥收商税,掠夺民财,数额极其庞大。可你们两家的家底朕派人查过,根本不及。也就是说,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金银不知去往了何处。这是其一。” 第285章 江楠身子一颤,头低得更深了些。 这一切尽数被姜暄和看在眼中。 将账簿送到慕容峥手中后,她的任务便已结束,现下只消安安静静看戏就好。 “其二,不知江大人可还记得,那日在官府,朕问过你一个问题。”慕容峥顿了顿,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了几分。 “身为京都县令,为何张俊与其手下,无一人认得朕?” “皇上,京都官府由宫中统一管辖,此事臣也不知啊。”江楠哭丧着脸。 “你不知道,有人知道。”慕容峥冷哼一声,抬起双眸。 随即,厅外侍卫将一名男子押了进来。 正是已经被判诛连九族的前京都县令张俊! 江楠惊诧万分,只匆匆看了眼,便忙不迭转过身去。 “皇上,这是……?”姜相疑惑。 “让他自己说吧。”慕容峥微微仰头,朝张俊示意。 “启禀陛下,小的本是隔壁户州的一个秀才,年轻时参加过几次科考,结果却次次落榜。之后小的便在京都县衙寻了个门生。三年前,小的听说官职可用银两购买,遂花了一百万两白银,买下了京都县令的职位。” 张俊将实情一五一十说来。 “你一个小小衙吏,如何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的?”姜相皱眉,追问道。 “小的父母在户州是做生意的,有些家底。”张俊恭敬回答。 “既然出身阔绰,却要跑来京都做个衙吏,还真是个奇人。”姜相觉得好笑。 “姜大人有所不知,俗话说,商不如民,小的虽然家里不愁吃穿,但从来都是被人所瞧不起的。所以小的爹娘便一直惦念着小的能够谋个官职,好光宗耀祖。” 张俊无奈叹了口气。 “说正事。”慕容峥有些不耐,开口提醒。 张俊顿时慌张不已,哆哆嗦嗦挪了挪身子,重新面向慕容峥。 “皇上,小的要告发前户部尚书阮平,买官掠财,罪恶滔天!还有,收取商税一事,便是阮平让小的做的!” 阮平?好熟悉的名字。 姜暄和想到什么,下意识朝姜相望去。 果然,在他脸上看到一丝紧张,只是很快消失,此刻又恢复成镇定模样。 姜暄和眉头稍蹙,心中暗暗思索。 姜中正和阮平私交甚好,若张俊所言为真,那阮平所做的一切,姜中正当真不知情吗? “胡说八道!” 江楠一声厉吼,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官府代为收取商税,乃是我手下与你联络交接的,同户部有何关系?况且阮大人早在五年前便辞了官,他又如何插手户部的事情?我看你是为了给自己降罪,故意拉其他人下水!” 江楠情绪激动,恶狠狠瞪向张俊。 张俊吓住,蜷缩着身子再不敢多言。 “江大人问的好,阮平已经辞官,又是为何能够继续掌管户部之事的。”慕容峥似笑非笑,也不知此话是说给谁听。 姜暄和隐隐觉得,这个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阮大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尚书,户部官员大多都受过他的恩惠,只消稍稍贿赂,就可继续在户部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姜相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末了,他轻轻叹气,面露惋惜神色。 “臣入朝前,曾做过阮大人府上幕僚,那时觉得他为官清廉,处事待人更是极有分寸,故而臣一直对他十分敬佩。没想到竟会做出这般伤心病狂之事!实在可叹!” 说到最后,姜相愈加激动,似是当真被气着了一般。 果真是一只老狐狸。 淡淡嘲讽自姜暄和眼中掠过,顷刻间化为平静。 第286章 慕容峥早有准备,阮平私自买官,与江楠勾结,掠夺民财、贪污受贿一事证据确凿,无从辩驳。 二人当即被送大牢,次日处斩。 而祁家避税躲税、协助江楠洗钱,亦无法独善其身,送官衙,择后问审。 慕容峥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不过片刻,便定下此案。 只是,这个案子真的结束了吗? 姜暄和走在后面,一动不动看向慕容峥与姜相并肩交谈的身影。 究竟是自己对姜相的偏见作祟,还是其中确有猫腻。为何她总觉得,姜相与这件事情亦有所关联。 “姜元敏!” 正想着,身后传来祁娇娇的声音。 姜暄和停下脚步。 “我念你是我朋友,好心好意帮你,你却故意骗我,还害我家人,你怎么能这样!”祁娇娇既生气又委屈。 “我什么时候是你朋友了?”姜暄和一脸无辜。 语罢,祁娇娇瞪大眼睛。 “姜元敏,你……” “我可不是姜元敏。”姜暄和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 “什么?”祁娇娇不解。 “不过一年未见,祁小姐怎么就把我给忘了呢。”姜暄和嘴角微勾。 她声音压得极低,轻到只有祁娇娇能够听见。 “你说什么?你是姜暄和?” 祁娇娇惊吓住,浑身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姜暄和未再说话,轻笑两声,从她身旁绕过。 “你这个贱人!居然骗我这么久!我要杀了你!” 刚走两步,祁娇娇怒吼声忽然响起,尖锐无比。 慕容峥听到声音,转头看向这边。 见状,姜暄和加快脚步,追上慕容峥。 “怎么回事?”慕容峥小声问道。 “回皇上,祁小姐是在生臣妾的气呢。”姜暄和蹙眉,微微低下头去,一脸惆怅。 “毕竟臣妾与她自小相识,关系十分要好,今日算是伤透她的心了。” “敏妃娘娘大义灭亲,实乃可贵。”姜相宽慰。 “姜大人说得对,你无需自责。”慕容峥附和。 姜暄和躬身点头。 她最后回头看了眼,随慕容峥朝前走去。 祁娇娇现下恐怕还不知道,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 知己好友所做之事曝光都能立即划清界限,像姜相这样冷血的人,怎会容忍这世上多一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呢。 姜暄和薄唇微勾,挑起一抹冷笑。 夜色寂静,月影如钩。 昏黄烛火下,姜暄和身着薄衫,为慕容峥揉肩捶背。 “此案有你一份功劳,若不然朕还定不了江楠的罪。”慕容峥缓缓开口,提及白日里的案子。 阮平和江楠其实做得极为隐蔽。 料到二人身为朝廷命官,若无确凿罪证,不可轻易定罪,便借官府之手独善其身。就算慕容峥有所察觉,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那些账簿,算是帮了大忙。 “臣妾乃是皇上的人,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姜暄和声音如柔脂般温顺,灯影绰约,更衬得她娇媚动人。 “你今日在祁府可不是这样说的。”慕容峥扬眉。 “臣妾那是在几位大人面前这样说嘛,不然他们该觉得臣妾小家子气了,再向江大人一般,拿女子不涉朝政为由要皇上治臣妾的罪,岂不是让皇上为难。”姜暄和娇嗔道。 慕容峥轻笑一声,搂过姜暄和的腰肢。 再一眨眼,她已稳稳坐到了慕容峥的腿上。 “既然立了功,就该当受赏。说吧,想要什么?” 慕容峥笑盈盈看着姜暄和。 这般娇媚,与白日里在祁府时那副坚毅模样截然不同。 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下,慕容峥心头微颤。 第287章 “臣妾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姜暄和乖巧迎上慕容峥的目光。 “哦?”慕容峥饶有兴致。 “臣妾想要皇上开心。”姜暄和一脸真诚回答道。“这些日子皇上为了商税的案子日夜操劳,臣妾看在眼里,很是心疼。” 虽说她这次是帮了慕容峥的忙,但风头太盛也并非好事。 况且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赢得慕容峥信任。 所以她要演,演得慕容峥以为她的娇媚、她的聪慧,皆是为了他。 “你这么会说话,朕都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心,哪句是假意了。”慕容峥笑着,那双眼睛却如钩般紧紧盯着姜暄和。 姜暄和也不畏惧,直直与他四目相对。 “臣妾对皇上的心,日月可鉴。不信您摸一摸。” 说着,她抓起慕容峥的手,抚上她的胸口。 “你啊!”慕容峥无奈一笑。“这世上还能有谁比你更会讨朕的欢心。” 语罢,他拦腰抱起姜暄和,大步走向床榻。 “对了皇上,臣妾还有一事。”身子刚躺下,姜暄和便同慕容峥说道。 “怎么了?” 慕容峥低头自顾自脱衣裳。 “今日那账簿臣妾之所以能顺利交到皇上手中,春月功不可没。臣妾希望……”姜暄和怯生生的,唯恐说错了话。 “吴家的案子,朕有放在心上。” 慕容峥掀开被褥,躺了进去。 “那臣妾便替春月谢过皇上了。” 姜暄和思绪万千。 经由此案,她算明白了。即便吴家沉冤得雪,姜相定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复仇之路漫漫,但总归在往前走,便是好的。 回过神来,姜暄和伸手抱住了慕容峥。 …… 临近生辰,慕容峥和姜暄和回宫一事踏上行程。 在这之前,二人先要去趟灵修寺。 慕容峥母妃信佛,生前常去灵修寺参拜,传闻临终时曾嘱咐慕容峥,待她死后,要替她延续此事。 故而每年生辰之前,慕容峥都要前往灵修寺祷告。 “手要这样放,打直些。” 程府后花园的一块空地上,程行简正教姜新楣练武。 “休息一下吧。” 说罢,程行简走进亭中坐下。 “你别说,练武还挺有意思的。”姜新楣挥舞手中的长剑,一屁股坐到程行简对面。 “可惜我爹娘不准我练。就连这几个招式,都是兄长为了我防身所用,才教我的。”程行简低眸,敛住眼中失落。 “这武功学多了也不好,整日打打杀杀的,姑娘家还未走近就被吓跑了。”姜新楣不以为意。 “学武哪是为了吸引姑娘的。”程行简无奈瞥了一眼姜新楣。 “那是为了什么?强身健体?就你这身板,能活着就不错了。” “……” 知道姜新楣是什么脾性,程行简拿他没有话说。 “二少爷。” 一名下人快步赶来。 “冯夫人与冯小姐前来做客,夫人让您去大厅一趟。” 程行简听罢站起。 “那你先自己练会儿,我去去就来。” 叮嘱姜新楣一声,他扭头离开亭子。 姜新楣自顾自歇息片刻,愈发觉得无聊,便动身继续练武。 这几日他天天跟着程行简,倒是学到了些招数。 练着练着,姜新楣便爬上了旁边的槐树。 “少爷,这树太高了,您快下来!”阿俊害怕极了,忙不迭提醒道。 “你信不信我也可以像程鹤云那样,从这上面跳下来?” 姜新楣抱着树枝,侧身询问阿俊。 阿俊哑然。 他实在不想打击姜新楣。 程鹤云是谁啊?九门提督,大周唯一一个和杨将军打成平手的人。 自家主子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第288章 “居然小瞧我。” 姜新楣不服气,又往上面爬了两米。 “少爷,您别爬了。这么高,要是摔下来可怎么得了。”阿俊急得都快要哭了。 “你少乌鸦嘴,我可不会……哎哟喂!” 姜新楣正说话,忽而脚下树枝“咔擦”一声,断成了两截。 他吓了一跳,连忙踩住另外一根。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爬得这么高了。 “少爷,您快下来吧。”阿俊大声祈求。 废话,这是他想下来就能下来的吗? 姜新楣低头看向地面,双腿不自觉打起哆嗦。 不是,他从小就恐高啊! 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现下上上不去,下不敢下。姜新楣欲哭无泪,只得紧紧抱着树枝。 “程行简这小子,说的只去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他小声嘀咕。 阿俊还在呜哇哇的叫着,听得他心烦。 “你,现在赶紧去找个会武功的人来。” 有些丢脸,姜新楣偏过头,不看阿俊。 “好,小的这就去!” 阿俊立即点头,飞速跑开。 姜新楣看着人影越来越远,他才收回目光。 得,想装个大的,结果丢了个大的。 他牢牢抱着树枝,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姑娘,就是这!” 阿俊回来了? 听到声音,姜新楣激动不已,连忙低头望去。 不对,他怎么带了个姑娘过来? 姜新楣心中暗暗念叨。 待看清那姑娘的脸,他脑子“轰隆”一声,顿时炸开。 女……女侠? 姜新楣眨了眨眼睛,生怕认错人。 还真是! 她怎么会在程府?难不成自己心心念念之人,竟与程行简那小子认识? “……你家少爷,怎么会跑到这么高的地方?” 冯溪薛仰头看向树上的人影,只觉得好奇。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姑娘,还是麻烦您先把我家少爷救下来吧。”阿俊一脸真诚。 出门在外,还是给姜新楣留点面子吧。 他心想道。 冯溪薛也未拖延,阿俊话音刚落,她便飞身爬上树,一把搂住姜新楣的腰,将他稳稳带到了地上。 再一次近距离看见冯溪薛,姜新楣犹如被人抽了魂魄,直勾勾看着她。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冯溪薛上下打量姜新楣,总觉得眼熟。 “没有!” “是呀!” 姜新楣和阿俊几乎同时回答。 唯恐阿俊又说错话,姜新楣一把将他挤开。 “姑娘今日救了姜某,姜某理当请你吃顿饭感谢。择日不如撞日,不然就今天晚上吧。”他笑得一脸殷勤。 “不对,我们见过。” 冯溪薛大脑拼命运转,总算想起来了。 “那天在大街上,我遭遇歹徒,你救过我。” “……” 丢一次脸也就罢了,还连着丢两次。 姜新楣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 “既然你救过我,那这次就算抵了。何况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这么客气。”冯溪薛挥了挥手,十分坦率。 “那不行。今日要不是姑娘,姜某还不知道要在树上待多久。” 好不容易能和冯溪薛扯上联系,姜新楣可不会罢休。 “话说回来,你跑到树上做什么呀?”冯溪薛歪头,一副疑惑神情。 ……好问题。 姜新楣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我在等我朋友,你呢,你怎么会在程府?”他随口答应了一声,便连忙转移了话题。 “哦,我娘带我来看望桃姨,他们大人说话,我听着无聊,就跑出来逛逛。”冯溪薛乖巧回答。 “原来姑娘就是冯家的小姐呀?”姜新楣恍然大悟。 随后他眼珠子一转。 “你是不是认识敏妃娘娘?” “是啊,我和姜姐姐关系可好了。”冯溪薛重重点头。 “她是我妹妹,亲妹妹。”姜新楣洋洋得意,说话间挺直了胸膛。 第289章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有这层关系在,还愁和冯溪薛玩不到一块? “真的?”冯溪薛眼前一亮。 “这样说来,我和姜姐姐还真是有缘。” 姜新楣顿了顿。 按理说,不是该和他更有缘吗? “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不管了,今日碰到冯溪薛便是好事。 “我叫冯溪薛,你随意怎样称呼都行。”冯溪薛咧嘴,笑得格外灿烂。 知道姜新楣是姜暄和的哥哥,她看姜新楣愈加顺眼。 “那我唤你阿溪。”姜新楣很是自来熟。 不过冯溪薛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倒是没有在意。 “阿溪。” 忽然,一道清朗声音响起。 二人一同回头,便见程鹤云和程行简并肩走来。 “你怎么不在大厅?跑来这儿做什么?” 说是对冯溪薛说的,但程鹤云的眼睛却一直在姜新楣身上打量。 “我……” “鹤云兄今日没有公务要行吗?” 眼见冯溪薛开口,姜新楣忙不迭阻挠。 他爬到树上下不来这件事,不想第四个人知道。 “有。”程鹤云冷淡回道。“所以我来接阿溪。” “你要去我家吗?”冯溪薛询问。 “是的,我与冯伯伯有些事务要作商讨,顺便就将你和薛姨一同带回去。”程鹤云语气温和。 “走吧。” “那我就先走了。”冯溪薛回过头朝姜新楣打了声招呼。 姜新楣本想喊住冯溪薛,却又找不到理由。 “对了。” 忽然,冯溪薛想到什么。 “怎么了怎么了?”姜新楣期待不已。 “帮我同姜姐姐问声好,让她有空了来找我玩。” 说完,冯溪薛转头随程鹤云离开。 “……”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姜新楣愣在原地许久,直到程行简走近,摇了摇他的肩膀。 “你怎么了?” “你别管。” …… 商税一案告破,祁老爷身负重罪,被依法关押至大理寺囚禁。 祁家一朝之间落败,祁夫人决定先送祁娇娇回荆州娘家。 “娘,不然您与我一同走吧。” 祁府门口,母女二人依依不舍。 “府里这么多事情,哪是几日就能解决完的。你先去,娘之后就来。”祁夫人拍了拍祁娇娇的手,语气温柔。 “都怪姜暄和!把我们家害成这副模样!” 祁娇娇忍不住埋怨。 她恨不得将姜暄和掐死,以解她心头之恨。 “话说回来,这姜家二小姐怎么顶替了大小姐的位置,当上了敏妃娘娘的。” 说到此事,祁夫人也有颇多不解。 “不过这些与我们没有关系,你日后便藏在肚子里,谁也不能告诉。” 到底是一家之母,总归比祁娇娇沉稳些。 “我知道了,娘。”祁娇娇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二人又说了会儿,祁夫人送祁娇娇启程。 马车缓缓行驶,直至郊外。 山路蜿蜒,愈到深处,人烟愈是稀少。 祁娇娇掀开窗帘,看向外面。 满目皆是黄沙荒地,她不由得感到郁闷。 “姜暄和那个贱蹄子,早知道她是个祸害,当初我就应该找个机会把她弄死。” 想到姜暄和骗她的种种,怒意便止不住涌上心头。 “小姐莫要难过,老爷并非判的死罪,等关段时日,便会放出来的。”丫鬟温声安慰她道。 “放出来又怎样,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京都,我以后哪还混得下去。” 堂堂祁家大小姐,竟要像个过街老鼠般逃出京都,投奔远房亲戚。 说出来都丢人。 祁娇娇气极。 “这一切都是姜暄和的错,这个贱人,她不得好……!”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穿过马车,直直刺进了她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丫鬟一身。 祁娇娇嘴巴张大,怒目圆瞪,面色极其可怖。 第290章 “啊!” 辽阔丛林间,只听见凄厉惨叫,一声接着一声。 与此同时,慕容峥与姜暄和也踏上了前往灵修寺的路途。 京都外山野茂密,灵修寺便位于城郊背面的鹰斗山顶。 传闻大周开国皇帝慕容全幼时曾拜访过一名得道僧人,算出他天生英豪,有帝王之命。得愿后遂建立寺庙,以谢天恩。 这灵修寺已伫立数百余年,在大周百姓心中地位极高。 饶是慕容峥九五之尊,也只能亲自上山。 “你若累了,便在此处歇会儿。” 慕容峥回身看向姜暄和。 因着要爬山,且吃斋念佛之地,素讲清幽。姜暄和只着了件月白长衫,配貂绒裘衣,更衬得娇俏可人。 “无碍。”姜暄和淡淡笑道。 慕容峥点了点头,转头继续前行。 她自小受秦良玉欺辱,什么重活累活没有干过。爬个山罢了,算不得受苦。 几人默默攀爬,约摸半个时辰后,终于看见灵修寺门头。 “二位可是要去灵修寺?” 山径通幽,一位道士晃晃悠悠自上而下,热情同他们搭话。 “是的。”慕容峥冷声应道。 这道士面容苍老,胡须错乱,身上的道服松松垮垮,破旧不堪,看上去十分邋遢。 慕容峥无意与他交谈,说完从他身旁绕过。 “老夫看二位面善,便送你们一卦。不知你二位谁算?”道士笑呵呵看着二人,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姜暄和瞟了眼慕容峥,见他神色不耐,立即迈上一步台阶。 “我来吧。”她语气温和。 到底是位老人,又讲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理会也不妥当。 “好。”道士脸上笑意更浓了些。 “请夫人将右手手掌摊开。” 姜暄和乖乖照做。 道士双指并拢,自她掌间比划了几下。 “夫人命脉十分奇特,乃双凤真脉,世上罕有,千年不出一个。”半晌,他轻声回道。 “哦?罕见在何处?” 听到此话,慕容峥提起兴致。 他双手抱拳,望着道士,眼中尽是戏谑。 “双凤真脉,顾名思义,便是有两条命脉。天道轮回,一人一命,此法为上天所定。您说罕见不罕见?” 道士抬眸,与慕容峥四目相对,语气十分和蔼。 “说的这么玄乎,一看就是唬人的。”一旁的姜元敏忍不住埋怨。 爬了这么久的山,她现在双腿麻木,已然精疲力尽。只恨不得立即抵达灵修寺,好生休息一下。 春月赶忙拉了拉姜元敏的衣袖。 “不知先生可否说的通俗些?”慕容峥礼貌询问。 “天机不可轻易泄露,还要夫人准允才行。”道士朝姜暄和躬身。 “先生但说无妨。” 话已至此,她除了答应还有何可选。 若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她不磊落。 姜暄和无奈。 “也就是说,寻常人都只经历一段人生,随后入六道轮回。而夫人,却同时拥有两段人生。”道士伸出两根手指,在几人面前晃了晃。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 这道士居然来真的? “两段人生?”慕容峥好奇心愈加浓烈。 “是的。同样的人生,夫人要历经两遍,方能投胎转世。如果老朽未算错,此次便已是夫人的第二遍。”道士应道。 心中藏得最深的秘密就这样被轻易看穿,姜暄和只觉心虚不已。 唯恐露出破绽,她强装镇定,将手收回。 “如此说来,我的夫人该是这天山上的狐狸精,拥有九条性命咯?”慕容峥嗤笑,显然并不相信道士的话。 身后的暗影走上前,递给道士一锭银子。 “说了这一卦是送给你们的,老朽怎能言而无信。”道士毫不犹豫回绝。 第291章 “世间万物,三分命定,其中深意,需细细度之。夫人得老天厚爱,更要持仁慈之心,不可忘却本意。老朽在这里祝夫人所愿皆成。”他面向姜暄和,躬身说道。 姜暄和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已波涛汹涌。 她原先还想,这道士如此巧合,出现在她去灵修寺的必经之路上,可是另有所图。但此话又真挚无比,像是,真为了她好。 难不成她的重生,除了复仇,还有更深的意义? 姜暄和云里雾里。 直到道士与她擦肩而过,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看来是缘分未尽啊!” 道士感慨,声音幽幽飘荡于山林之间。 缘分未尽? 这又是何意? 姜暄和看着道士的背影,心中涌出一万个疑问。 “忽悠人的把戏。”慕容峥笑着摇了摇头。 “是挺奇怪的。” 姜暄和装作无意,将目光收回。 那道士说的话需得细细探究,眼下最重要的,是绝不能让慕容峥知道这个秘密。 “皇上,快要到了。”想着,姜暄和漫不经心转移话题。 “不过他方才所说的缘分未尽,指的是谁?”慕容峥双眸微睨,戏谑打量姜暄和。 “莫不是敏妃在朕之前,还与谁有过情缘?” “怎么可能。”姜暄和立即反驳。“臣妾是皇上一个人的。” 见慕容峥仍旧望着她,她眉头轻蹙,露出委屈神情,上前挽住慕容峥的手臂。 “臣妾猜那先生所言,应当指的是臣妾前世便与皇上有段渊源,今生臣妾好运,又遇到了皇上,得以再续前缘。” “朕猜也是如此。” 慕容峥朗笑,随即继续往前。 姜暄和悄悄松了口气。 抵达灵修寺后,二人先行正堂,拜见佛祖,随后慕容峥与主持去往偏殿祷告,姜暄和则暂回后院休息。 “累死我了。” 刚到房间,姜元敏撑不住,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有马车不坐非得自己爬,真是吃饱了撑的。”她一边给自己捶腿,一边没好气的埋怨。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我捶一下。真当自己是什么双凤真脉,了不得呢?” 姜元敏瞪了眼姜暄和。 “娘娘,寺庙里有人,被发现了不好,还是奴婢来吧。”春月替姜暄和圆场。 姜暄和没有说话,坐到了另一边。 旁人不知,故而觉得那道士说话虚浮。但她心里最是清楚那道士算得有多准。 兴许今日遇到他,也是上天的旨意? 姜暄和心中暗暗揣测。 前世今生,因果轮回,素有章法,为何老天爷偏偏选中了她。 真是因为觉得她被姜家欺辱得可怜,所以给她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吗? 姜暄和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从花灯会回来那夜做的梦。 当时兵临城下,慕容峥抬头时,是在看她吗? 可她那时候已经死了啊。 纵使没有死,又怎会出现在战场上。 看来是自己精神太过紧绷了,竟生出如此荒谬的想法。 姜暄和揉了揉太阳穴。 “敏妃娘娘。”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音。 “长姐。”姜暄和侧头唤了声姜元敏。 姜元敏面色一垮,不情不愿站起身。 随后,春月上前打开房门。 一名年轻和尚走入房中。 “这是山上特有的鹰斗茶,三位尝尝。” 他将手中茶水放在桌上,转身便又离开了房间。 姜元敏才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嗓子本就干燥,见有茶水,当即端起一饮而尽。 “你也喝点吧。” 姜暄和接过春月递来的茶杯,温声同她说道。 如此春月才尝了些。 “好困。” 第292章 姜元敏眼皮仿佛压了千斤重量。 语罢,还未等姜暄和回答,她便倒在了地上。 姜暄和和春月相视一眼,顿感不妙。 但已来不及反应,二人紧跟着栽了下去。 彼时,偏厅。 慕容峥身姿挺拔,跪于黄蒲之上。 在他正前方,灵修寺主持盘腿而坐,为他近身祷告。 周遭静谧无比,耳畔只听得见木鱼声音。 “嘶。” 手腕处疼痛无比,姜暄和刚醒,便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她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土屋内。 屋内桌椅板凳皆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看样子已经荒废,许久不曾住人。 “春月!长姐!” 姜暄和小声呼喊躺在身旁的二人。 四肢被绳索牢牢捆绑,她只有努力挪动身子,将她们摇醒。 “这是哪儿?”姜元敏扫了眼房间,神情紧张。 “姜暄和,这到底怎么回事?” 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姜元敏又气又怕,连声质问姜暄和。 “我也不知道。”姜暄和摇头。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门被人从里重重踹开。 阳光自外面洒了进来,有些晃眼。 姜暄和定睛,仔细观察来人。 为首的是名男子,与她看着岁数相当,穿着不凡,应当是京都哪家公子。 而他身后紧跟着三名侍从,门外还有。 看来是有备而来。 “你们是谁?胆敢绑架贵妃娘娘,不要命了吗?赶紧给我把绳索解开,把我送回去!”姜元敏气极,朝男子怒吼。 谁知一名侍从快步上前,当即给了她一耳光。 “你疯了?!”姜元敏惊得瞪大眼睛。 “不愧是慕容峥最宠爱的妃嫔,竟是连一个小丫鬟也能如此嚣张。”为首男子冷笑一声,言语中尽是嘲讽。 “你为何要绑我们?”姜暄和开门见山,对上男子目光。 知道她是谁,又掐准了慕容峥不在的时间下手,做了如此周全的准备,定是有所目的。 也只有姜元敏这个蠢货,还以为搬出贵妃娘娘的名号就能把他们吓住。 “慕容峥要杀了我爹,你说我绑你做什么?”男子咬牙切齿。 “你是阮大人的儿子?” 只消眨眼功夫,姜暄和便猜出对方身份。 近段时日在慕容峥手下被定斩首示众的,除了江楠就是阮平。 但江楠尚且膝下无子,唯独阮平有个养子,名唤阮童凯。 只是他碌碌无为,在朝中待了两年就被辞去官职,实在难以引人注意。 “我早听说你很讨慕容峥的喜欢,今日我倒要看看,慕容峥知道你有危险,会不会来救你。”阮童凯面色阴沉,眼中满是憎恨。 “你想以此威胁皇上放了你爹?”姜暄和一眼看破。 “不可能的。” 她下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姜元敏忽然抢过话茬。 “敏妃其实并不得宠,你就算把她杀了,皇上也不会在意。我看你还是放了我们。” “……” 蠢货。 姜暄和无语。 “那我就把她杀了试试看。” 果然,阮童凯听完姜元敏所言,当即拔剑,就要刺向姜暄和。 “慢着!”姜暄和连忙开口。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阮童凯。 “皇上正在拜佛,还需一会儿才能得到消息,你现在把我杀了,一个死人,根本不会威胁到他。既然已经准备这么久,这时功亏一篑不是十分可惜?” 她有价值,才能确保阮童凯暂时不会动她。 不然一个废物,要杀就杀了。 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姜元敏天真还是愚蠢,竟以为绑匪会把人质安全放了。 阮童凯上下打量姜暄和,犹豫了片刻,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一旁侍从凑近,在他耳边轻言了几句。 第293章 “既然贵妃娘娘如此有自信,那我就听你的,再等等看。一炷香,若是没有看见慕容峥的人,我就杀了你。” 说罢,阮童凯离开了屋子。 房门再次合上,春月松了口气。 “都怪你,这歹人抓的是你,却连累我也被一同抓来。扫把星!我呸!” 姜元敏气得不行。 “长姐,他们要抓的是敏妃娘娘,不是我。你搞错了。”姜暄和冷声应道。 明明她才是遭受无妄之灾的那个。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还要怪我让你当了这个贵妃娘娘?” 姜元敏本就烦躁,被姜暄和顶撞后更是气不可耐。 “娘娘,外面有人。”春月小声提醒。 唯恐阮童凯杀了她,姜元敏瞬间认怂,乖乖闭上了嘴。 姜暄和懒得搭理姜元敏,刀都已经架到脖子上了,她得想法脱身。 至于慕容峥会不会前来救她,她信,但她绝不会将希望尽数托付于此。 “春月,帮我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 姜暄和小声求助春月。 春月挺直身子,用牙咬住发簪,取出后吐在了地上。 姜暄和仰身下腰,拼尽全力捡起。 随后,她紧紧握住发簪,用尖锐的那头快速摩擦手腕上的绳索。 很快绳索脱落,姜暄和双手得以解放。 “外面都是人,就算你出去了,也敌不过他们。别到时候连累了我。”姜元敏撇嘴。 她对姜暄和自救一事不抱有任何期望。 “谁说我要出去了?” 姜暄和对姜元敏的忍耐也快要到极限。 要是她和春月不拦着,这个蠢货定会连她们一起害死。 竟还倒打一耙,把罪过推到她身上。 “那你要做什么?”姜元敏疑惑。 姜暄和没有说话。 她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倒出些白色粉末,握在手心。 为了防身,她特意在出宫前找郭太医要了一瓶蒙汗药。 “长姐,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说话。我自有打算,不会让你有危险。”姜暄和努力压制住不耐,温声提醒姜元敏。 “这可是你说的。”姜元敏冷哼。 她虽不信姜暄和,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一炷香很快过去,慕容峥还是未来。 “你消息带到没有?”阮童凯等得不耐。 “回少爷,带到了的。”侍从回答。 “那他怎么还不来。”阮童凯心烦。 “难不成姜大人在骗我?” 他自顾自嘀咕了声,扭头推开房门。 屋子里三名女子见他进来不禁吓了一跳,身子贴得更紧了。 “看来真被你丫鬟说对了,慕容峥根本不管你的死活。”阮童凯目光阴冷,一步一步走近。 “拜佛需要时间,他或许……” 姜暄和话音未落,一只手便恶狠狠的扼上了她的下巴。 她只觉得自己脖子快要被扭断了。 “你真当我在陪你玩呢。”阮童凯恶狠狠的道。 姜暄和说不出话,只能拼尽全力摇头。 “既然如此,就莫怪我不怜香惜玉了。” 阮童凯用力甩开姜暄和,随即退后几步。 “把她们两个杀了,脑袋送到灵修寺门口去。”他严声吩咐。 “是!” 身后侍从得令,抽出利剑,直直扑向春月和姜元敏。 “我有话要说!” 见势不妙,姜暄和立即开口。 现下还不知阮童凯这边究竟有多少人,用蒙汗药实属下下策。 她只有先拖延住时间,再从长计议。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阮童凯没有好气。 “她们只是丫鬟,就算皇上看到她们的尸体,也不会为之所动,你何苦大费周章。”姜暄和着急劝道。 “是啊是啊,杀了我们也没用,皇上在意的是敏妃娘娘,又不是我们!”姜元敏生怕自己被杀,点头如捣蒜。 第294章 阮童凯双眸微虚,谨慎打量姜暄和。 兀的,他仿若豁然开朗,大笑出声。 姜暄和觉得奇怪,眉头紧皱起。 “传闻也不是什么都是假的。敏妃娘娘的确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说着,阮童凯眉眼愈加狡黠。 “想想,要是慕容峥知道我玩了他的女人,会不会着急?” “你要做什么?” 姜暄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自然是好好和美人玩玩了。”阮童凯一边搓手,一边走近。 见他愈来愈近,身子朝自己压了下来,姜暄和用力握了下手里的蒙汗药,随即准备抬手。 忽然,一支利箭穿过窗户,刺向阮童凯。 阮童凯吃惊,赶紧避开。 随后,暗影入内,径直与之厮打在了一团。 看到暗影,姜暄和悬着的心放下。 阮童凯怎会是暗影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落入下风。 “留个活口!” 暗影出手之际,姜暄和忙不迭提醒。 可惜未能来得及,利剑径直刺进阮童凯的心脏,瞬间致命。 解决完所有,暗影上前将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 “属下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他双手抱拳,向姜暄和赔罪。 “你救了我们,该是我们对你道谢才对。”姜暄和语气温和。 “娘娘走吧,皇上还在寺里等着的。”暗影侧身,让出一条路来。 姜暄和微微点头,迈步同暗影擦肩而过。 走到阮童凯身旁时,她蹲下身,探了探鼻息。 真的死了。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失落。 回到寺庙后,她先行去换了身衣裳。 “刚才受惊了。” 春月随姜暄和坐下。 “这倒是小事。只是有些可惜,阮童凯就这样死了。”姜暄和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春月讶异。 “嗯。”姜暄和看向春月,一脸认真。 春月眉头顿时蹙成一团。 “莫不是真被你猜准了,前些天那个案子,与姜中正也有所关联。” 姜暄和紧紧呡唇,没有说话。 目前看来,这的确只是猜测,但细细想来,也确有这样最说得过去。 阮童凯不是傻子,只身与慕容峥对峙,这种无异于以卵击石的事情,他绝无可能想不通。 除非,有一个他非常信任的人指使他这样做。 而这个人最有可能就是姜中正。 至于姜中正为何这样做,便更容易猜到了。 借刀杀人,将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彻底铲除,是他一惯的做法。 不愿自己手上沾血,露出破绽,索性利用慕容峥杀了阮童凯。 他什么也未做,却又一切皆由他安排。 要不说姜中正是老狐狸呢。 “如若今日这伙人真是姜中正喊来的,那他实在太可恶了!姜元敏可是他亲生女儿!”春月气愤不已。 “他是怎样的人,你现在还不知道吗?”姜暄和嘲讽般一笑。 他想不到阮童凯有可能会被仇恨冲昏头脑,无视人质与姜中正的关系,做出冲动之事吗? 他想得到,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皇上。” 姜暄和一眼看见慕容峥走进院子。 她走出房间,迎了上去。 “被吓坏了吧。” 慕容峥温声宽慰,语罢温柔搂过姜暄和的腰肢,两人一同回到屋子里坐下。 “是有些,不过还好皇上的人及时赶来,将臣妾救下。” 姜暄和适时示弱。 “阮家当真可恶,都被判了死罪还不死心。”慕容峥冷哼一声,随即又换上温和神情。 “难为你了,因朕受到连累。” “皇上莫要这样说,臣妾是站在皇上这边的,何来连累一说。况且臣妾也安然无事地回来了呀。” 姜暄和语气温柔,似能掐得出水来。 第295章 “今晚朕要在殿中祷告一夜,你用了晚膳便早些休息。朕叫了人暗中保护,你且安心。”慕容峥告诉她道。 “臣妾知道了。山上夜寒,皇上记得多穿些衣裳。”姜暄和乖巧答应。 天暗得极快,等到晚膳端上来,外面已经彻底黑下。 慕容峥又叮嘱几句,离开了房间。 “好久不见。” 后院山坡上,男子着月白素衣,挺身而立。 如仙神下凡,周身毫无人间烟火气息。 “好久不见。” 慕容峥薄唇微勾,十分熟稔走到男子身旁坐下。 两人一阴一仙,挨在一起竟也十分和谐。 “这鹰斗山上鸟不拉屎,你拿来的酒?” 见慕容峥手中提着酒壶,男子轻笑调侃。 “从京都带来的。”慕容峥仰头,晃了晃斟满酒水的瓷杯。“雪见梅,你最爱喝的。” 男子坐下,接过酒水一饮而尽。 天上圆月高挂,万里无云。 他抬眸一动不动,神情似是有些醉了。 “我记得上回见面,还是你登基那日。”末了,男子缓缓开口。 “是啊,一恍便是七八年过去了。”慕容峥也不由得感慨。“如若不是你帮我,我坐不稳这个位置。” “这几年在你的治理下,大周,国泰民安,人人乐道大周皇帝乃千古明君,这个位置,是你凭自己本事坐稳的。” 男子语气不自觉坚定了许多。 说罢,他收回目光,侧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慕容峥。 “如此谦逊,可不像你的作风。” “也只有在你面前这样了。”慕容峥斜眸,扫了眼男子。 虽仍旧一副淡然神情,但明显看出,他心情很好。 凉风习习,吹乱他鬓角乱发,恍惚间仿佛回到八年前,两位少年练完武后跑到后山上坐着休息。 他们一位想成为千古明君,为百姓立命。一位想隐名于世,做江湖侠客,造福苍生。 “少说这些。”男子轻笑出声。“我看你对那姜家小姐,倒有些不一般。” “怎么说?”慕容峥挑眉,神情掠过一丝兴致。 “说不出来。” 男子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不过早前只听闻你极宠敏妃,还以为是在姜中正那老匹夫面前演戏,今日我看她在阮童凯面前表现,确有几分魄力,不似寻常女子。” 提及姜暄和,他毫不掩饰内心赞赏。 “最开始的确如你猜想。”慕容峥告诉男子道。 他双眸微睨,遥遥看向天上月亮。 只是后面不知为何,慢慢就变了心境。 “姜中正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男子好奇看着慕容峥,等他回应。 “现下还不是该动他的时候。”慕容峥回头,与男子四目相对。 “是因为成王?”男子追问。 前朝形势紧迫,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流涌动。 慕容峥在位近八年,将其余几位王爷一一送走,唯独剩下慕容嵘无可撼动。 眼下有姜中正在,尚能维持平稳。若轻易动手,只怕会被人趁虚而入,钻了空子。 这些他都懂。 “是因为我怀疑姜中正背后还有人。”慕容峥语气冰冷,衬得周遭更加寒冷刺骨。 “你且小心。” 男子没有再追问太多。 “会的。”慕容峥答应。 “对了,你叫我查的事情,我查到了。” 方才只顾闲聊,差点忘了,自己今日过来是为了正事。 男子随后从口袋中取出一枚玉佩。 而这玉佩上的猛虎图案,与之前那两拨刺客身上的刺青一模一样。 慕容峥眸光骤闪,接过后细细查看。 “又被你猜对了。”男子道。 慕容峥自小便聪明过人,他对此已然习以为常。 “匈奴人好大的胆子!” 第296章 想到他们竟敢在大周京都作祟,慕容峥气极,手上不自觉攥紧,几乎要将玉佩捏碎。 “裘国的大皇子拓拔炎不是好惹的,若打起来,内忧外患,只怕没那么好解决。”男子微微蹙眉,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若真到此地步,我便将他们……” “不能用他们。” 男子还未说完,就被慕容峥毫不犹豫回绝。 “拓拔炎迟迟不开战,还派了人来和亲,便是忌惮着他们。我若轻易亮出底牌,岂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也是。” 知道他心里所想,男子没有再劝。 “说起来,还有件事情。”他忽然又想到什么。 “怎么?” 心里惦记着拓拔炎的事情,慕容峥有些漫不经心。 “你那宠妃娘娘身边的丫鬟很是奇怪,多注意些。”男子回道。 “我知道。”慕容峥不以为意。 “是另一个。” 语罢,他顿了顿,抬眸对上男子眼睛。 寺庙清幽,极好入眠。又因白日里折腾半晌,姜暄和用完晚膳后便有了困意。 朦朦胧胧中,她回到那日的梦里,又遇上了慕容峥。 她看着将士来报,告诉慕容峥,敏妃娘娘生了。 看着慕容峥询问她是否一切安好。 “待到战争结束,陛下凯旋,便可与娘娘和小皇子团聚了。”将士笑呵呵的道。 “朕倒希望是个小公主。”慕容峥脸上扬起幸福笑容。 “暄和蕙质兰心,想来她生的孩子也定十分聪明伶俐。”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姜暄和脑子“轰隆”一下,瞬间炸开。 慕容峥竟喊她……暄和? 她瞪大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慕容峥。 “只是别像她母妃那样善良,总是被人欺负了。”慕容峥感慨,语气温柔至极。 姜暄和大脑一片空白。 难道慕容峥后面知道了她和姜元敏互换一事? 还是一直都知道。 前世明明慕容峥忙于政务一直不曾出过皇宫,他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娘娘,娘娘。” 耳畔隐隐有人唤她,紧接着眼前一阵眩晕。 姜暄和兀的从睡梦中惊醒。 “可是做噩梦了?” 春月担忧,将茶水递到她嘴边。 姜暄和面色呆滞,犹如被人抽了魂魄,直直看向前方。 所以慕容峥一直知道她是姜暄和,而不是姜元敏吗? 他为何不说。 而且看样子,他似乎已经接受了…… 这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姜暄和现脑子乱得像一锅粥。 “我进来查看,就见你嘴里呢喃着什么,神情也看着十分难受,便猜到你是做了噩梦。”春月温声道。 “辛苦你了。” 姜暄和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随后她招呼春月回去继续歇息。 万籁俱寂,她仿佛能清晰听见自己胸口剧烈跳动的声音。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加之白日里碰到了那位道士,姜暄和愈加感到奇怪。 无论如何,有关前世,都一定藏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导致她重生的原因。 只是前世在自己临死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姜暄和现下不得而知。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暄和心神疲惫,再一次睡了过去。 翌日用过早膳,几人便收拾好回了京都。 一到相府,姜暄和便听到下人议论,说是祁娇娇死在了出城的路上。 “听说还是被乱箭刺死的,路过行人发现她时,她都已经死透了,看上去极为可怖。” “啧啧,这祁家到底是得罪谁了,竟下如此毒手。” “凶手好像已经抓到了,就是城外的土匪,看上祁家小姐,想要侵犯于她,祁家小姐也是个性子烈的,宁死不从,惹怒了凶手,就把她给杀了。” 第297章 …… 假山后,姜暄和将他们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姜中正动作好快。”春月不禁感慨。 “迟一日下手,便有一日事情败露的风险。姜中正这样的人,是不会允许世上有人威胁得到他的。” 听到祁娇娇去世的消息,姜暄和倒是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从开始就知道,祁娇娇活不成。 姜暄和嘴角微勾,脸上掠过一道讽笑。 “从小靠欺负他人为乐,残害性命时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没想到自己死的时候也如此随意。” 祁娇娇肯定做梦都猜不到,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那天对姜暄和随口说的一句气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行事这般可恶,她死不足惜。”春月附和。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后院。 “陪我去趟书房吧。”姜暄和同春月说道。 再过两三日便要回宫,有件事情,她得要同姜相开口了。 姜暄和来到书房时,姜相刚与朝中官员商讨完政事。 “听说你在灵修寺遭遇绑架,差点出事?” 送走官员,姜相回到桌前坐定。 “是的。不过幸得皇上及时出手,救下暄和。”姜暄和低眸,神情淡然。 “那就好。”姜相摇头,仿佛松了口气。 “这阮童凯当真可恶,竟想到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妄图威胁皇上放了他爹。殊不知国法为大,他爹做了错事,任谁也救不了。最后自己还背了性命,得不偿失。” 他真情实感般重重冷哼。 “大人,暄和此次前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情。” 姜暄和懒得再看姜相装下去。 “你说。”姜相端起茶杯,轻呡了口。 “暄和自回府以后,便一直避嫌不曾与母亲说话。眼下即将回宫,到那时更没了机会,希望大人准允暄和和母亲见上一面。” 姜暄和端得恭敬,叫人挑不出破绽。 姜相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意味深长打量了眼她,而后露出为难神色。 “你办事有利,按理我没有理由回绝你的要求。可你也知道,皇上如今也在相府,他为人谨慎,若你和你娘见面被他发现,该当如何收场?” 姜暄和眉头轻蹙。 “暄和只见母亲一面,说说话就走,绝不会惊扰陛下。” 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不能和母亲相见,何等荒谬。 “你又怎么确定皇上不会察觉?还有他身边那些暗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你能瞒得过他们?”姜相连连提出反问。 “我见皇上对你十分宠爱,定能早些让你怀上身孕。待到孩子生下来,你和你娘便可团聚,一辈子无需再分离开。这段时日,你就忍忍,一切为了大局着想,可好?” 他语气温和,仿佛是在和姜暄和商量。 可姜暄和又岂能不清楚。他笑里藏刀,说过的话便是命令,根本没有回转之机。 姜暄和只有认栽,吃了这闭门羹。 但救出母亲这件事,她绝无可能放弃。 路上,姜暄和一直在暗暗思索。 “傅开哥?” 碰见姜傅开,她热情打了声招呼。 “我还有事,空了再来看你。”说完姜傅开就要走。 “等一下!” 姜暄和察觉到不对,当即将他喊住。 “怎么了暄和?”姜傅开目光躲闪,始终不看姜暄和。 “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姜暄和不免感到担忧。 “没有,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事。” 姜傅开讪笑两声,拢了拢衣袖。 姜暄和顿时发现反常。 她二话不说抓住姜傅开手臂,撩起衣袖。 眼前赫然一片红色疤痕,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水泡,瞧着十分可怜。 “这是谁弄的?”姜暄和大惊。 第298章 姜傅开抽回手,默默又将衣袖放下。 “暄和,你就别问了。”他语气有些为难。 “你若不告诉我,我便当是秦良玉害的,去找她了。”姜暄和催促。 这些伤口明显不是自己所致,定有人趁她和慕容峥不在,欺负了姜傅开。 “你别去找夫人!”姜傅开连忙阻拦道。 “说来也是我自己不对,错拿了二少爷的东西。我在府中只是一个下人,怎可能会有这么好的衣裳,夫人怀疑我偷窃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意思?”姜暄和愈加着急。 “前几日我回房间,看见门口放了一套衣裳。想着最近不是皇上来府里住下嘛,估摸是老爷夫人怕我丢脸,所以给我置备的。我就没有多虑,洗洗穿上了。结果那身衣裳是二少爷的,我有口难辩,被夫人当成了贼,教训了一顿。” 姜傅开无奈同姜暄和解释。 “好端端的,姜新楣的衣裳怎么会到你房间门口?”姜暄和不解。 要知道,他两人的房间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连顺道都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啊。”姜傅开叹了口气。 “肯定是姜新楣干的!为了捉弄你,他故意把衣裳放你那,引你穿上!”姜暄和很是笃定。 毕竟这也不是姜新楣第一次干这种事。 小时候单是她就被这样欺负过六七回。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不行,我要去找秦良玉算账!” 想到姜傅开手臂上的伤口,姜暄和又气又心疼。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少爷,却连寻常下人的地位都不如。要杀要剐要如何欺负,全凭秦良玉的心情。 凭什么? 说完,姜暄和拔腿就朝秦良玉房间走。 “暄和,别!” 姜傅开吓得不轻,连忙动身将她拦住。 “你这样做,只会让她更看不惯我。过几日等你走了,我会被欺负得更厉害。” 听罢此话,姜暄和心头一颤,顿时愣住。 是啊,她就算这时替姜傅开出了气又如何,解得了近渴,但解不了远忧。 反而还会连累姜傅开。 想着,姜暄和心中感到惭愧。 “你莫要多想,我只是同你说一下。你有为我出头的这份心,我就已经很感动了。” 见她闷闷不乐,姜傅开连忙解释。 “我知道。”姜暄和回过神,朝姜傅开笑了笑。“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你啊,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府里的事情你无需担心,我会保护好许姨和自己的。”姜傅开温声宽慰。 “傅开哥,我打算这次回宫,把我娘也接过去。” 既然说到这里,姜暄和索性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姜傅开。 “老爷答应了?”姜傅开惊讶。 姜暄和摇了摇头。 “我见娘一面他都不答应,怎可能指望他允许我把我娘带在身边。”她不由得发出讽笑。 “那你打算怎么做?向皇上求情吗?”姜傅开又问道。 “对。”姜暄和应声。 “我这些日子也算立了功劳,让皇上答应我带个下人回宫,他不会不同意。” 姜家危险重重,母亲在这里待着只会受苦。 待在身边,日日见得到,总归要安全些。 “若是可以,这样就最好了。”姜傅开笑得温和。 见他这副模样,姜暄和莫名心疼。 “等我回宫,寻到机会便也把你救出来。只是这段时间得委屈你,再坚持一下。” 她答应过会保护好姜傅开,姜暄和一直不曾忘记。 “这些倒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你要保护好自己。”姜傅开温声叮嘱。 “我会的。” 姜暄和看着他,鼻子有些发酸。 另一边,姜元敏回到相府后,就被秦良玉接去了房间。 第299章 “爬了这么久的山路,定是累坏了吧?” 想到那灵修寺建在山顶之上,需得一步一步攀爬,秦良玉心疼坏了。 “岂止累坏了,你女儿我差点就被姜暄和那贱人给害死了。”姜元敏没有好气。“我看她就是故意把我喊上的。” “你说的可是在灵修寺遭遇绑架的事情?” 此事秦良玉也有听说。 得知姜元敏被歹人绑走,她差点吓晕过去。 “是啊,那人明明是要抓姜暄和的,结果连着把我也抓走了。娘,你是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那歹人都把刀架我脖子上了。还好我命大,躲过了一劫。” 姜元敏越说越来劲,神情也愈加夸张,仿佛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真的?”秦良玉惊得瞪大眼睛。 “千真万确。”姜元敏语气坚定。 “这个扫把星。上回也是因为她,害得我被耗子吓到不说,还被你爹吼了。要不是你大哥劝了你爹,我现在还在被软禁着。” 秦良玉气得不行,只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暄和掐死。 “也不知道她都使了什么手段,皇上对她宠爱有加不说,爹爹也越来越偏向她了。”姜元敏埋怨。 “只怕她已经把自己当作贵妃娘娘了。”秦良玉双眸微虚,眼中尽是憎恨。 “她是贵妃娘娘,那我是谁?” 姜元敏无语,白眼快翻到了天上去。 “不能再任由她这样放肆了。”秦良玉咬牙切齿。 “再这样下去,只怕她会坐着这个位置不还给你了。” 更何况现在所有人都偏向于她。 危机感愈加浓烈,秦良玉已经开始按耐不住。 “可我们能做什么?她一直不生孩子,爹爹就会一直让我等着。”说到这个,姜元敏也是一肚子的气。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不然侍奉皇上这么多次,怎么可能还怀不上。” “是啊,一直拖着不生孩子,就能一直占着贵妃娘娘的位置。” 姜元敏的话提醒了秦良玉。 “得让她赶紧怀上才行。” “娘可想到了什么办法?”姜元敏歪过头紧紧盯着秦良玉,等待她回答。 “你先别管,还有几日,让我想想。” 之前在民间求的催生方子,姜暄和打死不喝,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屋外,一道身影迅速离开。 …… 秦良玉和姜元敏聊得热火朝天,姜暄和毫不知情。 她现在事情多得很。 就比如她刚一到房间,姜新楣后脚便追了来。 因着他欺负姜傅开,姜暄和现在对他很是厌烦。但祁家账簿是他给的,自己又不能不记得这份恩情。 她怎么对待姜新楣都不是,索性闭门不见。 但姜新楣是何人,脸皮这东西于他而言根本没有。 “好妹妹,你和阿溪姑娘关系这么好,就帮你二哥我探探口风吧。” 隔着一道房门,姜新楣苦苦央求姜暄和。 姜暄和只觉聒噪。 “要不然和他说你在休息?”春月提议。 “你看对他有用吗?” 她一直没有回话,就是为了让姜新楣以为她在休息。 事实就是姜新楣不管不顾,在门口嚎了一炷香的时间。 “妹妹,你就……” 话音未落,门忽然打开。 “我就知道妹妹不会不见我。” 姜新楣嘿嘿一笑,绕过春月,钻进了房间。 “春月姑娘,我家少爷他……你别介意。” 阿俊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人解释。 看见姜新楣进来,姜暄和偏过头去,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妹妹,你和阿溪姑娘关系如此要好,你若问她喜欢怎样的男子,她肯定会告诉你的。”姜新楣朝姜暄和讨好的笑。 第300章 “我虽不了解阿溪心意,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喜欢心肠恶毒之人。”姜暄和冷冷扫了他一眼。 “是,是,这种人我也不喜欢。”姜新楣连连点头。 不对。 他猛的反应过来,看向姜暄和。 “你说的心肠恶毒之人,不会指的是我吧?” “……” 他怎么看起来还挺震惊的。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我问你,你为何要欺负傅开哥?”见姜新楣装傻,姜暄和索性开门见山。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了?”姜新楣一头雾水。 “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是欺负过你和姜傅开,可我后面懂得了便再也没有招惹过你们了。这些年我心里也内疚,但没办法,做过的事情便是做了,我只能想办法弥补一些是一些。” “停。” 姜暄和皱眉,毫不留情打断了姜新楣的话。 她可不信姜新楣会有这么好心,只消别来烦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姜暄和不耐解释道。 “你把自己的衣裳拿给傅开哥穿,害得傅开哥被秦……被你娘冤枉,以为是他偷了你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和我说那衣裳是它自己飞到傅开哥门口的。” 姜暄和上下打量姜新楣,脸上怒意浓得似要溢出。 暂时治不了秦良玉,也不能真让此事就这么算了。 他们母子两个,必须有人给个说法。 “我想起来了。”姜新楣顿了顿,而后恍然大悟般点头。“是有这件事。” “果然。” 狗改不了吃屎。 姜暄和冷哼。 “那衣裳是祈娇娇送的,我不想穿,本来打算丢了的。但瞧着做工不错,丢了可惜,正好姜傅开穿的那套衣裳不合身,我便拿给他了。我这是在做好事,怎的到你嘴里倒变得像我在害他一样。” 姜新楣也有些委屈。 “你可知你娘怎么欺负他的?”姜暄和没有好气。 “他手臂上没有一块好肉,身上更不知道有多少伤口。你自小养尊处优,稍微磕碰到点儿恐怕都要哭爹喊娘,傅开哥因为你被你娘折磨的时候得有多疼?你却还好意思说在帮他。” 姜新楣愈是表现得无辜,她愈是生气。 “就凭这件事,阿溪那边你休想我帮你说好话。我也劝你离她远些,她那样好的姑娘,你配不上。” 还有更直白的话,但碍于祁家的案子姜新楣帮过她,姜暄和不好去说。 “还有,过了这次,我若再听说你欺负傅开哥,我必定饶不了你。” 姜暄和语气坚定无比,不容置疑。 “春月,送客。” 说完她便下达了逐客令。 “二少爷。”春月走到姜新楣身后,轻轻唤了声。 姜新楣似终于缓过神来,看向姜暄和。 “我娘冤枉姜傅开一事,我真的毫不知情。但的确是因为我连累了姜傅开,我向你道歉。” “二小姐,我家少爷他真的从未想过欺负三少爷,不然这些年他……” “他身上的伤,我待会儿就去找大夫给他医治。”姜新楣站起。 一旁阿俊急得直搓手。 “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姜新楣转过身。 阿俊看了眼自家主子,又看向姜暄和,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快步跟上姜新楣,离开了房间。 莫名的,看姜新楣方才的反应,竟真不像故意坑害姜傅开的样子。 罢了,左右不管如何,都是他做错了事情。 退一万步讲,他不知道自己的娘是什么德性吗? 眼见对姜新楣的厌烦有了几丝动摇,姜暄和立即收回思绪。 第301章 “你说,他对冯小姐会死心吗?”春月歪头,好奇朝门口方向看去。 “我觉得不会。” 姜暄和默默翻了个白眼。 天气转凉得厉害,加上慕容峥为探访民情早出晚归,姜暄和乐得清净,整日抱着暖炉,缩在屋子里歇息。 听闻她吩咐下人为许恩慈置办了炭火,秦良玉大发雷霆。 “一个杂,种的话他们也听?是分不清谁才是相府的大小姐了吗?” 随着吼叫声响起,桌上茶盏被摔落在地,溅起的碎屑打在周遭丫鬟身上,疼得她们咬紧牙齿。 “回夫人,奴婢问过府里下人,他们受的是……老爷的旨意。” 丫鬟低垂着头,浑身因为惊吓而瑟瑟发抖。 “贱人!” 秦良玉气得猛拍桌子。 “我看老爷也是着了这母女俩的道了。” 众人屏气凝神,任由她发火,不敢多说一个字。 “夫人。” 正当屋内气氛凝重至极,压得人喘不过气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音。 “滚远点,少来烦我。”秦良玉大吼。 “夫人,我是来给您送信的。那送信的人特意叮嘱,要我一定立即交到您的手上。”姜傅开语气恭敬,耐心同她解释。 “送信?” 秦良玉自顾自嘀咕了声,不由得感到好奇。 随后,姜傅开推门而入,躬身将信纸递给了她。 “是谁送来的?” 秦良玉好奇打开信纸。 “不知道,那人瞧着面生,也并非仆人打扮。跟我说完就走了。”姜傅开温顺极了。 “这人怎么会知道……” 待看完信上内容,秦良玉大惊失色。 “夫人,您怎么了?”姜傅开关心道。 秦良玉目光闪烁,又认真看了一遍信纸。 “快些给我准备衣裳,我要出去一趟。”随后她马不停蹄招呼丫鬟。 “可是要给您备轿?”姜傅开询问。 “你话怎么这么多?舌头不想要了?”秦良玉很是不耐。 “赶紧滚。” 她懒得同姜傅开多说,转身去了偏房。 秦良玉赶到茶楼时,包厢内已经有人等候。 见她进来,男子挥手,示意小二上茶。 “是你给我写的信?” 秦良玉狐疑打量面前的中年男子。 样貌平庸,穿着亦是寻常,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何时认识过这号人物。 “那信不是我写的,是我家主子写的。”男子礼貌笑道。 “你家主子又是谁?” 想到信上内容,秦良玉愈发觉得玄乎。 “我家主子为人低敛,不愿太过张扬。他是谁于姜夫人而言也并不重要。”男子语气和蔼,听着倒是亲切。 “那他说知道我有担心事情,可以帮我解决,这又是什么意思?”秦良玉忙不迭追问。 “姜夫人肯来,说明您有与我们合作的心思。既然如此,我就不拐弯抹角,耽误夫人的时间。”男子一顿,继续往后说道。 “姜大人与外所生之女,与您的亲生女儿一并入宫,如今俨然有了取代正宫娘娘的势头。夫人爱女心切,为此担忧不已,便一直在寻找法子解决,我说的是与不是?” 秦良玉听着男子娓娓道来,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你到底是谁?”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莫说相府,这世上就没有我家主子不知道的事情,夫人无需大惊小怪。”男子轻轻笑着,并未在意秦良玉对他的提防。 “您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稳住您女儿的位置。” “难道你有办法?” 秦良玉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对面男子。 “姜大人的命令不得不从,要想随意处置那庶女,便只有先帮她完成任务。到时候要杀要剐,就是夫人一句话的事情了。”男子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第302章 “废话。” 秦良玉心烦。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怀孕一事需听天命,况且姜暄和有意拖延,她根本无从下手。 “我们家主子早就帮夫人想好办法了。” 男子顿了顿,身子凑近秦良玉,低声同她嘀咕了几句。 “什么?” 听罢,秦良玉震惊。 “不行,这太冒险了,何况我连你家主子是谁都不知道,且不说此事一旦曝光我就完了,我哪知道你们是不是安的好心。”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慌慌张张站起身就要离开。 “马上你女儿就要回宫了,你就不怕你们府上那庶女欺负她?”男子声音幽幽。 秦良玉一愣,停住脚步。 “反正外人看来,她才是敏妃娘娘。到时候随意找个机会害死你女儿,神不知鬼不觉,你还无处说理。” 男子气定神闲,继续说道。 犹豫片刻,秦良玉转过身来。 “你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帮我。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一千两黄金,对于姜夫人来说应当不算什么吧?”男子微笑。 秦良玉呡唇,大脑陷入沉思。 若能拿这笔钱解决了姜暄和,她自然乐意。但眼下的问题是,对面这个人到底可不可靠。 姜暄和那小贱人死一万遍也不足惜,她只怕东窗事发,连累了自己。 “夫人不必立即决定,回去多想想,想通了随时来此处找我。只是我得提醒夫人一句,再过至多五日,皇上就要回宫。到那时,你便是愿意,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见秦良玉迟迟不做选择,男子也不恼。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秦良玉思绪混杂,连如何回的相府都不知道。 傍晚,众人如往常般于大厅用膳。 “皇上,说起回宫,臣妾有一事相求。” 趁几人聊起回宫事宜,姜暄和适时开口。 “何事?但说无妨。”慕容峥随口道。 “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臣妾同您说过,府里有个下人做的糕点十分合臣妾的口味。”姜暄和神色平静自若,看不出丝毫端倪。 “臣妾想此次回宫,将她带着一起。” 此话一出,秦良玉震惊不已,兀的放下手中碗筷。 “不行。”她当即回绝。 顿时,饭桌上所有目光不约而同朝她投去。 秦良玉有些慌张,下意识看向姜相。 却见姜相一脸疑惑,也正望着她。 “妾身平日里管教后院惯来松散,府里下人大多不懂规矩。妾身唯恐她们进宫之后犯事,给皇上和娘娘添乱。” 没办法,秦良玉只有硬着头皮编了个理由。 “这个姜夫人无需担心。”慕容峥很是随意。“既是待在敏妃身边,只消能将服侍敏妃妥当就好。” “皇上所言极是。” 秦良玉还想坚持,姜相忽然说话,应允下来。 “你想带就带着吧。”慕容峥同姜暄和道。 “谢皇上,谢谢爹爹和娘。” 姜暄和喜笑颜开,提起裙角起身行礼道谢。 盼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带母亲离开相府,她怎能不高兴。 想到日后母亲便可时时刻刻陪在自己身边,姜暄和激动的不行。 如此姜家也再不能随随便便威胁到她。 “老爷!” 一回书房,秦良玉便忍不住提起此事。 “您当真让姜暄和把她娘带走吗?那可是我们唯一的把柄。您就不怕她没了威胁后对我们敏儿不利?” 她心急如焚,追着姜相到书桌前坐下。 “此事并非我能决定,她是对皇上说的,皇上都答应了。”姜相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这样不是更能证明她有歹心?” 秦良玉眉头拧成一团,围在姜相身边,急得来回跺脚。 第303章 “您还没发现吗?姜暄和根本不是以前那个任咱们摆布的姜暄和了。她明知道您是有意留着她娘在相府的,还敢公然向皇上求情把她娘带走,她连您都不怕,还会怕敏儿吗?敏儿在宫中咱们又照看不到,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说着,她开始掩面抽泣。 “还不是都怪你,整日宠着敏儿,将她养得娇纵跋扈,担不起一点事。我若不安排暄和进宫,就凭敏儿,她能当上娘娘吗?” 姜相烦躁,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问题是姜暄和进了宫,咱们敏儿也没当上娘娘啊。” 说到这个,秦良玉就替姜元敏到委屈。 哪有正牌娘娘当侍女,一个杂牌子货整日抛头露面耀武扬威的。 “这件事情我自有计划,你莫插手便是。”姜相冷声扔下一句,低头处理起政事。 “姜暄和都踩到敏儿头上了,我哪能袖手旁观,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秦良玉心急。 “可是我说的话不管用了?” 姜相放下纸笔,抬起头来,严厉瞪向秦良玉。 秦良玉吓了一跳,低下头去。 “妾身并非此意。” “下去。”姜相不耐烦道。 秦良玉不甘,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见姜相态度坚决,只好怏怏走开。 房门缓缓合上,屋子里顷刻间只剩下他一个人。 姜相抬眸,静静看向前方,眼里掠过一道凌厉。 “夫人,现下可是要回房间?” 站在外面,下人小心翼翼询问。 “这个小贱人,怎么当初许恩慈生下她时我没有把她掐死,留她在世上做个祸害。”秦良玉咬紧牙齿,字字犹如用足气力发出。 下人不敢言,躬身默默听着。 “今日我出门一事,若是被人问起,便说我只是去胭脂铺逛了逛。听到没有?”秦良玉严声吩咐。 “知道了。”下人连忙应道。 另一边,姜暄和沉浸在喜悦之中,无暇去管旁人的想法。 慕容峥见她这般心情亦是不错。两人都有兴致,春宵帐暖,好不快活。 折腾了一宿,直到日上三竿,姜暄和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起身时只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娘娘,冯小姐那边递信,邀您晌午后一同去听雨湖赏景。” 春月扶姜暄和坐下。 姜暄和看了眼门外,今日艳阳高照,倒是游湖的好机会。 “对了,姜元敏呢?”她环顾四周道。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依照姜元敏的脾性定会大发雷霆。当时是慕容峥也在,今儿个怎么还这么安静。 不该过来骂她一顿吗? 姜暄和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一早就被秦良玉的丫鬟请走了,不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春月如实回答。 “多半是在说我坏话。”姜暄和笑了笑,丝毫也不在意。 能将母亲带在身边照顾,是她前世自进宫后盼到死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 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被这些个小事影响。 骂便骂吧,奈何不了她,就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姜暄和忽然觉得,前世她那般畏惧秦良玉和姜元敏,不过是画地为牢,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我娘这一生都是被姜中正,被姜家毁了的。” 她背靠座椅,遥遥看向前方,目光幽深而感慨。 春月温柔攀上姜暄和的肩膀,以示安慰。 “如果她知道她终于可以摆脱姜家了,她一定很开心。”姜暄和嘴角不自觉勾起。 虽说皇宫也是个牢,但至少在那里她不用住柴房,不用整日忍受欺辱打骂。 她们母女二人相互扶持,总能走出去的。 第304章 姜暄和心情极好,午膳连吃了两碗饭。 收拾完,她如约与冯溪薛见面,一同去往听雨湖。 “姜姐姐,你今日怎么瞧着这么开心,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马车上,二人并肩紧挨着坐。 冯溪薛亲昵挽着姜暄和的手臂,探过头看她。 “是啊,见到你了,能不开心嘛。”姜暄和宠溺摸了摸冯溪薛的脑袋。 “真的吗?见到我很开心吗?” 冯溪薛眼睛一亮,往姜暄和的怀里凑了凑,像一只小猫,惹人心怜。 “当然了。”姜暄和嘴角上扬得更厉害了些。 马车驶过集市,外面嬉笑声叫卖声络绎不绝,很是热闹。 微风时不时拂过,她透过窗帘缝隙看向外面。 不知不觉间,二人抵达听雨湖。 听雨湖背靠青山,接连护城河,虽是冬日,但仍绿意盎然,美不胜收。 乃是京都百姓闲逛胜地。 姜暄和跳下马车,正好阳光从她头顶往下,洒遍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呀!这不是妹妹和阿溪姑娘嘛。” 一道极做作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难得的美好。 姜暄和面色一垮,冷冷看向迎面走来的姜新楣和程行简。 “好巧,你们也来逛听雨湖。” 姜新楣眼睛一直放在冯溪薛身上,就差把“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是呀,今儿个天气好,我约了姜姐姐出来逛逛。”冯溪薛点头答应。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不如一起逛吧!”姜新楣顺势提出建议。 说完他便热情领着两人往前走。 ……额,她有答应一起吗? 姜暄和无语。 但姜新楣已经自来熟的和冯溪薛聊了起来,她也不好打断。 沿湖畔散步,左边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坪。 冯溪薛到底是个爱玩的小姑娘,当即就被天上的风筝吸引。 “你是不是想放风筝?正好,我和程行简带了,我这就去拿来。”姜新楣机灵,一眼看出冯溪薛所想。 “我们哪来……” 程行简刚开口,就被姜新楣塞来的金锭子堵住了嘴。 掂量了下分量,估计够将京都里所有风筝都买来了。 姜暄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无奈摇头。 两个大男人出门怎会特意准备风筝,谎话编得如此荒唐,也就冯溪薛这样单纯的小姑娘能信。 拿人手短,程行简办事倒是利索,不出片刻就将风筝买了来。 还是雌雄双兔,正好一对。 姜新楣悄悄朝程行简竖了个大拇指。 “你在这陪我妹妹聊了会儿,我和阿溪去放风筝。” 便是怕她“捣乱”,故意让程行简稳住她。 姜新楣这点小心思,她怎可能不懂。 “你与阿溪青梅竹马,按理说关系应当十分要好,怎会撮合她和姜新楣在一起。” 看着远处你追我赶嬉笑玩闹的两个人,姜暄和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程行简聊了起来。 程家这对兄弟,行事还真是天差地别。 “的确如此。”程行简温声回道。“但新楣也是我特别要好的朋友,若他们能喜结连理,我觉得不失得一件美事。” 他回答得如此坦荡,竟令姜暄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娘娘与新楣关系应当不大好吧。”程行简主动询问。 二人并肩,不约而同看向草坪上奔跑的两道身影。 “我与新楣自小相识,所以很早就认识你了。”他语气有些感慨。 “他向你提过我?”姜暄和挑了挑眉头。 毕竟她从小被关在相府里,京都知道她的人不多。 “对。”程行简答应。 “那时候他还小,同我说,看到府里的人都欺负你,便也照着学。” 第305章 姜暄和眸光微闪。 “之后再大些,他有了是非观念,愈发觉得不该欺负你。但毕竟做了坏事,他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所以便躲着你。” 回忆起往事来总是有颇多感慨,程行简说着目光也不由得柔和起来。 “原来如此。”姜暄和轻笑。 难怪总捉弄她,难怪长大了就开始不理她。 她其实也看得出来,姜新楣对她不好,与秦良玉和姜元敏不同,带着那个年纪的孩童特有的顽劣,蛮横又幼稚。 但她也原谅不了姜新楣。 年纪小不是理由,她只记得住自己受到的,真真切切的伤害。 顶多是不那么恨姜新楣罢了。 “我这样说,可是有些冒昧了?” 许是看出姜暄和神色反常,程行简有些担心。 “没有。”姜暄和温声回道。“我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娘娘言重了。”程行简躬身。 “只是方才娘娘问我,我正好提到。我与新楣关系要好,自然向着他。但阿溪愿不愿意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干涉。”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挣扎。 她在想,她会不会干涉。 且不说姜新楣为人,但他是姜中正和秦良玉的孩子。 日后她定会同姜家撕破脸皮,到那时,姜新楣是否独善其身极其难说。 “哎呀!” 伴随一声叫喊,姜新楣重重摔倒在地。 程行简见状立马赶了上去。 姜暄和双手挽臂,静静看着前方。 兀的,她后脑一阵刺痛,还未来得及张口,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怎么样?没事吧?” 冯溪薛连忙蹲在姜新楣身旁,查看他双腿可有受伤。 “没事。” 姜新楣揉了揉酸疼的小腿,随后抬起头来细细环顾四周。 “你在找什么?”程行简好奇询问。 话音刚落,姜新楣眼前一亮,指向不远处的一颗石子。 “方才就是这个打到了我的腿上。” “不对!” 意识到是有人故意害他摔倒,姜新楣脸色一沉,用力拨开程行简的肩膀。 方才姜暄和所站的方向空空如也,已然不见她的身影。 “姜姐姐呢?”冯溪薛惊呼。 姜新楣和程行简不约而同站起身。 周遭熙攘,众人嬉笑闲聊,毫无反常。 “在那!姜姐姐在那!” 冯溪薛看见草坪外,有人将姜暄和扛上了马车。 顾不得多想,她立即拔腿,朝马车方向奔去。 “新楣!” 姜新楣紧跟其后。 程行简担忧唤了声,也连忙跟上。 马车行驶迅速,三人一路狂奔,很快离开听雨湖。 “给我站住!” 冯溪薛动作轻盈,渐渐与另外两人拉开距离,紧紧跟在马车身后。 奈何对面加快速度,任他们如何穷追不舍,就是不停。 一行人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山路。 两边树木茂盛,冯溪薛瞄准时机,踩上树梢,以枝叶为踏板,跳到了马车的上方。 眨眼间,自马车内冲出三名侍卫。 冯溪薛从腰间取出匕首,用力一甩,化为长剑,与二人厮打一团。 “敢欺负姜姐姐,活腻了吧你们。” 她冷哼一声,手上动作愈加迅速,招招直击对面三名侍卫的要害。 几番回合下来,虽敌众我寡,但丝毫未落下风。 “阿溪!” 程行简刚追过来,就看见此幕。 他立即冲上前支援冯溪薛。 混乱下,其中一名侍卫退回马车。 “快!快去救姜姐姐!” 冯溪薛见状,连忙提醒程行简。 可对面侍卫出手十分刁钻,他一时无法抽身。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姜新楣从旁边树丛窜出,在马车开动前抓住了后面的木梁。 第306章 身子与地上的石子泥土摩擦,卷起灰尘滚滚。他咬紧牙齿,双手死死抓紧。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拐进一处矮墙。 姜新楣终于松开了手。 身上满是受地面磕碰落下的伤痕,衣裳也已被磨得破烂不堪。 他一声不吭爬起,扫了眼四周。 “唔。” 嘴里塞着的布团令姜暄和感觉透不过气。 她睁开眼睛,面前竟是一片漆黑。 姜暄和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要扯开眼前的纱布,却发现四肢也被人绑住。 眼下她不知躺在何处,身子完全动弹不得。 “唔……” 姜暄和试图发出声音,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开始是姜新楣摔倒,结果冯溪薛和程行简上前去扶,她忽然被人袭击,带到了这里。 姜暄和细细捋了一遍前面发生的事情。 那他们呢?可有危险? 想及此,姜暄和心急如焚。 她再次用力,想要挣脱开束缚,但却无济于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姜暄和体力逐渐不敌。 随后,她身子开始发热,额间冒出细汗,衣裳也被汗水浸湿。 糟糕!被人下药了! 意识到此,姜暄和心头一颤。 这药药效来得极快,从发现身子异常到开始出现强烈反应,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体内愈加燥热,令她难受不已。 她只有尽力贴着床板,左右翻滚,让自己能够舒服些。 正在这时,耳畔传来开门声音。 姜暄和停下动作,全身绷紧,细细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终于确定有人进来了。 “唔!唔!” 姜暄和疯狂晃动身子,想要将绑住自己手脚的绳子拉扯开。 是谁要害她!秦良玉、姜元敏,还是祁家的人?!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有嫌疑的人影。 下一刻,姜暄和感受到有人在解她的领扣。 她开始晃动得更加厉害。 是谁!到底是谁!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姜暄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外衣被人脱落,一件一件。 当冰凉的指腹触碰到腰部的肌肤,药效的作用令她浑身不由得颤了下。 随后,是一整只手掌,自下而上。 一边是体内的燥热恨不得立马得到缓解,一边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让面前这个人得逞,可她现下就如鱼肉,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这般痛苦,恍惚间让姜暄和回到了前世自己临死前,被姜元敏折磨的时候。 “不要,不要,不要。” 姜暄和心里拼了命的呐喊。 那只手落在她的下颚,迅速扼住了她的两边脸颊。 紧接着对面的人拿开了她嘴里的布团。 “……” 姜暄和被迫张嘴,仍是任她如何用力,也无法开口。 眼见身边男子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快要拍打在她的脸上。姜暄和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正当嘴唇即将碰上她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救命!” 那男子的手松开,姜暄和终于可以说话。 话音刚落,她眼前的纱布被一把拿开。 “程大人?”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人竟是程鹤云。 见他穿的还是执勤时的甲衣,姜暄和忙不迭看向周围。 原来这里是一个酒楼的包厢。 眼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方才的人的身影。 缓神之际,程鹤云快剑将她身上绳索斩开。 “刚才那个人呢?” 手腕和脚腕都被磨得血肉模糊,但姜暄和现在顾不上喊疼。 她迅速将衣裳穿好。 “跑了。” 程鹤云语气尽量平静,仍能从中听出几分不悦。 第307章 看样子只来了他一个人,不知对方人数,的确不好贸然去追。姜暄和暗暗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看到害她的人长什么样子。 “那阿溪他们呢?可有被歹人劫持?”姜暄和着急追问。 “阿溪因为救你受了伤,现在已经被带回冯府医治了。”程鹤云没好气的回答道。 什么? 姜暄和顿时更加担忧。 “她伤得重不重?” “还好及时赶到,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程鹤云语气冷淡。 听罢此话,姜暄和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走吧,我送你回相府。” 程鹤云转过身去。 “等一下!”姜暄和皱眉。 在确定这群歹徒是受谁指使之前,与她仇怨最深的姜家自然嫌疑也是最大。 她体内药药效未过,现在仍旧浑身燥热难耐,慕容峥又不在,此时回去,极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所以,在见到慕容峥之前,她必须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经由方才一事,姜暄和再不敢冒险。 “怎么了?”程鹤云回头,一脸疑惑打量她道。 “刺杀后宫妃嫔乃是重罪,你当先将我送回相府,再等皇上回来,将此事禀报于他。”姜暄和抬眸,同程鹤云四目相对。 “今日巡城,任务繁重,耽误不得。此事你告诉陛下就好。若有需要,待皇上召见我自会过去。”程鹤云立即回绝,丝毫不留情面。 身体内犹如一团火烧得厉害,姜暄和攥紧双手。 “可现在凶手尚且不知行踪,若他们打道重来,又该如何是好?” “相府戒备森严,我想应该不会有事。”程鹤云愈加不耐。 “……” 她知道程鹤云因为冯溪薛受伤一事对她更加厌烦,但她现在除了先缠着程鹤云保护她,没有别的办法。 “倘若本宫用贵妃娘娘的身份命令你呢?” 姜暄和神色坚毅,一动不动看着程鹤云的背影。 果然,听到此话,程鹤云脚步顿住。 “程大人是听,还是不听?” 不能再拖下去了,她要立马回去才行。 姜暄和强撑着继续开口催促。 “臣遵命。” 末了,程鹤云应声。 此时城中一家医馆内,大夫正为姜新楣上药。 金疮药抹在翻红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五官恨不得挤成一团。 “轻点轻点,疼,啊!” “你都喊了快半个时辰了,嗓子不累啊?” 程行简双手捂着耳朵,端坐在一旁。 他感觉半个京都都能听见姜新楣在鬼哭狼嚎。 “说得轻巧,不然你来试……啊!” 又是一阵如杀猪般尖锐的喊声,程行简身子不自觉往后靠去,想要离他远些。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如此执着。” 不得不说,姜新楣被马车拽着拖行了那么久的路中途居然都没有放手,确实令他十分佩服。 “那是当然。”姜新楣挑眉,一副傲娇神情。 “想来现在你哥已经成功救出暄和了吧。” 他忽而想到姜暄和那边,不免有些担忧。 “放心吧,我兄长武艺高强,对付他们不在话下。”程行简温声宽慰。 姜新楣也知道,毕竟程鹤云的本事,众人有目共睹。 “那就好。”他松了口气。 大夫上完药后离开,姜新楣双手枕臂,趴着歇息会儿。 “疼死我了。本少爷何时受过这种罪啊。”他欲哭无泪。 “那里你为何不撒手?” 程行简饶有兴致打量姜新楣。 毕竟,快些撒手就无需受这皮肉之苦了。 “因为她是我妹妹。” 姜新楣回答得理直气壮。 程行简嘴角微勾,轻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一踏进房间,姜暄和第一件事情便是让春月关门。 第308章 她跌跌撞撞走到桌前,举起茶壶,仰头往自己嘴里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春月不解。 “帮我取些冰块来。”姜暄和嗓音沙哑,说话止不住发抖。 她只想尽可能缓和体内的燥热。 春月看她这般急促,不敢耽搁,忙不迭跑了出去。 片刻,她带回来两块冰块。 姜暄和接过,毫不犹豫从自己衣领里塞了进去。 “你中药了?”春月看出端倪,语气十分担忧。 “嗯。” 姜暄和紧闭着双眼。 好在有冰块的帮助,她身体稍微舒服了些。但药效还在,那股燥热仍在她胸口乱窜。 “我去叫大夫吧。”春月着急,说罢拔腿就走。 姜暄和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间,春月看见姜暄和在朝自己摇头,眼里隐忍浓得似要溢出。 她无奈叹了口气,将腿收回。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药的药效终于渐渐淡却,直到完全消失。 “皇上。” 隐隐听到程鹤云在行礼,姜暄和来不及缓一下神,赶忙起身出了房门。 此时,慕容峥站在台阶下,正听着程鹤云汇报。 “你可有事?” 他面色阴沉至极,仿佛笼罩了一层阴霾。 “谢皇上关心,得以程大人及时相救,臣妾无碍。”姜暄和笑了笑。 “去查。” 慕容峥冷声吩咐身后暗卫。 程鹤云见任务完成,便以处理职务为由,离开了相府。 “皇上,臣妾想睡一会儿。”姜暄和同慕容峥说道。 经受如此折腾,她早已精疲力尽。 “去吧。”慕容峥语气温和。 “今日之事你且放心,朕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向姜暄和保证。 “有劳陛下了。”姜暄和躬身谢礼。 她头脑昏昏沉沉,仿佛灌了水般,甚至不知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春月搀扶着她坐下。 “你怎么不告诉皇上你被人下了药?” 毕竟细节说得全些,也有助于调查此事。 春月百思不得其解。 “那些人给我下的是春欢散。”姜暄和低声解释。 “这种药药效来得极快极猛,消失后便再无任何痕迹,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查不出来。” 春月皱眉,静静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想,他们就是算到我会事后告状,所以才用的这个。我方才说了,兴许皇上会信,但也难保不会被人利用,反咬我不守,与其他男子苟合。” “春月,你知道这世上最好毁的东西是什么吗?” 姜暄和靠着座椅后背,目光呆滞。 “是什么?”春月追问。 “是女人的第一次。”姜暄和嗤笑。 春月愣了愣。 “既然有人要害我,我便更不能着了他们的道。”愈说到最后,姜暄和语气愈加坚定。 想着自己被绑时发生的一切,她眸中掠过一丝凌厉。 “还是你想的周全。”春月轻声道。 与此同时,北院。 姜元敏马不停蹄赶到秦良玉房间,将探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了她。 “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良玉大惊,顿时从座椅上弹起。 “您不是说势在必得嘛。结果不仅没治成姜暄和,还闹到皇上那去。”姜元敏亦是满腹怨气。 “那人是这样同我说的,我瞧着他……唉!”话到一半,秦良玉烦躁得说不下去。 “别人说什么您就信啊。”姜元敏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下好了,要是皇上查到您这儿,我也要跟着遭殃。” “怎么可能查得到我们。”秦良玉强装镇定。 “我和那人就见过两面,而且这件事情我又没有参与。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上哪治我的罪去。” “说来也是。” 姜元敏思索半晌,觉得秦良玉说得有理。 第309章 “那这次没有成功,之后又该怎么办?” 姜暄和的事情还未解决,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姜元敏恶狠狠的冷哼。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莫要多想,该做什么做什么,等这件事情的风头过了,咱们再从长计议。”秦良玉说道。 “尤其是你,敏儿。你日日和那个小贱人待在一块,千万要谨慎些,她是个人精,你可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端倪。” 她神情严肃,郑重提醒姜元敏。 “哎呀我知道了。”姜元敏烦躁。 “我就搞不懂了,区区一个废物,怎么老是解决不了。” 原本她觉得姜暄和这次遭殃定是铁板钉钉子的事,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姜元敏越想越气。 “她现在有皇上撑腰,想要对付她没有那么容易。” 秦良玉认真思索起解决的办法。 “那怎么办?就让她占着我的位置不放?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再晚点我这个相府嫡女就不用当了,让给那个贱人去吧!”姜元敏气极,坐在座椅上开始撒泼。 “这说的什么话。”秦良玉无奈看向姜元敏,语气十分宠溺。 “你是我秦良玉的女儿,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相府嫡女,岂是那个能比的。” 姜元敏噘嘴,赌气没有回话。 “好了,别气了。我叫你别管,你就只消安心等着。娘有法子。” 秦良玉拉住姜元敏的手,温声安抚她道。 “那您快些,我实在受不了了。” 现在除了相信秦良玉,也没有别的办法。 姜元敏重重叹气。 “放心吧,相信娘。”秦良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语罢,她看向前方,目光中满是阴狠。 姜暄和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她起身穿衣,风风火火出了房门。 冯溪薛因为她受了伤,她实在没办法放心。 思来想去,姜暄和准备去冯府一趟。 彼时,冯溪薛刚包扎好伤口。 “唉!” 送走大夫,冯夫人转身回到房间。 “隔老远就听到您叹气了。”冯溪薛靠在床头,轻笑着与冯夫人说话。 “你啊,真真是不叫人省心。” 冯夫人眉头紧蹙。 边说,她边坐下,给冯溪薛削起水果。 看着冯溪薛被白色纱布包裹的手臂,她眸中满是心疼。 “在边境你就整日舞刀弄枪的,总搞得一身伤会来。还以为回了京都你能安分些,反而伤得更严重了。” 方才回来时,冯溪薛衣袖全被鲜血打湿,看上去情况十分严峻,吓得她几度晕厥。 冯夫人扯过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都怪你爹,非要教你练什么武功,一个姑娘家,天天打来打去的。你若学弹琴作画,怎么会受伤?” “这怎么又怪到我身上了。” 一直默默听着冯夫人念叨,大气都不敢出的冯伟雄忍不住开腔。 “阿溪的武功可不是我教的,是她缠着边境那些将士教她的。”他语气颇为不服。 “你还说。”冯夫人狠狠瞪了冯伟雄一眼。 “哎呀,爹,娘,你们别吵了。”冯溪薛看着二人拌嘴哭笑不得。 “说起来。”她兀的想到什么,抬起头看向冯伟雄。“爹,姜姐姐情况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 那些歹人的目标便是姜暄和,只怕不会好好对待。 想着冯溪薛愈加担心。 “放心吧,她早就被鹤云安然无恙的护送回相府了。”冯伟雄轻笑。 “那就好!” 得知姜暄和一切平安,冯溪薛高兴极了。 “现在还想着别人呢。” 她拿自己这个女儿真是没有半点办法。 第310章 “娘,姜姐姐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好朋友。”冯溪薛十分认真地纠正冯夫人。 “行行行,好朋友。可她再是你好朋友,你也不能拿自己命不当回事吧?你可有想过对面要是人多怎么办?他们下死手怎么办?”冯夫人又生气又心疼。 “当时情况特殊嘛。”冯溪薛龇牙,笑得没心没肺。 “我倒觉得阿溪今日特别勇敢。为朋友两肋插刀,遇到危险毫不畏惧,是条好汉,爹佩服你!” 冯伟雄仰头,一副傲娇神情。 只是得意没过三秒,就被冯夫人轰走。 “唉,夫人!你冷静点……” 话音未落,冯伟雄身子朝后,一路踉跄走下台阶。 “一天少教阿溪一些歪理。赶紧走,不然我待会儿拿扫帚赶你。” 冯夫人双手叉腰,气鼓鼓哼了声,便将门反手关上。 “到底谁蛮不讲理啊。” 冯伟雄自顾自整理好身上衣裳。 话里虽是埋怨,但他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 “今日之事,不准泄露出去。” 临迈步前,冯伟雄不忘提醒身旁小厮。 听见小厮应声,他才放心,大摇大摆的离开了院子。 姜暄和来时,冯伟雄正在书房专心处理政事。 她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望冯溪薛,而是先来见他,冯伟雄对此十分诧异。 “我此次过来,第一件事情是想同您道声歉。若非为了我,阿溪今日也不会受伤。”姜暄和落落大方,朝冯伟雄躬身行礼。 “娘娘这样可就折煞我了。”冯伟雄站起,伸手虚扶。 “朋友遇到危险,理应出手相助,这才是我冯家的人该有的样子。娘娘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当真是好善良好义气的一家。 姜暄和不由得暗自感慨。 “那第二件事呢?” 冯伟雄继续问道。 提及此,姜暄和心中暗暗捋了口气。 随后她抬起双眸,与冯伟雄对视。 “今日之事发生得突然,我至今也无从确定凶手是谁。但他行事卑劣胆大,还与阿溪大打出手,我必定不能就此放过。” 姜暄和顿了顿,声音压低,才又往下说。 “冯大人深谙兵法武学,想来应当在阿溪的伤口上,看出什么了吧?” 更重要的是,那人伤害了冯溪薛,身为父亲,冯伟雄不可能全然不在意对方身份。 听罢,冯伟雄神情略显犹豫。 “这件事情皇上定会派人查明清楚,何需娘娘出面。” “皇上会查,但不一定会治凶手的罪。” 姜暄和依旧紧紧看着冯伟雄。 那双眼睛明亮坚毅,衬得她周身一股魄力,竟连久经沙场的冯伟雄也不由得为之一怔。 “其实我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前来问过冯大人,便是为了确认一下。” 姜暄和十分坦然。 “娘娘从何看出来的?”冯伟雄很是好奇。 “所以,冯大人也觉得凶手是成王,对吗?”姜暄和反问。 冯伟雄哑然。只当是默认了下来。 见状,姜暄和心中猜测算是彻底的落了实。 千般思绪涌上胸口,她心情五味杂陈。 说的千万不要同慕容嵘沾上联系,最后还是没能逃过。 屋内响起一道叹息声音,细微得如一阵风,轻飘飘的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人最怕暴露身份,救兵一来立马脱逃。我猜应当是我认得的人。”姜暄和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我不好瞒您什么。其实今日我被带到酒楼包厢时,那凶手给我下了春欢散。” “什么?”冯伟雄大吃一惊。“他们竟然如此阴狠卑劣!” “还好阿溪挺身而出,为我拖延时间,之后程大人才能及时将我救出。”姜暄和嘴角微勾,轻声道。 第311章 兴许是前世遭受的阴谋诡计太多,她对慕容嵘给她下药的行为并无多少波澜。 只是细想后觉得十分恶心。 “娘娘无事就好。”冯伟雄连连感慨。 “春欢散乃禁药,寻常人极难买到。但据我所知,京都醉宵阁中就有人卖,并且价格不菲。能在醉宵阁卖到面子,又敢当街绑架当今贵妃,还出手阔绰舍得花几百银两买一粒小小药丸的,放眼我所认识的人中,唯独成王殿下最为符合。” 姜暄和将她怀疑慕容嵘的依据一一摆出。 春欢散,这个东西对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前世姜暄和入宫最初,姜相担心她狐媚之术不够,特意托人在醉宵阁中买过一瓶,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今日在包厢,她才能立即发觉自己中的是春欢散。 想到前世直到醉宵阁的头牌因过量服用春欢散暴毙身亡,她才得知此药有毒,久食侵蚀心脏,姜暄和便只觉一阵恶寒。 姜相是从头到尾,都未将她的命当命看过的。 意识到思绪走远,姜暄和迅速回过神。 “冯大人,您心中顾虑我应当猜到了。您放心,我只求一个答案,之后绝不牵连于您。” 她郑重其事向冯伟雄承诺。 “娘娘此言言重了。我是顾及娘娘身份,有些话不好说。”冯伟雄微微低头,同她解释。 “我一直都相信冯大人是从不轻视女子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保护阿溪,早早带她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还把她养得如此自由肆意。”姜暄和耐心劝道。 听到此话,冯伟雄眸光忽闪。 姜暄和也不再开口,只轻呡双唇,笑着看向冯伟雄,等她回话。 “娘娘说的不错,我也猜那幕后凶手是成王。” “从何说起?”姜暄和挑眉。 “阿溪手臂上的刀口我很是熟悉,虽然对方刻意隐藏了手法,但我仍一眼看出,乃是成王手下所致。”冯伟雄坦然告诉她道。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一下你。”忽而他想到什么,神色又严肃了几分。 “但说无妨。”姜暄和也很是好奇。 “阿溪自小练习,教她学武的师父皆是战场上身经百战过的将士,我有十足信心,我女儿武艺在京都当中也是佼佼者。能近得了她身的,只有各皇子少爷身边最为得力的一批侍从。” 冯伟雄的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便是让姜暄和小心些。 慕容嵘看来是卯足了劲想要害她。 “谢冯大人,我知道了。”姜暄和点头道谢。 “时候不早,我去房间看望下阿溪。” 心中的答案得到证实,她未再久留,同冯伟雄打了声招呼,遂离开书房,去往冯溪薛处。 彼时,冯夫人正陪着冯溪薛闲聊。 知道姜暄和来了,小姑娘激动不已,若非被拦着,只恨不得赶紧起身飞奔出去。 “冯夫人。” 姜暄和正要准备敲门,冯夫人忽然打开,同她打了个照面。 “阿溪在里面。娘娘有什么话要同她说麻烦请尽快,她才受伤不久,还需静养。” 冯夫人板着张脸,不悦之意溢于言表。 姜暄和深知是自己对不住冯溪薛,也未多说,回完话便踏了进去。 “姜姐姐!” 冯溪薛一直探着头朝门口看,见到姜暄和的身影,忙不迭唤了她一声,抬手招呼她过去。 “你受伤没有?那些绑匪要对你做什么?他们可有伤害到你?” 说话间,冯溪薛朝姜暄和身上来回端详。 “没有。”姜暄和摇头。“他们一见程大人来,一个个吓得抱头鼠窜,就这胆量,怎么伤我?” 第312章 有些事情,冯溪薛还是不知道最好。 “那我就放心了。” 小姑娘重重松了口气。 “你呢?你可还好?”姜暄和看向冯溪薛被纱布包扎好的右手臂,不免感到心疼。 “大夫说的并无大碍,只消休息一段时日就好。” 冯溪薛语气很是随意。 “就是我娘近段时间肯定不会让我动剑了。”她撇了撇嘴,以示不满。 “对了姜姐姐,刚才你们在门口碰见,我娘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冯溪薛忽而想到什么。 “我娘身子不算好,听说在我之前,她便有过几次身孕,只是我那些哥哥姐姐都未能顺利出生。所以她平日里待我很是小心。” 姜暄和还未回答,冯溪薛便开始与她解释。 “但是她对你绝对没有恶意,只是……” “只是太过担心你,所以有些着急了。”姜暄和轻笑着接过话茬。“是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冯溪薛点头如捣蒜。 “还是姜姐姐聪明些。” 她笑嘻嘻的,仿佛肩上的伤不曾痛过。 姜暄和见状反而更加惭愧。 “您莫要多想,冯夫人并未怪罪过我。”她温声道。 即便是冯夫人怨她,那也是应该的。 “我就怕她着急。”冯溪薛无奈噘嘴,像个小大人般。 她同姜暄和合得来,两个姑娘家很快聊得热火朝天。 屋内充斥着欢声笑语,皆被站在窗户外查看的冯家夫妇尽收眼底。 “我就说嘛,那敏妃娘娘没你想的那样坏。你瞧瞧她们两个,聊得多开心啊。我从前还以为阿溪自小在边境野惯了,回来与京都的姑娘合不来。没想到倒让她自个儿结交了个知己好友。” 冯伟雄双手背立,看着里面,笑得慈眉善目。 “我又没觉得她坏。我只是瞧见阿溪是因为她受伤,难免有些怨气罢了。” 因着被冯伟雄误会,冯夫人蹙眉,神情很是委屈。 “我知道。”冯伟雄伸手搂过冯夫人的腰。 “我们家阿眉心地是世上第一善良。” “哎呀你放手!” 冯夫人一把扯开冯伟雄的手,随即又四处张望了几眼。 “说起来。” 她挑了挑眉头,目光遥遥钉在冯溪薛的身上。 “鹤云那孩子还真是能干,今日还是他从歹人手中将阿溪和敏妃救出来的。” 提及程鹤云,冯夫人嘴角不由得上扬。 “能力了得,又懂礼数,还是我好友的亲儿子,家境也相当,样貌更是没得说。啧啧,我可得好好劝劝阿溪,这样好的男儿郎,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她脸上浮现满意神情。 “我倒觉得……” “你给我闭嘴。” 冯伟雄还未来得及说,就被冯夫人毫不犹豫打断。 “男女情爱之事,你一个大老粗懂得什么。我可警告你,这件事情你别参与,否则我饶不了你。” 冯夫人仰头,十分认真叮嘱冯伟雄。 冯伟雄欲言又止,看见冯夫人如此坚决,以防再惹她生气,最后还是乖乖听她的话,选择了闭嘴。 此时,成王府。 “一群混账东西!” 侍卫刚被召进,便迎来慕容嵘一阵怒吼。 几人吓住,连忙跪下。 “本王同你们千叮咛万嘱咐,不准动手不准动手,你们可是将本王的话当作耳旁风?” 慕容嵘怒目圆睁,气得直喘粗气。 “回王爷,属下们也是迫不得已……”为首侍卫小心翼翼解释。 “冯伟雄历经沙场,对招数器法十分擅长。你们以为你们做得毫无破绽,实则他只要看一眼她女儿的刀口,便能猜出你们是谁。” 想到冯伟雄极有可能已经知道今日之事乃是他幕后指使,慕容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313章 他伸腿用力一脚踹在面前的侍卫身上。 “王爷恕罪!” 侍卫身子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畏畏缩缩爬起,继续跪着。 “但王爷,那冯家小姐实在太难缠了。”另一个侍卫欲哭无泪。 “那就杀了她。” 慕容嵘语气轻描淡写。 “你既拗不过她,又知不能同她出手,便应该直截了当杀了她,解决掉尸体,毁去证据。” “是属下不是。”侍卫低垂着头,瑟瑟回道。 慕容嵘瞧着他面前的一众侍卫心烦,末了,他无奈叹了口气。 “记得我方才教你们的,自己去领五十个板子。” “属下遵命!” 几人异口同声,随即起身离开房间。 “王爷,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待到屋内安静下来,身后小厮搀扶慕容嵘回书桌前坐下。 “不做什么,就当此事不曾发生过。” 慕容嵘不以为意。 小厮蹙眉,面露不解神色。 “即便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他也不会对我动手。你信吗?”慕容嵘摩挲手指间的扳指,胸有成竹道。 “王爷与皇上手足情深,必然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责怪王爷您。”小厮毕恭毕敬。 话音刚落,慕容嵘“噗呲”一笑。 “手足情深?” 他宛如听到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其他人都有可能是,但他慕容峥,绝非顾念手足之情的人。” 慕容嵘说得斩钉截铁。 …… 不知不觉间,傍晚将至。 冯溪薛与姜暄和聊得开心,索性留她一同用膳。 姜暄和盛情难却,答应了下来。 待离开冯府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 马车缓缓行驶过灯影绰约人烟熙攘的集市和幽静偏僻的巷道,姜暄和身子靠着壁沿,脑海中思绪万千。 现在凶手已经确定是慕容嵘了,可然后呢? 慕容嵘和慕容峥乃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弟,前世慕容峥对他这个弟弟亦是包容至极。 她还没有那个自信,慕容峥会为了她而治慕容嵘的罪。 可就这样干看着欺负自己的人逍遥法外吗? 她又不甘心。 正想着,兀的,马车停了下来。 姜暄和也从思绪中抽回。 “怎么了?”她有些疑问,忙开口询问马夫。 “回娘娘的话,前面有人挡着,好像是……成王殿下的马车。” 慕容嵘? 姜暄和诧异。 当真是冤家路窄! “绕路过去。”她冷哼一声,吩咐道。 既然暂且治不了慕容嵘,她便避开些。 “他们挡在路中间,过不去。”马夫告诉她。 姜暄和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听说敏妃娘娘白日里被歹人绑架,命悬一线。本王很是担忧。既这般有缘能在路上碰见,自然应该慰问几句。” 隔着门帘,慕容嵘的声音传入耳畔。 “王爷有心了。我运气尚好,逃过一劫,王爷不用担忧。” 姜暄和语气淡然,听不出丝毫感情。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歹人敢对娘娘下手,这可不是小事。本王以为,娘娘近日还是莫要到处走动,以免被那伙歹人钻了空子。” 慕容嵘继续与她搭话,全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王爷说得对。” 这是在故意套她话呢。 姜暄和嘴角微勾,面上尽是嘲讽。 明知道慕容峥即便知道此事是他所为,也不会定他的罪,还装模作样非要试探一番,无非是为了给她下马威。 若她一问三,不知还好,可一旦自己指出慕容嵘罪行,便会立即被倒打一耙,上报给慕容峥。 她反而成了挑拨二人手足之情的恶人。 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种蠢事她也不会去做。 第314章 “天色已晚,王爷早些回府休息,我便先走一步,还麻烦王爷将您的马车挪一下位置。” 巷道不算狭窄,慕容嵘很明显是在故意挡她去路。 “本王到底是皇室中人,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敏妃娘娘饶是再受宠,也只是后宫妃嫔。让本王给你挪位置,可是有些越矩了?” 果然,被她算准了。 慕容嵘此番言语名义上是在说挪马车的事,实则点的,是今日的闹剧。 这是暗示她将这哑巴亏心安理得吃下。 “王爷都发话了,还不快挪?” 外面有侍从怨声催促,说话很不客气。 “娘娘,怎么做?”马夫左右为难,只好询问姜暄和意见。 “把车停下,随我下来。” 姜暄和淡淡扔下这句,便动身下了马车。 慕容嵘坐在车内,听侍从禀报外面情况,顿时眉头皱成一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不悦。 “既然王爷如此执着,那我便只能弃下马车,徒步回去了。”姜暄和故作谦和。 让她挪道,绝无可能。 姜暄和领着马夫自慕容嵘一侧走过,徒留下一辆空了的马车立在原地。 “敏妃娘娘这是在挑衅本王?” 慕容嵘发怒,掀开门帘快步走出。 他站在踏板上,居高临下看向姜暄和。 “我也觉得奇怪。我与王爷无冤无仇,为何你要为难我?” 这条巷道眼看走到尽头,慕容嵘却要她原路折回。 如此明晃晃的挑衅,慕容嵘倒是极擅长反咬一口。 “皇上!” 正当慕容嵘开口之际,有人忽然唤了声。 姜暄和吃惊,朝前看去。 就见慕容峥身披鸦黑锦袍,径直走到她面前。 “朕是说你怎的还不回相府,原来是碰见成王,正与他闲聊,耽误了时间。”慕容峥语气柔和。 若非他周身气场太过凌厉,如此平淡的一句话,像极了寻常家的丈夫。 说罢,她侧身面向慕容嵘。 “正好皇兄在,便教教我,此事我和敏妃娘娘该怎么做。”慕容嵘身姿挺拔,看着十分自信。 随后他把马车的事情告诉了慕容峥。 “皇兄以为,这车该如何才能过得去?”慕容嵘气定神闲,笑盈盈的望着慕容峥。 “你们一边是朕的亲弟弟,一边是朕的妃嫔,倒是有些为难朕了。”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慕容峥当真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情。 姜暄和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皇兄英明神武,前朝上什么决断没有做过,区区一件琐事,定更不在话下。”慕容嵘笑道。 慕容峥面色淡然,叫人猜不透。 “两边都是朕在意之人。依朕看,不如像敏妃做的这般,弃车徒步。不失得为良策。” 此话一出,姜暄和和慕容嵘神色各异。 慕容嵘是诧异。 慕容峥这样做可是明晃晃的在偏向姜暄和。 姜暄和也未想到,慕容峥会准允她的做法。 “走吧。” 正想着,慕容峥低声提醒。 姜暄和愣了愣,快走两步跟上。 街上寂静无声,唯独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紧挨在一起,却又相顾无言。 “皇上,臣妾可是耽误您的事情了?” 终于,姜暄和打破这份沉闷气氛,开口说话。 “没有。”慕容峥语气平淡。 “朕原本就是来接你的。” 什么? 姜暄和满脑子的疑问。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慕容峥了。 “成王于朕,乃是唯一嫡亲血脉的弟弟。”慕容峥冷不丁提及慕容嵘。 姜暄和不知所云,亦不敢盲目接话。 “先帝共育有八个孩子,其中两位死于当年的盖刹之战。之后朕登基上位,改国号为煜,封爵赐地,将剩下五位送出了京城,唯独留下成王。”慕容峥娓娓道来。 第315章 “你知道为何朕要留着他吗?” 他忽然提出问题。 “臣妾猜是皇上念及手足之情,舍不得将成王送离京城。”姜暄和礼貌回应,叫人挑不出破绽。 “不然。” 慕容峥微微摇了摇头。 姜暄和听得云里雾里,歪头看向慕容峥。 “当年十三子夺嫡,相互残杀,纷争极其惨烈,朕的父皇乃是一步一步,踏着手足的血肉走上的帝王之位。”慕容峥顿了顿,似颇为感慨。 “想来此事成了他的遗憾,故而他驾崩前特意嘱咐朕要好生对待成王,切勿手足相残。” 原来如此。 姜暄和了然般点头。 可是,慕容峥告诉她是为何呢? 暗示他有苦衷,劝她理解? 若真是这般,便有些多此一举了。 姜暄和没有再去多想。 月影阑珊,二人还是第一次并肩行于夜色之下。 时而有百姓穿梭,看见慕容峥和姜暄和,不禁注目打量。 路过福满园时,姜暄和买了一份红梅酥。 “皇上。” 刚踏进相府,她便唤了声。 “何事?”慕容峥径直往后院走。 “娘最爱吃红梅酥,臣妾想去看望一眼,顺便将点心拿给她。”姜暄和祈求般解释道。 得到慕容峥的准允,姜暄和来到北院。 秦良玉刚洗漱完毕,准备歇息。 “这大半夜的来找我做什么?” 知道姜暄和要见她,她豆大的眼珠子一转,细细琢磨。 “她说给您带了福满园的红梅酥送来。”侍女如实回答。 “不吃不吃,让她赶紧走。” 计划失败,她现在每日都在害怕查到她身上,哪还有心思吃什么糕点。 秦良玉回答得毫不犹豫。 “夫人还未睡下,为何不见暄和呢?” 话音刚落,姜暄和推门而入。 她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落在秦良玉身上,直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未得到我准允便擅自进我房门,你还有没有规矩?”秦良玉生气。 “赶紧滚,莫耽误我歇息。” 秦良玉偏过头,不看姜暄和一眼。 “夫人今晚睡得着吗?” 姜暄和神色淡然,只那双眼睛笑盈盈的,如钩般落在秦良玉的身上。 “你在说什么?” 秦良玉身子一震,斜眼打量姜暄和。 “好端端的,我为何睡不着?姜暄和,我警告你,少一天装神弄鬼的,赶紧滚,莫耽误我休息。” 她没好气的说完,便示意丫鬟将姜暄和逐出去。 “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与你有没有关系,你心里不清楚吗?”姜暄和挑眉,脸上嘲讽愈加浓烈。 语罢,她提起桌上的盒子,作势要走。 “这红梅酥夫人既然不爱吃,我便送去书房,给大人当个宵夜好了。” “你给我站住!” 未走两步,身后传来秦良玉的吼声。 下一刻,丫鬟冲到姜暄和前面,拦住她去路。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轻蔑。 “你方才所言究竟何意?未必你觉得你被绑架一事乃是我所为?”秦良玉强忍着心虚质问道。 丫鬟开门退下,屋内只余下她和姜暄和二人。 秦良玉紧紧盯着面前背影,眼中满是探究和怀疑。 姜暄和气定神闲,悠然转过身。 “串通他人绑架于我,试图毁我清白,你敢说不是你所为?” 她语气平静,令秦良玉不得不怀疑她已经知道真相。 若真是如此,那皇上那边岂不是…… “你放屁!”秦良玉惶恐,连忙反驳。“你尚未诞下龙嗣,还要继续替敏儿勾引皇上,这个节骨眼上我毁你清白做什么?” “我猜是你嫌我久久不能生育,以为我故意拖延时间,所以想强迫我与其他男子合。欢,生下孩子。” 第316章 秦良玉什么德性,姜暄和一清二楚。 心肠狠毒,但又没什么脑子。 以为只要她生下孩子就可高枕无忧,殊不知这孩子一旦出生,便成了足以威胁整个姜家的把柄。 只要慕容峥发现真相,欺君之罪、玷污皇室血脉,当诛连九族,受五马分尸之刑。 姜暄和倒是乐得看到姜家落此下场,但绝不能连她、母亲和姜傅开也受到牵连。 “夫人真真是为了长姐殚精竭虑。如此费心,叫暄和好生感动。” 她一脸讽刺,伸手鼓掌。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情,与我也毫无关系,你少乱讲。”秦良玉眼神闪烁,偏过头去。 “我也说了,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你心里最是清楚。我此次过来,也并非是为了要你承认这些。” 毕竟承不承认,慕容峥也不会定慕容嵘的罪。 反而暴露她和姜元敏互换身份的秘密,害了自己。 实在不值当。 “我是要提醒你,皇室血脉,没有那么好作假。皇上也并非傻子。你死不死的我不在意,别连累了我。” 真是个蠢货。 姜暄和不屑冷哼。 “好啊你个小贱人,终于露出真面目来了。平日里也是这么对敏儿说话的吧?今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被姜暄和责备一通,秦良玉气极,撩起衣袖冲向前。 结果手刚抬起,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姜暄和掐住了脖子。 “放手!”秦良玉怒吼。 她试图去抓姜暄和的头发,谁知扼着她脖颈的手猛的用力,顿时疼得她脸色煞白,双手不自觉上下扑腾。 “姜……” 一想到今日要不是冯溪薛和程鹤云救了她,她现在极有可能已经被慕容嵘玷污。姜暄和手上力度更重了些。 秦良玉张嘴,努力发出声音,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姜暄和一只手倒出红梅酥,往她嘴里塞。 秦良玉不肯,她便愈加用力,直逼得秦良玉不得不从。 随后,姜暄和拿起桌上茶壶,二话不说倒入她口中。 糕点混合着茶水流进嗓子,秦良玉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等姜暄和松开手,她连忙弯腰呕吐,咳嗽不止。 “我既然知道今日之事有你一份,自然手中有足够证据证明。你要是不想闹到大人和皇上面前去,就给我乖乖把嘴闭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清楚。” 姜暄和居高临下,俯视着面前打扮华贵此刻却狼狈至极的秦良玉。 “我要杀了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一个猪狗不如的杂。种,还配来威胁我?” 秦良玉快要气疯了。 她双眸猩红,凶神恶煞瞪向姜暄和,仿佛要将其碎尸万段。 “杀了我,你家老爷的计划怎么办?你女儿生不了孩子的秘密被皇上知道了怎么办?还有你那大儿子,才刚刚步入仕途,前途本一片光明,就被你毁于一旦。你说到时候他们会不会恨你?” 姜暄和气定神闲,如讲故事般,将这些问题一一抛出。 果不其然吓得秦良玉愣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时候不早,夫人早些歇息吧。” 事情办完,姜暄和懒得废话,扔下一句便转身离开。 春欢散药效来得很快,她刚刚踏出房门,秦良玉身体就开始起反应。 定是这红梅酥里有鬼! 秦良玉低头看了眼方才吐出的红梅酥屑,双手不自觉攥紧。 她想喊人,又唯恐将事情闹大,只得忍着。 “夫人!” 一个仆人匆匆而入。 “您怎么了?” 第317章 秦良玉一只手撑着桌子,正躬身猛喘粗气。见状,他忙不迭上前搀扶。 手指碰到秦良玉的那一刻,她再是支撑不住,一把抱住了仆人。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仆人惊吓,想要挣脱。 秦良玉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死死不肯松手。 “热,好热。” 她嘴里念叨着,身子往仆人怀里蹭。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贵族夫人,秦良玉虽已中年,但也风韵犹存。男子经由这等厮磨,顿时有些招架不住。 “好热,好难受。”秦良玉呢喃道。 “夫人可是身子难受?要不要小的去喊大夫?”仆人吞了把口水,假模假样询问。 秦良玉只不断喊着难受,没有回答。 仆人推开她,准备出门去喊大夫。 “不要。” 秦良玉抓住他的手,剧烈摇头。 “那夫人需要小的做什么?”仆人疑惑。 此时秦良玉体内燥热难耐,加之面前就站着一位男子,已然受药效操控,彻底失去了理智。 “帮我。” 她催促仆人。 “小的要怎么帮您?”仆人毕恭毕敬问道,一双眼睛却是在秦良玉身上不停打转。 “帮把我衣裳脱了,好热。” 边说着,秦良玉边疯狂撕扯自己领口。 屋外,姜暄和听着里面动静,眸中尽是不屑。 春欢散的药效,一般人可忍受不了。 抬眸瞧了一眼天色,估摸时辰差不多,她慢条斯理挪到一旁柱子后站定。 片刻,姜元敏如往常般赶来。 姜暄和亲眼看着她进去,眉头不动声色轻挑了下。 “你们在干嘛!” 姜元敏声音洪亮尖锐,瞬间划破天际。 “小姐,不是您想的那样,是夫人她……” “你给我滚!滚啊!” 仆人惶恐,一边求饶,一边连滚带爬逃出了房间。 “娘,您疯了吗?”姜元敏震惊不已。 此时秦良玉体内药效已然渐渐散去,她终于清醒过来。 “是姜暄和,姜暄和那个贱人给我下了药!” 她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姜暄和碎尸万段。 “什么?!”姜元敏未有料到,一脸惊诧。 “我现在就去找她!” 说罢她便转身要走。 “不行。”秦良玉连忙拦住姜元敏。 母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尽数落于姜暄和耳中。 听得乏味,她伸手打了个哈欠,走下台阶。 “你为何不把皇上和姜中正喊来?他们若是看到秦良玉和府中仆人苟合,定会重罚秦良玉。如此一来,你便也解决了一个仇人。”春月不解。 凉风习习,吹得人竟觉得有些冷。 姜暄和拢了拢衣领,继续沿石径向前。 “姜中正最好面子。此事公之于众,他记恨的不止会是秦良玉,还有我。我如今根基不深,还不是同他撕破脸皮对立的时候。” 她耐心向春月解释。 “况且我娘还在相府,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冒这个险,这时得罪姜中正。秦良玉再是恨我,因着忌惮姜中正,她也不敢对我娘下手。” “还有,”姜暄和顿了顿,而后深吸了口气。 “世人给女子立贞,洁牌坊,但男子却能妻妾成群,花天酒地,何等不公平。秦良玉这般对我是她心肠狠毒,我不能这样做。绕是为了复仇,我也自有其它更为磊落的法子。” 明知这世道,女子没了清白和名声将会举步维艰,她做不出给人下迷,药,做局让男子强要的事情。 “暄和。”春月柔声唤道。 “你太善良,太过正义了。” “这样是报不了仇的。” 她侧头看了眼姜暄和,眉间蕴了几分担忧。 是吗? 姜暄和心里也在向自己发问。 春月所言不无道理,她亦许多次思考自己是否应当学习姜家人,手段再阴狠些。 第318章 可每每到这时,她耳畔总会浮现母亲的谆谆教诲。 “人立于世,自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上对天地,下对自身。” 这是母亲叮嘱她最多的话。 罢了,先走一步是一步吧。至少现在看来,她的计划还是顺利的。 翌日,清晨。 天边刚泛鱼肚白。 慕容嵘收拾完毕,推门准备离开。 却在迈出房间的一瞬间,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坐在地。 只见院中密密麻麻摆满人头尸身,不多不少,正好十一具,同白日里参与了绑架姜暄和的侍从人数正好对上。 经过一夜,血液已然干涸,地面和墙壁尽数染上鲜红。 每个头颅皆面目狰狞,直直瞪向前方。 此状极为骇人,慕容嵘如木头桩子般愣在原地,缓了半晌。 …… “这个也拿上。这个宫里都有,便不拿了。” 一早,姜暄和便与春月一同收拾起行李。 昨夜事情过去,姜元敏果然没有找她算账。但想来心中有气,也不愿与姜暄和看见,便在秦良玉处待了一晚。 姜暄和乐得清净,压根没有管她。 “你先歇息,这些东西我来收拾就是。”春月招呼道。 “我跟你一起。”姜暄和脸上笑意掩藏不了,恨不能溢出来。 明日便是带母亲回宫的日子,她怎能不高兴。 虽说宫里也并非是值得安生之所,但母女二人时刻能够看见,彼此相依为命,总比在相府待着受罪好。 “我娘喜静,正巧明光宫有处偏房,独门独户,适合她住。”姜暄和笑盈盈的道。 春月嘴角上扬,替她感到开心。 “对了春月。” 姜暄和自一旁拿起一件长衫。 “傅开哥的衣裳我给他裁好了,只是要麻烦你帮我跑一趟,拿给他了。” 她现下身份特殊,走到哪里都要招摇些,不想临了还平生枝节。 “这有什么麻烦的。你等着,我马上去拿给他。” 春月笑了笑,接过衣裳,快步走下台阶。 看着那抹青色身影走远,姜暄和轻笑着收回目光,继续收拾。 真好,马上就能见到娘了。 这可是她前世从进宫开始盼到死的事情。 有她在,日后娘再不用受姜家人欺负。 姜暄和想到便欢喜极了,只巴不得这一天过得快些,再快些。 早点到明日才好。 醉宵阁。 偌大房间,唯有一盏烛火,映得周遭昏黄。 房门微微打开,自缝隙中钻进几捋夜风。灯影摇曳,屋内忽明忽暗。 男子躬身,拘谨走至珠帘后停住。 “王爷。” “皇上那边,现下是何动静?”慕容嵘声音幽幽,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 但细细听来,却能发觉他言语中的颤抖。 “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男子回答。 听罢,慕容嵘眉头微蹙,深思片刻,身子靠向座椅后背。 “他这是在警告本王啊。”他喃喃自语。 “什么?”男子疑惑。 “竟是本王小瞧了姜暄和。”慕容嵘没有理会他的话,径直说道。 “从前本王还以为皇上只是贪恋她的美色。现下看来,只怕不止于此。” 否则也不会杀了他的贴身侍卫,以此公然警告他。 那些侍卫可都是他倾注颇多心血养育出来的。 想到这里,慕容嵘心痛之至,双手不自觉攥紧。 “王爷可是已有计划?”男子询问。 “你说,慕容峥如此重视姜暄和。若好好培育,将她变作一把剑,一把能杀死慕容峥的剑,该会多么锋利。” 慕容嵘愈想愈加得意,嘴角咧开一条长缝。 珠帘外,一丝不忍自男子眸中一闪而过。 第319章 是夜。 月影阑珊。 幽静平和的相府后院,只听得见姜新楣和阿俊的声音。 “少爷,您慢着些,不着急。” 阿俊一只手抓住姜新楣搭在他肩头的手臂,一只手来回扑腾,试图扇走他身上的酒味。 “喝!再喝一壶!干杯!” 姜新楣面色绯红。说话间,他举起手臂,朝前倾去。 “少爷!”阿俊欲哭无泪,紧紧抱住姜新楣,以防他摔倒。 “酒呢?怎么没酒了?” 姜新楣一只手弯曲,做出酒杯状,往下倒了倒。 “少爷,时辰不早了,就别喝了,先休息,明儿个再喝,好不好?” 阿俊如同哄三岁孩童般。 “不要!我就要喝!”姜新楣噘嘴大喊,身子也扭得愈加厉害。 像这样耍酒疯,他一个月得有十天如此,连门口的侍从都已经见怪不怪。 “好好好,小的给您拿酒。” 唯恐碰到他身上的伤口,阿俊只好陪着他演。 他假装拿起酒壶,往姜新楣手里倒。 “你骗人!根本没有酒!” 姜新楣生气,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要酒,我不管,我就要酒!你若不给,我就扣你工钱!” 阿俊看着他这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只觉无奈。 好在这里是后花园,四周空旷,不会惊扰到人。 “好好好,小的去给您拿酒。” 在第二十次试图将姜新楣拽起来但他却纹丝不动,甚至好几次差点让阿俊摔个狗吃屎后,阿俊终于答应了姜新楣的要求。 “您就在这坐着等小的,小的马上去拿。” 叮嘱完,他匆匆离开。 现下只剩姜新楣一人,他吵了几下没人搭理,觉得无聊,索性倒头睡下。 姜傅开经过时,正好看见姜新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吓了他一跳。 “二少爷!” “酒来了?”听见动静,姜新楣兀的弹起。 看到姜傅开手上没酒,他脸色顿时垮下。 “二少爷,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知道姜新楣喝醉了,姜傅开并未多言,招呼一声便准备绕开。 “等一下。”姜新楣忽然将他喊住。 “可是需要我搀扶您回房休息?”说着姜傅开便上前去扶。 姜新楣站起身,二话不说朝他鞠了一躬,又吓了姜傅开一跳。 “我要跟你道歉。”姜新楣开口道。 “道歉?”姜傅开不解。 “上回是我不对,不该把祁娇娇送我的衣裳拿给你穿,害得你被我娘罚。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瞧着你衣裳不合身,我没想那么多。” 因着喝醉,姜新楣说话含含糊糊,吐字不清。 “二少爷的好意我知道,我并未生您的气。”姜傅开温声宽慰。 “可姜暄和生我气了啊,还朝我发了好大脾气。” 姜新楣噘嘴,一脸委屈。 听到此话,姜傅开原本温和平静的脸上忽而变了变。 他看向姜新楣,眼神复杂。 “您多想了,暄和她心地善良,不会对您生气。” 良久,姜傅开缓缓开口。 姜新楣仍旧喋喋不休,嘴里念叨着姜暄和那日指责他的话。 姜傅开没有多说,径直同他擦肩而过,赶到东院柴房。 许母已经睡下。听见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向门口。 “傅开?你怎么来了?” 见是姜傅开,许母松了口气。 “明日一早您便要跟随暄和进宫里去了,我怕到时候抽不出机会,所以现在过来一趟,同您告个别。” 姜傅开神情乖巧,亲切坐到许母身旁。 “厨房没什么东西了,我只找到了半壶茶和一个馒头,您别嫌弃。”说着,他从怀里取出包裹。 “我怎么会嫌弃。这些年,你、我,还有暄和,不都是你一口馒头我一口馒头撑过来的吗?” 第320章 即将离别之际,想到过去在相府经历的种种,许母感慨诸多。 “是啊。”姜傅开轻笑。“还好现在暄和有出息了,能把您带到宫里享福了。” 他熟稔掰开一大半馒头,递给许母。 “宫里多的是尔虞我诈,只怕暄和过得也不轻松。”许母心疼的叹了口气。 “总比相府好些。”姜傅开咬了口手里的馒头。 发硬发干的馒头嚼在口中如同碎渣,十分难以下咽。 可这样的东西,他吃了整整二十年。 姜傅开不知在想什么,一口接着一口,眨眼间将馒头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日后我走了,府里便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暄和的性子我知道,她最重情义,之后我和她一同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月光透过破烂的窗户洒进来。照亮姜傅开的脸庞。 许母看向他,眼里满是慈爱和不舍。 “我知道的。”姜傅开温柔笑着。 随后,他挪动身子,径直朝许母双膝跪下。 “傅开!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许母大惊,忙伸手将他往上拽。 “许姨,您听我说几句。”姜傅开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乖巧。 许母见状,才犹犹豫豫松开了手。 “我自小没有娘,当年要不是您处处护着我,我早不知道哪次就被秦良玉给折磨死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两岁那年,因为实在太饿,偷了半块姜元敏吃剩丢在桌上的糕点,被秦良玉打了一顿,丢在外面。” “那会儿还在下雪,我就穿了件破袄子。真冷啊,我都觉得我要死了,您从门里跑出来,把我抱了回去,就那样抱了我一个晚上。” 提及往事,姜傅开眼眶含泪。 “后来老爷要把您和暄和赶出去,您一直磕头,磕得额头都破了,求他让您把我也带走。那会儿我就站在屏风后面,我就想,要是老爷同意就好了,什么相府少爷,我不想当,我跟着您和暄和,过一辈子穷苦日子都行。” “你们不在的那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和暄和。您都不知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姜傅开擦了一把眼泪,身子端得笔直,一动不动看向许母。 此时的许母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许姨,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娘,我亲娘。还有暄和,我把她当亲妹妹,以后也是。您放心,有我在,我绝不会让她受欺负。” 姜傅开郑重其事,向许母承诺。 说罢,他弯下腰,重重磕了个响头。 “好孩子,快,快起来。” 许母哽咽,起身上前,双手搀扶起姜傅开。 “在我心里,也早已经将你当成了我的亲生儿子。” 若不然那时,她怎会拼了命的也想把姜傅开一同带走。 往事历历在目,许母看着面前身姿挺拔,面容坚毅的少年郎,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放心,我和暄和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日后找到机会,定将你救出来与我们团聚。” 想到她走之后,便只剩姜傅开独自留在姜家,许母很是心疼。 奈何姜家势大,她如今能够离开,已然耗费姜暄和不少心力,再无办法把姜傅开一并带离。 “我知道的,许姨。”姜傅开嘴角微微扬起,温柔应道。 “时候不早,您快些歇息吧。” 叮嘱几句后,他弯腰将地上的茶壶纸帕捡起,离开了柴房。 寒风凛冽,裹挟着阴云,捶打在院墙屋檐上。 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待姜暄和醒来时,院子里已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白皑皑的一片,美不胜收。 第321章 “京都已经四五年不曾下过大雪了,倒是先帝在时,雪下得极勤。那会儿我最爱同家族里要好的几个姐姐妹妹在花园打雪仗,好玩极了。” 春月低身捧起一滩雪,目光璀璨明亮。 下雪之后天更冷了。姜暄和拢了拢衣衫,抬眸怔怔看着枝头的红梅。 对于幼时的她、母亲和姜傅开而言,下雪可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一到这时候,姜家人折磨她们的把戏便更多了。 什么把她脱光了往雪地里扔,大早上让她淌冰水里寻昨日“不小心”掉进湖中的玉佩,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还记得有一回,就因为姜相对母亲多说了一句话,秦良玉便骂母亲狐媚不要脸,让她跪在雪中整整一夜。 她和姜傅开找到母亲时,雪已经漫到母亲的腰肢。 那次过后,母亲生了场大病,从此落下寒疾。 “陪我去看一眼我娘吧。” 姜暄和收回目光,提起裙角往门口走。 马上回宫,也不知她收拾的怎样了。 春月刚要跟上,一道身影自门外而入。 “姜大公子。” 她俯身行礼。 姜暄和看着姜辛宇走近,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就要走了,我来同妹妹道声别。”姜辛宇语气温和。 “哥哥如今入朝为官,日后常有面见圣上的时候,总能在宫中碰到的。”姜暄和回之一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眸中掠过一道轻蔑。 心里惦记着母亲,姜暄和只想快些打发了姜辛宇。 “算起来,自我去往泾州任职后,便不曾再与妹妹单独见过。几年过去,妹妹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姜辛宇神情和蔼,立于漫天白雪中,温润如玉,宛若翩翩公子。 当年他便是这副模样,害得自己以为当真在姜家遇到了好人。 即便他是姜中正和秦良玉的亲儿子,流着与那两人同样冰冷的血。 胸口是有什么压得她难受,姜暄和深吸了一口气。 “哥哥过奖了。”她微微颔首。 “妹妹变了。” 姜辛宇脸上仍然当着淡淡笑意,极温柔,似能掐得出水来。 他紧紧盯着姜暄和,语气有些委屈。 “从前妹妹不会待我这般疏离。这些日子你在府中,也不见来找我叙旧。还是妹妹仍在生那日我没有找你告别的气?” 姜暄和眉头蹙了蹙。 知晓当年姜辛宇对她只有利用,眼下听得这些话,她胃中翻滚,只觉想要作呕。 “我临走那日早上去你房中找过你,你不在,我还问了其余下人,皆不曾看见你。爹又催得急,我便只好先走了。”姜辛宇耐心解释。 “我知道的。你做事总有苦衷,我能理解。” 将眼里鄙夷掩住,姜暄和抬眸,朝姜辛宇微微一笑。 “大少爷。” 话音刚落,仆人走进院中。 “娘娘,时候到了,皇上和大人请您前去大厅。”他同姜暄和禀报。 姜暄和未多言,与姜辛宇打了声招呼,便随仆人去了大厅。 彼时,慕容峥和姜相正坐于正座闲聊。 待姜暄和到后,慕容峥起身,准备要走。 “我要带走的那个下人呢?她在何处?”环顾四周,不曾看到母亲身影,莫名的,姜暄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的去催。”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觉许母不在。 姜中正将慕容峥和姜暄和先行送到了相府门口。 “老爷!” 刚刚踏出门口,耳畔传来一道急促声响。 方才去寻母亲的下人脚步匆匆,追到姜中正跟前。 姜暄和转过身,看着仆人火急火燎的模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322章 “什么事,这么慌张。”姜中正面色有些不悦。 “许……许……”仆人惶恐,一时吓得大脑空白,不知该如何措辞。 “你说啊!” 果真是有关母亲的事情! 姜暄和焦灼不已,急忙追问。 “快说!”姜中正紧跟着严声催促。 “那个仆人她……她带不走了,她死了!”仆人满脸无奈。 什么? 一道重雷自她脑海中炸开,掀起惊涛骇浪。 姜暄和顿时两眼发黑,晕了过去。 …… “娘!娘!” 待她醒来时,已经躺在屋内的床榻上。 姜暄和挣扎着坐起,双目环顾过四周,寻找母亲的身影。 “我这是在哪里?我娘呢?” 她猛的抓住旁边丫鬟的手臂。 “你快把我娘带来,我要看一眼她。” 她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人告诉她,她娘去世了。 姜暄和仰起头,祈求一般看着丫鬟,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丫鬟神情为难,木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不带她来,我便自己去见。” 总之她现在一定要见到母亲才安心。 姜暄和掀开被子。顾不得穿鞋,她双脚踩在地上,便径直动身。 姜中正穿过门帘,正好看见姜暄和急冲冲往外走。 他侧头示意,几名下人很快将姜暄和团团包围。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要去见我娘,都给我让开!” 姜暄和着急,拼了命的推搡。 他们越是拦着,她越是害怕。 可双拳难敌四手,姜暄和很快被制服,拽回到了床上。 “我娘呢?” 她直勾勾同姜中正四目相对。 “你娘已经死了。”姜中正语气平淡。 “我不信!” 姜暄和朝姜中正大吼。 怎么可能,明明昨日问姜傅开,母亲还一切安好。 明明都坚持这么久了。 明明她们马上就可以母女团聚,再也不用分开了。 姜暄和迅速起身,用力推开前来拦她的下人。 “我要去见我娘。”她面无表情。 扔下一句,姜暄和气冲冲向前冲去。 “你敢踏出这个门,我便让你这辈子再看不到你娘一眼。” 姜中正的声音冷冽而严肃,传入她的耳畔。 姜暄和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停下脚步,任由仆人尽数退下,顺手将房门锁上。 “你娘已经死了。你就算叫破了天,我也不能让她活过来。”姜中正无奈叹气,言语之中似是指责姜暄和不该。 极度的悲伤席卷脑海,姜暄和强压住想要一头撞到墙上,跟随母亲一同去的欲,沉默了半晌。 怎么母亲的死在他眼中,便是这般轻飘飘的。 那不是一条人命吗? 姜暄和想不通。 她只知道,她现在难过得快要死了。 “世事无常,节哀顺变,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你娘我会好生安置,至于之前我承诺你的事情,仍然算数。” 现在还惦记着让她勾引慕容峥的事情啊。 姜暄和缓缓转过身,看向姜中正那副伪善的模样。 她好想笑。 可她咧开嘴,除了滴滴泪水滑落,舌尖满是咸涩,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娘怎么死的?” 良久,姜暄和说话,声音嘶哑。 “大夫说是昨夜大雪,引发她身上暗疾,导致的暴毙。”姜中正回答。冷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暄和浑身止不住发抖。 她咬紧牙齿,梗着脖子,狠狠瞪向姜中正。 “你不是说只要我进宫,你就会保护好我娘的吗?就是这样保护的吗?” “我娘本来在歌舞坊待得好好的,你为何要去招惹?明明等再过两年,先祖皇帝驾崩,大赦天下,我娘就能出来,她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第323章 那歌舞坊的日子再是难熬,也比不过被姜家这群烈鬼缠上,如坠人间地狱。 “我娘……” “够了!” 姜中正一声大吼,试图叫住姜暄和。 “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龌龊了?”姜暄和冷笑。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更大了些。 “我偏要说!” “我娘进相府时她才十七岁,挺着肚子还要被秦良玉逼着做最苦最累的活。生下我后还未在床榻上躺够半天,就被秦良玉的人裹着凉席扔进了柴房。” “我娘身上的伤,密密麻麻,哪一道不是你们打的?她撑着一口气独自把我带大,这些年,你有负过一丝父亲的责任吗?” “你甚至主动献身你的女儿,好为自己在前朝更好谋求权势富贵。我和姜元敏有何不同?” “姜中正,你有心吗?你不怕报应吗?”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道耳光重重落在了姜暄和的脸上。 喉间血腥味弥漫,姜暄和用力咽下。 她坦然对上姜中正的目光,仿佛不曾看见姜中正眼里的猩红,和他几乎要溢出的怒意。 母亲走了,她在这世上也没了什么牵挂。 她现在死都不怕,还怕姜中正? “我不会让你死。” 姜中正双眸如炬,仿佛穿透姜暄和,将她看穿。 姜暄和怔了怔,嘴唇紧呡。 “除非你将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完。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有一日好过。”姜中正气定神闲,继续往下说。 “你想死,我便不让你死。你最害怕什么,我也不是不知。你若觉得我做不到,大可试一试。我乃大周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敏儿没有进宫,我的地位依然无可撼动。你以为你能威胁得到我?天真。” 他上下打量姜暄和,语气嗤之以鼻。 “知道你娘去世你定十分伤心,我向皇上请了令,他先行回宫,你便在府里休养生息。等过两日。你心情好些了再回去。” 转而姜中正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和蔼的模样,字里行间透着对姜暄和的关心。 此刻姜暄和身子僵硬,立在原地。 感受到姜中正与她擦肩而过,她胸口恨意翻滚,汹涌得愈加厉害。 许久,屋内再听不见丝毫声音,姜暄和再是支撑不住,双腿瘫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母亲的死,和姜中正说的那番话,一道道打击压得她喘不过气。 自己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保护好她在意的人,圆上一世的憾。 如今母亲死了,她活着还有何意义。 她想随母亲一同离开,可放眼四周,她竟寻不到一个方式。 母亲活着时,姜中正便阻拦她们母女二人相聚。现下母亲走了,他还纠缠不休,不放过她们。 为什么。 空荡荡的房间里,姜暄和身子蜷缩成一团。 从天亮到傍晚。 终于,房门从里打开。 守门的侍从和丫鬟见状顿时警惕,姜暄和视若无睹,迈过门槛。 “我要见我娘。” …… 许母的尸体就摆在柴房外的院子里。 雪窸窸窣窣下着,盖着她的白布上转眼间又攒了薄薄一层。 姜傅开挤过围观看热闹的下人们,轻轻将雪掸去。 “眼看要到年关,忽然府里死了个人,真是晦气。” “我说三少爷,您这又是犯的哪门子毛病。这诈死之人可都是犯了太岁,被阎王爷亲自带下去的。您离得这么久,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众人窃窃私语,唯独有一人声音极为清脆洪亮。 姜暄和走到门口时,正好听见她在说话。 第324章 “要我说,该把她赶紧扔到后山去,还放在这做什么。” 女子声音未停,言语中尽是嘲讽。 “明珠。” 有人看见姜暄和,轻声唤了下她。 “来了又怎样,不过是与我们一样的丫鬟罢了。未必披了凤凰毛,就能从野鸡变凤凰了?”叫明珠的丫鬟轻蔑扫了眼姜暄和。 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人从前便爱欺负她和母亲,现下仍是如此。 “公然挑衅贵妃,该掌嘴三百。” 姜暄和声音拔高,叫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算个屁的贵妃?你就是杂。种罢了。” 见姜暄和竟教训起自己,明珠当即来了气,朝姜暄和破口大骂。 “你来打我啊?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偏过头,对着姜暄和拍了拍自己的脸,神情几近挑衅。 “把我惹生气了,小心我告到夫人那去。”明珠冷哼。 从小到大,只消看她不惯,就去向秦良玉告状,回回姜暄和都要受尽折磨。这一招屡试不爽。 明珠仰头,洋洋得意。 “别说了。”姜傅开皱眉,严声呵斥。 “你又是什么东西?”明珠没好气的白了姜傅开一眼。 “你……” “这几日在府中,皇上待我如何,你们看在眼里。我若回宫后将你们违抗我命令一事禀报皇上,后果如何,你们心里清楚。” 姜傅开正要反驳,就被姜暄和打断。 “所以,我的命令,你们是听,还是不听?” 她眼角余光轻扫,掠过身后几名侍从。 这一番话确实管用,众人屏气凝神,低头不敢言语。 “皇上喜欢的是真正的贵妃娘娘,你一个冒牌货……啊!”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便扇在了她的脸上。 “她是姜暄和!不是大小姐,你们听她的话做什么?!”明月着急,手指向姜暄和。 “再重些。”姜暄和自顾自下达命令。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明月被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你们疯了吗?” 好聒噪。 竟是连打人都不会,还能让她说得出话来。 姜暄和有些不耐。 她快步上前,重重扇了明珠一巴掌。 清脆声音响彻院子,吓众人一跳。 若非侍从将明珠脖颈扼住,她便是要当场摔倒在地。 “你……” 不等她说完,姜暄和的耳光又落了下去。 三下、四下、五下,直打得明珠脸颊刺痛,大脑呆滞,一片混沌。 “把她拖下去,扔出相府。” 姜暄和退后半步,冷声吩咐侍从。 此刻明珠已然精疲力尽,身子搭着一旁的丫鬟方能支撑住。 “暄和,算了吧。”姜傅开小声劝道。“她毕竟是相府的下人。” 若擅自将人踢走,他担心姜中正对姜暄和不满。 “心疼她,你们可以跟她一起滚。” 姜暄和语气冰冷,容不得半点质疑。 侍从再不敢违抗,连忙拽着明珠离开。 其余下人也被姜暄和吓住,逃似跑出了院子。 眨眼间,周围只剩下漫天白雪。 姜暄和踉踉跄跄走到木架前,伸手颤抖着掀开白布一角。 “娘,娘。” 她身子趴在许母旁,双手颤颤巍巍捧起许母脸颊。 可任她怎么呼喊,也听不见回音。 “娘。” 姜暄和哽咽。 泪水混杂着雪珠,滴落在她脸颊。 “暄和,别太伤心了。” 姜傅开站在姜暄和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兀的,喉间才抑制住的血腥味瞬间喷涌而出,吐了一地。 “暄和!”姜傅开大惊。 他连忙脱下身上衣衫,披在姜暄和身上。 “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姜傅开想要搀扶起她。 姜暄和身子却如同一滩泥水,跌坐在了地上。 姜傅开只有蹲下陪她。 第325章 “傅开哥,我娘她……她走了。她走了是不是?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姜暄和神色呆滞,嘴里不停念叨着。 “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带她离开了,谁知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不是你的错,暄和。世事无常,你已经尽力了。”姜傅开神色担忧,望向姜暄和时,眼眶也在泛泪。 “娘……娘……” 姜暄和双臂抱腿,将头深深埋了进去。 “我在,你傅开哥在,许姨走了,还有我呢,我陪着你。”姜傅开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 “我只有你了。” 姜暄和痛哭流涕。 从此这苍茫人间,她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姜傅开了。 “你不会没有我的,你放心,我永远陪着你。”姜傅开轻声宽慰。 “我也只有你,暄和。”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泪水流干了,姜暄和才从地上站起。 雪已经停下。 她走近母亲尸体,手指细细拂过母亲眉梢、鼻梁,嘴唇,最后把白布合上。 “你要去哪?” 见姜暄和要走,姜傅开担忧追问。 “去求他们,给我娘换个安置的地方。” 总不能让她就在雪地里躺着。 姜暄和扯过衣袖,随意擦了把脸上泪水,迈腿快步走开。 是夜。 万籁俱寂。 慕容嵘倚靠座榻,闭着眼睛,手指随着琴声晃动。 男子进屋时,正好一曲终了。 “下去吧。”慕容嵘慵懒开口。 抚琴的戏女躬身行礼,随后绕过珠帘,从男子侧身走过。 “王爷。”男子走到帘外站定。 “你杀了姜暄和的娘?”慕容嵘扬眉,双眸微微睁开。 男子一怔,抬头看了眼里面。 “王爷不是想要拉拢她吗?”他低声说道。 顿了半晌,见慕容嵘没有回话,他才继续往下解释。 “她娘在世,她便还有软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明白,她所信奉的人,无论姜中正还是皇上,都靠不住。” 语罢,慕容嵘大笑。 男子依旧低垂着头颅,加之四周昏暗,看不清他神情。 “你这一招用的实在阴狠。”慕容嵘嘴角勾起。 “姜暄和视她娘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如今她娘死了,她还能活得下去?”他随后提出疑问。 “您不了解她。”男子语气恭敬谦卑。 “她性子十分倔强,且极重感情。若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保护她娘,甘愿入姜中正的套,进宫当勾引皇上的工具。” “如今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一定不会甘愿就此罢休。她会更恨姜家,拼了命也要为她娘报仇。” 男子说着,眸中掠过一道得意。 “可她仅凭一己之力扳不倒姜家,皇上再宠爱她,也不会为了个女子和姜中正闹翻。她想要报仇,就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投奔您。” “妙!太妙了!”慕容嵘又是一阵朗笑。 “她性子倔强,不肯与本王低头,你便打断她的脊梁骨,逼得她不得不求本王。” “本王现在是越来越觉得,当初信你的话,让你替本王办事,乃是本王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王爷谬赞。小的只是个寻常下人,幸得王爷不计较,肯留小的在身边做事。”男子躬身,毕恭毕敬道。 “那是姜家不识人。” 慕容嵘不屑冷哼。 “你放心跟着本王,待日后大事所成,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他嘴角微勾,一双与慕容峥六分相似的眼眸微睨,透着浓浓野心。 “小的自当为王爷排忧解难,死而后已。” 男子低垂头颅,语气坚定。 这场雪下得极大,整个京都一夜之间披满银霜。 瑞雪兆丰年,百姓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迎接春节到来。 第326章 姜家亦是如此。 好像没有人记得两天前,这里死了一个人。 春月迈进房间时,姜暄和正一动不动坐在床头,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好歹吃些东西。这样下去,你身子定受不住。” 看着桌上的饭菜,春月担忧的叹了口气。 随后她取下手臂间挎着的食盒,端了碗虾粥,走到床边坐下。 姜暄和似看不见也听不见,她就这样痴痴面向前方,没有一丝回应。 “逝者已逝,你该节哀顺变,带着你娘的那份念想,好好活下去才是。” 一边温声宽慰,春月舀起一勺粥,递到姜暄和嘴边。 “今儿个难得出了太阳,我待会儿陪你出去逛逛吧。若是觉着冷清,还可以叫上冯小姐一起。” “雪停了?” 姜暄和愣了下,转过头望向春月。 “对啊。”春月应道。 下一刻,姜暄和赶忙掀开被子起身。 “怎么了?”春月满脸疑惑。 “帮我拿下衣裳,我要出去一趟。”姜暄和火急火燎穿好鞋子。 春月虽不知所云,但看她像有急事要做,忙不迭从衣柜取了衣裳过来。 太阳升起,白雪渐渐融化。 姜暄和顾不得地上溅起的雪水会将裙摆打湿,脚步匆匆,去往书房。 片刻,姜家几人陆续赶到大厅。 “爹爹,您将我们都喊来做什么呀?” 地上滑,姜元敏由下人搀扶,小心翼翼踏上台阶。 此刻,姜暄和身姿挺拔,就站在正座前。 她听见姜元敏埋怨雪天路不好走,听见姜辛宇细心叮嘱秦良玉小心脚下。他们一家人如往常般其乐融融,却忘了她的娘死在了这场大雪里。 他们都是凶手。 姜暄和浑身止不住颤抖。 她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恨。 “你也坐着吧。” 耳畔忽然传来姜新楣的声音,姜暄和瞬间回过神来。 众人皆已入座,只剩她和姜新楣还站着。 “新楣,你管她干嘛,快过来坐下。” 她正要开口拒绝,秦良玉便先接过了话茬。 “是啊二哥,她又不是咱们家里人,她若坐着,岂不是坏了规矩。”姜元敏附和,言语中尽是轻蔑。 “敏儿!”姜辛宇低声呵斥了她一声。 “二少爷快些入座吧。”姜暄和冷声回道。 因着母亲出事,她对姜家人的仇恨更甚。姜新楣是姜中正和秦良玉的孩子,即便母亲的死与他无关,他也算不得无辜。 见姜暄和态度坚决,姜新楣犹豫半晌,最后回到座椅前坐下。 “好了爹爹,大家都到了。您快说,发生什么事了呀?”姜元敏好奇,迫不及待追问。 “前两日是因为下雪,才将暄和的娘暂时搁置在后院。现在雪停了,该是时候商量下如何置办送葬一事了。”姜中正缓缓开口,端得一副长辈威严。 “还能怎么置办,直接抬到后山埋了不就行了。难不成还要大办?老爷,她可只是个下人。”秦良玉面色不悦。 “她好歹是暄和的娘。”姜新楣忍不住反驳。 “那又怎样?未必要按贵妃娘娘生母的礼仪给她送葬?”秦良玉撇嘴,上下打量姜暄和,目光刻薄冷淡,如嫌蔽履。 “二哥,你今日是怎么了,总向着她。”姜元敏也有些生气。 “我要亲自把我娘送回瑞庆村。” 好聒噪。 姜暄和眉头紧蹙。 她现在懒得听这一家子人吵来吵去。 “不行。”秦良玉当即反对。 “瑞庆村离京都这么远,少说也要走一天才能到,哪有精力陪你折腾。再说了,你陪着一起,万一被皇上发现端倪怎么办?你想死,也别带上敏儿。” 第327章 谈及有关姜元敏,她便激动不已。 这么疼爱女儿,却是丝毫不将别人的母亲和女儿当回事。 自私自利、冷血无情,蛇蝎心肠也不过如此。 姜暄和内心一阵冷哼。 “瑞庆村是我和我娘的家,人死则归尘土,我送我娘回家怎么了?”她神色冰冷,看向秦良玉。 “姜暄和,你懂不懂规矩!居然敢在我爹娘面前顶嘴!”姜元敏气极,朝姜暄和怒吼。 一直被姜暄和压着,这下终于逮到机会教训回来,她自不会放过。 “你娘是猝死,又不是我们害的,你怪也该怪她命不好,有气撒在我们身上做什么?真是谁没娘谁了不起些是吧。” 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攥紧,姜暄和无数次提醒自己,切莫冲动。 逞一时之快改变不了任何,她们会遭报应。 一定会。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你现下有任务在身,应当低调行事,尽量少露把柄。”姜中正语气平静道。 “我知你爱母心切,也念你这份孝心,这样,我答应你,明日就将你娘送回瑞庆村,你便在府里候着,如何?” “不。”姜暄和毫不犹豫拒绝。 “我就我娘一个亲人,她去世,我身为女儿岂有不送她一程的道理。”说着,她顿了顿,鄙夷扫了眼秦良玉和姜元敏。 “更何况,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动手脚,到时候把我娘随便扔到荒郊野外,我也不知道。” “你阴阳怪气的,在说谁呢?”姜元敏猛的站起身。 “我就要亲自去送。”姜暄和同姜中正四目相对。 “不可能。”秦良玉一口回绝。 姜暄和看向姜中正,却见他气定神闲,轻品茶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又想要和稀泥。 没门。 姜暄和冷哼一声,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脖颈处。 “暄和!” 姜辛宇起身,试图上前。 “别过来。”姜暄和退后半步,语气冰冷而坚决。 在座几人神情各异。有惊诧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看上去十分担心的。 姜暄和只当是在瞧马戏,内心除了嘲讽便无其它。 “胡闹!” 姜中正拍板,严声斥责道。 “快把匕首放下!” “她不是想死嘛,让她去死得了。我倒要看看她是演的还是真有这份骨气。”秦良玉嗤笑,显然不将姜暄和放在眼中。 话音刚落,姜暄和手稍稍用力,刀尖刺进肉中,瞬间鲜血流出。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姜新楣无奈。 “我知道,我这条命对于你们来说不值一提。”姜暄和目光扫过面前几人。 “但我现在正得圣宠,若此时出事,你们该如何向皇上解释?还是你们有能力让姜元敏生下孩子,亦或是神不知鬼不觉又寻个人来顶替我的位置?皇上可不是傻子。” 这一番话确将秦良玉和姜元敏唬住,二人脸色大变,望向姜暄和的眸中多了几分紧张。 “敏妃失势,淑妃在后宫中可就再无对手了。” 杨家手握兵权,战功赫赫,因慕容峥偏心姜中正,姜杨两家这些年才得以相互制衡。 姜中正不怕她死,那怕不怕杨家的人当上皇后呢? 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动容,姜暄和嘴角悄然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就按你说的做。明日,你与敏儿换回身份,陪你娘下葬。” 姜中正最终选择妥协。 “你快将匕首放下,莫要把自己伤到了。”他满脸担忧,劝阻姜暄和。 “那就定好了明日。” 语罢,姜暄和未再多说,转身出了大厅。 今日特意把姜家人一同喊来,便是以防他们反悔。 第328章 生前未能保护好母亲,死后她就是拼了命,也要送母亲回家。 “娘。” 姜暄和默默唤了声。 想到母亲,她瞬间泪眼模糊。 “你要休息会儿吗?” 春月送姜暄和回到房间坐下。 “我饿了。”姜暄和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抬眸一脸惭愧看向春月。 春月顿了顿,而后大喜。 “你等着,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取!” 自许母去世后,姜暄和便不吃不喝,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内。现下终于松口,说要用膳,她怎能不高兴。 看春月身影跑远,姜暄和收回目光,嘴角笑意也随之消失。 悲伤够了,是时候继续往前走了。 如今她肩上承载着的,除了前世被姜家欺辱积攒的恨,还有杀母之仇。 没有时间让她停滞下去。 大厅,自姜暄和走后,其余几人也陆续离开。 一晃眼,屋内只剩下姜中正与秦良玉。 “老爷,姜暄和我看是留不得了。” 四下无人,秦良玉终于得空将心中忌惮告知姜中正。 “之前便能瞧出,她自从得到皇上宠爱后,性子愈发娇纵。要只是这样,为了敏儿的前途,为了姜家,倒也能忍了。可她娘现在死了,还是死在的相府,难保不准她把这笔账记在咱们头上。” “她万一想着给她娘报仇,在皇上耍手段,要对咱们不利,那可就棘手了。” 她身子凑近姜中正,低声怂恿道。 “依妾身看,不如想办法尽快让她诞下皇子,再把她杀了。如此方能高枕无忧。”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姜中正坐姿周正,目光如炬,遥遥看向前方。 “那老爷的打算是……?” 秦良玉眼珠子一转,强压住内心急迫,等姜中正回复。 “这些你不用管。你只消看好敏儿,莫让她又不动脑子闹出什么事端,我自有办法扶她顺利坐上后位。”姜中正胸有成竹。 “我知道了老爷。” 听到此番承诺,秦良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另一边,姜暄和院外,姜新楣已来回踌躇了半晌。 “你说,我敲门后该怎么说才算妥当?小姑娘伤心难过的样子应当不喜被人看到,尤其她还是这般要强的性子。万一她觉得我太唐突,生我气怎么办?” “不然您试试看?三小姐是个通情理的,小的觉得她应当不会因此与您置气。”阿俊试探的提出建议。 “可……” “二少爷?” 姜新楣刚要说什么,正巧姜傅开走入院中。 “您是要去安慰暄和?”姜傅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一如既往的谦逊温和。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 姜新楣看了眼房门,眼中满是担忧。 “恕小的直言,暄和母亲生前常受夫人和大小姐欺负,只怕现在暄和心中对她们充满怨愤。夫人又是您的生母,她看到您,极有可能更加难过。若是冲动之下,再做出对您不敬的事情不好了。” 姜傅开细细帮他分析。 “什么敬不敬的,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下人。” 担心姜暄和,又帮不到她什么忙,姜新楣心情烦躁得很。 “我怕的是自己做不好,反而让她更难过。” 他低下双眸,眉眼之间竟透出几分内疚和无措。 “不如我去试一试吧。”姜傅开开口道。 姜新楣听罢怔住。 “我与暄和自小一同做事,关系亲近些,我去安慰,或许能够好些。”姜傅开温声解释。 “也好。”姜新楣思索片刻,觉得他说的有理。 “那就劳烦你了。” “二少爷客气了。”姜傅开微微颔首。 二人对话,屋子里的姜暄和全然不知。 第329章 一边在等春月送饭,她一边正着手重新收拾行李。 “暄和。” 门外传来姜傅开声音。 “进来吧。”姜暄和继续手上动作。 “你明日过了就要回宫吗?” 看见桌上行李,姜傅开疑惑询问。 “皇上生辰在即,我在外面待不了多久。”姜暄和耐心回答。 “傅开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我也不会真拿匕首把自己捅死。” 以为姜傅开是因为听说了方才的事情,她反倒安慰起姜傅开来。 偏偏就是她这副好似无所谓的模样,更惹人心疼。 姜傅开抓住姜暄和的手腕,拉她坐下。 “我知道你做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现下见你平安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这次过来,除了不放心你,还有件事情。” “什么事?”姜暄和立即提起注意。“可是关于我娘的?” 姜傅开从口袋取出一个匣子。 “这是许姨留给你的。” 匣子不大,约摸手心大小,成色也不算上成。 听到此话,姜暄和连忙接过,将它打开。 一条攒金刻莲花项链赫然映入眼帘。 那莲花共十九片花瓣,每片花瓣上又嵌一颗细珠,精致明媚,令人挪不开目光。 母亲爱莲,看到此物,姜暄和再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你进宫后,许姨同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对不起你。她身子一直不大好,总怕捱不到你回来的那日,就托我趁替府里购置家物出去时,帮她用她毕生积蓄打一条金链子,日后留给你。有朝一日,你离开相府远走高飞,将这链子变卖了,也能解你一时之困。” 姜傅开将这金链子的来历娓娓道来。 “如今许姨去世,你也马上就要回宫,还不知下次见到你是何时。我便想着物归原主,放在你身边,给你做个念想也好。” 此时的姜暄和双手捧着匣子,已然泪流满面。 母亲十七岁之前都在歌舞坊做事,之后进了相府,生下孩子便又被赶出。本该肆意盎然的年纪却要拖着她。 这条金项链,不知花费母亲多少心血,攒了多少个日月。 “娘,娘。” 姜暄和只觉得心仿佛被人揪着一般的疼。 “别难过。”姜傅开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啊。我就可以把她接到身边,保护她,照顾她,再不让她受任何委屈了。就差一点。” 姜暄和哽咽。 她怎么不能快一点呢。 明明知道母亲在相府过得不好,还要等。 就算被慕容峥发现又如何,被姜相报复又如何,至少她可以和母亲一起去死。 “我对不起她,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 这两日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姜暄和嚎啕大哭。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是那些坏人不好,你不该把他们的过错强加在自己身上。”姜傅开温柔安慰。 “我在呢,许姨去世,还有我陪在你身边。日后你我相依为命,我定不会辜负于你。” 说着,他抱住姜暄和。 此刻姜暄和已然沉浸于悲痛当中,将头埋在姜傅开肩膀上放肆痛哭。 翌日,姜中正按照承诺送许母回瑞庆村下葬。 马车颠簸了大半日,一行人终于驶进袅袅炊烟中。 当记忆中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姜暄和只觉得恍惚。 如若可以,她恨不得这几年不过是一场梦。 梦醒了,她还能起床去厨房觅食,偷吃母亲准备的午膳。 远离宫廷院墙,母女二人在山野间自在生活。 “慕容峥,你这样多疑的一个人,应当已经发现了吧。” 第330章 靠着壁沿,姜暄和心中暗想。 姜家人以为她如此执着来这一趟,只是为了送母亲一程。 其实不然。 她就是故意要慕容峥渐渐开始发觉她的异常,好为她接下来的计划推波助澜。 姜中正阴险狡诈,有这样的对手,她自不可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却没能保护好母亲,这是她的罪过。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为母亲,也为了她自己,报了这血海深仇。 皇宫,御书房。 慕容峥细细听完暗影汇报,神色愈加严肃。 “朕就说,无论她还是姜家,都对一个下人在意得实在太过了些。” 眼下得知姜暄和亲自送葬,他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看来还真被裴思远料对了。”慕容峥冷哼。“姜中正果真在时时刻刻算计朕。” “那可是要等敏妃回宫后,好生审问下她?”暗影询问。 “不用。”慕容峥没有犹豫。 提及姜暄和,他眸光微微闪动。 “暗地里查就是,不要让她察觉到。” “是。”暗影应道。 “这下知道我聪明了吧。” 暗影离开后,自屏风后钻出一位玉冠黑袍的男子。 “朕的确想不到,姜中正胆子能大到如此地步。”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行骗。 慕容峥眸中掠过一道凌厉。 “那还不是因为你惯的。”裴思远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果盘里的苹果便大口啃了起来。 知道他是在打趣,慕容峥没有理会。 “可惜了,朕派人一直盯着那妇人,还是未能保全她的性命。” 想到姜暄和正伤心,他不免有些心疼。 “什么妇人妇人,你知道她是谁吗?”裴思远扬眉,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谁?”慕容峥看着他。 “裘国前南越王之女。”裴思远压低声音,缓缓答道。 此话一出,周遭气氛顿时冷却。 便是连向来不苟言笑的慕容峥,此刻脸上也露出几分震惊。 拓拔、南越、欧阳,乃是裘国三大贵族。 前南越王心有大义,极受百姓追捧,在现在的裘国皇帝上位前,一度使南越家族列为三个家族之首。 之后便是裘国内部争斗,南越王战败,满门被诛。 “他女儿应当就是那时趁乱阴差阳错逃到了大周,进了歌舞坊。”裴思远猜测。 “难怪查不到这妇人的丝毫消息。”慕容峥喃喃自语。 “不过现在看起来,姜中正应当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然以他的作风,定会在此处大做文章。”裴思远轻蔑一笑。 “这件事情除了你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慕容峥提醒。 身为裘国前南越家族流落在外的遗珠,若身份拆穿,姜暄和必定引起多方注意。 拓拔家族想要杀了她,姜中正也会不遗余力地利用她。 这不是她一个小姑娘承担得起的。 “知道你心疼她,我肯定不会泄露出去。”裴思远望着慕容峥,笑得一脸狡黠。 慕容峥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裘国和亲、前南越王的孙女出现,慕容嵘也在虎视眈眈…… 这便是上天送他的二十四岁生辰礼吗? 慕容峥双手背立,思绪渐渐飘至九霄云外。 …… 姜暄和回到相府时,已是后半夜。 她只稍作休息,便起身去找姜辛宇。 彼时,姜辛宇刚下朝,看见门口的姜暄和,他不由得感到诧异。 “你怎的起这么早?” “大少爷若是有空,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姜暄和没有废话。 姜辛宇怔了怔,而后吩咐下人开门。 “进来说吧。” 第331章 炭火烧得正旺。刚踏进屋内,一股热风便朝姜暄和袭来,瞬间包裹住她全身。 真暖和啊。 与母亲在相府度过的那些冬天,她们只能蜷缩在破旧而潮湿的柴房,相互依偎着取暖。 好多次她都觉得熬不下去了。 母亲总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无数个日夜,她便在母亲的宽慰和鼓励中,撑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冬天。 但今年,母亲却等不到春天到来了。 姜暄和低眸,眼里掠过一丝悲痛。 “用了早膳没?不如先叫下人备些吃食来。” 回忆间,姜辛宇已经换下朝服。 他看着姜暄和,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不用。” 飞速收拾好情绪,姜暄和微微仰头,对上姜辛宇的目光。 “我今日过来,是为了傅开哥的事情。” “姜傅开?”姜辛宇困惑。 “傅开哥身为姜家的三少爷,你一父同袍的弟弟,我觉得,一直叫他在府里做个下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况且他才识不比你差,即便入朝,也不会丢你的脸面。”姜暄和开门见山。 听罢此话,姜辛宇先是些许错愕,而后忍不住发笑。 “暄和,你把朝廷之事想得太过简单了。” 姜暄和呡唇不言,看他如何推脱。 “我虽早早便入了仕途,但之前几年任职都远在泾州,同京都毫无关联。如今回京也不过几月,哪里有本事将姜傅开送进官场。”姜辛宇语气颇为无奈。 “我知你和姜傅开关系要好,但此事我的确无能为力。你若真执意要帮他一把,不如去求求父亲。” “大少爷太谦虚了。”姜暄和嘴角微勾。 她顿了顿,望向姜辛宇的眸中不自觉添了几分凌厉。 “连科考都能偷梁换柱,有这等胆量谋略,为自己的亲弟弟谋个小小官职,想来应当不在话下吧。” 此话一出,姜辛宇脸上笑意顿时戛然而止。 “你这是什么意思?暄和,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没有乱说,你心里最是清楚。倘若你不承认,我大可陪你去一趟圣前,科考榜眼的文章不难找到,它们究竟出自谁手,你作没作弊,对比一下便知。” 姜暄和神色坚毅,言语之间胸有成竹,毫不畏惧,果不其然将姜辛宇震住。 “我想你是对我有些误会。从前我对你多加照顾,鼓励你继续读书学习,是因为看你可怜,也惋惜你的才学。绝非有其它所图。” 反应片刻,姜辛宇强装镇定,开口替自己辩解。 “你自小和你娘相依为命,你娘去世,你伤心难过我都能理解。但你不该栽赃陷害,污蔑于我,随意将恨意倾泄在无辜之人身上。” “这件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今后我也还当你是我的亲妹妹,同敏儿无异。你一夜未睡,先行回房歇息吧。” 一番推卸甩锅,他朝姜暄和下了逐客令。 “大少爷还是当我是几年前,性子软弱好骗,随意两句话就指望将我打发走了。”姜暄和不为所动。 她甚至觉得好笑。 姜家人心机深沉,思虑周全,在她面前却仿佛有天大的自信。 是因为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吧。 姜暄和不屑冷哼。 “你是姜家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接你爹的手,掌管相府大业的。可要是让你爹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在科考中作弊,他该如何作想?” 一边看着姜辛宇脸色变得愈加明显,姜暄和一边往下说。 “此事再要传到皇上那,闹得朝廷上下皆知,你们父子俩还要不要脸面啦?” 第332章 “你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姜辛宇再是忍不住。 姜暄和太懂得他最畏惧的东西,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往他心口上戳。 他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熟悉的身影,因为才失去至亲之人,气色尚未恢复,瞧着虚弱而寡淡。但莫名的,他竟感觉到一丝害怕。 “送傅开哥入官场。”姜暄和直截了当道。 “我与你无仇,无意要拖你下水。你只要帮了我这个忙,此事我必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给第三个人。” “好。” 半晌,姜辛宇答应。 “那就静候大少爷的好消息了。” 事情做完,姜暄和没有多留,叮嘱一句尽快,随即扬长而去。 走出房门,感受到寒风凛冽,拍打在她脸颊时,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从前她只懂得“等”,等到万无一失,等到自己有足够能力全身而退,再去解救身边之人。 殊不知这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会站在原地等她的。 想到母亲,临死前甚至都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姜暄和鼻子发酸,两行清泪滑落。 这一次她不会等了。 她要以最快速度帮助姜傅开,逃离这个人间炼狱。 回宫前最后一天,姜暄和又去了趟冯府。 彼时,冯溪薛正与府里丫鬟蹴鞠。 京都的女子大多被规训要温顺贤良,下人更甚。听说她连着教了两三日,她们才终于学会。 姜暄和看着空地上一道道欢快如蝴蝶般灵动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艳羡。 母亲当年若不是遇到姜中正,而是得冯家收留,也不至于下场落得如此悲惨。 “姜姐姐!” 姜暄和回过神时,便见冯溪薛朝她飞快跑来。 “你慢着些,莫要碰到伤口了。”她轻笑着提醒。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冯溪薛理直气壮。 她伸出另一只手臂,亲昵挽住姜暄和。 “你还好吗?”冯溪薛小心翼翼,一双杏眸中满是心疼。 姜暄和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本应该前两日便回宫,结果慕容峥先行回去,她在相府又多待了两日,冯溪薛想必是听说了此事。 “无碍,你不用担心。”她温声回道。 二人走进亭中坐下。 “自小便待在你身边照顾你,那嬷嬷在你心中定是已经同亲人一般珍贵。况且你这般心善,更是不知道有多伤心。姜姐姐,我嘴笨,不会安慰人,但你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可以和我说。我陪着你。” 小姑娘神情紧张无措,唯恐哪个字未说对,惹得姜暄和更难过。 “我真没事,你放心吧。”姜暄和嘴角微勾,轻笑着拍了拍冯溪薛的手。 怎能没事呢。 母亲去世,而世人却只当她是在为一个下人难过。 她无法解释,只能强撑着说“没事”。 姜暄和喉间苦涩,面上仍旧保持着淡淡笑意。 “说起来,你伤势好些了吗?” 以免再难过下去露出破绽,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好多啦!其实本来就没什么事,但我娘非说动到了筋骨,得好好保养。我从前在边境时三天两头受伤。都是拍拍灰尘,也不管,任它自个儿好了,哪有这么多讲究。” 冯溪薛撇嘴,提起边境,她一脸倔强得意。 “夫人也是为了你好。”姜暄和轻笑。 “要真说起来,我觉着你二哥的伤更严重些。”冯溪薛随口道。 姜新楣? 姜暄和有些疑惑。 “他何时受的伤?” “你不知道吗?”冯溪薛瞪大眼睛,看样子比她还要困惑。 姜暄和蹙眉,隐隐反应过来些什么。 第333章 那日她被绑架,姜新楣和程行简也在场,只是她与二人不熟,加上冯溪薛受伤,便未有注意。 若细想,冯溪薛被慕容嵘的人困住,程鹤云却还能及时出现将她救下,其中一定也有姜新楣和程行简一份功劳。 “当时可是他去喊的程大人?”姜暄和询问道。 “是啊,那会儿我和程行简忙着对付那些人,是你二哥一直拽着马车,被一同带到绑匪关你的地方,再去喊的人来。”冯溪薛如实回答。 “从城郊进到城里,中间好长一段山路,他被拖着,肯定受了不少伤。我还以为你们一家人,你应当早就知道了呢。” “他居然没告诉你啊?可是不应该啊,他受了伤,肯定是要寻大人医治的,这么大动静,你们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你怎么会发觉不了。” 耳畔冯溪薛的声音渐行渐远,姜暄和的思绪已然飘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确没有想到,姜新楣会出手救她。 在她眼中,姜家人自私狠毒,乃是一脉相承。姜新楣只是对比之下稍好些,但也改变不了他骨子里流的是姜中正和秦良玉的血。 如今她亦对姜新楣生不出半点感激。 她不清楚姜新楣为何不告知于她,她也没有兴致知道答案。 曾经欺负过她那么多回,眼下不过做了一件好事,就妄想得到她的原谅。 不可能。 因着不愿看见姜家那些人,姜暄和在冯府待到傍晚才回去。 歇息一夜过后,遂踏上回宫的行程。 慕容峥的生辰将近,杨淑仪张罗着如何置办,特邀后宫众妃嫔一同商讨。 姜暄和连午膳还未来得及用,便又换了身衣裳,马不停蹄赶往永宁宫。 “皇上平日里与娘娘走得最近,自然最清楚皇上喜好。此事咱们就听娘娘您的。”有妃嫔出言恭维杨淑仪。 话音落下,引得在场众人接连附和。 “你们怕是忘了敏妃娘娘。要说起这后宫中谁更得皇上喜欢,谁能比得过她。”杨淑仪嘴角勾起,斜眼扫过坐在一侧的姜暄和,神情轻蔑。 “床榻之事,我等自是甘拜下风。但淑妃娘娘乃将门之后,身份尊贵,也不是谁都能比得的。”李婉儿接话。 莫名其妙被贬了一道,姜暄和也不恼,她的心思从不在后宫之中,自不会同这些人计较。 但她越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杨淑仪便越是气愤。 “敏妃天生娇媚,会讨男人喜欢,这是她的本事。大家同为皇上的人,敏妃娘娘能将皇上伺候开心,怎么不算有功劳。” 她明里夸赞,暗里却在嘲讽姜暄和卖弄身子,轻贱低微。 如此明显的心思,姜暄和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淑妃娘娘这么夸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个姐妹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叫我领赏呢。”她掩嘴轻笑。 “你怎么和娘娘说话呢?” 听出她在阴阳怪气,李婉儿第一个不服气,开口斥责道。 “你什么身份,竟敢顶撞本宫。”姜暄和脸色骤变,方才还言笑晏晏,此刻换做一脸肃穆,直直瞪向李婉儿。 李婉儿愣住,木讷盯了姜暄和半晌。 “敏妃既然也说了,此次乃是姐妹聚会,便以和气为重,莫要跟李美人计较了。”淑妃打起圆场。 “我倒是想要和气,不然也不会一忍再忍。李美人妒心如此之重,若不好生治一治,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事端。” 姜暄和语气平和,却又带着几分威严,叫人无法动摇。 第334章 “今日念在众姐妹都在,我便不多计较,给你个面子。只掌嘴三十,以儆效尤好了。” “什么?”李婉儿惊诧。 随后她侧头看向杨淑仪。 “开始吧。” 在场目光里有鄙夷、惊讶和气愤,姜暄和视若无睹。 当她还是软柿子,她便让这些人看看,自己是不是好欺负。 这李婉儿前世便跟着杨淑仪,两人一同做过不少恶事,也该教训下。 清脆巴掌声响彻殿内,众人屏气凝神,再不敢多言。 “怎么了娘娘?” 罚至一半,杨淑仪忽然反胃,弯下腰来干呕。 青枝担忧极了,连忙去喊太医。 此时李婉儿脸颊已然红肿不堪,宫人刚松开手,她便瘫软在地。 片刻,太医匆匆赶来,替杨淑仪把脉。 “太医,怎么样?我家娘娘身子可还好?”见他收手,青枝焦急询问。 “恭喜娘娘,娘娘这是有喜了。” 太医双手作揖。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炸开。 大周后宫单薄,这还是慕容嵘的第一个孩子。 待到太医走后,众妃嫔纷纷送上祝福。 唯有姜暄和怔怔看着座上喜笑颜开的身影,眼中深意愈浓。 杨淑仪怀孕一事很快传遍皇宫,自然也传到了姜元敏的耳朵里。 “你给我站住!” 终于等到姜暄和回来,她气冲冲奔了上去。 “叫你迟迟不生,这下好了,让淑妃先怀上了!都怪你!我若坐不上皇后之位,你也别想好过!” 姜元敏越想越气,扬手就要扇向姜暄和。 但巴掌尚未落下,就被拦住。 “贱人!放手!” 姜元敏气极,用力想要挣脱。 姜暄和将手松开。 姜元敏还想继续,一道目光凌厉尖锐,落在她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竟不自觉将手放下。 “事已至此,你朝我发火也没有用。” 姜暄和语气淡漠。 “那你说该怎么办?要是她生下来的是皇子,皇上一定会立她为后,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姜元敏没有好气。 “我爹娘送你进宫的时候就提醒过你,让你尽快生下孩子,你倒好,为了多当几日贵妃娘娘,拖着不生,结果让淑妃钻了空子。我告诉你,姜暄和,这件事情你无论如何都必须给我解决了,否则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不信我们试试看!” 她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将姜暄和千刀万剐。 姜暄和冷冷扫了眼姜元敏,径直送她身旁绕过。 “姜暄和!你是不是想死!” 姜元敏气愤不已,转过头朝姜暄和背影怒吼。 姜暄和依旧不作理会,自顾自往前走。 “难怪你娘死了,这就是报应!你要是还不老实,继续与我作对,我要你死得比你娘更惨!” 姜元敏快被气疯了。 她恶狠狠瞪向姜暄和,犹如泼妇骂街。 姜暄和嗤笑一声,连头也不回。 “报应”这两个字从姜元敏口中说出来,她只觉得讽刺。 回到房间后不久,春月赶了过来。 “姜元敏还在骂,只怕一时半会不会消气。” 她向姜暄和汇报情况。 “一心想利用诞下皇子来坐上皇后之位,如今眼见被淑妃抢了先,她能不气嘛。”姜暄和挑眉,眉眼之间尽是嘲讽。 “姜中正那边定不会再继续等下去,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春月压低声音。 “我也没有打算和他耗太久。” 姜暄和气定神闲,不骄不躁。似是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 “你要主动出手?”春月神情兀的严肃起来。 “是。”姜暄和语气坚定。 “你接下来计划如何?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春月连声追问。 第335章 “春月。” 姜暄和忽然唤了她一声。随后微微侧身,同她四目相对。 “我在。”春月应道。 “你可是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从未背叛过我?”姜暄和一副郑重模样。 “当然是啊。”春月回答得十分坦然。 “你我皆受姜中正所害,我与你一样恨姜家人入骨。我背叛你,便是背叛吴家的列祖列宗。我做不出这种事情。” “那我就放心了。” 姜暄和温柔一笑,收回目光。 低眸间,她眼里意味深长,只瞬间便恢复正常。 春月说得对。 淑妃怀孕,姜中正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要尽快完成计划,离开京都才行了。 …… 连续几日未眠,待春月走后不久,姜暄和竟有了几分困意。 可躺到床上,她反而睡不着了。 无尽的悲痛如惊涛骇浪,朝她猛烈袭来,她来不及伤心,便又开始双目眩晕,头也愈加沉重。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母亲的身影,在不远处,正亲切呼喊她。 “娘。” 姜暄和大声回应。 她快步走向母亲,眼见就差分毫,刚要抬手,一股火焰升起,将她团团包围。 她的身子越来越热,姜暄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烧得发烫。 她想找到母亲,但环顾四周,只看见火焰,就好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她怎么也逃不出去。 “娘,你带我走好不好。” 找不见母亲,姜暄和无助蹲下,任由火苗肆意灼烧她的全身。 …… 得知姜暄和出事时,慕容峥在与几位大臣商讨政事。 他二话不说起身,冲出了御书房。 “太医也没有法子?” 慕容峥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询问扶柳。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是情况不妙,需得亲自见一眼皇上。但娘娘身边不敢脱手,便只能劳烦您过去一趟。”扶柳如实回答。 姜暄和的情况的确看起来很不好。 若非路过的宫人听见屋内动静反常,进去查看,只怕她早就没命了。 可即便请来郭太医,也是束手无措。 “皇上!” 刚出殿门,青枝迎面撞上慕容峥。 “滚开。”慕容峥自顾自往前走。 “皇上!”青枝连忙小跑几步,拦在慕容峥的面前。“娘娘身子不适,想见皇上。” 话音刚落,慕容峥用力踹了她一脚。 “皇上!” 青枝还想去追,就被侍卫钳制住,动弹不得。 明光宫后院,众宫人排列整齐,站在屋外。 “臣参……” “她怎么样了?” 见到慕容峥,郭太医作势行礼。 但此刻慕容峥心里只惦记着姜暄和的情况,顾不得其它。 他走到床边,看向已然被烧得不省人事的姜暄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姜暄和脸色惨白,额前滴滴细汗。 她眉头紧皱,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似乎十分不安。 “娘娘并非身子受损,而是因急火攻心,伤了神智。寻常药物于她而言作用不大。”郭太医如实汇报情况。 “朕在。”慕容峥弯下腰,牵起姜暄和的手。 他能感受到姜暄和手心很烫,抓住他时,几乎用了所有力气。 “你在说什么?” 看她在说话,慕容峥耳朵凑近姜暄和嘴边。 “娘,对不起,娘。” “娘。” “傅开哥,我怎么办。” 姜暄和不停摇头。 “救救我娘,求求你了。救救她。” 一边说着,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到枕边。 慕容峥看着她,眼里疼惜愈加浓烈。 他轻轻擦拭掉姜暄和眼角泪水,随即站起身。 “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敏妃娘娘的情况,恐怕只有补气丹可以救她一命了。”郭太医神色沉重。 补气丹乃是大周开国皇帝登基时,托得道高僧修炼而成,世上仅有三粒。 第336章 传闻可活死人,医白骨。 当年开国之战,杨家先祖惨遭偷袭,命悬一线,便是这颗补气丹,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如今还有两粒,放于皇宗祠内,历经百年,无人去动。 如此珍贵而稀有之物,又岂会随便给一个妃嫔。 想到姜暄和怕是逃不过此劫,郭太医不免有些感伤。 “没有别的办法?”慕容峥追问。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郭太医低头回答。 下一刻,他便只感觉到一抹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待到反应过来,慕容峥已经离开房间。 另一边,杨淑仪得到慕容峥去往明光宫的消息后大发雷霆。 “凭什么!凭什么!” 广袖一挥,茶榻上杯盏尽落,碎屑溅了一地。 在场宫人屏气凝神,不自觉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你们先下去吧。” 青枝轻声吩咐。 见众人陆续退下,她上前小心搀扶住杨淑仪。 “那贱人分明是装的!她见本宫有孕,便想出这等花招来讨皇上怜惜。偏偏皇上还信了。未必那小贱人比本宫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吗?!” 杨淑仪咬牙切齿,指着门外大吼。 “娘娘,您消消气,莫要伤着肚子里的孩子。”青枝压低声音,温柔宽慰道。 此话一出,杨淑仪也反应过来不妥。 她深吸一口气,由青枝扶着坐下。 “都说本宫只要怀上身孕,便能让皇上回心转意。可本宫怎么瞧着皇上还是喜欢那贱人多些。” 想到自她传出有喜至此,慕容峥还未来永宁宫看过一眼。杨淑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嘛,最是喜欢敏妃那样的,懂得用身子讨人欢心。不然那些个勾栏之地怎的会如此受欢迎。”青枝轻蔑冷哼,言语之中尽是对姜暄和的贬低。 “可娘娘不一样,娘娘金贵之躯,如今腹中又怀有龙子,绕是敏妃再怎样费心思,一个是用来侍奉床榻的玩意儿,一个是未来太子的亲生母妃,孰轻孰重皇上还是分得清的。” “分得清才怪。不见他对本宫多用心。”杨淑仪撇嘴,内心仍有不悦。 “这不您才刚怀上嘛。”青枝笑得殷勤。 “不行。” 胸口堵着气,任由怎样安慰,杨淑仪都不好受。 “你现在立马去找明光宫找皇上,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要见他。本宫还不信了,那小贱人究竟多大魅力,能让皇上连他腹中子嗣都不顾。”她双眸虚睨,恶狠狠的哼道。 得到指示,青枝不敢耽搁,随即马不停蹄赶往明光宫。 好巧不巧,正到门前,就撞见慕容峥从外走来。 顾不上思索他为何不在宫内,青枝忙不迭拦住慕容峥。 “皇上,娘娘小腹突然疼痛难耐,还望您过去一趟。”她神情焦灼,语气担忧不已,像是杨淑仪真出了事情。 “身子不适就去请太医,找朕也没有办法。” 慕容峥依旧态度冷淡,看也不看青枝一眼,便从她身旁绕过。 下一刻,青枝重重跪下,抱住了慕容峥的大腿。 “皇上,娘娘实在疼得厉害,只想见您一面。恳请您念在她有孕的份上,去看看她吧。” 语罢,慕容峥脸色一黑。 随即侍从上前,将青枝拽开。 “皇上!” 眼见慕容峥扬长而去,青枝着急,连声大喊。 可眨眼间,那抹身影便匆匆踏入殿中。 “未能请到皇上,娘娘定会降罪于我。这可如何是好。” 青枝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淑妃娘娘身子有恙,还是快请太医为好。”一旁侍从忍不住劝道。 第337章 “不行,我要在这儿守着!” 青枝咬了咬牙齿,双手撑地爬起身来。 “你今夜怕是等不到皇上。”侍从无奈。 “为何?难不成敏妃娘娘身子还能比淑妃娘娘虚弱?”青枝模样倔强。 “都严重到要皇上亲自去趟皇宗祠了,你说呢?”侍从叹了口气。 “啊?去皇宗祠做什么?” 青枝眸光微闪,转瞬又换上一副无辜面容,凑近侍从。 “这你就别管了。”侍从只扫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别将你家娘娘的身子耽搁了。” 青枝蹙眉,看向门口。 大殿灯火通明,不知里面情形。 思忖片刻,她扭头离开。 此时明光宫后院,姜暄和才被服用下补气丹。 “不愧是补气丹。您看,娘娘气色比刚才好多了。” 提心吊胆许久,总算是救回姜暄和一条性命,郭太医暗暗放下心。 说罢,他默默退到慕容峥身后。 此刻姜暄和不似方才,终于平静下来。 慕容峥细细端详着床上人儿,双眸紧闭,神情温和,仿若睡着了一般。 “娘娘身子已经好了,只是经此一遭,尚有些虚弱。等再休息一晚,至多明日就能醒来。陛下可以放心了。”郭太医温声禀报。 “你先下去吧。” 慕容峥目光落在姜暄和身上,未曾挪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屋内除了暖炉燃烧发出的细微响动,再听不见其它声音,慕容峥惯来沉寂的双眸多了几分浮动。 “你啊。” 他一动不动看着姜暄和微合的嘴唇,许久,从口中传出一声叹息。 连带着那几丝心疼,如微风般,轻飘飘地散开。 慕容峥在床边守了一夜。 直至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郑槐提醒早朝将至,他才离开明光宫。 风风火火赶到养心殿,却在门口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杨烨武。 慕容峥眉头微蹙。 “皇上真是好体力,陪伴佳人和处理政事两不耽误。” 面对当今圣上,杨烨武毫无恭敬之意,字里行间甚至透露着浓浓不满。 “爱卿有什么话,在朝堂上说。” 言下之意便是莫堵在此处。 慕容峥说完要走。 “站住!”杨烨武一声怒吼,震得在场众宫人大惊失色。 “杨将军,皇……” “你给我闭嘴!我同皇上说话,何时轮得到你这个阉人插手。”杨烨武没有好气。 慕容峥眸中掠过一道阴冷。 “皇上可是想让臣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问您昨夜为何会去皇宗祠?”杨烨武怒目圆睁,面向慕容峥。 “那补气丹有救命之用,自然该当拿来医人性命,有何不对?”慕容峥反问。 “那补气丹是用来救保卫大周的将士的命的!您现下竟用在一个妇人身上!您对得起先祖教诲,对得起先帝对您的嘱托吗!” 杨烨武气极,本就端正的脸上此刻更添凶意。 “人命贵贱,由朕定夺。朕觉得敏妃值得便是值得。何况暂且无人要用,拿出一颗救命,朕不觉得有错。” 慕容峥面无表情,冷冷面向杨烨武,同他对峙。 “以后呢?若是您出了事情怎么办?您可有想过后果?”杨烨武气势汹汹反驳。 “那朕便不用了,就当抵今日的债,朕说到做到。如此可好?” 慕容峥神色一如往常,只那双眸子,直勾勾盯着杨烨武,深邃幽静,看不见底。 话音刚落,杨烨武猛的受惊,迅速跪倒在地。 “三颗补气丸,已有一颗用在杨家先烈身上。朕方才也答应了,若有危急,绝不再用,将最后一颗仍留给杨家。杨将军倘若还觉得朕做的过分,大可去朝堂上弹劾朕。左右你杨家英名于世,说的话大把人信,朕不反对背个骂名。” 第338章 不愿与杨烨武多说,慕容峥侧过身去,走上台阶。 台下,杨烨武低垂头颅,看不清神情。 像是睡了一场冗长的觉,姜暄和醒来时只觉全身异常舒畅。 她坐起身,抬手伸了个懒腰。 “你倒是惬意。” 一阵尖锐声音响起,姜暄和眉头紧拧。 她看向门口,才发现自己此刻正躺在姜元敏的床上。 昨日发生了什么? 姜暄和脑海中闪过阵阵疑问。 她只记得自己回到房间后本想休息,之后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没了知觉。 “没想到皇上竟迷你迷到这个份上。为了救你,竟连先帝传下来的补气丹都舍得用。”姜元敏冷哼,鄙夷打量姜暄和。 “你说说你,他都这样喜欢你了,你肚子却是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还被淑妃抢了先,真是废物。” 埋怨的话传入耳畔,姜暄和根本无心理会。 当年开辟大周那一战,历经千年,早已成为大周百姓人人乐道的一段故事。 其中杨家先祖受裘国袭击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之际只一颗补气丹便令他恢复如初的情节,更是令补气丹成为众人心中传奇般的存在。 在这之前,姜暄和甚至以为这只是传说。 不曾想世上真有补气丹这等灵丹妙药,眼下甚至还被用在了她的身上。 慕容峥此举究竟何意,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 难道,他上钩了?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见姜暄和不理会她,姜元敏气得跺脚。 “娘娘!” 姜暄和还未开口,夏竹便赶了过来,朝姜元敏耳畔凑近说了几句。 “好生伺候皇上,务必快些怀上孩子,否则我绝不让你好过。” 恶狠狠扔下一句威胁,姜元敏扭头走开。 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峥来了,姜暄和将疑问敛入心底。 待慕容峥进来,她赶忙作势起身迎接。 “你躺着吧。”慕容峥语气淡然。 “臣妾听宫里下人讲,昨夜若非皇上赏赐臣妾补气丹,臣妾早就没命了。皇上的大恩大德,臣妾定当铭记于心。” 姜暄和低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乖巧。 “那你要如何报答呢?” 慕容峥扬眉,一双丹凤眸自姜暄和身上上下打量。 姜暄和顿了顿,随后缓缓解开衣领纽扣。 里衫自她白而柔嫩的肩膀滑落,露出胸前一片。 少女气色红润,杏眼含水,一脸讨好的望向慕容峥。 仿佛是刚修成,人形的小猫儿,目光湿漉漉的,几近无辜,又几近妩媚。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喉间不自觉一动。 “臣妾愿一生一世,服侍在皇上身旁。”姜暄和薄唇微启,声音柔得似水。 慕容峥是何德性她无比清楚,只是她也未想到,在慕容峥眼里,自己这具身子,竟能比得过世上只有两粒的补气丹。 “把衣裳穿好。” 一道清冷声响自头顶传来,姜暄和惊诧,思绪瞬间消散。 她仰起头,望向慕容峥的眼中满是不解。 “若因着凉又弄坏了身子,便是浪费了朕的丹药,你赔得起?”慕容峥漫不经心扫了眼姜暄和,往座榻上一坐。 “是臣妾疏忽。” 姜暄和故作惶恐,忙不迭拉起衣领。 怎么回事?慕容峥变性了? 还是他昨夜救自己,乃是另有所图? 可她于慕容峥而言,除了这具身子,又有什么地方可图的。 只一刹那,姜暄和脑中闪过无数疑问。 “朕此次过来,是为了你两位兄长的事情。”慕容峥开口。 “啊?”姜暄和面上露出疑惑神情。 第339章 “今日早朝上,你大哥举荐你三哥入朝,进他所在的刑部任职。但朕想及前不久刚整顿完吏户两部,现下正好缺人,不如让他先去吏部。” 慕容峥神色平静,并无异常。 但此事与姜傅开能否顺利走出相府关联重大,姜暄和暗中观察着,一颗心不敢落下。 若不成功,反而打草惊蛇,只怕之后姜傅开会被秦良玉打压得更加厉害。 不知不觉,她手心攥出浓浓细汗。 “朕在相府借宿这段时日,看你同他关系亲近,便来问问你意见。” 姜暄和心中所想,慕容峥毫不知情。 说罢,他看向姜暄和,神情淡然。 “皇上待姜家情深义重,愿容三哥进入仕途不说,还考虑得如此周全,臣妾怎有意见。何况前朝之事,本就轮不到臣妾做主,如何安排,自有皇上一番道理,臣妾也不敢有意见。” 姜暄和弯腰,恭敬回应。 “如此那就照朕说的做吧。” 终于,随着慕容峥拍下板子,姜暄和暗暗松了口气。 姜傅开自小聪慧,幼时便在姜中正安排下读书习字,天赋远超姜辛宇。若非秦良玉排挤打压,他定能出人头地。 眼下入朝为官,姜暄和也坚信,他必能有一番作为。 只消他在世人眼中有了姓名,姜家人就不敢轻易拿捏他。 他也再不用受无妄欺辱。 逝人已逝,活着的人能做的,唯有带着这份惦念,继续往前行走。 好似睡了一觉,令姜暄和痛苦许久的事情,便在这一夜之间全部想开了。 “娘,我会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傅开哥,您在天之灵,不用担心我。” 遥遥看着前方,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 姜暄和嘴角勾起,露出一抹轻笑。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宫南皇子寝殿,拓拔扈听完侍从汇报,连声大笑。 他瘫躺于座榻之上,仍旧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模样。 “一边是姜家偷梁换柱,用小女儿顶替大女儿讨取周帝欢心,一边是成王虎视眈眈,时刻盯着周帝的位置。眼下周帝还与杨家闹不愉快。本皇子来之前怎么没想到,这大周的朝政会有如此热闹。” 拓拔扈恨不得拍案叫绝。 “那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侍从躬身,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是看戏了。”拓拔扈笑得一脸灿烂。 “可大皇子那边……”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目光落在他身上。侍从吓得虎躯一震,身子弯得更低了些。 “属下只是好心提醒三皇子,皇上和大皇子有令,和亲一事拖延许久,是时候定下了。” “我做事情还需得你来指手画脚?”拓拔扈脸上笑意骤然冷却。 “属下不敢。” 侍从低头,语气中透着不服。 “退下吧。” 拓拔扈没有多言。 侍从离开,偌大宫殿独留一人,空空荡荡。 “姜暄和,姜元敏。”拓拔扈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良久,他发出一阵嗤笑。 …… 三日后,慕容峥生辰。 京元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姜暄和坐于龙椅下侧坐,自顾自喝茶。 众人做戏的场合,她无心掺和。 只是不知为何,从进殿始,便总觉得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令她浑身不适。 可她抬起头张望,却是察觉不到丝毫。 妖妃乱世,红颜祸水,眼下慕容峥又在她身上损了一颗补气丹,前朝多有看不惯她的官员,注意到她也是情理之中。 如此作想,姜暄和平下心来。 “娘娘眼下怀有身孕,该少食辛辣。奴婢叫御膳房备了份粥来,您尝尝这个。” 第340章 杨淑仪就坐在她一旁,青枝说话没有避人,自然也一字不落的落进了她的耳朵。 “还是你想得周到。”杨淑仪任由青枝将桌上餐盘挪开,得意洋扬面向姜暄和。 “说起来,后宫这些个姊妹中,要数敏妃妹妹侍奉皇上最多。本宫还以为会是你最先怀上龙嗣呢。” “淑妃娘娘有福之身,妹妹比之不及。”姜暄和言语温顺。 “说的比做的好听。”淑妃不屑,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本宫是要警告你,安分些,莫要将心思打在本宫腹中胎儿身上。” 说完,她拂了拂小腹。 就好像真的一样。 姜暄和漫不经心瞥了眼,随即收回目光。 前世淑妃一生无子,倒是在她怀上龙嗣后,也演过一出假怀孕的戏码。 正因此事,慕容峥才将她打入冷宫。 她现在仍记得,杨淑仪因何被拆穿,也是那时她才知晓,慕容峥从未碰过杨淑仪。 看着杨淑仪沾沾自喜的模样,姜暄和一时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心疼。 到底都是被锁在这深宫院墙的可怜女子,她对杨淑仪提不起恨。 台上舞女身姿婀娜,众官员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姜暄和眼中那一丝悲凉,很快被风吹散开,无人注意。 “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姜辛宇从座上站起,走到台前,双手作揖面向圣上。 此举顿时引起在场众人兴致。 殿内骤然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姜辛宇后面的话。 姜暄和不动声色看了眼拓拔扈和拓拔翡玉,心中有了推测。 “臣与裘国二公主情投意合,还望皇上准允,臣愿与裘国和亲,迎娶二公主!” 姜辛宇措辞铿锵有力,已然下定决心。 果不其然。 姜暄和嘴角噙了抹冷笑。 众官员议论纷纷,有反对也有支持,她望向台上的慕容峥。 依旧是那副风淡云轻的模样,叫人猜不透彻。 看不出什么,姜暄和觉得无趣,偏过头去,捻起桌上一块枣糕。 “二公主与三皇子觉得如何?”慕容峥开口。 “姜大人年少有为,风度翩翩,又与我二皇姐情投意合。相信我二姐嫁到相府,定不会遭受委屈。” 拓拔扈朗笑,毫不掩饰对姜辛宇的满意。 “我亦愿意同姜大人结定良缘。”拓拔翡玉紧接着附和,表明自己态度。 “既然两位同意,那朕若反对,便有些不通情理了。” 慕容峥没有犹豫,任由殿内还有反对声音,当即答应了这门亲事。 成婚定在来年开春。 这便意味着,拓拔扈还要在大周待上至少两月。 此事本与姜暄和无关,但莫名的,她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安。 想着,她下意识摩挲了手腕上的灵石。 之后裘国发动战事,侵略大周,姜辛宇裘国皇族女婿的身份反而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所以此次和亲,于姜暄和反而是桩好事。 但要是拓拔扈对她使心思,暗中阻挠呢? 她想不出拓拔扈刁难她的缘由,可拓拔扈偏偏就是个行事诡秘、没有章法之人。 现下只能祈祷,拓拔扈不会拦她的路。 这个人看着可比慕容峥难对付多了。 “皇上,您已登基数年,迟迟未有立后,实为不妥。现下淑妃娘娘怀了大周第一位皇子,臣以为,该当考虑下此事了。” 台下有人请谏。 随后,又有几名官员走出,力推杨淑仪为后。 其中不乏提及到她,字里行间皆是贬低。 姜暄和静静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第341章 裘国二公主同姜家定亲,在场的杨家党便坐不住了。 正好趁着杨淑仪有孕,拥她为后再正常不过。 这些前朝纷争,姜暄和不甚在意。 她在意的是,今日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可与拓拔扈有关。 世人都说拓拔扈纨绔不灵,比起他一母同袍的兄长拓拔炎,可谓是一无是处,俨然浪,荡皇子。 但与拓拔扈几次交涉,姜暄和却觉得不然。 偏偏前世她不曾听说过拓拔扈,无法从中了解。 愈想愈加忐忑,姜暄和心中暗暗打鼓。 杨家位高权重,在大周百姓心中,地位仅次于皇室。即便是为了制衡前朝,慕容峥也不会傻到立杨淑仪为后。 最后如她所料,慕容峥随意寻了个理由,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从宴席上下来时,姜暄和脑子是混沌的。 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明面上都与她无关,但又同她息息相联。 究竟是为何呢。 姜暄和想不通。 周围嘈杂,陆陆续续有人与她擦肩而过。 兀的,一位小厮重重撞上她的肩膀。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待她反应过来,便只见那小厮慌慌张张,弯腰朝她道歉。 “无碍,下去吧。”姜暄和轻声道。 眼见小厮走远,她攥紧了手中的信纸和瓷瓶。 方才这小厮面容十分眼熟,应是在相府时见过。 看来是姜家的人在同她传递消息。 人多眼杂,姜暄和环顾了眼四周,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行走。 宫巷蜿蜒冗长,渐渐,耳边嘈杂声音愈来愈轻。 “姜元敏。” 有人喊了声。 姜暄和眉头紧蹙,转过身去。 就见杨烨武一脸敌意,怒目瞪着她。 “杨将军唤我是为何事?”姜暄和嘴角轻扬。 “你与我妹妹不对付,我一直知晓。只是后宫之事,我身为男子不便插手。如今我妹妹怀有身孕,我该当提醒你一句,莫要对她动坏心思。若是她亦或是她腹中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叫你百倍偿还。” 面对姜暄和,杨烨武毫不客气。 “听到没有?”他声音拔高。 姜暄和有些头疼。 杨淑仪此计连杨烨武都骗了去,只怕是早就想好到时候如何圆场。 最大可能便是栽赃嫁祸到她身上。 而现下杨烨武又发了话,这个麻烦她是逃也逃不掉了。 “姜元敏,你好大的胆子!对本将军竟也敢如此无理!” 见姜元敏迟迟不作答复,本就是急性子的杨烨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朝她怒吼。 “那杨将军为何就敢敲定,我会对淑妃娘娘动坏心思呢?” 姜暄和反问,语气透着几分倔强。 “哼。”杨烨武不屑冷笑。 “你什么心思,本将军清楚得很。你爹将你送进宫来,怕也是看中了你的狐媚功夫,叫你讨取皇上欢心吧?既是如此,见我妹妹怀了身孕,你们怎会坐得住?恐怕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 “但你别以为皇上待你有几分在意,你便能无法无天。惹怒了杨家,本将军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愈说到后面,他情绪愈加激动。 看着杨烨武一副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姜暄和神色冷淡。 “杨将军大可放心,我无心对淑妃娘娘不利。之前几次交涉,都是她欺负到我头上,我不得不反抗。淑妃娘娘什么脾性,你身为哥哥应当最是了解,自然也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杨烨武对她的偏见根深蒂固,那任她如何解释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第342章 索性她便省去口舌,直截了当些。 “只是,立后之事牵连甚广,现在定有许多人盯着淑妃娘娘。我不害她,兴许还会有别的人出手,杨将军这般疼爱淑妃娘娘,就把她保护好些。免得出事了又怪到我头上来。” 语罢,姜暄和转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对于杨烨武,她并不厌烦。 为民立命、叱咤沙场的镇国将军,功劳足以盖过其它。 姜暄和只想避开他些。 回到明光宫时,前殿仍灯火通明。 见姜暄和归来,姜元敏兀的从座榻上弹起。 “听说席上众多大臣请令,要立淑妃为后,可是真的?”她直勾勾盯向姜暄和。 而后,不等回话,她快步走下台阶,三两下扑到姜暄和跟前。 “你一天都在做什么?让你进宫是为了玩的吗?都服侍皇上多少回了,还怀不上孩子,你丢不丢人?啊?你和你那废物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早知道你这么无用,当初我死都不回把你带进宫。” 知晓杨淑仪有喜,姜元敏本就着急。眼见外面已经传出立杨淑仪为后的消息,她更是气得直跺脚。 “没有用的狗东西!” 她扬起一只手,就要朝姜暄和扇去。 姜暄和迅速抓住她的手腕。 这回未多周旋,她用力一推,姜元敏顿时朝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来人!给我把她抓住!” 姜元敏大怒,疯狂扯起嗓子吼道。 殿内充斥刺耳尖叫,秋叶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姜暄和的手臂。 姜暄和也不躲闪,只静静看着姜元敏从地上爬起。 “屡次三番顶撞于我,我给你脸了是吧?” 随即,姜元敏用力掐住了姜暄和的脖子。 “看我忍着你,便真当我怕你了。姜暄和,就算我今日把你弄死了又如何?你看你娘死的时候,相府上下有一个人当回事吗?” 许久的压抑终于得到倾泄之口,姜元敏双眸猩红,一边咬牙切齿,手上一边用力。 感觉到鼻间气息愈加薄弱,姜暄和松手,藏在袖中的瓷瓶和纸条落下。 “什么东西?捡起来。” 姜元敏疑惑。 扶柳得令,将东西从地上拿起。 “小姐,是老爷的信。” 他大为一惊,赶忙告诉姜元敏。 “信上说的什么?”姜元敏心思落在别处,掐住姜暄和的手松缓不少。 “信上说,让姜暄和想办法在行,房之前,喂皇上服下此药。”扶柳如实汇报。 语罢,姜暄和迅速抓住姜元敏手臂,将她再次推倒在地。 不等众人反应,她已经骑在姜元敏的身上。 “你们谁敢过来?” 见秋叶几人欲上前阻拦,姜暄和夺下发间玉簪,抵在了姜元敏的脖颈处。 “姜暄和,你居然敢对小姐下手!你疯了?!”夏竹尖叫。 “她都要杀了我了,我如何不敢要她的命。” 姜暄和冷笑一声,眼角余光轻蔑扫向姜元敏。 此刻姜元敏已然被吓得脸色惨白,张大嘴巴,说不出一句话。 “我在这世间唯一一个亲人都已经离开人世,死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之所以还继续回宫替大人做事,是因为他承诺保我荣华富贵。既然命都要没了,那我舍了这荣华富贵又如何?” 姜暄和语气淡然,周身仿佛笼罩于冰窖之中,直逼得姜元敏不得不与她四目相对。 “而你呢,没了我,你也生不下孩子。到时候只能看着淑妃当上皇后,她的孩子被拥立为太子。你猜你还能嚣张多少时日?” 她的话不无道理,如今一字一字,摆在姜元敏面前,加之脖颈处的发簪随时会要人性命,姜元敏更加害怕。 第343章 “是选择少招惹我,从此在我面前夹着尾巴做人,还是走向死路。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姜暄和起身,抢过扶柳手中的瓷瓶,绕过姜元敏离开,动作一气呵成。 “小姐!” 扶柳几人连忙蹲下身,搀扶姜元敏。 而姜元敏仍沉浸于惊恐当中,模样如同被人抽了魂魄。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 “淑妃的孩子不能留。” 姜元敏忽然开口。 几名丫鬟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您先保重身子,这件事情待日后从长计议。”扶柳温声宽慰。 “等不了了。” 姜元敏神情骤狠。 “你们方才没看见吗?姜暄和已经不怕我了,再拖久些,这敏妃娘娘的位置就要成她的了。现在爹爹和大哥都向着她的。娘说得对,我得为自己谋划。” 想起方才姜暄和朝她动手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她只觉得憎恶。 “那之后要怎么做?”夏竹发出疑问。 “淑妃肚子里的孩子肯定留不得,不过得找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才行。”姜元敏咬牙切齿。 “扶柳,去给我备衣裳,我要去趟永宁宫。” 语罢,她扭头走向后院。 “她走了吗?” 房间,姜暄和身着嫩粉长衫,坐在梳妆台前。 褪下满头珠钗,三千青丝尽落,她没了在宴席上那般华贵,此刻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走了。”春月回答。 “那我们也该出发了。”姜暄和起身,眸中掠过一道得意。 “姜元敏去永宁宫打探情况,依照她的脾气,恐怕会与淑妃争起来。”春月不知姜暄和此举何意,心中暗暗感到担忧。 “要的就是她这样。”姜暄和笑了笑。 “她性子娇纵,淑妃比她更甚,我便是故意要让她吃下苦头。”她顿了顿,绕过座椅,拾起座榻上的斗篷。 “再说了,不闹大一些,到时候事情败露,如何能说服姜中正相信,这一切都是姜元敏的错呢。” 姜暄和嘴角勾起。 冬日里寒风萧瑟,刚一打开房门,便冻得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姜暄和将暖炉塞到春月手里,随即走下台阶。 夜色下,她轻步走动的身影,像极了一只蝴蝶。 春月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意味深长。 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厚厚一摞奏折下,隐约露出明黄色身影。 “今日乃是您的生辰,怎的不多歇息会儿。” 姜暄和故作怜惜,熟络走到慕容峥身后,替他揉肩捶背。 “这不有你心疼朕嘛。”慕容峥低着头,看不出神情。 “单单是心疼又有何用,也要皇上自个儿知道照顾好身体才行呢。” 说话间,姜暄和微躬下腰,胸口贴紧慕容峥的后背。 少女的呼吸拍打在他脖颈耳畔,夹杂着屋外风声,氛围温暖而暧昧。 果然,慕容峥抵抗不住,一把搂过姜暄和的腰肢,将她抱到自己双腿间坐下。 “你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这个?” 纤纤玉指在慕容峥胸口画圈,姜暄和脸色绯红。 烛火摇曳,她眼里含泪,温柔缱绻。 “皇上救了臣妾,臣妾这条命都是您的。” 语罢,姜暄和抬起手臂,勾住慕容峥的脖颈。 只见他喉间微动,随后,慕容峥便翻过身,双手扶住座椅,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女子。 下一刻,姜暄和主动攀上了他的唇。 …… 永宁宫。 “我们家敏妃娘娘好歹也是皇上身旁的宠妃,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她的?” 夏竹叉腰,气势汹汹训斥站在门口的宫人。 她和扶柳陪着姜元敏等了半晌,也未见有人请她们进去。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杨淑仪是为了刁难姜元敏。 第344章 “怎么?你们想闹到皇上面前去是不是?” “不愧是敏妃娘娘身旁的人,不是一般的伶牙俐齿。” 夏竹话音刚落,杨淑仪扶着腰肢,缓缓走了过来。 “我来看望你,你们宫里的下人却拦着我不准我进去,如此放肆,说两句怎么了?” 被姜暄和压了一道,她本就心烦,眼下又遭杨淑仪欺负,姜元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敏妃妹妹消消气,理解下姐姐。姐姐现在是有孕在身,怕伤着腹中的孩子,做事慢些也是情理之中。” 杨淑仪字里行间皆是得意。 “还不快放敏妃娘娘进来?” 说完,她吩咐宫人。 姜元敏没好气迈进殿内,径直坐下。 “妹妹这么晚来我永宁宫,不知是为何事。”杨淑仪笑盈盈的道。 一边说,她一边上下打量姜元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敏妃,与她记忆中似有不同。 这种感觉好像从前也有过…… “姐姐这下子可是风光得很,成了后宫里第一个怀上皇上子嗣的妃嫔。待诞下皇子,今后好处必然少不了。” 姜元敏愤然盯着杨淑仪的肚子。 为什么偏偏是她不能生。 她气得发抖,双手暗自紧攥成拳头。 “那是比你运气好些。你说说,你三天两头往皇上床上躺,这肚子也不见得有一丝动静,我只消一下便怀上了。” 逮着打压姜元敏的机会,杨淑仪狠狠往她心口上戳。 “说起此事,本宫建议你去看看太医,可是身子出了问题。本宫听说,这身子越脏,就越难生出孩子来。” “你说谁身子脏?说谁生不出孩子来?” 姜元敏此生最介意的,便是她的石女之身。现下被杨淑仪当面嘲讽,她气不过,猛拍了下桌子。 “敏妃娘娘小心些,莫要吓着娘娘了。”青枝关心的拍了拍杨淑仪肩膀。 “本宫只是好心提个建议,妹妹着急什么。”杨淑仪轻笑。 “可是被本宫说准了?” “你怀了身孕又如何?皇上还是最疼爱我!说的那样厉害,他舍得将补气丹拿给你吃吗?嘴巴如此歹毒,我看你孩子生不生得下来都难说。” 姜元敏不甘示弱,当即怼回。 “大胆!”杨淑仪震怒。 “敏妃娘娘,这可是皇上的子嗣,还请您口下留情,谨慎说话。”青枝严声提醒。 “还皇上的子嗣,我呸!”姜元敏双手挽臂,不屑冷哼道。 “皇上拢共都未宠幸你几次,你这孩子怕是与外男苟合怀上的。” “姜元敏!” 杨淑仪未料到平日里心思深沉,惯来不言于色的姜元敏竟能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 此言不仅侮辱了她,更是玷污了杨家的名声。 她一气之下让人将姜元敏钳制住。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姜元敏用力挣脱,但无济于事。 “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将你养成这副泼妇样子,本宫今日就替他们教教你,告诉你何为规矩!” 杨淑仪冷哼一声,随即目光示意一旁的宫人。 杨家势大,进永宁宫贴身伺候杨淑仪的,从前皆是将军府的下人,自是最听杨淑仪的话。 不等姜元敏反应,一名女子走到她跟前,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你个狗奴才!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姜家嫡大小姐!” “放开我!” 居然被一个丫鬟扇了耳光,姜元敏快要气疯了。 “继续打。” 见她仍旧这般嚣张,杨淑仪发令。 紧接着又是一道耳光。 叫骂声响彻宫殿,下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 扶柳一边阻拦,一边示意夏竹。 第345章 推搡间,夏竹趁乱离开了永宁宫。 她不敢耽搁,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御书房。 “皇上!”夏竹俯身,气喘吁吁喊道。 “你找皇上何事?” 守在门口的郑槐询问。 “娘娘……敏妃娘娘出事了,你快去向皇上通报一声!”夏竹累极,说话吞吞吐吐。 “敏妃娘娘不是在屋子里吗?”郑槐疑惑,皱眉打量夏竹。 什么? 夏竹愣了下。 “郑公公,可是我宫里的丫鬟?” 还未回过神,姜暄和的声音便又落入她的耳畔。 紧接着,御书房的门打开,那抹熟悉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姜暄和盈盈笑着。 看样子姜元敏被杨淑仪修理得很惨,不然也不会跑来找慕容峥搬救兵。 “娘娘,淑妃娘娘那边……” 唯恐自家小姐的秘密被拆穿,到嘴边的话尽数被夏竹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淑妃娘娘那边我明儿个再去看望。你先回去吧。”姜暄和镇定自若。 “怎么了?” 屏风后,慕容峥声音慵懒。 “没什么,臣妾同宫里下人交代了些事情。”姜暄和笑着应和。 她看了眼夏竹,随后合上房门。 “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可交代?” 慕容峥衣衫松垮,露出宽阔胸膛,正侧躺于座榻之上。 他样貌俊朗,微微仰头,说话间喉结来回挪动,修长脖颈一览无余。美得不似人间之物。 都说她是狐狸精,依她看,慕容峥还要更像些。 姜暄和心想。 “小事情。” 随口吐出一句,她熟稔坐到座榻旁。如同一只小猫,自觉蜷进慕容峥的怀中。 耳鬓厮磨间,姜暄和想到姜元敏此刻正在永宁宫中受苦,不动声色扬起嘴角。 这便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一直快到下半夜,慕容峥才放她离开。 姜暄和回明光宫时,四周静谧,姜元敏已然睡下。 还是春月在她屋内候着,将姜元敏的情况告诉了她。 “淑妃这回教训得极狠,姜元敏回来后一直喊疼,在正殿折腾了半晌,敷了好些药才松缓下来。” “不愧是杨家的刑罚,疼于里而不显于面,姜元敏都难受成那样了,瞧着还好好的。” 春月不由得发出感叹。 “杨淑仪这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否则我早就遭殃了。” 她带这些会使功夫的下人来,不就是为了教训后宫里的妃嫔。 杨家世代为将,治人的手段五花八门。姜暄和前世就受过她这套。 所以她无比清楚,姜元敏今日有多痛苦。 “你做事惯来谨慎,她也抓不住把柄。哪像姜元敏,非要跑去人面前招惹。淑妃到底身为将门之女,跋扈下亦又十足手段,哪是她能斗得过的。” 春月摇头,感慨之余,话中多是鄙夷。 “皮肉之苦还是好的,过不了几日,她会更加后悔今日去过永宁宫。”姜暄和挑眉。 姜中正对姜元敏不甚在意,而姜元敏为人莽撞嚣张,最易冲动之下行错事情。 第一个从她下手最为合适。 杨淑仪未等到第二日,约摸一个时辰后,永宁宫便传出她流产的消息。 此刻永宁宫内,只听见杨淑仪凄惨哭声。 “娘娘,您别难过了。” 青枝小心翼翼宽慰。 杨烨武也连夜赶进宫来看望。 因着礼数,他不便入帐,凑在帘外东张西望,探了许久。 “方才宴席上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流产。” 杨烨武想不通。 “青枝,娘娘从宴上回来后,可有再见过谁?”他询问青枝。 “回将军的话,敏妃娘娘来过。”青枝语气焦急。 第346章 “敏妃?她来做什么?” 杨烨武大惊。 “她说是来拜访娘娘,可三两句就与娘娘起争执,惹她不高兴。奴婢觉着,娘娘小产定是因为受敏妃娘娘刺激。”青枝语气中强忍埋怨。 “这个毒妇!” 杨烨武咬牙切齿,转身跑出偏殿。 慕容峥正饮茶水,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杨烨武胸口一团怒火直烧。 “皇上,我妹妹出事前,敏妃曾来过永宁宫,明知道她身孕在身,还与她发生争执,可谓是居心叵测。臣恳请皇上按律法处置敏妃。” 杨烨武站在慕容峥面前,冷声向他禀报。 “此事不算小,等敏妃来了,听她说完再做决策吧。”慕容峥语气仍旧淡然,掀不起一丝波澜。 “姜元敏此次欺负的是臣的妹妹,臣绝无可能向从前那般心软,还放她一马。皇上若是不忍心,那便由臣亲自动手。” 杨烨武神色坚定,令人无法反驳。 慕容峥没有回他的话。 他缓缓抬眸,正巧郑槐进来禀报,姜暄和就在门外。 话音刚落,杨烨武冲出宫殿。 “姜元敏,我警告过你,你竟还敢欺负我妹妹。那便由不得我心狠,今日就要了你的性命,给我尚未出世的外甥陪葬!” 他拔出腰间长剑,毫不犹豫刺向姜暄和。 剑尖越来越近,只差分毫就要没,入胸口。姜暄和木在原地,没有躲闪。 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杨烨武手中的剑偏离方向,从她耳畔掠过。 杨烨武没有停手,而是立刻改刀,再次朝她用力刺去。 不等姜暄和反应,有人拽住她的手臂。 她身子往后猛的一顿,转了个圈,扑进来人怀里。 鼻间熟悉的香味令她瞬间安心。身后,一抹发丝缓缓飘落在地。 “皇上?!” 杨烨武震怒。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杨将军是否太着急了些?”慕容峥面色冰冷,语气听着也不似方才那般随意。 躲过一劫。 姜暄和暗暗松了口气,便从慕容峥怀中挣脱。 获救乃是意料之中,若不然今夜她也不会故意激将法,让姜元敏主动招惹杨淑仪。 杨烨武再家世庞大也是臣子,慕容峥不会容他光明正大踩在自己头上。 而杨淑仪那边。既然早就知道她腹中孩子是假的,且她为了圆谎,最终必定会再演一出流产的戏码,将火引到明光宫来,不如将计就计,逼她提前。 一面解决了件麻烦事,一面又能让姜元敏背这个锅。 何乐而不为呢。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不屑。 她实在太了解这些人了。 之前是她优柔寡断,错过复仇的良机。 正如那灵修寺前的道士所言,她天生比世人多出一道命脉。 接受上天安排,做完自己该做的事,续完前世所有的果,这才是她的道。 “皇上是执意要包庇她?” 杨烨武虎视眈眈,目光如钩般落在慕容峥身上。 他身形本就魁梧,此刻面色冰冷严肃,更显骇人。 说着,杨烨武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朕就事论事。敏妃伤害你妹妹一事尚且存疑,你今日将她伤害,若之后查出与她无关,你如何赔这条命?” 面对杨烨武步步紧逼,慕容峥神色淡然,毫不畏惧。 “证据已经摆在明面上,我妹妹流产是否乃是她所为,大家心知肚明。”杨烨武态度坚决。 他狠狠瞪向姜暄和,兀的,手中长剑抬起。 剑尖直指姜暄和。 姜暄和还未来得及示弱,便感受到一旁的慕容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第347章 她微微蹙眉,低眸间,神情若有所思。 这一世的慕容峥,待她比上一世好太多了。 偶尔恍惚,竟令她生出一种慕容峥待她是有几分真心的错觉。 “杨家世代忠臣,甘为慕容家赴汤蹈火,从未有过怨言。但如今杨家子嗣受伤,皇上却决定包庇凶手,实在令臣和杨家失望。” 杨烨武开口。 他咬紧牙齿,浑身颤抖,当真一副失望模样。 那双眼睛更是难得柔和,望向慕容峥时,就好似在怨,怨慕容峥辜负了他的信任。 “今日皇上必须给臣一个说法,是准臣当场手刃这毒妇,还是臣取下头上的乌纱帽,从此带一家人卸甲归田。” 杨烨武确是个性情中人。 姜暄和不由得感叹。 他思想古板,性子执拗,待自家人却是极好。 竟是为了给妹妹讨公道,连自己乃至日后杨家后辈的仕途都可放弃。 姜暄和已经做好慕容峥偏向杨烨武这一边的准备。 心中酝酿着待会儿要如何应对,她低垂着头,注意已然不在二人身上。 直到慕容峥发话。 “朕选后者。” 声音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情绪。 没想到慕容峥会护着她,姜暄和猛的抬头,一双眼睛因惊讶而睁得浑,圆。 “好!好!好!” 杨烨武连叹三声,而后大笑。 “大周皇帝迷恋红尘,受妖妃蛊惑而不知,大周何以长存啊!” “皇上,臣妾愿先入大理寺,接受刑部调查。” 姜暄和有些着急,忙不迭躬身请令。 她本意是激起杨家不满,在朝廷上向姜中正施压,从而姜中正将气撒在姜元敏身上,不动声色挑拨二人关系。可不曾想过要逼得杨烨武卸甲。 “淑妃没有怀孕。” 慕容峥静静看着杨烨武。 话音刚落,连带着姜暄和,二人不约而同望向慕容峥,满脸皆是不可思议。 “什么意思?”杨烨武追问。 “朕看在老将军和你的份上,便不惊动太医院,叫此事多一个人知晓。你不信的话,可以进去亲自问问你妹妹。”慕容峥同他说道。 杨烨武大惊,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你是大周最厉害的将军,是朕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朕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就是连淑妃骗朕,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方才的请令朕不会同意。至于你妹妹,朕会对外宣称是朕没有照顾好她,害她流产,给她留足面子。” 一番话情真意切,慕容峥可谓对杨家包容之至。 姜暄和内心暗道厉害。 只怕经由此事,杨烨武会更加忠心于他。 所以拆穿淑妃的谎言,应当也是为了这个吧。 揣摩着,慕容峥侧身扬长而去。 姜暄和迅速反应过来,迈开脚步跟上。 院内徒留下杨烨武,穿进宫巷前,姜暄和回头看了眼。 少年将军,一战成名,忠肝义胆,从此叱咤风云。 纵有千般不好,但他护了大周百姓安宁,功劳不可埋没。 姜暄和不喜他,又敬佩他。 故而看到杨烨武这副模样,心绪竟有几分复杂。 永宁宫内,淑妃久久等不到屋外动静,正好奇得很。 “也不知道哥哥那边进展如何。”她眉头皱紧,时不时看向帘外。 “杨将军从小到大,最宠着的就是您了,看您受委屈,他就是拼了命也会为您讨回公道的。”青枝耐心宽慰,亦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把我害流产,依照哥哥的脾气,肯定会杀了姜元敏的。” 想及此,杨淑仪神色扬起几分得意。 第348章 “从此宫中没了敏妃这号人,我看谁还敢招惹我。” “这宫里没有眼力劲的只有她。”青枝附和。 对姜暄和一番数落,杨淑仪心情顿时舒畅。 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杨烨武用力掀开门帘,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哥哥。”杨淑仪笑了笑,如往常般随意。 “你可是担心我?我没事的。” “孩子没了,你就不伤心吗?”杨烨武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杨淑仪。 听罢杨淑仪一怔,脸上笑意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还等着杨烨武告诉她,方才怎么收拾的姜暄和呢。 “我……我伤心啊。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伤心也没有办法。”杨淑仪随意寻了个理由,试图搪塞过去。 “你当真怀了孩子吗?” 接下来杨烨武一句话,刹那间吓得杨淑仪浑身颤,栗。 她眸光闪得厉害,心虚偏过头。 “哥哥为何这样说?就是因为我瞧着不伤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既然是杨家的子女,遇事更不应拖泥带水,矫情做作。”杨淑仪故作委屈。 “是皇上告诉我的。” 杨烨武深吸一口气,望向杨淑仪的眼中既有愤意,又十分无奈。 听罢此话,杨淑仪亦是惊得愣住。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啊!” 杨烨武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 纵使杨淑仪没有承认,从她反应中杨烨武也能看出,有关怀孕一事,她的确是说了谎。 “你说说你,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自从知道你有喜后,便担心极了你在宫中受欺负。今夜听到你流产的消息,我二话不说赶了来。结果到头来你是在骗我?” 杨烨武气极,抬起手要打她,看杨淑仪躲闪时的可怜模样,又不忍心,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将头偏向了一边。 “哥哥,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害你担心。”杨淑仪蹙眉,着急去抓杨烨武的手。 “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刚进宫那一年,皇上不说待我极好,至少相敬如宾,后宫中也没有人找我不痛快。后面姜元敏来了,处处与我作对,不仅如此,她还夺走了皇上所有的宠爱。你知道我每日看着他们恩爱,自己却要遭受冷落,是什么滋味吗?” 说到动,情处,她声泪俱下。 “我知道你的苦。” 到底是不忍同杨淑仪发怒,听罢这一番话,杨烨武神色松缓了些。 “可我们杨家虽是习武出身,不比京都文人世家那样重规矩有涵养,但也有一身傲骨,什么做,什么不该做,你作为杨家嫡女,应当知道。” 他语重心长,同杨淑仪讲起道理。 “皇上待你不好,后宫妃嫔欺负你,你可以与我说,我去为你主持公道。但我们做事光明磊落,绝不能动这些歪心思。” “可是哥哥,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杨淑仪哽咽。 她仰着头,双眸盈满泪水,卸下平日里的高傲和神气,现在的杨淑仪俨然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你为我主持过那么多次公道,皇上还是与姜元敏走得亲近,没有人能帮得到我。我也只是,只是想为自己在后宫中谋条生路罢了。” 她做错了什么呢。 明明是姜元敏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难不成她连争夺的权力也没有吗? 满腹恨意混杂着委屈,引得杨淑仪浑身发颤,她松开抓着杨烨武衣襟的手,跌回到原来位置。 杨烨武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 记忆中的小妹娇纵,高傲,虽然父亲不准她习武,但性子却是如男儿般一样的耿直豪爽。 第349章 如今却被这后宫琐事摧残得狼狈不堪。 “当初皇上来向父亲请缨,要娶你进宫,我就是不同意的。”杨烨武无奈。 “是啊,是他主动要娶我的。当时我见他英姿飒爽,被他迷住,加之父亲也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我才嫁的。”杨淑仪苦笑。 明明并非自己要缠上去的,到头来反而都成了她的错。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世人心性叵测,帝王更甚,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对皇上动,情。” 事到如今,杨烨武也只能教导杨淑仪随遇而安,看得开些。 “你只管待在后宫,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和姜元敏争。有杨家做后盾,不会叫你受委屈。” 但慕容峥的心在何处,他无法决定。 此刻杨淑仪沉浸于悲痛和谎言被拆穿的窘迫中,她低着头,没有回应杨烨武的话。 “这件事情皇上说了,不会与你计较,知道真相的人只有我们,你不必担心。”杨烨武温声宽慰道。 “他不罚我?” 杨淑仪诧异,抬头看向杨烨武。 “你到底是杨家的女儿。”杨烨武意味深长。 杨淑仪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再次垂下了头。 愈到深冬,夜里的风便愈加冷得刺骨。 许是看出姜暄和几次拢袖的动作,慕容峥脱大衣,披在了她身上。 “皇上,臣妾不冷。” 姜暄和一副受宠若惊状,停下脚步向慕容峥躬身谢礼。 夜影绰约,少女拢在宽大的外衣下,更显得她身材娇弱,惹人疼惜。 “方才受到惊吓了吧。”慕容峥语气温柔。 姜暄和顿了顿,而后反应过来。 “没有。”她低眉顺眼道。 “杨将军护妹妹心切,乃是情理之中。臣妾该当向皇上道谢,今日要不是皇上护着臣妾,臣妾现下定已经是杨将军剑下亡魂了。” 刚才杨烨武那个架势,当真是朝着她这条命去的。 还好自己又赌赢了。 “即便淑妃没有说谎,朕也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今夜你一直在御书房陪着朕,何时去的永宁宫找淑妃的麻烦。” 慕容峥静静看着姜暄和,目光平静而坚定。 “多谢皇上信任。”姜暄和再次点头。 其实她最开始料的是,慕容峥会站在杨烨武那边。 虽不会任由杨烨武要她性命,但入大理寺问审定是会的。 到时候该着急的就是姜中正了。 她便是想着,将此事闹大,让姜中正认为姜元敏的存在只是拖累。 左右于他而言,只要是姜家的女儿,谁当上皇后都不重要。 没想到慕容峥会拆穿杨淑仪。 “今日之事,千万保密。”慕容峥郑重提醒。 “臣妾知道的。”姜暄和乖巧答应。 二人继续往前走。 “你不好奇朕为何知道淑妃是装出来的?”慕容峥稍蹙眉头。 “皇上英明神武,公正不阿,定能从细枝末节中看出端倪。”姜暄和适时拍上马屁。 不然呢?总不能说她知道他们两个从未行过床事吧。 姜暄和眉心猛翻白眼。 “朕与淑妃不曾行过夫妻之礼。” 慕容峥声音不冷不淡,幽幽传入她耳畔。 姜暄和惊住,一个没站稳,差点栽了个跟头。 他把这事告诉她做什么? 这让她怎么回答? “对了,皇上,吴家的案子不知道进展如何了?” 大脑飞速运转,姜暄和选择转移话题,假装不曾听见方才的话。 慕容峥脸色一暗。 “朕做事,何时轮到要你来催了?”他没有好气。 姜暄和更懵了。 怎的这人方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就换了副脸色。 “朕还有要事处理,你自己回宫。” 第350章 语罢,慕容峥愤然甩袖,大步扬长而去。 徒留下姜暄和愣在原地,一头雾水。 吴家的案子说的在查,只要又是要搁置下来了。 良久,姜暄和回过神来,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石径,不自觉嗤笑出声。 就算慕容峥对她有几分真心,也绝抵不上他的江山社稷重要。 吴家已经没了,而姜中正乃是朝廷重臣,手握滔天权势。孰轻孰重,他怎会分不清楚呢。 方才因慕容峥在杨烨武面前护了她的那一丝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第二日,杨淑仪流产一事传遍京都。 世人只说是那一夜永宁宫唤了慕容峥,可慕容峥当作小事没有理会,错了救命的时机。 至于姜暄和,自然而然在此事中隐了身。 慕容峥这一招数用得极好,既轻飘飘解决了杨淑仪怀孕的事情,又卖了杨家的人情。 至少之后一段时间,杨烨武应当是没脸来他面前叫嚣了。 “淑妃也有好些时间没有出来折腾了。” 御花园的庭院内,姜暄和立于栏杆前,欣赏不远处的湖光山色。 今日天气尚好,阳光撒在碧波之上,金灿灿的,叫人挪不开眼睛。 “淑妃虽然娇纵,但自小在杨老将军身边长大,又怎会是没有骨气之人。如今事情败露,她为了面子,总要消停会儿。” 对于杨淑仪的反应,姜暄和并不觉得意外。 “她要真是有骨气,也不会使这些手段了。”春月撇了撇嘴。 看得出来她对杨淑仪颇为不喜。 “都是被逼的。”姜暄和无奈一笑。 “到了后宫,便只能凡事以皇上为重,自然心里就盛不下别的了,为了争宠做出什么来也是意料之中。何况她们肩上或多或少都背负了家族的命运,即便是不想争这个宠,也自有人逼着你上。你说,这是她们能说了算的吗?” “暄和,你总是最善解人意,最懂得别人感受。”春月望向姜暄和,眸中满是心疼。 “我和她们又没有仇。”姜暄和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笑意。 她的心思从来不在慕容峥身上。 “昨儿个陪皇上散心,听他说,傅开哥做事能干,已经连升两级。如今他在相府,应当可以说上几句话了。” 想到姜傅开身为相府的少爷,却处处自称“小的”,每日做的事情与下人无异,姜暄和不免感到心疼。 现下看姜傅开否极泰来,她能不高兴嘛。 “就是怕秦良玉和姜辛宇看不惯,私自下手打压。”春月担心。 “姜辛宇现在忙着张罗迎娶裘国二公主呢,哪有心思管傅开哥。”姜暄和一阵讽笑。 艳惊京城的天才少年,其实资质平平,甚至还比不过家中庶弟。 这些姜辛宇心里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主动谋划,与拓拔翡玉搭上关系,欲借裘国的高枝飞黄腾达。 之前姜暄和也有过担心,怕姜家真因和亲的助力愈加强劲,阻碍她复仇。 若不然也不会激将法让杨淑仪去劝杨烨武。 后面她才反应过来,此次拓拔兄妹前来大周和亲,极大可能是一场阴谋。 只是前朝之事,她不在意。 她只在意姜家在这场和亲当中是占利,还是吃亏。 “姜姐姐!” 正想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声。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 “姜姐姐等了我好久吧?我本来早就要来的,但我爹娘非拉着我去拜访皇上,他们说了好久的话,我都快急死了。” 冯溪薛蹦蹦跳跳扑到姜暄和身旁,亲昵挽起她的手。 第351章 还是一如既往的古灵精怪。 姜暄和宠溺笑着,将冯溪薛带到桌前坐下。 “今日天气这样好,晒晒太阳也是舒服的,算不得等太久。”她温声道。 “姜姐姐瞧着脸圆了些。” 冯溪薛上下打量姜暄和。 “真的?”姜暄和轻笑。 因着姜傅开仕途坦荡,加之杨淑仪和姜元敏都消停了些,她这几日心情是不错。 “胖些好,你太瘦了。”冯溪薛满意点头。 “对了,你这些日子过的怎样?我听说那个淑妃娘娘流产了,她有没有因此动怒,牵连到你身上?” 小姑娘还记着秋狩时被杨淑仪针对的仇,对她的印象除了不讲理就是脾性暴躁。 “她没有欺负我,你放心吧。”姜暄和感动之余,亦被冯溪薛这副可爱模样逗得直笑。 “你呢,身子可调养好了?” 自从上次一别,至今已有一月半,要不是年会将至,常有人进宫看望拜访,她二人还见不了面。 “那点小伤,早就痊愈了。”冯溪薛微微仰头,神情不以为意。 “而且我还交到了新朋友。” “哦?谁?”姜暄和好奇。 “就是你二哥,姜新楣。”冯溪薛告诉她道。 姜暄和愣了愣。 “我娘想要撮合我和鹤云哥,三天两头便让我去程家玩。我觉着无聊,就总和程行简混在一块,偷偷溜出去,找姜新楣玩。” “姜姐姐,你二哥真真是好会玩,感觉京都里能玩的他都知道。” 冯溪薛说话时眉眼都带着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 姜暄和一动不动望向她,心里五味杂陈。 “那你觉着他人好吗?” 思忖良久,她故作无意,主动向冯溪薛打探起心意。 “好啊,而且特别好玩。我都不知道程行简那闷葫芦怎的会和他玩得好的。不过我觉着,程行简是好人,他肯定也不会是坏人。” 冯溪薛毫不犹豫回答道。 听罢此话,姜暄和眉头微蹙。 她不知道冯溪薛只是喜欢姜新楣这个朋友,还是待他有了好感。 可若是后者,她又该如何同冯溪薛说。 “姜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看出姜暄和有心事,冯溪薛探头,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啊。”姜暄和下意识反驳。 “我都看出来了!” 冯溪薛嘟嘴,站起身来。 姜暄和有些着急,正要解释。 “你是不是觉着我有了别的好朋友,就不喜欢你了?” “……” 原来冯溪薛是这样想的。 姜暄和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我不会的,姜姐姐,在我心里你最好了,你是我在京都认识的最好的朋友。” 见姜暄和不说话,冯溪薛更加笃定心中猜测。 她晃了晃姜暄和的手,语气温柔而宠溺。 “其他人都不与我玩,你又一直待在宫里,不常同我见面,我无事的时候便只有和他们两个玩儿。” 冯溪薛耐心同姜暄和解释。 “姜姐姐,你可要相信我,在我心里你最好了,程行简和姜新楣哪比得上你。” “我知道。”姜暄和被逗得咯咯直笑。 罢了,冯溪薛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懂得什么儿女情长。 就如她所言,只是无人陪伴,又正好与姜新楣玩得到一块。 想着,姜暄和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些。 且不说姜新楣人品如何,她迟早和姜中正撕破脸皮,届时姜家一垮,姜新楣日子也不过好过。倘若冯溪薛与他生出感情,定会受到连累。 姜暄和自是不愿看到这样的后果。 冯溪薛全然不知姜暄和心里想的些什么,许久不见,小姑娘攒了一箩筐的话说。两人从晌午聊到傍晚,直到冯家夫妇来接,冯溪薛才依依不舍与姜暄和分开。 第352章 明光宫内气氛沉寂,十分压抑。 自打姜元敏受杨淑仪罚后便是如此,姜暄和已然习惯。 她径直穿过正殿,往后院走。 “啪!” 兀的,只听一阵脆响,碗筷碎了一地。 姜暄和眉头微蹙。 “这菜都凉了,叫我怎么吃?”姜元敏嗓音尖锐,气势汹汹吼道。 “奴婢这就去御膳房,给您重新换一份。”宫人惶恐。 “滚滚滚!都给我滚!” 姜元敏语气不耐,当即下了逐客令。 众人不敢耽搁,拾起地上碎屑,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见状,姜暄和继续迈步。 “你给我站住!” 不出所料,姜元敏出口喊住了她。 姜暄和也不恼,她缓缓转过身,与姜元敏四目相对。 “不知长姐有何吩咐?” 话虽如此,但语气中却毫无尊敬之意,甚至比姜元敏气焰还要高上了三分。 “今儿个出去一下午,也不与我禀报一声,可是当娘娘当上瘾了?” 想到姜暄和在外处处以贵妃居身,自己却只能躲在明光宫内,姜元敏气得浑身发抖。 “冯家小姐特意进宫见我,不答应也不好。可劳烦长姐去应付,又怕被人发现,平生麻烦,这才擅作主张。有疏忽之处,还请长姐见谅。” 姜暄和低头解释。 “我看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姜元敏怒目圆睁,似要将姜暄和生吞活剥了般。 “姜暄和,你究竟还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你娘不过一个靠卖身勾引男人过活的,攀上我爹这个高枝,才得以让你沾上姜家的名头。但奴才就是奴才,纵使你有讨皇上欢心的本事又如何,我才是姜家嫡女,名正言顺的千金小姐。” 她心情本就不悦,看到姜暄和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立春之前,必须怀上孩子,否则……” “否则如何?” 姜元敏话音未落,就被姜暄和打断。 她目光如湖泊般平静,直勾勾盯着姜元敏,叫人捉摸不透。 “否则我就杀了你!” 姜元敏大吼。 “你要杀我,大人可有准允?”姜暄和反问。 “我爹把你送进宫就是为了让你怀上龙嗣,你迟迟完成不了,莫说我,我爹第一个饶不了你。怎么?你还以为我爹舍不得动你?”姜元敏嗤笑,仿若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 “可我若是怀上龙嗣,还有你什么事情呢?” 姜暄和语气平淡如水,却是一字一字,仿若敲钟般,打在姜元敏的心上。 便是扶柳和春月也不禁吓了一跳。 “大胆!”扶柳朝姜暄和怒吼。 若之前种种,不过是仗着姜家有求于她愈加目中无人。方才这番言论可谓将“篡位”摆在了明面上。 “好啊!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姜元敏咬紧牙齿,恶狠狠瞪向姜暄和。 “你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也是故意的吧?你早就觊觎贵妃娘娘的位置了。” 姜暄和呡唇,任姜元敏言语恶毒,她也无动于衷。 “我要把今日,你说的话告诉我爹,我要让他把你碎尸万段!你这个贱人!”姜元敏发了疯般朝她怒吼。 “你去啊。”姜暄和眼角余光打量了眼门口,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且不说前段时间因你行事冲动,害得淑妃流产,你爹对你还有没有消气,他信不信你说的话。就算是你爹要找我的麻烦,我也不怕。” “左右我娘已经死了,我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全身上下只有这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可你别忘了,我手里握着皇上的宠爱,若我一死,你日后在这宫中更是寸步难行。” 第353章 她嘴角微勾,脸上浮现出几分轻蔑。 “姜暄和,你够了!” 眼见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扶柳搀扶住浑身颤抖的姜元敏。 “我之前就说过,怀孕一事听天命为之,催不得。你若不招惹我,我们还可面上过着。但你要执意与我不对付,我也不怕和你同归于尽。” 说到最后,姜暄和咬字愈重。 语罢,不等姜元敏回应,她扭头扬长而去。 “贱人!我要杀了你!” 看着姜暄和的背影,姜元敏彻底崩溃,用力挥手将桌上碗筷掀翻。 耳畔声音嘈杂,姜暄和只当没听见,大步绕过屏风。 “娘娘,您消消气。”扶柳小声宽慰。 “你看见她方才说的什么了吧?我料想的没有错,她就是想霸占我的位置!她当了贵妃娘娘,那我呢?我是什么?” 姜元敏瞪大眼睛,嘴里喋喋不休。 “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倒是我,还要处处受制于她。哪日她真把我挤下去了,我便是叫天天不应。” “再过不久便是年会,到时候见到老爷和夫人,与他们商议下?”扶柳端了杯茶水,递到姜元敏嘴边。 下一刻,姜元敏猛的一推,滚烫的茶水尽数朝她身上洒去。 扶柳匆忙躲闪,仍沾到些。 她咬紧牙齿,没有说一个字。 “找我爹娘没用,她根本不怕。而且我爹现在被她迷了心智,还不一定听我的。” 她何曾没有想过找姜中正告状。 可有用吗? 姜元敏冷笑。 “我看她和她娘就是天生的扫把星,克我们姜家的。自从我爹沾上她们两个,这家里就没有安宁过。” “那您打算怎么做?”扶柳神色担忧。 姜元敏思虑得不无道理,眼下姜暄和确实处处受利,不好对付。 但放任不管也并非良计。 “我要杀了她。”姜元敏咬紧牙齿。 扶柳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姜暄和必须死,她不死,之后没命的就是我了。” 既然知道了姜暄和有顶替她的念头,若不动手,等着被姜暄和坑害吗? 姜元敏双手紧攥成拳头。 “你帮我去办件事。” 想及此,她立即吩咐扶柳。 …… 离开正殿后,春月一直紧呡双唇,没有说话。 反倒是姜暄和,全然一副无事人的模样。 直到她卸下发间珠钗,透过梳妆镜,看见春月愁眉苦脸。 “你可是在想,我方才为何要那样说?” 姜暄和转过身,与春月面对着面。 “嗯。”春月闷声应道。“我怕今日这番话传到姜中正耳朵里。他生性多疑,即便不信姜元敏,也定会影响到你。” “姜元敏不会说出去。”姜暄和胸有成竹。 “为什么?” 见姜暄和如此笃定,春月更加不解。 “姜元敏从前稳得住,那是因为她还以为姜中正对她十分看重。可无论是之前姜中正赠我戒指,还是她跑去招惹杨淑仪,反被杨淑仪欺负。这些事情无一不在提醒她,她并非那般高高在上。” “加上看到我受皇上宠爱,她心中早有不安,怕我抢了她的位置。” 姜暄和耐心向春月娓娓道来。 “所以你是故意说那些话,攻破她心底最后一根防线,逼她向你动手。” 春月聪慧过人,话至此处,她已经猜到姜暄和的计划。 “姜元敏三番五次捣乱,姜中正早就对她不满,只是一直不曾捅过什么大篓子。但她要是把我害死了,姜中正费心准备这么久的计划,可就只能以失败告终了。” 依照姜中正自私自利的脾性,在利益与亲情面前,他宁愿选择前者,放弃姜元敏。 第354章 这就是她的计划。 借刀杀人,解决姜元敏。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凌厉。 “原来你前面一直在设局,引姜中正和姜元敏入套。”春月不由得感叹。 “姜中正再是厉害,在我的棋局中,他也只能做枚棋子。” 姜暄和微微仰头,神色冷冽而坚毅。 前世自己死前,是姜元敏亲自动的手,这一世她便要第一个送走姜元敏。 扯平了。 如此又过去了半月,日子风淡云轻,毫无波澜。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世人皆沉浸于过年的气氛当中。 直至年会前两日,姜暄和在陪慕容峥逛御花园时忽然晕倒。 “快叫太医来!” 慕容峥拦腰抱住姜暄和,将她送回明光宫。 郭太医来时,正巧姜暄和清醒。 “不用看了。”她轻声道。 “怎能不看。”慕容峥神色严肃。 “臣妾的身子臣妾最是清楚,应该是着凉了,好生调养下就好。”姜暄和坐起,靠在床头。 “实在是臣妾看过太多次大夫了,现下瞧见郭太医,臣妾这心里就犯怵。” 她低下头,一脸为难同慕容峥笑了笑。 姜暄和虚弱时更加惹人生怜,见她如此,慕容峥再不忍心执意下去,随即便叫郭太医先行离开。 “好好的怎会着凉?莫不是内务府未及时送炭火过来?” “哪儿能啊,您看看这屋子里,多暖和。是臣妾总坐不住,喜欢出去走动,才染了风寒。”姜暄和声音孱弱。 语罢,她掩嘴咳嗽,浑身跟着发颤。 “皇上。” 见慕容峥心疼起她,姜暄和趁热打铁。 “臣妾好想爹娘。往年冬日臣妾着凉,都是爹爹和娘照顾着。虽说年会上也能见着,但人多眼杂,规矩繁冗,就是见到了也说不上几句话。” 她看向慕容峥,眼中满是祈求。 “朕允你见。”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慕容峥当即答应下来。 “谢皇上!”姜暄和面露感激神色。 愈到年底,慕容峥手头事情愈多,在明光宫逗留片刻,便又赶回了御书房。 “你去门口等着,他们一来,你就把秦良玉带去姜元敏那。” 四下无人,姜暄和低声吩咐春月。 接下来的话,她要和姜中正单独说。 春月得令,离开了房间。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姜暄和静静靠在床头,等着姜中正到来。 成败便在此一举,若成,她则顺利掰倒姜元敏。若败,被放弃的就是她了。 要让姜中正将放在姜元敏身上的一半筹码尽数改放在她身上,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时间滴滴答答,眨眼间半个时辰过去。 兀的,耳畔隐约传来脚步声音。 “娘娘,大人来了。”秋叶将姜中正带至帘帐外。 “你先下去吧。”姜暄和开口。 “听说你身子有恙,皇上特让我进宫一趟,前来看望看望你。” 姜中正走到床边。 “确是暄和求皇上见的您。”姜暄和凝眉,微微躬身道。 “哦?”姜中正好奇。 随后,姜暄和掀开被子起身,跪在了他面前。 “求大人救救暄和。” 她浑身发抖,似是十分恐惧。 “这是怎么回事?谁要害你?”姜中正狐疑打量姜暄和。 “是长姐,她想要暄和的命。” 姜暄和仍旧低垂着头。 见没有回应,她侧身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匣子,双手奉上。 姜中正一言不发,接过匣子后打开。 里面放着一枚瓷瓶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花坛子。 “瓷瓶里装的是曼陀粉,长姐便是每日在我的饭菜里放的这个。若不是我幼时与母亲在乡野间待过,见过曼陀花,及时察觉端倪,现下已经死于非命。”姜暄和哽咽。 第355章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姜中正语气低沉,听不出他此时情绪。 “六日前。” 姜暄和回答。 语罢,姜中正一把拽过她的手臂。 果然在她手腕处发现一条细黑的血脉。 正是曼陀粉中毒的标志! “真是敏儿给你下的?”姜中正似仍有不信,再次向姜暄和确认。 “千真万确。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这药也是从长姐房间找到的。” 姜暄和言语笃定。 “在这之前我也不信长姐会害我。自进宫后,我一直恪尽职守,铭记您的吩咐,好生服侍皇上,为长姐争得皇上宠幸。我只求能保全我和我娘的性命。可如今我娘没了,就连我,长姐也容不下。” 愈说到最后,她愈加抽泣得厉害。 “大人,暄和也是没有办法,才求皇上让暄和见您一面。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暄和啊。” 她仓皇失措,颤颤巍巍抱住姜中正的腿。 “曼陀中毒痛不欲生,你为何不早些向我报信?” 姜中正一动不动,低下双眸,细细端详姜暄和。 “一是年会未至,我寻不到机会见您。二是怕皇上发现,万一长姐的秘密被他知道,那就完了。”姜暄和神色诚恳,向姜中正解释。 “既是如此,你受苦了。” 姜中正眸中掠过一道深意。 随后他躬下身,亲自搀扶起姜暄和。 “你体内的曼陀毒,待我寻到解药后给你。这几天你便忍着些。” 曼陀花生来便是剧毒,食用后损至五脏六腑,叫人生不如死。 姜暄和虽然中毒不算太深,但每日发作时也定疼痛万分。 最要紧的是,无人知晓服用曼陀毒后会何时死亡,千人千像,各有不同。 这也是姜暄和笃定姜中正会信她的原因。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谢谢大人。”姜暄和感激不已。 “你且好生歇息,我还有政事要与皇上商谈。” 姜中正未打算在此逗留许久,说完就要离开。 “大人。” 眼看他转身,姜暄和忽然将他喊住。 “大人,虽然您不曾认过暄和,但血浓于水,如今娘也去世了,暄和在这世上能依傍的人,只有您了。” 姜暄和对着不远处的背影,声音颤抖道。 半晌,姜中正迈步,穿过床帘。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姜暄和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发抖的身体。 她扯过衣袖,将脸上泪渍擦干净,随后躺回床上。 暖炉内炭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似是在庆祝她的胜利。 姜暄和嘴角微勾,脸上缓缓露出轻蔑笑容。 “老爷!” 此时的正殿,秦良玉刚听完姜元敏埋怨,正火冒三丈。 一见到姜中正,她立即拉着姜元敏迎了上去。 “您快管管姜暄和吧,再任她这样下去,咱们敏儿不知道还要被她欺负成什么样子。” 说着,秦良玉掩面抽泣。 “之前您让那小贱人进宫妾身就不同意,这下好了,真如妾身所想,那小贱人越来越无法无天,处处欺负敏儿。” “你现在随我去御书房拜访圣上。”姜中正听得不耐,严声吩咐道。 “爹!您就一点都不在意女儿吗?” 姜元敏既委屈又生气。 “那姜暄和整日欺负女儿,您再不替女儿做主,女儿就要被她害死了!” “我看你这脾性,谁能欺负得了你?”姜中正没有好气。 “爹……” “行了,赶紧走。” 姜元敏刚要开口,姜中正便转过身去。 秦良玉犹豫,来回看了几眼,最终拍了拍姜元敏的肩膀,示意她放心,随后跟上姜中正。 “我就说爹是向着姜暄和的!” 第356章 姜元敏气得跺脚。 眼下明光宫内无人,她胸口怒意愈浓,当即气冲冲奔向正房。 彼时,姜暄和安静坐在床上。 姜元敏一进来,不由分说紧紧抓住她的头发。 “娘娘,您消消气!”春月吓了一跳,连忙阻挠。 “你给我滚开!” 姜元敏用力踹了她一脚。 “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把你留在明光宫,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结果跟了姜暄和几日,便认她做主子了。你和她一样该死!” 姜元敏双眸猩红,恶狠狠瞪着春月。 语罢,她转头看向姜暄和。 此刻姜暄和三千青丝尽落,任由姜元敏拽着,脸色没有丝毫表情。 姜元敏最是看不惯她这副模样,手中力气更紧了些。 “我当真好奇,你都给我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这般信你。” 头皮被拽得生疼,姜暄和却只觉得麻木。 她瞪大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姜元敏。 “你是不是想死?我今日便成全你!” 说完,姜元敏猛抓住姜暄和的头发,将她往墙上用力撞击。 “娘娘。” 忽然,秋叶赶来。 “不是叫你在门口守着吗?” 姜元敏面露不耐神色。 “娘娘,是老爷的命令,让您出去一趟。”秋叶不紧不慢禀报。 听到此话,姜元敏眼珠子一转,神情有了些许动容。 半晌,她不甘松开姜暄和的头发。 “待会儿我再来找你。” 抛下一句,姜元敏随秋叶离开。 “怎么样?疼不疼?” 春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着急询问姜暄和状况。 方才姜元敏如同疯了一般,任谁拉都不管用,只一个劲的要杀了她。 “不疼。”姜暄和冷声道。 马上仇人就要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这点痛算什么。 另一边,姜元敏一路被秋叶带到别院。 “来这做什么?” 她迈进房间,环顾了眼四周,神情满是嫌弃。 “老爷让您在这里等会儿,他有事情要同您说。”秋叶依旧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难道是有什么任务要交代给我?”姜元敏喃喃自语。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姜暄和更有用处。 想到这,姜元敏心中一阵窃喜。 但下一刻,后脑勺便传来刺痛,她还未来得及回头,随即双眼发黑,晕了过去。 “嘶。” 疼。 姜元敏不自觉摸了摸头。 她缓缓睁开双眼,顿时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有人吗?” 姜元敏大吼了声。 此刻她站在椅子上,脖颈处被白绫挂住,俨然一副要寻死的架势。 “秋叶!你做什么去了!” 一边喊着,姜元敏一边挣扎着要下来。 可她还未将白绫取下,便脚底一滑,方才踩着的椅子瞬间跌落,整个身子荡在了半空中。 “啊!” 姜元敏用尽力气,扯着嗓子大喊。 终于,门被人从外推开。 姜暄和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救我。” 姜元敏瞪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姜暄和,硬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 “难受吧?” 姜暄和嘴角微微勾起。 她看了眼姜元敏,随后迈进屋内,慢条斯理关上房门。 此时的姜元敏已然被勒得透不过气,她奋力想要挣脱,四肢随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晃荡,发出“咯吱”声响。 “我刚回相府那年,你与祁娇娇在茶楼看了话本子回来,觉着好玩,便命我演戏,也将我悬在这房梁上过。要不是我娘及时赶来,将我救下,我兴许已经死了。” 姜暄和似看不见姜元敏现下命悬一线,自顾自开口。 “当时我也是像今日这般求你们救我,你们是怎样做的?指着我大笑,说我像个傻子。” 第357章 “我知道,当时你是真想杀了我。” 姜中正擅长装好人,在她和母亲面前,他总装作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身为相府唯一的大小姐,姜元敏怎甘心忽然多出一个与她样貌相似的妹妹。 她知道,姜元敏是真的想要她性命的。 天知道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才得以平安活下来,活到现在。 往事云云,姜元敏捉弄算计她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满腔委屈混杂着恨意瞬间席卷全身,姜暄和深吸了一口气。 再抬起头时,看向姜元敏的眼中多了几分猩红。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怎会如此胆大,居然敢对你下手吧?”姜暄和嗤笑了声。 她不用思索也知道姜元敏心里想的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盼着你爹娘快些回来,将你救下?” 姜暄和脸上笑意更浓。 “他们不会回来救你的,因为今日要你死的不是我,而是你爹。” 说出这句话时,姜暄和只觉痛快。 姜元敏情绪顿时激动不已,扑闪着四肢仿佛要把姜暄和生吞活剥。 她目光满是憎恶,双眼因为疼痛和着急落下泪水,看着狼狈而凄凉。 “不信是吧?” 姜暄和嘴角噙着笑,任由姜元敏挣扎得厉害,继续往下说。 “那你想想看,是谁将你带到的此处。” “啊……”姜元敏使劲张嘴。 “秋叶和雪梅都是姜中正的人,她们喊你小姐,但真正的主子却是姜相。” 一直依赖和仰仗的父亲如今却要杀了她,这个消息对于姜元敏而言何其残忍。 姜暄和便就这样静静看着,直到姜元敏四肢渐渐垂下。 “姜中正让你进宫,从来不是为了你好,而是把你当做他和你大哥仕途上的垫脚石。可你本就身子不行,又三番五次捣乱,你说,姜中正能忍得了吗?” “我就不一样了,我得皇上宠爱,性子又乖巧,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放弃你,留下我,于他,于整个姜家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姜元敏,你以为你是相府嫡女,便可高高在上,视他人性命如草芥随意践踏,可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这是你的命,你活该。” 姜元敏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驳。 她只能睁大眼睛,恨恨瞪向姜暄和。 偏她越恨,姜暄和越觉得痛快。 “你安息吧。日后这明光宫,我会帮你打理得很好。” 姜暄和笑得十分灿烂。 耳畔隐约传来说话声音,窸窸窣窣,离她愈来愈近。 许是知道外面有人,原本快要死去的姜元敏再次动身挣扎,试图求救。 “啊!” 姜暄和尖叫一声,猛的用身子撞击开房门,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怎么了?” 姜中正正与慕容峥交谈,听见动静,他连忙抬头追问。 “敏儿!”秦良玉看见屋内情形,顿时吓得脸色惨白。 房梁上,姜元敏奄奄一息。 她最后看了一眼秦良玉,随后闭上了眼睛。 “敏儿!我的敏儿!” 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面前,秦良玉情绪崩溃。 她跌跌撞撞,想要冲进房间。 一旁,慕容峥若有所思,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敏儿才染了风寒,这下又受惊吓,你快去看看。”姜中正神色严肃。 秦良玉浑身一颤,怔怔望向姜中正。 她怎可能听不出来,姜中正是在提醒她,不要认错了人。 “快去。”姜中正低声催促。 “我没事。” 姜暄和从地上爬起,匆匆走下台阶。 她脸颊苍白,似受了极大惊吓。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姜中正面露诧异神色。 第358章 真真是好会伪装。 姜暄和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十分鄙夷。 “臣妾方才正卧床休息,便听见宫人禀报,说是有人自缢。臣妾与宣和自小一同长大,虽是主仆,但感情深厚,得知此消息后马不停蹄赶往了偏房。” 她低垂着头,说到情深处,忍不住抽泣了声。 “定是臣妾哪儿没有做好,不然宣和怎会自缢。” “你是主子,她是仆人,你待她有何过错?”慕容峥开口道。 “是啊,皇上说得对,你莫要将过错推到自己身上。”姜中正语重心长,跟着附和。 姜暄和一面哽咽,目光不动声色落向旁边的秦良玉。 她浑身颤,栗,一动不动看着屋内。 “大过年的,竟出桩命案来。”慕容峥皱眉,嫌弃之意恨不得溢出。 随后,他命人将姜元敏的尸体带走。 “不行!” 一直强忍着的秦良玉见状立即出声。 刹那间,在场众人齐刷刷望向她。 “皇上,宣和是臣妾最贴心的丫鬟,臣妾斗胆请皇上能够将她安葬。” 姜暄和出面,转移了慕容峥的注意。 “朕答应你。”慕容峥不紧不慢道。 侍从把姜元敏从白绫上抬下带走,院内也逐渐恢复平静。 慕容峥还有政事处理,未有多言,随后离开。 终于,秦良玉支撑不住,双腿瘫软,坐在了地上。 “敏儿,我的敏儿。” 她喃喃自语,泪水顺着脸颊止不住滑落。 “夫人。”姜暄和躬身去扶。 “你还我敏儿!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秦良玉兀的抬眸,凶神恶煞瞪向姜暄和,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拉扯。 春月眼疾手快,把姜暄和拽了回来。 “老爷,敏儿不可能自缢,是她害死的敏儿!” 秦良玉手指着姜暄和,声嘶力竭朝姜中正喊道。 “您要替敏儿做主啊!” 她一边大吼,一边去抓姜暄和的衣角。 姜暄和被吓了一跳,跟着跌坐在了地上。 “行了!有什么事回相府说。”姜中正不耐。 说罢,他目光示意宫人扶起姜暄和。 “我不回去!我要杀了这个贱人!我要敏儿活过来!”秦良玉哭得喘不过气来。 “人死不能复生,夫人,您节哀吧。”丫鬟温声劝道。 “敏儿不可能寻死,她是被姜暄和害死的!” 秦良玉双眸猩红,只恨不得把姜暄和碎尸万段。 姜中正一句话未说,挥手吩咐下人将秦良玉带走。 “我不……” 话音未落,一个巴掌重重落下。 声音极清脆,就连姜暄和也被惊吓住。 “莫要在此给我丢人现眼。” 姜中正没有好气。 秦良玉才受了刺激,又被扇了一耳光,此刻犹如丢了魂魄般,任由下人拖拽着她离开了后院。 “夫人她……” 面前只剩下姜中正一人,姜暄和忍不住关心道。 “无需担心。”姜中正沉声回复。 “你且处理好宫里的事情,别让皇上察觉出端倪。” “我知道的。”姜暄和故作乖巧。 “我现在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姜中正拍了拍她的肩膀。 姜暄和一直低着头,直到耳畔再听不见脚步声音,她才抬起双眸。 看来赌对了。 在这道她与姜元敏的选择题中,姜中正选择了她。 “姜暄和!是不是你害死的小姐!” 扶柳气极,匆匆跑下台阶,走到姜暄和面前质问。 “不是她会是谁?好端端的,又没发生什么事情,小姐怎么可能自缢。这宫里想害死小姐,又有这个胆量的,就只有她了。”夏竹怒气冲冲。 “姜暄和!你好狠的心!” “方才皇上和大人都在场,你们怎么不说?”姜暄和反问。 “你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懂得如何讨皇上喜欢,才如此肆无忌惮!”夏竹气极,当即反驳。 第359章 “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姜暄和无奈耸肩,一副无辜神情。 姜元敏死了,区区几个丫鬟,她根本不放在眼中。 “真的是你!”扶柳瞪大眼睛看向姜暄和。 “现在老爷还没有走远,你随我去见他!告诉他你害死了小姐!” 说着,她抓住姜暄和手臂。 “你疯了吧!” 姜暄和毫不犹豫将手甩开。 “我从未害过姜元敏,她是自己上吊死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凭什么要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你们要是这般忠诚,可以随她一起死。” 姜暄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任由扶柳和夏竹在她身后骂骂咧咧,姜暄和充耳不闻。 春月一路陪同她回到房间。 房门关上,周遭事物好似一瞬间隔绝开来。 姜暄和坐在座椅上,恍惚间,她还以为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姜元敏居然死了。” 她不禁感慨。 前世害了她一生,她恨之入骨的人,就这样死在了她面前。 命运还真是奇妙。 “姜中正果然心狠手辣。” 为了利益,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忍心杀害。 春月恨得咬牙切齿。 “他向来是这样的人,这世上除了他自己,恐怕就只有姜辛宇能在他心里有几分位置。”姜暄和双眸微睨。 “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有如此干脆。那姜元敏再是嚣张跋扈,也是他亲女儿,他居然说杀就杀。” 春月自是清楚姜中正行事,她只是未曾料到,姜中正动作会这么快。 “因为姜元敏就差一步坏了他的计划,他不会冒这个险。正好今日他在,可以亲手处理此事,他能放心。”姜暄和挑眉。 若不然她之前做的那些铺垫是为何。 不就是为了让姜中正相信,姜元敏活着只会碍事。 “我还是想不通。” 春月皱眉。 杀害姜元敏这件事,进展得实在太过顺利。 到底是相府嫡女,姜中正怎会如此干脆就要她的性命。 “是你太不懂得人性。”姜暄和语气淡然。 “就如同杨淑仪性子高傲却为了争宠不惜说谎,我分明也是相府的小姐却自小活得还不如一个下人。这世间万事并非所有都讲究个道理,如此,便也没有想不通的事情。” “春月,这些你应该清楚才是。” 她微微抬眸,意味深长看向春月。 “还是你聪明些。” 春月叹了口气。 “若不是有你在,我还不知道何时能够报仇雪恨。” “你这般聪明,即便没有我,也能寻得到办法。”姜暄和朝她笑了笑。 世上不可能有两个敏妃娘娘,姜元敏的下场注定与那些横死的宫人一般,尸体被丢弃在后山,无人在意。 是夜。 万籁俱寂。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这姜暄和当真心狠手辣,杀了姜元敏不说,还故意让姜家夫人看见。” 裴思远跷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啃起苹果。 “是姜家人先惹的她。” 慕容峥双手背立,面向窗外。 院内墙角处,一株红梅盛开得灿烂。 “再是怎样,叫一个母亲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还要她强忍悲痛,装作不认识。还是太过分了。”裴思远摇了摇脑袋,对姜暄和这种行为表示不赞同。 “那倘若那秦良玉也是这样对她的呢?”慕容峥缓缓开口。 “你怎么知道?” “朕猜的。” “……” 裴思远看着慕容峥,只觉得无语。 “不过,一名女子能有如此胆魄和心计也是难得。” 一码归一码,他虽觉得姜暄和此事做得不应该,但也觉得她厉害。 “那是自然。” 第360章 慕容峥挑了挑眉头,随即转过身。 裴思远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说起来,朕这几日做梦愈加频繁,昨天夜里甚至还梦见……” 慕容峥话说到一半,眸光忽闪,将头偏向了一边。 “梦见什么?”裴思远好奇,探头询问。 “没什么。” 慕容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切。” 裴思远觉得无趣,挥了挥手,转头看往别处。 随后,慕容峥坐回到书桌前。 “我今日过来,还有件要事需得提醒你。”裴思远面色骤然严肃起来。 “说。”慕容峥淡然道。 “拓拔炎已经在暗地里练兵了。” 听罢此话,慕容峥翻开奏折的手一顿。 练兵之于一个国家意味着什么,他身为一国之君最是清楚。 “看来裘国此次来大周,并非是为了和亲。” 拓拔翡玉和姜辛宇的婚事早已传回裘国,此时拓拔炎还在练兵,只能说明,他们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与大周和亲而来。 “不过那个拓拔扈我倒是没查出什么来。” 提及此事,裴思远也有些困惑。 “按理说,拓拔炎一母同袍的亲弟弟,又是被裘国皇帝钦派来处理和亲一事的人,背后怎可能没有秘密。” 可他偏偏就是查不出拓拔扈的端倪。 “这世上居然还有你查不到的东西。”慕容峥轻笑。 裴思远这些年一直隐迹于江湖,消息网遍布五洲大陆。 就是连拓拔炎暗地练兵都能查到,却是无法抓住拓拔扈一丝把柄。 也不知道是拓拔扈真单纯,还是他藏得实在太深。 慕容峥眸中掠过一丝深意。 “大周和裘国的战事肯定是免不了了。”裴思远不由得感慨。 两国之间自远古时期就有间隙,这些年大周得以慕容家族和杨家制衡,裘国不敢轻举妄动。 可偏偏这世间诞生了一个拓拔炎。 说到拓拔炎,便不得不提起十几年前的盖刹之战。 那可是年纪轻轻就能凭一己之力剿灭整个杨家精锐的天才,实力绝不可小觑。 “放心吧,朕不会死的。”慕容峥嘴角微勾。 “尽说胡话。” 裴思远狠狠瞪了他一眼。 “要是让师父听见,他得从坟里跳出来揍你。” “那朕可得找个日子去拜拜他老人家,把他棺材板压实些。”慕容峥轻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气氛逐渐变得轻快。 因着年关将至,明光宫却在这时死了个人,慕容峥觉得晦气,下令姜暄和搬至离养心殿只差一条宫巷的懿仁宫。 此举所为何意,但凡聪明些的都能看出。 慕容峥如此明目张胆偏爱姜暄和,可谓叫宫里人眼红。 “这两日睡得如何?” 御书房内,慕容峥批阅奏折,姜暄和便在一旁替他研墨。 “回皇上的话,懿心宫幽静明亮,臣妾睡得极好。”姜暄和温顺回道。 多亏了他,本来后宫妃嫔就不大待见她,现在更是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把她得罪了。 没人同她玩,姜暄和只能待在寝宫中,每日除了吃便是睡。 “马上就是年关,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慕容峥说着,手上动作未停。 “皇上宠爱臣妾,臣妾要什么皇上便给什么,臣妾的心愿早就实现了。更何况臣妾只一心想要陪在皇上身边,如此便就足够。” 好听的话她最会说,姜暄和礼貌应答。 “可朕倒是有个心愿。” 慕容峥顿了顿,放下手中奏折,抬起头来,同姜暄和四目相对。 姜暄和心里打鼓。 此人心思深沉,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361章 左右还是慎重些为好。 “朕自登基以来,后宫稀疏,更无子嗣。如今天下太平,朕觉得也该充盈下皇室了,爱妃以为呢?” 慕容峥仍旧一动不动看着姜暄和。 那双眸子清澈无比,像是一眼就能看穿。 “皇上是想……选秀?” 这事同内务府说就是,和她商讨做什么。 姜暄和心里默默犯起嘀咕。 她沉浸于疑惑当中,没有注意到慕容峥听罢此话面色一僵,和看向她时,眼睛里浓浓的无语。 “为朕绵延子嗣,乃是你的分内之事。” 慕容峥低声提醒。 姜暄和这才反应过来。 合着是想暗示她生孩子啊。 我呸。 姜暄和内心猛翻白眼。 前世她栽过一次,这一世绝不会再犯傻。 怀了身孕,便至少有一年要绑在这后宫之中。 她还如何报仇,如何离开京都。 “爱妃不愿意?” 见姜暄和若有所思,慕容峥狐疑打量她道。 “怎么会。”姜暄和忙不迭反驳。 “能诞下皇上的子嗣,乃是后宫妃嫔梦寐以求之事,臣妾怎会不愿。” 言下之意,想要给你生孩子的人排着长队,莫要找我。 姜暄和暗道。 “你心里当真这样想的?”慕容峥目光中仍有怀疑。 “千真万确!”姜暄和回答得斩钉截铁。 下一刻,慕容峥起身,将她拦腰抱起。 “皇上……” 手中的砚石来不及放下,墨水溅了慕容峥一身。 看着那明黄锦袍上的黑色印记,姜暄和眉头紧攥成了一团。 乖乖,这可是龙袍。 若慕容峥有心找她麻烦,判她死罪都可以。 “唔。” 唇落下,姜暄和再说不出一句话。 春宵帐暖,一夜好眠。 …… 很快,年会来临。 与寻常宴席不同,年会共举行三日。 各划分为骑马大赛、歌舞表演,和烟火大会。 届时,众民同庆,共享天伦之乐。 姜暄和再次见到姜家人,便是在骑马大赛上。 秦良玉并未参加,姜中正倒还像平日那般,与周围官员闲谈。 慕容峥特下令,今日无需遵守礼仪规矩。后宫妃嫔们一入场,遂往各自亲人身边迎去。 “妹妹!” 姜新楣打远看见姜暄和,便兴高采烈挥手。 姜暄和却是未曾注意,目光只落在一旁的姜傅开身上。 “傅开哥。” 她快步走到姜傅开面前,随后将他拉到一边。 姜新楣眼睁睁看着姜暄和与他擦肩而过,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 “许久不见,你可还好?”姜傅开关心询问道。 “我好极了。”姜暄和瞧着他比从前气色红润许多,心情大好。 “听说你在吏部做得极好,皇上都在我面前夸赞过你几回。傅开哥,我就说你有胆魄有才谋,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还不是因为你帮我。”姜傅开依然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我只是给了你一条路,能走下去才是真本事。”姜暄和灿烂一笑。 二人寒暄片刻,待到比赛快要开始,才依依不舍回席。 马场上,众京中少爷、青年才俊策马奔腾,恣意盎然,令人拍案叫绝。 几番比试下来,程鹤云拔得头筹。 “那程大人当真厉害,我看整个场上,除了杨将军,不会有人比得过他。” 台上,拓拔翡玉看着远处少年英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程大人可是大周最年轻的京门提督,与杨将军比试都未必能输。”李婉儿轻笑附和。 “这般厉害?”拓拔扈挑眉,扭头望向程鹤云。“大周当真人才辈出。” “三皇子谬赞。放眼五洲大陆,青年才俊,层出不穷,裘国亦是日益威武强盛,此乃大盛,理应共贺之。” 第362章 慕容峥看上去心情大好。 经由流产一事,杨淑仪算是彻底消停下来,没了人与她拌嘴,姜暄和竟觉有几分无趣。 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品尝桌上糕点。 “程大人再这样赢下去,这比赛还有什么看头。”拓拔翡玉忽然起身,面向慕容峥。 “不如准我下去与程大人较量较量,也算是见识下这位大周史上最年轻的京门提督,到底有多厉害。” 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傲意落入姜暄和的耳畔,她捻起糕点的手顿了顿。 到底是马背上长大的女子,无论拓拔翡玉还是冯溪薛,身上都有股自信盎然的劲,她无论如何也学不来。 “还请皇上应允!” 拓拔翡玉双手抱拳,躬身请求。 此言一出,在场官员窃窃私语,皆道“不成体统”。 “二公主乃是女儿家,怎能抛头露面,在场上打打杀杀。” 有年迈些的老臣忍不住开口指责。 “都说了年会上没有那些规矩,更何况人人生而平等,男子能做的,女子为何不能做?”拓拔翡玉扬眉,当即反驳。 “男女本就有别,怎么上战场的没有女子,闺中贴花的没有男子?这世间就是如此,男儿家能做的,女子不可能做得了。” 许是威严受到质疑,那老臣说话愈加尖酸,便是连在场其余女子,也听得直皱眉头。 “胡说!” 兀的,冯溪薛一拍桌子,加入到争执中。 “我自小在边境长大,边境的男子女子就没有这么多规矩,男子能持剑骑马,女子也能,而且做的比男子更好。您这是瞧不上女子!” 知道冯溪薛是什么脾性,她能出面,姜暄和并不感到惊讶。 “冯小姐也说了,那是边境,这里是京都。”那臣子仍旧执迷不悟,朝冯溪薛反驳。 “既是如此,二公主眼下尚未和亲,还是裘国公主,她也不必遵守大周的规矩了。”冯溪薛梗着脖子回道。 当真是机灵。 见那老臣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姜暄和忍俊不禁。 一番争论后,慕容峥最终答应拓拔翡玉与程鹤云比试。 着红衣长衫的女子刚入场,便立即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 程鹤云亦是惊讶无比,抬眸看了眼台上。 知晓是慕容峥的旨意,他眉头微蹙。 “来吧程大人。” 拓拔翡玉利落上马,与程鹤云面对着面。 阳光下,她身姿挺拔,笑容璀璨夺目。 “承让了,二公主。”程鹤云双手抱拳,低头行礼。 随即,一声锣响,马匹飞腾,二人沿骑马场你追我赶。 “程大人好马术。” 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拓拔翡玉一眼看出程鹤云马术之精湛。 “二公主过奖,都是些耍马枪的把戏罢了。”程鹤云回答得礼貌而疏远。 “是你太谦虚了。”拓拔翡玉朗笑。 下一刻,她从背后取下长矛,指向程鹤云。 “看招!” 随着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话语落下,二人厮打一团。 拓拔翡玉招招凌厉,将人心弦勾紧,紧接着程鹤云再化解开,众人悬着的心又落下。 如此几个来回,场上人心境不知,看他们比试的人都要被紧张坏了。 拓拔翡玉乃是他国公主,又是女子,不用想也知道程鹤云会让。虽清楚结果,但二人打斗实在精彩,姜暄和连桌上糕点都顾不上,目光全落在了场上那一红一白两抹身影上。 “程大人在让我?” 拓拔翡玉手上动作继续,嘴里同程鹤云聊了起来。 “二公主身手不凡,臣比之不及。”程鹤云温声道。 第363章 “程大人这番话诓外行人也就罢了,你让没让我,让了几分,我心里自有度量。”拓拔翡玉轻笑出声。 “莫要觉得我是女子就该让我,你这样反而看贬了我。” 她话音刚落,手中长矛直指程鹤云咽喉。 知道拓拔翡玉是在逼他用力,程鹤云大惊,连忙躲闪。 但手指仍旧被划了个口子。 “程大人,接招!” 没有给程鹤云反应的机会,拓拔翡玉紧接着出招。 二人出手愈加凌厉迅速,看得人心弦绷紧。 不再让着拓拔翡玉的程鹤云身手极其厉害,不过片刻,便将她手中的长矛打落在地。 拓拔翡玉赤手空拳,坚持了片刻,终于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你还好吗?” 程鹤云手拉缰绳,停在了拓拔翡云面前。 “没事。”拓拔翡玉拍了下身上的灰尘。 “程大人武艺超群,名副其实。能与之较量一场,乃是翡玉荣幸!若有下次,绝不会再叫你赢了我。” 她轻笑着说完,转身下了练武场。 脑海中满是拓拔翡玉肆意盎然的笑容,程鹤云愣了愣。 等他反应过来,拓拔翡玉已经回到台上。 “二公主莫要伤心,不过是输了一场罢了。” “是啊,那程大人并非寻常之人,就是京都的男子都比不过,二公主能与之过上几招,已经很厉害了。” 那些个臣子本就看不惯拓拔翡玉一介女子上场比试,见她输了,自是逮着机会数落几句。 “我也觉得二公主厉害。” 姜暄和忽然开口。 平日里最爱装豁达的是男子,心眼最小的也是男子。 她实在看不惯。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齐刷刷投向姜暄和。 “方才二公主在场上的英姿大家有目共睹,程大人能力不凡,输给他也不丢人。总比我们这些个连枪都提不起来的人好得多。” 姜暄和嘴角微勾,一脸温和看向拓拔翡玉。 一旁,慕容峥看着她,眸中亦满是笑意。 “就是!二公主已经很厉害了!要换做我们其他人,怕是还没过一招就吓得从马上跌下来了。”冯溪薛高声附和。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将方才说风凉话的几名男子堵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不出意外,骑马比赛最终以程鹤云大获全胜告终。 姜暄和准备离开时,却被拓拔翡玉喊住。 “方才在宴席上,谢谢你和冯小姐替我解围。” 拓拔翡玉依旧一副稳重内敛的模样,只是不同于中秋宫宴,如今对待姜暄和时,她面上多了几分柔和。 “本就是他们理亏,我也只是说了几句公道话罢了。”姜暄和轻笑。 看不起女子,又不能没有女子,若不教训他们几下,只怕他们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早听姜大人说起,敏妃娘娘仗义耿直,心地善良,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提及姜辛宇,拓拔翡玉嘴角不自觉勾起。 “二公主过奖了。” 姜辛宇会念着她的好? 恐怕这世上最想她死的,除了秦良玉就是他姜辛宇了。 姜暄和心里不屑,面上依旧礼貌谦和。 语罢,她眼角余光微扫,瞥见不远处一抹熟悉身影。 姜暄和眉头蹙了蹙。 “那我就不打扰娘娘了。” 拓拔翡玉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姜新楣,说完,她便与姜暄和擦肩而过。 “妹妹!” 看见此幕,姜新楣兴致勃勃迎了上来。 姜暄和上下打量姜新楣,神色冷淡。 “许久不见,也不知你在宫中过得可好。”姜新楣神采飞扬,似是十分高兴。 第364章 “这是我特意为你备的,你尝尝看。” 他将手中匣子递给了姜暄和。 “什么东西?”姜暄和狐疑。 姜家人对她做的种种如烙印般刻在她的心里,纵使姜新楣不曾伤害过她,也知道他在用心弥补,姜暄和仍然无法释怀。 她只想离姜家的一切都远些。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姜新楣一脸神秘,边说着,他边朝姜暄和眨眼。 匣子被塞到她的怀里,姜暄和眉头不自觉皱成了一团。 她本无意理会,可看到姜新楣一脸期待,犹豫片刻,到底是无奈叹了口气,将匣子打开。 叶儿粑? 姜暄和身子一颤。 失去母亲的痛苦惊涛骇浪一般,再次席卷她的胸口,她匆匆将匣子合上,缓了半晌。 “知道你爱吃叶儿粑,我找了好久,终于在京城找到了会做叶儿粑的厨子。你尝尝看,和你之前吃的可有不同。” 姜新楣谈着头,一脸期待等待姜暄和的反应。 母亲离开人世尚未过去许久,她一直强撑着,才不至于整日以泪洗面,什么事也做不了。 偏偏姜新楣要让她看见叶儿粑。 姜暄和双手紧攥起。 “你可是不喜欢?这叶儿粑……” “我不爱吃这个。” 迟迟不见回应,姜新楣关心询问。 话音未落就被姜暄和打断。 “怎么会,这可是……” “行了。” 她现在懒得与姜新楣周旋。 “你日后莫要再故作聪明,送我些不切实际的玩意儿。从前我在相府不得安宁时,你未想过雪中送炭,如今我衣食无忧,何缺你这一块糕点。”姜暄和没好气的道。 “我以为你喜欢吃,宫里又没有,才想到给你带进来的。”姜新楣着急,想要解释。 “我不爱吃,以后也莫要送了。” 姜暄和拒绝得十分干脆,丝毫不顾姜新楣脸色。 “对了。” 正准备要走,她忽然想到什么。 “你要真想为你家里人赎罪,我倒是有个忙需得求你。” “什么?”姜新楣疑惑。 “离冯家小姐远一些。”姜暄和冷声道。 兀的,四周仿若沉寂般。 姜新楣眸光微闪,直直看向她。 “阿溪她性子单纯,与你不是一路人。你也知道你娘什么德行,你若真心喜欢她,怎会忍心让她进相府来受苦。” 即便不是担心姜家落败,冯溪薛会受牵连,姜暄和也不愿她和姜新楣在一起。 秦良玉的性子她知晓,冯溪薛日后进了相府只有被欺负的份。 “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心情莫名烦躁,姜暄和懒得多说,随即绕过姜新楣离开。 徒留下姜新楣手中抱着匣子,一副怅然模样。 “怎么样?” 姜傅开快步赶来,看向姜暄和的背影。 “还能怎样。”姜新楣噘嘴,郁闷得很。 不仅没有讨得姜暄和开心,还反被教训了一通,他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我没有想到好法子。”姜傅开蹙眉,神情有些内疚。 “与你无关。”姜新楣轻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爱吃叶儿粑,她是厌烦我。” 说完,他将那匣子推到姜傅开的身上,转身扬长而去。 另一边,姜暄和回到懿仁宫。 自从姜元敏死后,她便将宫里上下尽数整顿了一遍。 除了扶柳、夏竹和秋叶三人,其余所有宫人皆被她借着慕容峥的名义遣散到了各处做事。 没有人时时刻刻再盯着自己,姜暄和轻松了不少。 “娘娘,姜三少爷求见。” 刚换好衣裳,就听见屋外宫人禀报。 知道是姜傅开来了,姜暄和顿时大喜。 “快请他进来!” 第365章 她赶忙起身,走到门口迎接。 “傅开哥!” 方才在骑马比赛上,人多眼杂,许多话不便说,现下屋内只有他二人,姜暄和也顾不得规矩礼数,亲昵拉着姜傅开手臂坐下。 “你啊,还像小时候那样,总爱黏着我。”姜傅开朗笑。言语之中尽是宠溺。 “那是自然,不管多大,你都是我的哥哥。” 姜暄和回之一笑。 “我这次过来,除了看你,还是为了姜元敏的事情。”姜傅开环顾四周,刻意压低声音。 “是姜中正和秦良玉做了什么吗?”姜暄和警惕。 “那倒没有。”姜傅开如实回道。 “自从姜元敏死后,秦良玉日日以泪洗面,到现在还未缓过劲来。姜中正一开始哄过看过,见无用,之后便再未去管她。她现在自个儿心情都顾不上,哪顾得上你。” “那哥哥是?” 既然秦良玉那边没有动作,此事还有何要说的。 姜暄和疑惑。 “你同我讲实话,姜元敏究竟是谁害死的。”姜傅开目光如炬,直直盯着姜暄和,仿佛要将她看穿。 姜暄和一愣。 “你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就算是要报仇,也不该是这个时候。”姜傅开言语温和,但话里却处处逼迫。 “暄和,我们是对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姜傅开神情有了几分隐忍和动容。 他看着姜暄和,眼里满是心疼。 “你若是有什么事自己撑着,不与我讲,我如何对得起许姨。” “傅开哥。” 听到母亲的名号,姜暄和心头一哆嗦。 “是姜中正下的手。”她缓缓开口。 “什么?!”姜傅开大惊。“怎么会,那可是……可是他亲女儿!” “姜中正这般自私自利之人,他根本不在意亲情,他只在乎他的权势地位。”姜暄和轻蔑一笑。 “姜元敏被养得鲁莽无知,好几次害得他计划差点落败,加上我有意挑拨,再激姜元敏做一些有损他计划的事,一来二去,他对姜元敏彻底失望,想要放弃姜元敏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从一开始,他把姜元敏送进宫,就是为了自己。 所以她说,她和姜元敏没有区别。 但她比姜元敏更“有用”,这一点至关重要。 姜暄和眸中掠过一道深意。 “我从前只当他瞧不上我是妾生,又有姜辛宇在,无需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才待我不好。原来不然。”姜傅开不由得感慨。 “你不用去想这些。”姜暄和拍了拍姜傅开的手。 “你只管走你的路,坐稳你的位置。你越变得厉害,他们越不敢欺负你。” 至于报仇,由她一个人来便是。 没有必要牵连姜傅开。 “那怎么行!我是你哥哥,我借着你的面子进了仕途,飞黄腾达,却不管你,那我和姜家那些无良之心有什么区别?”姜傅开强忍激动,反驳姜暄和的话。 “我哪让你不管我了?你在前朝当了大官,我,日后投奔于你可就方便多了。”姜暄和轻笑,温声宽慰他道。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后宫?”姜傅开皱眉。 “我是被迫进的后宫,待事情办成自会离开,总不能叫我在这深宫院墙蹉跎一生。” 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她不过也罢。 姜暄和正感慨,未注意到姜傅开眼里一闪而过的窃喜。 “你放心,暄和,只消我还活着,我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姜傅开郑重其事,向姜暄和许诺。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姜暄和轻声道。 带着母亲的那份,好好活着。 “对了,姜辛宇那边你要更加提防些。”忽然想到此事,她连忙提醒姜傅开。 第366章 之前为了给姜傅开的仕途开路,她直接与姜辛宇撕破脸皮,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记恨在心。加之姜元敏去世,他应该也能猜到些。 姜中正不会要她的命,秦良玉也没那个本事近她的身,但姜辛宇不一定。 “我知道。” 姜傅开点头,答应了下来。 翌日傍晚,歌舞表演。 虽夜色朦胧,但腾龙殿外张灯结彩,明亮犹如白日。 今日宴席众人可自由安排坐席,姜暄和刚一落座,冯溪薛就挤了上来。 “耶!抢到了!” 冯溪薛头枕在姜暄和的肩膀上,兴高采烈欢呼道。 姜暄和忍俊不禁。 她目光扫过冯家坐席,就看见冯夫人一脸担忧看向这边。 倒是冯伟雄宛若无事人般,拉着冯夫人品茶闲聊,硬生生将她目光掰了回来。 “又是唱歌跳舞,好生无聊,昨儿个骑马比赛也是,就只准男子下场,我说我也要玩,我娘非拽着我,不让我去。”冯溪薛气鼓鼓的道。 一边说话,她一边往嘴里塞山楂糕。 不过片刻,两边腮帮子便涨得鼓鼓的,瞧着可爱极了。 “皇家宴席是这样,规矩繁冗,这次的已经宽松多了。冯夫人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咱们不是二公主,碍于她的身份,也无人与她真计较。”姜暄和耐心同冯溪薛讲道理。 “这儿也是规矩,那儿也是规矩,还没边境一半好玩。早知道不回来了。”冯溪薛重重哼道。 “不对,不回来就认不得你了。那还是回来好。” 姜暄和被逗得咯咯直笑。 如冯溪薛所说,今日宴席便是各家小姐比拼才艺的时候。 美则美矣,但千篇一律,看久了确是无趣。 姜暄和与冯溪薛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桌上餐食,倒也过得不算煎熬。 “此次乃是我与我皇姐第一次在大周过年,谢过陛下及各大臣款待,我等感激不尽。 觥筹交错间,拓拔扈举杯,向慕容峥道谢。 “往来是客,更何况贵国有意与我大周和亲,缔结良好往来。此番情意,亦是贵重。”慕容峥礼貌回道,字字滴水不漏。 姜暄和十分好奇拓拔扈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动声色凑起耳朵,等他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拓拔扈紧接着提议,让拓拔翡玉表演一曲,共庆新年。 “能为各位助兴,我自是百般荣幸。但我不巧前两日感染了风寒,嗓子受损,原本准备的曲目怕是唱不了了。” 拓拔翡玉面露为难神色。 “二公主好生休息,调养好身子才是要事。”慕容峥笑了笑。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扫大家的兴。不如献丑一舞,祝陛下江山永铸,福寿绵延!”拓拔翡玉嘴角微勾。 “只是……” 随即,她话锋一转,眉头又皱起。 “怎么?”慕容峥挑眉。 “之前能为我伴奏的使臣已经离开京都,回往裘国复命。这又是裘国的舞蹈,以刀击锣鼓为重……” 言下之意,这大周的乐官奏不出裘国的舞。 “这个好说。”慕容峥不以为意。“既要以剑做奏,在场大周武将众多,皆能为公主伴奏。”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嘈杂一片。 姜暄和静静盯着远处的拓拔翡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举乃是拓拔翡玉故意为之。 至于为的什么…… 杨家傲骨铮铮,绝不会将自己的武艺用来替人伴舞,慕容峥亦不会做如此轻贱大周国脸面之事。 而其余人又怕坏事不敢请谏。 最终人选落在了程鹤云的身上。 许是有昨一日比试在先,二人十分默契,虽乃第一次,但舞曲交融,却像配合了许多回。 第367章 台上,女子身姿婀娜,如蝴蝶飞舞。台侧,身着官服的少年武将身姿挺拔,挥剑长啸。 “太美了!” 耳畔传来感慨声音,姜暄和微微侧目。 冯溪薛趴在桌上,安静看着台上正舞动的身姿。 是啊,真美。 姜暄和心中暗道。 说来拓拔翡玉也是个可怜女子,有如此魄力,却只能被困在后院之中,做两国往来的牺牲品。 倘若她是男儿身,兴许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台下众官员及家眷纷纷一副欣赏神情,犹如观赏一件精美器物,姜暄和只觉骇人。 “姜姐姐,你觉不觉得裘国的二公主和鹤云哥十分般配?” 小姑娘转过头,兴致勃勃看向姜暄和。 “啊?” 姜暄和正替拓拔翡玉觉得可惜,冯溪薛冷不丁冒出一句,倒叫她愣了下。 “你不觉得吗?他们一个生的貌美如花,一个又英俊潇洒,而且还都会武功,志趣相投。啧啧,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冯溪薛仰头,神情颇为得意。 姜暄和反应过来,忙不迭环顾了眼四周。 “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压低声音,唯恐隔墙有耳。 现如今拓拔翡玉和姜辛宇的婚事已然人尽皆知,这时传出拓拔翡玉和程鹤云的绯事来,再被有心人大作文章,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是说说而已。”冯溪薛小声嘟囔。 “姜姐姐,你会生气吗?” 她有些担忧,望向姜暄和的目光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姜暄和顿了顿,才猜出冯溪薛此言何意。 “我怎会生气。”她笑了笑,伸手将冯溪薛鬓角的碎发撩至耳后。 姜辛宇虽是人人乐道的少年天才,又有相府嫡子身份傍身,但只有她最为清楚,所谓天才不过是他自封,那些被传颂的文章大多也不是出自他手。 而相府也终将走向灭亡。 届时,他姜辛宇什么都不是。 一曲终了,在场响起如雷鸣般的掌声。 姜暄和戏谑般将目光投向姜辛宇。 果不其然,万千笑颜中,唯独姜辛宇自顾自饮酒,仿若置身事外。 未婚夫人公然之下与其他男子配合默契,他如何能甘心。 姜暄和举起茶杯,轻呡了一口。 低头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宴席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腾龙殿。 “你看上那程鹤云了?” 拓拔扈一路沉默不语,跟随拓拔翡玉回到凤阳阁。 前脚刚将宫人屏退,他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哪有的事。”拓拔翡玉故作无意。 换好衣衫,她坐到榻前。 “皇姐,你我一同长大,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拓拔扈紧紧盯着拓拔翡玉。 目光漠然无比,仿佛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拓拔翡玉尽数看穿。 “昨日,你与程鹤云比试完,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今日,你临时变卦,也是故意想让他为你提奏吧。” 拓拔扈步步紧逼。 “喜欢倒不至于,只是萍水相逢罢了。”拓拔翡玉稍作侧身,头倚着手掌。 “我看皇姐痴迷得很。” 确认拓拔翡玉心意,拓拔扈倒是没什么反应。依旧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有正形,亦看不出是喜是忧。 “可惜有缘无分。”拓拔翡玉苦笑。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拓拔扈将目光偏向一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莫要担心,我不过是有了心仪之人,想要与他多些往来。但我心里清楚,我与他绝无可能。” 拓拔翡玉轻笑出声。 “眼下当务之急该是与姜家和亲,借此扰乱大周朝政,最后的归宿莫过于死在周帝的手里。” 第368章 说出这句话时,她似无所谓般。 风轻轻拂过,那声叹息还未落下,就又被风吹走。 “你不会死。” 拓拔扈一字一字,格外认真。 拓拔翡玉摇了摇头,没有反驳。 “我说了,你不会死。皇姐,你会长命百岁。” 知道被误以为是在安慰她,拓拔扈再次开口,声音不自觉拔高了些。 “扈儿,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拓拔翡玉看向拓拔扈。 二人四目相对。 “你有苗族血脉,父亲不会要你性命。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如何做。等这场战争结束,你就答应我,离开裘国,寻个安静地方,好好生活下去。” 拓拔翡玉眸光闪烁,那双眼睛里似乎包裹着千言万语,到头来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不信我。” 拓拔扈皱眉,语气有些委屈。 “我没……” “皇姐,你只管看着,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不叫你受一丝伤害。” 拓拔翡玉想要解释,奈何被拓拔扈打断。 他站起身,恰好挡住窗外洒进来的那一缕月光。 少年胸口宽阔,身姿挺拔,拓拔翡玉仰起头,猛然间发现,她从小带到大的小孩竟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了一名大人。 “你信我。” 说完,拓拔扈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拓拔翡玉呆愣许久,才讪讪收回目光。 她举起桌上茶杯,晃了晃,眸光愈加闪烁得厉害。 夜色朦胧,偌大皇宫似披了层月霜。 此刻懿仁宫内,慕容峥正搂着姜暄和闲谈。 方才在宴席上已经喝了不少酒,眼下一杯接着一杯,直将慕容峥醉得面色潮,红。 那双本就妖娆妩媚的丹凤眸添了几分氤氲,魅惑得厉害。 “皇上,您别喝了。” 姜暄和抢过慕容峥手上的酒壶。 “今天是个好日子,该庆祝下。”慕容峥朗笑。“不过明日更好,明日有烟花大会。” 一年一度的烟花大会,乃是大周最大的盛事。 届时,整个大周都会点燃烟花,共贺新年。 前世这个时候,姜元敏为凑热闹,将她锁在屋内,自己去看的烟花。 也是那夜,杨淑仪放火,差点将她活活烧死。 等将她救下来时,大腿间已经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 她还记得,姜相去找苗族商人寻了治疤的野方子,用匕首生生把她坏掉的肉割下。 他们从不曾将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看。 “你不期待吗?” 见姜暄和迟迟不应,慕容峥探过头询问。 “期待。”姜暄和顾不得思索,回答的话立即脱口而出。 “能与皇上一同赏烟花,臣妾期待极了。” 她巧笑嫣然,抬起手臂,勾住了慕容峥的脖颈。 慕容峥朗笑一声,翻身压住姜暄和。 昏黄烛火照耀下,女子脸庞娇俏,更加勾人心魄。 “姜姐姐!” 慕容峥正要低头,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清脆声响。 姜暄和明显感觉慕容峥的身子顿了顿。 “姜姐姐,你在吗?” 下一刻,冯溪薛猛的冲进房间。 “皇上?” 看见慕容峥,她连忙低头行礼。 “小女参见皇上!” “起来吧。”慕容峥上下打量了眼冯溪薛,从屏风后走出。 姜暄和匆匆收拾后赶忙跟了出来。 “你怎么来啦?”她故作无意,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冯溪薛还知道喊一嗓子,不然进到屋内,看到她和慕容峥缠,绵的情形,她日后还如何面对冯溪薛。 “反正明日还有宴席,我便向我爹娘求情,让她们准我今晚睡在你这。”冯溪薛告诉姜暄和道。 “原来如此。” 姜暄和笑了笑,扭头看向慕容峥。 若冯溪薛今晚睡在懿仁宫,那慕容峥便要离开。 第369章 她心里自是盼着如此。 “皇上和姜姐姐可是有事要做?若不方便,那我先回去,明日再来找姜姐姐玩。” 冯溪薛倒是善解人意,说完她作势要走。 “不用。” 慕容峥忽然开口。 姜暄和一惊,看了眼冯溪薛,又看向慕容峥。 现下情形,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今日难得能与好友相聚,姑娘家闲叙一番,唠唠家常,如此甚好,朕怎能不解风情。”慕容峥神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真的吗?谢谢皇上!” 冯溪薛原本还以为今晚要回冯府,没曾想慕容峥如此好说话,她欣喜不已,连忙道谢。 “你们聊,朕有事便先走了。” 留在此处也是多余,慕容峥很有自知之明。淡淡落下一句,随即离开了懿仁宫。 “姜姐姐!”慕容峥一走,冯溪薛马不停蹄挽住了姜暄和的手臂。 “我来你开心吗?” 她微微仰头,一脸期待等着姜暄和回复。 “当然开心。”姜暄和宠溺的揉了揉冯溪薛的头。 前世今生,她有大半时间被锁在深宫院墙,陪着她的只有随时随地的凌,辱和折磨。 这一世遇到冯溪薛,她只觉得是她的福气。 只是这些话,她无法告诉冯溪薛。 “娘娘和冯小姐是要坐会儿还是先行梳洗?”春月温声询问。 方才她也试图拦下冯溪薛,奈何冯溪薛风风火火,她根本阻拦不住。 好在没有闹出大事,春月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先洗漱吧。”姜暄和思索片刻。 时候不早,也该是要休息了。 二人很快洗漱完毕,回到床上。 床被新换过,用的是一等好的云锻锦,沾了檀香,盖在身上舒服极了。 “姜姐姐,皇上对你好吗?” 冯溪薛躺在姜暄和身旁。 “好啊。”姜暄和毫不犹豫道。 她知道,小姑娘定又是在担心她了。 “他若是对你不好,你就与我说。”冯溪薛一脸郑重。 “好好好,同你说,你帮我揍他。” 姜暄和咯咯直笑。 世人都只觉得,能够进宫为妃,如此已是万幸。更何况她还极受皇上宠爱,若她说一句皇上待她不好,恐怕要被千夫所指。 可什么才叫好呢? 是睥睨众生的帝王却肯分一丝注意到她身上,给她权势地位,这就叫好吗? 姜暄和一阵苦笑。 “我不揍他,我带你走。” 没想到冯溪薛如此认真,她不过是随口一句玩笑罢了。 “我带你回边境去。我爹说了,边境很远,皇上极难管着。” “你为何突然想起这个?”姜暄和感动之余,不免感到几分好奇。 冯溪薛顿了顿,而后翻过身,一动不动看向房顶。 “这些日子我娘催得愈加的勤,非叫我和鹤云哥成亲。我不肯,她便说,世上女子都是这般,到了年纪便要成婚,鹤云哥与我知根知底,又是个品性极好的人,我已经很幸运了。” “我就想到你,你进宫时,可是心甘情愿的。皇上后宫那么多妃嫔,他对你真的好吗?我不开心时我爹总和我说,若在京都待不下去,便送我回边境,到了边境谁也管不着。” “你若不开心,我也是要带你走的。那儿有飞鸟白云,到了春日,山上会开成片成片的花,可美了,比御花园要美上千倍。” 冯溪薛向来古灵精怪,说话做事犹如孩童,姜暄和也从未将她当作大人看过。 没想到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禁令姜暄和感到动容。 “那你呢,你总问我开不开心,你回了京都开心吗?”她有些心疼冯溪薛。 “说实话,认识你是开心的,和姜新楣待在一块时也是开心的。”冯溪薛小声嘟囔。 第370章 “可是姜新楣自昨日开始,便不曾来找过我了。我抓着他问他为何要躲我,他也不说。姜姐姐,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夜色下,冯溪薛眼眸灿烂。 姜暄和心绪复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姜新楣忽然疏远冯溪薛,想必是听了她的话。 她只当是为了冯溪薛好,却是没有想到过,如此冯溪薛可会开心。 “你喜欢和姜新楣待在一块吗?”姜暄和轻声问道。 “喜欢。”冯溪薛没有犹豫。 “他很好玩,说话做事都很有趣,所有人都告诉我要讲规矩,只有他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还带我见识了许多新鲜玩意儿。” “那你们现在玩得如此要好,若日后不在一块玩了呢?你可会伤心难过?” 姜暄和试图说服冯溪薛。 “不在一块玩总有原因,若真到那时候,认了就是。可我们现在也没有发生什么要紧事情,非不能一块玩,他这样做,我更伤心。”冯溪薛撇嘴,语气十分沮丧。 “那你要是早预料到你们之后会断绝往来呢?”姜暄和又问。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只管现在开心就好。照这样的话,我们迟早会死,干嘛要活着呢。”冯溪薛回道。 姜暄和被她这一番话惊住,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是啊,若眼睛总盯着以后,如何过得好现在。 没想到自己自诩比旁人多活一世,更懂命运之道,到头来却比不过心性单纯的冯溪薛。 “算了,不管他了,他不和我玩就算了,我有你,又不缺他一个朋友。” 冯溪薛想得愈加心烦,索性不去想了。 她头枕着姜暄和的肩膀,渐渐睡了过去。 姜暄和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可便就任由姜新楣与冯溪薛发展下去吗? 想到姜中正和秦良玉的嘴脸,想到相府是怎样的人间炼狱,她内心十分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终于有了几分睡意。 翌日一早,冯伟雄和程鹤云来懿仁宫接冯溪薛。 “娘娘昨儿个睡得可好?” 大殿内,四人端坐。 冯伟雄与姜暄和寒暄。 “睡得可香了!”冯溪薛接过话茬。 “我是在问娘娘,哪里是问你。”冯伟雄哭笑不得,瞥了她一眼。 “我也睡得很好。”姜暄和轻笑。 “听见了吧,姜姐姐说她有我睡得好。”冯溪薛仰头,模样十分傲娇。 “人家是不好意思说真话,你还当真了。”冯伟雄调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像父女,倒像是好友。 姜暄和这下知道,为何冯溪薛会被姜新楣那样的人吸引了。 想到程鹤云极重规矩,刚正不阿,恰好与冯溪薛性子相反。她不免有些担心。 姜暄和下意识看向坐在一侧的程鹤云,却见他脸色阴沉,周身充斥着敌意。 估摸着还在生那日被绑,自己害得冯溪薛受伤的气。 另一边,冯伟雄同冯溪薛打得火热,全然未注意到程鹤云反常。几人闲聊片刻,随即准备离开。 “程大人。” 姜暄和故意走在最后,喊住了程鹤云。 “娘娘有何吩咐?”程鹤云礼貌疏离。 “我知你心里想的什么,害阿溪受伤,我也有愧,你不原谅我是情理之中,我不作反驳。只是,你也知道冯夫人有意撮合你与阿溪,你若不喜欢她,便还请尽量疏远她些。这世道还是男子为尊,女人们说的话没有人会听。” 姜暄和语重心长,提醒程鹤云。 他和冯溪薛互不心悦,偏要处处对冯溪薛好。知道的他是将其当作亲生妹妹看待,可落在冯夫人眼中却不是。 第371章 倘若他一直做出这副样子,冯夫人定不会罢休,到最后苦的还是冯溪薛。 “婚姻之事,非要两情相悦才可以吗?”程鹤云一动不动看着姜暄和。 听罢此话,姜暄和眉头紧皱。 “阿溪到头来还是要嫁人,可若是嫁得不好,她日子便过得艰难。与程家结亲,至少能保她后世无忧,何乐而不为。”程鹤云继续道。 “你想迎娶阿溪?”姜暄和有些诧异。 她怎样也未料到,程鹤云会这样想。 为了保护冯溪薛而与她成婚。 莫名的,姜暄和只觉得冷。 冷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婚姻之事,究竟是女人的喜,还是坟。 “娘娘与阿溪也不过寻常朋友,她与谁成婚,应当还轮不到你做主。” 程鹤云本就不喜姜暄和,听她说得多了,更是厌烦。 眼见冯伟雄和冯溪薛走远,程鹤云快步跟上。 姜暄和站在院门口,看着几人的背影,迟迟不能回神。 夜幕降临,大周京都烟火盛开,璀璨无比。 众官员及家眷站在长青殿前,一同欣赏漫天星火。 烟火将黑夜照得明亮,众人脸上皆是一副温暖笑容。 “娘娘。” 姜暄和听见声音,侧过头去。 是小李子。 “皇上请您去趟摘星楼。”小李子躬身道。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都在那烟火上,无人看见姜暄和离开。 摘星楼上,慕容峥一身明黄锦袍,背立于栏前。 姜暄和顿了顿。 从这里能望见整个京都。 烟火仍旧在放,美得惊心动魄。 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半晌。 前世这个时候,火应当已经蔓延到柴房。 她双手被姜元敏牢牢锁住,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火焰席卷她的身体。 “你来了。”慕容峥发现姜暄和,回头轻轻喊了声。 “皇上。” 姜暄和走到栏前,与慕容峥并肩。 “这里视野最好,比长青殿前更漂亮。”慕容峥嘴角微勾。 “谢皇上记着臣妾。”姜暄和躬身道谢。 “这摘星楼,朕记得带你来过两回。”慕容峥语气平静,看向远方。 “是的。” 若算今生,的确是两次。 “但不知为何,朕这几日夜里总做梦,梦见朕带你上摘星楼。” 做梦? 慕容峥话音刚落,姜暄和便紧跟着心里咯噔了一下。 慕容峥也梦见前世的事情了吗? “皇上还有梦到什么?”姜暄和试探询问。 “没有了。”慕容峥适时而止。 姜暄和蹙眉。 难不成她梦里的情景,尽是前世发生的真实事情。 慕容峥会亲自去上战场,最后死在和拓拔炎的最后一战上…… “怎么?被朕感动到了?竟是连睡觉都要梦到你。” 见姜暄和神色呆滞,迟迟不做声,慕容峥调侃。 “皇上惦记臣妾,乃是臣妾荣幸。” 姜暄和连忙低头。 “感动的话,便给朕生个孩子。”慕容峥薄唇微启。 才刚刚升起的几分担忧瞬间被他这句话浇灭,姜暄和眉头不自觉拧成一团。 “为皇上绵延子嗣,确乃臣妾分内之职。但孩子并非臣妾想有就有,需听天命,臣妾也无能为力。” 为何非要拿子嗣绑住她? 姜暄和不解。 “臣妾忽感身子不适,便先行回宫了。” 大脑混沌得厉害,她无心再与慕容峥周旋,说完,姜暄和匆匆跑开。 慕容峥想拦,刚一开口,就只见姜暄和背影,很快消失于他眼前。 “朕是不是吓到她了?” 他喃喃自语。 …… 回到寝宫时,姜暄和心仍旧跳个不停。 她原先只以为那些场景只有自己梦见,没想到慕容峥现下也做了同样的梦。 第372章 她刚才问起可有再梦到其它时,慕容峥分明在有意瞒着她。 他还梦到了什么?前世自己死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重生,若如那道士所言,自己天生两条命脉,与他人不同,那慕容峥为何能梦见前世之事。 一个个疑问闪过她的脑海,姜暄和愈加混乱。 夜里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二场大雪。 凉风习习,拍打在屋檐上,屋内暖炉烧着,寂静无声。 姜暄和又做了一个梦。 “裘国来兵了,大周快坚持不住了。” 金銮殿上,身着明黄锦袍的男子端坐。 周遭气氛如死一般沉寂。 “朕知道了,下去吧。” 良久,慕容峥开口。 姜暄和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仿佛周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孤独和寂寥。 待到将士走后,慕容峥身子朝后,背靠座椅,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若这是前世的情景,那现在应当是什么时候呢。 姜暄和仔细思索。 前世自她怀孕之后,就被送到懿仁宫调养。因着知晓边境战况告急,慕容峥政事繁忙,即便许久不见,她也未曾有过怀疑。 算来到她临死时,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慕容峥。 “皇上。”郑槐走进殿中。 沧桑的声音犹如一鼎老钟,缓慢而温柔的敲开这满屋的沉寂。 “姜大人求见。”他低身禀报。 “让他进来。” 慕容峥没有去看郑槐。 此刻他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郑槐离开,随之,另一抹身影入内。 “傅开哥?” 待看清不远处那人模样,姜暄和不由得惊叹出声。 方才她听郑槐提及“姜大人”,还以为是姜中正。 前世她一直待在后宫,被姜家人压在底下,自身难保更莫说像这一世般提起勇气与姜辛宇谈判,为姜傅开铺路。 可看姜傅开的样子,应是也入了官场任职。 前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姜暄和只觉大脑空白。 她回过神来,想要听清姜傅开与慕容峥的对话,却发现二人声音极轻,落到她耳中便只剩淡淡风声,如何也听不见。 姜暄和皱眉,拼了命的侧起耳朵。 听不见,还是听不见。 她分明看到慕容峥的嘴唇在动,看到他走下龙椅,拍了拍姜傅开的肩膀。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他们二人口中所言定是关于她。 姜暄和有些着急,她起身想要走近去听,可刚一抬腿,眼前顿时出现一道白色光晕。 紧接着,伴随天旋地转,她身子重重跌落。 “啊!” 姜暄和大叫一声,猛的从床上坐起。 “怎么了?”春月听见动静,忙不迭冲了进来。 姜暄和摇了摇头,而后环顾四周。 又是一场梦。 可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上天让她屡次碰见前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是做噩梦了?”春月担心,斟了杯茶水递给姜暄和。 姜暄和未说话,只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我想出去走走。” 将茶杯递还给春月时,姜暄和轻轻开口。 “好,那我陪你。”春月搀扶着她起身。 “不用,外面天凉,你好生歇息就是。我只是刚睡醒,脑子晕得很,想清醒下。”姜暄和委婉回绝了春月。 她裹紧衣袍,踏着凉风,走出了房间。 大雪纷飞,连连下了半夜。 地上已经铺了层银霜,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娘,您若还在就好了。”姜暄和心中暗暗道。 这满腔的疑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找谁倾诉也不是。 无人会相信她是重生来的,她亦不敢相信任何人。 第373章 懿仁宫和养心殿只隔了一条巷道,姜暄和本意只想四处晃悠下,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养心殿外。 “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她正准备转身回去,正巧与慕容峥打了个照面。 他着了件白衣,不同于往日,褪去帝王威严后,此时的慕容峥多了几分亲和。 “我睡不着,出来逛会儿。” 姜暄和未能反应过来,一时忘了尊称。 “您呢?” 意识到说错了话,她连忙转移话题。 “我也睡不着。”慕容峥薄唇微勾。 姜暄和一愣。 她倒是第一次听到慕容峥在她面前自称为“我”。 “一块喝点儿酒吧,暖暖身子。” 正愣神时,慕容峥再次开口。 姜暄和抬起头,就看见他手提着一个酒坛子,笑得一脸灿烂。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暄和不好拒绝。 她微微侧身,给慕容峥让道。 “去御花园,那儿能赏雪景,比在屋子里待着舒服。”慕容峥提议。 姜暄和没有拒绝。 一是圣命难违,二也是她心里的确难受。 有人陪着,喝喝酒,吹吹晚风,总要舒服些。 冬雪皑皑,将世间万物尽数披了层白。 御花园的亭中,姜暄和同慕容峥并肩而坐。 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酒,竟还是温的,入喉有梅花香味,喝进口中十分暖和。 “皇上可是在为政事烦忧?” 总这般沉默着也不是。良久,姜暄和主动开口。 “不是。”慕容峥轻声回道。 “等过了今夜,便就是新的一年了。” “是啊。”姜暄和心生感慨。 “今日在摘星楼上,是朕不对。”慕容峥眸光微闪,看了眼身旁的少女。 什么? 姜暄和惊得一顿。 慕容峥居然向她道歉?她没有听错吧? 她瞪大眼睛,直愣愣看向慕容峥。 “你这般聪明,应当能够猜到,裘国此次前来大周,绝非只是为了和亲。” 许是四周太过安静,方才又喝了酒,慕容峥难得觉得放松,竟与姜暄和聊了起来。 “拓拔炎乃是裘国百年难遇的武才,这些年虽销声匿迹,但朕不信裘国皇帝当真甘心。” 这样一个天才,不叫他大展宏图,简直可惜。 “裘国大皇子,臣妾从前去茶楼听话本子对他有所耳闻。听说他极擅长用兵做阵,堪称鬼才。”姜暄和回道。 “他最厉害的不是用兵做阵。”慕容峥摇了摇头。 姜暄和好奇,侧过头等他解答。 “是用蛊。”慕容峥开口道。 姜暄和心里又是一震。 她怎么没有想到呢。拓拔扈和拓拔炎乃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弟,拓拔扈会蛊,拓拔炎怎么可能不会。 莫名的,姜暄和心中生起几分紧张。 她从前就觉得拓拔扈不简单,现下这种感觉愈加的深了。 “皇上。”姜暄和忍不住唤了声。 “怎么了?”慕容峥神色淡然。 “一切小心。” 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 除此之外,姜暄和不知该说什么。 前朝事务、两国建交,这些她都不懂。她的心里只装得下复仇。 慕容峥不曾害过她,甚至待她不算差。 她自是希望慕容峥平平安安的。 “会的。”慕容峥应道。 “吴家的案子有进展了。” 姜暄和一颗心仍悬着,忽而听到这句话,她猛的一惊。 抬起头时,正好对上慕容峥的目光。 “只是此案牵连众多,若想查个水落石出,还需得慢慢来。”慕容峥告诉姜暄和。 “谢皇上记挂。” 姜暄和的确没有想到,慕容峥还记着此事。 她从一开始就未想过慕容峥会认真去查。 只是能够稍稍挑拨到他和姜中正的关系,也算是好的。 第374章 紧接着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天上白雪飘飘,如银絮撒落。 两个人都未说话。 姜暄和琢磨着前世的事情,以及之后的战事,心里担忧得很,无暇顾及其它。 “朕让你给朕生孩子,并非是为了将你当做充盈皇室、绵延皇家子嗣的工具。” 末了,慕容峥缓缓开口。 怎么还记着这个。 姜暄和皱眉。 “之后战事不断,必会牵连京都,若有什么事,你有朕的孩子,那些大臣都会护着你,你能好过一些。” 知道姜暄和误会了他,慕容峥耐心解释。 “你要去上战场吗?” 姜暄和一颗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 若按这样发展,便极有可能会像前世那般。 也就是说,慕容峥会死在与裘国军队的打斗中。 “还不知道。”慕容峥轻笑。 “但国家有难,身为一国之君,定当一人先。” 他满目平静,看不出一丝畏惧。 “那既然知道裘国不安分,大周也没有那么强大,为何还要听信奸臣,冷落杨家将士?”姜暄和有些生气。 前世慕容峥上战场,肯定也是因为杨家不帮着他了。 不然梦里怎么没见着杨烨武的身影。 “嗯?”慕容峥挑眉,若有所思打量姜暄和。 糟糕!又说错话了。 姜暄和顿时反应过来。 “臣妾只是太过担心皇上。战场上刀剑无眼,皇上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还如何苟活。” 姜暄和立即示弱,垂下头娇滴滴的道歉。 “你怎么不盼着点朕好。”慕容峥哭笑不得。 “臣妾……” 姜暄和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如她不知道该同谁说起自己经历过前世。 最无力的是,她明明可以预见结局,却无法改变。 许是想到慕容峥会死,姜暄和看慕容峥时,心里难得有了几分悸动。 居然会觉得不舍。 还真是奇怪。 “舒服些没有?”慕容峥忽然问道。 “嗯。”姜暄和回过神,懵懵懂懂间点了点头。 “朕送你回去。” 慕容峥起身。 他长得极高,此刻站在姜暄和面前,犹如一扇墙,将漫天白雪挡住。 姜暄和莫名感到心安。 喝了热酒,身子舒服了许多。这一夜她睡得极香。 之后一段时间,慕容峥愈加繁忙,闲少将时间腾出照顾后宫。 姜暄和也乐得清净,整日游湖品茶,还算快活。 待到战争爆发,整个大周都将受到动荡。此时复仇毫无意义,反而打扰慕容峥处理两国政事。 如此,一晃眼便过了大半个月。 与立春一同到来的,还有冯溪薛和程鹤云定婚的消息。 旁人只道二人是天赐良缘,但姜暄和心里清楚,这场婚事他们两个都不情愿。 尤其冯溪薛,那样耿直自由的性子,如何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后半生受困于后院。 姜暄和日思夜想,担心极了冯溪薛,最终忍不住向慕容峥请令出趟宫。 见到冯溪薛时,小姑娘似才哭过。 阳光洒在明朗温暖的屋内,往日巧笑嫣然的冯溪薛反而没了生机。 “娘娘,您来了。” 丫鬟铃儿见到姜暄和,眼前一喜。 随后她看了眼座榻,嘴角噙了抹苦笑。 “你先下去吧。” 姜暄和轻声笑了笑,随即走进房间。 “姜姐姐,你莫要过来。” 见她走近,冯溪薛赶忙背过身子。 “你我关系这么要好,看看又如何,未必还怕丑了?”姜暄和笑了笑。 冯溪薛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不用看也知道。 听罢此话,她这才讪讪转过身。 一双杏眸已然哭得红肿,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未擦拭掉的泪珠。 第375章 瞧着真真是可怜极了。 “姜姐姐,怎么办。” 冯溪薛朝姜暄和嚎啕大哭。 一边哭,她一边拿起桌上的山楂糕,使劲往嘴里塞。 “我听到消息也觉得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姜暄和坐到冯溪薛面前,伸手将她眼角泪水抹去。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爹爹一下子忙了许多,每日早出晚归,经常不见踪影。我娘和桃姨走得愈来愈近,两个人一拍板子,就要我和鹤云哥成亲。我不肯也没有办法,她把我锁着,不让我出去。你瞧。” 冯溪薛手指向窗户。 姜暄和才发现,她屋子里的窗户从外面锁上,只余下透气的缝隙。 “姜姐姐,我不想成亲。” 冯溪薛可怜兮兮看着姜暄和,不知何时,双眸又盈满了泪水。 “我知道。”姜暄和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你现下是怎么想的,你同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 看着冯溪薛如此伤心,姜暄和也难受。 “只要别让我和鹤云哥成亲,做什么都行。我想好了,若我娘非不听我的,等真到成亲那日,我就逃回边境。”冯溪薛梗着脖子道。 “那怎么行。”姜暄和无奈一笑。 程家在京都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程家长子成亲时新娘逃跑,叫程家日后如何在京都安身,冯家又该如何面对程家。 “把我逼急了,我就只能这样了。”冯溪薛嘴噘得更高了。 “没事,现下成婚还未定下时日,但肯定是在我大哥与裘国和亲之后。还有段时间,我们再想想办法。” 姜暄和温声安慰冯溪薛。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鸟啼声。 “又是它们!” 冯溪薛要说的话抛到脑后,起身跑到窗前。 一只只百灵鸟飞过,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姜暄和看着冯溪薛一脸笑容,不禁好奇。 “它们常来吗?” “嗯嗯。”冯溪薛点头如捣蒜。 “自从我被我娘关在屋子里,不准我出去后,这些鸟儿每日都会来我房间周围,叫上一阵再离开。你没来的时候,只有这些个鸟儿陪我,我把它们都当半个朋友了。” 冯溪薛看向百灵鸟儿时,眼睛里仿佛有光。 姜暄和心头一颤。 从前她看冯溪薛时,也是这般,带着浓浓的羡慕。 这才过去多久。 姜暄和不禁感慨起这吃人的世道,生生将一个活得这般肆意盎然的小姑娘摧残成这样。 与冯溪薛聊了许久,她才离开。 走出冯府时,姜暄和仍觉得有些恍惚。 “娘娘。” 有人拦住了她的路。 姜暄和回过神,看向面前的男子。 “在下乃成王府的下人,奉成王殿下旨意,邀娘娘醉霄阁一坐。”男子卑躬屈膝道。 慕容嵘邀她见面? 姜暄和眉头蹙了蹙。 许久不见,这人又要搞什么鬼。 “王爷说他有正事找您商议,您去了定不会后悔。”看出她在迟疑,仆人又开口。 慕容嵘不是好人,前世她便看明白了。 只是那时与慕容嵘交集不深。 现在想想,身为唯一一个没有封地,常年定居京都的王爷,与姜中正一样,即便做尽恶事也能让慕容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他的背后定也有极深的秘密。 鬼使神差的,姜暄和想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醉霄阁。 男子轻车熟路,带着姜暄和到三楼尽头包厢。 还未进去,她便听见阵阵琴音,悠然进入耳畔。 男子打开房门,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 姜暄和径直入内。 “敏妃娘娘。” 看样子慕容嵘已经喝了会儿了,他靠着座椅,将最后一杯酒水斟入杯中。 第376章 不过姜暄和也不是来找他喝酒的,对此她内心毫无波澜。 “坐。”慕容嵘笑盈盈的道。 说罢他起身,亲自挪开旁边的座椅,请姜暄和入座。 “不知成王请我过来所为何事。”姜暄和开门见山。 即便已经过去许久,但每每想到那次绑架,慕容嵘差点要了她的身子,姜暄和便觉得反胃。 随着话音落下,琴音戛然而止。 身姿婀娜的女子从珠帘后出来,微微拂身,向二人行礼。 “红兰,醉霄阁最有名的艺伎,琴音堪称京都第一绝。”慕容嵘看上去心情极好,竟向姜暄和介绍起来。 姜暄和朝那叫红兰的姑娘微微一笑。 红兰没有说话,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敏妃娘娘瞧着气色不错,看来我皇兄当真对你十分喜欢。”慕容嵘轻笑。 “王爷就莫要说笑了。”姜暄和神情淡然。 她可不信,慕容嵘喊她过来就是为了说几句客套话的。 “娘娘是个聪明人,我便不与你废话了。”慕容嵘顿了顿,随后说道。 “今日邀你见面,是为了与你商讨合作一事。” 姜暄和挑了挑眉头。 合作? 有意思。 她选择静观其变。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慕容嵘嘴角笑意愈浓。 “嗯?”姜暄和看向他。 “不知我该称呼你为敏妃娘娘,还是姜家二小姐,亦或是干脆喊你暄和姑娘。” “……” 此话一出,姜暄和立即浑身一抖。 方才看慕容嵘的脸色,她便知晓,估摸着慕容嵘应当已经知道了什么。 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这样被人从口中说出,她还是忍不住感到诧异。 姜暄和双眸虚睨,细细端详慕容嵘神情。 “你不必担心,我对你没有恶意。”慕容嵘笑得温和。 “姜家只有一个小姐,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敏妃娘娘。”姜暄和开口。 她既没有接慕容嵘的话,也没有否认。 姜暄和现在愈加好奇,慕容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也是。”慕容嵘轻笑出声。 “我既知道你是名字,便也知道你与姜家的恩怨。对此我十分佩服。不过娘娘心里也该清楚,姜大人身为大周丞相,地位不可撼动,娘娘凭一己之力,定无法扭转乾坤,报仇雪恨。” “世事应理,因果循环,饶是他再厉害,做错了事情,便注定受到惩罚。轮不到我,也会轮到老天爷。此事便无需王爷操心了。” 正如慕容嵘所言,既然他已经知道这些事,自己也没必要再去隐瞒。 坦诚些反而能够探听到更多。 “娘娘还是太过天真了。”慕容嵘摇了摇头,神情似有些无奈。 “我猜,你是以为你现在坐到了贵妃的位置,深受皇上宠爱,若将此仇告知皇上,他一定会为你撑腰,对吧?” 姜暄和呡唇,全当默认。 “姜家世代为农,比起京都其它大门大户,算不得显赫。但姜大人能够官运通达,顺利当上丞相,娘娘就没有想过,这其中还有什么门道吗?” 慕容嵘一步一步,引导姜暄和入局。 “我的确不知。王爷可否为我答疑解惑?”姜暄和将计就计。 “那是因为,姜中正攀上了裘国的关系。” 慕容嵘微微道来。 他仿佛未曾看见姜暄和诧异的模样,自顾自往下说。 “有裘国暗地扶持,姜中正自然扶摇直上。” “我父皇生下十三子,这其中能力最为卓越的便是我的皇兄。当年十三子夺嫡,只有我皇兄登上了皇位。他那样聪明,怎会看不出端倪。” 第377章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皇兄和姜中正,是一起的。” 越说到最后,慕容嵘语气越是认真。 “王爷!” 姜暄和兀的从座椅上弹起。 “大周帝王通奸裘国,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她瞪大眼睛,满脸诧异神色。 “事实如此,我也是有心与你合作,才告诉的你。” 慕容嵘摊手,显然不觉得自己有错。 “慕容家自大周开辟以来,就一直依傍于杨家,对此早就厌烦了。我皇兄不过是做了历任帝王最想做的事。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拿大周百姓不做数。” “娘娘,你相信我,我皇兄不会帮你,你若不肯与我合作,你这辈子也无法报仇雪恨。” “你娘就白死了。” 脑子里“轰隆”一下,姜暄和猛然抬眸,直勾勾瞪向慕容嵘。 “此事你无需现下给我答案,娘娘若想,随时来醉霄阁找我。”慕容嵘语气很是坚决。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姜暄和大脑空白,无暇顾及其它。 匆匆扔下一句,她扭头离开了包厢。 慕容嵘并非善人,但姜暄和也只当他品行不端。 未曾想他有如此野心,竟将心思打到了慕容峥的身上。 姜暄和感叹之余,不禁为慕容嵘方才所言震惊。 如若他说的没有错,姜中正当真与裘国人来往密切…… “不可能。” 姜暄和猛烈摇头。 “姜中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我倒觉得,成王说的不无道理。”春月皱眉,神色十分认真。 “明眼人都看得出,与裘国和亲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过都算倒霉。一个那样自私自利的人,竟对姜辛宇和裘国二公主的婚事毫无反对之意,其中定有原因。” “可通奸叛国是诛九族的死罪啊!” 姜暄和仍是不敢相信,姜中正敢这么大的风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越是冒险,便越能得到更大利益。何况姜中正这些年做的坏事还少吗?”春月冷笑。 左右她对姜中正提不起一丝好感。 要说他做出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都在春月的意料之中。 姜暄和似是有些动摇,她紧紧呡唇,半晌没有回话。 街上人声鼎沸,二人一前一后,相顾无言。 “春月。” 良久,姜暄和唤了声。 “你觉得,我该不该同慕容嵘合作?”他低声询问春月意见。 “成王我不了解,但我太清楚姜中正的脾性,光靠你我,想要撼动他绝非易事。就算是扳倒姜元敏,也是因为我们挑拨的得当,姜中正主动放弃了她。不然我们也动不了姜元敏。” 春月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同姜暄和说起自己的想法。 “我们当务之急是复仇,就算成王并非为了帮我们,若能互利共赢,于我们而言也只有利处。” “你说的有道理。”姜暄和眉头紧锁。“我再考虑一下吧。” “毕竟关乎你我命运,总要谨慎一些。” “这个我知道。”春月拉起姜暄和的手。“你放心,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好。” 姜暄和回之一笑。 回到相府时,正好姜新楣的人来送金具。 听说这段时日,他做生意赚了不少银两,姜暄和推脱不成,便也未再拦着。 左右她也从不曾将这屋子当做自己的,姜新楣拿来的这些东西,也算不上是送给的她。 “娘,您瞧瞧这个,喜不喜欢?这可是南海的玉镯子,里面镶的玛瑙金百银难买,我花了好些功夫寻来的。” 屋子里,姜新楣一边翻动桌上的匣子,一边兴高采烈同秦良玉搭话。 第378章 “你是不是又给姜暄和送东西了?”秦良玉阴沉着脸,说话没有好气。 “都说自家人,随手的事了。” 姜新楣不以为意。 “娘,您看这……” 他寻到个脂玉瓷瓶,正准备转身向秦良玉展示,话音未落便被打翻在地。 顿时,瓷片碎了一地。 “明知道我讨厌姜暄和,还给她送东西,你这是存心气我呢?”秦良玉气势汹汹吼道。 自姜元敏走后,她整日以泪洗面,身子较作以前消瘦了许多。 说完,秦良玉狠狠瞪了姜新楣一眼,扭头回到座椅坐下。 “你妹妹才死不久,正尸骨未寒,她在地下看见你这般讨好杀害她的人,也不会安宁的。” 提及姜元敏,秦良玉不由得哽咽。 “不是都查明白了嘛,她是自缢,与暄和无关。” 姜新楣自顾自坐到桌子另一边,与秦良玉相对。 “你也相信?”秦良玉冷哼。“你妹妹又无烦心事情,十一月出宫时还好好的,平白无故怎么会自缢。” “死的时候还那样凑巧,正好被姜暄和撞见。” 越想越觉得气愤,她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姜暄和碎尸万段。 “我说你,你妹妹死时也不见你多伤心,如今还帮着姜暄和那小贱人说话,你可是也跟你爹一样,被她喂了迷魂汤?” 秦良玉满脸怨气,恨恨瞪向姜新楣。 “这都哪跟哪。”姜新楣哭笑不得。 “妹妹去世我也伤心,但人死不能复生,我有什么办法。现下我只有暄和一个妹妹,本就该对她好些。” “我说了多少遍了,她是杀害你妹妹的凶手!” 秦良玉被他这番话气得不轻。 “娘,您和妹妹自小对暄和如何,我都看在眼里的。”姜新楣低眸,仿佛忍了许久,终于将这番话说出了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良玉吃惊。 “我说,暄和从出生时,您便未将她当做人看待,对她动辄打骂,好多次差点害死了她。妹妹跟着您后面学,这些年怎么欺负的暄和,您心里最是清楚。” “如若不是暄和命大,她早就死了。妹妹即便现在死了,至少前二十年比她过得舒服太多。” “你放肆!” 秦良玉气得浑身颤抖,她扬起手掌,直直落在姜新楣的脸上。 “夫人!”一旁丫鬟见状连忙上前阻挠。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将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敏儿可是你亲妹妹!就算我和她平日里对姜暄和不好又怎样?我还要如何对她?该把她供着是吗?” 秦良玉推开丫鬟,手指向姜新楣,声嘶力竭朝他大吼。 “是爹主动招惹的暄和母亲,生在相府,暄和兴许比你还不情愿。从始至终该受到责怪的只有爹,她们母女二人有何过错?”姜新楣反问。 “她们两个都把你和你爹迷惑成什么样了?还不算错?我现在只后悔当初姜暄和出生时没把她掐死,害得我的敏儿惨死。” 秦良玉浑身发抖,望向姜新楣的眸中满是怒意。 “您自己也是女子,最清楚这世道于女子而言有多艰难。若非爹主动招惹,暄和的娘也不会受这些苦痛,更不会死得这么早。” 姜新楣仍旧坚定内心,站在姜暄和这边,替她母女说话。 “你这么喜欢姜暄和,你去找她,日后莫要来认我这个娘!给我滚!赶紧滚!” 秦良玉扯着嗓子,恶狠狠朝姜新楣怒吼。 姜新楣无奈看了眼秦良玉,张了张嘴,到底一句话未说。 “照顾好夫人。” 他轻声叮嘱下人,随即扬长而去。 第379章 “夫人,您消消气。”丫鬟连忙宽慰秦良玉。 “孽障!” 秦良玉颤颤巍巍,由丫鬟搀扶着坐下。 “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孽障啊!” 她捶打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另一边,姜新楣从房间出来后,便径直往相府外赶。 “少爷,您不然和夫人解释下?”阿俊一路小跑跟上。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从来都不会反省自己。自己的女儿是心头肉,别人的就不是了。”姜新楣也有气。 他重重哼了声,脚步逐渐加快。 “可您这样替二小姐说话,万一夫人她记恨上您怎么办?”阿俊担忧。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虽对暄和不好,但待我们兄妹几个却是真心实意,我也未想过与她断绝关系,该还的一直在还。” “只是。”姜新楣顿了顿。 “这世上为暄和说话的人本就不多,从前我便因懦弱,不敢出手帮她,让她多吃了不少苦,现在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下去。” “我知道,少爷。” 听到此话,阿俊再不好继续劝他。 “对了,送去暄和屋内的那些首饰,她都收下了吗?”姜新楣忽然想到什么。 “回少爷的话,都收下了。”阿俊如实汇报。 “那就好。” 姜新楣轻笑着松了口气。 此次姜暄和出宫,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了帮冯溪薛解决与程鹤云的婚事。 之后几日她常去冯府陪着,冯溪薛也因此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要想退掉婚约,还要从冯夫人下手。 姜暄和正思忖着该如何做,冯溪薛送来书信,邀她一同去往城郊练武场。 “鹤云哥在练武场练武,我娘非要我去看他,我不想,但拗不过她,就只好把你喊上一路了。正好也可以透透气。你都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被关在屋子里快要闷死了。” 路上,冯溪薛忍不住与姜暄和埋怨起。 “我知道。”姜暄和笑得温和。 “那今儿个便逛久些再回去。若冯夫人问起,我就说是我非要拉着你陪我。她看在我好歹是贵妃娘娘的份上,肯定不会找你的麻烦。” “好呀,那我们待会儿去听雨湖玩!” 冯溪薛先是一喜,而后忽然沮丧的垂下了头。 “若是人多些就好了,还可以放风筝。” 姜暄和知道,冯溪薛是想姜新楣了。 “我们也可以放风筝。”她温柔的揉了揉冯溪薛的脑袋。 两个人闲聊着,不知不觉来到场外。 程鹤云正策马弄枪,姜暄和陪着冯溪薛站了一会儿。 待到程鹤云停下,二人跟了上去。 “阿溪,你怎么来了。” 看见冯溪薛,他温和笑道。 “我娘让我给你送东西来。”冯溪薛接过铃儿手中的食盒,递给程鹤云。 “有劳阿溪了。”程鹤云笑了笑。 冯溪薛呡唇,忧愁尽数写在了脸上。 她对程鹤云没有恶意,若二人并非有婚约在身,她定能坦坦荡荡送餐食来。 可有了这层关系,她怎么都觉得别扭。 自然也开心不起来。 “阿溪想不想骑马?” 程鹤云看出她不开心,拍了拍旁边的骏马,询问她道。 “好啊。”冯溪薛愣了愣,随后答应。 “姜姐姐,你随我一起吧。” 她侧头看向姜暄和。 这一次姜暄和没有拒绝。 两人翻身上马,冯溪薛一拉缰绳,往前方奔去。 凉风拍打脸颊,从二人身侧呼啸而过。 除了阵阵马蹄声音,包裹着风动,姜暄和听不到其它动静。 这一刻,她仿佛忘记了所有烦恼。 冯溪薛越骑越快,姜暄和紧紧抱住她的腰肢,才得以不跌下马。 忽而,眼前一道箭矢愈来愈近。 第380章 “小心!” 耳边传来程鹤云的大喊声。 姜暄和顾不得思考,她探过身子,挡在了冯溪薛的面前。 预料中那箭刺穿她的身子的情景没有发生。 很快,马匹停下,姜暄和和冯溪薛被一同抱下了马。 “姜姐姐!你没事吧?” 冯溪薛着急不已,连忙拽住姜暄和的手臂上下打量。 “没事。”姜暄和摇了摇头。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现在脑子都是恍的。 姜暄和抬起头,就看见程鹤云吩咐侍卫立即去追。 “你们没事吧?” 许是感受到姜暄和投来的目光,程鹤云回过头,走到二人面前。 “刚才那箭是刺向我的,对吗?” 冯溪薛在边境长大,她是真真实实经历过战争的。 程鹤云瞒不住她,便点了点头。 “要不是姜姐姐拦在我面前,我现在估计已经中箭了。”冯溪薛蹙眉。 “是程大人及时救下了我们。”姜暄和朝程鹤云躬身道谢。 刺客已经逃走,程鹤云也早派人去追。经由此事,冯溪薛立即被送回了冯府。 得知冯溪云被刺客刺杀,冯夫人大惊失色。 “你现在只能待在府里,其余哪儿都不能去。”她严声命令冯溪薛。 “我不要,我会被闷死。”冯溪薛连忙反对。 “那你要是出去又遭遇刺客,这回没有鹤云救你,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娘怎么办?”冯夫人面色一垮。 “那就把刺客找到便是,何故不准我出门。难不成我这辈子都只能待在府里吗?” 冯溪薛不服气,同她争执起来。 “等你嫁给鹤云就好了。”冯夫人开口道。 “为什么非要我嫁给鹤云哥?”冯溪薛又气又无奈。 “你莫管,你听我的就是,我是你娘,我不会害你。” 冯夫人态度坚决,容不得半点反驳。 “我不要!”冯溪薛大声反抗。 “谁要杀我,便将谁找到,我又不是不会武功,我自己解决就是。我才不觉得成个婚能保我性命。” “你再这样,我连敏妃娘娘也不让你见了。” 冯夫人脸色阴沉。 听到这话,冯溪薛才被吓到。 她瞪大眼睛,呆愣在原地。 “行了,时候不早,你早些洗漱了歇息。” 冯夫人说完离开了房间。 门刚一合上,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冯夫人攥紧丫鬟的手,强撑着走下台阶。 “夫人,小姐总有一日会明白您的心意的。”丫鬟小声宽慰。 “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她安安稳稳过完此生。” 冯夫人哽咽。 “再耽误不得了。你去准备下,我明日一早便去趟程府。” 冯溪薛和程鹤云的聘帖,是两日后送到姜暄和手里的。 本应是大喜之事,她却开心不起来。 “下个月初六,那便是姜辛宇婚事一过,阿溪就要成亲。怎么会这么快。” 她喃喃自语,心里五味杂陈。 “前些日子便有他们两个成婚的消息传出,如此仓促也算意料之中。估摸着是冯夫人太过满意程大人,便想快些吧。” 春月走到姜暄和身旁。 大雪过后,天气晴朗了许多。 姜暄和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太阳。 “阿溪年纪才多大。”姜暄和无奈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咱们做女子的都没有说不是的权力。冯小姐算是运气好的了。” 最起码她能在边境长大,学习武艺,嫁的人亦是程家那样的大门大户,又知根知底,日后不会难过。 春月拍了拍姜暄和的肩膀,温声宽慰。 “对了,我听说前几日在练武场上刺杀阿溪的刺客找到了?”姜暄和忽然想到什么,抬眸问道。 第381章 “是的,好像是说那刺客乃军中之人,被冯大人罚过,怀恨在心,便想着找他女儿讨回来。”春月回答。 “找到了就好。” 姜暄和并未多言。 “与成王合作的事情,你思索得如何了?”一边说着,春月一边拿起桌上的橙子。 橙肉晶莹,汁水饱满,酸甜的皮儿在女子纤纤玉指中绽放开。 剥好后,她将橙子递给了姜暄和。 “还在想呢。”姜暄和接过橙子。“这件事情并非儿戏,上了成王的船,之后再想下来就难了。” “只怪姜中正太难对付了。”春月摇了摇头,无奈感慨。 姜暄和掰开一块橙瓣,塞进嘴里。 下一刻,她立即弯下腰,捂着胸口剧烈呕吐。 “怎么了?” 春月着急,忙不迭上前搀扶。 姜暄和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和,她扯过手帕,擦了擦嘴角。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日总这般,忽然便胃里不舒服,想要吐,又吐不出来。”她语气有些郁闷。 “可是怀了身孕?”春月一惊。 “不会吧!”姜暄和亦是诧异无比。 “之前姜元敏整日催着我怀,一直没有动静,眼下她刚走,我便怀上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怀孕之事,哪是人能定的。”春月温柔拂了拂姜暄和的后背。“若不然找大夫看看?” “不要。”姜暄和一口回绝。 “现在当务之急是陪着阿溪,将她婚事解决了。我若这时候怀孕,皇上定会喊我回宫,那我还如何帮她。” 知道她有缘由,春月没有多劝。 下午,姜暄和又去了趟冯府。 冯家忽然如此着急,总有个道理,她得问清楚。 也怕冯溪薛心情不好,她陪着总要轻松些。 “娘娘。” 刚进冯府,一个丫鬟便拦住了去路。 姜暄和认出她是冯夫人的贴身丫鬟来。 “夫人有请您去她房间一坐。”丫鬟躬身禀报。 “好。” 姜暄和应下。 随后,她跟着丫鬟来到冯夫人住处。 “敏妃娘娘。” 见到姜暄和,冯夫人起身相迎。 “夫人无需多礼,我与阿溪乃是好友,您当我是小辈就好。”姜暄和语气温和。 二人行完礼数,遂并肩坐下。 “这些日子多亏你陪着阿溪,你有心了。”冯夫人嘴角微勾,看着十分真诚。 如此在意冯溪薛,又怎会是不顾她的喜悲,强行要求她嫁给程家的恶人。 姜暄和更加笃定其中必有原因。 “不知夫人喊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想及此,她开门见山问道。 “唉。” 冯夫人重重叹了口气。 “娘娘,我知你和阿溪关系要好,她最听你的话,我想要请你帮我个忙,平日里多劝劝阿溪。” 她祈求般看向姜暄和。 “劝阿溪与程大人成亲?”姜暄和又问。 “嗯。”冯夫人点头应道。“阿溪性子倔,与她爹一样,她说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眼下聘帖已下,再无反悔可能,也容不得她不同意。” “我只是怕她想不通,做出什么冲动事情来。” 她满脸惆怅,心中似有数不清的哀愁。 “夫人这个忙,我可以帮。”姜暄和沉思片刻后开口。 “那多谢娘娘了!”冯夫人欣喜。 “不过,夫人既要我帮忙,也应当让我知道实情。为何您那么着急,非要阿溪嫁给程大人。” 姜暄和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冯夫人。 许是未料到她会刨根问底,冯夫人呆愣住。 “是因为您知道,大周之后的日子会不安宁,便想着在此之前为阿溪寻个好归宿,保她后半辈子平安顺遂,对吗?” 冯夫人不答,姜暄和自己说。 果不其然,听到此话,冯夫人瞪大眼睛,眸中惊诧愈加浓烈。 第382章 “冯大人身为兵部侍郎,大周与裘国交战,他不会不管。冯大人无法分,身保护阿溪,您便想到了程大人。” “程大人身为京都提督,武艺高强,又不沾边境之事,乃是阿溪最好托付的良人。” “这些你都是怎么猜到的?”冯夫人不解。 “之前我也想不通,最后只当是您与程夫人交好,很是满意这门婚事,才执意要阿溪嫁进程家。直到前两日在练武场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姜暄和顿了顿。 “前脚阿溪遭遇刺客,后脚您就马不停蹄下了聘帖。我猜想,你是看出冯家愈加危险,着急把阿溪托付给程家。” “娘娘想多了,我只是一介妇人……” “您是京都第一军师、当今兵部侍郎的夫人,您的眼界和胸襟,我以为不比冯大人小。您虽总责怪阿溪行事风风火火,不似京都女子性情柔,软,但若没有您的同意,阿溪长不成这个模样。” 姜暄和打断了冯夫人的话。 “你……” 冯夫人被震惊到,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紧紧望着姜暄和,眸光闪烁得厉害。 “您要我帮的忙,我会帮,但阿溪的性子您最清楚,她听不听我的,我没有办法决定。” 答应冯夫人,是念及她母爱如山。 不做保证,是冯夫人的做法她不敢苟同。 她亦没有那个本事肩负冯夫人的期望。 “娘娘愿意帮忙就是好事。”冯夫人欣慰点头。 “那我先去看望阿溪了。” 气氛压抑得很,姜暄和只觉得喘不过气。 同冯夫人打了声招呼,她便起身离开了房间。 乱世动荡,天子百姓无一人幸免,冯夫人此番做法她虽觉得蛮横,但于冯溪薛而言也有好处。 至少程鹤云能护得了她。 只是要用今后一生当作代价,像冯溪薛那样热爱自由,怕是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到底是追求自我重要,还是寻得世俗的圆满,姜暄和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头顶有烈阳洒下,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 “小心。” 差点脚滑,春月连忙上前搀扶。 姜暄和抬头看了眼,缓缓走下台阶。 “这个敏妃娘娘,当真如同老爷所说,不是寻常女子。” 屋内,冯夫人坐于榻前。 想起方才姜暄和所言,她不禁感叹。 “是啊,没想到敏妃娘娘蕙质兰心,竟能猜出您的用意来。”丫鬟嘴角微扬。 “阿溪有这样的朋友,也是件好事。” 回想起之前她因姜暄和名声不好,还曾反对过冯溪薛与之往来,冯夫人心中生起几分内疚。 “希望她能成功说服小姐。” 丫鬟走到冯夫人身后,替她揉肩捶背。 这些日子因为与程家的婚事,连带着冯府也不得安生。 家里已经许久没有像以前那样其乐融融了。 “希望吧。” 冯夫人亦有这般期望。 她微微抬头,看向窗外。 此时另一边,冯溪薛也是如此姿势。 她趴在窗台上,透过缝隙,紧盯着外面。 百灵鸟儿成群结队,在窗户附近盘旋围绕,发出似银铃清脆的声响。 姜暄和进来,正好看到此幕。 “它们又来啦。”姜暄和轻笑。 “是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鸟儿来得十分准时,小姐每日便在窗户前守着。”铃儿温声附和。 姜暄和走到冯溪薛身后。 “姜姐姐,你瞧那两只,像不像我俩。” 冯溪薛手指向缝隙外。 “确实,小的那只跟你简直一模一样。”姜暄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群百灵鸟中,那两只紧紧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第383章 “它们瞧着好快乐啊。”冯溪薛喃喃自语。 姜暄和哑然。 脑海中浮现冯夫人的请求,她不知该说什么。 照旧陪冯溪薛聊天,直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下,姜暄和才离开。 这一回她没有在冯家用膳。 夜幕降临,灯影璀璨,整个京都换上了一层金光,闪闪发亮。 一切与寻常一样,没有人看见底下的暗流涌动。 姜暄和径直去往醉霄阁。 一楼乃是众宾客喝酒赏舞、寻欢作乐的地方,越往上走就越清净。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熟悉的琴音。 姜暄和犹豫片刻,看了眼春月,随即敲动房门。 不等她开口报上姓名,门便从里打开。 姜暄和与抱着琵琶的朱红兰撞了个正着。 朱红兰没有说话,她稍稍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随即姜暄和领着春月入内。 “敏妃娘娘。”慕容嵘仰头,朝姜暄和笑道。 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是早就料到她会回来。 姜暄和面色淡然,坐到了慕容嵘对面。 “要合作,本金与筹码缺一不可。依照上回王爷所述,你的筹码便是能够帮我扳倒姜家。那我呢?成王想要在我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她无意与慕容嵘周旋,刚一落座就直入正题。 “敏妃娘娘可是当今世上唯一能够接近我皇兄的人。”慕容嵘嘴角越勾越深。 “你的目的是皇上?”姜暄和面露诧异神色。 “放心,我让你做的事情不多。” 慕容嵘低头,气定神闲把玩起手指间的扳指。 姜暄和静静看着他,等他回话。 “我父皇驾崩前,曾暗地打造了一样宝物,名为半月玺。持此物可率领三万半月军。我想要娘娘做的,就是帮我找到半月玺。” 慕容嵘神情严肃。 “你都说了,那半月玺意义重大,堪比军权。又岂是我这后宫妃嫔能够拿得到的。” 有关半月军的传说,她曾在话本子里看过。 传闻半月军乃是慕容家开辟大周时率领的精锐,后一代传一代,队伍愈加强大。 他们一个个武艺高强,且忠心耿耿,是大周的底牌。 之后的几百年里,无人见过半月军。 没想到这不是传说,是真的。 “若是旁人,我定不会相信她们有这个本事,但娘娘你不一样。”慕容嵘对姜暄和很有自信。 “哪里不一样?”姜暄和反问。 “你聪明过人,且极会拿捏我皇兄的心,你要想得到半月玺的行踪,有千百种法子。”慕容嵘同她四目相对。 “娘娘不必妄自菲薄,我若对你没有十足信任,就不会主动请你合作。” “只要你帮我找到半月玺的行踪,至于如何拿到,你无需去管。而你能得到的,是我这些年积攒的所有人力,他们会拼尽全力,助你扳倒姜家,报仇雪恨。” 慕容嵘伸手,仿佛是在欢迎姜暄和加入她。 “怎么样?娘娘。”他双眸虚睨,笑容愈加狡黠。 “我答应你。” 姜暄和沉思片刻,开口应下。 “好!”慕容嵘激动拍手。 “不过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我要的不是你帮我,而是帮我做成功。不然我何需冒这个风险和你合作。” 秉承着“先说断,后不乱”的原则,姜暄和再次强调。 “我知道,放心吧。”慕容嵘朗笑,一口答应。 “合作愉快。” 他斟了杯酒水,递向姜暄和。 姜暄和扫了眼,没有伸手。 “合作愉快。” 语罢,她站起身,头也不回离开。 看着姜暄和的背影,慕容嵘眸中掠过一道戏谑。 “你等我一下。” 刚出房门,姜暄和忽感不适。 第384章 “怎么了?”春月见状担忧,忙不迭询问道。 “我有些反胃,先去趟后院,你就在这里等着。” 匆匆说完,姜暄和捂着胸口走远。 待绕过柱子,拐了个弯,她突然停了下来。 远处,春月站了片刻,遂回了房间。 这一幕被姜暄和尽收眼底。 …… 姜辛宇和拓拔翡玉的婚事将近,姜府日益忙碌起来。 姜暄和无论经过何处,众人皆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 府里灯笼高挂、花团锦簇,自姜元敏去世后,难得有了几丝生机。 “你莫说,秦良玉虽然心肠狠毒,但待姜元敏却是极好的。” 院子里,春月与姜暄和并肩而坐。 “怎么说?”姜暄和挑眉,随即捻起桌上一块桃酥。 “姜辛宇和裘国二公主成亲,如此重要的事情,她身为家中长母,又是姜辛宇的亲生母亲,却是一丝一毫都不曾参与。我这几日已经听到好些下人埋怨了。” 没人张罗,他们底下做事的更加为难。 “她对姜元敏的确很好。”姜暄和轻轻一笑。 许是姜元敏身为女儿,又与秦良玉脾性相像的缘故,前世就可看出,秦良玉极为宠着她。 自小就未让她受过什么委屈,进了宫也不叫她吃服侍慕容峥的苦。 这一世是她倒霉,碰到了重生的姜暄和,若论起前世,姜元敏这一生都是过的极顺遂的。 “越是这般,越能看出她心肠狠毒。你和姜元敏年纪相仿,她怎么就想不到,你也是另一位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呢。” 春月忍不住替姜暄和打抱不平。 语罢,她才反应过来不对。 “暄和,对不起……” 竟一时嘴快,提及了姜暄和的伤心事。 “无碍。”姜暄和笑了笑,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你说的没错,秦良玉就是这样自私又冷血的一个人。如今她女儿去世,与她而言也是报应。” 她让姜元敏死在秦良玉的前面,便是这个缘故。 眼睁睁看着至亲死在自己的眼前,这般刻骨铭心的疼痛,她怎能不让秦良玉尝一尝。 感受到姜暄和的情绪,春月双手温柔搭上她的肩膀。 “暄和?” 兀的,一道声音响起。 院子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朝门口看去。 姜新楣相较从前消瘦了些,瞧着更加清俊。好似未料到姜暄和在,他唤了声,随后转身要走。 “等一下。”姜暄和将他喊住。 姜新楣身子顿了顿,迟疑片刻才转过头。 “你是打算又偷偷往我屋子里塞东西?”姜暄和绕过他,看见了身后阿俊手里捧着的匣子。 这些天她每日从外面回来都会在门口看见一个匣子,里面装的全是金银首饰,个个价值连城。 “被妹妹发现了。”姜新楣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挠了挠后脑勺。 “放眼整个姜府,能有这么气派的,只有你了。”姜暄和嘴角微勾。 到底是做生意的奇才,前世姜新楣这个时候已经成为京都第一富商。 “妹妹过奖。”姜新楣温和笑道。 “正好,我也有样东西要给你。”姜暄和忽而想到什么,起身走进屋内。 片刻,她从房间出来,手里攥了张手帕。 姜暄和快步来到姜新楣跟前,将手帕塞到了他手中。 “你送我的东西我就收下了。”姜暄和紧紧盯着姜新楣,目光愈加认真。 “就当是封口费吧。” 后面的话她说得极轻,轻到只有姜新楣能够听见。 姜新楣先是一愣,震惊与警惕从他眼里飞速闪过,很快又恢复寻常。 第385章 “那就谢谢妹妹了。”他朝姜暄和笑了笑。 待到姜新楣走后,姜暄和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刚刚送了他什么?”春月好奇。 “自然是他想要的东西。”姜暄和挑了挑眉头,神情有些得意。 “啊?”春月一脸茫然。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姜辛宇和裘国二公主的婚事过去,我就要回宫了。到那时,我答应慕容嵘要做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下去。” 姜暄和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春月也如她所愿,把姜新楣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你与皇上走得那样亲近,探听个消息肯定不是难事。待到此事做成,我们也离报仇雪恨不远了。”春月高兴,脸上难掩欣喜之意。 “这可不是普通的消息。成王和皇上还是一母同袍的亲兄弟,都未能打听到那半月玺的下落,我能行吗?” 姜暄和怏怏低下头。 “你若不信,成王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与你合作了。”春月耐心宽慰。“你莫要多想了。” “希望一切顺利。” 姜暄和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是夜。 养心殿内。 暗影凑近慕容峥耳畔,嘀咕了几声。 灯影昏黄,映在慕容峥如冰山一般冷峻的脸颊上。 “此事当真?” 末了,他眉头轻挑,饶有趣味道。 “是的。”暗影挺直身子,默默退后半步。“属下亲自跟的敏妃娘娘,不会有错。” 纤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檀木扶手上,慕容峥若有所思,脸上意味不明。 “可是要再查一查?”暗影小心翼翼询问。 “你怎么就笃定,敏妃与成王见面,便是要做对朕不利的事情呢?”慕容峥开口,反问起暗影来。 “属下只是觉得蹊跷。”暗影低头,语气不冷不淡。 “不用查了。”慕容峥停下手中动作。 “朕相信她。” “是!属下遵命!”暗影应道。 “走吧,随朕去看看那裘国人。” 慕容峥缓缓起身,整理下衣袖,绕过身后书桌,走到一幅画前。 那画上画的是着明黄锦袍的他。 慕容峥按了下画中他身下的龙椅扶手,紧接着,只听一声极细微的响动,眼前画作挪开,出现一条幽深隧道。 他轻车熟路入内。 尽头是宽阔的空地,脚底被打磨成无数条小径,通了泉水。位于中间的十字木架上,一名半身赤的青年男子此刻正奄奄一息。 他披散着长发,脸颊沾满干涸的血渍。 待看见慕容峥,男子明显一惊,浑身抖动了下。 “还不打算告诉朕吗?”慕容峥双手背立,静静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温和。 那男子没有回话。 但从他睁得圆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害怕慕容峥。 “拓拔炎的暗卫果然忠诚,便是宁愿受尽酷刑,生不如死,也不背叛主子。”慕容峥轻笑,言语之中竟透着几分欣赏。 那男子直勾勾盯着慕容峥,神情警惕。 “可倘若朕非要让你做出选择呢?” 慕容峥双眸虚睨,那双丹凤眼此时几近妖娆。 这哪里是一国之君,这分明是只修炼千年的妖精。 男子的瞳孔从他接过暗卫手中的东西时,瞬间放大,随之身子也开始剧烈晃动。 “看来朕的侍卫没有认错人,那小姑娘的确是你的女儿。”慕容嵘薄唇微勾,嘴角噙满了笑意。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用粗麻棉布做成的娃娃。 “小薇现在在哪里?你把小薇怎么样了?” 男子大声吼叫。 因着太过用力,他脖颈处的青筋仿佛快要爆出。 “放心,她现在还平安无事。”慕容峥笑道。 第386章 转而,他眸中掠过一道凌厉。 “不过你要是还不告诉朕实情,朕就无法保证她的安危了。” “原来她叫小薇,名字真好听。” 慕容峥晃了晃手中的娃娃,似在把玩。 但在男子眼中,他现在就如那地狱里的修罗,骇人至极。 “我说!我说!” 终于,男子心里最后一根防线断裂。 “我是裘国大皇子底下的暗卫,我们暗卫分为十二部,我在第六部,里面共有三十九人,但除了本部,我与其它部的暗卫并不相识。” 他声音颤抖,生怕说错了话,让女儿受到伤害。 “半年前,我们收到刺杀周帝的消息,马不停蹄赶往了大周京都。之前秋狩与上回的花灯会,刺杀你的都是我们部的人。” “你们来京都没人接应?”慕容峥追问。 “有。”男子没有犹豫,当即应道。“是个叫,春老爷的男人,每次见面他都戴着面纱,我从未看清过他容貌。” “可曾露过眼睛?说过话?”慕容峥又问。 “露了的,也说过话。”男子如实回答。 慕容峥微微转头,扫了眼暗影。 暗影得到示意,迅速离开。 “我该说的都说了,没有一字虚假,我求求你,放过小薇,她才六岁。我求求你。”男子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得到朕想要的答案,朕自然会放过她。”慕容峥语气淡然。 暗影动作极快,片刻便折了回来。 他手中多了两幅画作。 “这上面可有你觉得像你口中的春老爷的?”慕容峥问男子。 “有!” 男子只看了一眼,没有犹豫。 “左边那个!我记得他的眼睛和身形,与左边画上的人一模一样!”他语气激动,仿佛在邀功一般。 “好。” 慕容峥应了声,便叫暗影将画作收好。 “替他疗伤。” 他低声吩咐暗影,随后离开。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小薇!”男子用尽力气,对着慕容峥的背影大喊。 慕容峥没有回话,拐过弯,消失在地下室中。 今年的冬短暂的仿佛一眨眼便入了春。 待到第二场雪融化,太阳升起,百花齐放。 许是因为上回与姜暄和谈过,冯夫人破天荒的答应冯溪薛出门透气。 两个人来到了听雨湖。 连绵的草地蔓延至远方山坡,一眼望不到头。 结伴的男男女女、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的孩童,衬着湖光山色,难能令人感到惬意。 冯溪薛被关了许久,此刻犹如脱缰的白兔,蹦蹦跳跳,好不活泼。 姜暄和便在她身后跟着,笑得一脸宠溺。 两个人一前一后,正闲聊得起兴,忽而耳畔传来一阵啼哭声。 只见一棵树下,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手指向树枝上的风筝,声音越哭越大。 “你看看你,怎么照顾的孩子。” 站在身后的中年男子朝他旁边的妇人大吼。 “别哭了,爹爹再给你买个风筝。”随后,男子躬身,耐心宽慰起那小姑娘。 “我不要,我就要这个!”小姑娘抽泣。 男子抬头望了一眼,一脸无奈。 “想要原来那个风筝吗?” 冯溪薛走到小姑娘面前,弯下腰,与她相对。 “嗯!”小姑娘点头应道。 “姐姐去给你取。” 指腹轻轻擦拭掉小姑娘脸颊上的泪水,冯溪薛随即踮脚,飞上树梢,轻轻松松便将那挂在上面的风筝取了下来。 小姑娘顿时止住了哭声。 “姐姐,你好厉害!”她欣喜不已,如捧珍宝一般接过风筝。 那对夫妇也走上前,向冯溪薛道歉。 “我,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学习飞天的武艺,变得和姐姐一样厉害!”小姑娘望向冯溪薛时,眼里好似有星星闪烁。 第387章 “这武艺都是男子学的,你一个小姑娘学这个做什么。”男人揉了揉她的头。 说完,他像是生怕冯溪薛将自家女儿带坏,拉着小姑娘往远处走。 还未走几步,小姑娘将男子的手挣脱开,快步跑回到冯溪薛的跟前。 “怎么了?”冯溪薛笑盈盈的问道。 “这个给你。” 小手只有一团,肉嘟嘟的,摊开时,手心放着一块芝麻糖。 “你请我吃的吗?”冯溪薛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嗯嗯!”小姑娘点头。 “好呀,谢谢啦。” 冯溪薛欣然接过,将芝麻糖掰了一半,含进嘴里。 男人匆匆折回,抱着小姑娘跑远了。 “姜姐姐。” 看着一家三口身影越来越模糊,冯溪薛挺直身子,将另外一半芝麻糖递给了姜暄和。 姜暄和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 方才发生的事情被她尽收眼底,她看了眼冯溪薛,便知道两人心中所想一致。 “他们都觉得,舞刀弄枪、上阵杀敌是男子的事情,女子就该本本分分,学习书画女红,早日成婚,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冯溪薛摇了摇头。 “从前总听他们说京都的女子可怜,我还在想,京都繁荣奢华,怎会过得凄惨。现下终于是明白了。” “是啊,这世道对女子而言,就是这么不公平。”姜暄和喉间苦涩。 就像是冯溪薛明明帮了那小姑娘,可在小姑娘的家人看来,她身为女子竟会武功,乃是有违礼法。 他们甚至怕她教坏了她们的女儿,避她如蛇蝎。 “这糖好甜。”冯溪薛龇牙咧嘴。 刚刚的惆怅和感慨荡然无存,她又恢复了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模样。 “去那边逛逛吧。” 知道冯溪薛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姜暄和没有拆穿。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仿佛方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姜辛宇与拓拔翡玉成亲的日子。 到底是关乎大周与裘国往来的大事。婚礼当天,相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 慕容峥未亲自莅临,但也派郑槐送了好礼。 除此之外,京都叫的上名号的达官显贵,皆有入席。 众人欢呼雀跃,共同庆祝这桩喜事,姜暄和只怔怔看着那被人簇拥着往大厅走的拓拔翡玉,心中五味杂陈。 “怎么了?” 见姜暄和起身,春月关心询问。 “有些吵,我去后院转转。你守着这,若有什么事情,及时叫我。” 姜暄和低声叮嘱,随后默默退席。 府里下人纷纷去了前院伺候,眼下后院空空如也,十分安静。 她慢慢走着,脑海中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又思索了一遍。 姜辛宇和拓拔翡玉成亲、裘国蠢蠢欲动,准备攻打大周,还有冯溪薛的婚事、与慕容嵘的合作,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来由的全部出现,尽数压在她身上。 想到之后两国交战,慕容峥极有可能如她梦里那般亲自去往边境应战,姜暄和不免感到担忧。 帝王殒命,那大周呢,该又是什么样的情景。 到了国家危难的关键时刻,姜暄和腾不出空再想复仇的事情。 更何况姜中正好似与裘国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是说你怎么不在席上,原来是一个人逃到这儿来了。” 拓拔扈的声音落入耳畔。 姜暄一顿,她抬起头,便见拓拔扈双手抱臂,正站在她面前,笑得一脸玩味。 “外面太吵了,我来后院歇会儿。”姜暄和礼貌解释道。 “这不赶巧了,我也觉得吵得很。”拓拔扈轻笑出声。 第388章 姜暄和蹙了蹙眉头,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比起慕容峥,拓拔扈更让她觉得神秘莫测。 她不知道这样一个瞧着纨绔不灵的人,心里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加之裘国与大周之后的战事,姜暄和更加警惕。 “今日过后,娘娘有什么打算?” 拓拔扈倒是不见外,一边说话,他一边侧过身,示意姜暄和并行。 “自是要回宫的。”姜暄和回答得滴水不漏。 “宫里有什么意思。整日围着一个男人转,除了讨好服侍周帝,便无别的事做。娘娘这般聪明果敢,我觉得,你应当奔向更广阔的天地。” 拓拔扈微微仰头。 说话时他嘴角勾起,神情肆意盎然。 一阵微风拂过,吹散他眼里无穷笑意。 姜暄和面色一沉,心中暗暗猜测起他的用意。 “之后大周不会太平。”拓拔扈竟未瞒着。 姜暄和诧异,望向拓拔扈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我来京都也有几月,纵观有过来往之人,最为欣赏的便是娘娘你。此事我今日不提,想必你同周帝形影不离,也能察觉出端倪。” 他压低声音。只是神色依旧纨绔,令人琢磨不透。 “乱世之中,唯穷人与女子命薄,更何况你是天子的女人。” “三皇子究竟何意,谅我愚钝,听不明白,还请你说清楚些。”姜暄和暗暗打鼓。 大周和裘国的战事至今还是秘密,知道此事的只有慕容峥和他身边亲近之人。且不提她早就知道,拓拔扈怎会如此坦率,将如此重大的秘密告知于她。 她可不记得自己和拓拔扈有什么交情。 “你和我走吧。” 此话一出,姜暄和身子猛的顿住。 她停下脚步,侧身面向拓拔扈。 那双杏眸如炬,恨不得将眼前的男子看穿。 “我虽没有我皇兄那样有本事,但保你平安还是绰绰有余。左右你在宫中也待不安稳,不如跟我走。”拓拔扈紧接着又道。 这回姜暄和终于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并非幻觉。 “三皇子,你在说笑吧。”她狐疑打量拓拔扈。 阳光洒在拓拔扈脸颊上,他的神情明显呆滞了下。 “此事无需娘娘立即做出决定,在我离开京都之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而后,他重新露出灿烂笑容。 “我有个问题十分好奇。”姜暄和一动不动,同拓拔扈四目相对。 “但说无妨。”拓拔扈落落大方。 “我与你萍水相逢,并无交情,便是兰美人一事,也是你有意将我牵扯进来。我实在不懂,你为何总盯着我,对我这般在意。” 拓拔扈的确没有害过她,可裘国皇子这样的身份,绕是处处接近她,就凭这一点也足以让她心生警惕。 “谁说我们没有交情。”拓拔扈挑眉,轻笑了声。 “我初来大周,参加中秋宫宴,你便在火海中救过我一命。” “……” 耳边“轰隆”一声,似炸开般,姜暄和惊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向拓拔扈。 他知道那夜被绑,找他求救的人是她,而非寻常侍女。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道道疑问闪过姜暄和的脑海,她浑身僵直,只觉得震惊无比。 慕容嵘知道,拓拔扈也知道,除了姜家人,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她和姜元敏的秘密。 “我有苗族血脉,感应得到你体内的蛊毒,自然能够凭此依据认出你来。” 许是看穿姜暄和的心思,不等她问,拓拔扈先行开口回答。 “你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皇上?” 姜暄和愈加看不懂拓拔扈的心思。 第389章 他究竟是敌是友,攥着关于她的秘密,拓拔扈想要做什么。 “我又不是大周的人,何苦掺和进来,惹一身的骚。”拓拔扈耸肩,露出无所谓的神情。 “你也莫要多想,我对你并无恶意。” “那你对大周呢?”姜暄和忙不迭追问。 好似是未料到她会这样问,拓拔扈顿了顿,随后笑出了声。 “居然这么关心周帝,看来你对他确有几分真情。” “我身为大周子民,自然是要站在大周这边。”姜暄和低眸,不耐回道。 “真到两国开战的时候,无论大周还是裘国都靠不住,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最主要的。”拓拔扈仿若感慨般。 “今日我同你说的这些,你仔细想想吧。” 他未多劝解,只淡淡说完,侧身离开。 独留下姜暄和愣在原地,缓了半晌。 喜事落幕,天地归于平静。 是夜。 相府书房。 “大皇子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书架正好挡住窗外的月光,周身黑衣的男子一半立于黑暗之中,看不清神情。 “那大皇子需要我做什么?” 姜中正望了眼外面,随即侧过身。 手里的水杯随指尖摇晃,他看向黑衣男子,眸中凌厉一闪而过。 “按照原计划,引周帝主动开战。”男子回答。 “好。”姜中正没有拒绝。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至多一个月,大皇子必须要看见周帝向裘国边城开战。”男子严声提醒。 “你们把周帝想的太单纯了。”姜中正微微蹙眉。 话音刚落,男子嗤笑出声。 “慕容家的人,能够单纯到哪里去。若不然大皇子为何要花这么多心思扶持你。如今你坐到了大周丞相的位置,该是回报大皇子的时候了。” “道理我清楚。” 面对男子,姜中正不卑不亢。 “只是……” “没有只是,大皇子已经下了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男子态度坚决,毫不犹豫打断了姜中正的话。 “那大皇子答应我的事情呢?”姜中正眸光微闪。 “等打下大周,自然会扶你坐上龙椅。”男子回答得坦荡,仿佛谋朝篡位在他口中,不过一件小事。 “我知道了。”姜中正暗暗松了口气。 “对了,大皇子叫我叮嘱你,开战之前,务必待二公主极好,莫要被人抓住把柄。”男子忽而想到此事,开口叮嘱道。 “好。”姜中正应下。 事情说完,男子未再逗留,转瞬间跳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之中。 姜辛宇从屏风后走出。 “爹。”他神色严峻,轻唤了声。 “派皇子前来和亲,让其余三国看见裘国与大周缔交的诚意。和亲之后引周帝开战,世人只会以为是大周没有诚信,绝无可能向大周伸出援手。不动声色,站于高地,使得周帝孤立无援。不愧是裘国百年难遇的用计鬼才。” 连与拓拔炎交往颇深的姜中正也不禁感慨。 “爹,您见过拓拔炎吗?”姜辛宇好奇。 “没有。”姜中正摇了摇头。 “三十年前,他找到我时,便是派的他身边暗卫与我交涉。这些年来,即便我官途宏达,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他也不曾亲自面见过我。” “三十年,他竟为了这一次,下了三十年的棋。”姜辛宇愈想愈觉得可怕。 “爹,您真的要帮他吗?” 他紧紧盯着姜中正。 “不然呢?我能当上丞相,全凭他暗中扶持,此时退出,也要叫他同意才行。”姜中正冷哼一声,坐回到座椅。 “何况与他合作,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为何要放弃?辛宇,难道你不想当皇子,日后去那龙椅上坐坐吗?” 第390章 姜中正摩挲了下扶手,神情颇为不满。 不舒服,实在是不舒服。 这世间做工再精细的椅子,也没有腾龙殿上那一把坐得舒服。 面对姜中正的询问,姜辛宇呡唇沉默,没有回答。 “慕容家兴盛百年,走到慕容峥这一代,已经要落寞了。你看他聪明得很,还不是被大皇子耍得团团转。那杨烨武虽然性子莽撞,但对大周是一等一的忠诚,他是如何对待的?杨家不是傻子,从他让杨老将军告老还乡时起,杨家就把他慕容家看透了。” 姜中正面露不屑神色。 “大周姓了这么多年的慕容,也是该改一改了。” …… 昨夜里姜暄和翻来覆去思索拓拔扈同她说的话,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待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随意吃了几口早膳,她便赶着太阳,往院子里一坐。 “听说今早二公主前去给秦良玉请安,结果秦良玉存心刁难,将她指责了一通。二公主直接倒了茶水,转头走了,气得秦良玉把她屋子里下人骂得狗血淋头。” 春月将早上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姜暄和听。 “才死了亲女儿,她心情本就不好,眼下又来个女子抢她宝贝儿子,她肯定不甘心。只是我倒没有想到,她连二公主的身份都不顾了。” 毕竟是裘国的公主,与她这个没名没分的,还是有些差别。 “他们向来看不惯裘国,许是也未将二公主放在眼里。”春月猜测。 “好在二公主是个性子烈的,被欺负了还知道反抗。秦良玉这下是撞到铁板了。” 姜暄和掩嘴,忍不住低头轻笑。 秦良玉在相府后院威风了多年,将她和母亲欺负得不成,人样,现在终于来了个对手,她只怪自己醒得太晚,没能看到笑话。 “敏妃娘娘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笑得如此开心。” 拓拔翡玉慢慢悠悠,走到院子门口。 “二公主。”姜暄和起身相迎。 “姜大人一早进宫处理政事,我在府里待得无趣得很,便想过来找你聊会儿天,解解闷。”拓拔翡玉进到院中。 “我也正好觉得无聊。”姜暄和笑了笑。 两人一同坐下。 “娘娘过几日就要回宫了吧?”拓拔翡玉问道。 “是的,我出宫便是为了您和我大哥的婚事,如今婚事已成,我也是该回去了。” 姜暄和没有将冯溪薛的事情说出去。 “你一走,我在这府里更无说话的人了。”拓拔翡玉撇嘴,面色似有不悦。 “我二弟下个月也要离开。” “下个月吗?”姜暄和一怔。 她还以为拓拔扈就这几日要走。 冬去春来,他在大周转眼间已经待了近半年了。 “我和他从小一块长大,送我和亲就是他亲自向我父皇请的。日后再难见我一面,他也舍不得我。” 拓拔翡玉温声解释。 “看得出来,公主和三皇子感情十分深厚。”姜暄和一面附和,一面小心翼翼注意着拓拔翡玉的反应。 有关拓拔扈的身世,她十分好奇。 “他是在冷宫出生的,一出生他母妃就去世了,因着有苗族血脉,后宫里众人避他犹如蛇蝎,是我母妃把他抱回的寝宫抚养。” 拓拔翡玉与姜暄和闲聊起此事来。 “二公主的母妃当真心地善良。”姜暄和感慨。 “只是命薄,没过两年就去世了。”拓拔翡玉苦笑。 “因为此事,众人更觉得扈儿不祥,对他不是欺负就是辱骂。我没了母妃撑腰,在后宫里也难过。这些年我与他算相依为命,一路走过来的。” 第391章 原来拓拔扈竟有这样的过往。 姜暄和暗自惊诧。 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此番情意,确实厚重。 难怪拓拔翡玉前往京都和亲,拓拔扈一路跟随,两人许多场合亦看得出关系十分要好。 “扈儿不是坏人,只是从小无人教导,为了不被人欺负,他便才学得一副纨绔模样。”拓拔翡玉同姜暄和说道。 “性子太过软弱是会遭欺负得厉害些,我能理解。”姜暄和温声附和。 “而且在皇室,看上去越是精明,便容易被针对。他到底是个皇子,又与大皇子一母同袍,本就是许多人的眼睛钉,为了自保,也只有装作冥顽不灵这条路可走。” 许是知道姜暄和身在后宫,懂得这个道理,拓拔翡玉没有瞒着。 看上去如此没心没肺的拓拔扈,实则身世最为可怜。 还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不过,我有个问题。”姜暄和想着,忽而脑子里闪过一道疑问。 拓拔翡玉没有说话,笑盈盈的看着她,等她往下说。 “你方才也说了,他与大皇子乃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为何两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要知道,拓拔炎名声显赫,威震五洲,在众人心中,仅次于历代为武的大周杨家。 十几年前盖刹一战,他更是差一点让杨家军全军覆没。 拥有这等战功,想必在裘国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叫他亲弟弟落魄于此。 这怎样也说不通。 “世上最缺天才,世人也最妒天才。像大皇子那样的人,拥有一个就足够了。再多一个,裘国也承受不住。”拓拔翡玉说得委婉。 但聪明如姜暄和,却是立即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百花盛开处,自有群蜂所至。裘国有一个拓拔炎,或许会令人心生忌惮,不敢轻易招惹。 但有两个,则会令其余四洲受到威胁,想要歼灭之。 “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姜暄和低眸。 “你也不过一个小姑娘,不懂这些正常得很。”拓拔翡玉轻笑。 “不知为何,我看你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她饶有兴致端详姜暄和的脸。 “我吗?”姜暄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有些恍惚。 “嗯,好像从前见过。”拓拔翡玉应道。 “那想来是公主记错了。”姜暄和回之一笑。 她从未离开过大周,拓拔翡玉也是第一次来,她们从前何曾见过。 “应该是吧。” 拓拔翡玉喃喃自语,不动声色挪开目光。 她声音极轻,除了自己,无人听见。 想必是对拓拔翡玉一直印象不错,与她交谈过后,姜暄和心安不少。 她莫名的信拓拔翡玉的话,信拓拔扈并非坏人。 至少至今为止,拓拔扈尚未伤害过她,甚至蛊毒那次,还帮了她大忙。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姜暄和这样想着。 渐渐入夜,沐浴完毕,她极早上了床。 屋外一轮圆月高挂,悬在上空,便是熄了烛火,也将周遭照得亮堂。 姜暄和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正要闭眼,忽而,一只手臂搂住了她的腰肢。 “啊……唔。” 姜暄和吓了一跳,刚刚张嘴,就被人捂住。 下一刻,熟悉的檀木香味涌入鼻间。 她紧绷的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这么快就从了?” 如往常般戏谑的声音传进耳畔,慕容峥嗓音低沉,极清冷好听。 “臣妾闻得到您身上的味道。” 姜暄和想要起身,奈何那手不老实,从腰肢一路往上,停在她的胸口。 知道挣扎无用,反而会让慕容峥兽心大起,她索性认命,任由慕容峥的手在她身上肆意揉,捏。 第392章 “好久没有抱你了。” 慕容峥将脸埋在姜暄和的颈间。 说完,他长吸一口气。 “臣妾出宫多日,许久不曾服侍皇上,此事是臣妾疏忽。”姜暄和端得一副温顺模样。 “你也不想朕。”慕容峥语气有些委屈。 姜暄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半晌。 “臣妾哪有不想念皇上。”反应过来,她匆忙回道。 慕容峥没有说话,只静静吮,吸着姜暄和身上的香味。 周遭瞬间变得格外沉寂,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心跳声音。 “皇上今日怎的想到来相府?” 最终,姜暄和忍不住,主动开口与慕容峥聊了起来。 一直以来慕容峥对她只有暴戾和占有,即便偶尔待她温和些,也像赏赐她一般。 这样温柔的对她,就仿佛是一位寻常人家的男子,迫不及待向她倾诉思念。姜暄和还有些不适应。 “想你了。”慕容峥声音压得太低,低到沙哑。 说话时,温热呼吸拍打在姜暄和的脖颈,弄得她浑身发痒。 “那臣妾早些回宫。”姜暄和恭敬回道。 “不必,你将你要办的事情办好了再回去也不迟。”慕容峥破天荒的迁就了下她。 “朕这些日子也忙,你回去了朕也陪不了你。” “是关于裘国的事情吗?” 听到此话,姜暄和顿时心生焦急。 她怕极了梦里的情景发生。 若真那样,慕容峥死在战场上,那大周怎么办?她怎么办? 她要报仇,但她可从未想要与姜家同归于尽。 更何况要是慕容嵘所言非假,慕容峥驾崩,于姜中正只有益处。 “臣妾只是担心……” “担心朕吗?” 姜暄和话音未落,便被慕容峥接过话茬。 他搂着姜暄和的手稍稍用力,怀中女子随即翻了个身,扑进他的胸膛。 姜暄和下意识抬眸,与慕容峥四目相对。 夜色下,少女明眸皓齿,眼里似有星辰闪耀。 等不及姜暄和回答,慕容峥的吻落了下去。 绵长而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松开。 “你居然知道担心朕了,有进步。”慕容峥轻笑。 看他样子,竟真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姜暄和被他这副举措弄得一头雾水。 “放心吧,朕不会有事的。”慕容峥揉了揉她的头。 “快些睡觉,朕明日还要早起回去上朝。” 姜暄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被他堵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默默将头埋在慕容峥的胸口,酣然睡去。 夜深,万籁俱寂。 偶有凉风拂过,发出窸窸窣窣声响。 一名黑衣男子翻过窗户,径直走向床边。 月光将他手中匕首照得明亮,他眸中掠过一道阴冷,随即抬手,朝眼前隆起的被褥刺了下去。 刹那间,慕容峥掀开被子,抓住了黑衣男子的手。 见匕首落下,担心发出声音惊扰到姜暄和,他立即捡起。 趁此间隙,那黑衣男子迅速跑开。 慕容峥没有迟疑,紧跟上他。 待越过窗台,二人一前一后,沿长廊奔跑,一路打到屋檐上。 慕容峥闪身飞到男子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衣男子见无法逃离,只得向慕容峥大打出手。 慕容峥也未留情,不过三两下,便将匕首捅进了男子的心脏。 男子甚至来不及尖叫出声,就已没了呼吸。 “皇上!” 暗影匆匆赶来。 “救驾来迟,自己领罚。” 慕容峥转过身,将浸满血渍的匕首扔到了暗影身上。 “是。”暗影低头答应。 因为死得突然,那男子身子还僵直着,保持死时姿势。 第393章 一阵微风缓缓拂过,男子衣领飘荡,隐隐约约露出他脖颈上的猛虎图腾。 回到房间时,姜暄和还在熟睡。 月影绰约,衬得她本就娇俏的脸颊此刻更加恬静,惹人生怜。 慕容峥抬起手嗅了嗅,闻见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他眉头蹙紧,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走近。 …… 翌日。 一缕阳光拂在姜暄和身上。 她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啦!”春月抱着盛满清水的木盆走进屋内。 “今儿个天气不错,我将房间里收拾了下,好晒干净。” “辛苦了。”姜暄和坐起身。 慕容峥已经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没想到这几日睡的第一个好觉,竟是在慕容峥的怀里。 姜暄和觉得好笑。 “你饿了吗?若是饿了,我现在就去厨房给你拿。”春月关心询问。 “不用。”姜暄和轻声回道。 看着春月收拾家务十分利索的样子,她不免有些心疼。 曾几何时,春月也是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 “对了,昨天夜里你可有听见什么动静?”春月忽然想到什么,一边擦拭桌子,一边问姜暄和。 “什么动静?”姜暄和疑惑。 “今早我过来时,发现门口有块瓦片,我猜应该是后山的野猫跑进来弄的,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就好。”春月随口解释,没有放在心上。 野猫吗? 姜暄和愣了愣。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屋顶。 在府里待了几日,冯溪薛似习惯了一般,从最初每天叫喊哭闹,非要出去,到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就像是无事发生。 听到此消息,冯夫人不免感到担忧。 知道自家女儿古灵精怪,怕是葫芦里不知在卖什么药,她决定亲自去趟冯溪薛房间查看。 彼时,冯溪薛正趴在桌上练字。 前十几年待在边境,周边结识的都是只会舞刀弄枪的大老粗,最有文化的就是她爹了。 冯溪薛也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学了半个月书,不是放火玩差点把私塾先生的胡子烧了,就是逃出去玩被邻居家养的狗追了八条街,最后还要冯伟雄亲自去接。 故而冯溪薛长这么大,除了认得来字,对于琴棋书画,那是样样都不精通。 “娘!您来的正好。” 听见开门声音,她抬头望去。 见是冯夫人,冯溪薛欣喜不已,连忙招呼她上前。 “您帮我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问铃儿,她也不知道。” 冯溪薛手指了指桌上摊开的文章。 “你竟主动学练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冯夫人极为诧异,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您不是喜欢我这样嘛。”冯溪薛抬头,朝她眨了眨眼睛。 冯夫人愣住。 待她回过神来,冯溪薛已经继续低下头来写字。 “可是要出去走会儿?”冯夫人温声问道。 “好呀!”冯溪薛回答得干脆。 她关上书本,十分熟稔挽住了冯夫人的手。 还是和以前一样黏着她。冯夫人暗自松了口气。 阳光正好,母女二人沿后花园小径闲逛。 “关于你和鹤云的婚事,你想得如何了?”冯夫人试探询问。 “嫁就嫁吧,桃姨是个好人,鹤云哥也是。正如娘之前说的,我嫁进程家,保准这辈子都不会受委屈。” 冯溪薛很是温顺乖巧。 “你真这样想的?”冯夫人惊讶。 “是呀,我想通了。”冯溪薛点了点头,端得落落大方。 “好,好。” 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不知为何,她之前总盼着冯溪薛听她的话,应了这门婚事。可如今看着冯溪薛真答应了,她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第394章 “娘,我想下午去趟相府,找一找姜姐姐。” 冯溪薛看着冯夫人,等待她同意。 “出去透透气也好。” 好些日子不曾叫她出去,怕也将她憋坏了。 冯夫人答应下来。 “娘。”冯溪薛轻轻唤了声。 “怎么了?” “没事,喊喊您。” “……” 冯夫人喉间苦涩。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下午,冯溪薛如约来到姜府。 两个小姑娘每每遇见,便有许多话要说。正好趁着艳阳高照,姜暄和准备拉冯溪薛出门。 “这个贱人。” 后花园,姜暄和同冯溪薛有说有笑的身影正好被秦良玉撞了个正着。 她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姜暄和,目光如蛇蝎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去,将姜暄和千刀万剐。 “把敏儿害死,自己坐上了贵妃娘娘的位置,这样恶毒的人,老爷居然还把她留着。” 要不是姜中正三令五申,让她不准碰姜暄和,她早替姜元敏报仇雪恨。 秦良玉双手攥紧。 “夫人您消消气。俗话说,恶人自有天收,姜暄和做了这么多丧尽天良的恶事,老天爷不会放过她的!”一旁丫鬟开口宽慰。 “就怕是老天无眼,帮着姜暄和。”秦良玉冷哼。 “老爷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 她忽而问起姜中正的行踪。 “回夫人的话,已有三日。”丫鬟如实汇报。 “开年是要忙些。”秦良玉双眸虚睨,望向姜暄和的眸中多了几分阴狠。 “敏儿死不瞑目,我这个当娘的,不能不为她做些什么。” 夜已经深了,姜暄和却还是睡不着。 她辗转许久,心中还是惶恐。 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只是胸口处闷闷的有些难受。 忽然,暗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姜暄和一惊,刚要出声,一阵温热贴上了她的后背。 沁人的暖香瞬间笼罩住了她。 是慕容峥。 姜暄和放下心来,有些嗔怪的拍了拍揽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怎么,被人抱住,爱妃都不出声?”慕容峥开口,声音中并没有恼怒,反而是带了些调侃。 “陛下是为何要行这般……事?”姜暄和听他这么说,也起了些兴趣。 虽说隐去了几个字,但两人都熟知彼此,自然知道姜暄和的话是什么意思。 “爱妃是说真放,浪形骸?”慕容峥凑上前,嘴唇停在姜暄和耳畔。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姜暄和耳根。 纵使两人缠,绵许久,此时也不免脸颊发烫。 “陛下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姜暄和的眼睛已经熟悉了黑暗,转过身去,双手抵在慕容峥的胸口。 暗夜中,慕容峥轮廓有些模糊,姜暄和在心中描摹着他的轮廓。 想到之前跟春月的对话,她的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 这里究竟有没有孩子呢? 有的话,是不是她上一世的那个孩子呢? “爱妃怎么走神了?”慕容峥有些不满的开口,伸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朕在你面前,你还要想什么?” 姜暄和刚要开口,就见外面骤然亮起一片火光,期间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来人!给我把门打开!”是秦良玉的声音。 姜暄和愣怔片刻,立刻站了起来,拉起被子,兜头罩住了慕容峥。 “不知娘深夜过来,是有何事?”姜暄和理了理披在外面的衣服,看着面前的秦良玉,眼神有些冷淡,“还带着这么多侍卫。” “你也配喊我娘?”秦良玉看见姜暄和的样子,怒气顿时就冒了出来。 姜暄和心下一震。 没想到秦良玉竟然这么大喇喇的喊出来,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众下人。 第395章 “夫人慎言。”想到里屋的慕容峥,姜暄和背后一片汗湿。 秦良玉听到她的话登时恼怒异常:“慎言?我可怜的元敏死在你这个贱人手上,你现在让我慎言?” “来人,给我拿下!” “谁敢动我!”姜暄和不知今晚秦良玉发的什么癫,总归是不能让她动手的,索性拿出姜中正的名号,“夫人这样,不怕爹爹知道后埋怨吗?” 她话说的机巧,却直冲要害。 “呵!休要同我提他!若非那老匹夫,我儿怎会那般惨死!”秦良玉高举手臂,“都是死人吗!给我把她拿下!” 众人听到秦良玉的话,举着火把就要往里冲。 怎么办! 姜暄和心中焦急,往里屋倒退着走,口中不忘继续游说:“诸位现下听夫人的,就不怕相爷秋后算账吗?” 只是那些人如同听不到一般继续向前进。 咻—— 一声破空声之后,是面前侍卫的惨叫。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接连几道破空声响起,前面几个侍卫接连倒地。 “你!”秦良玉怒不可遏,伸手指着姜暄和怒骂,“你这贱人,竟然跟你那一样!居然在我相府内搞这等腌臜事!说,是不是你在里间藏人了!是不是你的奸夫在里面!” “夫人慎言!”姜暄和听到她侮辱母亲,看向秦良玉的目光中尽是杀意。 气势凌厉,让秦良玉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察觉到自己的竟然被姜暄和吓到,秦良玉瞬间怒火翻涌,上前就要继续怒骂。 “本宫说过了,夫人慎言!”姜暄和毫不畏惧,“现下本宫是陛下亲封的正二品敏妃,岂是你能信口污蔑的!” “你!” “本宫是姜家人,姜家同气连枝荣辱与共,若是本宫名声损毁,姜家也会同本宫一起,一损俱损!”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让秦良玉不由得退了一步。 “夜深了,本宫要休息!” 说罢,便转身进到里屋去了。 “夫人……”秦良玉身后的侍卫开口,似是想问怎么办。 “走!”秦良玉恨恨的看了一眼,艰难开口。 一众人呼啦啦的又离开了。 临走前还不忘给姜暄和关上门。 姜暄和刚进里屋,正对上慕容峥戏谑的眼神。 刚才有多不可一世,现下心中就有多慌。 自己要怎么跟慕容峥解释?难不成说秦良玉失心疯,总以为自己是早逝的“姜暄和”? “陛……” “我都知道。”慕容峥和姜暄和同时开口。 听他这么说,姜暄和有些疑惑。 随即,就听到了让她震惊的话。 “我说,我都知道。”慕容峥见姜暄和不开口,随即继续说,“我知道你是姜暄和。” “陛、陛下是、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姜暄和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慕容峥,又想起许久之前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之前就怀疑过,”慕容峥拉着姜暄和在榻上坐下,温热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要说确认,那就是之前出宫,在相府住的那段时间了。” 姜暄和没想到,慕容峥这么早就知道了,心下大骇,登时起身跪了下来。 “陛下恕罪!臣、臣妾并非有意欺瞒……” “唉,你这是何故?”慕容峥伸手要拉她起来,见她不动,随即开口,“朕不在意你的身份。” 听到这话,姜暄和不由得周身一震,仰头看向慕容峥。 “你只要乖乖跟着朕,朕会护你周全的。” 原本有些柔,软的心,瞬间麻木了起来。 原来,他终归当自己只是个被圈养的附属品…… 姜暄和心下微冷,有些失望。 房内昏暗,慕容峥没看到她面上的表情,伸手把她拉了起来:“好了,现下能说了吗?” 第396章 想着他已经都知道了,姜暄和索性也没有继续隐瞒,就把之前自己之前为何会进宫一事,都说了出来。 她被慕容峥揽在温热的怀中,心中却是异常冰冷。 “原来朕的爱妃受了这么多苦啊……”慕容峥的唇贴在她脸上,轻轻叹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姜暄和脖颈。 她现下没什么心情。 但是身体却早就已经熟悉了这个男人,只消他轻微撩拨,就为他展开。 姜暄和有些恼怒的咬了咬唇。 “别咬,”慕容峥伸手放在她唇间,“朕会心疼的。” 随即一个天旋地转之间,姜暄和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两人胡闹了好一阵,半睡半醒间,一句轻喃在姜暄和耳边响起。 “暄和……” 姜暄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 昨晚的胡闹让她头脑有些发昏。 看着自己身上的痕迹,姜暄和不由咬唇,在心中轻骂。 真是…… 为什么慕容峥每次都要让她这般手软脚软! 随即,想到昨晚半睡半醒间那句,暄和。 她看着外面有些出神。 那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她在做梦? 至于慕容峥说的不在意她的身份,睡醒之后似乎也觉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门外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把姜暄和唤醒。 看着窗纸上投影出来的身形,姜暄和一眼就认出,这定然是姜新楣。 他怎么又来了! 姜暄和实在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能在自己拒绝了这么多次之后,依旧锲而不舍的过来。 姜暄和索性坐在房间内不出声,也不打算给他开门。 “暄和,你还没醒吗?”果不其然,门外传来姜新楣的声音。 “昨晚的是……”姜新楣踟蹰半晌,才开口,“算了,我知是我母亲的错,也说不出什么来替她辩驳,只是你莫要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 姜暄和嗤笑一声。 这母子俩可真有趣,一个如同母夜叉,半夜带人就要抄了自己闺房,另一个天天巴巴的来给自己送东西。 这难道就是一个大棒一个胡萝卜? 可惜,她不是面前吊着根胡萝卜就闭眼向前冲的蠢驴。 又过了半晌,姜新楣似乎是察觉到今天自己也不打算给他开门,便离开了。 姜暄和等了许久,春月拿着茶水进来:“姜二少爷来了?” “嗯。” 姜暄和没多说,只应了一声。 “倒是有毅力。”春月轻嗤一声,却也没多说。 姜家到底是跟她有血海深仇的,现下也就只有一个姜暄和能让她平和以待。 冯府。 “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冯溪薛手上拿着一个包子,不满的看着母亲。 “食不言寝不语,”冯夫人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怎么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娘!吃着饭呢,不要说这么让人食欲不振的话好吗?”冯溪薛听到这话,登时就有些不悦。 “好了。”冯夫人掏出帕子,擦了擦嘴,“你也是该收收性子了。” 冯溪薛低下头,不跟冯夫人说话。 “吃完饭你是不要出府?” 冯夫人突然发问,让冯溪薛一惊,随即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我没打算出府。” “你不用这样,”冯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我都已经知道了。” 冯溪薛在母亲了然的眼神中,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冯府后门外。 “二少爷,咱们还等吗?”阿俊陪着姜新楣等了一整天,现下还没见到冯家小姐的面,不由得也有些愤懑。 姜新楣伸手在阿俊头上敲了一下:“废话,当然要等了!” 第397章 其实姜新楣心中也没底。 他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出现的冯溪薛没有出现。 是被家人发现了,还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抑或是觉得白天走太过引人注目,想要晚上再离开。 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因而也不敢盲目行动。 就在这时,正巧看见冯家的下人出来,赶忙一个健步冲上去,伸手拉住了来人。 “你、你是谁!”那人没见过姜新楣,见他身强体壮,吓的吞了口口水,“我告诉你,我们家老爷可是兵部侍郎……” 姜新楣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放在那人手中。 看见掌心的影子,来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随即,姜新楣又把银子从他手中拿了出来。 “别忙,”姜新楣见他着急,笑吟吟的开口,“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我只是想问个问题,你们家小姐,现下怎么样了?” 那人吞了口口水,嗫嚅着不敢说。 “别怕,只要告诉我她现在好不好就是了。”姜新楣把银子放在他掌心,然后拍了拍,“不需要你说太多。” “是、是,小姐不太好,白日里不知因为什么跟夫人吵了起来,现下还没放出来。” “什么!”姜新楣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你们家小姐怎么了!” “我、我只是个倒夜香的,具体因为什么,小的也不清楚。” 姜新楣心中焦急,手上也送了力道。 那人见姜新楣愣在原地,一个扭身就进到府中。 “二少爷,现下……”阿俊自然也听到了,上前来找姜新楣讨主意。 “不行,我要去看看!” 两人来到正门,却被门口的门房拦了下来。 “为何不让我进!”姜新楣就要跟门房理论,门房见他不讲理,索性关上大门不再应答。 突然,一个力道拽着姜新楣的衣襟,把他拉到了一边。 “你要干……”姜新楣质问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这时才看清,来人是程鹤云。 他有些讪讪的开口:“是鹤云兄长啊……” “我来问你,我同冯家小姐已有婚约,你凭什么要带她走?”程鹤云怒目而视,让姜新楣不由得一滞。 随即,他苦笑着开口:“兄长,我只是希望她能开心……” “你是用什么身份说出这样的话?”程鹤云听到他的话轻蔑一笑,“姜家二公子?还是姜老板?” “还有,你就这么带走冯小姐,能不能保护好她?” 姜新楣刚要开口,就听程鹤云接着说:“我现下是九门提督,你呢?经商奇才?还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相府二少爷?” 听他这么说,姜新楣也有些火气上涌,但是到底是自己理亏,随即压下之后又定了定神,才开口。 “兄长,我与大哥相比,在为官之道上,确实是没什么天赋。” “但是生意一道,我确实有些心得,我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带走小……冯姑娘,也不是一时兴起,我有把握,自己定然能照顾好她!” “天真!”程鹤云轻蔑一笑,抓住姜新楣的肩膀,“那不如就用实力来说话吧!” 不出三招,姜新楣已经被打的躺在了地上。 “有什么话,你自己去跟冯夫人说吧!” 阿俊见自家少爷突然就被打趴在地,正要上前,就被程鹤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随即,程鹤云拖着姜新楣,进了冯家大门。 见到冯夫人,姜新楣还是有些心虚的。 就见冯夫人端坐在主座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却宛如寒冰:“姜二少爷,你私下带走我女儿,可有想过后果?” 姜新楣冲着冯夫人拱了拱手:“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与小姐无关。” 第398章 随即,他又一脸真诚的开口:“我在大周各处都有房产,定然不会让小姐无家可归的。” “而且……”姜新楣目光灼灼的看着冯夫人,一脸真诚,“只要冯小姐能开心,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也愿意为了冯小姐放弃姜家二少爷的身份。” “你浑说什么!”冯夫人猛地拍桌,“来人!给我打出去!” “娘!”就在这时,冯溪薛从屏风后跑了出来,挡在姜新楣面前,“不是说好了演戏的吗!怎么现在要打人!” “好了好了,”见宝贝女儿出来,冯夫人登时也破功了,“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了,往后我也不做恶人,让你同鹤云成亲了。” “你们两个也不用‘私奔’了吧?” “嘶——”姜新楣被冯溪薛戳的一痛,“冯小姐,在下这也是肉,这么戳也是会痛的。” 冯溪薛瘪瘪嘴,不悦的开口:“知道痛还往鹤云兄长拳头上撞?” 姜新楣无辜的开口:“我怀疑,是鹤云兄长借机打我,但是我没证据。” “没证据还浑说!”冯溪薛把手中的布巾塞进姜新楣手中,忿忿开口,“你自己上药吧,左右我上药痛!” 冯溪薛有心事,姜新楣自然看得出。 不然也不会说这话来逗她。 他也明白冯溪薛为什么会这样。 想来是因为刚才自己大喇喇的在冯夫人面前剖白,把她吓到了。 姜新楣清了清嗓子,开口:“其实,我刚才……” 听到这话,冯溪薛并没有转头看他,只是身子一僵,耳根都红透了。 姜新楣浅浅一笑,随即开口:“我刚才也不过那么一说,你不用放在心上,咱们日后还跟以前一样相处就好。” “当、当真?”冯溪薛咬咬唇,“我、我不是……” “没事,你不用解释,”姜新楣笑的温柔,“你日后只要还同我一块玩就好。” “嗯!” 姜新楣这边上好药,就要去拜别冯夫人。 他对着冯夫人躬身一礼:“确实是晚辈做错了。” 冯夫人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茶盏:“哦?” “之前是晚辈考虑的不妥当,晚辈没想过,带着小姐离开之后,她会不会思念爹娘。” 姜新楣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真诚,随即面上绽开一个笑:“不过也多谢夫人成全了,谢夫人不再逼小姐。” “其实,是敏妃娘娘劝的我。”冯夫人叹了口气,“她同我说,子非鱼,也同我说到底什么才是对小溪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之前是我着相了,我从没问过,小溪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想给她选的那条路,是不是她自己想走的。” “敏妃娘娘跟我说了很多,我也看清了你这个人。” 听到这番话,姜新楣心中亦是十分动容。 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竟然是姜暄和劝的。 他原以为他的这个妹妹是厌恶他的。 没想到,竟然会帮他说好话! “那确实是要好好感谢……敏妃娘娘了。” 在外面,姜新楣也不好直接说自己妹妹的闺名,再加上这妹妹虽说现在在宫外,但是却也已经是皇帝的宫妃了。 又跟冯夫人寒暄两句,姜新楣离开了冯家。 他回到姜府的时候,姜暄和正在浇花。 斜阳西陲,照射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都温暖又柔和。 姜新楣来到姜暄和身边,对着姜暄和一躬到底:“多谢妹妹!” 姜暄和见来人是姜新楣,略皱了皱眉:“不必……” “不,我一定要谢!”姜新楣抬起头来,看着姜暄和的眼中带着闪亮的光,“若非妹妹仗义执言,想来我也……总之,多谢!” “我说不必就是不必,”姜暄和在心中叹了口气,只是在他灼灼的注视下,到底不好直接拒绝,“我一切都是为了小溪好,同你并未相干。” 第399章 “论迹不论心,妹妹终究是帮了我的忙,我说太多没意义,妹妹只看今后我如何做便是。” 姜暄和听到他的话,心中也有些动容。 又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随即开口:“你说你可以为了小溪放弃姜府二公子的身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姜新楣赶忙剖白自己,“妹妹你有所不知,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为了小溪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姜暄和见他坦诚,轻笑一声:“好,我信你就是。” 见姜暄和笑了,姜新楣也笑着挠了挠头。 一点也不似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那个姜老板。 酒楼中。 “你说是便是?你这蛮夷,现在可是在我大周的地盘上,别说我没有,便是真的欺辱于你,又能怎样!”说话之人看着对面的拓跋扈,不可一世的开口。 “怎么敢这么跟我们皇子说话!”拓跋扈身边的侍卫双目赤红,就要抽剑,被他拦了下来。 “这位……不知怎么称呼?”拓跋扈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 “告诉你这蛮夷也无妨,听好了!”见拓跋扈这么说,那人还以为他服软了,“我乃兴庆伯独孙,穆俊杰!” “哦?兴庆伯独孙?” “怕了吧!”穆俊杰笑的癫狂,“你这蛮夷,可是知道我表兄,乃是杨烨武,是镇国将军!” “那却是不知。”拓跋扈面上的笑容变得狰狞,“杀了吧!” 穆俊杰的笑容还在脸上,头颅就已经飞了出去。 “杀人了!杀人了!” “殿下……”刚才那侍卫擦干净剑上的血,上前来给他行了个礼。 “回去吧。” 养心殿内。 姜中正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这、这都是裘国人的阴谋啊!” “姜相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慕容峥没防备,姜中正这老贼,进来就跪下了。 姜中正没有起来,手中的折子高高举过头顶。 慕容峥面色微凝,站在一边的郑槐登时就领悟上,上前去把折子拿了过来,呈到慕容峥面前。 快速翻阅之后,慕容峥不由得冷下面色来:“这上面,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陛下!”姜中正俯首叩拜,“那贼子当众行凶,酒楼食客都是人证!” “兴庆伯已逾花甲,今日险些要哭昏在老臣家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哀痛!” 见慕容峥没说话,姜中正继续说:“穆俊杰之母乃是杨将军姑母,贼子此举,目标定然是在杨家身上!” “这贼子敢如此行事,想来自然是有所依靠,他姐姐就要同犬子成婚,想来也是想借我姜家之名!” “其心可诛,陛下定要将其严惩,方可扬我国国威啊陛下!” 说着,又拜了下去。 慕容峥看着姜中正此举,不由玩味的勾勾唇。 有意思。 没想到这三皇子竟然能逼得这老东西下这么大血本。 “此事事关重大,现下天色已晚,姜相还是先回去吧。” 听到慕容峥这么说,姜中正就又要再拜,慕容峥心中不胜其烦,却只起身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姜相,此事真自有决断,现下还为时尚早。”他看向姜中正目光灼灼,自有一番意味深长在其中,“天黑路远,姜相还是早早回府,莫要徒惹家人担心才是。” 说完,在姜中正的手上拍了拍,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的郑槐开口:“郑槐,送姜相出宫。” “你亲自去,要看着姜相坐上马车才好。” 郑槐赶忙上前,搀着姜中正往外走。 出了殿门,郑槐开口,面上颇为艳羡:“陛下同姜相,实乃君臣相得的典范啊!” 第400章 “郑公公言重了。”姜中正面上也带着笑容,仿佛也十分认同郑槐的话。 殿内的慕容峥,自姜中正走后,面色就沉了下来。 坐在御座上良久,才缓缓开口:“带上来吧。” 不多时,暗卫就抱着一个五六岁的蒙眼小姑娘走了进来。 “回陛下,这便是小薇了。” 慕容峥点点头,只扫了小薇一眼。 似是察觉到慕容峥的眼神,小薇害怕的瑟缩了一下,躲在了暗卫身后。 慕容峥眉头微皱,转身走向地下室的方向。 “小薇!是不是小薇!” 三人刚一来到地下室的牢房门外,关在里面的牧云就激动的站了起来,双手抓在牢门上,热切的看着暗卫怀中的孩子。 慕容峥轻轻点头,跟在身后的暗卫就开口了:“对,这就是你的女儿。” 随后打开牢门,把小薇放了进去。 父女相拥,牧云的眼泪顺着脸颊大滴滑落:“小薇,你好不好?爹爹想你。” “爹爹!”小薇蒙眼的布条已经被摘下来,她惊喜的看着面前的父亲,“小薇好想你,小薇很好,是哥哥带小薇来的!” 说完,小薇也留意到周围的环境,皱皱秀气的小眉毛:“爹爹,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哪里啊……” “爹爹……爹爹在这里有事要处理。”牧云贪恋的看着自己女儿,想要把她的面容深深印在自己心中。 “好吧……”小薇撅撅嘴开口,“那爹爹要快快处理完事情哦,小薇可想爹爹了!” 慕容峥看着父女两人的互动,轻咳一声。 身后的暗卫便开口:“好了小薇,你爹爹还有事要忙,先跟哥哥出去吧!” 说完,在父女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径直把小薇带离了牢房。 “你是南越家的人吧。” 虽说是问句,语气中却是笃定。 听到慕容峥的话,牧云瞬间睁大了眼睛。 只一瞬,他察觉到慕容峥的眼神,随即低下了头,轻声开口:“不是。” “如果没调查清楚,我是不会问的。” 牧云垂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 只是这时候说与不说,答案也已经呼之欲出了。 慕容峥微微勾唇,开口继续问。 “当初拓跋家屠戮南越家满门,你怎么活下来的?” “又是怎么当上拓跋炎死士的?” 又是良久沉默。 牧云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艰涩。 “当年……” 他缓了缓,又清清嗓子才开口继续说:“当年,拓跋炎以嘉奖南越家为名,在宫中设宴,因而南越家的人,俱都进到宫中。” “只是等着我们的,并不是明面上说的嘉奖,而是一把把斩向我们的屠刀。” 说到这里,牧云似是十分难过,低眉敛目,满面忧伤。 “我当时身上不爽利,故而饮酒不多,所以强撑着躲了过去。” “只是,到底还是中了软筋散,逃出去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三皇子,拓跋扈。” “他怜悯我的境遇,所以用蛊术给我换了容貌,并且把我送了出去。” “但是,那可是血海深仇啊!我怎么可能忘记?每每我放松的时候,全族上下几百口人,仿佛都在看着我……” “后来我就想办法留在了拓跋炎身边,蛰伏下来,找机会复仇。” “光靠你一个人,怎么复仇?”慕容峥看着牧云,眼神中满是探究。 牧云听他问话,愣怔片刻之后开口:“拓跋炎泯灭人性,就是在裘国也用蛊术残害无辜,我相信我定然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推翻这暴君!” 他刚开始时,目光有一丝游历,都被慕容峥看在了眼里。 第401章 想来,这人也没有全然说实话。 慕容峥心下有数,明白他很大几率是过来找寻南越王流落在外的遗孤的。 想到姜暄和,心下不由得浮起一丝软,面上却不显。 “陛下,我会死吧?”牧云瘫坐在地上,表情中带了些释然,“您跟拓跋炎不一样,我相信您会放过我的妻女的,对吧?” “谁人不死?”慕容峥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现在给他戴高帽,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放过他的家眷。 当真好笑,自己难道是那等嗜杀之人? “我没打算杀你。”慕容峥看着牧云,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你现在失手了,又在大周皇宫中待了这么久,就算回去,拓跋炎恐怕也不会再取信与你。” “你愿不愿意留下,替我办事?” 牧云听到他的话,登时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慕容峥。 不敢相信他的话。 “您、您真的不杀我?”牧云吞了口口水。 慕容峥没说话,表情却再明显不过。 牧云纠结了好一阵,现下总归是没什么办法了,随即跪下,头嗑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承君不弃,感念于心,余生尽予。” 姜府中。 姜暄和睡不着。 并不是因为今晚慕容峥没来,只是她最近更加频繁的梦到之前梦到过的那场战事。 她心中惶惶不可终日,只觉这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幸好今日天气不错,姜暄和索性起身,在院子中转转。 恍然间,竟然走到了姜中正的书房外。 她略一皱眉,正要折返,就见姜中正书房的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黑衣人。 姜暄和捂住自己的口,疑惑的看着出来的人。 虽说离得远,但是姜暄和还是屏息凝神,生怕对方看到自己。 只是…… 这究竟是谁? 正在疑惑之时,那人竟看向姜暄和的方向 姜暄和心中一惊,直直对上那人目光。 只是一瞬,那人便一个闪身不见了。 姜暄和拍拍胸口,平复心情。 “暄和,你怎么在此处?”突然,姜暄和身后响起姜辛宇的声音。 姜暄和闭了闭眼睛,转身面向他。 “兄长。” 声音中没有丝毫情绪。 “天这么晚了,怎么没回去休息?”姜辛宇声音温和,仿佛他真是那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无事,只是睡不着,出来转转。” “那……” “要是没有旁的事,暄和就先离开了,这会儿倒是有些乏了。”不等姜辛宇开口,姜暄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说完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姜辛宇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阴狠的笑。 姜暄和回到房中,不由得想起刚才看见的黑衣人。 应该是个男子吧…… 身量看着不似女人,尤其最后同他对视的那一眼,姜暄和只觉好像是被猛兽盯上的兔子一般,现在想起来,周身还有些发凉。 只是那到底是谁? 为什么来见姜中正要穿夜行衣? 而且这人明明发现了自己,却径直离开了。 好像并不害怕自己看到他。 他担心的,好像只有被人认出来。 难道是她见过的人? 姜暄和想的有些头脑发昏,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口,又想起这个茶盏好像是慕容峥带过来的。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想起,慕容嵘曾经跟她说过,姜中正跟裘国有联系! 难道,那人竟是裘国人! 可是为什么裘国人偏偏担心被自己认出来? 难不成怕她跟慕容峥告密?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会告诉慕容峥的吧…… 姜暄和心中有些沉重,仿佛身处迷雾之中,不知道如何破局。 第402章 就在这时,一道温热贴上了姜暄和的背。 这次她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无奈的开口:“陛下,您就不能走正门吗?这样很有趣吗?” 慕容峥环抱住姜暄和,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一下,随即下巴搁在她肩上:“爱妃,怎么不问问朕,今日为何来晚了?” 听到这近似撒娇的语气,姜暄和有些无奈,却也只能配合的开口:“陛下日理万机,能来看臣妾,臣妾就已经很知足了,怎么可能埋怨陛下?” “说这话,看来爱妃确实是有心埋怨朕了。”慕容峥伸手捏捏姜暄和的脸,“爱妃放心,今日里就见了你父亲,并没见其他宫妃。” 随即轻轻一推,把姜暄和推到在榻上:“爱妃便不要吃醋了。” 这就是欲加之罪啊! “陛下,臣妾说的是真的,并没有吃醋。”姜暄和伸手抵住慕容峥,阻止他继续对自己上下其手。 慕容峥把她的两只手握在一起按在床上,随即低头,凑到姜暄和耳边说:“爱妃,朕听人说,女人的话都要反着听,所以爱妃说没吃醋,那必然就是吃醋了。” 听到他的诡辩,姜暄和哭笑不得:“陛下听谁说的,这人欺君,您定然要严惩不贷。” 两人又笑闹一阵,姜暄和的心情也放松了些。 慕容峥展臂搂着她,两人静静的躺在床上。 月光透过窗格洒落在地上,只有淡淡的光晕。 “不用担心。” “嗯?” 慕容峥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姜暄和有些疑惑。 “我说,不要担心。”慕容峥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下颌抵在她头顶,“大周和裘国不会打起来的。” 姜暄和愣了一瞬,旋即起身。 定定的看着慕容峥开口:“为什么?” 慕容峥撑起头,看向姜暄和的目光分外柔和。 他勾勾唇,伸手在姜暄和的鼻尖上刮了刮。 “那自然是因为,爱妃还没给朕绵延后嗣啊!” 姜暄和有些无语。 原本还以为能问出些什么,原来还是他在玩笑。 一夜好眠。 第二日,姜暄和应邀去了醉霄阁。 十分顺利的就见到了慕容嵘。 他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十分闲适。 “皇嫂这次来,所为何故啊?”慕容嵘表情带了些调侃,看向姜暄和的眼神,漫不经心中又带了些探究。 姜暄和被他盯的有些不悦,轻蹙眉头,随后想起自己过来还是有正事的。 深呼吸之后开口:“成王殿下,我不过是个妃,还当不得您一句皇嫂。” “我这次过来,是想跟您求证一件事。” “但说无妨。”慕容嵘没有纠结于称呼,坐起身来,手臂托腮撑在桌子上看向姜暄和。 “姜中正……是否真的同裘国人有来往?” 姜暄和直直看向慕容嵘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皇嫂这么看着我,莫不是……”慕容嵘没说出来,但是其中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姜暄和娥眉轻蹙,出言提醒:“成王殿下。” “至于姜中正的事,”慕容嵘话转的十分硬,脸上的表情却多了几分柔和,“那自然是,千真万确。” “既然姜中正有裘国人撑腰,”姜暄和轻嗤一声,声音中带了些质疑,“那成王殿下凭什么有自信,可以帮我除掉他?” “那自然是有办法的。”慕容嵘手指在桌子上轻点两下,“只消敏妃娘娘帮小王寻得半月玺。” “届时,小王成了大周最尊贵之人,想要解决一个姜中正,那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还有,敏妃娘娘莫不是在姜府住的乐不思蜀了,便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身为宫妃,理应在宫中才是。” 第403章 说完,慕容嵘表情严肃了起来:“不然,敏妃娘娘如何帮小王寻得半月玺下落?” “我不信你。”姜暄和打断了慕容嵘的话,她定定的看着慕容嵘,“你没听错,我说我不信你。” “为何?” “做买卖总要有些诚意吧?”姜暄和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手指也在桌面上轻叩两下,“王爷现在所有承诺给我的,不过都是些空话罢了。” “若是我费劲千辛万苦寻得了半月玺的下落,届时王爷已经达成心中所愿,此时若是过河拆桥,兔死狗烹,我又能怎么办?” 慕容嵘像是多了些兴趣,笑吟吟的看着姜暄和,只等她后面的话。 见他不做声,姜暄和只得继续说:“我想跟王爷讨个便宜,可好?” “但说无妨。” “我也不说让王爷现在就出手对付姜中正,王爷也有王爷的顾虑。”姜暄和脸上泛起假笑,“而且到底姜中正也是一国丞相,以王爷现下的……想要动他,想来也不那么容易。” “你不必用激将法,本王说了,但说无妨。”慕容嵘脸上没了刚才的笑意,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姜暄和。 “王爷先帮我做件小事吧,我不会刻意难为王爷,只是需要一点事情,来安心。” “也能借此证明,王爷是真心同我合作的。” “好。”慕容嵘没听他继续说,出言打断,“本王同意了。” 姜暄和从雅间出来,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皇室中人果然各个都不简单,她只要略略回想刚才同慕容嵘的对峙,心中就隐隐还有些发颤。 只是到底这一关算是过了,她抬步就要回去。 只是在转角处,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一阵香风袭来,姜暄和抬头,正撞上朱红兰的目光。 她盈盈一笑,随即行礼:“是奴唐突了,小姐没事吧?” “没事。”姜暄和轻轻摇头。 两人错身而过。 姜暄和下意识的回头看。 看着朱红兰消失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为什么刚出门就撞到了她? 看起来她好像是进了慕容嵘的雅间…… 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姜暄和只觉太阳穴处有些胀痛,伸手按了片刻后,暂且压下心中的疑问,提步离开。 刚出醉霄阁的门,姜暄和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她。 她以为是慕容嵘,抬头看向他们刚才密谈的雅间方向,却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难道是想错了? 姜暄和又向前走了一阵,已经完全脱离开醉霄阁的范围。 刚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姜暄和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心中也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难道…… 又有人要对她动手? 姜暄和心中担忧,脚下的步伐也快了几分。 只是那种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几分。 她接着眼角余光,已经看到了,确实是有个人在跟踪她! 姜暄和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只是走的方向,却是朝着人多的地方行去。 半晌,她终于到了姜家所在的巷。 只是转角的时候,被一股大力牵引,进到了另一条路上去。 姜暄和刚要叫,就被人捂住了嘴。 就在这时,刚才跟踪她的人也追了上来,互相交换信息之后,就四散去寻找了。 姜暄和松下一口气,那人慢慢将手放下,在她要开口的时候,把食指比在唇间,嘘了一声。 果不其然,刚才那群人又折返回来,发现找不到人之后才离开。 半盏茶之后。 姜暄和和拓跋扈在茶楼里相对而坐。 第404章 刚才救了她的人,正是拓跋扈。 “多谢三皇子殿下。”姜暄和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聊表谢意。” “能从你口中听到这个谢字,是真不容易啊!”拓跋扈笑的灿烂,拿起姜暄和给她倒的水,放在唇边吹吹。 随即,像品尝什么琼浆玉露一般,慢慢喝着这杯三文钱一壶的粗茶。 “三皇子还有兴致打趣我……您现在不是背负着命案吗?”姜暄和看着对方这样,也有些无语。 不知道这位跟姜中正有没有关系,只是看着他现在这个样子…… 姜中正应该多半不会跟他合作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拓跋扈已经喝尽了杯中茶水,手指点在茶杯中,在桌子上画圈。 “不论我做什么,都没用。” “我为什么还要紧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暄和没想到他这么说。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可是这人,不是当众行凶的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不是刚救了你吗?”拓跋扈轻嗤一声,“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有人一直在窥伺着我,那就必然知道,我同三皇子走得近。” “我都已经半只脚在船上了,多知道和少知道一些,又有什么区别?” “你倒是伶牙俐齿。”拓跋扈笑的肆意,手指从茶杯中拿出来。 再看向姜暄和的时候,目光变得认真了些。 “如果……” “如果我告诉你,是有人想要用我和姐姐做饵,然后引得大周主动开战,那你……” 拓跋扈看着面前的姜暄和,见她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他清清嗓子,最终还是说出了之前已经说过一次的话。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姜暄和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了一瞬之后,随即摇了摇头。 “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现在还不能离开。” 听到她的话,拓跋扈并没有意外。 只是莫名觉得有些什么离他远了。 姜暄和得知这个消息,登时心中警铃大作,回答完拓跋扈的问题之后,就要离开。 只是手刚触到门上,就听拓跋扈又开口说话。 只不过,这次他低垂着头,并没有看向姜暄和。 “现在……我们算朋友吗?” 姜暄和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人竟然对这件事都存疑,无语的开口:“那不然呢?” “好!”拓跋扈随即抬起头,脸上是他惯常的玩世不恭,声音中满是愉悦,“我记住了。” 姜暄和,是你说我们是朋友的。 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这是你说的。 醉霄阁中。 慕容嵘饮尽杯中酒,笑着看向另一边:“阿开,你这妹妹,倒是着实有趣。” “是,殿下。”如果姜暄和现在在此处,定然一眼就能认出。 现下与慕容嵘对坐的,竟然是姜傅开。 他面上带着浅笑,又给慕容嵘添满了酒:“小妹自小便是如此了。” “她倒是谨慎,竟然还敢跟本王提要求!” 想到姜暄和一脸认真的跟自己说,想要让他先替她办一件小事,借此来表明同她合作的诚意的时候。 慕容嵘脸上就不由得勾起一个笑。 他许久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女人了。 只是一想到她现在还是慕容峥的女人,笑意就减淡了几分。 “那是自然,”姜傅开察觉到慕容嵘话中未尽之意,赶忙开口,“小妹同殿下身份悬殊,她又是一介女流,有些小心思也是正常。” 说完之后,姜傅开起身,对着慕容嵘躬身行礼:“我同小妹素来亲厚,想跟殿下求个恩典。” 第405章 “小妹一介女流,殿下看在微臣的面上,便不要同她计较了……” “阿开这是哪里话,我同你相交多时,怎能不知?你小妹便是我小妹,自家小妹,顽皮些也是有的,我怎会同她计较?” “殿下宽仁,是我等之福,亦是大周之福啊!” 慕容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伸手把他按回座位中。 “若是……真有那日,我与阿开,也算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了!” 姜暄和刚到自己的院落,春月就迎了上来。 见到她便急迫的开口:“你今日去哪了?怎么这个时间才回来?” “你知道我被跟踪的事了?”姜暄和有些诧异,毕竟她才刚刚被跟踪,春月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什么!你被跟踪了!”春月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有没有事!” “没事,我把他们甩开了。”姜暄和看着春月目光灼灼,心中略略起了些疑,“我今日,去见了慕容嵘。” “原是去见了成王殿下,之前商定的事可有结果?”春月声音中带了些急迫。 姜暄和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姜中正跟春月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的。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与慕容嵘之间的合作,姜暄和还是稍稍有些疑问。 不过她倒也没直接问出来。 “算是有结果吧。”姜暄和也知道她这种猜忌很伤人,但是却也控制不住自己。 上一世的姜暄和,痴痴的相信了所谓亲人的话。 在这一世,这些伤痕却也没能痊愈,让她没办法全然相信一个人。 虽说让姜暄和更加机警,同时却也在隐隐折磨着她。 “什么结果?”听姜暄和这么说,春月拉着她到一边坐下,神情有些紧张。 “算是勉强合作吧,”姜暄和略一沉吟,还是把目前的实情告诉了春月。 同时说的还有自己的顾虑:“只是我还有些不相信他。” “为什么?”春月刚说完,就察觉到了自己失言,连忙开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在顾虑些什么?” “他到底是皇室中人,我没办法全然相信他。”姜暄和自是察觉到了春月的异样,不动声息的试探她。 “成王殿下……他是不一样的。”春月咬咬嘴唇,“现在他有求于你,不是更好吗?是我们占据主动,若是你能帮他做到,便是于他有份情意在。” “殿下最重情义,自是会帮我们向姜中正那老贼讨回公道的!”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姜暄和似是认同点点头,“不过还是要看殿下的诚意了。” 春月低下头默不作声,并没有继续开口。 另一边。 秦良玉的心腹凑到她耳边,同她说了下面报上来的事情。 随即,秦良玉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几分。 “竟有此事!”说着,嘴角噙起一丝阴狠的笑,“这个小贱人,这次她死定了” 赶忙去到姜中正的书房。 刚进书房,见姜中正是一个人,忙不迭的开口:“老爷,你不知道,姜暄和那个小贱人,定然是背叛我们姜家了!”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姜中正看她现在这番做派,心中有些不满,略略皱眉却也并不打算追究,毕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好了,说说吧,底是怎么回事?” 被姜中正出言训斥,秦良玉心中也略有不悦,只是她接下来开口的才是最重要的事。 “今日姜暄和出府,去见了成王殿下!” “什么!”姜中正闻言皱眉,“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秦良玉见姜中正表情,心中登时有了底,赶忙说,“那贱丫头定然是背叛了姜家,不然她现在是陛下的皇妃,为何要私下结交亲王?” 第406章 “不可能。”姜中正缓和了一瞬,随即开口,“虽说不知她为何要见成王,但是我相信暄和,她定然不会背弃姜家的。” “你!”秦良玉难以置信,姜中正竟然这般维护姜暄和,“姜中正!什么叫相信她不会背弃姜家,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元敏就是被这个贱人害死的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姜中正看向秦良玉的目光冰凉,上下扫视一番后才开口,“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还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你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才能做好丞相夫人,壮大姜家,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并非只有元敏一个女儿!”姜中正把秦良玉的话赌在口中,不再看她,只冷冷的说,“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秦良玉离开书房,有些浑浑噩噩。 一想到刚才姜中正对她说的话,就心如刀绞。 原来在姜中正心中,只有姜家…… 难道她的女儿,她的元敏,在他心中就只是一枚随时可以放弃的棋子吗? 难道之前的十几年的宠爱,都是在做戏吗? 秦良玉阖上眼睛,眼泪顺着酸涩的眼眶滑落。 不,她的元敏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去! 姜中正那老匹夫不在意她,她还有自己这个娘!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秦良玉的目光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姜暄和,她定然要将这贱人碎尸万段! “夫人!”跟在她身旁的嬷嬷见她出来,赶忙上前扶住她的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手这么凉?” “没事,从今日起,你找人给我盯紧姜暄和那个贱人。”秦良玉声音沉稳,已经快速恢复了过来。 嬷嬷不敢置喙,只能唯唯应诺。 傍晚时分,姜暄和正在窗边发愣,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思绪。 “傅开哥,你怎么来了!”姜暄和看见站在门口的姜傅开,惊喜的开口。 姜傅开笑的温和,把自己手中的油纸包抬高些晃了晃,:“今日出府办事,正巧碰上福满园制了新品种的糕点,便买些回来予你尝尝。” “看着便是这般精致,傅开哥你有心了。”姜暄和打开油纸包,看着里面小巧精致的糕点,不由捻起一块放进自己口中。 “好不好吃?” 姜暄和点点头,把点心捧到姜傅开面前:“傅开哥也吃。” “我那边还有,你若是喜欢,我,日后常常买给你便是。”姜傅开伸手,似是想要替姜暄和把碎发绾到耳后,却停在了半路,只定定的看着她浅笑。 “傅开哥,陛下他……”姜暄和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陛下他,是个明君,你能跟着他日后定然是会有大造化的。” 毕竟一个现下是她的依靠,另一个是她长久以来最信任的人。 听到姜暄和的话,姜傅开微愣一瞬,在姜暄和看不到的角度,眼底划过意味不明的光,随即笑容加深的几分,点点头说:“好。” “妹妹准备何时回宫?”姜傅开没有看姜暄和,声音中带了些漫不经心。 只是紧握着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姜暄和没多想,略一沉吟之后开口:“二月底回去。” 听到这话,姜傅开眼底瞬间绽放出光亮。 过几日就是他的生辰,他想同姜暄和一起过。 只是他并没有这时候就告诉姜暄和。 他只想知道,姜暄和能不能记起过几日是他生辰。 现下知道她二月底才回宫,姜傅开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十分开心的。 毕竟若是她回宫了,自己这个生辰,就注定见不到她了。 第407章 两人有说有笑,一直聊到开饭,姜傅开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只是姜傅开刚走,慕容峥就来了。 “朕还不知道,爱妃跟这位庶兄关系,这般不错呢。”慕容峥大喇喇的坐在桌边,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眼睛看都不看那盘糕点。 姜暄和有些诧异,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挑了慕容峥爱吃的菜夹进他的碗里。 “陛下用过晚膳了吗?没有的话那便同臣妾一块用些可好?” “原来爱妃还是吃得下的晚饭,还以为爱妃吃过糕点,便不想用饭了呢。”慕容峥还是有些气不顺,话中又点了点那盘糕点。 “陛下……是想用糕点吗?”姜暄和疑惑的开口,“这是今日傅开哥买回来的,说是福满园新出的样式,虽说没有宫中做的精巧,却也还是不错的,陛下可要用些?” 说着,捻起一块糕点,送到了慕容峥嘴边。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慕容峥一口便将那块糕点吞了,还恶趣味的舔了舔她的手指。 姜暄和头皮一阵发麻,赶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紧张。 “有些淡了,朕不爱吃。”慕容峥凑上前去,在姜暄和脸颊边亲了亲,“还是爱妃比较甜。” 姜暄和咬咬自己的嘴唇,才把羞窘强压下去。 她拿起帕子,把慕容峥粘在她脸上的点心渣擦掉才开口:“那陛下可要用晚膳?” 慕容峥察觉到她的羞窘,加之姜暄和确实还没吃饭,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陛下今日怎么来的格外早?”用完晚膳,姜暄和才开口询问。 “今日朕出宫有事,处理完就来找爱妃了。”慕容峥拥她入怀,让姜暄和坐在自己腿上。 姜暄和挣了两下没有挣脱,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靠在慕容峥的肩上,姜暄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只觉得心中莫名安稳。 只是突然想到刚才他说的话,联系一下之前的事情,姜暄和心中隐隐生气一丝不安:“陛下……您说的……” 话说道一半,姜暄和又觉得不妥,生生止住了话头,想了想又开口:“之前跟臣妾说,跟裘国不会开战,可是真的?” “放心,不会开战的。”大掌在姜暄和背后摩挲,“你不要怕。” “嗯。” 姜暄和靠回慕容峥怀中,沉浸在他温暖的环绕里。 只是第二天,谁都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个惊天炸雷在等着他们。 杨老将军自陈身体抱恙,上表致事。 照理皇帝是要留三回的,只是杨老将军自言沉疴已久,并说自己已经准备离开京都,回老家青州修养。 一连几天,慕容峥都没有再来。 倒是冯溪薛,这两日总来找姜暄和。 见她兴致不高,还拉着她上街。 “话说那一日,杨老将军一身银甲,手持三尖两刃枪,胯,下是抱月乌龙驹,手持一杆龟背驼龙枪,鞍边一双水磨竹节钢鞭,看得人心口寒……” “你这说的是杨老将军还是尉迟敬德啊!” 不等说书人开口,旁边就有人哄他。 “快走快走,昨日刚到精彩处,你不听我们还要听的!” 两人刚一进茶楼,就听见说书先生在近来时兴的话本杨老将军传。 姜暄和轻笑一声,拉着冯溪薛就上了二楼雅间。 虽说已经离得很远,却也依稀能听见楼下叫好的声音。 “杨老将军可是真厉害啊!”冯溪薛捧着脸,笑吟吟的开口,“我从小就十分仰慕他。” 姜暄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不是不喜欢杨淑仪的吗?” 第408章 冯溪薛捉住姜暄和的手压在桌上:“我不喜欢他女儿,跟崇敬杨老将军有什么关系?” “杨老将军公忠体国,战无不胜,现下大周这么安宁,杨老将军可是大功臣!” “是是是,我自是知道杨老将军居功至伟。” 说完,姜暄和愣怔了片刻。 她想起慕容峥上次来找她时,说出宫有事处理,之后杨老将军就要致事。 姜暄和几乎能断定,这事情跟慕容峥脱不开干系。 毕竟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巧发生? 姜暄和心中惴惴,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又想到姜中正处处针对杨家…… 诚然,她跟杨淑仪和杨烨武都有龃龉,但是就如同冯溪薛说的,她跟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同杨老将军是个忠臣又有什么关系? 她有些担心。 不知道慕容峥会不会听信姜中正的谗言,反而冷落了杨家。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打算出去逛逛。 出了茶楼,姜暄和想起,过几日就是姜傅开的生辰,随即开口:“小溪,你跟我去成衣铺子逛逛吧?过几日是我兄长的生辰。” “什么?姜新楣要过生辰了?”冯溪薛轻呼出声,随即也意识到这是在大街上,赶忙讪讪的捂上了自己的嘴。 姜暄和有些无奈:“不是,是我庶出的兄长要过生辰了。” 冯溪薛意识到自己会错意,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不过却也是陪着姜暄和去了。 只是刚进到京城中最大的成衣铺,冯溪薛就被人拉到了一边介绍样式。 看她被围起来,姜暄和倒不十分在意,自顾自的在店里闲逛。 正看着的时候,旁边冲上来一个人,把她撞到了一边。 眼见姜暄和就要被撞到门框上,一股力气一拽,把她扯向了另一个方向。 姜暄和站稳,才看到这次救她的人,竟然又是拓跋扈。 “你没事吧?”拓跋扈看她不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刚才那下撞到什么地方了?” “我没事。”姜暄和浅浅一笑,“还要多谢三皇子了,这次又被你救了。” “没事就好。”拓跋扈看她这么说,没有再说别的。 姜暄和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三皇子殿下也来逛成衣铺啊?” 话中带了些调侃,毕竟这里衣裳的风格都是大周的,拓跋扈站在这里,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我这不是……” “姐姐……”拓跋扈的话说到一半,冯溪薛那边终于摆脱了纠缠的店小二,一看到姜暄和身边站着人,有些戒备的开口。 “我是她的朋友,我叫拓跋扈。”拓跋扈见冯溪薛过来,赶忙开口。 冯溪薛只略略皱眉,没说话。 拓跋扈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告别之后就离开了。 “姐姐,那不是裘国三皇子吗?”冯溪薛自然是认识拓跋扈的,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怎么看起来你跟他……这么要好?” 姜暄和浅浅一笑,在冯溪薛的手上拍了拍。 “我之前同三皇子殿下一块查了一个案子,加之他为人随和,不拘小节,一来二去便熟识了。” 见冯溪薛似是有些郁郁,姜暄和开口:“倒是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他到底是裘国人……”冯溪薛撇撇嘴,轻哼了一声,“我可是杨老将军的拥趸。” 原来是因为国仇家恨…… 姜暄和叹了口气:“这倒是,不过就算裘国人,也是有好有坏的,并非所有裘国人都是坏人,也并非所有周人都是好人。” 就比方说……姜中正。 第409章 冯溪薛懵懂的点点头。 “不过三皇子要是做了什么有损大周的事,我若知晓,自是不会缄口不言。” 听到这话,冯溪薛开心的搂住了姜暄和的手臂。 两人又逛了一阵,姜暄和没挑到心仪的礼物,两人就打算离开,去别的地方。 刚抬步要出去,姜暄和就发现,袖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到口子。 看着边缘整齐,应当是利器划破。 “姜姐姐,”冯溪薛有些担心的看着姜暄和,“这……” “没事。”姜暄和怕吓到她,浅浅一笑,“可能不小心在哪勾了一下,我先送你回去吧。” 冯溪薛眉头轻蹙,却也没说什么。 姜暄和自然知道,口子不是勾的,断口整齐并没有什么撕,裂的痕迹。 左右想来,便是刚才被那人撞了的那下造成的了。 想到之前从醉霄阁出来之后就被人跟踪,她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人,在暗中窥测她。 之前她一直以为这个暗中盯着的人,是秦良玉的人。 但是经过这一次,她反倒是觉得,事情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 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就敢当街暗害她,怎么想也不是秦良玉这样一个深宅主母能做到的事情…… 小巷里。 “说吧,要对敏妃娘娘做什么?”拓跋扈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 “三殿下……”那人显然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识破了。 “你莫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拓跋扈嗤笑一声,“你以为你这点易容手段,在我面前就能瞒天过海了?” “不是,殿下,卑职也是奉命行事……”那人硬着头皮开口。 “好个奉命行事,你跟着我和姐姐来周国京城,却私下行刺宫妃,你到底是奉的谁的命,又是行的哪门子的事?” “卑职……卑职是奉的陛下之命。”侍卫低下头去,“殿下,并非卑职擅自行动,这是陛下的命令啊!” “原来,是皇兄让你做的啊,那倒不是你之过了。”拓跋扈轻轻呢喃。 侍卫见他这么说,便松下口气来。 只是下一瞬,雪亮的刀锋,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另一边。 姜暄和把冯溪薛送回家,自己也折返回到姜府。 一路上她都在分析,到底是谁想要了她的性命。 “你这贱蹄子!现在攀了高枝,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了吗?这是什么规矩!” 姜暄和没看见同她擦肩而过的秦良玉,对方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揭过。 “果然贱人生贱种,你跟你那婊,子娘一样,都是下贱坯子,早晚不得好死!” “夫人这话说的是,”姜暄和并不打算忍着,嗤笑一声开口,“我倒是不知,到底谁才不得好死?” “哦……我记起来了,原来是元敏阿姊,真是惨啊,元敏阿姊走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说着,上下打量了一下秦良玉,“莫不是她也是贱人生的贱种,所以才有这种结果?” “死了不光进不了皇陵,连姜家祖坟也进不去。” “毕竟,现在我才是姜元敏。” “你说对吧,姜夫人。” 说完,转身离开,往自己院里走去。 徒留秦良玉一个人在原地生气。 “夫人……”她身边的丫鬟刚才不敢上前,现在才上前去,扶住秦良玉,“您、您没事吧……” 听到这句话,秦良玉登时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看着面前的丫鬟。 丫鬟瑟缩了一下,不敢应声。 “你个贱蹄子,刚才死到哪里去了!”秦良玉狠狠的给了这个丫鬟一个耳光,“莫不是我死了你就得意了?在一边看笑话看的很得意吧!” 第410章 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连忙跪下磕头:“夫人,奴婢不敢,奴婢哪里敢啊!” “你个下贱的小娼妇!刚才怎么不见你上来说话,你嘴里塞了茄子了!现在知道跟我认错!”秦良玉瞪视着面前的丫头,眼前一阵发黑,险些就要晕过去。 从一边赶过来的嬷嬷见状赶紧扶住她,对着跪着的小丫头使眼色:“你个没眼力见的,就知道跪在这里惹夫人生气,还不赶紧滚下去!” 丫鬟听了她的话,忙不迭的离开了。 “夫人莫气,气坏了身子,才是让那起子恶人平白高兴了去!”嬷嬷在秦良玉后背拍拍,让她缓了缓。 秦良玉歪在嬷嬷身上喘着粗气:“嬷嬷,你是不知道,刚才、刚才姜暄和那小贱人,她竟敢,她竟敢辱骂我的元敏!” “这小娼妇不想想,她究竟是怎么进宫的!” “夫人莫急,现下她不是还在姜府住着吗?咱们还有的是机会,何必同她争这一时口舌之快?” 秦良玉深吸几口气,慢慢缓和了过来。 眼底的恶意挡也挡不住。 姜暄和。 她要她死! 杨老将军要致事的折子,到底还是批了下来。 姜中正心中颇为得意。 毕竟他同杨家一向不对付。 加之之前兴庆伯独孙过世,没有去求亲家杨家,反而是求到他这个政敌面前…… 现下杨老将军,这个杨家的擎天巨擘致事了,姜中正自然不无得意。 因而,到了杨老将军离京的时候,姜中正也来了。 打算给他再添点堵。 杨老将军到底是受人爱戴,他要离京这日,百姓都放下手头的事,出城来送他。 姜中正姗姗来迟,看着周围一众百姓,心中颇为不悦。 不过静心一想,左右这老家伙这都要离京了,随即也就释然了。 他脸上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在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杨家贤兄可在?是愚弟来迟了!” 随后一拍手,身后家丁就拿着锦盒走了上来。 “姜中正!你要做甚!”杨烨武看见姜中正一脸虚伪的笑,心中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在朝中,这老匹夫针对他们父子,在后宫,这老匹夫的女儿欺辱他妹妹。 现今他父亲致事,即将要离开的时候,这老匹夫,竟然还敢出现在他们父子面前! “杨将军,我同你父亲同朝为官,自是有一份同僚情在其中,”姜中正并不气恼,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消减半分,“不论官职,我到底还是年长你许多。” “现下我是来送你父亲一程,你现在挡在这里,又是什么道理?” 这话基本上是指着杨烨武的鼻子骂,黄口小儿多管闲事了。 杨烨武的脾气怎么能忍得了,怒视着姜中正,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打人。 姜中正根本不怕。 众目睽睽之下,但凡杨烨武敢抬起手臂,那他们杨家,就算是完了。 “……阿武,同姜相争吵,所为何事啊……”身后的马车上传来苍老的声音。 就见久未见人的杨老将军,在健仆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看他一脸病容,比之上次见面之时,竟似老了十岁不止,姜中正内心愉悦,面上却还要装作关心的样子,赶忙上前去搀。 杨老将军轻咳了两声:“小儿无状,还望姜相海涵了。” “老哥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同侄儿计较。” “爹!” 杨烨武刚要开口,就被杨老将军一个眼神制止了。 姜中正见之心喜,便开口:“莫怪孩子了,他也是年轻气盛,我年轻时……” 第411章 “姜相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吧,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站不了多久。”杨老将军打断了姜中正的话,似是要佐证身体不好,还咳嗽了两声。 “是是是,”姜中正摆手,让小厮捧着锦盒上来,打开之后同他献宝,“老兄致事,我本应送分厚礼才是。” “只是我为官多年,唯有两袖清风耳,故而写了副字送给老兄,还望老兄不要介意。” 说着,小厮已经把卷轴展开,上面是遒劲有力的“公忠体国”四个大字。 什么两袖清风,杨烨武哪里肯信,刚要开口就被老父堵了回去,只能站在一边生闷气。 “贤弟有心了。”杨老将军让人把字收起来,身形晃了晃,歉意的开口,“我体力不济,老弟莫要心生怨怼。” 姜中正做戏自然要做全套,没有继续拉着杨老将军说话,跟健仆一起把他送到了马车上。 这一番唱念做打之后,姜中正满意的回府了。 马车上。 杨烨武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父亲要陪着姜中正做戏:“您为什么要这么……” “阿武啊……”杨老将军看着自己硕果仅存的一个儿子,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苦楚,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没有说话。 只长长的叹了口气。 醉霄阁中。 姜暄和看着面前的慕容嵘,不由得皱起了眉。 “成王殿下,不知今日邀约,所为何事?” “嫂嫂莫急,”慕容嵘给姜暄和倒了杯茶,“不妨先听听红兰弹奏的曲子。” 说着,轻轻闭上眼睛,手指随着节拍在桌上轻轻敲击,似是已经沉浸在乐曲之中。 姜暄和哪里有心情听曲,就是桌上的茶她也是不敢碰的。 一曲终了,慕容嵘见姜暄和秀眉微蹙,不由轻嗤一声:“怎么,可是红兰的曲子弹得不好?” “不是,是我不善此道。”姜暄和长舒一口气,“成王殿下现下可以告知是何事了吗?” 慕容嵘把桌子上的木盒往前推了推:“这是之前答应过你的事情。” “这里面是姜中正跟裘国的往来信件。” 姜暄和登时双眼放光,伸手就要打开木盒查看。 却被慕容嵘按住了盒身。 “你不信我。”慕容嵘看着姜暄和,语气十分笃定。 “不是。”姜暄和叹了口气,“只是这是双重保障。” “殿下,我也只是想快点绊倒姜中正。” 闻言,慕容嵘朗笑出声,松开了手。 姜府内。 姜中正和一个蒙脸男子相对而坐。 男人眼神中满是不耐烦:“姜相,之前你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可是都做了,你答应的事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距离一月之期,已经所剩无几了。” 姜中正并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才开口:“尊驾莫慌,我答应了便是答应了,一月内,周朝必向裘国开战。” “慕容峥那无知小儿已经彻底相信我了。”姜中正面上满是得意,“而且,杨老将军也被我逼的致事,滚回青轴去了。” “大局已定,尊驾只要再耐心等待几日便可。” 男人轻哼一声,没有接他的话。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 姜中正刚要拿,就被男人摁住了。 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男人,男人开口:“此信,乃陛下亲手所书。” 姜中正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他同裘国接触也并非一日两日,这还是头一次收到拓跋炎的亲笔信。 “陛下交代,这件事非同小可,要你一定要办成。” “尊驾放心,某定不负所托!”姜中正语气郑重,对面人见他知晓其中利害,便松开了手。 第412章 随后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姜中正迫不及待的打开信,随着阅读的深,入,眼睛一点点睁大,心中亦是掀起惊涛骇浪。 姜暄和心中有些烦躁。 进来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多。 她怀里抱着姜中正的把柄,回到姜府的时候还有些忐忑。 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了之前那种被人窥视着的感觉。 姜暄和心中还有些怀疑,不知道是那些人藏的更隐蔽了,还是这次真的没有人跟着她。 她把木盒拿回房间藏了起来,随后就径直去了柴房。 看着简陋的柴房,姜暄和心中却生起一丝眷恋。 毕竟在她娘生前,一直都被姜中正和秦良玉关在这里。 她没有管柴房的杂乱不堪,径自躺了下去。 蜷缩在柴草中,阴冷潮湿仿佛附骨之疽一般,钻进她的身体中。 只是姜暄和却闭上了眼睛。 她只感觉心安。 她贪婪的嗅闻着,想要从这里汲取到哪怕一丝,属于母亲的气息。 躺在柴草上,姜暄和只觉得仿佛母亲还在一般,用她并不宽广的瘦弱身躯,把她拥在怀中,轻轻的哄着, 明明就差一点的,就差一点,她就能把她娘从这吃人的魔窟中带出来。 为什么啊…… 姜暄和恨自己,机会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为什么她没有抓住。 如果她手脚再快一些,是不是母亲就不会过世了……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直到自己生产,母亲都还活着。 为什么自己明明重生了,却让母亲更早的离开了? 姜暄和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先是轻微啜泣,最后放声嚎啕大哭。 直到月上中天,饥肠辘辘的姜暄和才稍稍缓和,她强撑着站了起来,神情恍惚的离开了柴房。 只是她并不知道,其实刚才并不是她一个人。 慕容峥就在屋檐上,一直陪着她。 直到她离开,回到房间。 慕容峥看着她房间里的灯亮了又熄灭,不由得叹了口气。 仿佛心脏被无形的手捏了一下,不怎么痛,但是酸胀的难受。 他合上眼睛,仿佛是隔绝了这些恼人的情感。 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睛中一片清明。 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现在耽于享乐,那不仅仅是他答应了姜暄和的话要食言,也会将整个大周都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 慕容峥转身,进入到夜色之中。 刚踏出姜府范围,慕容峥站定,耳朵动了动,轻笑一声:“出来吧。” 随即,周围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几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将慕容峥团团围住。 “就你们几个?”慕容峥扫了一眼,发现有八个人,喃喃开口,“这是瞧不起朕么?” 话音刚落,慕容峥一个闪身,就冲到一个人面前。 只一招,就把那人摔倒在地,拿过他手上的刀,狠狠的戳了下去。 温热的血喷到慕容峥脸上,在月光的映衬下,让他的面容上看着带几分些妖冶。 剩下七个刺客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开口:“一起上,跟他拼了!就不信他能一打七!” 说完剩下的此刻一拥而上。 慕容峥嘴角微勾,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即不过区区数招之后,围攻他的刺客就已经全部毙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啪啪啪——” 静谧的夜晚中突然传来三声拍手声,慕容峥略一皱眉:“你来了?” 裴思远从夜幕中走来,声音中带了些调侃:“你武功倒是没退步,十五招一打八,师父见了定然要夸你。” 第413章 慕容峥用刀挑开一个刺客的蒙脸巾:“是裘国人。” “拓跋炎这是在逼我。”慕容峥轻嗤以上,把刀插在一边,“他想激怒我,让我主动发动这次战争。” “如果我不如他愿,想必这些刺客会源源不断的出现。” “拓跋炎真是……打不过就掀棋盘耍阴招,皇帝当到他这个地步,真是……”慕容峥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开口。 隐在一边的暗卫这时候也出来干活,上前去把刺客的尸体抬走,又把地面上的血迹都清扫干净。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那必是先断他一臂,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皇宫中。 杨淑仪一脸愤懑,想到今日她父亲离京,自己作为女儿都没办法出宫去看看。 一想到姜元敏那个贱人现在正在宫外,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都是宫妃,凭什么那个贱人就能出宫! 往日里疼爱自己的兄长,也因为上次的事情对她失望。 想起当时兄长看自己的眼神,杨淑仪就心如刀绞。 还有陛下,满心满眼都是姜元敏! 那贱人不就是会卖弄风骚!为什么陛下只能看到那个贱人,为什么看不到她? 难道她比不上那个贱人吗! 杨淑仪伸手摸在自己脸上,恼怒的摔了桌上的茶盏。 好像,确实比不上…… 不!都是那贱人惯会装乖讨巧!下贱东西,把勾栏瓦舍那套用到大内,简直恬不知耻! “喵——”一声猫叫,让本来就心中烦躁的杨淑仪,更是恼火。 “叫叫叫!叫什么叫!一天天的就知道发,骚!你怎么不去娼馆里卖!”杨淑仪看着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吉祥愈发生气,伸手捉住它后颈皮就把它提了起来。 “你这畜生!你就该去死!” 小猫似是察觉到她的不正常,在她手中拼命挣扎。 杨淑仪见这畜生竟然都敢反抗,捏着吉祥的脖颈,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吉祥摔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随即摊在地上,小幅度的抽搐着,嘴里发出小声的喵呜声。 “还敢叫!你这畜生!你还敢叫!”杨淑仪双目赤红,抬脚狠狠的踩在小猫身上。 吉祥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时,杨淑仪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她看着鲜血淋漓的小猫尸体,长久压抑的施虐欲,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相府中。 姜暄和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口中不自觉的呢喃,陷入深深的梦魇。 “娘……” 梦中,她看见她娘,原本好好的,在她转身看过去的时候,瞬间周身鲜血淋漓。 她笑着开口,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囡囡,娘死的冤枉啊……” 姜暄和伸出手,刚要伸手抓住她娘,下一秒,她娘就变成了狞笑着的姜元敏。 伸进她嘴里的金丝,搅的她五脏六腑都仿佛变成一团。 猛地,姜暄和从梦中惊醒。 下意识的想要寻找那个身影。 只是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好一会儿,姜暄和才平复下来。 看着空空如也的床榻,她不由凄然一笑,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十分依靠慕容峥了…… 被噩梦惊醒的姜暄和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点燃灯烛,坐在窗边看星星。 姜暄和趴在桌边,近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多,她心中有些烦躁。 刚才梦中的一切都仿佛还在眼前,周身浴血的母亲和狞笑着的姜元敏,这两个人让她心中难过又愤恨。 正在这时,姜暄和听到了微不可查的脚步声。 第414章 她身子不由一僵。 不是慕容峥。 他平日里都是神出鬼没,根本不会让她听见脚步声。 那会是谁呢…… 这么晚了,还出现在她的院子中,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姜暄和心脏怦怦跳,竖起耳朵仔细听,想看看通过脚步声能不能听出这个人是谁。 “暄和?”门口传来姜傅开的声音,“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原来是你啊傅开哥……”姜暄和起身开门,见到看到姜傅开之后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谁半夜无事,竟然跑到我院子来。” “你以为是谁?”姜傅开声音温和,看着她的目光中,却带了些审视,“这你也说了,这大半夜的,你觉得是谁来你的院子?” 姜暄和愣了愣,觉得他问的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摆摆手:“蹑手蹑脚的,我以为是小贼呢!” 姜傅开轻笑一声,伸手把她的碎发挽到耳后:“这里可是丞相府,哪里会有小贼想不开,来这里偷东西?” 姜暄和叹了口气:“这倒是。” “不过傅开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姜暄和这才想起来,诧异的开口问道。 “事情刚上手,处理的有些慢,这才刚处理完打算回去休息,就看见你院子里还灯烛还亮着,怕你有什么事,就过来了。”姜傅开浅浅一笑,“怎么,妹妹不想我过来?” “怎么会呢!”姜暄和急忙解释,“傅开哥这是关心我,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看你这样子,是做噩梦了?”姜傅开借着月光看着她微红的眼圈,有些心疼的开口。 “嗯……”姜暄和想到之前的梦境,声音不由的轻了一些,“我、我梦到我娘了……” 听到这话,姜傅开的身形不由得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轻声喃喃:“原来是梦见许姨了啊……” “嗯。”姜暄和低着头,并没有看到姜傅开的神情。 随即她抬起头,希冀的看向姜傅开:“傅开哥,你说……娘是不是怪我,怪我没把她带走?” 一想到母亲浑身浴血的样子,姜暄和心中就是一阵抽痛。 “明明只差一点的,只差一点我就能带她离开了……”说着,姜暄和又轻声啜泣起来。 “怎么会呢?”姜傅开轻声开口,“许姨怪谁都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姜暄和似是只想听到一个答案,“傅开哥,我娘真的不会怪我吗?” 姜傅开伸手揉了揉姜暄和的头发:“是啊,自小许姨就疼你,怎么舍得怪你?” 姜暄和低垂下头:“我其实也知道,娘那么好,她怎么会怪我?” “暄和,其实是你自己在怪你自己。”姜傅开声音温柔,在静谧的夜中格外能打动人,“其实你知道的,你只是在怪你自己,没能早一点把许姨带出来。” 姜暄和点点头。 她心中也明白。 只是她没法直视这件事。 她母亲死的有蹊跷,这次想来…… 大概是死不瞑目吧…… 姜暄和苦笑一声,杀害她娘的凶手现在还好好的当着丞相和丞相夫人,她娘又怎么可能瞑目呢? 想到这里,姜暄和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狠戾。 想来她娘的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能尽快给她报仇吧! 娘,你别急,女儿定然让姜中正和秦良玉这对贼夫妻,下去给您赔罪。 想到自己今日拿回来的木盒,姜暄和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她跟姜傅开又聊了两句,就回房睡了。 不同于上半夜,下半夜姜暄和再做梦,睁眼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是时候给姜相夫人,送点安慰去了。 第415章 姜暄和起身,打扮成姜元敏最喜欢的样子,就去往秦良玉的院子。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丫头惊慌的跑进来,还没站定就开口道。 “什么样子!这是在相府,容得你张扬咋呼?”不等秦良玉开口,一边的嬷嬷就开口教训莽撞的小丫鬟。 丫鬟讪讪的低下了头,却也没忘了自己进来是要通传什么事:“不、不好了夫人,敏妃娘娘来了!” 秦良玉听到姜暄和要来,登时手中的茶盏就飞了出去:“她来了我就要见?不见,让她滚!” 丫鬟惹惹应诺,转身就要出门去告知姜暄和。 只是还没出门,就被大力踢开的门板打的坐在了地上。 “哟,姜夫人起这么早?”姜暄和轻嗤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良玉,“怎么,做梦梦到姐姐,所以睡不着吗?” “你!”秦良玉听到她的话,登时双目圆瞪,随即肩上压过来一只手,她转头看去,嬷嬷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你来做什么,我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给敏妃娘娘,你还是……回自己院子吧。”秦良玉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开口。 只是声音干涩,这些话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来……自然是替姐姐来尽孝心啊,”姜暄和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在桌边的绣墩上,拿了茶壶给自己倒水喝。 她轻轻一嗅:“上好的六安瓜片,宫中都不常见,还是姜夫人这里的东西好啊!” “你!”秦良玉双目赤红几欲喷火,又被一边的嬷嬷按了下去。 她用口型示意:“夫人,忍忍啊!” 秦良玉闭上眼睛,再次是睁开的时候,已经平和了许多:“你喜欢喝就带些回你自己院子喝。” “那可不行,”姜暄和笑嘻嘻的,仿佛她真是过来尽孝的,“我可是替姐姐来的,毕竟我现在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顶替了姐姐的身份。” “这人啊,还是得看自己的命数能不能担得起。” “你看,那些担不住的,父母筹谋的再好,还不是替他人做嫁衣,最后只落得惨死下场。” “贱人!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出去!”秦良玉再也忍不住,冲过去就要撕烂姜暄和的脸。 见她这般,姜暄和一个闪身,就躲过了秦良玉的功绩。 她逆光站着,像是在看丧家犬一般看着秦良玉。 “夫人,你可要好好保重,不然早早的下去同姐姐团圆,姐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说完这番话,姜暄和转身就离开了秦良玉的房间。 只是刚一出秦良玉院子的门,姜暄和就换上了一张哀哀戚戚的脸。 她脚步虚浮,看起来着实似是在忍耐着什么一般。 面上的神情看着分外可怜。 手指尖暗暗用力,在自己的手腕上处划出一条口子。 姜暄和用手按住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虽说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着她,但是姜暄和的表情却没有一丝松懈。 只是内心却是无比畅快。 刚走到门口,春月就迎了上来,她担心的看着姜暄和,刚要开口,就抓起姜暄和的手,发出一声惊呼。 “天哪!娘娘,这是怎么回事!”春月看着姜暄和手腕上的血迹,表情看着十分担忧。 随即从怀中掏出帕子,给姜暄和把伤口包扎了起来,声音中带了些怨怼:“可是姜夫人……” 姜暄和闭上眼睛,难耐的摇摇头:“春月,你别问了,这件事……” 随后又叹了口气。 看着隐忍又无奈。 “真是目无王法,她怎么能这么对您!”春月表情愤然,跟姜暄和交换了一个眼神,接收到她的暗示之后,接着说,“夫人当真是不讲道理!” 第416章 “之前的事情怎么能怪您呢!明明是大小姐的错啊!” “宫妃自戕,这本就是大罪,现下您替她担着不说,夫人却把这一切都怪罪在您的头上,这是什么道理!” “春月,你别说了……”姜暄和眼神哀凄,“毕竟……夫人要迁怒,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说完,便拉着春月离开了。 两人走到姜暄和院子之后,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的眼神。 茶楼中。 拓跋扈托腮坐在窗边,面前摆着喝了一半的茶水,楼下的说书人还在说着杨老将军传,听到有趣时,他也跟着轻笑。 正拿起茶碗要送到唇边,只觉心脏处突然猛地一阵抽痛,拓跋宏眉头皱起,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几分。 转瞬之间,细密的汗已经爬上了他的额头。 拓跋扈嘴角微勾,似是在嘲讽什么一般。 他闭上眼睛,口中的腥甜已经被他咽了回去。 喝尽手中的茶水,拓跋扈把茶杯放在桌上。 放下的一瞬间,茶杯竟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只是却没有碎裂开来。 随后,他翻转过自己的手掌,发现掌心隐隐有些发黑。 拓跋扈手握成拳,脸上带着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跟在拓跋扈身边的随从并没有发觉他的异常,拿起茶壶正要给他添水,就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殿下,”随从见他这般行事,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见他不要水,索性把茶壶放了下来,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许急迫,“现在公主已然送到,您何时回裘国?” 没等拓跋扈开口,那人有些不悦的开口:“再不回去,陛下就要生气了。” “您是皇亲国戚,不过是受些申斥,我们下面人可是难做的很!” “不急。”拓跋扈支起手,看向窗外,“此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见皇姐,我舍不得她。” “那也总要有个时间吧!” 听他这么说,拓跋扈才把视线转回来,嘴角勾起,笑的玩味:“再待几日吧。” 随从见他油盐不进,索性也悻悻然不再开口。 入夜,姜府内。 慕容峥轻手轻脚从房顶翻下,抬眼一看,就见靠近姜暄和床榻的小窗竟然开着。 他不由一笑,一个闪身便翻了进去。 从后面贴上姜暄和,凑到她耳边:“爱妃不关窗,莫不是在等朕?” 姜暄和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惊了一下,随即松弛了下来:“怎么,窗没关吗?想来是春月忘记关了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这时被慕容峥搂在怀中,她此刻心中是无比的宁静。 姜暄和也不能不承认,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慕容峥的日日造访。 只这段时间没来,再次过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想念他。 姜暄和没说话,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在慕容峥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着。 “其实,”慕容峥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摸出一个帕子,摊在手中,“刚才过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一个玉器铺子还开着门,就给你买了个这个。” 慕容峥把手帕摊开,手心中躺着一个莹润无瑕的羊脂玉镯。 看着这个玉镯,姜暄和心中一阵熨帖。 “喜欢吗?”慕容峥声音很轻,凑到姜暄和耳边,让她耳廓有些发热, 姜暄和轻轻点头,转过身来,把脸埋进他怀中。 慕容峥轻笑一声,胸口微微振动,让姜暄和有些害羞。 “那朕给爱妃戴上可好?” 姜暄和没说话,只在他怀中轻轻点头。 慕容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捞起姜暄和的手臂。 第417章 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 “爱妃,这是……”慕容峥伸手勾起姜暄和手上的收敛,开口时声音中有些冷肃。 姜暄和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手指上的手链,有些窘迫的开口:“这个……这个是之前查兰美人案子的时候,我,日日失眠,偶然跟三皇子提起,他就送了我这个,说是可以助眠。” 慕容峥看着那条手链,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石头是灵修石。 这是苗族的东西,为什么这位裘国的三皇子,会送这东西给姜暄和? 他的眉头不由蹙起。 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条手链碍眼。 慕容峥臭着脸,把那条手链截了下来,随手就扔到了一旁的纸篓中。 “你皮肤白,这链子你戴着不好看,还是这玉镯称你。”随即,把镯子套上了姜暄和的手腕。 看着他有些别扭的样子,姜暄和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谁能想到堂堂大周皇帝,会因为一根手链生气? “你要戴好,不准取下来。”慕容峥轻咬了姜暄和耳朵一下,贴在她耳边威胁到,“不然我就……” 剩下几个字他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姜暄和听完之后,在他身上打了一下。 “讨厌。” “你听话就是了。” 姜暄和无奈,只能点头应是。 “对了,”姜暄和突然想起,晃了晃慕容峥的手臂开口,“能不能让秋叶来服侍我?” 慕容峥愣了愣,没想到这是谁。 “就是之前在姜元敏身边伺候的一个丫鬟。”姜元敏想到她有功夫,便想让她来保护自己。 “没问题。”慕容峥刚应下来,随即眼睛一转,坏笑着开口,“那爱妃要怎么报答朕啊?” 接连几日,姜暄和都会去“探望”一次秦良玉,每次身上都有不同的伤痕。 这件事自然瞒不住姜府的主人。 姜中正站在一边的前,面前正摆着一张摊开的纸,手中握着一杆毛笔,正要挥毫泼墨。 姜辛宇站在一旁,有些不悦的开口:“我听下人说,这几日暄和去探望夫人,出来的时候,每次身上都带着伤。” “哦?”姜中正没看儿子,拿起毛笔对着光,理了理有些外翘的毛,“你怎么看?” “暄和此举,定然包藏祸心。”姜辛宇眉头深锁,看着自己父亲没有说话,开口继续说,“元敏离世,她日日探望母亲,怎么可能是好心?” “元敏离世,受益最大的便是她。” “暄和从你母亲那里出来,日日身上都是带伤的。”姜中正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嘴角微微勾了勾,随即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面前的纸上。 “母亲是她嫡母,教导她有何不对?”话刚出口,姜辛宇就察觉到了自己话不妥的地方,随即开口,“母亲待暄和,是有些急躁。” “只是,母亲她刚失了元敏,暄和日日去她面前,母亲见到她生气难过也是有的……” 姜中正挥毫泼墨,一蹴而就,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的样子。 拿起一边的布巾擦了擦手,才开口:“说啊,怎么不说了?” “你也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了?” 说完,把帕子扔在姜辛宇怀中,移开镇纸,拿起桌上的字又欣赏了一番。 上面硕大的四个字“一脉相连”。 他把自己手中的字在姜辛宇面前展开:“为父的字如何?” 姜辛宇明白,他父亲现在自然不是真的在问字怎么样。 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平。 姜中正浅浅一笑:“大郎啊,你的路还有很长,要知道取舍才是。” 第418章 姜辛宇刚要开口反驳,姜中正就把自己手中的字放到他手中:“难不成暄和的娘就没过世?” “你何时见到你二妹妹那般寻死觅活,对谁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一笔写不出两个姜字,现下暄和是敏妃,同陛下的感情也非同一般。”姜中正没把话说透,只定定的看着自己儿子,“明白吗?” 姜辛宇有些不服气,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猛地想起,浅浅一笑:“父亲,莫要忘了一事,那边……交代您的事情,似是还没做吧?” 姜中正听到这话,面色不由一凝:“此事你无需担心,为父心中自有盘算,没有我的允准,你不能轻举妄动。” 姜辛宇心中有些不服,却也没有做声,只惹惹应诺,离开了书房。 他刚出门,就碰到了姜暄和。 虽说刚才才说过这位妹妹,现下见到面,姜辛宇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是暄和啊,来找父亲有事?” 姜暄和轻轻点头,并没有同他说话。 径直推门进了书房。 怀中抱着她从慕容嵘那里拿来的木盒。 “暄和来了?”姜中正面上和蔼,见到女儿过来,宛如他是个疼爱子女的老父亲。 “是。”姜暄和笑了笑,把手中木盒放在桌上,开门见山的说,“父亲,我有事同您说。” 姜中正并没有伸手去拿木盒,他闲适的靠在椅背上:“你同为父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前几日去见了成王殿下。”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中正,想要在他脸上看出有什么端倪。 果不其然,姜中正连眉头都没挑一下。 这老狐狸,显然早已知道她出府见了谁! 姜暄和自是沉住了气,等着姜中正开口。 就听姜中正清了清嗓子:“暄和啊,你同成王殿下乃是叔嫂,私下见面实是不妥。” 姜暄和叹了口气:“父亲,你有所不知。” “慕容嵘邀我前去,说要同我合作,让我在陛下面前做他的内应,然后他助我登上后位。” 姜中正看着自己女儿,有些匪夷所思的开口:“你不会……答应了吧?” “那自然不会!”姜暄和正气凛然的开口,“自小父亲就教导我,要忠心为国,我怎么可能同他合作?” “那就好……” 姜中正稍稍送下一口气,就听姜暄和继续开口:“我当时便同他说,我父亲乃是当朝宰相,岂能同你首尾!” “可是……他说您投奔了裘国人。” 姜中正刚要喝茶,这下一口便喷了出来,咳嗽了许久才缓和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呢,为父……” “父亲,我自是知道您不会这样。”姜暄和说的义正辞严,“但是我担心他捏造证据污蔑您,所以之前同他虚以为蛇,想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次过来,便是跟您说这件事的。” 姜暄和把木盒向前推了推:“这些,是慕容嵘给我的,他说这是您与裘国人往来的书信。” 姜中正的手方才已经放到了木盒上,听到姜暄和这么说,瞬间就又收了回来。 “暄和,父亲没做过,这都是成……都是慕容嵘在陷害我!”姜中正的手拍在桌子上,“暄和,你要相信父亲啊!” “父亲,您放心,我自然是相信您的!”姜暄和起身,来到姜中正身边,“您定然不会跟裘国人有所牵扯,都是慕容嵘在诬陷您!” “你做的很好,暄和。”姜中正见女儿如此乖巧忠诚,心中十分熨帖。 只是一想到慕容嵘竟然知道了自己的事情,心中不免升起了一丝不悦。 第419章 这自然没逃开姜暄和的眼睛。 她心中长舒一口气,也不免有些感触。 若非今日这老狐狸因为自己的话过于激动,想必还看不到他这么真实的表情。 “那父亲,要我继续同慕容嵘周旋吗?” 姜暄和试探的开口。 “不用了,为父身正不怕影子斜,此事也过于危险,你不用担心了。” 听到他这话,姜暄和便知,自己之前想的驱虎吞狼的计策,成功了。 这下,只要姜中正去对付慕容嵘,自己就可以高坐钓鱼台,看他们两人互相争斗了。 从姜中正的书房出来,姜暄和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看着相府的院子,也升起了些浏览的心。 只是刚逛没多久,就有下人过来通传,同她说冯溪薛来了。 看见冯溪薛的时候,她额头上满是汗水。 姜暄和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你看你,着什么急,跑的满头汗。” 冯溪薛站着让姜暄和给她擦,擦完之后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戏园子的戏票:“姜姐姐,这月二十一,江南一个特别有名的戏班子要来京城,那可真真是一票难求啊!” “是吗?”姜暄和也笑吟吟的看着她,知道她想听什么,自然开口,“我们小溪也太厉害了吧,这么难弄到的票都被你弄到了?” “那是自然,有什么能难倒我啊~” 姜暄和见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在她身上拍了拍:“好了,你这张票是哪里来来的?” “是姜新楣给我的。”冯溪薛倒也没瞒着,把戏票塞进姜暄和手中。 “我兄长给的啊,”姜暄和略一沉吟,“他给了你几张?” “给了我一张啊,”冯溪薛没多想,撇撇嘴说,“去看戏哪有一个人去的,我想跟姜姐姐一起去,就又问他要了一张。” 姜暄和:“……” 她虽然也不怎么待见姜新楣,但是听到冯溪薛这么说,也不由得在心中替她这位兄长掬一把同情泪。 冯溪薛又跟姜暄和聊了一阵,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姜姐姐,我怎么给忘了,我找——我回家还有事呢!” “行,那你先回去吧。”姜暄和忍俊不禁,明白她多半是要去找姜新楣,索性也没拦着,就让她离开了。 看着冯溪薛风风火火的背影,春月走上前来,笑着开口:“这位冯小姐倒是天真烂漫,不过……你要同她去看戏吗?” “为什么不去?”姜暄和也笑起来,“我马上就要解决一个仇人,去看戏也算庆祝一下吧。” 春月听她这么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神情也严肃了起来:“现在就要动手吗?” “已经让她活的够久了。”姜暄和捏起一朵盛开的月季,拔下花瓣,在手中碾碎,嘴角带着意丝狠戾的笑。 春月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她明白,姜暄和之所以这么做,都跟她一样。 不过是为了珍重之人复仇罢了。 第二日,姜暄和并没有去秦良玉的院子。 而是去了姜元敏以前在相府的房间。 秦良玉上午没见到姜暄和,还有些诧异,听了下人来报,才知道她去了姜元敏的院子,正在收拾她的房间。 原本这几日,姜暄和日日过来,秦良玉已经不如先前那么生气。 现下听到她竟然要住姜元敏的院子,登时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住,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姜暄和!你要干什么!这里是姜府,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做主!”秦良玉赤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瞪视着姜暄和。 第420章 “我当是谁呢,大清早的声响这么大,”姜暄和上下打量了秦良玉一圈,“原来是姜夫人啊。” “我跟你说一下,我要住这个院子,所以过来收拾一下。”姜暄和见下人都停手了,略一皱眉,矫揉造作的开口,“别停下,接着搬。” “你敢!”秦良玉这两个字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姜夫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现在是陛下亲封的敏妃,品阶尚在姜丞相之上,我是君你是臣,你说我敢不敢?” “还要谢谢我的好姐姐,如果不是她,我也坐不到这个位子上,”姜暄和浅浅一笑,“不过,人死了就是死了,前几日我找人算了一卦,这个房间旺我,若是住在这里,定然能给陛下填个小皇子。” “只是……我要住进来,这里再留着死人的东西,就不合适了吧?” 听到她这么说,秦良玉双目赤红,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我不光要扔掉这些死人的物件,我还要赶走扶柳和夏竹,”姜暄和脸上满是带着恶意的笑,“这两个丫头,着实不忠,若非她们不看着,姐姐怎么会自戕?” “姜暄和!你怎么敢这么说!”夏竹被这么一激,登时就站了出来不,上前要去厮打姜暄和,“小姐她是姜家的嫡出小姐,你个贱人生的贱种,怎么敢住她的院子!” 只是还没到姜暄和面前,夏竹就被人拦了下来。 “听听,这是相府丫鬟该说的话吗?”姜暄和冷笑一声,“来人,给我打,打到她的嘴里再也说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为止!” “姜夫人,留着这样的丫鬟,是给姜家招祸,我们姜家上下一心,同气连枝,今日我便做主,等会儿打完了之后,直接把这丫鬟发卖出去,就不劳你费心了。” 秦良玉被姜暄和这一通打脸下来,登时眼前发黑,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就看见床边是自幼陪在她身边的陪房。 见她醒过来,嬷嬷赶紧开口:“夫人,您觉得怎么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良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什、什么时候了?” “已经子时了。”嬷嬷一脸愁容,“是老奴无用,没能保下小姐的房间。” 秦良玉无力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开口:“不怪你,我不是也没能保下吗……” “夫人!是夫人醒了吗!我要见夫人!”门外传来扶柳的声音。 “夫人,要我去打发了她吗?”嬷嬷见秦良玉依旧没什么精神,就想先让扶柳离开,好让秦良玉好好休息。 “让她进来吧。”秦良玉接着嬷嬷的力道坐起来,“到底是元敏身边的人……” 说着,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扶柳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嘤嘤哭泣着:“夫人!您一定要为小姐报仇啊!都是那姜暄和包藏祸心,不然小姐、小姐怎么会……” 秦良玉听她这么说,心中亦是难耐,闭上眼睛,无力的开口:“我如何不想替元敏报仇啊?” 但是姜中正现在一心只想着姜暄和这个贱人,她提了数次,他只说一家人要和和睦睦,同气连枝。 不然她怎么可能放任姜暄和日日在她面前欺辱她? 猛地,秦良玉眼中迸射出一阵精光。 她想起之前找过她的那个男人。 思及此,秦良玉的眼睛不由得微微眯了起来。 虽说她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是现下她被姜暄和那个贱种逼迫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登时,秦良玉就要起身出门。 第421章 只是刚才被姜暄和气的太狠,又跌坐回床上。 嬷嬷见状,赶忙上扶住她:“夫人,莫要冲动,还是沉下心来徐徐图之才是!” 听到她这话,秦良玉的火顿时又冒了出来。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你就知道徐徐图之!”她猛地推开嬷嬷的手,恶狠狠的瞪着她,“是不是等我也死了之后,就不用徐徐图之了!” 嬷嬷垂头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只是秦良玉的身体现在到底是坚持不住,她躺在床上休息,心中想的都是要怎么整治姜暄和这个贱人。 半晌,秦良玉终于稍微缓和,从妆奁最底层,拿出了那日的字条。 她闭了闭眼睛,又从妆奁中拿出几张银票揣进怀中,才推门出去。 这次,她没让下人跟着,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相府。 秦良玉孤身一人,来到近郊的一家茶楼,按纸条上说的,找小二点了纸条上写的十全大补茶之后,在小二一脸疑惑的目光中,径自进到了最末尾的一个雅间之中。 看着小二端上来的泛着浓烈气味的茶,秦良玉不由得额角微跳。 只是一想到现在这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索性摆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 “你最好是真能解我的燃眉之急,如若不然……”秦良玉目光一厉,看向门口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这种杀意,在她等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按捺不住,打开茶壶,跟里面一只壁虎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上升到了顶峰。 这人难不成是在戏耍自己! 秦良玉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一旁传来一声男人的笑声。 “何人!”秦良玉怒火上涌,此时强行压下,开口的时候却也带了些出来。 一个蒙面男人推窗而入,眼神在扫过桌上茶壶的时候停留了一瞬,随即便坐在桌边,定定的看着秦良玉。 “夫人的耐性不太行啊。”男人声音寻常,秦良玉搜遍记忆也没想过自己从哪里听过这声音。 “我想你帮我杀个人。”秦良玉没有兴趣跟他习以为蛇,开口的时候目光中满是杀机。 “是,在下到此,便是来帮夫人解决难处的。” 男人轻笑一声,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到秦良玉面前。 秦良玉看着面前的茶汤,就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只壁虎,面上不由得生起一丝不悦,她把茶杯推到一边。 “这个人是姜元敏。”秦良玉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嘴唇有些发颤。 但是姜暄和现在顶着的,确实是她女儿的名字。 她定了定神,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经满是恨意:“我要她死,随便你怎么杀,杀之前怎样都行。” “只要让她死的痛苦,碎尸万段就好。” 听到她的话,男人轻笑一声。 秦良玉有些不悦的看向男人,他脸上戴着一个诡谲的面具,秦良玉这么看过去,并不能看清对方是什么神情。 “姜夫人,您是让我替您刺杀您的女儿吗?”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如先说说,我杀了您的女儿,有什么好处吧。” “那贱人才不是我的女儿!”秦良玉忍不住怒吼出声,随即缓和了一下,喘着粗气开口,“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 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桌上。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赏!” “重赏?”男人嗤之以鼻的开口,“姜夫人,你搞搞清楚,你女儿现在是宫妃,是皇帝的女人。” 第422章 “若是我对她出手,皇帝能放过我?” “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说完,男人就径自拿起那杯刚才被秦良玉嫌弃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秦良玉看见他这般,心中翻涌起一股恶心之感,“你做不到为何要让我来此!她现在在相府,难道还杀不到吗!” “那你同废物有何分别!” 男人转头轻笑:“是,我的确是废物,所以还是请丞相夫人另寻他人吧。” 随后,便捉住秦良玉的后脖领,将她从二楼的窗户丢了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秦良玉就落了下来。 除了晕眩之外,她并没有感受到额外的疼痛。 随即睁开眼,正对上一只硕大的马眼。 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秦良玉这一落下,竟是落在了马厩边放干草的地方。 一阵屈辱涌上心头,秦良玉看着楼上,正要出言辱骂那个男人。 只是猛地想起,她可是堂堂的丞相夫人,被这么扔到马厩里,面子里子都没了。 连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身上,钻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只是却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骂刚才那个戏耍她的男人。 刚走出去不到五步,一阵剧痛袭来,秦良玉就失去了知觉。 另一边,姜中正坐在书房之中,看着姜暄和给他送来的木盒心烦意乱。 他翻阅着里面的信件,愈发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慕容嵘究竟是从哪里拿到这些信件的。 总不能是从裘国哪里吧? 裘国人出卖自己这个周朝宰相,完全是自断一臂。 难道是慕容嵘承诺了他们什么? 总不可能是日后等他上位,然后对裘国称臣吧? 只是当他翻阅完所有的信件,不由得心生畏惧。 这其中,竟然有一封信少了后半页…… 他并没有怀疑姜暄和。 在他看来,这女儿跟他还是一条心的。 那是出卖他的人漏了这一页,还是慕容嵘故意没有把所有的信件都交给姜暄和? 姜中正把手中的信件又放回木盒中。 他闭上眼睛,心中纷乱的思绪让他此时也有些头痛。 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看的不太分明。 但是! 慕容嵘想要扳倒他,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没想到,这位平日里看着风流放,荡的成王殿下,竟然藏得这么深…… 不过,都是天潢贵胄,谁也不比谁高贵。 肖想那个位子,似乎也并不奇怪。 秦良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捂着自己的额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现在她无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带着嬷嬷来。 只是刚一站起身,才发现,她身上上至珠花发钗,下至手镯挂坠,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别说怀中带的两千两银票和碎银,就连绣鞋上的珍珠都被人一一扯了下来。 真是倒霉! 都怪姜暄和那个贱蹄子!若非是她日日来刺激自己,自己怎么会病急乱投医,又怎么会在城郊,让人把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秦良玉揉着自己酸胀的额角,心中不住咒骂姜暄和。 只是她现在身无分文,就连身上能代表身份的饰品也都被搜刮一空,自然只能徒步走回相府。 她现在这模样,着实是丢人,总感觉周围的百姓都在对她指指点点。 秦良玉拉起袖子挡住脸,慢慢王姜府的方向走去。 只是心中对姜暄和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等她回到相府的时候,姜家已经快到要用晚膳的时间了。 第423章 秦良玉赶忙洗漱,整理一番之后来到了姜家的饭桌上。 看着在姜中正面前装乖,小口小口吃着东西的姜暄和,秦良玉就恨不得要掐死她。 姜中正见她幽幽看着姜暄和的目光,不由得轻咳一声:“夫人,可是不和口味,为何不动筷?” 秦良玉没理他,却也拿起了饭碗,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不多时,小厮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饭厅。 姜中正不由皱眉:“成何体统!” 小厮讪讪的站起,随即面上的表情有一丝僵硬:“老、老爷,不好了,外面有个人,有个人……” 他看了眼正在吃饭的秦良玉,想到她往日的雷霆手段,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外面有人,他说……说……” “说什么?”姜辛宇表情温和,目光却冷冽,“有什么话,当着相爷还不敢说?” “是是……”小厮心一横,随即闭上眼睛,一脸壮烈的开口,“外面有个人,他说他跟夫人有一腿!” 随即,饭桌上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呛咳声。 “放肆!”姜辛宇拍桌而起,抓着小厮的领口,怒目而视,“说!是谁指使你来羞辱我母亲的!” “大公子,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小厮不敢挣扎,只举起手赌咒发誓,“小的只是传个话,您……” “好了!大郎,你这像什么样子!”姜中正的脸有些黑。 只是却还撑着丞相的架子,和颜悦色的对小厮说:“你别怕,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便是。” “外面有几人,可看清那人形貌了?” 秦良玉丝毫不惧,她只觉这定然是有人想要害她。 毕竟她自己做没做这件事,别人不清楚,难道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陷害她的人,也不作他想。 除了姜暄和,还能有谁? 随即看向姜暄和,见她也并没有别的表情,只看向小厮,似是在等一个结果。 许是察觉到了秦良玉的目光,姜暄和看向她,随即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 那小厮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开口时声音中竟是都带上了颤抖。 “回、回相爷的话,那人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他倒是没有高声喊叫,只说有事要找夫人,是小的过去问的时候,他才说给小的听的。” “还说若是小的不通传,他就在门口大声吆喝出来。” 姜中正额角跳了两下,眼睛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良玉,随即开口:“去,把他请进来。” 秦良玉自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有些不悦的开口:“相爷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真当我会与他人苟且?我又不是……” “好了!”姜中正打断她的话,“是非曲直,自有分断,等人进来之后,一切便分明了。” 姜暄和看着面前两人的动作,没有压抑住,嘴角勾了勾。 “母亲被人诋毁,妹妹是很开心吗?”姜辛宇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姜暄和,见她笑了,便用轻松的语气开口。 “怎么会呢?”姜暄和吃惊的开口,“辛宇兄长为何会这般看我?难不成我便是那落井下石之人?姜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难道母亲有什么事情,我便能独善其身?” “好了!”姜中正开口让兄妹俩都闭上了嘴。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姜辛宇,似是想要看透这个儿子。 很快,小厮就带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看着不过三十上下,长得斯文俊秀,进来之后先是冲着姜中正行了个礼,随即开口:“姜相,我本不欲前来,毕竟我同夫人的事情,并非是能放在明面上说的。” 姜中正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第424章 “我同良玉相好已有五载,原本只不过互相倾吐一下,后面有一次……” “胡言乱语,我根本不认识你!”秦良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随即哀凄的看向姜中正,“老爷,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今日才第一次见这男人,怎么可能跟他相好五载!” “良玉,你这么说,就太伤我心了。”男人捂着胸口,一脸心痛的说,“我知你是为我仕途考虑,但是我今日到此,便是想同你说,仕途于我而言,哪里有你重要!” “胡说!你这贱人,怎可凭空污我清白!来人啊,给我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秦良玉听见男人这么说,登时怒意翻涌,就要叫人来打杀了男人。 男人捂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状:“良玉,你这么说,真真是要剜我的心啊!” 秦良玉怒不可遏,站起身就要上前,亲自去抓花那男人的脸。 “等等。”此时,姜暄和站了起来。 “这里有你什么事,小贱人你给我滚出去!”见姜暄和看她笑话,秦良玉柳眉倒竖,就先冲着姜暄和去了。 姜暄和一个闪身,身后的春月就隔开了秦良玉。 “母亲莫慌,我也觉得此事存疑。” 这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就听姜暄和说:“你说我母亲同你有……有旧,可有证据?” “你可知,这么空口白话的就侮辱官眷,我父亲可是能将你直接下狱的。” 姜暄和这话一出,连秦良玉也愣怔了片刻。 她没想到,姜暄和竟然在帮她说话。 她站直身体,古怪的看着姜暄和,想要在她面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那自然是有的,”男人笑的一脸自信,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我有良玉赠我的朱钗,这还是我二人的定情信物。” 秦良玉一眼就看出了那个支朱钗就是自己的,毕竟她今晨才刚戴上! “好啊你,我还道是哪里的小贼,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我身上的银子和其他饰物呢!你都叫出来,不然定然将你送官!” “良玉,你好狠的心啊,原本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的仕途,原来……你竟是真要同我散了……”男人一脸悲痛,“难道我们这几载光阴,终究是错付了吗!” 姜暄和皱眉开口:“这位……先生,虽说这支朱钗并非凡品,但是京中内命妇有此朱钗的,也并非只有我母亲一人。” “你只拿出这支钗,并不能证明同我母亲……有旧。” “就是!”秦良玉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赞同姜暄和的一天。 她想不到,姜暄和说的姜家上下一心,同气连枝,竟然是真的。 姜中正十分满意的看着姜暄和。 没想到这个女儿真的能摒弃前嫌,一心为了姜家考虑。 果然,人站的位置不一样了,看问题的格局也就不一样了。 他捻了捻须,看向面前的男人。 “那自是不可能只有这一支钗。”男人苦笑着看向秦良玉,“我今日来这一遭,若是真的如你说所默然离去,想来也活不久了。” “与其那样,不如都说出来,这样路上也有你相伴,咱们一块投胎,下辈子也好做对真夫妻。” 房间中众人神色各异。 秦良玉听见他这么说,登时又要冲上前去。 此时她发髻散落,双目赤红,再也没有往日高高在上,仪态万方的官家夫人的模样。 “来人,扶好夫人!”姜中正声音中无喜无怒,却带着威严。 “你既说还有旁的……”姜暄和略一沉吟,面上带了些嘲讽,“若是只是背后有颗痣之类的,便不要说出来了,谁人背上没有痣,平白说出来污了我母亲名声!” 第425章 “自然不是,”男人凄然一笑,“夫人左肩下两寸处,有我的一枚牙印。” 秦良玉一愣,背后隐隐传来的刺痛让她头皮发麻:“你这贱人!竟敢攀咬我!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我要杀了你!” 说着,便向男人冲了过去。 谁料那男人竟然不躲不闪,面上反倒是带了几分释然:“无事,能死在你手上,我也算是了结心愿了……” 说着,还朝秦良玉冲来的方向张开了手臂。 “行了!”姜中正声音沉稳,其中带了些怒意,“来人,带夫人下去!看看她身上到底有没有……” 姜中正说不下去。 “父亲,这种事怎好让下人查看?有没有他们都不敢说啊,”姜暄和走到姜中正身边替他顺气,“还是父亲亲眼看看,才能还母亲的清白啊!” “而且,您铁面无私,素有威名,话从您口中说出来,相信日后定然没有人再敢攀咬母亲,污她清誉。” 姜中正长舒一口气,看着姜暄和的眼神中满是赞同。 只是,秦良玉此时惶恐的不敢作声。 怎么办,她身上似乎真的有牙印…… 随后,姜中正带着秦良玉回到了房间。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压在她妆奁下,还未来得及收起的一张纸。 秦良玉的妆奁是她的嫁妆,只配了一把钥匙。 姜中正微微眯眼,才发觉,那张纸,竟然是他同裘国往来书信中,漏掉的那一页! 他趁着秦良玉没注意,伸手拿过了那张纸,塞进自己的袖口中。 “老、老爷。”秦良玉瑟缩一下,随即开口,“你真的不信我吗?” “我自是信你的。”姜中正声音温和,伸手摸了摸秦良玉的脸,“夫人,为何不脱?” “可是……夫君,你若是信我,为何非要看?你我夫妻一场,你竟疑我至此?” 秦良玉不敢赌,她也不确定肩膀上的伤到底是下午被人打的,还是被人咬的。 “夫人不给我看,难不成心中当真有鬼?”姜中正手中微微用力,“夫人啊,若是没有,为夫定然将那男人碎尸万段,给你解恨可好?” 秦良玉泪盈于睫,哀凄的肯定:“老爷,求你了,别这样折辱我,好吗?” 姜中正耐心耗磬,一把把秦良玉推倒在床上,伸手扯开了她的衣服。 一个牙印,赫然就在她的肩膀上,脖颈后面和背后,还有些吮吻才能出现的痕迹。 “贱人!”姜中正怒不可遏,猛地伸手给了秦良玉一个耳光,“这就说你说的没做过!你那奸夫留在你身上的牙印还没消下去呢!” “大人!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秦良玉捉住姜中正的袍摆,尖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我可以解释!” 姜中正拂开她的手,伸手掐在秦良玉的脖颈:“整日里骂这个贱人,骂那个娼妇,谁成想,这相府里,最下贱的娼妇,是我姜中正的夫人!” “不、不……”秦良玉被他扼的喘不上气来,只能伸手用力拍打姜中正的手。 她脸涨得通红,奋力挣扎之下,姜中正才停手。 秦良玉恢复呼吸,喘了好一阵,刚要开口,就听见姜中正冷冷的说。 “你为我父母守孝三年,我自不会休你,你自请去庵堂落发出家吧!” “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做!”秦良玉顾不得身上难受,赶紧出言解释,“我今日出门,回来的时候被人打昏了!身上的首饰银钱都没了,那个齿痕定然是贼人留下的!” “老爷,我实是不知情啊!” “出门被人打昏了?”姜中正轻嗤一声,“你往日里出门,哪次不是丫鬟小厮带一堆,缘何你被人打昏,其他人不知?” 第426章 “你今日出门,若非是去见了奸夫,你倒是同我说说看。” 姜中正声音拉长,听起来十分嘲讽。 “你去了哪里?又有谁能给你证明?” 听到姜中正的话,秦良玉震惊的看着他。 她知道,现下姜中正的心早就已经偏到了姜暄和那边。 但是她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不相信自己。 “老爷,你这么说,是不相信我吗?”秦良玉声音有些许颤抖。 “信你?”姜中正轻嗤一声,“你让我如何信你?” “可……” 秦良玉刚要出言解释,就被姜中正打断:“好,多年夫妻,我便再信你一回。” 闻言,秦良玉眼中闪烁出激动的光。 “那你同我说说,你今日出门去了哪里,又在什么地方被人袭击。”姜中正声音愈发温柔,“说出来,我差人暗中探查,若是当真冤枉了夫人,我同夫人磕头谢罪。” 秦良玉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安慰。 毕竟她今天出去见那男人的事情实在是说不清。 黑吃黑若是没有具体的嫌疑人,就只能咽下去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见不得光。 秦良玉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她这一反应,自然都被姜中正看在了眼中。 姜中正几乎已经笃定,秦良玉已经背叛了他。 他稍稍平复下被戴绿帽的情绪,再看向秦良玉,目光中多了些探究。 所以,这女人并不仅仅是不满自己不给女儿报仇吧…… 想想那些信件,想来这女人早早就已经投靠了别人。 姜中正不由嗤笑一声,转头离开了房间。 “看好夫人,若是出了问题……”姜中正走出房间,看着跪在院中瑟瑟发抖的嬷嬷,声音亦如往常一般温和。 只是话中深意令人却令人不敢深思。 正厅内。 姜辛宇怒目直视着男人:“你这般辱我母亲,是当我们兄妹都是死的吗!” “大少爷何出此言?”男人看着姜辛宇的目光十分和善。 “细细算来,我也算是你的庶父了,你这般跟我讲话,你母亲会伤心的。”男人浅浅一笑,关爱的看着姜辛宇。 “你!你这般侮辱我母亲,我不信你手中有证据!”姜辛宇好一阵才平复下来,阴鸷的眼神死死盯着男人。 “我自是有证据的,证据姜相现下应该已经都看到了。”男人成竹在胸,“少爷,若是你父母和离,我也是愿意抚养你的。” 一个成丁男子,被人这般说,姜辛宇看着男人喘着粗气。 “你!”姜辛宇再也忍不住,上前就要打人。 “好了!”姜中正的声音响起,从外面响了起来。 众人目光不由得都聚焦在他身上,就见姜中正依旧面上并没有众人所想的气急败坏,反倒是如沐春风。 姜辛宇刚才甚至都在怀疑自己母亲,现下见了姜中正这般情态,心中自然安定几分。 他倨傲的看着刚才折辱他的男人,想看看等会儿父亲到底怎么处理他。 “来人,拿五百两银子来。”姜中正看着男人的目光温和,只是眼底隐藏着寒冰,“想来,这位先生是认错人了,我夫人身上并未有痕迹。” 姜暄和没想到,姜中正竟然这么能忍。 不过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姜辛宇见到父亲非但没有要处死这个诋毁他母亲的混账,居然还要拿钱给他,登时就要发作。 只是还未开口,就被姜中正一个眼神制止了。 男人见姜辛宇吃瘪,倒是没说什么,只从姜府下人手中接过了银两,对着姜中正盈盈一拜:“原来是认错人了,今日得罪了,丞相大人好涵养。日后某在仕途上,还望丞相大人多多提携。” 第427章 姜暄和捏住自己大腿上的肉,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不得不说,这人还真知道往哪里捅刀子最痛。 姜辛宇不太明白他爹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暄和却是知道。 毕竟,姜夫人背后有没有伤痕,她可是心知肚明的。 姜中正现下不追究,想来也是不愿意往外宣扬这件事。 毕竟脑壳泛绿光的名声,着实不怎么好听。 桌子上的纵使是珍馐美味,众人也都没什么胃口。 姜中正站起身:“今日之事,莫要再提。” 说完便转身离开。 “小妹,今日我才知,你竟是这般……口若悬河,条分缕析。”姜辛宇皮笑肉不笑,看着面前的姜暄和,宛如看着一个死人。 姜暄和看着姜辛宇,绽开这几日对着他的头一个微笑:“那自是不如兄长,老成持重,泰然自若。” 姜辛宇轻嗤一声:“我找父亲还有事,妹妹便在此慢慢吃吧。” 姜暄和笑吟吟的看着他离开。 春月上前,跟姜暄和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笑。 刚出门,姜暄和就被怒不可遏的秦良玉拦住了。 “夫人……”姜暄和面上欲言又止,看着秦良玉的眼神中带了些鄙夷。 秦良玉自然没错过她眼底的那丝嘲讽。 “是你!”上前就要掌掴姜暄和,被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姜暄和闪了过去,她愤愤然开口,“就是你个贱人,刚才那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夫人这是哪里话?”姜暄和一脸泫然欲泣,往春月身后躲了躲,“刚才父亲都说了,全都是个误会,夫人怎么……怎么说是我安排的?” 秦良玉此时已经红了眼,看着姜暄和的目光中满是狠戾,完全没察觉到她为何此时这般柔弱。 “放屁!若不是你这样的安排的,我怎么会,怎么会!”秦良玉险些说出自己身上有痕迹的话,却生生忍了下来。 随即一个大力,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春月,往旁边一推,一个巴掌打在了姜暄和的脸上。 姜暄和被她打的跌倒在地,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贱人!我还治不了你!”秦良玉多日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怒火,这一刻仿佛都释放了出来。 见姜暄和跌倒,就要上前去补几脚泄愤。 春月见姜暄和久未起身,登时也不顾要继续演戏,赶忙上前,查看姜暄和有没有事。 “娘娘!”春月见姜暄和紧闭双眼,赶忙高声喊叫。 周围的下人赶忙跑去通知姜中正。 姜暄和到底是宫妃,若是在姜府出了问题,他们谁都跑不了…… 姜暄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一个大夫在为她把脉。 姜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围在她的床边。 “王太医,敏妃娘娘如何了?”姜中正面上带了些担忧。 到底是在他府上出的事,还是他夫人打的。 若是…… 姜中正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秦良玉当真不能留了。 “嗯……”王太医捻须,原本严肃的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半晌过后,太医起身,对着姜中正作了个揖:“恭喜姜相,敏妃娘娘有喜了!” 姜中正听到这话,不由微微一愣,随即面上满是惊喜:“是是,陛下有后了!自是喜事!” 只是心中隐隐也升起了些担忧。 虽说原本让姜暄和跟姜元敏互换,就是为了能让大周朝这任皇帝的第一个血脉,出自姜家。 现下歪打正着,也算是完成了最开始的目标。 只是…… 他几日前才接到拓跋炎的亲笔信,上面言明要让他杀了敏妃,也就是现在的姜暄和。 第428章 原本他就有些犹豫,现下姜暄和有了身孕,姜中正就更加踟蹰了。 不论如何,之后的事情还是需要好好筹谋才是。 “小妹!恭喜你啊!”姜新楣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了,挤到前面来,笑着开口,“我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给小外甥,小外甥女的见面礼了,到时候用足金打一套金饰,然后还要……” “二郎,你小声些,小心惊到你小妹!”姜中正伸手在姜新楣肩膀上拍了一下。 “爹,您也别说二郎了,小妹有喜,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喜事啊!”姜辛宇面上笑的温和,仿佛已经忘了刚才在饭厅同姜暄和之间打过机锋一般。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姜傅开目光幽深,不知定定的看着姜暄和,一言不发。 姜暄和目光四下打量,对上他视线的时候,姜傅开对着她浅浅一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爹……”姜暄和开口,声音有一丝干涩。 春月赶忙上前,扶着她起来,往她背后塞了个枕头。 “怎么了?”姜中正现在一脸慈父模样,向前一步,坐在刚才太医看诊时坐的绣墩上,牵起姜暄和的手,“想跟爹爹说什么?尽管说。” 姜暄和扫了一眼隐没在人群之中的秦良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轻微的举动似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她倒抽一口凉气。 秦良玉看见她这副柔弱模样,不由得咬牙切齿。 “父亲,孩儿有个请求,还望父亲能允准。”姜暄和柔柔一笑,看着十分柔弱。 “说吧。”姜中正不知道姜暄和现在要求什么,现下这么多人在,想来应该不会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爹爹,还望您,不要惩罚夫人。”姜暄和凄然一笑,“其实刚才,都是我顶撞夫人的,夫人气不过才打了我……” “所以,若是因为我的缘故,爹爹和夫人中有了龃龉……那女儿真是万死也不能赎罪了。” 姜暄和这番话,让姜中正一愣。 他没想到,姜暄和开口竟然会说这件事。 “这件事……” 姜中正还没开口,身后的秦良玉就尖叫出声:“她是装的啊!她都是装的啊!老爷,之前的事都是她做局陷害我的啊!” 听到这话,太医一脸纠结,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姜中正不悦的扫视了一眼秦良玉:“来人,夫人病了,着人送她回俞城庄子上修养!” “不!你不能这样,我给你父母守孝三年,还诞育了三个子女,你不能这般……”秦良玉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上来的健仆捂上了嘴。 姜中正的眼神都没有往旁边扫一下,只一脸慈爱的看着姜暄和。 姜中正见姜暄和似是还要开口求情,随即便开口:“我儿,你现在身子虚弱,不要想那些无关之人,好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随后,姜中正看向站在一旁的春月:“伺候好你主子,你的造化在后面呢!” 姜暄和到底是有了身孕,又说了一阵之后,姜中正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姜辛宇留在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姜暄和开口:“妹妹这胎,倒是怀的及时。” “兄长何出此言?”姜暄和心中一惊,面上却不露分毫破绽。 “没有,”姜辛宇眉眼含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就是感叹一下,妹妹当真是好福气,最后进宫却先于其他宫妃有孕,那不是天大的福气?” “姜家福泽延绵,我身为姜家人,有这样的福气,似乎也不为过吧?”姜暄和浅浅一笑,随即开口,“我有些乏了,兄长若是没有旁的事,便……” 第429章 “好,妹妹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姜辛宇见她出言赶客,也理了理衣襟,转身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姜辛宇回转头,想要看看姜暄和表情有没有什么异样,却只看到春月在替她整理被子,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了姜暄和的房间。 出门之后,看着已经升起的月亮,姜辛宇不由轻嗤一声。 “还真是命大。” 随后,他便折身去往秦良玉的院子。 见到姜辛宇过来,秦良玉顿时红了眼眶:“大郎!你可算是来了!” 说着便哭了起来。 “今日之事定然是姜暄和那个小娼妇做局陷害我!”秦良玉抓住自己儿子的手,恨恨的开口,“你爹那个老匹夫,居然不相信我,还要让我去俞城修养!真真是识人不明!” 说着,她又紧张的看向姜辛宇,试探性开口:“大郎,你是相信为娘的,对吗?” 姜辛宇在她手上拍了拍:“娘,我自是相信你的。” 听到儿子相信自己,秦良玉再也憋不住,把这段时间姜暄和如何欺辱自己,姜中正又如何逼迫自己忍受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听着秦良玉的话,姜辛宇的目光逐渐幽深了起来。 “新楣也是个没良心的,亲妹妹被那个小娼妇害死,他居然还偏心她!”想到自己二儿子,秦良玉就没来由的生气,“大郎,你是会替你妹妹和我报仇的,对吗?” 姜辛宇浅浅一笑,轻声说:“娘放心,若是姜暄和当真如此丧尽天良,我必定将她碎尸万段。” 姜辛宇又跟秦良玉说了一阵,让她暂避锋芒,去俞城修养一段时间,自己也会派人跟着去照顾她,才让秦良玉放松下来。 从秦良玉房间出来,姜辛宇看向姜暄和的方向,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狠戾的笑。 夜深,城郊。 一温润男子,正在策马奔驰。 若是有姜府之人在此,定然能认出,这个人便是刚才在姜府中,“诬赖”与秦良玉有染的那个男子。 只是男子面上冷肃,并没有刚才在姜府中的从容不迫。 就在这时,林中出现数个黑影,冲出之后几个纵跃,便来到了男人前面。 为首的两个人互相一点头,其中一个从怀中掏出一物丢给对面的人,随即两人分别在官路两边站定。 皎皎月光映照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反射一下光芒。 片刻后,男人连同奔驰而过的马,就都摔到了地上。 男人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刚要开口,胸口就出现了一把刀。 竟是从后面让人给通了个对穿。 男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就已经断了气。 随即几个纵跃,几人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等到几人离开,拓跋扈才从黑夜中走出,刚才仰躺着的男人,瞬间化作了稻草人。 “还当姜相要认下这顶绿帽,没想到……”拓跋扈嗤笑一声,蹲下身在男人身上摸了摸,掏出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倒是没有他夫人大气,才五百两。” 拓跋扈信手掐诀,念诵一段话之后,也折身进入到黑夜之中。 入夜。 姜暄和睡不着,感觉心中隐隐有些焦躁,索性起身,推开窗扇,欣赏月色。 只是刚在窗边坐定,一个身影就闪了进来。 “爱妃,既然有孕,便不要吹冷风了。”慕容峥伸手,抱起坐在桌边的姜暄和,来到床榻边。 随后袍袖一拂,窗扇也应声关闭。 姜暄和原本以为今天时间晚了,慕容峥不会过来,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来了。 第430章 她窝在慕容峥怀中,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勾勾唇开口:“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臣妾是假孕。” 慕容峥自然知道。 毕竟若非慕容峥亲口下令,王太医还不敢联合宫妃作这样的局。 听到姜暄和这么说,慕容峥点点她的鼻尖:“怎么,爱妃这是真的想要孩子了?” “要是想要,朕也不是不能配合一下。” 姜暄和叹了口气,靠在慕容峥怀里一言不发。 见她有不悦之色,慕容峥只觉得心似是被揪了一下,赶忙开口:“我只是说笑,自然是知道现在还时机未到。” 随后,他把姜暄和放到在床上,欺身上去凑到她唇边轻咬一下:“不过……朕确实很想念爱妃!” “陛下!”姜暄和小脸微红,伸手在慕容峥身上轻锤一下。 “啊——好痛!”慕容峥顺势倒下,整个人压在姜暄和身上耍赖,“爱妃把朕打倒了。” 许是好一阵没亲热,慕容峥这晚格外粘人,断断续续折腾了姜暄和一宿,直到天光大亮才偃旗息鼓。 等到姜暄和再次睁眼的时候,竟是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她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吃痛的额角。 倒是纠结了起来。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希望慕容峥天天来,还是希望他不要天天来了。 春月红着脸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个锦盒。 “怎么了?”姜暄和开口,嗓子已经有些嘶哑。 她不由在心中谴责一下慕容峥。 若非他让自己说那些有的没的,自己今日怎么会哑嗓子。 “哦,这是姜新楣送来的。”春月把锦盒放在姜暄和身边,“你没醒,我就先手下了。” 姜暄和面上红了红,伸手打开了那个锦盒。 里面竟然是一套小孩子穿戴的金饰,长命锁足有小孩子拳头那么大,还有两个。 加上金子的手镯和脚镯,当真是富贵非常。 “我这为兄长,可当真是财大气粗啊……”姜暄和有些无奈,“昨日才刚查出有身孕,今天就连孩子的手镯长命锁都准备好了。” “姜新楣待你倒是十分细心。”春月诚恳的说。 “是,他确实周全。”姜暄和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 她话说了一半,随即停了下来:“罢了。” 虽说姜暄和“怀孕”了,但是因为她现在还在姜府,因而慕容峥理论上应该是不知道的。 故而也没有明旨下发。 敏妃娘娘怀着皇帝第一子的事情,暂时就还只有姜家人知道。 秦良玉那边,前夜听了儿子的话,她心中也有些懊恼。 想起嬷嬷,秦良玉不由得有些歉意。 还是自己没能沉住气。 若是听了嬷嬷的话,没有出去找那个神秘男人的话,她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秦良玉想起昨日的事情,就倍感屈辱。 她没想到,姜暄和那个小蹄子,竟然敢这么算计她。 “都怪那个小贱人!”秦良玉这边还在怒骂姜暄和,马车骤然颠了一下,秦良玉瞬间怒意大盛,“老刘,你怎么赶车的!” 随即,秦良玉就发觉,周围的景色似是有些奇怪。 一边竟是山崖石壁。 “老刘!快停车!”秦良玉这才察觉到看不对,赶忙开口叫停。 只是随着她的话,马车并没有丝毫想要停下来的意思。 山路颠簸,秦良玉在车上竟是已经站不住,跌坐在了车上。 秦良玉抓住马车窗框,勉强坐了起来,看着周围景色飞速倒退,她心中也开始慌了起来。 她惊声尖叫,奋力扑向车门,随即便开始猛烈捶打。 第431章 秦良玉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张。 只是她的嘶吼捶打并没有任何作用,车门依旧是纹丝不动。 此刻,秦良玉也想明白了。 是姜中正做的吧…… 什么让她去俞城修养,他从开始,就没有想过让她活着。 秦良玉紧紧抱住自己的腿,靠在车壁上,喃喃自语:“元敏我儿,母亲来找你了!” 在颠簸的马车上,秦良玉最后看了,发现即将要掉下悬崖,随即,她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下一瞬,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秦良玉惊奇睁开眼睛。 车门被人打开,一道光射了进来,开门的人隐没在逆光之中。 只是,秦良玉的疑惑,也就只有片刻的时间。 下一瞬,一股大力,就把她从车厢内拽了出去。 秦良玉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随即一股怒意袭上心来。 “姜暄和!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指使的!”秦良玉看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姜暄和,怒意翻涌,就要冲上前去厮打。 只是还没冲到姜暄和身边,就被一股大力推了回来。 这时,她才看见站在姜暄和身边的秋叶。 到底是女儿身边的贴身婢女,秦良玉自然是认识的。 “秋叶!你怎么会在这里!”秦良玉震惊的看着秋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秋叶。 只不过秋叶没有回答,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只定定的看着秦良玉。 此情此景,秦良玉又怎么会不明白? “原来……你这贱人!你竟然背叛了敏儿!你怎么敢!敏儿带你们不薄啊!” 秦良玉不明白。 跟在姜元敏身边的四个丫鬟,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自小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自己待她们也是极好的。 别的不说,在府上,她们的待遇比姜暄和可是要强多了。 “夫人,这话说的是不是就有些难听了?”姜暄和轻嗤一声,面上带着嘲讽,“良禽择木而栖,怎么就是背叛了?” 秦良玉双目赤红,看着姜暄和的眼神中满是杀意。 “再说了,你觉得你们当真是待她们不薄吗?” 姜暄和脸上的嘲讽十分明显,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良玉:“夫人,你女儿是个什么东西,你是真的不清楚吗?” “你、你竟敢……” 听她提起姜元敏,秦良玉刚要出言训斥,就被姜暄和打断了。 “姜元敏看待她们,不过是好用一点的工具罢了,”姜暄和浅浅一笑,走近几步,声音也更加清晰,“工具只有趁手不趁手,哪有情感一说?” 秦良玉怒目圆睁,见姜暄和上前,伺机便要冲上去打她。 只是秋叶在一旁站着,自然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在秦良玉刚要动作的时候,就被秋叶拦了下来。 “夫人,我奉劝你一句。” “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你落到这番田地,还张牙舞爪,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你!你这婊,子生的贱种,跟你那个骚,货娘一样,得势便这样张狂!你以为我没有娘家吗!你敢对我动手,你觉得我娘家人会饶了你吗!” 姜暄和给她鼓了鼓掌:“你倒是还不蠢,这是猜到了要你性命的人是姜中正了,是吗?” “什么!这不可能!你这贱人休要胡说!” “你以为你做下那样的事,姜中正真会让你活着吗?” “你以为你从这里经过,是谁告诉我的?” “我现在身怀皇嗣,你就是姜中正给我的一个甜头罢了。” 听到她这番话,秦良玉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姜暄和:“不,这不可能!你这贱人一定是骗我的!” 第432章 “对,都是你骗我的!” “真是好笑,你现在这样子,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见她一脸惊恐,仍旧不肯相信的模样,姜暄和对着一边的秋叶点了点头。 秋叶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枚丸药,捏开秦良玉的嘴,猛地塞了进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我不吃!我不吃!”秦良玉愣怔片刻,随即便开始疯狂扣嗓子眼,想要吐出刚才那粒药。 只是药丸入口即化,秦良玉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可怜的。”姜暄和看着秦良玉狰狞的模样,浅浅一笑,“明明事情都是姜中正做的,负你的人是姜中正,同他人有染有孩子的也是姜中正,利用了你女儿,最后把她害死的,还是姜中正。” “你不把矛头对准幕后黑手,反而频频向别人发难,究竟是为何?” “我母亲当年已经自己攒够了赎身银子,她就要离开那个折磨她的魔窟了,若非姜中正强迫,她根本不会委身于他。” 秦良玉停了下来,她看向姜暄和的目光阴鸷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若非那贱人勾引,老爷他、他怎么会同他人……”秦良玉声音有些嘶哑,“你也不要为她开脱了,她在那种腌臜地方,难道还当自己是什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圣女?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那婊,子娘,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 话音刚落,姜暄和一个巴掌就搭在了她的脸上,秦良玉此时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跌倒在地也只是带着怒意看着姜暄和。 “自己眼脏就看谁都下贱,其实最下贱的不就是你吗?”姜暄和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自己因为打人有些吃痛的手掌。 “你怨恨姜中正负你,却不敢对他动手,便把事情都推到别人身上,挥刀向更弱者。” “动辄打骂也就罢了,那年冬日里缺炭,我风寒发热,我娘为了让你能施舍给我们一些炭火,被你逼着赤脚走在炭上。” “秦良玉,你可知伤口出脓,是会死人的!” “你怎么不知道呢?你的目的不就是要弄死我们母女?” 秦良玉听到她这么说,竟然笑了出来,她呵呵的声音宛如破风箱一般,指着姜暄和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只是才笑了两声,她就察觉出事情的不对来。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秦良玉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勉强发出些气音。 “吃了什么?那自然是好东西了。” 姜暄和浅浅一笑。 只是这笑容落在秦良玉眼中,不亚于邪魔恶鬼。 “你做下这么多恶事,让你轻易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你女儿那些作践人的手段,统统都是你教的!她不得好死,你便活着受罪吧!”姜暄和拎起她的领子,又在她脸上打了两巴掌。 “我给你吃的,是让你再也不能骂人的药,让你多积些口德,待到姜元敏投胎时,也许就不会罚的那么重,投个人胎,下辈子到娼馆里去,让人宠爱。” 听到她还在诅咒自己女儿,秦良玉面目狰狞扭曲,冲上前去就要打人。 只是她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活着受罪才是你的最终归宿。” 归途中。 姜暄和看着马车外的风景,突然开口:“见她的样子,作何感想?” 她身边的秋叶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轻声开口:“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姜暄和轻笑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 第433章 秋叶闭了闭眼睛,自然明白姜暄和话中含义。 毕竟,自己不久前还是站在秦良玉一边的。 她看向靠在马车车壁上,正在聚精会神看风景的姜暄和,心中有些动容。 她也是在投靠姜暄和之后,才明白,做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自从被秦良玉选中,秋叶就日复一日的辛苦练功。 最终,跟雪梅一起,成为姜元敏的贴身丫鬟。 她没有善恶是非观,只知道服从姜元敏,以她的意志为行事准则, 只要姜元敏开口,她便是她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是…… 谁又想一辈子做工具? 原本的姜暄和,跟她们难道不是一样的? 更甚至,她的处境还不如她们这些丫鬟。 只是平日里一直逆来顺受的姜暄和,竟然反抗了…… 秋叶最开始无法,理解。 她凭什么反抗?她不过是个低贱女人生的贱种罢了。 她为什么反抗?难道打在身上的鞭子,扎在身上的针不痛吗? 但是……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成功了…… 把一直以来压在她身上作威作福的姜元敏推翻了。 秋叶只觉得自己脑子中,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因为没能照顾好小姐,被鞭笞后。 秋叶在想,坏事明明都是姜元敏吩咐她们做的,最后的后果为什么要她们来承担? 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这一想,在姜暄和救下她之后,问她之后要不要跟着她的时候,自己才点的头。 只是现在看见秦良玉被姜暄和毒哑,秋叶已经没了最开始的震惊。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马车停在了城中的一个茶楼。 姜暄和下车走了上去,就见到拓跋扈正靠在雅间的床边,似是在聚精会神的听人说书。 看着他闲适的模样,姜暄和浅浅一笑,便进到雅间里面,坐在了拓跋扈对面。 拓跋扈像是这时才发现姜暄和一般,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怎么,这是事都办完了?” “嗯,还要感谢三皇子殿下,若不是你的帮助,这事情想成还要再费些周折。”姜暄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添了点水,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便以茶代酒,谢谢殿下了。” 姜暄和举起茶杯,像是敬酒一般,自己先一饮而尽了。 拓跋扈知道,她在感谢自己帮忙给那男子换脸,还用障眼法助男子脱险的事情,摆了摆手,也拿起茶杯,在她喝完的茶杯上轻轻碰了一下。 “好好好,”拓跋扈也一饮而尽,随即放下茶杯,托着腮浅笑,看向姜暄和,“不过你也太客气了,咱们可是好朋友,这些不过是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呢。” 姜暄和笑着耸了耸肩。 “你怎么不杀了秦良玉以绝后患呢?” 拓跋扈自是知道姜暄和没有杀人,毕竟她毒哑秦良玉的药还是跟他要的。 “这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我行让她零碎受罪,慢慢死去。” 听到这话,拓跋扈啧啧两声:“你就不怕她再回来?到时候你可就有口难言了。” 姜暄和明白他的担忧。 毕竟就算哑了,秦良玉还识字,只是毒哑了她,她也不是没办法向外界传消息。 “没事。”姜暄和成竹在胸,给自己又倒了杯茶之后,笑着跟拓跋扈说,“我了解姜中正,明面上虽然是因为秦良玉疑似给他戴了绿帽,其实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秦良玉知道的太多,现在又有背叛的嫌疑。” 第434章 “姜中正绝对不会让秦良玉再踏入京城半步。” 姜暄和说完,嘴角绽开一抹醉人的笑。 拓跋扈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咳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茶。 “倒是你,公主都送过来了,你什么时候回裘国?”姜暄和有些好奇。 毕竟拓跋扈也是裘国皇子,现下就这么大喇喇的呆在别国,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 拓跋扈听她这么,轻哼一声:“怎么,你是用完人就要丢吗?我才刚帮完你的忙,你这就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姜暄和有些无奈。 “好了,逗你的。”拓跋扈向后一靠,靠在椅背上开口,“其实是因为我姐姐。” “我看她过的不开心,不想也不敢回去。” 姜暄和看他样子虽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但是说出的话却异常认真,不免跟着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跟公主感情这么深……”姜暄和看着拓跋扈,认真的开口,“你我毕竟相交一场,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公主的。” “你?还是算了吧,”拓跋扈笑的有些坏,“太平盛世我姐姐不需要你保护,要是乱世之中……” 拓跋扈上下扫视了姜暄和一番:“我姐姐想来你也护不住。” “所以啊,你就好好顾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姐姐就不用你操心了。” 听他说乱世,姜暄和不由的蹙了蹙眉。 难不成他知道些什么? 赶忙开口:“如果……大周和裘国打起来,你当如何?” 姜暄和心中拿拓跋扈当朋友,若是到时候他对上大周…… 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这问题……”拓跋扈耸耸肩,脸上满是不耐,“若是按照我的心意,我自然两边都不帮,偷偷接走我姐姐,然后干脆隐居山林。” 姜暄和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回答。 愣怔片刻,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没想到,殿下竟然是这样想的。” 拓跋扈没说话,只定定的看着她。 “若是……”姜暄和沉吟片刻,看向拓跋扈的眼神中,缀满了星星,“若是我有一日,能了结自己的事情,那……” 拓跋扈见她拖长声音,有些急迫的开口:“那便如何?” “那便去找殿下。”姜暄和笑容灿烂,宛如朝阳般明媚。 “到时,殿下可不要不给我开门啊!” 入夜,姜府中。 一抹黑影闪过,几个纵跃之间,就进到了姜中正的书房之中。 彼时,姜中正正在看书,见有人不经通传,便进到他的书房中,有些不悦。 只是看清来人之后,姜中正面上的不悦收了起来。 “你为何迟迟不动手!” 来人开口便是质问,姜中正闻言,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只是这变化太过微妙,男人并未察觉。 “事情有变,”姜中正理了理衣襟,不卑不亢的开口,“还望尊驾能帮忙通传一声,能否再宽限些时日。” 听到姜中正的话,男人冷哼一声,却也没有说别的。 姜中正见他默认,刚才的不悦也平复了一下,他随即开口,问出了自己之前就疑惑的事情:“尊驾可知,为何陛下要杀……杀敏妃?” “你问的太多了!”那人开口有些强硬,随即便软了下去,“姜相,不该你知道的事情,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你只消知道,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就可以了。” “没有人,能在陛下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上置喙。” 闻言,姜中正微微一愣,随即敛下神色:“老夫知道了。” “之前提及的事情,还请尊驾转告陛下。” 男人一言不发,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435章 他刚要跃出姜府,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尊驾留步。” 男人转头一看,竟是姜辛宇。 他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原来是姜大公子,我正要离去,你叫住我是要做什么?” “尊驾,我知晓陛下已经对我父亲近来的行动有些不满,”姜辛宇脸上是和善的笑,“我有些事情想同尊驾谈谈,不知尊驾可否拨冗移步?” 男人看向姜辛宇,面上也带上笑:“姜大公子原是要说这事,那自然可以。” “毕竟,我们都是为陛下办事的。” 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即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姜辛宇才回到自己房中。 见到拓跋翡玉正在对镜卸妆。 珠光映衬之下,拓跋翡玉深刻的面容如梦似幻,让姜辛宇口中有些干渴。 他悄然上前,猛地要从背后抱住拓跋翡玉。,却被她一个闪身避开了。 “姜大公子,这是何意?”拓跋翡玉面色冷淡,看着姜辛宇的目光中,带了些薄怒。 见到她这样,姜辛宇赶忙举起自己的双手后退,叹息一声开口:“殿下,我知道你刚同我成亲,还没能从裘国人的身份上转变过来,这些我都能理解。” “但是我们毕竟是夫妻,你用这种态度对我,是否有些不妥?” 拓跋翡玉冷笑一声,并没有开口。 只是表情已经能说明一切。 她瞧不上姜辛宇。 “好好,殿下暂时不接受我,我也能理解,日久见人心,我相信殿下就算是长了颗石头心,也总会被我焐热的。” 说完便退出了拓跋翡玉的卧房。 只是,刚一出门,姜辛宇的笑意便收了起来。 这个贱人,不过是裘国送来和亲的公主,竟然敢拒绝自己! 想到刚才自己跟拓跋炎派来的人商议的事情,姜辛宇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他要让这个贱人,跪在地上求自己宠幸她! 戏院中。 “姜姐姐,”冯溪薛搂住姜暄和的手臂,伸手指着台上开口,“你看那个小旦,长得可真俊俏啊!” 姜暄和点头应是。 随即转头看向一边的姜新楣和程行简。 她有些不太明白她这个兄长。 若说自己这边,还是冯溪薛的要求,那他又带上程行简…… 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不过,现在看他的表情,应当是有些后悔带冯溪薛来看戏的。 毕竟,现下戏园里,能登台的,纵使是小旦,也都是男人。 自己喜欢的姑娘指着别的男人说俊俏…… 姜暄和不知道姜新楣心中的感受。 只能说,这要换成是慕容峥,恐怕醋都打翻一缸了。 姜暄和想完,才发觉自己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慕容峥,不免有些脸热。 “我说姜兄,你叫我过来,是……”程行简看着自己这位好友的窘迫,不免忍笑。 姜新楣扫他一眼,伸手勾住程行简的脖子:“闭嘴啊你!觉得自己碍眼怎么不走?你还跟着来作甚!” “姜兄饶命!姜兄饶命!这戏班出名,若非姜兄的面子,我自是没法一睹风采的。”程行简不由得举手告饶,见他还不停手,赶忙指着一边的小摊开口,“姜兄,那边有卖樱,桃煎的,咱们不如去买些来吃!” 姜新楣果然停下手,也看到一边的小摊贩,略一沉吟,转头开口:“小溪,你们吃樱,桃煎吗?” 冯溪薛听到之后,眼睛不由得亮了几分:“吃!我还想吃盐渍梅子!” 姜新楣转头看向姜暄和:“那……那妹妹吃吗?” 见他谨慎的模样,姜暄和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第436章 姜新楣登时便像要过年般,眼睛噌一下就亮了起来,拉着程行简就去买零嘴了。 不多时,两个大男人就抱了满满一怀过来,都放在了姜暄和和冯溪薛面前的桌上。 “不是,姜新楣,你这是把人家摊子都包圆了吗?”冯溪薛震惊的看着桌子上的零食,“这也太多了……” “小溪妹子说对了,可不就是……”程行简还没说完,就被姜新楣一个拐子打了回去。 他闭口不言,在姜新楣看不见的地方拼命冲着冯溪薛点头。 “没事,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家吃,这些都能放许久的。”姜新楣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姜姐姐,你吃!”冯溪薛也明白过来,脸颊有些红,转过头去不再看姜新楣,拿了零嘴就在姜暄和面前献宝。 姜暄和看着她这个哥哥的样子,就觉得有趣。 只是她没做声,只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了他一眼,随即便跟冯溪薛一块吃零食。 台上的戏十分精彩,众人不由得深陷其中。 就在两个武生对打的精彩时刻,一柄枪脱手而出,直直的飞进了观众中。 在观众的惊呼之中,台上的武生已然跃下台来,后台也涌出穿着戏服的人,手中握着钢刀,冲进人群中,杀作一团。 顿时,周围乱成了一锅粥。 本来这日就是休沐,加之这戏班原本在南方就十分出名,能买到戏票的大多都有些门路。 除了姜暄和她们四个,大多数人都带着家丁小厮。 见到自家主人被追着砍,这些人也冲上前去,跟戏班的人打作一团。 这也让原本就混乱的现场,更乱了几分。 姜暄和伸手拽着想要冲上去的冯溪薛,对她皱眉摇了摇头:“小溪,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这些人不是我们能匹敌的。” 原本热血上涌的冯溪薛,听到姜暄和的话之后,也收了心思,老老实实的跟在几人身后。 姜新楣和程行简两个人,要护着两个女人出去,着实有些费力。 加之现在场内乱作一团,他们几个人更是举步维艰。 姜暄和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总觉得,似是有人在暗中窥测着自己。 姜暄和猛地一个转头,正对上一个小旦看过来的目光。 她这时候也认出来,这人正是最开始冯溪薛指着夸英俊的那个小旦。 小旦距离姜暄和几人还有六七步的距离,见她发现了自己,并没有躲闪,勾唇一笑,随即便提起手中长刃, “快闪!”姜暄和一声断喝,拉着冯溪薛朝一边避让。 姜新楣自然也是听到了,赶忙把姜暄和和冯溪薛两人挡在自己身后:“行简!” 听到姜新楣的话,程行简也收起了平日里的玩闹模样,一左一右跟姜新楣挡在两女面前。 “快走!”姜暄和要被这两个人蠢哭了。 能在这么多人中找到自己,并且还直冲着自己过来,想来这人同场中那些人并不一样,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暄和目光一凛,就见那小旦笑的邪肆,他高声喊了一句听不懂的外族话,刚才还在各自为战的戏班演员们,都朝着他围拢过来。 看到这般情形,姜暄和哪里还不明白。 这些人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妹妹,你带着小溪先走。”姜新楣回转头,冲着姜暄和凄然一笑,“之后替我照顾好她。” “你费什么话!不能一起走吗!”姜暄和听到这话,就想上前殴打他,被姜新楣伸手阻拦。 第437章 “我给你们拖延些时间,你们跑出去就好了。”说着,姜新楣就冲了上去。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姜暄和好不容易才拦住了要上前的冯溪薛。 她呼出一口气,拽着冯溪薛蒙头就朝外冲。 放心吧,姜新楣,若是……我定然会替你照顾好小溪的! “啊!”姜暄和听见一声惨叫,是姜新楣发出的。 她心中一阵绞痛,只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拉着冯溪薛的手又紧了几分。 两人刚冲出去几步,姜暄和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这时候都在往外跑,怎么还有人往里进? 姜暄和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瞬间就放下了心。 “怎么,这是怕了?”慕容峥伸手在姜暄和脸上捏了捏,“哭的像个花猫。” 周围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姜暄和此刻似乎只能听到慕容峥的声音。 “我、你……你快去救我小哥!”姜暄和抽泣出声,仰望着慕容峥俊美无俦的脸。 “放心,必定全须全尾的救回来。” 说完,慕容峥在姜暄和头上揉了揉,便一个闪身冲进了人群。 姜暄和憋在口中的那句注意安全,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在侍卫的护送下,安全的出了戏园。 “小溪!”刚一出来,就听见冯伟雄的声音。 “爹!”冯溪薛刚刚经受这么大的惊吓,这时候看见自己父亲,连忙扑进他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冯伟雄也心有余悸,在自己女儿背上拍了拍安抚:“好了好了,没事了啊,爹爹在这,不怕了啊!” 姜暄和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女两个的互动,心中有些羡慕。 冯伟雄这时才看见姜暄和,赶忙哄好女儿之后,向姜暄和行了个礼开口:“敏妃娘娘,下官送您回去。” 姜暄和摇了摇头:“我想等等我小哥。” 见姜暄和坚持,冯伟雄也不好直接催。 索幸周围有侍卫保护,倒也还算安全。 下一刻,就见姜新楣和程行简,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也从戏园中出来。 程行简只衣衫有些凌乱,姜新楣竟是还挂了彩。 衣袖上全都是血。 “小哥!你……”姜暄和看到之后,心中一痛。 难不成,竟然胳膊没了吗…… “别急,妹妹,你别急啊!”姜新楣听到她喊自己小哥,眼睛登时就睁大了,只是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又着急到语无伦次。 “敏妃娘娘莫慌,姜兄只是蹭破了一块,他袖子上的血,都是那伙贼人的。”程行简理了理自己有些凉凌乱的衣服,拿出扇子在自己受上拍了拍。 “是是,那贼人提刀砍我,陛下冲出来一刀结果了他,然后他倒在我身上,血流了我一袖子,我胳膊上这点伤,就是被他手中武器蹭了一下。”见姜暄和面容缓和了几分,姜新楣赶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是怎么受伤的都说了出来。 “那就好。”姜暄和掏出帕子,有些别扭的递给姜新楣,“给,你擦擦吧。” 姜新楣接过自己妹妹的帕子,哪里舍得用,随即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嗯!” “既然现在新楣和程二已经出来了,那咱们先去马车上吧,我送你们回去。”冯伟雄赶忙开口。 “冯叔你过分了,怎么姜兄就是新楣,到我这就变成了程二了!”程行简在一边抱怨。 他这一耍宝,让原本十分紧张的众人放松了些。 冯伟雄带来的马车十分大,几人都坐进去之后尚有空间。 姜暄和看着因为被程行简上药而痛的龇牙咧嘴的姜新楣,心中不由生出了些动容。 第438章 她没想到,在刚才那样的死局,姜新楣竟然选择几乎必死的断后,让她带着冯溪薛离开。 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被姜新楣察觉到了。 看着担心自己的妹妹,姜新楣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也因为如此,姜暄和想起了刚才救下他们的慕容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危险。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陛下也来了?” 冯溪薛这句话,一下就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就连刚才还在暗暗担心的姜暄和,也把目光转了过去。 冯伟雄叹了口气,开口解释:“其实只是普通暴,乱。” 他察觉到众人一脸怀疑的目光,冯伟雄赶忙继续:“陛下出现的这么快,其实是因为刚才陛下同我正在对面的酒楼吃饭。” 听他这么解释,众人登时都理解了。 毕竟皇帝就算是微服出宫,也必然会带着侍卫,不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大家有多少脑袋也不够赔的。 姜暄和看着也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只不过她还是在忧心慕容峥。 就算她知道他武功高强,也心中隐隐担忧。 距离出事地方最近的地方是相府,冯伟雄把一众人先送到了这边,便带着剩下的人赶回去支援慕容峥。 冯溪薛留在相府等她爹,程行简看着姜新楣的样子,也没有离开,站在一边调侃他。 丫鬟找来剪子,把姜新楣的袖子剪开,替他冲洗包扎。 姜暄和站在门口,看向戏园的方向魂不守舍。 他们今日回来的时间尚早,姜中正和姜辛宇今日都不在府上,这让姜暄和心中多了些庆幸。 突然,给姜新楣包扎的丫鬟发出一声惨叫,周围人也都倒抽一口凉气。 姜暄和转身去看,就看到姜新楣已经清理出来的伤口,手臂上的血脉竟然变成了黑色。 “快!快叫大夫来!”姜暄和高声喊道。 阿俊手忙脚乱的出去叫大夫。 “小妹,我……”姜新楣看着慌乱的姜暄和,开口想让她别急,自己没什么事。 刚说了几个字,就被姜暄和一眼瞪了回来。 他只能讪讪住口。 很快,大夫就被带了回来。 只是看了一眼,便眉头紧皱,十分为难的模样。 “大夫,他怎么样了?您但说无妨。”姜暄和着急的上前询问。 “这……似是中毒了。”大夫捻须,没辙的开口,“老夫不善此道,认不出小公子中的是什么毒……” 姜暄和秀眉微蹙,看了一眼身边的春月,随即开口:“麻烦大夫先留一会儿,帮他先处理一下伤口。” 从春月手中接过一个牌子,交到阿俊手中:“拿着我的牌子去太医院,去请院正大人过来。” 阿俊拿了牌子就要出去,迎面就撞上了拓跋翡玉。 只是拓跋翡玉没什么事,阿俊却坐在了地上。 拓跋翡玉上前,看了一眼姜新楣的伤口,不由皱起了眉。 “公主殿下,我……小哥他怎么样?”姜暄和见拓跋翡玉一脸凝重,心中升起隐隐担忧,“您可是认识这种毒?能解吗?” 听她这么问,拓跋翡玉点了点头:“我的确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我不会解。” “这是苗族的毒,名唤噬心。”拓跋翡玉说完,看向姜暄和开口,“我确实不会解毒,但是我弟弟应该会更了解一些,他是苗族人。” “公主殿下……” 姜暄和刚要开口,请拓跋翡玉帮忙,就见拓跋翡玉把自己的婢女叫了过来,对她说了几句。 第439章 随后,毕竟女走了出去。 “好了,我已经叫人去找他来了。” “殿下,三皇子殿下他,可有把握?”姜暄和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拓跋翡玉到另一个房间开口。 拓跋翡玉摇了摇头:“我也只恰好知道这种毒罢了,具体怎么样,还是要看拓跋扈来了怎么说。” 姜暄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公主殿下,我想问您,这个……” 她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这种毒,是只有苗人在用吗?” 拓跋翡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具体怎么样还是要问拓跋扈,我所见过的,只有苗人在用。” 姜暄和心中有些沉重,不由得更加担忧了几分。 突然,外间传来一阵兵荒马乱。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相携走了出去。 就见冯溪薛原本只是坐在姜新楣旁边小声抽泣,此时却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 “小溪你别哭了,别哭了……”姜新楣双手合十,对着冯溪薛拜去:“你再哭下去,等会儿冯叔父来了,我恐怕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姜暄和有些诧异的看着,像站在一边看好戏的程行简投去疑惑的目光。 程行简察觉到姜暄和的目光,笑嘻嘻的开口:“刚才姜兄说有些痛,不过还能忍,然后露出痛苦又隐忍的目光……” 他没说完,姜暄和却已经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无奈的同时,看见姜新楣还在这么努力的逗冯溪薛开心,心中不免有些动容。 “不对啊,”拓跋翡玉皱眉看着姜新楣,“你只有一点点痛吗?这不应该啊,中了噬心的话,你现在应该整根手臂都痛的像凌迟一样才是。” “难道你中的不是噬心?是我看错了?”拓跋翡玉有些疑惑自己的判断,走上前去看姜新楣的伤口。 这一下就似是捅了马蜂窝。 冯溪薛嗷的一声就叫了出来:“新楣哥哥,你……原来这么痛的吗?” 姜新楣这时候也不好说自己痛不痛,只能向姜暄和投去求助的眼神。 姜暄和有些无语,硬着头皮正要上前去解围,就听见了姜傅开的声音。 “二郎,你如何了?”姜中正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水。 他身后的姜辛宇看见自己弟弟的模样,从父亲身边挤了过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姜新楣跟两人说了自己的遭遇,隐去了他为姜暄和拖延时间的部分,只说是出来时候不小心被蹭到的。 姜辛宇听到弟弟中的毒只有拓跋扈有可能能解之后,面色沉了沉。 随即便换上一副温和笑颜,转头来到拓跋翡玉身边,对她行了个礼。 “多谢公主,公主这番情真意切,在下自是……感谢。” 拓跋翡玉皱眉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喜悦,往姜暄和的方向又站了站,随即一言不发,只静静等她弟弟过来。 见到拓跋翡玉如此对他,姜辛宇看向姜暄和,对她苦笑一下。 “你出事了?”门外传来拓跋扈的声音。 拓跋扈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还不等姜暄和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窜了过来。 站在姜暄和面前的人,不是拓跋扈又是谁? 他上下打量了姜暄和一番,才松了口气:“不是你受伤了啊……” “怎么,听你这意思,怎么像是不满意我没受伤?”姜暄和开口打趣。 “没有的事!”拓跋扈有些恼的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到底是谁受伤了?” 姜暄和看看房间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冯溪薛,对着拓跋扈示意:“姜新楣受伤了。” 第440章 “小弟,你来了。”拓跋翡玉站在旁边,微一挑眉,“快去看看我这位小叔吧。” “阿姊……”拓跋扈这时才发现自己姐姐也站在一边,有些心虚的喊了一声,随着两人来到姜新楣身边。 “你看看,这可是噬心?”拓跋翡玉有些拿不定主意,开口询问。 拓跋扈把姜新楣的袖子又往上卷了卷,看着一条黑线已经到了他手肘的位置,还在继续向上爬,不由得皱起了眉。 “的确是噬心。” 众人见他神情严肃,都不由吃了一惊。 “三皇子殿下,小儿中的这个毒,您可有办法?”姜中正小心翼翼的开口。 拓跋扈已经用布条把他的胳膊扎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姜中正的话。 他这反应,让姜中正有些不悦,只是他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三皇子……” 姜中正又开口,被拓跋扈瞪了回去。 “出去!”拓跋扈面容冷肃,“我姐姐和敏妃娘娘留下。” 现在大夫发话,众人自然要听。 姜中正虽然不悦,却也还是带着众人从房间中出去。 姜新楣有些紧张,看向姜暄和开口:“妹妹,你说我……” “不会有事的。”姜暄和在一边安抚他。 听到她这么说,姜新楣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舒完,就听见正在给他扎针的拓跋扈轻笑一声:“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姜新楣这口气卡在中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涨红了一张脸,委屈的看着姜暄和。 “三皇子殿下,别吓我兄长了……”姜暄和有些无语。 看来这毒他应该是能解,不然怎么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 “没事的,殿下逗你呢。”姜暄和坐在一边,看着拓跋扈给姜新楣扎针,“我跟三殿下是朋友,开玩笑惯了。” 姜新楣不敢说话,坐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为什么这两个人能这么轻松,他都要疼死了啊啊啊…… “小三,别吓他了。”拓跋翡玉看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只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却也没有多言。 姜新楣人还不错,索性就开口让弟弟别在吓唬他了。 拓跋扈拔下最后一根针,拍拍姜新楣的肩膀:“好了。” “谢谢殿下……”姜新楣声若蚊蝇。 虽说这位殿下救了他,但是他现在还是怕得很…… “去叫……叫你爹进来吧。”拓跋扈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我还有些要注意的地方要同他说一下。” 姜暄和有些疑惑,姜新楣受伤,为什么要找姜中正? 不过却还是按着他说的做了。 “三殿下,小儿这伤……我听敏妃娘娘说,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您要同我说?”姜中正一脸凝重的进来,想要听听拓跋扈有什么要说的。 “别的倒没什么,毒已经解了,只是要忌口一阵。”拓跋扈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 姜中正登时竖起耳朵,认真的看向拓跋扈。 “牛羊鱼虾葱蒜胡椒之类的发物,这些半年内都不能吃,”拓跋扈略一沉吟,似是在思索一般,“酒也不能喝,还有也要禁女色。” “我没有……”姜新楣在一旁小声抗议。 他什么时候近女色了! 可是他不敢大声说出来。 姜暄和皱了皱眉,前面的还勉强没问题,但是后面这一条…… 她看向拓跋扈,见他俏皮的对自己眨眨眼睛,就知道这人又在胡闹了。 只不过姜暄和弄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针对姜新楣。 难不成是拓跋翡玉讨厌他? 不应该啊……姜新楣不是个大傻子么? “好好,老夫都记下了,”姜中正赶忙吩咐身边的长随,“你都记下来,一定要盯着少爷,别让他沾上这些。” 第441章 随后,他对着拓跋扈作了个揖:“多谢三殿下的救命之恩了,老夫没齿难忘,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三殿下尽管说。” “相爷客气了。”拓跋扈轻笑一声,“我这次之所以过来,都是看在敏妃娘娘和我姐姐的面子上,相爷若是想谢,就谢她们两个吧。” 到底关心则乱,姜中正竟是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家跟这位裘国三皇子之间,还是有亲戚关系的。 只是他也不敢明说,只能笑着点头:“是是,都是敏妃娘娘和公主的功劳。” 拓跋扈给姜新楣驱完毒就要离开,姜中正索性让姜暄和和拓跋翡玉去送他。 三人走在相府的回廊上,姜暄和终于开口:“拓跋扈,刚才你说的忌口,是真的吗?” “啧啧,敏妃娘娘还真是用完人就丢啊,刚才救人的时候是三皇子殿下,现下救完人了,就变成拓跋扈了。” 姜暄和有些无语的看着他。 拓跋扈并不在意,笑嘻嘻的开口:“当然是假的。” “那你怎么做弄他?”姜暄和有些无法,理解。 这人虽然嘴有些坏,但是也不像是这种人啊…… “他之前不是欺负过你吗?”拓跋扈把手背在身后,往姜暄和面前凑了凑,“我这不是替你报仇吗?” 真是……幼稚。 姜暄和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随即转头看向拓跋翡玉,用眼神询问她,她这个弟弟,是不是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 拓跋翡玉耸耸肩,并没有说话。 两人把拓跋扈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的戏园中。 慕容峥进来之前,就已经下令,让侍卫把这座戏园团团围住,现下他站在后方,指挥暗卫同此刻抓人。 只是这群扮作戏班演员的刺客武功太过高强,慕容峥也不得不提剑上场。 “那人是大周皇帝!” 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叫破了慕容峥的身份。 听到那人这么说,众暗卫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下意识的慢慢向慕容峥靠拢。 “散开!都散开!”慕容峥见到他们这般,赶忙高声制止。 听到慕容峥的命令,暗卫赶忙散开。 “他们不过强弩之末,分而治之便可!”慕容峥手中长剑出鞘,不过一招就挑翻面前两个武旦打扮的刺客。 看着刺客逐渐落入下风,慕容峥十分满意,就要收剑。 正在这时,突然从后面杀出来一个带着面具的刺客,跟在他身边的几个打扮的都跟之前的刺客不同。 慕容峥看着这群人,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又是哪里来的…… 正在纳闷的时候,突然一道气劲激射而来,慕容峥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就听“哆”的一声,一枚袖箭钉在了慕容峥身后的木柱上。 “小心!他们有暗器。”慕容峥定睛一看,只觉那袖箭上似是泛着隐隐蓝光,不由心中一惊,“暗器上有毒!” 听到慕容峥的话,一众暗卫都更加小心了些。 只是后来的这些人,根本不管周围的暗卫,一个个的都冲着慕容峥去了。 慕容峥一对四仍有余力,只是他不敢放松,那个戴面具的人并没有下场。 直到他一一解决了跟他打的几个人,那个戴面具的人才轻笑一声下场了。 他的武器跟别人也不一样,虽然用的都是弯刀,但是这人的弯刀比其他人的都要诡异,手柄之后并非护手,而是还有一节较小的弯刀。 慕容峥看到这人下场,见到他造型奇异的弯刀,不由得皱起了眉。 第442章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用这么奇怪的武器? 毕竟从他刀上隐隐的蓝色看,这刀上必然也是有毒的。 后面不装护手,这就不怕自己误伤了? “陛下,走神身可不好。”那人见慕容峥跟他打斗的时候有些慌神,说完之后,弯刀便用一个刁钻的角度,砍了过来。 慕容峥神色一凛,赶忙架起剑格挡。 两把武器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慕容峥心中不由一惊。 毕竟他这把剑可非凡品,刚才格挡那一下他也灌注了内力进去,若是普通的刀,恐怕这时候已经断成两节了。 没想到这人这把弯刀,竟然也是宝物。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难舍难分。 一直从楼里打到了后院。 打斗了一阵,慕容峥也察觉到了这人武功路数十分诡谲,身形飘忽不定,若非慕容峥也武功了得,这会儿已经被偷袭成功了。 就在这时,一阵劲风袭来,慕容峥下意识的一偏头,一片细如牛毛的针边扎向了他身后的墙壁。 就是这时! 慕容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早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在那人打出暗器的空档,一个折身,踹在了那人的腿上。 只是没想到,那人身形一晃,随即来到了慕容峥身边。 此时再架剑格挡已经来不及,慕容峥直接刺出,给那人捅了个对穿。 只是就在这时,那人的弯刀也斩向了慕容峥的小腹。 一阵钻心疼痛中,慕容峥扭,动手中的长剑,从那人身上抽出。 “陛下!您没事吧!”侍卫刚才见两人打了出去,赶忙解决完了之前的那些此客,然后跟着慕容峥进到后院。 只是他们没想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慕容峥被人砍了一刀,正靠在墙上休息。 “陛下……”见他周身浴血,侍卫紧张的开口。 “他逃了,”慕容峥面色惨白,脸上全是豆大的汗珠,“下令戒严全城,那人被我捅了一剑,应当也命不久矣了。” 众侍卫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先送皇帝回宫。 慕容峥这边刚到养心殿,就大口吐出了一口黑血。 郑槐看见慕容峥吐血,登时汗毛倒竖,赶紧让小李子去传太医。 “陛下,您……”郑槐心有些痛,毕竟慕容峥是他看着长大的。 现在看他这么难受,他的心中也是十分难受。 “没事,让太医来……” 话没说完,慕容峥已经疼得浑身都是冷汗。 很快,太医就来了。 见到皇帝这般样子,太医赶忙上前诊脉。 “陛、陛下,您似是中了、中了噬心蛊啊……”太医刚诊脉完,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开口,“但是、臣才疏学浅,这个噬心蛊……是真不会解……” “蛊毒?”慕容峥略一皱眉,嘴角泛起一丝冷意,“看来这帮人,身份不简单。” 郑槐这时候就见小李子正拼命给自己打手势。 随即他便走了出去。 “这时候你有什么事!”郑槐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赶紧说,陛下那里离不开人!” “是是,是裘国三皇子来了!”小李子刚说完,拓跋扈就走上前来,径自走进养心殿中。 “三殿下?”慕容峥看见他,不由轻笑一声。 只是似乎牵扯上了肚腹上的伤口,面色不由得一怔。 “既然是蛊毒,那中原人就不可能有解决办法了。”拓跋扈向前走了一步,周围的侍卫便抽开自己手中的刀。 “这就得靠我了。”拓跋扈停下脚步,补充完后面的那半句。 “都退下。”慕容峥脸上的笑容有些虚浮,“那便麻烦三皇子了。” 第443章 “不客气。”拓跋扈上前,给慕容峥把脉。 只是原本轻松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慕容中轻声开口,“很严重吗?” 拓跋扈没有说话,他定定的看着慕容峥。 “三殿下,但说无妨。”慕容峥见他这样,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陛下,天道为之,现在瞒是瞒不住了。”他说完,十分认真的看着慕容峥。 慕容峥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愣了一下。 “原来……真的不行啊……” 他喃喃自语。 慕容峥轻笑一声:“所以,我的毒能解吗?” 拓跋扈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姜府中。 冯溪薛的父亲处理完事情变来把她接走了,程行简则是在姜家吃完晚饭,看姜新楣确实没什么事情才走的。 等到众人散去,房间正就只剩下了姜暄和和姜新楣。 “你今日,为何要替我断后?” 听她这么问,姜新楣不由一愣。 随即,他惨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因为你是小溪最好的朋友,你要是受伤了,小溪肯定要伤心的。” 姜新楣说完这句话,姜暄和愣在了原地。 虽然当时他们谁都不知道,那些病人上淬了毒,但是看当时戏园里的人数,留在那里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加上那上面淬的毒…… “你知不知道,那些兵刃上淬毒了。”姜暄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低。 现在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当时,姜新楣确实不知道。 “当时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姜新楣用好的那只手挠了挠脸:“不过,就算是死了,我也得保护你啊!” “我可是答应了冯夫人,这辈子都不叫小溪伤心的。” 姜暄和自然知道他没说实话。 这段时间姜新楣一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弥补她。 这些姜新楣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往心里去。 只是今天这件事,到底还是触动了她。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姜暄和轻声开口,推门就要离开。 “等等!”姜新楣见她要走,赶忙开口,“等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姜暄和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等姜新楣说。 “对不起。”姜新楣轻声开口。 姜暄和愣了愣,不由得眉头皱起。 姜新楣这话什么意思,她自然是明白的。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在为以前欺负过她的事情道歉。 只是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姜暄和心中总是由衷说不上来的感觉。 刚才人多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 现下…… “说什么对不起?”姜暄和没有回头,用后脑勺对着姜辛宇开口,“今天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那些人要来找的人,也是我。” “如果没有我,那些人今天就不会出手,你也不会受到伤害。” “所以,该道歉的人是我。” 说完,姜暄和就推开门,一溜烟的跑出了他的房间。 姜暄和刚姜新楣的房间出来,猛地想到,今日那么多人,慕容峥留在那里会不会受伤。 若是受伤了,是不是也同姜辛宇一般,中了蛊毒? 想到这里,姜暄和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一种莫名的感觉席卷全身。 她深呼几口气,决定回宫看看。 没见到慕容峥,她的心终归还是放不下。 这么想着,姜暄和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路上遇到了春月。 “你这是……要去哪?”春月疑惑的开口。 姜暄和闭了闭眼睛:“我回宫看看,我有些担心陛下。” 春月想到今日里听他们说的那些惊险的事情,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也觉得姜暄和应该回宫看看。 第444章 “你回去的话,用我陪你吗?”春月咬了咬嘴唇,“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姜暄和看她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惋惜。 只是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姜暄和轻声说:“你先在府中待着吧,我去去就回。”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心照不宣。 “那我让秋叶陪你去吧,她去的话我也安心些。”春月提议。 “行。”姜暄和去府门口等着了。 很快,马车就带着姜暄和和秋叶,一同到了宫门口。 只是,等到两人终于在宫门下钥之前进了宫,到达养心殿的时候,却被郑槐拦在了门口。 “敏妃娘娘,您莫要难为咱家,陛下他正在休息,您还是请回吧。”郑槐硬着头皮开口。 这差事,真是够了…… 姜暄和看他的样子,只觉郑槐似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郑公公,你行个方便,我就是想看看陛下身体可好,只看一眼我便出来。” “敏妃娘娘,咱家求求您了,您也别难为咱家了,真是陛下不让您进去啊!”郑槐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中都带着些哭腔了。 想到两人之前的缠,绵悱恻,姜暄和不相信他会对自己避而不见。 “秋叶!”姜暄和开口轻声说。 登时,秋叶就明白了她的用意,随后趁郑槐没注意,把他往边上推了推,给姜暄和让出一条道来。 姜暄和瞅准时机,赶忙冲上前去,推开了养心殿的正门。 随后,她就看到了让她头脑充血的一幕。 慕容峥坐在龙椅之上,桌面上还摊开放着几本奏折。 而他腿上,坐着杨淑仪。 姜暄和愣怔在原地,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姿势,何其熟悉。 曾起何时,她也是这样,被慕容峥禁锢在怀中。 现在看见他和杨淑仪这样,姜暄和一时之间,确实是反应不过来。 “大胆敏妃!”慕容峥开口,声音冷漠而疏离,“你的规矩都到哪里去了!竟敢擅闯养心殿!” “敏妃,你是想造反吗!” 听她说完这些话,姜暄和轻嗤一声,嘴角带了些笑意,冲着御座上的慕容峥行了个礼:“是臣妾僭越了,臣妾这就告退。” 说完,一个转身就离开了。 只是姜暄和刚从养心殿离开,慕容峥就把杨淑仪推了开来。 他有些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肚腹。 噬心蛊的痛苦,正在慢慢蚕食着他。 “淑妃,你先回去吧。”慕容峥自然还没忘了,现下殿中还有个人,“今日多谢你配合朕演戏了。” “陛下说的哪里话?”杨淑仪捏起嗓子,凑到慕容峥身边,“为陛下分忧,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 说着,柔弱无骨的身躯,就向慕容峥靠去。 只是还不等她靠上去,就被慕容峥推了开来:“淑妃,你僭越了。” 慕容峥声音冷肃,看向淑妃的目光中,满是冷意。 “退下!” 杨淑仪还想说些什么,在慕容峥冷漠的眼神之下,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她自觉自己能做到刚才那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了,她又不像敏妃那样不要脸,就算陛下说不要,她也能下贱的凑上去。 “朕说,让你退下!” 杨淑仪站在原地正在咒骂姜暄和,听到慕容峥这么说,随即愣了一下,甩了甩帕子离开了。 敏妃…… 这贱人怎么就又回来了呢?她怎么不死外面呢? 姜暄和从养心殿中走出去,刚才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 总觉得方才的事情有哪里不对。 “妹妹!”身后传来杨淑仪的声音。 姜暄和皱了皱眉,想当做没听见,但是杨淑仪不顾宫中礼仪,竟是快跑几步追了上来。 第445章 “淑妃姐姐。”姜暄和与她互相行了个礼。 到底是宫妃,最起码的理解还是要有的。 只不过她同淑妃素来不和,现在她这样子,怎么都像是小人得志。 “妹妹走的这么快做什么?”杨淑仪掩唇轻笑,“知道的,是妹妹被陛下呵斥了,自觉面上无光才快步疾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怎么样了呢……” “所以,刚才淑妃姐姐快步出来追我,是被陛下呵斥了,自觉面上无光,还是别的什么?”姜暄和不惯着她,轻笑一下,直接怼了回去。 “你!”淑妃刚要发火,就想到今日慕容峥撵走姜暄和的样子,随即脸上就又绽放了一抹笑,“敏妃妹妹,姐姐知道,你是因为刚才陛下呵斥你,才这般说话的,姐姐不怪你。” “不过,你要知道,前朝后宫,都是息息相关的,我杨家有大功于国,也正因为这样,就算我犯了错误,也足以全身而退。” “不过妹妹就不一样了。”杨淑仪脸上笑的顾盼神飞,“妹妹你要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就算之前陛下被小人蒙蔽,现下看明了之后,就不会继续了。” “之前与你争,不过是不在意罢了,你真当你那些狐媚手段有用呢?” “是,姐姐说的是。”姜暄和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淑妃姐姐这么说说也就罢了,莫要把自己都骗了去。” “你若真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不在意,之前又何必假装怀孕?” 姜暄和向后退了一步,防备杨淑仪发癫。 “所以啊,姐姐若是在意,便不要再继续瞎说了,免得哪天神佛听见,觉得你真不在意,便全都收回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杨淑仪看着姜暄和的背影,恨恨咬牙。 但是想到刚才皇帝决绝的神情,她又不敢冲上去。 “这贱人!早晚有一天我要将她碎尸万段!”说完,杨淑仪也一个甩袖便离开了。 另一边。 一辆马车在京郊的一所宅院的后门前停了下来,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轻叩了三声门隔了几弹指之后,又敲了两下。 门从里面被推开,男人见到来人之后,不由得皱了皱眉。 却也还是侧身让他进去了。 刚进到房间中,带着兜帽的人摘下兜帽,竟然是姜中正。 他见开门的人进来,忙不迭的开口:“今日戏园之事,可是出自你之手?” 男人不悦的皱了皱眉:“姜相这是来兴师问罪?” “自然不是,”姜中正见他不悦,赶忙开口,“尊驾,老夫只是问问。” “问问?”那人轻嗤一声,“那你便当做是吧。” 见他这般态度,姜中正也上来些火气:“那我倒要问问尊驾,何故向我儿子出手?” “刀剑无眼,他当时不走,受伤也是再所难免的。”男人自然知道姜新楣受伤的事情,自是并不十分在意,“况且当时我们是留了口子的,他若不是非要留下断后,并不会受伤。” “你们在京城便行事如此乖张,定然会引起朝廷争端,平白添了这么多麻烦,到时让我怎么处理?”姜中正看着他的样子,就十分气闷。 天子脚下,出现这种事件,哪里是能轻轻放下的? “这便不劳姜相操心了。”男人轻笑一声,面上带了些逼迫。 “姜相现在最该操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怎么尽快把陛下交给你的任务做了。” 姜中正听到这话,不由身躯一震。 只是他也确实没有办法反驳,只能应了一声,披上斗篷离开了。 第446章 姜中正刚离开,从后堂中走出来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陛下!”刚才对着姜中正还不可一世的男人,现下见到这个人之后,立马跪了下去,“您怎么出来了?” 拓跋炎没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不同于裘国人的粗犷,反而是如同上等玉石一般,散发着细腻莹润的光泽,唇红齿白,十分秀丽。 露出的眼睛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若不是面具遮着,应当是个风雅俊秀的谦谦君子。 他的外表同北地人长相不同,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属于中原人的婉约长相。 “哦?”拓跋炎浅浅一笑,他身周一圈仿佛都春暖花开。 只是听他这么一说,跪在地上的男人把头又低了几分,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我倒是不知道,玉大统领现在连我的主都想做了。”拓跋炎声音温和,跪在地上的玉淞港却瑟缩了一下。 “卑职、卑职不敢!”玉淞港赶忙不住磕头,“陛下,就是给卑职十个胆子,卑职也不敢做您的主啊!” 头磕的瓷实,说话间地上已经有了血。 “好了。”拓跋炎声音柔和,仿佛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般,“血弄到地上了还要擦,起来吧。” 玉淞港不敢多言,赶忙起来惹惹应是。 “你在周国多年,便培植出姜中正这么个废物来?”拓跋炎嘴角笑容加深,“玉大统领,别告诉我你把宝全都压到这废物身上了。” 玉淞港听到这话,只觉一阵耳鸣。 没想到姜中正这样,在朝中有实权的在想,在拓跋炎眼中,竟然是废物…… 只是一想到到现在姜中正都没能完成目标,不免擦了擦汗。 刚要下跪,低头就看见地上的自己的血。 赶忙躬身行礼:“陛、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拓跋炎见他仍旧不开窍,略皱皱眉:“之前,姜中正那个儿子,不是找过你?” 玉淞港顿时茅塞顿开:“是是……卑职明白了!” 擦了擦头上的血,玉淞港这时才发觉自己周身已经被汗浸湿了。 他不敢抬头,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玉淞港又想起今日拓跋炎似乎是受伤了,赶忙开口:“不知陛下伤势如何,可要卑职去找个人来看看?” “呵。”提到受伤,拓跋炎轻笑一声。 “多年不见,他倒是长进了。” 听到他这么说,玉淞港一言不发,只微微有些发颤。 “不过,这趟来周国境内,倒是来对了。”拓跋炎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随后他略低头,看向不住打颤的玉淞港,有些嫌弃的略略皱眉。 “事情你盯着些,抓紧办,不要让这两个蠢货搞砸了。”说完,便转回了内室。 看见拓跋炎离开,玉淞港不由擦了擦额角的汗。 不得不说,每次跟他们这位陛下独处,他都要出一身冷汗。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这位陛下,明明上一刻还和风细雨如沐春风,下一刻就能眼也不眨的斩下面前之人的头颅。 最可怕的是,他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每每想起,玉淞港都不由得胆寒。 养心殿内。 郑槐心疼的看着慕容峥:“陛下,您……” 慕容峥接过郑槐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嘴角的黑血,看了一眼郑槐。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朕想你是知道的,对吧?” “是……”郑槐眉头微蹙,却也还是开口,“可是,陛下……” “郑槐!”慕容峥目光冷肃,瞪了一眼郑槐。 看见他这样,郑槐怎么也开不了口了。 “什么事不能往外说?还是不能告诉臣妾?”姜暄和推门进来,正对上慕容峥震惊的目光,“是陛下吐血的事吗?” 第447章 “是谁给你胡说八道的!”慕容峥拍了一下旁边的扶手,随后看了一眼旁边的郑槐。 郑槐冤枉的连连摇头。 “陛下,不是郑公公,臣妾还用别人告知吗?您嘴角的血还没擦干净呢!”姜暄和怒视这慕容峥,总感觉他在拿自己当傻子。 郑槐这时候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慕容峥刚要开口,一口血就又喷了出来。 姜暄和赶忙上前,拿出帕子心疼的给他擦。 “你怎么折回来了?”慕容峥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满是柔情。 姜暄和本不想搭理他,但是看向他的时候,被慕容峥目光看着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心软。 “我知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姜暄和给他擦干净血渍,认真的看着慕容峥,“陛下,您是也中蛊毒了吗?” 姜暄和见慕容峥不说话,叹了口气,伸手在他脸颊上描摹:“痛吗?今天姜新楣今天痛的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慕容峥轻笑一声,伸手把她又往怀里带了带。 “我差人去把拓跋三皇子传来,让他给你解毒?”姜暄和轻声说,声音中略带了些颤抖,“今日、今日姜新楣的蛊毒,便是他解的。” 慕容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姜暄和看着他,眼睛中已经弥漫起一层水雾。 慕容峥清了清嗓子,仰头看着姜暄和:“不用了,拓跋扈已经来过了,他也……没有办法。” “那、那怎么办?”姜暄和看着他的表情中满是忧伤。 “我没事,总会有办法的。”慕容峥亲亲姜暄和的手,“别怕。” “可是你……很疼吧?”姜暄和伸手轻轻环住慕容峥。 她不敢用力,她不知道慕容峥伤在哪里,生怕因为自己的鲁莽,压倒她的伤口。 慕容峥轻轻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不疼?”姜暄和有些站不住,慢慢画作在地上,伏在慕容峥膝头。 看着慕容峥强忍的样子,她心痛如绞:“陛下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慕容峥只定定的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算了,”姜暄和站起身来,眼神中尽是哀伤,“陛下不想说便不说吧。” “不过,陛下,”姜暄和浅浅一笑,“臣妾终归还是会知道的,我不想陛下有事。” “若是陛下不说,我便去问拓跋三殿下,他定然是知道的!”说着,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袍袖,转身就要离开养心殿。 “别、别走!”袖子抽走的最后一刻,被慕容峥握紧,他轻轻叹了口气,把姜暄和又带进自己怀中。 “怎么就,这么倔强?”他伸手点了点姜暄和的鼻尖,“好,我都告诉你。” 姜暄和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慕容峥,一言不发。 慕容峥看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好了?” 不等姜暄和回答,慕容峥接着说:“若是你不知道这件事,我尚且能护着你,任由你在后宫中慵懒度日,无忧无虑……” “陛下还是不知臣妾。”姜暄和握住慕容峥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慕容峥。 “陛下,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要付出什么,我都想知道。” 慕容峥没说话,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半晌,他才开口:“好,那我便告诉你。” 正等着他开口的姜暄和,就见慕容峥站了起来。 “跟朕来。”慕容峥开口,示意姜暄和跟上。 姜暄和不明就里,只能站起来跟着他离开。 当慕容峥打开地下室门的时候,姜暄和不由愣住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慕容峥说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便可以在宫中悠闲度日了。 第448章 谁能想到在养心殿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跟着慕容峥走下台阶,环顾四周,觉得有些新奇。 她一路跟着慕容峥,直到穿过小道之后,才看清眼前的空地上,摆放着各式各类的刑具。 看到这些,姜暄和不由心中一惊。 慕容峥似是察觉到了她的一样,开口道:“这里是关押身份特殊的重犯的地方。” 姜暄和微微点了点头,想慕容峥“冷面罗刹”的称号,此时心中也不由得认同。 随即,慕容峥按了一下墙上的凸,起,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就看见牧云从里面走了出来,向着慕容峥行了个礼:“陛下。” 此时他已经没了之前的憔悴,周身看着都活泛了起来。 在注意到姜暄和之后,牧云有些诧异的开口:“陛下,这位是……” 慕容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开口:“你不是一直都在寻找南越王的后裔吗?” 牧云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同样愣怔的姜暄和。 这话中的暗示十分明显。 只是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姜暄和刚要开口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峥身形晃动了一下,扶住了一边的墙壁。 只是积压的淤血却怎么也忍不住,他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牧云赶忙上前搀扶,不由震惊的看向慕容峥:“陛、陛下!您这是……中蛊了?” 慕容峥站直,接过姜暄和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牧云。 牧云一愣,随即略低了低头,开口:“如果,如果卑职没猜错的话,您这是中了噬心蛊……” 牧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之前在拓跋炎身边时,他不是没有见过中了噬心蛊的人。 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的站着? 噬心蛊发作,身体会如同被虫蚁啃食一般,钻心之痛必定刻骨铭心。 但是现在看慕容峥。 他不过只是比平常看着面色苍白了些。 “这位……大人。”姜暄和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只能这么开口,“既然你能认出这蛊毒,你可有办法破解?” 牧云看向慕容峥,一脸神色凝重。 “若只是轻微,那施针便可……”牧云看了看一边的姜暄和,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刚才慕容峥的话,“可是陛下现下情形,应当是中毒颇深。” 随后,牧云看向慕容峥:“陛下,可是身上有伤口伤及脏腑?” “什么!”姜暄和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随即便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一双好看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她看向慕容峥,似是想要跟他要个答案。 “陛下中毒颇深,若非……若非是让您中毒之物深,入脏腑,那便只可能是拓跋炎亲自下手的。” 姜暄和听到牧云的话,比刚才还要震惊几分。 这种可能实在太惊世骇俗,一时之间她还是难以接受。 慕容峥看到姜暄和的样子,伸手拉过她的手,按在掌心中捏了捏:“我今日,伤口确实有些深。” 牧云看了看姜暄和,又看向慕容峥。 没想到这两位的感情……慕容峥身为一朝皇帝,竟然同宫妃你你我我相称…… 牧云不敢想,他也不敢说。 只能低下头等两个人说完之后问他。 “那这蛊毒,到底有没有解法?”姜暄和惦记慕容峥身体,开口询问牧云。 “有是有……”牧云有些吞吞吐吐,说到底他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他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寻到的南越家后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突然出现,出现在皇帝要解蛊的时候。 第449章 “那是什么?”姜暄和急迫的开口,“你说出来,就算我找不到,难不成陛下也找不到?” 只是到底还是要说的,牧云心一横,开口:“噬心蛊蛊毒霸道,拓跋炎身边这些,是当年宫宴上血洗南越家之后,用南越族人的血肉制成的……” “你是说,解蛊要用……”姜暄和没说完,看向牧云的目光灼灼,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虽然我也是南越家的人,但是我乃是南越王当初捡回来的孩子,同南越家并无血脉亲缘,所以我的血是不管用的。”牧云说完这些,轻轻合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眼睛中一片清明。 “您没猜错,解蛊便是要用当初制蛊时作为原料的那些的血肉。”牧云定定的看向两人,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在骗自己,“要用南越家族人的血,才行。” 姜暄和微微睁大了眼睛,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想到刚才慕容峥的话,这时候也顾不上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自己都不知道的家族秘辛,赶忙从慕容峥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在自己手腕处比划。 “只要喝了就有效吗?还是要制成药丸?或者涂抹?”姜暄和不知道具体怎么解蛊,只拿着匕首看向牧云,想要从他那里知道方法。 牧云听到她这话,不由咽了口口水。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位……娘娘,”牧云艰难的开口,“您笃定自己便是南越王的后裔吗?我施针之后,若是没有服用制蛊时所用的血脉,那陛下……恐怕凶多吉少。” 姜暄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她相信慕容峥。 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而且她也听出来,只要喝下去就可以了。 随即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拿起一边桌子上的碗,便把血滴了进去。 牧云看着她利索的动作,人有些懵。 看着碗里将将有了半碗血,赶忙叫停。 姜暄和捧起碗,递到慕容峥面前:“陛下,喝吧。” 慕容峥自刚才她割手腕时,就一直认真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缱绻的爱恋。 仿佛少看一眼,姜暄和便要消失一般,一住不住的看着她。 他从姜暄和手中接过那半碗带着她体温的血,伸手拉起姜暄和划破的手,凑上伤口,轻轻的舔,吮。 姜暄和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的有些羞,血止住之后便急忙抽了回来。 “怎么这么傻,就直接割了?”慕容峥把她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 “陛下,快喝吧!不痛吗?”姜暄和转过身去不再看慕容峥。 慕容峥也没有继续,把碗中的半碗血一饮而尽,喝下去之后,嘴唇上沾染着鲜血,看着妖冶又英俊。 “陛下,您坐下,我替您施针。”牧云扶着慕容峥在一边坐下,从怀中掏出银针,给慕容峥施针。 姜暄和这时也转过身来,担忧的看着慕容峥。 慕容峥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便栽倒了过去。 “陛下!”姜暄和赶忙上前去扶。 牧云先她一步,扶住了慕容峥:“娘娘不要担心,只消陛下醒过来,便知您究竟是否是南越王后裔了。” 姜暄和震惊的看向牧云:“今日拓跋扈给姜新楣施针时,他并没有昏倒,所以,是因为你想验证我的血脉,才让陛下……” “娘娘……您这是说的哪里话?”牧云有些无语,“陛下很痛,卑职施针让陛下暂时昏过去,其实是为了他好。” 姜暄和自然也相信他说的话。 第450章 但是与此同时,心也紧紧的提了起来。 姜暄和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峥,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她坐在慕容峥床边,伸手拉过他的手。 两只手捧着慕容峥的大掌。 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温热而又熟悉的触感,让姜暄和心中安定了许多。 吾心归处是吾乡…… 原来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这么眷恋慕容峥了。 慕容峥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姜暄和。 见他睁开眼睛,姜暄和赶忙凑上来:“陛下,可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她微红的眼圈,慕容峥心中柔,软的地方似是被触碰了一下。 他轻轻摇了摇头:“爱妃深明大义,放血救朕,朕怎么会有事呢?” “陛下……”姜暄和羞涩的咬咬嘴唇,这才想起站在身后的牧云。 牧云见姜暄和终于想起他来,赶忙上前给慕容峥把脉。 随后,他脸上是一阵狂喜。 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 牧云连忙跪下,邦邦给姜暄和磕了三个头。 姜暄和被他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一步,倒在慕容峥身边。 慕容峥偷偷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才放她起来。 姜暄和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牧……大人,你不必如此。” 牧云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抽泣着摇了摇头:“不,牧云终于找到您了!” 看来慕容峥的蛊毒是真的解了。 姜暄和看了慕容峥一眼,随即看向牧云:“牧大人,你先起来吧!” 牧云摇了摇头:“陛下的蛊毒能这么快就解除,您跟南越王殿下的血脉,一定相当近,您很有可能便是小殿下!” 姜暄和睁大了眼睛,这是她没想到的。 “没错,她母亲便是当年南越王的幼,女。”慕容峥这时候开口,“原本我也有几分不相信,但是现下事情却是分明了。” 姜暄和恼怒的打了慕容峥一下。 他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竟然就敢冒险! 万一她不是南越王的族人怎么办? “竟、竟然当真是小殿下!”牧云十分兴奋,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多了些热切。 她只知道自己母亲年幼时就进了歌舞坊,后来被姜中正那老贼强抢入府,没想到,她娘的身世,竟然如此波谲云诡。 “当年之事,我也只能查到一点,不过现在看来,线索倒是全顺上了。”慕容峥伸手拍了拍姜暄和的手,“宫宴之时,你母亲突然啼哭不止,奶娘只能带着她先出去赏花。” “之后宫中便走水,奶娘下意识的逃离了宫中,没想到第二天就看到了南越家谋反且已经全部伏诛的榜文,奶娘便带着你母亲南下,离开了裘国。”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你娘那奶娘有几分姿色,被人强撸了去,后来的事,你就已经都知道了。” 姜暄和听到慕容峥的叙述,只觉心如刀绞。 没想到自己母亲的族人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慕容峥这时也坐了起来,伸手搂住眼圈通红的姜暄和,轻声在她耳边说:“没事,一切都会没事的。” 姜暄和轻轻点了点头,趴进慕容峥的怀中。 “牧云,你先退下吧。”慕容峥开口,俯身抱起姜暄和,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两人回到养心殿中,慕容峥把姜暄和放在榻上,自己坐在她身边揽着她。 “暄和,这件事千万不要暴露,切记一定要守口如瓶,权当自己不知道便是。” 慕容峥声音认真,姜暄和听完之后却轻轻摇了摇头。 第451章 她坐直身子,看向对面的慕容峥,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哑:“陛下,这不是臣妾不说,就能无人知晓的。” “拓跋炎用这种蛊毒,想来已经知道南越王一脉还有人在。” “他想逼我现身。” 姜暄和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翕动。 她害怕。 她知道慕容峥有多痛,毕竟白天姜辛宇只是划破了口子,便叫的痛彻心扉。 姜暄和眼圈红了。 慕容峥昏过去的时候,她就看过了他的伤。 那么深的口子,他该有多疼啊! 两行清泪顺着姜暄和的脸颊滑落。 慕容峥心疼的把她拥入自己怀中。 “别怕……” 慕容峥刚开口,就被姜暄和打断了。 她从慕容峥怀中坐起,在慕容峥面前站定。 姜暄和盈盈下拜,对着慕容峥行了个大礼。 慕容峥正要起身扶她,就听以头点地的姜暄和开口,声音中满是坚定:“陛下,这次拓跋炎没有达成目的,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她的话,慕容峥也坐定,微微皱眉等姜暄和继续说。 姜暄和抬起头来,直视着慕容峥。 “陛下,这次戏园出事,百姓受伤者不知凡几,他们也都是我们大周的子民,拓跋炎不心疼,陛下定然心疼。” “若是我这次不现身,拓跋炎下次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招数,到时候这暴君剑下,又不知有多少百姓殒命……”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坚定的脸,嘴角微微勾起。 “没想到,暄和竟然如此深明大义。” 慕容峥忍下心中酸涩,起身搀扶起姜暄和,额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用额头轻轻顶了一下姜暄和的额头。 他想要跟姜暄和说,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好她,不会让她出事。 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他不知道,这场阴谋到底什么时候落幕。 慕容峥第一次有些恐惧。 他担心,自己真的可能会护不住她…… 慕容峥晃了晃头,随即嘴角噙起一丝微笑:“那,敏妃娘娘,今日便留在养心殿陪朕吧?” 听到她的话,姜暄和脸有些红。 “不行,陛下你受伤了……” “什么不行?朕只是让敏妃陪朕睡一觉,这跟朕的伤有什么关系?” 姜暄和被他装傻故意逗她的样子气到,但是现在又不好打他,只能愤愤的转头,轻声哼了一声。 “陛下现在看来是没什么事了,那臣妾就不久留,先回相府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看着她的背影,慕容峥笑的温柔又缱绻。 姜暄和到相府之时,已经是清晨。 刚进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见身后传来春月的声音。 “你回来了?” 姜暄和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你没事吧?”春月看她疲惫的模样,有些担心。 姜暄和此时也在看春月。 她眼下的青黑和她的关心并不是假的。 但是她是慕容嵘的人,也是铁板钉钉的。 姜暄和看着她,只觉得心情复杂。 春月见她实在疲惫,赶忙上前搀扶。 “你到底怎么了?”春月开口时候,语气有些探究。 “我没事。”姜暄和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开口,“就是陛下让我伺候了一晚……” 说着,脸不由红了红。 听到这里的春月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慕容峥到底有多能折腾,她还是全都看在眼里的。 姜暄和回到房间,刚一沾上床,透支了一整夜的精力,立马纷纷向她来讨利息,还不及多想,她就要昏睡了过去。 京城最大的酒楼包厢内。 第452章 姜傅开正面色阴沉的坐在桌边,手指在桌上不住敲击,似是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这时,小二走了进来。 看见姜傅开的脸,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只是话也还是要说的。 他开口轻声说:“这位也,您看是不是要先上菜?” 姜傅开听到小二的话,转头看向他。 脸上半分表情也无。 他对小二摆摆手,示意让他凑上前来。 小二以为姜傅开有什么话要同他说,赶忙上前。 随即,一声“呛浪”的破空声划过,随即小二就倒在了地上。 临死也闭不上双眼,似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他的血溅在姜傅开的脸颊上,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上面留下一条血痕。 在姜傅开白,皙如玉石的面庞映衬下,只觉得十分骇人。 姜傅开从怀中掏出帕子,把刚才杀人的凶器上面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随后便把帕子扔在了地上。 似是血珠划过脸颊时候有些瘙痒,姜傅开伸手蹭了一下,就发觉手背上满是血液。 他小声“呀”了一声,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小面铜镜和帕子,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脸颊上溅上去的血擦干净。 低头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小二,姜傅开有些嫌恶的略皱了皱眉。 姜傅开拖着小二来到一边,把他塞进了橱柜里。 看着地上的血,不满的摇了摇头。 索性把一边的地毯拖了过来。 姜傅开又坐回座位上。 仿佛刚才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傅开从中午一直等到傍晚,都没等到姜暄和过来。 他轻笑一声,转身离开。 姜府中。 姜暄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已经日头西斜,她坐起身,有些迷糊的伸了个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姜暄和才想起来,今日是姜傅开的生日。 姜暄和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她就说自己好似忘了什么。 赶忙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拿着礼物出了门。 但愿傅开哥没有等自己,跟朋友先吃过了吧…… 刚到门口,正撞上从外面回来的姜傅开。 “傅开哥!”姜暄和懊恼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对不起!我今日睡过了,实在是对不住……” 随后便把手中的礼物递给姜傅开:“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傅开哥不要嫌弃啊……” “没事,”姜傅开从她手中接过礼物,伸手把姜暄和有些凌乱的发丝挽在耳后,声音温柔和善,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没事的暄和,你是我妹妹,还还会同你生气不成?” “傅开哥你不生气就太好了……”姜暄和略微放下心来,叹了口气开口,“怪我睡得太沉,到现在这时辰才醒。” “是身体不舒服吗?可要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姜傅开听到姜暄和这么说,赶忙开口关心。 姜暄和哪里敢叫大夫来,毕竟她现在可是装有孕,赶忙摇头说:“不用,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昨晚回了趟宫。” 姜暄和没有把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姜傅开,毕竟这个事太过危险,让姜傅开知道了,只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 听到她这么说,姜傅开浅浅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暄和,不是哥哥说你,只是你到底怀有皇嗣,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别累到自己,知道吗?” 姜暄和心中暖暖的,对着姜傅开粲然一笑:“知道了傅开哥,谢谢你!”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姜傅开揉了揉姜暄和的脑袋,便让她先回去了。 第453章 看着姜暄和离开的背影,姜傅开嘴角那一抹温柔的笑,终归是逐渐消散。 原来,是因为慕容峥,所以暄和她,才会忘记同自己的约定吗? 姜傅开眼中升起一丝阴戾,只是稍纵即逝,外面并不能看出有什么异样。 “少爷,您最近很开心啊!”阿俊看姜新楣倚靠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本话本,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那可不!”姜新楣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伸手接过阿俊递过来的苹果,咔嚓咬了一口,“这回来的苹果脆甜,跟店里说下,多留出十筐,我要送人。” 阿俊点点头没看着自家少爷高兴的样子,也十分替他开心。 “到时候程家送两筐,咱们家留两筐,小溪爱吃苹果,剩下都给她送去。”姜新楣一想到最近日日都来看望他的程行简和冯溪薛,眼角眉梢就全是笑意。 “现下你家少爷我啊,”姜新楣翘着嘴角,洋洋得意的开口,“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喜欢的人和至交好友都陪伴在身边,我这次手上算是没白受。” “就是有一点,有些美中不足……”姜新楣叹了口气,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新楣少爷,您在吗?”门外传来春月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阿俊赶忙过去开门。 就见春月手中提着两个食盒。 “春月姐姐,你说有什么东西,便使唤人来叫我过去拿就是了,何必自己辛苦还跑一趟?” 阿俊说着,赶忙从她手中接了过来,就听春月说:“新楣少爷,这些是敏妃娘娘特意从宫众拿回来的补品。” 姜新楣表面云淡风轻的开口:“嗯,春月,替我谢过你们家娘娘,就说她有心了。” 春月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东西便离开了。 姜新楣心中却乐开了花。 他倒不是有多在意那些东西。 毕竟他的商行里,什么样的奇珍异宝都是应有尽有。 他只是在意姜暄和的这份心。 她是不是已经原谅他以前的幼稚行为,已经开始慢慢接纳他了呢? 宫中,拓跋扈的居所内。 拓跋扈临窗而坐,看着外面一轮高悬的明月,微微勾起嘴角。 随后,他眉头轻蹙,一股腥甜直冲而上。 拓跋扈强行忍住,却还是有一滴血,顺着嘴角滑了下来。 他没有在意,只是掏出帕子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 只是,面色在月光都要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 这时,从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影,缓步走进月色之中,他轻声开口:“皇弟,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声音,拓跋扈猛地回头,正对上来人。 这时,那人已经走入了月光中,在月光的映衬下,拓跋炎俊逸的身形无处遁形。 “皇兄……”拓跋扈声音有些颤抖,他难以相信,这个人竟然只身出现在大周的皇宫中,“你、你疯了吗?这是大周皇宫,若是被发现了,要怎么办?” 拓跋炎轻笑一声:“念在皇弟与朕久未相见,刚才便不算你逾矩了。” 拓跋扈闻言,赶忙跪下行礼:“多谢皇兄宽宥,只是……这里到底是周朝皇宫,皇兄在此处,会否有所不妥?” “若事被人发现了,皇兄……” “无妨,”拓跋炎轻声开口,“这里很快就是裘国了。” 拓跋扈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声音略皱皱眉,没有开口。 “三弟,”拓跋炎声音带了些亲昵,“你可还知道,这次来周国,是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的寻常。 只是拓跋炎到底是什么人,没人比拓跋扈更清楚。 第454章 他现在这么问,就是在追责了。 “臣弟知道,是来寻觅南越王子嗣的,”拓跋扈没有抬头,手指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只是皇兄,当年……臣弟寻访已久,确实并未找到任何关于南越王子嗣的消息。” 拓跋炎看着拓跋扈,轻笑一声。 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拉着他在桌边的绣墩上坐下。 拓跋炎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开口的时候声音中还带着笑意:“皇弟不必忧心,皇兄自然不会让你做完不成的事。” 拓跋扈听到他这么说,愣着片刻,疑惑的看向拓跋炎。 难不成他已经有了南越王后嗣的消息? “自然有人会替你找,”拓跋炎伸手拍了拍拓跋扈放在桌上的手,“皇弟只消盯着慕容峥便可。” “若是再找寻不到南越王后嗣,那大周的皇帝,便要驾崩了。” 拓跋扈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看向拓跋炎。 他之前也觉得姜新楣和慕容峥中毒的事情十分蹊跷,觉得这事情跟拓跋炎脱不开干系。 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他亲自下的毒。 不免心中升起了一丝担忧。 拓跋炎和自己找寻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南越王后嗣的消息,现在让慕容峥去找…… 他不知道慕容峥能不能找到。 只是,这局面完全偏向拓跋炎。 找到了,他了却心事,找不到,那慕容峥驾崩,他没有后嗣,继承大统的,很可能是他同胞弟弟,慕容嵘。 只是这位成王殿下…… 拓跋扈明白,他知道拓跋炎也明白。 不论如何,这位成王殿下比之他兄长,那真是好对付多了。 若是如此…… 拓跋扈看了看周围的雕梁画栋。 想来拓跋炎刚才说的,兴许便不是一句空话。 倏然间,他只觉心中一片寒凉。 拓跋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这个局的,他不得而知。 但是若是天下落入他手中…… 拓跋扈不敢想。 “皇弟莫要慌张,还有一段日子,”拓跋炎伸手拍拍拓跋扈的肩膀,“你可不要让皇兄失望哦~” 拓跋扈身子一僵,赶忙开口:“是,臣弟定不辱使命。” 拓跋炎见拓跋扈这么说,满意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便一个闪身,离开了。 拓跋扈看着拓跋炎离开的背影,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倒是更加紧张了。 他不知道拓跋炎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姜暄和又进了宫。 关于她的身世,她还是有些疑问的。 这些疑问,她只能跟慕容峥确认。 慕容峥看着一脸认真的姜暄和,忍不住想凑到她身边亲亲她。 只是刚凑上去,就被姜暄和推的远了些:“陛下,臣妾有正事要问您呢!” “好好,”慕容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搓,“爱妃且说,朕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暄和咬了咬下唇,正正神色开口:“陛下,我曾听闻,南越王乃是裘国三大家族之一,最辉煌的时候,名望甚至胜过拓跋家。” “且南越王为人善良,心怀天下,深受裘国百姓追捧。” “只是,有一天却突然传出南越王要谋反,带兵打入裘国皇室,最后南越王全族被拓跋家族诛杀。” 慕容峥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姜暄和说。 “陛下,我想问您,南越王……可是被陷害的?”姜暄和声音有些颤抖。 慕容峥轻轻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姜暄和问出这个问题,也许其实她并不是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她只是想印证一下。 第455章 “功高盖主。”慕容峥伸手揽过姜暄和,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暄和,并不是你外祖家的问题,是因为南越王的声望超越了拓跋家,所以才会被猜忌,甚至后面被处死。” “为什么啊……”姜暄和声音有些哽咽。 她趴进慕容峥怀中。 想到了母亲这些年受过的苦。 若非拓跋家对南越王动手,她母亲自然不会是现在这番光景。 她会健健康康在南越王府长大,也许天真烂漫,也许知书达理,会跟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踏青,游湖,琴瑟和鸣。 也会生下他们期许的孩子。 不会遇见姜中正那个老贼,不会被折辱,不会被大骂……不会死去。 起码不会在现在这个年纪就死去。 一想到母亲,姜暄和就心如刀绞。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拓跋家为什么就容不下南越王? 慕容峥看她如此难过,心中也十分难受,只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圈在怀中,轻轻拍着姜暄和的背安抚她。 好一阵,姜暄和才从难过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慕容峥胸口被她眼泪洇湿,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 慕容峥看见她的小动作,轻笑一声,在她脸上捏了捏:“怎么,还害羞了?” 姜暄和转过身去不理他。 慕容峥把她搂进自己怀中:“暄和,一切有我。” 姜暄和心中十分动容,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之前在暗室中的那个侍卫……” 姜暄和想起之前见到的人,想来他定然跟南越王脱不开干系。 “他叫牧云。”慕容峥叹了口气,“是南越王家族旁支收养的义子。” 姜暄和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 想来南越王生前必然受人爱戴,不可能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依旧在为了他的名声奔波。 “对了,他是还有个女儿是吗?”姜暄和突然嫌弃这件事,随即开口,“她在宫中吗?我能见见吗?” 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慕容峥怎么可能拒绝。 登时便吩咐下去。 很快,暗影就带了个小姑娘进来。 姜暄和看到小姑娘,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她快步来到校尉旁边,蹲在她身边同她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薇原本被带过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这时候看见姜暄和这样的漂亮姐姐,也稍稍放松了下来,开口轻声说:“我、我叫小薇……” “原来是叫小薇啊,”姜暄和略一沉吟,笑着看向小薇,“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真是个好名字!”姜暄和摸摸小薇头上的小揪揪,笑着跟她说。 “是吗!”小薇听到姜暄和夸自己,眼睛也亮了起来,“漂亮姐姐长得也好漂亮!” “是吗?小薇也很漂亮呢!”姜暄和见小薇夸她,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小薇有些腼腆的笑着,看向姜暄和的眼神晶亮娇俏。 慕容峥看着一大一小其乐融融的样子,也十分欣慰。 原本他还以为姜暄和不喜欢孩子,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姜暄和哪里是不喜欢孩子,明明是爱极了孩子。 慕容峥不由的想,如果日后他同姜暄和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那她定然是个好母亲。 这么想着,便看向了姜暄和平坦的小腹。 姜暄和似是察觉到了慕容峥的眼神,随即转头看过去,看向慕容中的眼神带了些疑惑。 慕容峥轻笑着摇了摇头。 随即向前两步,在两人身边站定。 “小薇往日里没有这么活泼,看来与敏妃娘娘甚是投缘。”暗影这时候开口道。 第456章 姜暄和笑了笑,看着校尉:“小薇喜欢我吗?” “喜欢漂亮姐姐!”说着,小薇便扑进了姜暄和怀里。 两人又凑到一起说小话,玩了好一阵。 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很快小薇就精神不济,开始打哈欠。 “带她下去休息吧。”慕容峥看到小薇打哈欠,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吩咐暗影先把人带出去休息。 此时,大殿中就只剩下慕容峥和姜暄和两人。 “小薇年纪还小,”慕容峥拉着姜暄和到一边坐下,把她揽进自己怀里才开口轻声说,“突然被带到陌生环境,还是皇宫这样戒备森严规矩众多的大地方,又和父亲分开,这几天一直情绪很紧绷,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 慕容峥刮了刮姜暄和的脸:“还好你来了。” “没想到啊。”姜暄和轻笑一声。 “没想到什么?” 慕容峥有些疑惑的开口。 “没想到你竟然会善待小薇。” 姜暄和笑的俏皮:“牧云不是拓跋炎派来杀你的吗?你居然这么善待他女儿。” 慕容峥自然知道,她说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随即拉起姜暄和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咬一下之后开口:“因为他是南越家的人。” 姜暄和被他咬了之后,刚要轻打他一下,只是在听到慕容峥的话之后,就又停了下来。 她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就有留意过这方面的消息。 南越家族名声极盛,她就算在大周也听说过这个家族的名号,她也知道这个家族在裘国千年不衰,靠的就是团结、忠诚和仁义。 南越家族出来的每一个人都是明臣栋梁。 看来,慕容峥对待栋梁,即使是敌国的栋梁,也是会好好对待的。 “你想不想……认回自己的身份?”慕容峥突然发问,定定的看着姜暄和。 姜暄和愣了一下,诧异的看向慕容峥。 “就是你,母家的身份,你毕竟是南越王的外孙女。”慕容峥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想。” 慕容峥愣怔片刻,刚要开口,就被姜暄和伸手捂上了嘴。 “陛下,您先听我说。” 慕容峥轻轻点头,等着姜暄和给他解惑。 “我明白,其实不认回这个身份,于我而言,才是最安全的。”姜暄和拉起慕容峥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可以在您的护佑下,继续做我的敏妃娘娘。” “但是……拓跋炎为了杀我,居然在京中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百姓何辜啊!” “南越家忠肝义胆,清明于世,最后一朝功成万古枯,陨落于帝王的猜忌和忌惮下。” “也许,我便是所有死在拓跋家族手下的南越家族亡灵的唯一希望了……” 姜暄和目光清澈,却满是抱负和荣耀。 “所以,我要认。” “而且,就算不是因为要报仇,此时我也不能退缩,否则岂不是堕了南越家的盛名?” 她说这话时,眼睛中满是醒醒。 慕容峥心跳的快了几分。 “朕知道了。”慕容峥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在姜暄和面前的,已经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成年君王了,“朕会支持你的。” “陛下,若是我认回了身份,那……便是裘国人了。”姜暄和看着慕容峥,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那我们可就处于对立了。” “不会的。”慕容峥看向姜暄和的眼神中,满是理解和欣赏,“若是南越王没死,军权在他的掌控之下,裘国和大周,永远都不会打起来。” 听他这么说,姜暄和的脸不由有些烫。 只是她也很难不沉溺在慕容峥的温柔目光中。 第457章 两人对视良久,姜暄和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开口:“陛下,臣妾……臣妾该回去了。” 慕容峥心中不忍,却也还是放她离开。 他心中明白,姜暄和还有事情要做。 随后,他轻叩两下扶手,刚才去送孩子的暗影一个闪身就从一边跳了出来。 “去把牧云带来,顺便拿上朕之前吩咐做的那样东西。” 吩咐之后,牧云很快就被带了过来。 他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带了些热切。 “日后你便跟在敏妃身边,你可愿意?”慕容峥开口,声音中没了平日他对姜暄和说话时的温柔。 听到这话,牧云仿佛被惊喜砸中一般,震惊的睁大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不愿?”慕容峥见他呆愣愣的傻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没有,卑职乐意之至!”牧云这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恩。 慕容峥见他样子,还是有些不满,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姜暄和在一边捏了捏他的手,慕容峥这才放松下来。 “这东西,想必你不陌生吧?”慕容峥点了点托盘里的面具,“直接跟在敏妃身边,还是有些不便,须得带上这个,才便宜行事。” 牧云没有丝毫不悦,兴奋的拿过面具就往脸上比划:“谢主隆恩,只要卑职能跟在小主子身边,别说带面具,就是让卑职扮作婢女,也并无不可!” 那倒是不必…… 姜暄和也有些无语,她自然知道南越王得人心,能有忠心护持之人并不意外。 但是她没想到,牧云竟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慕容峥也似是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有些黑:“不必,你只消带上面具即可。” 牧云欢天喜地的带上面具,便跟着姜暄和离开了大殿。 只是离开之后,姜暄和却没有如同之前一样,直接出宫回相府。 而是来到了拓跋扈的住处。 殿内一灯如豆,姜暄和看着投射在纸窗上的人影略皱了皱眉,随即转头跟牧云说:“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在此等候便可。” 牧云刚要开口,就被姜暄和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他只能委委屈屈的在原地站定:“那……娘娘若是娘娘有事,只消大声喊我即可,我立时便会冲进去!管他是裘国皇……” “好了!”姜暄和有些头痛。 她没想到,牧云竟然这般能说。 说完,转身便进到殿中。 “你怎么来了?”拓跋扈看见姜暄和,有些震惊的开口,随即便换上他惯常的语调,“长夜漫漫,莫非敏妃娘娘无心睡眠,找我这个‘朋友’来秉烛夜谈?” 他脸色有些白,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有些阴森。 “别装了。”姜暄和没有理会他的话,开门见山直接挑明,“你也中了噬心蛊,对吧?” “不……”拓跋扈刚要否认,正对上姜暄和笃定的目光。 他只能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原本我并没有十分把握,直到刚才看见你的样子。”姜暄和略皱了皱眉,“拓跋扈,你现在脸白的不像常人。” “我进来之前,你的噬心蛊刚发作过是吗?” “你怎么猜到的?”拓跋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在桌边坐定,笑吟吟的看着姜暄和。 “别跟我说,这也是你猜到的。” “不算吧,”姜暄和略一沉吟,也没有打算瞒着他,“当时姜新楣中毒,你来帮忙救治的时驾轻就熟,而且还随身携带解药,当时我便有所怀疑,你应该也中了蛊毒。” “后来,我知道了这蛊毒的来历,便确认了。” 拓跋扈听她这么说,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敏妃娘娘果真聪明过人。” 第458章 随后,在他的注视下,姜暄和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划开手腕,把血放进了住上的茶杯中。 “你、你这是做什么?”拓跋扈有些震惊的开口,但是却没有伸手阻拦。 “你不是知道吗?”姜暄和轻笑一声,见血已经有半茶盏之多,便掏了帕子扎起来给自己止血。 “喝吧。”姜暄和把茶杯朝着拓跋扈的方向推了推,“我见已经知晓蛊毒来历,自然不会害你。” “我不怕你害我。”拓跋扈拿起茶盏一饮而尽,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带了些意味深长。 “谢谢。” 拓跋扈说这话时,声音很轻,也没有看向姜暄和。 仿佛生怕被她听见一般。 “没事,之前三皇子殿下不是也救过我?”姜暄和轻笑一声,“这次,咱们之间便是扯平了。” 听到她的话,拓跋扈登时抬起头来,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带了些震惊。 只是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想要与自己一刀两断的意思,拓跋扈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怎么能扯平呢?”拓跋扈轻笑一声,脸上表情有些复杂难言,“我可不想这么快就同你扯平。” 在拓跋扈说这话的时候,姜暄和刚好眨了眨眼,便没有发现拓跋扈眼神中的复杂神情。 “我记得……你同拓跋炎,不是一母同胞吗?”姜暄和有些诧异的开口,“他为何会对你下此毒手?” 拓跋扈自嘲一笑,眼神中满是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自是没什么感觉。” “拓跋炎给我下蛊,便是打着让我好好在这里寻找南越王后裔的主意。” “而且,若是我在大周死去,那拓跋炎也有了足够充分的理由开战了。” 姜暄和只知道拓跋炎此人心狠手辣,没想到他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会如此狠毒。 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 有些同情的看着拓跋扈。 姜暄和这样的眼神,让拓跋扈十分受用。 片刻之后,拓跋扈收敛神色,轻咳了一声,随即开口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不知道……” “问吧,”姜暄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对他浅浅一笑,“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坦诚是最基本的事。” 拓跋扈轻笑一声,随即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 “你有没有想过,认回身份?” 听到他的话,姜暄和愣怔片刻,不知道拓跋扈到底是怎么想的,因而也没有作答。 见她不回答,拓跋扈开口:“你母亲离开裘国时年纪尚小,其实拓跋炎也不确定她有没有活下来,之后又有没有嫁人。” “就算猜到她已经成婚生子,拓跋扈也不知道她的孩子是男是女。” 拓跋扈有些踟蹰,随后看向姜暄和,认真的说:“……所以,你若是不想认回身份,现在是完全可以瞒过去的。” 姜暄和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一丝感动。 只是却还是开口问:“你是裘国人,也是拓跋家的人,拓跋炎是你皇兄,你为何要帮我?” 拓跋扈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拓跋炎……他从来不把我当做是他弟弟,”拓跋扈脸上浮起一抹苦笑,“更甚至,其实他都不太把我当人来看。” 姜暄和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怜悯。 “不必这么看着我,他也不仅仅这么对我,裘国子民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姜暄和跟着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毕竟,她从小到大,姜中正一家人,也从未把他们母女当人看待过。 现下拓跋扈说的这些,她十分能感同身受。 第459章 两人又说了一阵,姜暄和就站起来告别。 “你要注意安全。”拓跋扈把她送到大殿门口,“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拓跋扈不敢说的太明显,拓跋炎已经在之前用实际告诉过他了,他是能随意进出大周皇宫,不被人发现的。 因而,他也不知道,现下拓跋炎有没有躲在暗处,悄悄的窥视着他。 姜暄和笑笑:“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出事的。” “出事就晚了!”拓跋扈有些急迫的开口,刚说完,就发觉自己语气太冲了,赶忙开口往回圆,“不是,我是说你……” “没事,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姜暄和打断他的话,笑吟吟的开口,“我们是朋友嘛。” 拓跋扈叹了口气,目送着姜暄和离开。 姜暄和这边刚到相府,正撞上着急的春月。 “你怎么、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春月额头上全是汗水,有些紧张的看着姜暄和。 “我没事,你放心吧。”姜暄和看着春月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只是现在还不能让她发现,于是伸了个懒腰:“今日可真真是累坏了,我这便要休息了,春月你不用管我,也自去休息吧。” 春月见姜暄和一脸疲倦的样子,也知道她是真的累了,赶忙开口:“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等到姜暄和听不到春月大家叫不上,这才松下口气来。 “牧云。”姜暄和轻声一唤,随即一个身影便出现在房间内。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可好?”姜暄和声音平静,没人能在她平和的面上看出内里的沸腾。 “主子但说无妨,卑职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暄和看见牧云这样子,其实是有些无奈的。 只是她知道,对方看自己带着南越王后裔的光环。 想来,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外公,生前定然是极为受人爱戴的。 “牧云,你坐下说。”姜暄和自己在桌边坐下,还替牧云倒了杯茶,就放在自己另一边的桌子上。 牧云看见姜暄和如此客气,心中亦是十分喜悦,赶忙坐下来。 “我想问你,南越王出事的时候,你多大?” 牧云听到她的话,愣怔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笑:“我那年八岁。” “那你应是记得了,”姜暄和看着牧云,“能跟我说说南越家族的人吗?越详细越好。” 牧云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有些疑惑的看向姜暄和。 “你可知,我这些年在姜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姜暄和说完,嘴角噙起一丝苦笑,“我从未见过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些资料,总归是外人撰写,哪里比得上你这个真的见过他们的人呢?” 牧云心中难受,叹了口气说:“您受苦了,若是没有当初那事……”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若是真的没有当初的事情,姜暄和也不会出生在世上了。 这么说难免又会伤害到姜暄和,牧云赶忙开口:“不是,我是……” “算了,我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只能大致跟您说说。” “无妨。”姜暄和没有追究前言不搭后语,听到他决定告诉自己之后,赶忙笑着应允了。 随后,牧云便陷入了回忆之中。 “南越王殿下,自幼习武,乐善好施,因而结交了不少江湖中人,大家对他的为人交口称赞,但凡有事情求到南越王面前的,王爷都予以最大的帮助。” 姜暄和听的入神,没想到她这位外祖父,竟是这样的性子。 她没有打断,而是静静的看着牧云,等他继续讲述。 第460章 “王妃与王爷自幼相识,鹣鲽情深,两人感情极好。王妃性子温柔和顺,冬日经常开设粥铺,周济吃不上饭的穷苦百姓。” “你母亲是王爷的幼,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都是王妃所出。” “世子与王爷不同,喜好文墨,才十几岁就已经能写出让老翰林羞愧的文章了,后来定下了礼部尚书的嫡长女为妻,两人感情亦是不错,膝下有一对双胞胎。” “二公子性子不如世子沉稳,一早就被王爷扔进军中历练,之后被上峰看中,亲自找到王爷,要把女儿许配给他。” “三小姐性子和顺,跟王妃年轻时一模一样,自幼定下了一门亲事。” 姜暄和只是听他说,心中就已经有些难过。 若不是拓跋皇室忌惮,母亲拥有这样的家人,该是多么让人开怀的一件事啊…… 自是,事情没有如果。 和睦的一家人,现下终究变成了一抔黄土,甚至是拓跋炎的蛊毒。 “这位姨母,定下来的那门亲事,想来并不简单吧?” 姜暄和注意到牧云的描述方式,之前大舅二舅都是细细描述的,唯独到了姨母这里,牧云似是在隐瞒什么。 牧云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叹了口气开口。 “定下的那门亲事,是当时的太子。” 听到这话,姜暄和不禁愣怔片刻。 只不过后面就想通了。 毕竟以南越王的权势地位,他女儿嫁入东宫,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只是,这到底是福是祸,就未可知了。 果不其然,牧云记者说:“只是这一赐婚,便成了南越家的催命符。” 姜暄和跟着叹了口气。 毕竟南越王,声望如日中天,若是再出一个中宫皇后,后面裘国到底是姓拓跋还是姓南越,便难说了。 只是这样浅显的道理,就连姜暄和一下子也能想通,她不明白自己那个惊才绝艳的外公,到底是为何想不明白的。 “南越王也不愿女儿嫁入皇家,只是……”牧云脸上满是哀伤,“只是小郡主她当时与东宫情投意合,没办法,只能定下婚约。” 这一环环,简直是催着南越王一家去送死。 听到这里,姜暄和总算明白了,南越王一家,当真是非死不可。 只是,用那样残酷的手法,拓跋家也着实…… 姜暄和想到之前得知的噬心蛊的做法,不由得皱起了眉。 那样血腥残忍,也只有拓跋炎这样丧尽天良的人能做得出来。 “不对,当年的东宫……难道是拓跋炎?”姜暄和愣怔片刻,随即想到这种可能,不由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拓跋炎生母并非裘国人,乃是苗人后裔,怎么可能选他继承大统啊?” 这种宫廷秘辛就不是姜暄和一个敌国宫妃能知道的了。 “当初选定的东宫乃是元后所出,文采人品俱是上乘,如若不然,南越王也不可能让自己女儿嫁进去。” “只可惜,在那场宫宴上,葬送的并不只是南越王一家……” 这样血淋淋的现实揭露在姜暄和面前,她心中生出些难受来。 “所以,拓跋炎是篡位?”姜暄和问出这个问题,随即定定的看向牧云。 “不是,退位诏书是先皇亲自下的,之后先皇便久居深宫,不再面见外人。”牧云似是在回忆,“其实当时大家都以为,先皇也随之去了,只不过后面又有妃嫔接连有孕,也大消了大家的疑虑。” 姜暄和眉头微蹙,似是在思索其中的关系。 第461章 就听见牧云深吸一口气,随后脸上便是释然的笑:“好在上天庇佑,让我找到了您!” “这一日,我盼了三十年了!” 姜暄和看到牧云,就免不得想起,他忍辱负重,八岁的时候就进到拓跋炎设立的暗卫营中,之后历尽千辛万苦,才能站在拓跋炎面前。 “拓跋炎痴迷蛊术,为了逼迫苗族长老帮他施行蛊术,拓跋炎竟然打死残杀苗人。”牧云说起来的时候,满脸痛心疾首。 “我记得……”姜暄和回忆,“拓跋炎和拓跋扈的母亲,似是就是苗人?” “他这般残害母族之人……” 姜暄和话没有说完,牧云便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哪里管母族不母族?”牧云轻嗤一声,“原本先皇便不是良善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抢了苗人入境。” 姜暄和也一直奇怪,裘国在大周以北,苗人在西南,中间隔着大周,怎么想裘国境内也不会有一支苗人。 原来竟是被强掠过去的。 这倒也符合裘国一向给人的印象。 “如果说先皇是禽,兽,那拓跋炎就连畜生都不如,”牧云对拓跋炎深恶痛绝,痛心疾首的开口,“而且他的目标也不仅仅只是侵占大周,他的目标是一统天下。” 姜暄和没想到,拓跋炎竟然志存高远。 只是,若是天下被这样的暴君统治,那恐怕…… 届时定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姜暄和不由心惊。 “不过,我相信这世上的南越族人,定然不止你我二人,”牧云说着,眼睛中竟泛起奇异的光来。 “就算只剩下你我二人,也一定有受过王爷恩惠,想要拥护您的人!” 姜暄和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明白。 他想来是害怕她临阵脱逃吧…… 毕竟她现在日子过的好好的,还是大周皇帝的宠妃。 有这样的好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去接收南越王的烂摊子? 更遑论,还有拓跋炎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也一直在寻找她。 在姜暄和第一眼看到牧云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他心中,纵使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却也依旧心存希望。 只要有希望,一切就还都不算太迟。 “你是一直跟随拓跋炎的吗?”姜暄和猛地想起了之前,她曾在姜中正书房外看到的那个带着兜帽的人。 牧云听她发问,又见她表情似是在困惑,随即开口回答:“在被派往大周之前,我一直跟随在拓跋炎身边。” “那你知道,一直在跟姜中正对接的人是谁吗?”姜暄和略一沉吟,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应当是个男子。” “认识。”牧云愣怔片刻,没想到姜暄和会提起这个人,“他是拓跋炎身边的暗卫大统领,叫玉淞港。” 姜暄和没想到,跟蒋中正联系的竟然是暗卫统领。 不过稍微想想也能明白,毕竟姜中正是一国丞相,让暗卫大统领联系他,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姜暄和有些踟蹰。 “还有何疑虑?您不妨说出来,牧云虽然不才,却也愿为您效犬马之劳。”牧云说完,便起身下拜。 姜暄和赶忙把他扶起来:“你比我母亲还要大几岁,说起来也是我的长辈了,不必如此。” 听到她的话,牧云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暖意。 看着姜暄和与南越王相似的眉眼,牧云心中不由动容。 到底是南越王后裔,即使有姜中正那样丧尽天良的父亲,姜暄和还是如此的宅心仁厚。 第462章 牧云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在透过她看当年那个心系天下的南越王。 只是还不等他在心中夸完姜暄和,她说出的话,就让牧云震惊到无以复加。 就见姜暄和踟蹰半晌后,终于开口说出。 “我想,让你杀个人。” 牧云登时便明白过来,姜暄和让他杀的人是谁。 毕竟刚才姜暄和才向他打听过玉淞港的事情。 只是牧云有些不解。 但是他没有问出来。 在他看来,姜暄和要自己做什么,自己只管做便是了。 姜暄和自然察觉出他的异样,略略皱眉:“怎么,你可是有什么疑虑?” 牧云神情有些不自然,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姜暄和看透了。 只是他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满是信任。 “云叔,”姜暄和在牧云惊异的眼神中叫出这个称呼,“我希望,我们之间并不只是上下关系,我希望你起码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能对我坦诚。” 姜暄和的话,让牧云愣怔片刻。 随即,他看向姜暄和的目光中,带了点点泪光。 “是、是我的错。”牧云一脸感动,深觉自己刚才的质疑,应该是伤害到了姜暄和。 “不是,云叔,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跟我认错的,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说,刚才到底迟疑了些什么。” 姜暄和顿了顿,看向牧云的眼神中满是真诚:“毕竟,我一个人的力量着实弱小,我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希望你能帮我。” 这几乎戳中了牧云的死穴。 “是是,是我想左了。”牧云不住点头,“我只是有些在意,您为什么要对玉淞港出手。” “我之前在姜府见过他。”姜暄和沉吟片刻,随后开口,“在姜中正的书房外面。” “什么!”听到姜暄和这么说,牧云惊得睁大了眼睛。 没想到玉淞港竟会碰到姜暄和。 毕竟那人的身手,自己可是一清二楚。 牧云有些担忧的看着姜暄和。 她一个弱女子,如果玉淞港不想被她发现的话,那姜暄和根本不会察觉到他。 只不过这样的话…… 难不成玉淞港对她已经起了杀心? 牧云不敢深想。 猛的发现她刚才说的,似是已经猜到了玉淞港的要杀她一般,想要先下手为强。 牧云看向姜暄和的眼神中,又多了些欣赏。 “什么时间动手?”牧云征询似的看向姜暄和。 “越快越好吧。”姜暄和不知牧云刚才经历了什么样的心里斗争,不过见他似是认同了自己的说法,便没有深究。 等到牧云走后,姜暄和靠在塌边休息。 这时候,秋叶见牧云离开,便走了进来,放下茶壶侍立在一旁。 姜暄和闭眼假寐。 一想到刚才牧云说的血雨腥风,心中不由一阵凄楚。 若是…… 若是当初没有那件事,她母亲定然会快乐的长大。 只是这一切都被拓跋炎毁了。 姜暄和一想到这人,心中便是一阵恼恨。 若说杀了南越王全家,尚且是因为忌惮。 古来帝王皆有之。 但是残忍虐杀之后,还以其血肉制成蛊毒,就是旷古罕见的极端异闻了。 姜暄和不知道拓跋炎心里到底是如何扭曲,才会做出这种事。 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滔天怒意。 又想到母亲这些年在姜家受到的苦楚。 大雪天被罚跪在院子中,这都是家常便饭。 姜元敏和秦良玉那对母女,简直丧心病狂。 姜暄和不敢想,母亲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了外祖父的事情,心中会作何感想。 第463章 又或者,他们已经在下面相认。 她心中凄楚难过,泪水已然流尽,只余心中苦痛,不知同谁诉说。 姜暄和睁开眼睛,就看见秋叶站在一边,面上无悲无喜,似是在思索些什么。 “你想离开吗?”姜暄和轻声开口,声音中带了些喑哑。 秋叶困惑的看着姜暄和。 “你当日在姜元敏的事情上帮了我,现下我也把你从宫中调回,你若是想要离开,我自然不会阻拦。” 姜暄和声音轻浅。 看向秋叶的目光中带了几分认真。 “不了……”秋叶声音有些低落。 姜暄和疑惑的看向秋叶:“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虽说你是被拐来的,但是却一直记得你的父母家人,还说你是江州人世,父母慈爱……” “娘娘!”秋叶打断了姜暄和的话,声音稍微有些大。 姜暄和愣怔片刻,眼中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分。 “娘娘,前阵子出府办事的时候,我回过一趟家。”秋叶的声音低了下来,她没有看姜暄和,只低垂着头,轻声诉说,“我找了好久,才从老邻居家口中探听了一些家中旧事。” “我被拐后,父母四处寻找,后来我父亲在路上感染时疫,加之女儿被拐忧思过重,竟然一病不起,过世时还不到三十……” “我外祖家也没人了,母亲一个年轻寡妇自己实在支撑不住,只能改嫁……” “她后嫁的那个人是个鳏居的屠户,原本的妻子生女儿的时候难产过世了,我母亲对那个继女极好,后面又给屠户生了两男一女,他们、他们过得很好。” 姜暄和哪里听不出秋叶是什么意思。 她先前去找母亲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见到母亲过得幸福之后却也不敢去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而且,”秋叶说到这里时,抽搭一声,随即抬起头,看向姜暄和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我之前查到些蛛丝马迹,我当年和其他一同训练的丫鬟,都是被拐来的。” “这其中同姜相……同姜中正脱不开干系!” 秋叶咬了咬嘴唇:“娘娘,我不想离开了,我没有地方去,我只想揪出当年的幕后黑手,算是给我爹,也是给我自己这么多年的痛苦一个交代。” “行。”姜暄和看她眼神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动容。 “不过你不要冲动,有什么发现都要及时告诉我。”姜暄和浅浅一笑,伸手拍了拍秋叶的手,示意她安心,“我对姜中正的恨,并不比你少分毫。” “秋叶,你相信我,我定然会让他为他所做的恶行,付出应有的代价!” 秋叶看着一脸坚毅的姜暄和,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姜暄和呢? 当初她在姜元敏手下艰难求生,现在还不是闯出了自己的一条路! 秋叶看向姜暄和认真的目光,让姜暄和心中动容。 前路漫漫,若是一直是自己踽踽独行,姜暄和相信自己不是走不下去,只是那样的路太过难走。 现下有了同路人,只觉心中畅快。 姜暄和看向秋叶,还是给了她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秋叶,前路漫长,我只能说,在姜中正这件事上,我虽然有十足把握,这条路却也十分难走。” “你,真的想好了吗?” 秋叶此时才展颜一笑,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才开口:“娘娘,世间女子本就困苦,又分是在何处?” “秋叶不才,虽没什么大本事,却也愿意为了那些同病相怜的女子,尽自己的一份力。” 第464章 “好,便是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姜暄和说完,轻轻一笑,“我还有件事需得你注意。” 秋叶没有说话,只静静的听着姜暄和吩咐。 “看好春月,”虽说春月是为了慕容嵘做事,但是到底是个痴心女儿,不过只是一腔热血错付。 两人相交一场,姜暄和不忍看她做错事,落入无法挽回的境地。 秋叶略一皱眉,有些不解。 毕竟在她看来,春月才是姜暄和真正的心腹。 原本以为姜暄和也只是愿意把她也纳入心腹范畴,却没想到,姜暄和竟是连春月也不信。 这不由让秋叶刚刚放下的心又略略悬了起来。 她不知道,姜暄和日后会不会也变得敏,感多疑,如同姜元敏一样残酷不仁。 更可怕的是,姜暄和显然比姜元敏聪明,若是她要…… 秋叶不敢想,不知道自己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她惹惹应诺,没有提出自己的质疑。 只是姜暄和一眼便看出秋叶的迟疑,于是开口:“你是有什么地方还有疑问吗?” 秋叶不敢应答,她现在又有些拿不准姜暄和的性子了。 姜暄和看她带了些怯懦的眼神,心下当即明了。 她叹了口气:“你是觉得我待春月的心不够诚,是吗?” 秋叶没有应答。 只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秋叶,有些事情,并非是你表面看的那么简单。”姜暄和现在也不好跟秋叶明说,毕竟春月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更现实的是,秋叶的演技,实在是…… 毕竟就连她都能轻而易举的猜透她的意思,想来这对旁人来说,也并非难事。 “秋叶,我是不会伤害我的人的。”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唏嘘。 上一世,春月是朝堂上唯一的女官,与姜中正的血海深仇,应当靠自己的手便能解决。 只不过姜暄和也不知道,上辈子的春月,是否是慕容嵘的人。 若是上辈子她便是慕容嵘的人,那在朝堂之上,同慕容峥的君臣相得,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一世,虽说在她的帮助下,春月能少走许多弯路。却也无形中好像掐断了什么原本属于春月的机缘。 姜暄和不知道这样对春月来说,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她一日没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她就不会对春月动手。 即使慕容峥要出手,她也会权利阻拦。 想到之前在宫中与姜元敏相争之时,她们二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姜暄和心中就是一阵难过。 情爱于男儿,不过只是增添光彩的点缀。 众人所看的,大多都是这男儿有无学识抱负,有无才干人品,是否教敬父母。 再然后,才会轮到儿女情长之上。 哪怕这男子流连花丛,见一个爱一个,只消前几条中有一条做的得人赞誉,那多半也只会被人笑着调侃一句,人不风流枉少年。 可是女子却不然。 大周纵使已经足够开明,民间对于失节女子也不乏有逼迫出家,更有甚者直接浸猪笼。 情爱于女子而言,却是可以决定生死的大事。 姜暄和不由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 一想到慕容峥,她心中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纵使她真的相信他对自己的感情,但是那天推开大殿,看见慕容峥抱着杨淑仪的时候,心中也是疼痛万分的。 就算她知道慕容峥是在做戏又如何,那一瞬间的心痛却是造不得假的。 第465章 姜暄和看向秋叶,脸上笑容有些淡:“秋叶,我明白你觉得我怀疑春月,让你不安了。” “但是我并没有想要伤害她。”姜暄和苦笑一声,“相反,我其实是担心她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秋叶没想到,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迟疑了,姜暄和竟然愿意同她解释这么久。 “娘娘,我知道了,您别担心,我会替您盯着春月的。”秋叶此时确实是心服口服。 原本,她以为当初跟着姜暄和一起反抗的时候,自己已经足够自信足够勇敢。 现在才发现,这其实远远不够的。 她比之姜暄和,着实差的太远。 “那就好,之后……”姜暄和其实并不想得到这样的结果,她隐去了下半句,站起身在秋叶肩上拍了拍,“之后我会和盘托出的,放心,我同姜中正,不是一类人。” 这话秋叶自然相信。 姜中正其人是什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 毕竟他可是姜氏夫妇亲自替他们女儿选出来的人。 不说别的,单就看看姜元敏是个什么人,也该明白她有什么样的父母了。 他们那些人,惯常高高在上,根本不屑于与他们这些下人多说几句话。 就更遑论解释了。 工具坏了就修理,修不好就扔了换下一个。 难道家里有什么事,会跟种地的爬犁商量? 别开玩笑了。 他们这些下人,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面前,也不过是个能听懂话,会讲话的工具罢了。 这让秋叶越发高看姜暄和。 她心中有个有些僭越的想法。 这样的人,才配成为一国之母。 不论她是嫡出还是庶出,一国之母,是一个国家的母亲,只把下人当工具看的人,怎么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姜暄和见秋叶看自己的目光带了些热切,虽说有些疑惑,却也没有问为什么。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先歇歇了。” 另一边的皇宫中。 拓跋扈趁着夜色,进了御书房,一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从里面出来。 “陛下……”郑槐给慕容峥换了杯茶水,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怎么了?”慕容峥没有放下手中的奏折。 郑槐看着皇帝,有些心疼,思量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陛下,奴才知道您要引蛇出洞,但是是药三分毒,这药是不是……” “无妨,”慕容峥正好看完面前这一本,在折子上圈了几处,随后在上面写下可之后,放回了一边,“做戏就要做全套,那些药只要熬过就可以。” “是。”郑槐还是有些忧心,毕竟不只是药,现在陛下日日施针,不知对他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慕容峥看着郑槐,心中想的则是姜暄和。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事情有没有完成。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确实不好贸然出宫,不然怎么可能不去见姜暄和。 醉霄阁中。 慕容嵘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这都是什么事! 慕容嵘心中十分焦躁。 虽然京中没有多少人知道慕容峥中蛊毒的事情,但是他在宫中有眼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之前他还在庆幸他这个惊才绝艳的大哥又姜暄和这个软肋,让自己有可乘之机,能利用这女人达成自己的愿望。 只是现在,慕容嵘之前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气愤。 这个慕容峥,怎么就非要逞英雄去救人呢? 虽然他觊觎慕容峥身下那把龙椅,但是他不想现在慕容峥就暴毙。 毕竟他还没有拿到半月玺,如果这时候慕容峥暴毙了,他就算真的当上皇帝,也不可能大权在握。 第466章 加之现在京城中现在还有裘国人,若是慕容峥突然死了,他们趁虚而入打进来,到时候里应外合,恐怕自己就算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会被赶下来。 亡国之君还有什么好做的? 所以,慕容嵘现在无比希望,他大哥能好好的渡过这一劫。 起码在他拿到军权之前,替他稳稳的坐在那个位置上。 “殿下……”姜傅开见他这般,心中不由生出些鄙夷,只是面上不露分毫,“您是为何烦忧?” “傅开啊……”慕容嵘叹了口气,“皇兄现在身体抱恙,我实在是……”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其实不是真的,只是在演戏?” “这、这不可能吧?”慕容嵘话中有些迟疑,“傅开你聪明,你给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姜傅开应了一声,随即给慕容嵘分析,“这件事本身就不怎么合理。” “愿闻其详。” “您看,裘国人前脚派人来和亲,后脚就来暗杀陛下,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他们其实是想打仗的,只是不想当挑头的那个。” “所以,他们其实是想逼陛下先挑起战争。” “此话怎讲?” 慕容嵘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就想听听姜傅开的分析。 “大概想师出有名吧……”一想到姜府中心在还有位外族公主,姜傅开心中就不由想冷笑一声。 他那个爹,但凡有好事,就只能想到他那个嫡出大哥。 落到他们这些庶出的身上,就只剩下付出了。 “殿下,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姜傅开眉头深锁,“只不过到底是什么,还有些拿不准,需要再看看。” 慕容嵘听到他这么说,心中也觉得有道理。 他之前怎么就想着,是他大哥不中用才中毒,没想到时演戏呢? “傅开,这件事还得让你烦心。”慕容嵘笑着看向姜傅开,“你妹妹那边,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所以……” 慕容嵘之前虽然跟姜暄和达成了交易,但是他始终都没法相信这个女人。 “你去敏妃娘娘那边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慕容嵘的脸色暗下来一些。 看来他也是时候去皇宫一趟了,看看他那个兄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是真的中蛊了,还是像姜傅开说的那样,不过只是在演戏。 姜府中。 姜暄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随即坐起身来。 “春月,午饭准备好了吗?”姜暄和开口叫了一声,并没有听到春月回话,“奇怪,人去哪了?” 姜暄和起身来到外间,也没有看到春月和秋叶,正在诧异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轻笑。 “怎么,这个时间才睡醒?”姜傅开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手中拎着一个小食盒。 “傅开哥,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姜暄和十分惊喜,赶忙把姜傅开引到桌边坐下,“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姜傅开把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笑吟吟的看着姜暄和开口:“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姜暄和打开盒盖,看里面放着几块叶儿粑,眼睛不由都亮了几分。 “傅开哥,这是……” 姜暄和声音中带着欣喜。 姜傅开眉眼之间都是宠溺:“之前许姨跟我说过做法,今日刚好无事,我就试着做了下,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跟许姨做的有哪些不一样。” 姜暄和拿起一块叶儿粑咬了一口,随即对着姜傅开比了个拇指:“好吃,傅开哥!” “你喜欢吃就好。”姜傅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不动声色的看向姜暄和。 第467章 他试探性的开口:“暄和,前几日我一直都在忙,今日腾出空来,那日戏园子的动乱,你有没有受伤啊?” 姜暄和全部心思都在叶儿粑上,听到姜傅开这么问,还有些诧异。 “我没事啊傅开哥,”姜暄和笑笑,“当时姜新楣把我推出去了,不然当时我就也跟着中蛊了。” “这帮人真是其心可诛。”姜傅开皱眉咒骂一声,担忧的看向姜暄和,“这次的事情还好有陛下在,不然真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罹难。” “是啊……” 一想到慕容峥,姜暄和不由脸上显出担忧之色。 “陛下当真是武功盖世,我听说那帮匪徒各个武艺高强,见人就砍,如果不是陛下,还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傅开哥,你有所不知,陛下……他其实伤的很严重。” 听到姜暄和这么说,姜傅开不由一愣。 但是想到姜暄和刚才的反应,他又有些不相信。 如果慕容峥真的身受重伤,姜暄和现在怎么会坐在这里平静的跟他吃东西? 虽然姜傅开不想承认,但是他心中隐隐生出了个想法。 难不成……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是吗?”姜傅开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平和一些,只是他却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情绪,导致表情有些古怪。 姜暄和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叶儿粑,叹了口气:“是,陛下现在很严重,其实主要不是伤的重。” 听到这话,姜傅开不由竖起了耳朵。 只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随意:“是吗……暄和你跟我说这些,会不会有事?” “毕竟妄言禁中……” “无妨,左右只是你我兄妹之间的闲谈,”姜暄和叹了口气,对着姜傅开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难不成傅开哥要出去检举我?” 姜傅开无奈的笑笑,伸手在姜暄和头上揉了揉:“你这丫头啊……” “不过陛下确实很严重,刺客在武器上涂毒了,就连御医也没有诊出来是什么毒……”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姜傅开,面上十分担忧的模样。 姜傅开见她这般担忧,心中刚才隐隐升起的那丝愉悦,又被嫉恨压了下去。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姜傅开伸手,在姜暄和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让她安心。 见姜暄和还是一脸担忧,姜傅开赶忙换了个话题:“对了,复仇的事……” 姜傅开没说完,只定定的看向姜暄和。 他明白,这件事是他们两个共同的事,不必说太明显,姜暄和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快了,”姜暄和脸上绽开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我手里现在有无数姜中正的罪证,就只差一个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的罪名。” “傅开哥,我们就要成功了。” “是,”姜傅开脸上也流露出喜悦之色,只是片刻之后,他又叹了口气,“一直都是你在忙,我堂堂七尺男儿,却没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 “傅开哥切莫妄自菲薄,单凭我自己哪能这么快就能扳倒姜中正?你蛰伏朝中数年,姜中正和姜辛宇那对贼父子的罪证都是你找到的!” “妹妹这么说,可是要折煞我了,”姜傅开喜欢听她夸自己,总让他觉得姜暄和十分看中他,“还是妹妹辛苦。” “都辛苦不行吗?”姜暄和瘪瘪嘴,“怎么,没人嘉奖的情况下,傅开哥还要跟我排排看到底谁的功劳大吗?” “这哪里是功劳啊……”姜傅开伸手刮了刮姜暄和的鼻子,“若有那日,以子告父这样的那就是被人唾弃的把柄了。” 第468章 “是咯,那傅开哥还同我争什么?”姜暄和没好气的轻哼一声,“别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天大的功劳呢!”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姜傅开伸手虚空点点姜暄和,“不过其实倒也不怕。” 姜傅开单手托腮,撑在桌面上,看向姜暄和的目光柔和且坚定:“倒是若是真有人非议你我,我们便离开京城,归隐山林便好。” “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闲暇时给人讲课以为生,纵,情山水之间,岂不美哉?”姜傅开神情中满是向往,似乎已经看到那一日了一般。 只是姜暄和听到这话,却有些迟疑。 姜傅开自然注意到了姜暄和的迟疑,他面上不动声色,轻声开口:“妹妹可是不愿?” “不是。”姜暄和摇了摇头。 若是之前,她自然一口便应下来了。 只是自从知道了南越王的事情后,姜暄和总觉得自己的肩上被压上了无形的重担。 仿佛若是不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她便堕了南越王的威名一样。 尤其是知道了南越王并非没有能力造反,也不是不知道拓跋皇室对他的猜忌。 只是这样,他都一直坚守本心,直到拓跋炎虐杀了他们。 直到了祖辈这样的事之后,姜暄和又怎么能毫无顾忌的纵,情山水? 恐怕只要她的身世曝光,就算她自己不求上进,也不会有归隐山林的机会了。 “傅开哥,我不是不想,只是……”姜暄和皱了皱眉,叹了口气轻声开口,“现在说这一切还为时过早,事情还是等我们报完仇之后再说吧。” 听她这么说,姜傅开心中五味杂陈。 难不成姜暄和不想跟自己归隐山林?还是她已经对慕容峥情根深种,不愿离开? 抑或是……已经捕风捉影的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这么想着,姜中正就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 他眼底闪过一丝讳莫难明。 面上却是一派轻松自然。 “我知道,暄和不必为了此事忧心,”姜傅开晓得温柔,心中却如同油煎一般,“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傅开哥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姜暄和听了这话十分感动,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一阵,姜傅开才推说有事离开了。 姜暄和此时也有些吃不下,看着盘子里剩下的几个叶儿粑发呆。 良久,直到她肩上一重,一股暖意包裹而来,姜暄和才抬起头,看向来人。 “雨天风凉,娘娘还要保重玉体才是。”说话的是秋叶。 姜暄和过紧身上的外衫,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房顶,地面,水缸中发出不一样的声响。 “是啊,下雨了呢……”姜暄和看着雨幕,心中有些怅然若失,随即想起来,似乎是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春月了,于是开口,“春月呢?” “春月晌午就出去了,说是去添置东西。”秋叶略一沉吟,随后开口。 “这样吗?”姜暄和轻敛眉眼,随后睁开,看着水滴落入水缸中,不由叹息一声。 虽说她不知道春月到底去做了什么,总归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 姜暄和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 不知道她跟春月,有没有站到对立面的那一天…… 慕容嵘不顾郑槐的阻拦,径直走进了养心殿的后殿。 随即,他也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他那个向来铁血手腕的兄长,正靠在御座上,面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说实话,慕容嵘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第469章 虽说他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但是却没想到慕容峥竟然这么严重。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算慕容嵘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这时候对自己病入膏肓的兄长,也生出了几分心疼来。 他赶忙上去,帮慕容峥顺背。 “皇兄……你这是……” “朕没事。”慕容峥声音虚弱,略略蹙了一下眉头才开口,“你……你怎么进来了?朕不是下令不让人进来的吗?郑槐!” “皇兄,不干郑总管的事,是臣弟自己闯进来的。”慕容嵘叹了口气,略带了些埋怨的开口,“臣弟若是不进来,还不知皇兄竟然病重至此……” 若非慕容峥早就知晓了慕容嵘背后操作的事情,单看现在他现在的表现,还真要被他唬了去。 慕容峥看着自己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想起他小时候拽着自己衣摆喊自己皇兄的时候,也想起他们两个在宫中抱团取暖的时候,还想起他刚登基慕容嵘真挚的笑容。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慕容峥也不知道。 只是现在看着慕容嵘在他面前演戏,多少有些腻味。 “皇兄?”慕容嵘见慕容峥许久没开口,轻声唤了一声,“在想什么呢?” 慕容峥回过神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事。”刚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 “皇兄莫要瞒臣弟,都咳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慕容嵘一脸关切,“郑槐!郑槐呢!” 郑槐赶忙过来,手中还端着药碗。 “成王殿下,您看这……”郑槐有些艰难的开口,显然是想让慕容嵘让开。 慕容嵘从郑槐手中接过药碗,竟是要亲自喂给慕容峥。 慕容峥刚要拒绝,就被慕容嵘挥手打断了。 “皇兄,没有你往日的照拂,便没有臣弟的现今,”慕容嵘说的情真意切,“若是我连为皇兄喂药都做不到,臣弟真是羞于见人……” 说着,舀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便送到了慕容峥嘴边。 慕容峥往日都是一口闷的,现下见慕容嵘非要拉着自己演兄友弟恭的好戏,只能硬着头皮配合。 他连着喝了三口,有些坚持不住:“皇弟,你的心意朕领了,这药还是等会儿再喝吧。” 说着,慕容峥看了郑槐一眼,他赶忙上前要抢夺药碗:“成王殿下,您还是给老奴吧!” 慕容嵘一个没注意,竟然让郑槐抢了过去,只能悻悻的站在一边。 慕容峥拿起药碗,一饮而尽。 慕容嵘这才反应过来,一勺勺的喝太苦。 他有些讪讪的挠了挠头:“皇兄……” “没事,”慕容峥略一皱眉,拿起桌上的茶盏漱了漱口,“朕知道你是好心。” “皇兄知晓便好!”慕容嵘笑得没心没肺,像是他日常那样,似乎真的愿意做一个受宠的王爷一般。 慕容峥又咳了起来,喝过药之后竟然比之前看起来还要严重些。 “皇兄!这是怎么了,不是刚喝过药吗?”慕容嵘看慕容峥这样,赶忙上前搀扶,“莫不是太医院的太医不伤心?怎的连中的毒都解不了!” 若说之前慕容峥心中还存了些弟弟跟自己还是亲厚的这种念想,现在慕容峥心中却如同石头一般冷硬。 毕竟,他只是咳嗽,并没有对外说出自己是中了毒。 现在慕容峥几乎可以笃定,他这个弟弟,确实生了取而代之的心。 “并非他们不尽心,”慕容峥开口,面上带着苦笑,“只是药材有所不足,皇弟不知,皇兄这毒,需要耗费许多药材,有些十分珍贵的,就是连太医院的库存都不够。” 第470章 “竟、竟有这种事!”慕容嵘心中震惊。 原来慕容峥竟是中了这种恶毒的毒药。 这简直…… 慕容嵘也不由有些后怕。 毕竟如果这种毒药这么难解的话,若是给慕容峥下毒的那人也给自己下毒可怎么办? 只一瞬,慕容嵘就反应过来。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并不是怎么快速往回捞钱,而是怎么治好慕容峥。 毕竟慕容嵘虽说有意皇位,但是却并不想现在接手这摊子事。 外有强敌,内有内鬼。 还是让慕容峥荡清所有困难之后,他才来接手的好。 “皇兄不妨说说看,都需要什么药材。”想到要救慕容峥,慕容嵘立马开口询问。 “皇弟?” “皇兄,毕竟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怎么忍心看皇兄饱受毒药折磨?”慕容嵘说的情真意切,“皇兄告诉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去为皇兄寻来。” “皇弟,朕就知道,朕没看错你!”慕容峥拍了一下扶手,连声音都跟着坚定了几分。 “皇兄不必介怀,这都是臣弟的分内之事!”慕容嵘看向慕容峥,仿佛他身后的御座已经属于了自己一般。 说完之后,慕容容就离开了养心殿。 等他走后,郑槐担忧的看着慕容峥:“陛下,虽说只是做戏的,但是到底是药三分毒,您……” 慕容峥嘴角勾起,看着慕容嵘离开的方向。 朕的皇弟,这次可不要让朕后悔啊。 不出几日,慕容嵘就把之前拿到的单子上所有列出来打药都找了过来。 姜暄和看着地上扎成堆的药,不由这了皱眉。 “周围成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姜暄和脸上带了些笑意,“不过还是要谢谢成王殿下的。” 慕容峥抱臂看着姜暄和,并没有开口。 “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成王殿下病入膏肓了。” “百姓会这么想,那是因为是成王府在大肆收购药材,并不知道这些药材都进了皇宫。” “若是知道了,自然不会这么想。” “只会想是不是朕出了什么事,要这么多药材吊着命。” 姜暄和也跟着叹了口气。 慕容嵘现下跟裘国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就拓跋炎那个人,只是姜暄和了解到的一点点,就已经觉得非常恐怖了。 只能说慕容嵘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志大才疏,以为自己可以在利用完拓跋炎之后全身而退。 殊不知,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其实后面还有猎人在等着猎他。 到底人还是有私心的。 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利,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慕容嵘也能下得去狠手。 想必看到慕容峥的“身体”之后,慕容嵘已经把大周的御座当成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吧…… “在想什么?”慕容峥走上前来,把姜暄和拥入怀中。 姜暄和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开口:“只是在想,现在演的这出戏,裘国那边相信了吗……” 慕容峥愣怔片刻,随即凑近姜暄和,在她脸颊轻轻啄吻一下:“爱妃当真聪敏,连我拉慕容嵘做戏是为了给裘国人看都看出来了。” 姜暄和无语的看着慕容峥:“陛下,臣妾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是是,朕的爱妃最聪慧了。”说着,又吻上了姜暄和的脖颈。 姜暄和嘤咛一声,随即伸手阻止:“陛下,您的身体尚未好全……还是先、先别……” 慕容峥倒也没有强来,在姜暄和的耳垂轻咬了一下:“爱妃何事回宫?” 姜暄和意识到了他话中的深意,脸颊有些烫:“陛下,母亲的生日快到了,我想、想给她过完之后再回宫……” 第471章 慕容峥微微一愣,随即想起姜暄和的母亲,跟着叹了口气:“好吧,那朕就多等一阵。” 随即把姜暄和又搂的紧了些,凑到她耳边说:“不过咱们可说好了,等爱妃回来之后,可是要好好补偿朕的……” 姜暄和害羞的锤他,刚锤了两下,就被慕容峥握住的手,拉到自己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其实姜暄和为什么要住在姜家,慕容峥心知肚明。 有些仇,还是要自己亲手来报,才能一消心中的恼恨。 他不会阻挠她,如果她需要帮助,他会支持,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作不知道。 只要她平安。 他想看着自己养的花,努力绽放出自己的颜色。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姜暄和就要出宫了。 慕容峥到底是有些想她,想一直送她到宫门,只是被姜暄和拒绝了。 “陛下,现在事情还没成,不好这么大摇大摆的……” 慕容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站在养心殿门口,狠狠的在姜暄和唇上亲了一下,才放她离开。 姜暄和走出养心殿,跟外面守着的郑槐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姜暄和走出来,春月赶忙上前,见她双眼眼圈通红,似是哭过的样子,赶忙开口:“陛下如何了?” 姜暄和摇了摇头:“不太好……说是已经吃了药,但是我看陛下的样子,这药似是也不怎么管用。” 春月心中稍稍安定,面上看着却也十分担心的模样,跟着姜暄和一起叹了口气:“这确实是……” 姜暄和暗中看着春月的表情,心中一阵发凉。 现在却也只能先暂时按兵不动。 三人刚走出宫门,外面就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 姜暄和看着细密的雨丝,跟春月和秋叶说:“咱们一起进去坐吧?免得风寒。” 春月还在犹豫,秋叶直接回绝:“没事,我在外面就好,习武之人,这点雨水不打紧的。” 她这一拒绝,春月也不好应下来,只能讪讪的低下头。 姜暄和没管她,只伸手拉着春月进了车厢里。 秋叶穿上蓑衣,在外面跟车夫一起赶车。 姜暄和只觉疲惫,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竟然慢慢睡了过去。 一同坐在车内的春月,也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秋叶听不到她们两个聊天,本就有些诧异,就见雨幕中,车夫赶车的方向,却不是丞相府。 “你!停下!”秋叶察觉到之后,立马叫停。 只是马夫听到她的话之后,根本不停,反倒是又抽了马两下。 秋叶见状怎么还不明白,正要动手抢夺缰绳的时候,就见马夫抽出了匕首。 她一个闪身,堪堪闪过马夫的攻击。 秋叶目眦欲裂,狠狠的拍在车框上,想要叫醒姜暄和。 只是没想到,姜暄和竟然睡的这般死。 秋叶抽出腰间软件,跟马夫打将起来,那马夫不敌大喝一声,用的竟然并非汉话。 突然,猛地懂周围院墙上窜出来七八个刺客。 秋叶慌张至极,只觉今日要交代在这里。 就在几个刺客一同冲向马车的时候,另一边也窜出个人来,他没看秋叶,直接加入战局。 见援兵到了,秋叶也安下心来,跟那人联手,一起把几个刺客斩杀。 就在这时,姜暄和才从马车中走了出来。 看着满地的尸体,,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娘娘,这些人可要处理了?”牧云对着姜暄和行了个礼。 姜暄和摇了摇头:“不必。” 第472章 她扫视这地上的刺客,心中一阵苍凉。 这些人竟然就这么着急就要致自己于死地。 他们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多少?自己跟南越王的关系,还是所有的一切? 姜暄和心中一阵淡漠,面上的表情也不免冷了几分。 “娘娘,春月晕了。”秋叶见春月久久没出来,便撩开帘子去看,就发现春月昏倒了。 姜暄和略一皱眉:“你背着她吧,还有力气吗?” 秋叶没说别的,只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多尸体在,姜暄和索性弃车,三人走路会相府。 “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三人来到相府门口,门房看见三人,竟然有些结巴。 姜暄和看了看几人身上,确实是十分狼狈。 到底是经历了一场厮杀,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痕迹。 做戏做到底,姜暄和见那人着急,索性扶着额头往秋叶身上倒:“快、快叫人去请大夫……” 说完,便装作头晕,倒在了秋叶身上。 秋叶背上扛着春月,这边又接上了姜暄和,有些吃力,牧云赶忙上前帮她扶。 守门的门房看见这边场景,赶忙高呼着不好了,就奔向了姜中正的房间。 从里面又出来几个丫鬟婆子,帮着秋叶一起,把姜暄和和春月一块运到房中。 不多时,郎中就来了。 按在姜暄和的脉上,沉吟片刻:“今日外面细雨靡靡,娘娘这是着凉感染风寒了,并没什么大碍。” “好好好,”姜中正此刻也像是个担心女儿的好父亲一般,“我儿没事便好,我儿没事便好啊……” 姜暄和也在这时候“醒来”,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姜中正,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爹爹……” 姜中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对着姜暄和轻轻摇了摇头。 姜暄和好似现在才注意到身边的大夫一般,哽咽着停了下来,没再继续说话。 随后,她开口:“对了,我的丫鬟怎么样了?” 大夫表情有些古怪,却也如实说了出来:“那丫鬟似是中了药,到没有旁的事,只是要明天晌午才能醒。” 随即大夫转移话题:“我拟好了方子,若是娘娘不信,可以拿给别的御医看诊,再行定夺要不要吃草民的药。” 说完,大夫把开好的方子递给站在一边的秋叶。 姜暄和轻声开口:“那便谢谢大夫了。” 等到大夫离开,姜中正才在姜暄和的床边坐下。 姜暄和刚要起身,就被姜中正按了下去。 “你今日淋了雨,躺着不要动为好。”姜暄和想起自己伪装怀孕了,也没跟姜中正客气,躺着跟他说话。 “爹爹……”姜暄和在被子下面,狠掐了自己一吓,登时痛的泪眼朦胧,“今日、今日是有人要害我啊……” 姜暄和把路遇此刻的事情跟姜中正说了,随即开口:“到底是谁要害我啊……” 姜中正眼神中晦暗不明:“你还没醒的时候,秋叶那丫头就已经都告诉我了,那些此客的尸体还有你今天坐的马车,我已经都处理了。” 姜暄和轻轻点头。 看她柔弱的模样,姜中正似是又想起了她娘,也是一样的脆弱,一样的娇软…… 姜中正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口:“我听秋叶说,那些刺客说的不是汉话?” 姜暄和摇摇头:“我没敢出去,听得不真切,要是秋叶说的,那是可信的,毕竟都是她跟那帮人交手的。” 姜中正也没怪她,叹了口气开口:“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不过现下还要委屈你几天。” 姜暄和不明就里的看向姜中正,姜中正在她头上揉了揉,又叹了口气:“这事情,也怪不得别人,现下京城中还有裘国人,若是你遇刺的事情传出去,恐怕要引起慌乱。” 第473章 姜中正一脸担忧,慈爱的看着姜暄和:“我儿,你可明白爹的意思?” 姜暄和点点头:“爹,我知道的,孰重孰轻我还是分得清的。” 听女儿这么说,姜中正也就放下心来。 又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姜暄和的房间。 姜中正刚一离开,姜暄和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她站起身,径自走到外间,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向站在一旁的秋叶。 秋叶接收到她的目光,神情有些复杂。 姜暄和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开口询问:“想说什么就说,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怀疑,今日的事情,是姜中正派人做的……” 姜暄和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觉得不是他。” 秋叶面露不解之意。 姜暄和浅笑开口。 “第一嘛,姜中正现在以为我身怀龙裔,他多年筹谋眼看就要计划成功,就算杀真的要杀我,也不会现在动手,起码会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再杀。” 姜暄和自嘲一笑,接着说:“毕竟今上现在还无子,我‘怀’着的,可是陛下唯一的孩子,等孩子出生,无论男女,陛下和我就都没用了。” “这第二嘛,姜中正虽然坏事做尽,但是却也极其看中面子,截杀亲女这件事,他就是要做,也不会当街杀我这么凶残,而且这又是裘国人给的指令,他更不会杀的这么高调了。” “他只会给我下毒,让我慢慢的一点点被蚕食殆尽。” 姜暄和的眼神又看向一边的方向。 那里躺着的是春月。 秋叶有些吃惊,开口:“难道您怀疑是春月……” 姜暄和摇了摇头:“应该也不是她。” 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这应该不是慕容嵘动的手。 虽说当街杀人这种事,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但是他现在一门心思盼着慕容峥身体痊愈,怎么会选这个时候动手? 毕竟在慕容嵘看来,慕容峥的身体已经很没救了,要是这时候爱妃骤然崩殂,还是被人在路上截杀的,想来慕容峥应该是挺不过去。 因而应该也不是慕容嵘出的手。 姜暄和正想着,余光扫过站在一边的秋叶脸上,发现她的神色不太好。 “你受伤了?”姜暄和抽抽鼻子,仔细一嗅。 确实有股淡淡的血腥味,从秋叶那边传来。 秋叶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没有,我没受伤。” “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姜暄和有些着急,“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了!” 秋叶的脸有些发白,却也不敢再辩驳。 在姜暄和的一再坚持下,总算是撩起了袖子给她看。 秋叶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接近半尺的口子,那人砍过来的时候,方向也巧,虽说并不算深,但是却横向划开一道半寸的创面,上面的皮肉有些卷边,姜暄和看的心惊肉跳。 她不敢去碰,只是强忍着开口:“刚才大夫在,你怎么不说?” 秋叶摇了摇头:“这只是小伤。” 这伤对秋叶来说,确实是小伤。 小时候训练的时候,就是致命伤也受过,全靠虎狼之药挺着。 一滴水滴滴在秋叶手背上,她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姜暄和哭了。 她的泪珠,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秋叶往回抽手,仿佛滴在她身上的,不是泪珠,而是滚烫的热油。 “娘娘……”秋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姜暄和的时候,仿佛不是她受了伤,而是犯了错一般。 “受伤了怎么不说?刚才大夫还在……”姜暄和看着她的手臂,心中涩涩的难受。 第474章 “这……不太严重。”秋叶嗫嚅着开口,“只是小伤罢了。” “这是小伤?”姜暄和难以置信的看着秋叶,“都这样了,你跟我说这是小伤?” 秋叶没说话,低下头有些愧于见姜暄和。 “就算、就算这是小伤,难道不痛吗?”姜暄和匪夷所思的开口。 只是她看到秋叶的样子,又停了下来。 许久,姜暄和都没有出声。 秋叶有些害怕,跪下就要认错:“奴婢、奴婢知错,还请娘娘责罚,莫要气坏了身子……” 姜暄和叹了口气,赶忙伸手,要把秋叶扶起来。 只是秋叶畏惧,根本不敢起来。 “你起来。”姜暄和揉了揉额角,“你又没犯错,为什么要下跪?” 秋叶低垂着头,不说话。 姜暄和想起姜元敏,对她这个替她生子的妹妹,尚且动辄大骂,就算秋叶是她的心腹丫鬟,想来也受了不少责罚。 看着现在秋叶瑟瑟发抖的模样,姜暄和只觉得物伤其类,跟人沾边的事姜元敏是一点都不做。 连受伤了都要认错…… 姜暄和苦笑一声,开口:“秋叶,你是让我跪下来求你起来吗?” 闻言,秋叶睁大了眼睛看向姜暄和,:“娘娘?” “还不起来?我刚才的猜想难道是真的?” 秋叶哪敢继续跪着,赶忙站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姜暄和。 “我以为之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姜暄和拉过秋叶的手,让她坐下,“我跟姜元敏是不同的,你们替我卖命,我也会拿你们当心腹来看。” 秋叶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姜暄和:“娘娘?” 姜暄和叹了口气:“坐下吧,我给你上药。” “不、不用……” 秋叶刚要拒绝,姜元敏“嗯?”了一声,她就立刻闭嘴了。 姜暄和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袖口卷了上去。 因着刚才的动作,原本已经凝固的伤疤,又开始流血了。 姜暄和回到房间,拿出干净的棉布和金疮药出来。 “可能有点疼,”姜暄和用棉布粘上金疮药,轻轻按在秋叶的伤口上,“不过这个药的效果很好,是宫里赐下的,不会留疤。” 秋叶没有做声,只定定的看着姜暄和,一颗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好了。”姜暄和给她裹好伤口,又把剩下的金疮药塞进秋叶怀里,“之后要是换药不方便,找我也可以,找春月也可以。” “这么痛你都忍住了?我之前也以为自己不怕疼的,之后用这个金疮药,疼的快掉了半条命了……” 秋叶看着掌心的金疮药,一时间泪意上涌,泪眼朦胧的看着姜暄和。 “娘娘……”秋叶吸了吸气,“其实当年,被选中的并非只有我跟雪梅,还有一个女孩。” 姜暄和听她提起当年的事,托腮静静的听着,没有插话。 “她叫莲儿。”秋叶陷入了回忆,“因为一次练武时不小心受伤,实在是太疼了,不想继续练,她就去跟姜中正说了,没想到原本菩萨般的姜中正,竟然命人吊着她打,最后活活把莲儿打死了……” “从那以后,就算受伤,也不敢说出来,我怕……我也会死。” 姜暄和听她这么说,心仿佛被人狠狠拧了一下。 “你……以后不需要忍着,受伤了一定要说……”姜暄和定定的看着秋叶,“我不会说你跟着我以后,再也不会受伤。” “那是骗你。” “但是我不想你受伤,但是万一受伤了,一定要说出来,我遍访名医也会治好你的。” 听到姜暄和的话,秋叶愣了片刻,随即站起身来,俯身在地。 姜暄和刚要扶她,就听见秋叶说:“您听我说完。” 第475章 秋叶知道姜暄和说的是真的,并非只是邀买人心。 她相信姜暄和。 “娘娘,有您这句话,秋叶此生无悔了。” 秋叶虽然认字,但是却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今天听到姜暄和说的这番话,也有了士为知己者死感想。 她就有一条命,这条命,只给识货的人。 “好,好。”姜暄和伸手扶起秋叶,“我也不同你说大话,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决计不会让你饿死。” 秋叶噗嗤笑出了声,心中对姜暄和仅存的那一点点芥蒂,也荡然无存了。 另一边。 小厮慌张的跑了进来,姜辛宇看见之后皱了皱眉:“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毛毛躁躁的!” 闻言,小厮赶忙跪下:“主子,不好了!” “什么就不好了!会不会好好说话!”姜辛宇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小厮。 “是是,外面来报,大大小姐回来了……”小厮结结巴巴的开口。 “什么!”姜辛宇怒目圆睁,难以置信的咆哮道,“那群饭桶,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一个女流!” 怒气无处发泄,姜辛宇一脚踹在了小厮的心口。 登时,小厮一口血喷了出来,随即昏死了过去。 “来人!给我抬出去!”姜辛宇高喊一声,外面就有人进来,把刚才昏死过去的小厮抬了下去。 姜辛宇气极,不禁想到,自己可是拍了七八个武功高手,姜暄和又被下了迷,药,她怎么可能脱身? 就算她身边有秋叶,只是但凭秋叶一个小姑娘,她怎么可能斗过这么多人? 就在他思索着,姜暄和到底是怎么逃脱的时候,姜中正从外面冲了进来,脸色十分难看。 “爹,您来是有什么……”姜辛宇开口刚跟姜中正打招呼,还没说完,就被姜中正抬手给了个耳光。 脆亮的耳光把姜中正打懵了。 他愣怔片刻,虽说不明白姜中正为什么打他,但是随即便跪了下来。 “我有没有说过,要谋定而后动?”姜中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你是怎么做的?为什么擅自对暄和动手?” 姜辛宇听到自己父亲这么说,双目瞬间变得赤红。 “爹,您这是何意?”姜辛宇抬头看向自己父亲,目光中满是不解。 “何意?你莫非以为自己手脚干净,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吧?”姜中正冷嗤一声,仿佛姜辛宇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 “爹爹这话儿子不懂,还请爹爹详说!”姜辛宇梗着脖子看向姜中正,仿佛他被打是天下最冤屈的事情。 姜中正看着儿子这个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开口:“我儿,你莫不是以为,你派去的那七八个人,为父都不认识吧?” 闻言,姜辛宇身形一滞,却仍旧不肯认错:“爹爹现下看来是已经有了决断,那儿子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姜中正被他气的头脑发昏,扶住身边的桌子才将将站住:“姜辛宇,你可知姜府这些年,为了培养这些死士,花费了多少心力,多少钱财?” “对,我的确不在意这些人的命,但是,他们不能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上!”姜中正猛地又给了姜辛宇一巴掌,“你在没有摸清对方底细的时候,就派出这么多死士,就从没想过,他们也会失败吗?” 姜辛宇身形晃了晃,显然也被姜中正的话说中了。 “而且,暄和她是你妹妹,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咱们姜家的血脉。”姜中正痛心疾首,“我先不说你对手足如此残暴的事,你难道不觉得,她活着生下流着姜氏血脉的皇子更有意义吗?” 第476章 “她……”姜辛宇显然已经被姜中正说中,但是不肯认输,“爹怎么就知道她肚子里就一定是皇子了?” “我真想打开你脑瓜看看,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姜中正伸出手指,狠狠的点在儿子脑门上,“她现在住在姜家,那不是想生男就生男,想生女就生女?” 姜辛宇没想到他爹还有这种后手,不由震惊的看着姜中正。 “只要她在姜家生产,到时候的事情,你还不懂吗?”姜中正没有说的太明白。 这种事情,只说一半,剩下的让儿子自己思考才是正题。 姜辛宇此时心服口服,跪在地上给姜中正磕了个头:“爹爹说的事,是儿子着相了。” 姜中正捋了捋胡须,十分满意的开口:“不明白就好。” “只是父亲,那裘国那边……”姜辛宇还是有些不服,“而且姜暄和现在愈发不听话了,我们不如杀了她,之后找个人易容成她,这样岂不更好?” “为父刚才说的你到底明不明白?”姜中正看着自己儿子,只觉心累。 没想到,他这个儿子,不择手段像自己,但是谋划上却要欠缺几分。 “罢了,这也并非是一时就能想通的,”姜中正感觉自己一阵头痛,若是在跟着逆子说话,恐怕就要被气昏过去,“你就在此处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便离开了书房。 留姜辛宇一个人在书房中思过。 半夜,姜暄和心事繁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温热,从后面抱住了她。 姜暄和闻到熟悉的气息,就知道身后的是谁了。 是慕容峥。 姜暄和心中一阵熨帖。 睁开眼睛问:“陛下怎么来了?” 慕容峥凑到姜暄和脸边,轻轻啄了一下:“怎么,爱妃不想朕来?” 姜暄和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随后开口:“只是现在恰逢多事之秋,陛下……臣妾担心陛下受伤。” 慕容峥让姜暄和转过来面对自己,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怎么,爱妃担心朕,朕难道就不担心爱妃?” 姜暄和愣怔片刻,随即明白过来。 想来她出宫之后被刺客追杀的事,已经被他知道了。 “陛下……”姜暄和刚要开口解释,就被慕容峥伸手捂上了嘴。 “暄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现在我出宫意味着什么。”慕容峥的额头抵在姜暄和的额头上,“但是你要知道,如果我今晚不来亲眼看你一眼,不确定你没事的话,我定然放心不下。” 慕容峥拉起姜暄和的手放在自己唇边:“暄和,别让我担心,好吗?” 姜暄和轻轻点了点头,耳根泛起的红晕,隐没在黑暗之中。 她向前凑了凑,趴伏进慕容峥的怀抱。 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姜暄和心中无比安定。 “暄和现在睡得着吗?”慕容峥凑到姜暄和耳边轻声开口。 姜暄和咬了咬下唇,以为慕容峥在求欢:“陛下,您身体还……” “你想到哪里去了?”慕容峥轻轻咬了姜暄和的耳根,随即戏谑的开口,“若是不想睡,朕带你去个地方,怎么样?” 姜暄和有些羞恼,刚要拒绝,就听到慕容峥的话。 “去哪?”姜暄和的眼睛亮了几分。 “爱妃跟朕去了便知。”慕容峥不告诉她,卖起了关子。 姜暄和索性也不再问,起身穿好衣服便跟他出去。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京郊的一处山坡上。 “这是……”姜暄和有些诧异的开口,不明白慕容峥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第477章 慕容峥拉着姜暄和,走进一处山洞,七拐八绕之后,终于走了出来。 姜暄和瞬间被眼前的美景吸引。 月光皎洁,繁星点点,流水潺潺,四时花朵芬芳,林间虫鸣浅唱。 更美妙的是,溪边低矮的灌木丛中,飞舞着点点萤火虫。 姜暄和看着美景,心跳不由都快了几分。 慕容峥从身后偎上来,凑到姜暄和耳边说:“喜欢吗?” 姜暄和回转身体,扑到慕容峥怀中。 她用力的点着头。 她喜欢的。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好了,这么大人怎么还哭鼻子?”慕容峥轻轻拍了拍姜暄和的背,“良辰美景,暄和可不要错过了。” 姜暄和抬起头,孩子气的对着慕容峥撇撇嘴:“陛下尽会胡说,臣妾何时哭鼻子了!” 慕容峥看着她的样子,只觉心中熨帖,伸手捏了捏姜暄和的鼻梁:“是是,是朕胡说了,爱妃从不哭鼻子!” 姜暄和靠在慕容峥怀中,轻轻的捶了他一下。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就坐在一起看漫天的萤火虫。 不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姜暄和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风景。 只不过她有些疑惑,慕容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陛下,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慕容峥躺在草地上,听到姜暄和这么说,没有直接回答他:“爱妃,这里就只有你我两人,缘何还要叫我陛下?” “那……”姜暄和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羞赧,“那陛下想要臣妾怎么叫您?” 慕容峥略一沉吟,拉这姜暄和的手,贴到他的胸口上:“你不如叫我阿峥?” “那怎么使得?这是陛下名讳,臣妾不敢……不敢叫。” “无妨,这是我让你叫的。”慕容峥之前跟姜暄和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跟她你你我我的称呼,现在这么说出来,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这……”姜暄和有些难以启齿,她羞涩的向着慕容峥的怀里靠了靠,半晌也没有叫出来。 “怎么,暄和是不愿意吗?”慕容生声音中多了些失望,“我以为,暄和待我是不同的……” “没有!”姜暄和连忙出言否认,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他套路了,随后轻轻锤了慕容峥一下,“陛下……” “嗯?怎么还叫陛下?”慕容峥虎着脸,凑到姜暄和面前,眼底满慢的都是笑意,没有一丝生气的意思。 姜暄和拗不过他,只能凑近慕容峥耳边开口:“阿峥……” 慕容峥听到这声阿峥,只觉得心跳快了几分。 他凑到姜暄和耳边:“嗯,暄和。” 将姜暄和拥入怀中,吻上她的唇,想要将姜暄和揉进自己的怀中。 “陛下,”姜暄和小声挣扎,“你弄疼我了……” 慕容峥捉着她的手不放:“暄和叫错了,该罚!” 姜暄和只能又喊了一声:“阿峥……” 慕容峥听到这声想听的,才放开姜暄和的手。 两人抱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斗,慕容峥这时候才开口回答姜暄和刚才的那个问题。 “我小时候要练功,师父带我来的这里。” 鼻端的草木气息混着慕容峥身上的味道,让姜暄和放松了下来。 “我小时候跟娘亲,也住过这样的地方。”姜暄和面容恬静,似是回到了那个无忧无力的少女时代。 “我跟娘亲住的边上,便有一座这样的小山,山上也有条小溪,傍晚的小溪边上,也有萤火虫。” “那时候,我跟娘亲过的虽然清苦,却十分快乐。”姜暄和笑笑,“有时候天热,娘亲就会带我到小溪边乘凉,看着漫天星河和身边的萤火虫,那真是在快乐也没有了。” 第478章 慕容峥看着她柔和恬静的面容,不由勾了勾唇。 只是突然,慕容峥又想到了姜家是怎么对待姜暄和的,眼底不由闪过一丝阴冷。 “陛下,你说为什么拓跋炎要杀我?”姜暄和有些费解,“他难不成是怕我推翻他的统治吗?” 南越王的后嗣,到现在为止,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如果勉强算上被收养的牧云,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姜暄和实在是不明白,拓跋炎到底是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 慕容峥把姜暄和往怀里带了带。 “为帝王者,民心所向,他们不在意南越家族有几个人还活着,他们在意的是,世上有多少人还追崇南越家族,只要你掌握民心,就算你孤军奋战,也能有无穷力量。” 他这一番话,振聋发聩。 姜暄和看着慕容峥坚毅的面孔,心中也不由激荡起来。 她想,虽然面前的人,脾气有些刁钻,但是确实不失为一代明君。 慕容峥自然察觉到怀中人的目光,他轻轻一笑。 想来这几次刺杀,确实让她害怕了。 只是,只要有他在一天,他就决计不会让拓跋炎得手。 两人依偎在一起,姜暄和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她看着熟悉的房间,脸颊不由一阵烫。 另一边。 姜中正并没有察觉到姜暄和半夜出门。 今日是大朝会,作为百官之首,他自然要早早起床上朝。 只是到了府门口,却发现马车上空无一人。 “大少爷呢?”姜中正有些不悦,开口问站在身边的小厮,“今日大朝会,怎么不见他出来?” 小厮闻言,瑟缩了一下,随即开口:“回相爷,大、大少爷今日,还未起身……” 姜辛宇性格乖戾,在人前装的好像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背后却不知有多少怪癖。 清晨只能叫一遍,若是次数多了,总是是贴身小厮,也会被杖责。 因而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若是叫了他一遍他未起身,是决计不敢叫第二遍的…… 现在姜中正闻起来,小厮自然害怕。 姜中正愈发不悦,他眉头深锁,想起了昨天的事。 莫非,这逆子还为了昨天罚跪的事情跟他别苗头? 姜中正恼火开口:“好,那便找人给他告假!告诉厨房,今日大少爷免饭食!” 小厮惹惹应诺。 最近无甚大事,大朝会上也没什么要要说的,早早便散了。 作为一朝宰相,姜中正下朝之后就去衙门办事了。 倒也奇了,今日需要他批复的公文也没有多少。 一想到家里不省心的儿子,姜中正不由叹了口气。 到底是自己亲生亲养,姜辛宇作为他的嫡长子,自然是被他寄予厚望的。 姜中正见没什么事情要处理,索性跟自己的副手打了招呼,提前回家去了。 儿子到底还年轻,需要他好好教…… 姜中正在心里跟自己说,等会儿到了家之后,就跟他细细说说其中的关窍,自己手中的东西,最终还是要交到他手中的…… 这么想着,姜中正很快就回到了相府。 姜中正刚到家,就开口问:“大少爷呢?” 小厮愣了片刻,随即开口:“还、还未起身……” 现下已然过了午时,这逆子竟然还未起身。 “给我把他叫来!”刚才在路上打的腹稿这时候统统没用,姜中正恼火开口。 很快,小厮就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不等姜中正开口,小厮哭丧着脸说。 第479章 “相爷不好了!大少爷……大少爷他没了……” “你、你说什么!”姜中正难以置信的开口。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厮定然是说错了! 姜辛宇,那可是他的嫡长子,他、他怎么可能…… 只是那小厮并没有说错,听到姜中正询问,哭丧着又说了一遍:“相爷,大少爷、大少爷他、他死了……” 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姜中正只觉眼前一阵黑,他站起来刚要说话,人就晕了过去。 姜暄和这边刚用过午膳,正在喝春月给她泡的养身茶,就见秋叶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姜暄和明白秋叶的性格,看见她这样的表情,自然明白,定然是出事了。 “姜辛宇死了。” “咳咳咳……”姜暄和被茶水呛了一下。 半晌,擦干净嘴之后,才难以置信的看向秋叶:“你说什么?谁死了?” “姜辛宇。”秋叶又重复了一遍,“在书房里,头不翼而飞了。” 姜暄和不敢相信:“这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姜暄和表情有些复杂。 虽说她经常被慕容峥带着外出,但是皇家的暗卫和姜家的暗卫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是偷偷溜出去。 但是,这可是杀人啊! 先不说姜辛宇作为最被姜中正看中的嫡长子,他身边有多少护卫。 就只说在京城中,这偌大的一座相府,竟然保不住姜中正的继承人。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 姜暄和艰难开口:“是真的吗?” 她还是有些不相信这件事。 她甚至愿意相信,这是秋叶在跟她开玩笑。 毕竟她也确实想杀姜家父子。 只是秋叶摇了摇头:“不是,千真万确。” “姜中正怎么样了?”姜暄和想到这里,赶忙开口。 “昏过去了。”秋叶皱了皱眉,“若非如此,我也不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 这个姜暄和倒是不否认。 毕竟要是姜中正这么快就能让她探听到消息,那她早就弄死他了,何必要废这么大的事。 “我们去看看我爹吧,”姜暄和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到底是老年丧子,还是他爱若珍宝,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儿子。” “我爹他年纪大了,还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 另一边。 婢女一路小跑,跑到了拓跋翡玉的院子。 “公主!出大事了!”婢女来到拓跋翡玉面前,脸上是难掩的欣喜,“出事了公主!” 拓跋翡玉正靠在榻上小憩,听到这婢女的话,不由皱了皱眉。 之前她带在身边的婢女,被姜辛宇那个贱人找了个由头处理了,现在这个是拓跋扈从自己的婢女中给她调过来的,名叫燕燕。 不过拓跋扈身边的婢女,也都是她之前拣选的,用起来倒也顺手。 “出事了你还笑的这么开心,生怕姜辛宇注意不到你是吗?”拓跋翡玉用扇子敲了敲燕燕的头,没好气的说,“你难道忘了……” 燕燕见拓跋翡玉还要教育她,赶忙开口:“公主莫急,先听燕燕把话说完!” 拓跋翡玉看着燕燕叹了口气:“行,就叫你这蹄子先说完。” “公主殿下担心的事,现下都不用担心啦!”燕燕说起来的时候,表情有些兴奋,“姜辛宇那个贱人,已经死啦!” 燕燕跟之前拓跋翡玉婢女的关系很好,因而在姜辛宇把她折磨死之后,燕燕便自请来照顾公主。 起码这样,她也有机会能收拾了那个恶鬼。 只是她没想到,还不等她出手,那个恶鬼竟然自己就死了。 第480章 燕燕喜忧参半,但是整体还是喜更多一些。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虽然拓跋翡玉也时常诅咒姜辛宇早死,但是现下真的听到了他的死讯,拓跋翡玉还是不敢相信。 “公主殿下,姜辛宇那恶鬼,已经死啦!长生天保佑,定然是神佛降世,斩断了那恶鬼的头颅!” 燕燕说着,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真好,她的小姐妹,这下也可以瞑目了。 “快,快扶我起来,我去换个衣服,这种好事,我自然得去看看。”拓跋翡玉心中欣喜,面上却不好做的太过,把身上的红裙换了下来。 只是拓跋翡玉喜爱艳色,她没有白色的衣裙,只能找了件花纹少的艾青色穿上。 拓跋翡玉心想,自己能这样,已经十分对得起姜辛宇了。 毕竟她都没有亲手砍下他的头来,不是吗? 姜暄和和拓跋翡玉两人,各自带着丫鬟,来到了姜中正休息的地方。 她们两个在门口碰到,两人对视,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一同跨进了姜中正的卧房。 就在这时,姜中正悠悠转醒。 看着联袂而来的两人,一时间还有些迷糊。 “暄和,公主,你们怎么来了?”姜中正声音有些疲倦。 姜暄和向前一步,这时候再看躺在床上的姜中正,只觉得不过只有这会子功夫,他竟似老了十岁一般。 看来,嫡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确实很大。 姜暄和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爹,我都听说了,大哥……大哥他……” 说着,姜暄和嘤嘤哭泣出声。 姜中正捂住胸口,脸上一片痛苦之色。 他也想起来,他到底是为什么昏倒的了…… 他的长子,他的骄傲,他的延续……居然就这么失去了。 姜暄和眼见姜中正又要晕,赶忙开口:“爹!你要保重身体啊!大哥、大哥的丧仪,还要您定夺啊……” 姜中正听到姜暄和的话,心中一阵苍凉。 他刚才竟然生出了死志! “爹,大哥他……他走的这么……”姜暄和抽噎着开口,“您难道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把大哥害成现在这个样的吗?” 是啊,他长子尸骨未寒,现在他都还没见见他,让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上…… 就算是死,他起码也要给自己儿子找个公道回来,起码要知道是谁杀了他,是谁要他们姜家后继无人。 姜中正眼底闪过一抹怨毒的光。 不管是谁,杀了他的儿子,都要偿命! 姜中正闻言,人也打起了些精神。 他勉强撑起身来,靠坐在床上。 仅仅只是这个动作,就似已经消耗了姜中正所有的力气。 他喘,息着开口:“来人,抬、抬肩舆来!” 很快,小厮就抬了个肩舆来,抬着姜中正来到了书房。 书房此时大门敞开,从外面就已经能看见躺在里面的姜辛宇。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空中。 虽然几人刚才就已经知道姜辛宇过世了。 但是到了现在,才有了几分真实感。 姜中正一时之间,也有些举步不前。 姜暄和看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鄙夷。 姜中正这样实在是腻味的紧。 远的不说,就说她前几日才知道的,关于那个叫莲儿的事。 姜中正只因为姑娘喊了几声疼,就让人将她活活打死。 现在轮到自己儿子身上,他又这番作态。 实在是令人作呕。 只是这事情到底还是要解决,姜暄和忍着恶心上前,来到姜中正身边开口:“爹。” 听到这声爹,姜中正才从自己的世界里缓和过来。 第481章 他哀凄的看着姜暄和,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身后伶俐的小厮,赶忙上前扶住他。 姜中正一步步向里走,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在看到姜辛宇尸体的一瞬间,姜中正仿佛被人抽干了力气,踉跄着险些摔倒。 若非身边的小厮,恐怕他现在站都站不住。 拓跋翡玉和姜暄和对视一眼,两人又交换了个眼神,便一同进去了。 姜暄和掏出帕子,轻声抽泣:“大哥……你怎么,怎么就……” 拓跋翡玉面露哀色,也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 “我的儿啊!”姜中正似是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就挣脱了小厮,扑到了姜辛宇的尸体上。 “辛宇,你怎么就……就没了呢!你这不是剜爹的心吗!”姜中正痛哭流涕,让人动容,“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竟然让你尸骨不全!” 姜暄和站在姜中正身后,泪眼朦胧的看着姜辛宇的尸体。 她总觉得似是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小厮喊出了声:“不好!相爷哭昏过去了!” 姜暄和难以置信的看着姜中正。 难不成这老东西在演戏? 可是他演戏给自己看有什么用呢? 而且,之前姜元敏死的时候,这老东西可没有现在这么伤心…… 小厮狠狠掐住姜中正的人中,很快他就悠悠转醒,看到倒在血泊之中,连头都不翼而飞的姜辛宇,他又嚎哭出声:“辛宇我儿!到底是谁害得你!还不如让为父替了你去!” 姜暄和只觉无语。 但是去也没办法,人的心本就是偏的。 “爹,您要保重身体啊,大哥在天有灵,定然不会希望您为了他的事情伤了自己的身体的!” “我……我还要这把老骨头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替了你大哥去!”姜中正老泪纵横。 姜暄和若非是这个身份,也要为了他们的父子情动容。 只是现在看见姜中正这个样子,她只觉得恶心。 而且,她越看姜辛宇的尸体,越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 一个可怕的想法冒了出来。 但是看着姜中正的样子,又觉得不像。 姜暄和打定主意要试试他。 “爹,您看仔细了吗?这是大哥吗?”姜暄和来到姜中正身边蹲下,“万一只是贼人把大哥掳走了,然后留下一具尸体给您呢?” 姜暄和死死的盯着姜中正的眼睛,想从他眼神中看出,这到底是不是他们父子做的局。 虽说姜暄和也不知道这个假死局有什么用,但是看着姜辛宇的尸体,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对!是这样没错!这一定不是你大哥!”姜中正听到姜暄和的话,登时眼睛亮了几分,“暄和,你真是我的好女儿,竟然被你一眼看出来了!这肯定不是你大哥呜呜呜……” 姜暄和没想到,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姜中正,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爹,您想想,大哥身上有什么胎记或者疤痕,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姜暄和开口试探,“毕竟现在能证明身份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若是有人想桃代李僵,却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大哥……”姜中正陷入沉思,不多时,便想了起来,“对了!你大哥脚踝和后背都有一处胎记,且形状相似,都是书卷模样。” 姜暄和现在是宫妃,自然不合适做这件事。 姜中正手已经开始哆嗦,他却也不合适。 姜中正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拓跋翡玉,用眼神暗示她来看。 拓跋翡玉原本站在一边看戏看的正高兴,现在听到姜中正的吩咐,微微蹙眉。 第482章 只是她到底名义上是姜辛宇的妻子,面上却也不好太过。 只能上前一步,蹲下身来,想先脱下姜辛宇的靴子。 只是他死了已经有段时间,身体僵硬,靴子十分难脱。 拓跋翡玉有些恼火,从自己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刷刷两下,就把靴子划了开来。 姜中正的希望就在于此了。 一见靴子脱下来了,他赶忙上前去看。 脚踝处,确实是有个书简形状的胎记。 姜中正心凉了半截。 他看向拓跋翡玉,仿佛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背后的那个胎记上。 拓跋翡玉有些无语,脚踝处的胎记他都看了,竟然还不敢确定这就是自己儿子。 她有些无语的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姜暄和,姜暄和对她眨了眨眼睛,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示意拓跋翡玉赶紧让这老东西死心。 拓跋翡玉无奈,只能给姜辛宇转了个身,让尸体趴在地上,她猛地用力,衣服的后背就裂了开裂来。 背上已经浮现出尸斑来。 而更明显的,就是尸体身上的那个如同书简的胎记。 “我的儿!”姜中正最后的希望也被打破,他嘶吼一声,又昏了过去。 姜暄和和拓跋翡玉面面相觑,只觉一阵无奈。 只是,姜暄和看着那具尸体,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蹊跷。 就算现在对上了,她也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等姜中正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卧房的床上。 一睁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姜暄和。 “暄和……”姜中正声音苍凉中带了些疲倦,仿佛粗粝的石头一般,毫无生机,“你……你大哥……” “爹,大哥……大哥已经去了。”姜暄和说完,掏出帕子捂住自己的脸,嘤嘤哭了起来。 “老大啊!”这一声,宛如老鸦啼血,纵使姜中正是个人渣,爱子之心也不比寻常人少半分。 姜中正想到自己儿子丢失的脑袋,只觉心中悲痛的难以复加。 到底是谁才能有这样的能耐,越过他相府的层层把控,把自己儿子的头颅砍走? 姜中正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到底是谁,这么恨自己。 姜中正想起姜辛宇出事之前跟自己的争执,心中也清明半分。 这……难道是裘国人干的? 他睁开眼睛,一双锐利的鹰眸看向站在一边的拓跋翡玉。 想来,这应当是拓跋炎那厮,给自己的一个忠告吧…… 若是不好好替他办事,恐怕自己这颗脑袋也难保。 姜暄和察觉到了姜中正的目光,向前靠了靠,挡住了他看向拓跋翡玉的视线。 “爹,您还是要保管好自己的身体,大哥的事,还得您来定夺啊……” 听到姜暄和这么说,姜中正心如刀绞。 是了,他还不能垮下。 他儿子的……后事,还要他来操持。 姜中正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哀伤已经只剩下几分了。 “暄和,你是好孩子,忙前忙后的辛苦了,你去找你二哥来……”姜中正拍着姜暄和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中,少见的带了几分慈和。 “家里纵着他这些年,现在、现在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该顶门立户,支撑起门楣来了。” 姜中正原本放任二儿子出去行商,也是想着跟他本身就对从政没什么想法,索性同他大哥一官一商,两人也好相互扶持。 但是现在老大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免不得要叫他回来做事了。 姜暄和点了点头。 第483章 姜新楣常年在外经商,虽说最近都呆在京城,但是却也经常不着家,因而今日没见着他,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现在想要把他找回来…… 姜暄和觉得有些难办。 “爹,您说害了大哥的人,会不会……”姜暄和没说完,但是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也就是,爹你已经死了一个嫡子了,现在把另一个叫回来,是不是不安全。 “没事,你叫他回来就是……”姜中正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女儿,心中五味杂陈。 姜中正现在基本已经认定了,姜辛宇的事跟裘国人脱不开干系。 他们还需要自己做事,自然不会赶尽杀绝。 现在自己只剩下姜新楣这一个嫡子,虽说姜傅开也是儿子,但是姜中正始终不想将家业交到他手中。 现在看着姜暄和,心中倒是生出了些若是她是个男子就好了的感想。 只是这感想稍纵即逝,想到姜暄和的母亲,姜中正不由闭了闭眼睛。 “你先去找你二哥回来吧,你现在是双身子,自己也要注意一些。” 姜暄和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拓跋翡玉,示意她跟自己离开。 拓跋翡玉接收到她的目光,也就跟了上去。 姜中正看两人一块离开,不由皱起了眉。 只是现在他脑子乱哄哄的,确实没什么心情再去想这件事。 另一边。 姜新楣不知道家里出了事情,手中捧着给姜暄和和冯溪薛买的礼物,正喜滋滋的打算回府。 前几天有个南边来的行商,带了两只水头极好的镯子,姜新楣一见就十分喜欢。 两只春带彩,应当是一整块原石取出来的,上面的浅紫色的部分看着莹润透亮,十分好看。 姜新楣想着,买下来之后,一只给姜暄和,另一只给冯溪薛。 只是那行商狮子大开口,要加极高。 姜新楣倒不是出不起这个钱,只是觉得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也不是冤大头。 跟行商磨了几天,今天终于拿了下来。 在路上就有些把持不住,在马车上就掏出两只镯子细细把玩。 想着冯溪薛皮肤白,带这镯子应当十分好看。 姜新楣不由勾起了唇角。 “二少爷!”突然,猛地一个停车,姜新楣险些要把手中的镯子摔出去,刚要发火,就听见阿俊高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姜新楣有些气闷的开口。 “二少爷您别出来!外面有劫道的!”阿俊声音中带了些颤抖。 姜新楣到底还是有几分骨气的,怎么也不可能让阿俊这么个小厮顶在前面,掀开车帘就要下车。 他把镯子塞进马车的座位下面,撩开车帘的时候,就被一柄刀架在了脸前。 来人有两个,阿俊已经被制住,正哭丧着脸看着他。 “哟,小公子穿的不错啊,兄弟们最近手头紧,不知道能不能跟你借俩钱花花?”男人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满嘴大黄牙看着阴戾可怖。 “自然没问题。”姜新楣不是要钱不要命的,赶忙从怀里掏银票出来,“今日出门走得急,没带多少出来,还望兄弟不要嫌弃……” 见姜新楣慢条斯理的掏,男人恼火又着急,一把把荷包从他手中抢了过来。 男人看了一眼,荷包里不过一二百两,虽说确实不少了,但是对于他们这些把头别在腰带上的亡命徒来说,那就太少了。 第484章 “呸!你堂堂相府嫡出二公子,出门就带二百两银子,你当我们兄弟都是吃干饭的?”说着,将姜新楣空了的荷包扔在地上又踩了两脚。 姜新楣看着荷包上被踩得灰扑扑的绣纹,眸色不由暗了暗。 这是冯溪薛送给他的。 “你,赶紧回相府拿钱!就说我们兄弟跟二少爷一见如故,想要结拜为异姓兄弟,让姜中正拿两万两出来,就当是给我们兄弟的见面礼了!”架住阿俊的男人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这哪里是见面礼,这分明是买命钱…… 两万两。 姜新楣心中不由嗤笑。 这两个劫匪也真是胆大妄为,他们这两个捆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三两重,竟然好意思一开口就是两万两。 姜新楣开口:“我愿意跟两位大哥结拜。只是家父为人清廉,这两万两定然是拿不出的。” “什么!不可能!姜中正那老贼在茳州横征暴敛,做下那么多恶事,怎么可能连两万两都拿不出!”劫匪听到姜新楣这么说,登时就急了。 “我爹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不过……”姜新楣拖长了音调,等着劫匪问他。 “要说就说,别整这些调子!” “我这些年经商也算小有成就,不如你让阿俊带着你,去我的私宅取钱?” 姜新楣说的诚恳,两个劫匪也愿意相信。 毕竟相府和相府二公子的私宅,哪个看管严格哪个放松些,他们还是明白的。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就要由另一个带着阿俊去姜新楣的私宅。 就在这时,后面响起了一个疑惑的女声。 “姜新楣,你怎么在这里?你跟他们认识吗?”冯溪薛好奇的看着几人。 “哟,这是哪里的小妞,”劫匪看着冯溪薛,油腻一笑,随即看了眼被他挟持的姜新楣,“二公子,这位莫不是你的红颜知己?” 姜新楣耳根红了红。 虽说虽说他被人挟持,但是这话确实让他脸热。 “这不是我送你的荷包吗?怎么掉在地上了?”冯溪薛疑惑开口。 说着,冯溪薛上前,蹲在了荷包边,把它捡了起来。 两个劫匪看冯溪薛这么傻,登时也放下心来。 站在姜新楣身边那个,还笑着打趣:“没想到,堂堂相府二公子,怎么找个姘头也找个傻的……” 说时迟那时快,冯溪薛高呼一声:“蹲下!” 姜新楣和阿俊都是知道冯溪薛有功夫的,这时候自然乐得配合,听到她的声音之后,主仆两个一块蹲了下来。 随后,就见冯溪薛抓住离得近的那个绑匪,一个用力,把他踢到了另外一个绑匪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冯溪薛已经解决了这里两个人。 冯溪薛自然看明白了其中缘由,刚才装傻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 她伸手将姜新楣拉了起来,随即三人一起把两个绑匪都绑了起来。 “姜新楣,你没事吧?”冯溪薛上下扫视着姜新楣,生怕他受伤了。 “没事,没事!”姜新楣有些脸热。 他又被冯溪薛救了一次。 三人把两个劫匪扔进了马车里,姜新楣和冯溪薛也钻了进去。 “小溪,你这是去哪了?”姜新楣有些好奇的开口。 冯溪薛看见其中一个绑匪似是要解绳子,赶忙在他身上补了一觉:“我跟我娘去了一趟郊外庄子,没什么意思,我就回来了。” 姜新楣不管什么时候看,都觉得冯溪薛的动作让他心惊肉跳。 他叹了口气,从马车车座下面掏出了他买的那两只镯子,摊在冯溪薛面前。 第485章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冯溪薛的注意力一下就被那两只镯子吸引了过去:“真好看啊,姜新楣这是从哪买的?” 姜新楣简单跟她说了一下,随即开口:“这两只春带彩是给你和暄和买的,你们两个人一人一只。” 冯溪薛惊喜的看向姜新楣。 她是知道姜新楣经常给姜暄和买东西的,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自己的一份,不由惊呼出声:“真的吗?还有我的一只?” “是啊,你先挑,挑剩下的留给暄和。”姜新楣笑着开口。 冯溪薛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其中一只戴在手上:“那只紫色多一些,暄和姐姐皮肤白,带着肯定比我好看。”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皓腕上那个晃来晃去的春带彩,有心想说其实她比姜暄和带着好看,却也忍了下来。 左右她们两个关系好,想来也不会介意这件事。 两个劫匪听到春带彩,眼睛中不由要喷火。 奶奶个熊的姜新楣,骗他们身上只有二百两,当他们都是棒槌,不知道什么叫,春带彩吗? 这孙子给他女人买,春带彩的镯子都要买一对,哪里可能身上只有两百两! 只是现在已经被人捆着扔在了马车里,他们自然只能认命。 等把两人送到大牢,已经到了中午。 “最近香满楼刚来了个南方厨子,做的一手好淮扬菜,你要跟我一块去吃吗?”姜新楣看着冯溪薛,小心翼翼的开口。 “什么?淮扬菜?”冯溪薛的眼睛亮了亮,“好啊!” 随后又想起自己被遗忘在家的爹,有些于心不安:“我爹……” “没事,我让阿俊给冯大人送一份过去就是。”姜新楣只想跟她一块吃饭,至于冯大人那份,也不过只几个小钱。 被大中午派出去送饭的怨种阿俊,一步一回头的看着姜新楣。 姜新楣点了几个招牌菜,看冯溪薛吃的眉眼含笑,他心里也十分开心。 只不过这次香满楼的酒似是有些年头了,喝着倒没什么,只是后劲极大。 姜新楣不过就这鱼脍喝了小半壶,站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晃了。 冯溪薛看他的样子,也只能送他回家。 等到在马车上晃了一路,姜新楣已经有些人事不知。 “不是,姜新楣不是走南闯北做生意吗?”冯溪薛有些无语的跟阿俊说,“怎么酒量这么差?” 阿俊自然不好开口,只能笑着打哈哈。 到了相府刚停下车,斜刺里就窜出一个乞丐婆,一下就冲到了姜新楣旁边。 她不会说话,啊呜啊呜的比划。 冯溪薛不知道这人是谁,就要扶着姜新楣回去。 只是那乞丐拦在前面不让进,见到姜新楣表情十分激动的样子。 现在姜新楣半醉半醒,根本认不出这人是谁。 冯溪薛也不好推搡她,竟是被乞丐拦的进不了相府。 “阿俊,你快进去叫姜姐姐,让她带人出来把姜新楣带回去!”冯溪薛只能这么说。 阿俊觉得十分有理,忙不迭的就冲了进去。 只是没想到,阿俊带来的并不只有姜暄和,还有姜中正。 姜中正看见姜新楣烂醉如泥的模样,登时火气就上来了。 他一个窝心脚,把姜新楣踹了个倒仰。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你竟然喝的烂醉!姜新楣!你可真有出息啊!”姜中正扶着胸口,被姜新楣气的喘不上气来。 冯溪薛站在一边皱眉,不明白姜相今天是怎么了。 第486章 姜暄和站在后面,看着这样也不好劝,只能先给冯溪薛使眼色,让她离开。 冯溪薛本来要上前理论,但是接收到姜暄和的目光,于是就悄悄离开了。 刚才那个纠缠的乞丐,在看见姜中正出来之后,赶忙闪到一旁,躲起来悄悄看着这边。 姜暄和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乞丐,总觉得她眉眼之间似是有几分熟悉。 姜新楣醉的不行,又当街被踹了一窝心脚,此时躺在地上已然起不来。 姜暄和见姜中正稍稍平复,赶忙上前开口:“爹,二哥是生意人,喝点酒也是正常,家里的事他不知道,不然不可能喝成这样回来的……” 姜中正闭了闭眼睛,他刚经历了丧子之痛,老,二又是这个样子,实在是怒不可遏。 只是姜暄和劝的也有道理。 姜中正深呼吸,随即一个拂袖,被小厮搀扶着离开了门口。 躲在远处的乞丐,看见姜中正就要进去,想要上前阻拦,中途却停了下来。 这一幕都被姜暄和看在眼中。 她心里就有数了。 这乞丐,想来就是她那个好嫡母了。 秦良玉难以置信。 她震惊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跟姜中正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给他生了两儿一女,这个老匹夫竟然认不出她来。 其实秦良玉原本十分担心姜中正认出自己,毕竟是他要对自己下狠手。 现在没有被认出来,秦良玉反倒是有几分怅然若失。 一想到自己的儿女,秦良玉就心如刀绞。 她的女儿被姜暄和那个贱人害死,现在连寄予厚望的大儿子都过世了…… 一想到今天听到下人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秦良玉震惊难过的几欲昏厥。 甚至竟想随着儿子而去。 只是她又不甘心。 为什么害了他们的姜暄和,可以稳稳坐在原本属于她女儿的位置上,甚至还因为陛下的特许,在宫外常住。 这一切,明明都应该是她女儿的! 姜暄和那个小贱人哪里配! 只是她没想到,她拼命爬了回来,自己的儿子和丈夫,竟然都没认出她来。 正在难过之际,一道目光锁定了她。 秦良玉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瑟缩着一动不敢动。 她知道,那是姜暄和在看她。 她害怕,害怕姜暄和直接杀了她。 毕竟,她现在跟她以前看一眼都嫌晦气的下层人,如出一辙。 甚至不如大部分人。 她已经被姜暄和下药不能说话了。 只是预想当中的毒打没有到来,秦良玉诧异的看向姜暄和,就见对方轻蔑一笑,并没有跟她说话,转身就离开了。 姜暄和回府中,心情有些愉悦。 看见秦良玉现在看到自己时候的反应,她就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起来。 想想之前她和母亲收到的苦,再看看现在的秦良玉。 姜暄和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弧度。 这还远远不够。 她受的苦痛,跟母亲比起来,也不过是九牛一毫。 “主子!”一个黑影闪过,牧云就跪在了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拉他起来,有些无奈的开口:“不用这么叫,算起来,我还得喊你一句小舅。” 她跟牧云说了很多次,但是对方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姜暄和也十分无奈。 虽说不是血亲,但是牧云也是现在她母族那边唯一的亲人了。 牧云憨厚一笑,随即面上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姜暄和有些诧异的开口,不明白牧云这是怎么了。 第487章 “卑职……卑职没杀玉淞港。”牧云表情中满是认真,让姜暄和感到十分诧异。 “为何?”牧云平日里不怎么出现,都是隐在暗处保护她。 “我……卑职可能看错了,但是……”牧云有些纠结,似是没拿定主意告不告诉姜暄和。 “你说吧,发现了什么?” 姜暄和静静等着下文。 “我觉得我可能是看错了,也可能是疯了。”牧云面上满是纠结,最红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发现,“玉淞港到底是裘国大内的高手,我跟他功夫相差无几,想杀他确实也要费些力气。” “这几日我一直在观察,发现玉淞港有个极为尊重的人隐在暗处。”牧云面色凝重。 “我觉得,哪个隐着的人可能是……拓跋炎。” 姜暄和听到他这么说,登时眼睛瞪大了几分。 “怎、怎么可能?”姜暄和难以置信,“他不是裘国皇帝吗?怎么会深,入敌国?他这么疯,难道不怕被杀吗?” 姜暄和有些语无伦次,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炸裂了。 牧云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是看错了。” “但是玉淞港这样的身份地位,恐怕拓跋扈都不会让他这么毕恭毕敬。” 毕竟,拓跋炎那里折磨人的办法,可不只有大骂,作为他的贴身防护,玉淞港自然知道他这些手段。 玉淞港不是一般人能使唤的动的,能让他这么敬畏的人,就只有拓跋炎了。 姜暄和觉得自己心跳的突突的。 登时就站了起来:“不行,我要进宫。” “这……不好吧?”牧云有些踟蹰。 他怕自己判断失误,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怕什么,对于拓跋炎这种隐匿在暗处伺机行动的毒蛇,当然是宁肯杀错,不能错过了!”说着,姜暄和就收拾了一下,准备赶紧进宫。 走之前,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牧云,姜暄和诧异的开口:“舅舅,你还不赶紧走?我一个人可说服不了陛下!” 牧云哪里不知道,姜暄和就是为了让他立功。 毕竟皇帝对这位的爱重可是有目共睹的。 两人刚到宫中,就看到了拓跋扈。 “这个时辰了,怎么突然回宫了?”拓跋扈笑着跟姜暄和打招呼。 姜暄和四下环顾,发现并没有人之后,凝重的看向拓跋扈。 “我怀疑,拓跋炎现在在京城。” 拓跋扈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姜暄和。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拓跋扈声音有些颤抖。 毕竟之前就在宫中见到过拓跋炎。 他也不确定现在拓跋炎是不是在附近。 若是现在他就冲出来,自己可是护不住姜暄和的。 拓跋扈四下环视,生怕错过哪一瞬,面前的姜暄和就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姜暄和有些诧异的看着拓跋扈:“你在看什么?” 拓跋扈高度紧张,听到姜暄和的话之后,惊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没事,可能是我多想了。” “我要去见陛下,你要一起吗?”姜暄和出言试探。 毕竟拓跋炎是拓跋扈的哥哥,据她所知,还是同父同母的那种兄弟。 姜暄和在告知他自己这个猜想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试探他了。 虽说他们分属两个阵营,但是姜暄和也不想失去拓跋扈这个朋友。 不过她在问之前,也不是没有防备。 毕竟身边有牧云在,她的安危还是有保障的。 拓跋扈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姜暄和听到他的话,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她浅笑着看向拓跋扈:“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吧!” 第488章 姜暄和明白拓跋扈做出这个决定的分量。 且不说他敌国皇子的身份,就单纯只是作为拓跋炎的弟弟,他能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出乎了姜暄和的意料。 “你是为什么会怀疑拓跋炎来了?”两人快步行走着,拓跋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是因为姜辛宇死了。”姜暄和第一句就扔了个炸雷出来。 “什么?姜辛宇死了?”到底名义上是他姐夫,拓跋扈不由睁大了眼,“这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姜暄和表情乱糟糟的,“中午的时候姜中正回来,叫人过去叫姜辛宇,就发现他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但是他的头没了。”姜暄和叹了口气,“虽然姜中正已经用胎记确认过了,但是我总觉得,那具身体,不是姜辛宇。” “你……你怎么这么想?”拓跋扈眉头微蹙,“怎么会怀疑到这上面?”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种感觉,感觉那不是姜辛宇。”姜暄和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虽然胎记能对上,衣服配饰也都是姜辛宇的,他还死在了家丁小厮众多的书房里。” “但是我就是觉得,那不是姜辛宇。” 拓跋扈神情有些凝重,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 说完这些,两人不再说话,快步来到了养心殿。 看见姜暄和跟拓跋扈两个人一起过来,慕容峥愣怔片刻,随即开口:“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陛下,臣妾有要事要报!跟拓跋扈是在宫门口碰到的。”姜暄和赶忙开口,“不过这个不重要。” “陛下,我怀疑……拓跋炎在京城。” 姜暄和这句话石破天惊,慕容峥手中的茶盏惊得落了地,茶盏碎裂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半晌,慕容峥才找回理智:“你、你说什么?” 姜暄和向旁边一让,让站在身后的牧云向前:“您先听牧云说。” 牧云行了个礼,随即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属下在跟踪玉淞港的时候发现他对着墙壁毕恭毕敬,能让他这么敬重的人,除了拓跋炎,也就只有……” 说到这里,牧云停顿了一下,看向拓跋扈。 拓跋扈面上是苦笑:“对,我认识玉淞港,他是裘国的暗卫首领,只不过他对我也不会毕恭毕敬,最多只是有点礼貌。” “就因为这个,你就怀疑拓跋炎来了?”慕容峥觉得匪夷所思。 所谓天子坐明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虽说他也经常出宫,但是隐姓埋名去到敌国都城这件事,属实是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其实,还有别的。”姜暄和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今天姜辛宇死了。” “我知道。”慕容峥也没再自称朕,属实是这消息惊到了,连自称都没用。 “我怀疑,死的不是姜辛宇。”姜暄和看向慕容峥,想在他眼神中寻求认同,“我没有证据,只是感觉死的人不是。” 慕容峥眉头微蹙,表情十分凝重。 对于姜暄和这个异想天开的怀疑,他也相信了几分。 不在于情谊之类,只是加上牧云看到的事实,他觉得姜暄和的怀疑,极有可能是真的。 “应该不是姜辛宇。”拓跋扈表情严肃,冲着慕容峥行了个礼,随后开口,“拓跋炎精通蛊术,我看过一卷残本上,记述了一种蛊术,可以将人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只要有头发和血就可以了。” “完全伪装吗?”慕容峥喃喃说道,“你觉得,这是残本上记述的那个蛊术?” 拓跋扈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开口:“我不确定,还要看看才能确定。” 第489章 “这种蛊术能解除吗?”慕容峥开口询问。 “正常来说,人死了之后没法维持太长时间,蛊虫大多吸食人精血,死人的精血远不是上品,大概能维持三五日的光景。”拓跋扈想了想,“但是拓跋炎不一样,他的蛊术在我之上,若是他亲自下的蛊,恐怕是永远都发现不了。” “那怎么确认啊?”姜暄和有些愁,“没法验证的话,那尸体上的特征跟姜辛宇如出一辙啊……” “有办法的,我能将尸体还原回去,只不过会很快腐烂……” 姜暄和跟慕容峥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这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具尸体今天才刚收敛起来,不过还没封棺,我们现在就去吗?”姜暄和开口,只不过还有些迟疑,“姜中正伤心的厉害,恐怕一天要看很多次,如果尸体复原了本来的模样,会被他发现吧?” “要让他知道自己儿子没死吗?”姜暄和说出来的时候,也有些纠结。 “不能让他知道。”慕容峥一锤定音,似是已经做好了什么决定,“没事,拓跋皇子不是说,尸体很快就会腐烂吗?” “早一点烂和晚一点烂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话,姜暄和也有一瞬间晃神。 不过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所说说起来有些凉薄,但是人已经死了,能帮他们瞒住姜中正,也算是帮了大忙。 之后也会被当做姜家嫡长子,葬入姜家祖坟。 三人说干就干,拓跋扈要先回去准备一下,就跟两人约好半炷香后再宫门口集合。 拓跋扈刚走,慕容峥就凑到了姜暄和身边,搂住她轻咬她的耳垂:“说,你什么时候跟拓跋扈这样要好了?” 姜暄和愣怔片刻,随即笑出声来:“陛下,这是吃醋了?” “对。”慕容峥在姜暄和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垂头看着姜暄和,“朕就是吃醋了。” 姜暄和被他突如其来的幼稚行为惊到,哭笑不得的说:“陛下难道忘了,之前是拓跋扈跟我一块查的兰贵人的案子?” 想起之前自己的行为,慕容峥吭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他把头埋进姜暄和的脖颈:“我不管,你以后离他远点!” “好……”姜暄和无奈笑笑,随后推了推慕容峥,“陛下,等下还有事呢!” 慕容峥到底可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听到姜暄和的话,从她身上起来,却还是狠狠宰脸颊亲了一口。 随即,拉起姜暄和的手朝外走去:“走!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姜暄和被他拉着向前走,伸手轻触刚才被慕容峥亲吻的地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三人在宫门口集合。 姜暄和刚才是偷偷出来的。 现在姜府死了个大少爷,乱成一锅粥,自然没人察觉到姜暄和离开了。 现在回去,倒是也不麻烦,慕容峥直接抱起姜暄和,御起轻功,跟拓跋扈一起潜入了姜府。 来到灵堂外面,就发现里面除了小厮丫鬟,就只有一个拓跋翡玉在里面。 拓跋扈看见自己姐姐在给姜辛宇守灵,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姐姐乃是裘国公主,怎么能……” “殿下消消气,到底名义上也是夫妻,面子上还是要做一下的,不然传出去公主名声也不好听。”姜暄和劝慰道。 “名声算什么!我姐姐才是最重要的!”说着就要往里闯。 “不是,殿下,你这样咱们潜入的意义又在哪?”姜暄和没想到,拓跋扈也有这么冲动的一面,有些无语的开口,“你先让我进去,支开小厮和丫鬟之后你再进去跟公主叙旧也不迟啊!” 第490章 拓跋扈没说话,却没有继续向前,显然是同意的姜暄和的说法。 姜暄和刚到灵堂门口,拓跋翡玉的丫鬟就发现了。 “谁!”燕燕惊呼一声,随即看到是姜暄和来了,才松弛下来,“敏妃娘娘……” 姜暄和对着拓跋翡玉点点头,随即看向周围的丫鬟小厮,开口:“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大嫂有些体己话要说,这里有燕燕伺候就够了。” 听到姜暄和这么说,随即丫鬟和小厮就都鱼贯而出,把灵堂里的空间让给了姑嫂两人。 “我弟弟来了?”拓跋翡玉好整以暇的看着姜暄和,眼神中带了些浅浅的笑意。 “公主殿下当真聪慧过人。”姜暄和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拓跋翡玉竟然猜出来了。 “不是聪慧过人,是耳力过人。”拓跋翡玉笑了笑,“我听见他刚才发脾气了。” 姜暄和闻言更加惊讶,毕竟刚才他们距离这边少说也有十丈,而且刚才拓跋扈的声音也不算大…… “没想到,殿下的武艺也是一流的……”姜暄和苦笑。 大概也就只有自己,没什么武力了…… “姐!”见下人都出去了,拓跋扈从外面冲了进来,来到拓跋翡玉身边,焦急的开口,“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拓跋翡玉有些诧异,不知道自己弟弟在担心什么。 只是,姜暄和和慕容峥却是明白的。 毕竟,他们已经有了拓跋炎已经在大周的心理准备。 拓跋扈没说,只轻轻摇了摇头。 拓跋翡玉这时候也见到了慕容峥,心中明白,他们这是有事情要忙,于是开口:“那你们先忙吧,我去后面休息一会儿。” 说完,便带着燕燕离开了。 姜暄和看着拓跋翡玉离开的背影,眼眸中满是欣赏。 拓跋扈也没闲着,看了看躺着的那具无头尸,眉头深锁。 “看出什么没有?”慕容峥也来到他身边,轻声开口。 拓跋扈轻轻摇了摇头:“看不出。” 他叹了口气:“拓跋炎的蛊术已臻化境,我跟他没法比的。”拓跋扈脸上的表情有些苍凉,“这些年,他为了研习蛊术,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百姓……” 姜暄和倒抽一口凉气。 没想到,蛊术是要用人来研习的。 拓跋扈从怀账取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到出一枚丸药,放进一边的茶碗中。 原本清澈透亮的清水,在丸药进入的时候,就瞬间变成了墨色。 不过片刻,就又恢复到了原本的颜色。 “便是用这个了。”拓跋扈把水洒在尸体上,给两人解答,“这个药跟这种蛊互斥,只要用了,就会把用这个蛊的人的容貌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就是过程比较痛苦。” 姜暄和怜惜的看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好在尸体已经死了,并不会感受到痛苦。 就在三人的注视下,那具尸体,肉眼可查的发生着变化。 “解开衣服,看他的胎记!”姜暄和想起之前的胎记,让两人动手看看。 不过还没等动手,就被慕容峥拦了下来:“不必。” 随即,就看到尸体的手背上,浮现出一条经年旧疤。 这条疤,姜辛宇身上显然没有。 更神奇的是,那具尸体的身高甚至都变了些。 身体四肢颀长,手掌上还有常年拿武器磨出来的老茧,一看就不是姜辛宇这样见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公子哥。 慕容峥神情凝肃,看着尸体微微出神。 “陛下,您这是……认识这人?”姜暄和试探性开口。 “嗯。”慕容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这是朕的暗卫之一,今年才刚十六。” 第491章 听到这话,姜暄和愣住了。 原本她还想着,能进了姜家祖坟,受他们供奉,也还不错。 现在知道这具尸体只有十六岁,还是慕容峥的人,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唏嘘。 姜暄和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那要不然还是换换吧……” 慕容峥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姜暄和。 姜暄和踟蹰半晌后开口:“姜中正通敌叛国,之后肯定要满门抄斩,姜家祖坟也定然保不住。” “要是把他葬在姜家,日后也没什么消停日子,不如还是……” 慕容峥看向姜暄和,脸上带了些笑意:“你说的对,不过可以先临时让他再委屈几天。” 拓跋扈只觉得自己站在两人中间,有些微微多余。 “现在怎么说?”拓跋扈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 “先回去再说吧。”慕容峥一锤定音,“要是小心些离开。” 这时候,拓跋翡玉也从后面走了出来,她看向自己弟弟轻声开口:“你们的事都办完了吗?” 姜暄和轻轻点头:“都办完了,大嫂,你也别……别太累着。” 一想到姜辛宇可能还活着,现在他名义上的老婆,就已经开始替他守灵戴孝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拓跋翡玉朝着姜暄和浅浅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姜暄和跟两人一起入了宫。 在主座上坐定,慕容峥才开口:“朕要斩草除根。” 他这话,是对着拓跋扈说的:“三皇子可有意见?” 拓跋扈苦笑:“陛下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何必又来问我……” “不一样的。”慕容峥看着拓跋扈,浅浅一笑,“朕还是需要三皇子一个答案的。” “起码,要看三皇子跟朕,是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拓跋扈也明白,自己这时候要选什么。 毕竟,拓跋炎能力有,但是实在是太疯癫了。 拓跋扈自然知道,自己选哪边才是对的。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其实,我自谦就知道拓跋炎来了。” 姜暄和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拓跋扈:“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也没有很早,”拓跋扈脸上带了些苦笑,“是在陛下中毒之后。” 姜暄和愣怔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他来找过我。”拓跋扈闭了闭眼睛,随即开口,“来宫里,找过我。” 姜暄和和慕容峥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京城到底是慕容峥的地盘。 让拓跋炎来去自如,甚至连皇宫大内都来过了,属实有些打慕容峥的脸。 慕容峥咬牙切齿:“拓跋炎!当真是目中无人!” “陛下倒也别太紧张,”拓跋扈苦笑开口,“他想要进宫,想来也并非易事,毕竟皇宫中守备森严,若是他能如入无人之境,早就对陛下出手了。” 到底是旁观者清,一瞬间,姜暄和和慕容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他能来,那朕自然也能去!”慕容峥轻嗤一声。 “不行啊陛下!”姜暄和赶忙开口阻拦,“这事情太冒险了,而且大周国内也是群狼环伺,离不开您啊!” 慕容峥听到姜暄和这么说,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爱妃想多了,朕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跑到敌国皇都?” “您现在这也不算无缘无故了。”姜暄和不听他辩解,“陛下,真不行,您不能走!” “我不走……”慕容峥拿姜暄和没办法,只能开口解释,“朕的意思是,要抄了拓跋炎在京中的据点。” 姜暄和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 虽然慕容峥争强好胜,但是论有病的程度,拓跋炎还是要更胜一筹的。 第492章 慕容峥不过是抄拓跋炎在京中的据点,拓跋炎可是来了京城一趟啊! “陛下,想来您应该也同他交过手了。”拓跋扈这时候,才试探性的开口,“就之前中蛊那次。” 经他这一提醒,慕容峥瞬间响了起来。 他看向慕容峥,眼神中带了几分杀意:“所以,上次在戏园同朕交手的,是拓跋炎?” “八,九不离十。”拓跋扈叹了口气,“要不是他下的蛊,我解起来也不会这么麻烦。” “跟你交手的竟是拓跋炎?”姜暄和震惊的看向两人,“不、所以之前在戏园,要杀了我的,是拓跋炎?” 姜暄和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对,只是震惊的消息一个又一个,她半晌之后才开口:“在戏园对我动手的,是拓跋炎?” “应该不是……”拓跋扈眉头微蹙,随即开口,“他这人自负的很,而且拓跋炎的武功,元在我智商,当时要是他出手的话,你现在头七都过去好几天了……” 姜暄和无语的看向拓跋扈:“那你早就知道他来了,你怎么不说?” 姜暄和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口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归根究底,拓跋扈是敌国的幌子,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姜暄和的这个问题,确实很难回答。 只不过现在拓跋扈已经用实际行动,表示出自己愿意臣服于慕容峥。 姜暄和对裘国没什么特殊感情,只是现在看见拓跋扈的样子,也明白了他向慕容峥投诚,是费了多久才说服了自己。 拓跋扈看向站在原地,正静静看着他的慕容峥。 他也没有说话,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最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拓跋扈明白,这就已经算是慕容峥的最高承诺了。 只不过,他其实对那个位置,并没有那么热衷。 拓跋扈向慕容峥行了个大礼之后才开口:“属下……定然不负所托。” 他平常不会这么称呼自己,现在说出口,竟然有意思颤抖。 慕容峥向前几步,搀扶起哦拓跋扈,在他手上拍了拍:“你我之间,不必这样。” 姜暄和看着拓跋扈,心中十分喜悦。 这样,就算拓跋扈不是大周的人,但是他现在,已经是慕容峥的人了。 “那我便,恭喜三殿下?”姜暄和浅浅一笑,朝着拓跋扈拱了拱手。 拓跋扈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不过闲聊两句的时间,慕容峥的便走了出来,行了个礼开口:“陛下,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过去。” 慕容峥让暗卫下去,便走到了姜暄和身边。 图跋扈知道两人要诉衷肠,神情有些不忍,却也没有说别的,跟着暗卫一同离开了。 “怎么了?”姜暄和有些疑惑。 现在拓跋炎隐在暗处,危机四伏,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和藏身之处。 慕容峥竟然没有直接带人将他拿下,而是过来跟自己说话。 姜暄和有些不解。 “你今日……”慕容峥沉吟半晌才开口,“跟我一起去。” 姜暄和有些诧异:“可是……我并不会武功啊。” 虽然姜暄和也想跟着,但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没有武功,这样强行跟去,只能称为慕容峥的累赘。 还不如回相府等着。 “不,现在相府不安全。”慕容峥一看表情,就知道姜暄和在想什么。 他拉了姜暄和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你在我身边,我才最安心。” “可是……”姜暄和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峥打断了。 “你不需要有太多顾虑,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慕容峥伸手刮了刮姜暄和的鼻梁,“我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第493章 姜暄和心中不由动容。 又想起之前戏园那次,姜暄和也觉得心惊肉跳。 也不由感叹,拓跋炎虽然人是个疯子变态,但是能力却是不弱的。 但凭他在大周要害部位都能插上一把尖刀,他就不是一般人。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的表情,也明白她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叹了口气,把她拥入怀中:“暄和,那次我是正巧跟冯卿在附近商议事情,怎么可能那么恰好的赶到……” 他声音中带了些决绝,垂首认真的看着姜暄和:“暄和,待在我身边好吗?只要我看着你,就好。” 姜暄和埋进他怀中,轻轻点了点头:“昔日唐太宗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时,文德皇后也追随在太宗身旁……” 说完这句,姜暄和从他怀中抬头,一双翦水秋瞳注视着慕容峥,仿佛他是她的神祇一般:“臣妾不敢自比文德皇后,但臣妾亦愿意效仿文德皇后,追随陛下身侧!” “好好,我知暄和懂我。”说完,在她唇上一吻,两人牵着手离开养心殿。 站在殿外的拓跋扈,见姜暄和一同出来,有些诧异,毕竟他们这趟过去是要抄了拓跋炎在京城的老巢。 姜暄和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过去,只会是拖累。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毕竟,他才刚刚决定把自己捆在慕容峥的战车上,现在没必要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影响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暗卫首领上来禀告:“陛下,那边已经全部封锁,一只蚊子都跑不出来,您就放心吧!” 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都轻笑出声。 只有姜暄和,略略有些迟疑。 慕容峥看出她神色有异,当面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握着姜暄和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次到底是暗访,来到一路上并没有打草惊蛇。 姜暄和被安排在对面的茶室小坐,她等在房间中有些焦躁不安。 按说拓跋扈这样的身份,今日本就不应该参与其中的。 毕竟他是拓跋炎的亲生弟弟,这种围捕行动很容易就让他把本该要抓的人放走。 只是慕容峥深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原则,找了个拓跋扈擅长蛊术,拓跋扈跟着过去可以帮忙排除蛊毒的陷阱。 姜暄和心中总有些总有些惴惴,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为甚,呃 慕容峥这边带着一种人悄无声息的潜入院子之中,逐渐将范围缩小, 他看着这位置,被惊得心惊肉跳。 这院子虽然破败,但是修缮的却还不错,离着皇城和相府都不算远。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慕容峥一想到拓跋炎一直隐匿在此处,一股邪火就往上窜。 就在他想着,等会儿捉到拓跋炎之后,要怎么审讯他的时候。 暗卫首领轻声开口:“陛下,这不对……” 慕容峥疑惑的看向他:“哪里不对?” “陛下,里面那人的剪影,已经有一阵一动不动了……” 慕容峥瞬间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窗户上的那个影子。 “糟了!中计了!”他赶忙带着暗卫上前,一同进入到那间房间中。 只是进来之后才发现,刚才一直在烛火下的那个人,其实是个棉布缝制的娃娃。 甚至都不是整个的,大概因为只需要上半身,那娃娃腰部一下都是没有的。 娃娃身上还放了个字条。 慕容峥刚要身后去拿,就被拓跋扈制止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从里面倒了些粉末出来,就见刚才还干净的字条,瞬间就着了起来。 第494章 只片刻,就燃烧殆尽,灰烬中飘落出四个字:“后会有期。” 饶是慕容峥养气功夫厉害,却也气的不轻。 “拓跋炎,竟然早就知晓了朕的行动……”慕容峥表情凝重,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这次是我棋差一着。” 这一招,就让他满盘皆输。 “陛下,这也不算是坏消息。”拓跋扈上前来开口,“就算他知道,也只是刚刚知道罢了。” “何以见得?” 关于拓跋炎的事情,慕容峥知之甚少,现在听到拓跋扈提起,自然十分感兴趣。 “如您所知道,拓跋炎,虽然精神有疾,但是却也是老谋深算之人。”拓跋扈轻声开口,“这事情如果他早早就知道,根本不会逃走。” “他只会隐藏在暗处,静静出手。” 慕容峥空无一人的房间,也不由叹了口气。 “对,还有刚才那张纸条,”拓跋扈开口,“虽说是挑衅,也不过是百般无奈之举了。” 慕容峥明白拓跋扈这其实是在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无妨。” “想来纵使你这位兄长再惊才绝艳,仓皇之下,也会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 慕容峥神色一凛,看着院子开口:“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线索!” 姜暄和在茶室中等了一阵,慕容峥就回来了。 见他神色不算好,姜暄和上前去,拉住了慕容峥的手:“陛下……如何?” 慕容峥叹了口气,将姜暄和揽入怀中:“他跑了。” “跑了……”这是姜暄和没想到的,又想到刚才的那一丝异样,姜暄和伸手轻拍慕容峥的后背,“陛下别急,这次让他逃了,下次定然能活捉他!” 慕容峥轻笑出声。 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的拓跋扈轻咳一声,看着两人相拥的画面只觉稍稍有些刺眼。 “今日三殿下也劳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慕容峥轻笑,对着站在门口的拓跋扈开口。 拓跋扈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想来自己的心意是被慕容峥看穿了。 只是自己也是最近才理顺了自己的心意,没想到慕容峥竟是这般敏锐。 拓跋扈也不想在这继续待下去,行了个礼开口:“那臣就先告退了。” 等到拓跋扈离开,慕容峥猛地把姜暄和拥入怀中:“这位裘国三皇子倒是能干。” “他确实……还可以。”姜暄和想到之前同拓跋扈结识和相处,也不由勾起唇角,“若非是皇室中人,应当有更大成就才是。” “他若不是拓跋炎的弟弟,想来早就死了。” 姜暄和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一想到如同毒蛇一般的拓跋炎,姜暄和也觉得慕容峥这话没什么水份。 若非拓跋扈是拓跋炎的亲弟弟,很可能就跟南越王一样,被炼制成蛊毒了…… 见姜暄和的注意力全都到了拓跋扈那里,慕容峥有些不悦的开口:“爱妃也觉得这位三殿下不错?” 他都这么说了,姜暄和要是再听不出来,那可就是真傻了。 “陛下,旁人再好,暄和也不过是欣赏,亦是觉得他能为您所用而开心。”姜暄和抱住慕容峥,把脸贴在他怀中笑着说。 “当真?”慕容峥捏了捏姜暄和的下巴,“不是哄我?” “当然不是了!”姜暄和垫脚亲了慕容峥一下,“陛下珠玉在前,暄和看谁都是一样的。” 听到姜暄和这般剖白,慕容峥心中愉悦了不少,伸手环住姜暄和的腰,凑到她耳边说,“现在这么乖?若是到了榻上也这般多好?” 姜暄和听他说荤话,脸上顿时爬上两团红晕,扭,动着就要挣开慕容峥的钳制,却被慕容峥抱得更紧。 第495章 两人笑闹一阵,慕容峥开口:“暄和,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宫?” 姜暄和愣怔片刻,随即开口:“陛下,为何突然问起?” 她净白,慕容峥自然不会突然提起,毕竟他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住在姜府的。 慕容峥叹了口气,面上多了些无奈:“是姑姑要回来了。” 姜暄和眼睛微微睁大:“是……晋阳大长公主要回来了吗?” 慕容峥点了点头。 姜暄和心中有些晃晃然。 她上辈子是没见过这位大长公主的,只知道她常年在山中修行,并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何许人也。 “晋阳姑姑……”慕容峥有些欲言又止,“我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几面,同她说不上亲厚。” “所以,晋阳大长公主是为何突然要回京?”姜暄和有些疑惑,毕竟上辈子这位公主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回宫京城…… “我也不知道,”慕容峥纠结一阵,决定把自己关于这位姑母的事情说一下,“我这位姑母,可不是寻常人……” 姜暄和吞了口口水,认真的看着慕容峥。 “她是我皇祖父中宫元后所出,自幼便骄纵跋扈,侍从少有不顺心,便动辄动鞭抽,打,”慕容峥叹了口气,看着姜暄和认真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皇祖母规劝多次都无济于事。” “后来,她看上了新科状元,也是当时礼部侍郎的嫡长子,想让他尚公主。” “本朝不允许驸马干政,且那新科状元家中本就已经娶妻,自然婉拒了公主。” “谁成想,新科状元的夫人一日去上香之时,竟被土匪掳劫,三日后才送了回来。” 姜暄和面上有些悲痛。 这世道女子太过艰难,这基本就已经判了这位夫人的死刑。 “原本大家还没往这位姑母身上想,她竟是叫人送了三尺白绫去,说被她被土匪劫持,失了清白,就不应该活着回来。” “没办法,那夫人只能自戕。” “姑母也如愿嫁给了状元郎。” 姜暄和只觉有些唏嘘,但是这也并非是她在山中修行的缘故,毕竟都已经顺了她的意了,不是吗? 她没插话,静静的等着慕容峥说下去。 “其实那位夫人没死,当时被驸马救了,两人抱头痛哭,且夫人当时便已经怀孕了,礼部侍郎也没办法,安排夫人回到他们家乡,隐姓埋名的活了下去。” “只是姑母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找驸马闹了好几回,都没什么结果,后来竟是差人寻到了那位夫人,彼时夫人身怀六甲,即将要临盆。” “驸马与夫人跪地苦求,说孩子生出来便养在公主膝下,之后夫人远走他乡不再回来。” “晋阳大长公主,没答应?”姜暄和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慕容峥叹了口气:“何止是没答应,她一剑刺死了那位夫人,还把婴儿剖了出来……” 姜暄和倒抽一口凉气,也想到了上辈子自己无缘得见的那个孩儿,身形不由颤抖起来。 慕容峥伸手搂住姜暄和,却也把故事说完:“驸马当时就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便如同槁木一般,话都不会说了。” 姜暄和也跟着叹了口气。 晋阳大长公主这种行为,着实令人发指。 “公主见他这般,也是厌弃了,着人将驸马剥皮,在里面填上干草,挂在了礼部侍郎的宗祠中,礼部侍郎见到那场景,当时就吐血身亡。” “先皇……没处理吗?”姜暄和艰难的问了出来。 “我父皇本就是庶出,当时被皇后抱养,之后才能承继大统,他也知道这个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第496章 “杀肯定是不能杀的,她是皇祖母唯一的血脉,在皇祖母的苦求之下,被我父皇送到山上清修去了。” “所以,大长公主这次下山,究竟是为了什么?”姜暄和面色有些难看。 慕容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也没办法不让她下来,”慕容峥叹了口气,把姜暄和搂的更紧了些,“只是暄和,你莫要太过靠近她,这人就是吃人的恶鬼。” 姜暄和轻轻点了点头。 晋阳大长公主的做派,倒是让她想到了姜元敏。 一样的出身高贵,一样的骄纵跋扈,亦是一样的心如蛇蝎。 这样的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只会欺凌比她弱小的人。 姜暄和在心中叹了口气:“想必大长公主这次下山,恐怕来势汹汹……” “无妨,她若是敢造次,我便也学了我父皇去,再把这位姑母送上山便是。”慕容峥勾起姜暄和的下颌,轻声开口,“只要我们在一起,便好。” 姜暄和轻轻点头,心中倒也没有刚才那么畏惧了。 慕容峥把姜暄和送到姜府,又陪着她休息之后才离开。 看着姜暄和熟睡中还紧皱的眉头,慕容峥一阵心疼。 想来是今晚听了晋阳大长公主的“丰功伟绩”吓到了,不然也不会睡觉都睡不踏实。 只是慕容峥却也不能瞒着她。 有所准备总比她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强。 原本“姜辛宇”要停灵七日的,但是没想到,第三日的时候,棺内就已经传来阵阵恶臭。 无法,姜中正就是再不愿,也只能第四日就给儿子下葬。 时至中午,姜中正还在灵堂中,看着儿子的灵位发呆。 就在这时,一个仆妇打扮的女人慢慢走了进来,见到姜辛宇的灵位,扑上去就开始嚎啕大哭。 姜中正愣怔一瞬,随即开口:“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押下去!” 那人听到姜中正这么说,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着姜中正,随即便朝他扑了上去。 两人对视之时,姜中正认出了那双眼睛。 是秦良玉。 她竟然没死! 姜中正震怒,却没能来的及防备秦良玉抓过来的手,被她在脸上狠狠抓出几道血痕。 “来人!快来人给我把这疯妇拖下去!” 灵堂中顿时乱作一团。 “成何体统!”突然,外间传来慕容峥的声音,原本乱窜的仆人看到慕容峥的銮驾,立马跪了下来。 姜中正浑身都是冷汗,这种丢人的事情被当朝皇帝看到了,他这个丞相属实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陛下……” 就在这时,刚才被人控制住的秦良玉,猛地窜起,就朝姜暄和扑去。 “大胆!”慕容峥一个窝心脚,把她踢了出去,随即看向跪在地上的姜中正,“姜相好家风,这手下的仆妇,竟然都敢刺王杀驾了!” 姜中正连连磕头:“陛下饶命,这贼婆娘刚才也抓伤了老臣,她是疯了啊!” “这些不必同朕说,”慕容峥轻嗤一声,“你自己的府邸,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你治家不严!” 姜中正不敢继续辩解。 毕竟虽然秦良玉是冲着姜暄和去的,但是姜暄和到底还是怀有龙裔,这跟刺王杀驾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若是认了,不过只是被申斥两句治家不严,最多罚俸三月到半年。 要是被慕容峥发现,刺杀姜暄和的是自己疯了的原配发妻…… 恐怕九族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是老臣治家不严,还望陛下恕罪。” “既然姜相有心认错,便罚俸半年以儆效尤。”慕容峥开口说出对于姜中正的惩罚,顿了顿又开口,“敏妃朕便带回宫中了。” 第497章 “原还以为她怀孕了,在娘家能安心养胎,谁成想你们姜家竟然……罢了,朕便带敏妃回宫了。” 姜暄和轻声开口:“陛下……” “如何?”慕容峥看向姜暄和,配合她演戏,“爱妃要说何事?” “陛下,臣妾有几句话想同父亲说……”姜暄和撒娇的晃了晃慕容峥的手臂,随即开口,“陛下允准吗?” 慕容峥轻笑着捏了捏姜暄和的脸,一副痴迷美色的模样:“爱妃既然求了,朕自然允许。” 姜中正和姜暄和谢过之后,便去了后厅。 “父亲,今日之事……”姜暄和有些难以启齿,“怎么就能让着恶仆伤人呢?” 随后,姜暄和心疼的看向姜中正:“您看看给您挠的,都出血了……” 姜中正叹了口气。 想到秦良玉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这女人,是不能留了。 他也没想到,当时派去了那么多人,竟然还能让她逃了。 不过看着她刚才的样子,半边脸都已经毁了容,相信除了自己这个跟她生活了数十年的人,其他没人能认出她来。 而且,这贱人就算是哭儿子的时候,都只是嚎啕大哭,却一言不发,想来不知什么原因,应是哑了。 “暄和放心,这次是为父因为你大哥的死才疏忽了宅子里的管束,你放心,之后定然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父亲做事,女儿自是放心的。”姜暄和浅浅一笑,“那女儿便同陛下一起回宫了?” 姜中正看着面前鲜活的女儿,神情有些复杂。 没想到,他不过只是想有个皇子外孙罢了,竟然被裘国人杀了儿子。 现在姜暄和也要回宫,之后能对她下手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就连之前他给姜元敏安排的武婢也被姜暄和收服了。 他现在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看这个庶女了。 姜暄和在跟慕容峥回去的路上,慕容峥搂着她靠在马车车壁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随后有些欲言又止。 “陛下这是要说什么?不妨直说?”姜暄和看着慕容峥开口。 慕容峥叹了口气,捏了捏姜暄和的肩膀:“你之前住的明光殿,现在姑母已经住进去了。” 姜暄和微蹙眉头:“为何?” 慕容峥叹了口气:“之前姑母还未开府的时候,便是住在明光殿,她回来之后也没跟我说,就直接住了进去。” “这……”姜暄和倒不是在意宫殿被抢,“是不是不太妥?就算为开府之前住在明光殿,但是那里已经是陛下的后宫了啊……” 姜暄和说的这话,慕容峥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这个姑母以前的做事就是这般什么都不顾。 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毁坏别人清白,逼迫新科状元停妻再娶,杀人戮尸鞭笞朝臣。 肆意妄为,无恶不作。 但是就算是做到这种程度,他惊才绝艳的父皇,也拿这位长姐没有任何办法。 孝道大过天,当年的皇祖母苦苦哀求,自己父皇根本没办法拒绝。 毕竟,那是养育他长大,又一手把他送上皇位的嫡母。 他父皇也只能下令,让她在山中修行,无召不得出。 就连削掉的封邑,也在皇祖母多次哭求的情况下,又一点点给她加了回去。 姜暄和叹了口气:“我听陛下意思,这位姑母应当是被幽禁在山中的,现下又是如何出来的?” 慕容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些年这位姑母都没怎么作妖,也是他的问题,是他放松了对那边的关注。 第498章 要不然,只要这位姑母一踏出修行的宫观,他就应该知道的。 现在人已然进了宫,再想送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陛下也莫要忧心,总归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姜暄和心里也没底,只能强撑着安抚慕容峥。 慕容峥拥住姜暄和,轻声开口:“暄和,委屈你了。” “陛下说的这里什么话?暄和不觉得委屈。”姜暄和贴在慕容峥胸口。 想到之前被迫入宫,又被姜元敏折磨,姜暄和仿佛一切都释然了。 无论风雨,这男人都会站在自己身后。 只要这样,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暄和,明光殿恐怕你之后是没法住了,”慕容峥有些歉意的看着姜暄和,“你先在咸宁殿暂且住下,其他的……等知乎再看。” 姜暄和到没有不满,浅笑着开口:“没事的,咸宁殿也好,还离陛下更近一些了。” 说完,又窝进了慕容峥的怀中。 看着对自己这般信任依赖的姜暄和,慕容峥嘴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慕容峥和姜暄和相携来到了咸宁宫。 看着有些老旧的陈设,慕容峥心中是无尽的愧疚。 “暄和,当真是苦了你了。”慕容峥拉过她的手拍拍。 “陛下多虑了,臣妾以前在宫外,就是马厩也是住过的,”姜暄和浅浅一笑,“现下已经是极好了。” 慕容峥十分心疼,凑到她耳边轻声开口:“暄和放心,定然不会让你在此处久居的。” 姜暄和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的,不过是身外之物,臣妾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郑槐走了进来:“陛下,有边报传来,您……” 姜暄和赶忙从慕容峥怀中挣脱开来:“国事要紧,陛下还是尽快去处理国事吧!” 随后,推着慕容峥出了宫门。 这时候姜暄和才有时间细看这座宫室。 虽说有些陈旧,但是却也没有破败到不能居住的程度。 姜暄和四下看看,却没有见到以前伺候的丫头。 有些奇怪的开口,把还在收拾东西的一众宫女宦官都叫了出来。 “你们……本宫以前为何没有见过你们?”姜暄和看着陌生的面孔,开口。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领头的太监跪下磕头,后面的小宫女和宦官也跟着磕起头来。 姜暄和和春月秋叶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解。 “娘娘饶命,敏妃娘娘饶命啊!”姜暄和不过迟疑一瞬,就听见那宦官又开始嚎啕起来。 “你们先下去吧!”姜暄和有些头痛,赶忙让众人先下去。 “你们可有看出哪里有问题?”姜暄和按了按额角,“我总觉得这件事其中必定有蹊跷。” 春月沉吟半晌开口:“娘娘现在是妃位,正常定额是有一个掌事太监,六个宫女以及六个宦官。” “刚才见进来的人,就已经是个这个数目了。”春月皱眉,“当年敏妃娘娘入宫的时候,是陛下恩典带了自家的陪嫁丫鬟进来做宫女的。” 姜暄和听了她的话,也沉思起来。 当年姜元敏确实是被恩准带了四个陪嫁宫女进宫,后面又给配了两个洒扫宫女和太监。 现在原本留在宫中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不说,还额外给她配齐了人手。 这就有些奇怪了,毕竟春月和秋叶还在,加上现在咸宁宫中的宫女的话,人数就超出了两名。 这是贵妃的待遇。 并不是姜暄和能享受的。 这定然不是慕容峥的手笔。 这种腌臜手段,想来是后宫之人所为。 第499章 想要趁着这件事,坐实了自己的僭越。 只不过,这到底是哪位嚣张跋扈的大长公主做的,还是其他隐匿在暗处的宫妃出手,就不得而知了。 姜暄和其实更偏向于是隐匿在暗处的宫妃。 毕竟那位大长公主的行事作风,并非是在这种暗处使手段。 若是真要置自己于死地,恐怕是会自己提着鞭子过来打人,而不是用这种手段暗地里耍阴招。 “那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春月忧心的开口,“多出的两个人,是断断不能留的。” 姜暄和点点头:“等会儿你跟秋叶去看看,挑两个聪明的送出去。” 春月有些不解的看向姜暄和:“这又是为何?娘娘为何要留下蠢钝的,送走聪慧的?” “我疑心这里面有细作,”姜暄和微蹙眉头,“谁家挑细作也不会挑个傻子。” 春月和秋叶被她逗得噗嗤一笑,姜暄和继续说:“应该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内里很精明,你们两个可要擦亮了眼睛看。” “不然,你们娘娘恐怕是要折在这里了。”说着,姜暄和哭丧着脸,叹了口气。 春月和秋叶相视一笑,相携去看人去了。 明光殿内。 “你说那小蹄子进宫了?”宫殿内烟雾缭绕,一个宫中美人正斜靠在小榻上,手中端着一杆烟枪。 说完话,她深吸了一口,眼神有些迷朦,只片刻功夫便又恢复清明,她的嘴角噙起一抹阴狠的笑。 “我这侄儿倒是有本事,纳了个小,连尊卑礼仪都不顾了。” 这位便是让慕容峥也忌惮的大长公主,慕容云雪。 下手跪着的宫女瑟瑟发抖,一言不发。 慕容云雪看起来不过三十上下,面容姣好,眉眼之间带着几分骄矜傲气。 她嫌恶的看了一眼跪着的婢女,微一蹙眉。 还不等说话,身边站着的掌事宫女便给了那宫女一个耳光:“能伺候晋阳大长公主,可是你八辈子求来的福分,这般惺惺作态是为何!” “奴婢知错了!大长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啊!”宫女的脑袋撞在石砖上砰砰作响,不多时,地上就已经有血印了。 那宫女还是不敢停下。 “罢了。”慕容云雪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开口,“你这奴才,没来由的这般磕头,真真是扰了本宫的清净。” 宫女跪在地上不敢再继续磕头,但是也不敢抬起头来。 “蒹葭,带下去吧。” 听到慕容云雪这么说,叫蒹葭的掌事姑姑也不由怔了一瞬,随即开口:“是,可是要杖毙?” 闻言,跪在地上的宫女瑟瑟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仿佛是在等待宣判的罪犯一般。 “不必了,”慕容云雪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随即开口,“这些年,你跟着本宫吃斋念佛,怎么还这般戾气?” 宫女听到这话,心稍稍放了下来。 只要活着,就好。 蒹葭没说话,只是背后已经爬上了一层薄汗。 “本宫吃斋念佛,现下是见不得血了,”说完,用脚尖挑起宫女的下巴,“啧啧,看看这小脸,都破了。” 宫女强忍泪水,血顺着脸颊滑落,沾染在了慕容云雪精巧的鞋头上。 “哎呀,你看看你,真是不小心,血都粘到本宫鞋上了。”慕容云雪收回脚,居高临下的看着宫女,“这可是云锦的鞋面,一两金子一寸的云锦,把你们全家度卖了,也换不得本宫脚上这只鞋。” 宫女现下求饶也不敢了,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真可怜啊,”慕容云雪轻笑一声,眼底是平静的疯癫,“查清她家人,送他们全家贴加官吧。” 第500章 听到这三个字,宫女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殿下,求您饶了奴婢吧!求求您了,饶了奴婢吧!”随着太监拖得越来越远,宫女的声音也逐渐听不见了。 慕容云雪勾唇轻笑,仿佛她刚才不是一句话就要了一家人的命,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 蒹葭侍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只是盖在宫装下的手指,掐的已然泛白。 “蒹葭,你陪在本宫身边多少年了?”慕容云雪没有看蒹葭,她微微眯着眼,仿佛还在回味刚才小宫女被拖出去的那一幕。 “回殿下,二十五年了。”蒹葭垂首应答。 “原来已经二十五年了……”慕容云雪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想当初,她把那对贱人弄死之后,就被关在了青云峰之上,终日青灯古佛,相伴的也并非自小服侍的宫女。 而是后拨给她的蒹葭和子衿。 这两个宫女是她上山那年过来的。 慕容云雪嘴角笑意加深了几分,不由想起了自己皇弟。 可真是道貌岸然啊。 若非被自己母后抱养,他那种低贱出身,怎么可能荣登帝位? 蒹葭看着慕容云雪的表情,不由瑟缩了一下。 这次却被她发觉了:“怎么?害怕了?” “奴婢不敢。”蒹葭赶忙跪下认错。 “不敢吗……”慕容云雪放下手中的烟枪,托腮看着蒹葭,“你这张脸,倒是二十年如一日啊……” 蒹葭没有说话。 她明白,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这位殿下只要想,她就一定要办到。 “算了,”慕容云雪站起身来,刚抬起手臂,蒹葭就抬手服了上去,她垂眸一看,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本宫身边也就你和子衿用的顺手了,若是连你们也折了,还得再尽心调,教。” “起来吧。” 蒹葭如蒙大赦,赶忙站起身来。 她起来的动作迅速,手却一直托着慕容云雪的手臂,纹丝不动。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子,年岁也在三十上下,见到慕容云雪要出门,连忙赶到她面前行了个礼,随即起身扶着她的另一边。 “如何了?”慕容云雪在外面的凉亭坐了下来,看着挂在树上的秋千,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去把秋千拆了,在把园子里换成魏紫。” 蒹葭应了一声就退下了,随即子衿开口:“陛下已经回宫了,殿下可要……” “哼,本宫是那杂,种的姑姑,凭什么要去见他?要见也是那杂,种过来拜见本宫才是!”说完,慕容云雪理了理鬓发,轻嗤一声。 “是。”子衿应了一声,拿起团扇轻轻给慕容云雪打扇。 突然,外面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小跑着进来。 “殿、殿下,德妃娘娘求见。”说着,小太监就跪了下去。 慕容云雪轻笑一声:“倒也不是都没规矩。” “叫她进来吧。”随后对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开口。 听到吩咐,小太监连忙跑了出去。 很快,德妃就走了进来。 她盈盈一拜,对着慕容云雪行礼。 “参见晋阳大长公主,姑姑万安。” 拜完之后,不等慕容云雪叫起,她就径自要站起身来。 慕容云雪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听到这话,德妃瞬间打了个寒颤,随即开口请罪:“是臣妾的错,还望姑姑不要生气。” 慕容云雪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轻声开口:“德妃娘娘,你姓柳,对吧?” “回殿下的话,臣、臣妾确实姓柳。”德妃嗫嚅着开口。 “你现在这句姑姑,是从哪里论啊?”慕容云雪轻笑一声,她母后便是出自柳家,现下看见德妃这副小家子做派,当真是厌烦。 第501章 “自、自是……”德妃刚开口,猛地想起,这位大长公主的母族,便是柳家,若是从柳家论,这位应是她的姨母才是…… 德妃嗫嚅着不敢做声。 “你既是柳家的,自然应当知道我母后了?”慕容云雪托着腮,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德妃。 “德明太后的威名,臣妾、臣妾自是知道的……” “知道我母后的威名,现在这副作态,柳家现在当真是好教养了!” 闻言,原本就瑟瑟发抖的德妃,就更加说不出话来了,一时间,竟如同鹌鹑一般。 德妃本就在这宫中没有多少存在感,自从进了宫后,也不大搭理他人,皇上见此人安分,便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在慕容峥看来,这些妃子不过是后宫与前朝的制衡手段罢了。 只是德妃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都愿意为了家族在这宫中浑浑噩噩到死,这太长公主居然提前出了山。 往年,德妃虽然还未曾与此人交往过,但也曾从自己母亲嘴里听说,这太长公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当年自己的母亲虽然明面上同当时的长公主是手帕之交,其实也不过是个捧眼的跟班罢了。 见到德妃这副模样,慕容云雪脸上的讥讽更甚。 “难怪你们柳家竟落魄至此,你这小辈,连你那上不了台面的母亲都比不上,只不过是一句话就吓住了?” 听见这略带一些威胁的语气,连旁边站着托着着慕容云雪手腕的蒹葭,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刚刚的她也如同跪在地上的德妃一般。 慕容云雪刚欲开口,就被蒹葭这动作吸引了注意,眼神轻飘飘的落在蒹葭身上,如同千斤,让蒹葭直不起身子。 只是就如同就如同慕容云雪自己所说那般,自己身边除了被自己磋磨得差不多的蒹葭和子衿,已经没有课使唤的人了。 况且下方还跪了半天的德妃,思及此处,慕容云雪脸上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柔和了几分。 “看看,看看,本宫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就把这小丫头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哈哈哈哈哈快走进些,让本宫瞧瞧,这小模样长的倒是俊美得很。” 德妃根本不敢抬头,只能凭借慕容云雪的语气,判断此时她脸上的表情。 饶是此时太长公主此时语气柔和,德妃还是狠狠打了个寒颤,盯着自己扣在地板上的指尖,几乎泛白。 她蓦然想起,自己来宫之前,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感慨。 当日也是因为德妃当年进宫,柳母多吃了几杯酒,这才破天荒的地议论了一会皇家的辛密。 柳母知晓这后宅争斗最是要女子性命,所以才嘱咐德妃进宫后谨言慎行,保住自己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 末了,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多亏了如今晋阳长公主已经不在宫中,否则你还要多遭磋磨。” 往日不曾见过,如今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晋阳长公主浑身的威严吓到,这才忆起这桩陈年旧事。 德妃柳嫣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慕容云雪面露不悦,这还是少有的,自己坐在这位置上,还有人敢无视自己。 整个宫殿内的气压骤然降低,旁边的蒹葭一咬牙,出声。 “德妃听不见太长公主问话吗?” 德妃猛然惊醒过来,看向上方,慕容云雪的脸上已然挂上了不悦。 第502章 一咬牙,回忆了一番刚刚慕容云雪的话,又是匍匐了下去。 “臣妾……臣妾刚刚只是突然想到进宫前,母亲时常拉着臣妾回忆起同姨母的相处,一时间见到姨母情难自禁,这才没有反应过来,还请姨母原谅。” 柳嫣琴虽然在宫中舒坦呆着这么些年,但是好歹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番话说的慕容云雪一时间挑不出错处来。 慕容云雪见柳嫣琴将自己的姿态拿捏得极低,又牵出自己的母家,这才施施然把人叫了起来。 德妃刚松了一口气,站起来。 “多谢晋阳太长公主!” 余光一瞥,柳嫣琴明显察觉到慕容云雪脸上原本的不屑也减淡了许多。 原来,不管是柳嫣琴是叫姑姑还是姨母,慕容云雪都不会满意,在她看来,柳家也不过是个落魄的世家,就算是在如今的朝堂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比自己母妃在世时也衰败了不少。 柳嫣琴想要凭借这层关系套上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柳嫣琴刚刚站起来,门口的小太监就一脸谄媚地跑了进来。 “太长公主,敏妃到了。” 柳嫣琴一愣,旁边的慕容云雪如同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没有理会通报的小太监,自顾自地让柳嫣琴先到自己跟前来。 柳嫣琴虽然不知慕容云雪为何将自己和姜喧和一同叫来,但是见识过了慕容云雪的手段,她也只能在脸色憋出个强忍的笑脸,来到慕容云雪身边。 下边的小太监见两个主子都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是人精,就是在原处规规矩矩站着,也丝毫不敢提起姜喧和的事情。 姜喧和站在门口,顶着大太阳,今日的日头不算大,但是今日得了慕容峥的指示,姜喧和担心这位晋阳太长公主从礼仪处刁难,所以特地里三层外三层地套上了好几件衣衫。 只是站在这小太阳地下半会还好,姜喧和从到门口让人禀报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出来。 姜喧和身子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身上穿着的里衣也因为这个缘故,紧紧黏住了姜喧和的肌肤,这让姜喧和皱起了眉头,心中的烦闷又增加了几分。 自己自从姜元敏死后,可是少有经过这般折腾。 旁边的秋叶有些愤愤不平,观察了一番四下无人,这才凑到姜喧和耳边私语,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之色。 “这宫中,主子几日不回来,也成了这般,不仅原本住的好好的院子让人抢了去,如今还被人刁难在此处。” 姜喧和虽然难受,但一想到昨晚慕容峥便已经和自己说过这位太长公主的性子,这才扭了扭自己要酸疼的脖子,淡淡开口安抚。 “刚刚过来的路上,不久已经预料到了现在这个场面了吗,我们与这位长公主井水不犯河水,也理当孝敬长辈,再等等吧,皇上很快就要下朝了,若是我们一直在此处,想必他也会找来。” 姜喧和话音未落,宫里就走出了一个嬷嬷,姜喧和未曾见过,想必是慕容云雪身边的人。 嬷嬷淡淡看了姜喧和一眼,不知为何,脸上闪过讥讽。 “敏妃娘娘进去吧,咱们太长公主可是等了半天了。” 随后又撇了姜喧和身后的秋叶一眼,“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都是一般的不讲规矩。” 第503章 姜喧和下意识想到刚刚秋叶说话的事情,笑着解释,想要如同收买宫中其他人一般,使了个眼色,旁边的秋叶刚刚被说,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拿出兜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 “嬷嬷辛苦了,臣妾下次注意。” 并非姜喧和有意放低姿态,只是自己还没有进门就被下人如此刁难,多留一份心眼总是好的。 那嬷嬷只是淡淡撇一眼那荷包,也没有丝毫要收下的意思,眼睛几乎快要翻到天上去。 “果然是小门小户的,果然是胭脂俗粉,怪不得这原本好好的明光殿,如今也染上了几分庸俗的气息。” 嬷嬷这声音不算低,姜喧和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只是个下人就有这般底气了,看来这身后的晋阳太长公主恐怕更难对付。 但是姜喧和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随即就收起了荷包,腰杆挺得笔直,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笑意,身上弥漫着冷漠的气息。 只是在嬷嬷看来,也只不过是姜喧和强行挽尊的手段罢了,居然还将拿出来的银两收回去,小家子气。 姜喧和跟着嬷嬷缓缓走进殿内,却见高台上坐着两个自己并不熟识的女人。 那年轻一点的,姜喧和之前在后花园晒太阳,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姜喧和很快就想到了常年闭门不出的德妃,慕容峥昨晚可是说了,这晋阳太长公主的母家姓柳。 那这旁边年纪稍长些,却依旧风韵犹存的美妇,想必就是太长公主了。 姜喧和想着,警铃大作,这两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此时德妃还不知道为何,刚刚对自己态度冷峻的慕容云雪,突然就好像换了副嘴脸,还问起了自己母亲的近况,就好像一位真的想要和自己亲近的长辈一般。 柳嫣琴要不是刚刚经历了那一遭,恐怕几乎都要被慕容云雪这副样子给唬住。 姜喧和站在下方,见上边儿的两人相谈甚欢,一时间竟也没出言打扰,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却不想,只是一会儿,刚刚和自己还毫无交集的晋阳太长公主突然出声。 “蒹葭,你去,教教这下边不知道礼数的贱人规矩。” 刚刚还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姜喧和,猛然回过神来,看向上方的妇人,刚刚还拉着德妃一脸的慈悲热切,如今正用那双不好丝毫感情的眸子,淡淡的看着自己。 眼底兴许还藏着丝丝不屑。 蒹葭得到了话,这才放下了自己已经脱得酸疼的手臂,在慕容云雪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扭了扭,也顾不得休息,立马来到了姜喧和面前。 姜喧和没想到自己这都还未曾开口,怎么就要受皮肉之苦了呢? 蒹葭也丝毫不说废话,来到姜喧和面前,便抡起了胳膊,力气十足十的扇了过去。 慕容云雪就在上边看着,要是自己不能让她满意,事后遭殃的必然是自己。 也不知是不是姜喧和的错觉,尽从这狠辣的小丫鬟眼底看见一丝歉意。 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站着的秋叶急忙护在姜喧和身前。 “啪!” 一道刺耳的巴掌声响起,原本还站在原处的秋叶直接被扇飞了过去,倒在地上。 姜喧和也是一路憋着一口气爬上来的,之前在姜元敏身边卧薪尝胆,也未曾见过这般不讲理的人。 第504章 当务之急,姜喧和赶紧蹲下,查看秋叶的伤势。 “嘶!” 只是一眼,姜喧和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小丫鬟下手丝毫没有顾及,只见秋叶原本白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红彤彤的巴掌印,就连嘴角都溢出了血迹,显然是打的狠了。 秋叶倒在地上也没缓过神来,看着姜喧和蹲在自己面前一脸的焦急,模糊的面孔上一张嘴闭闭合合,秋叶半晌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她听不见了! 姜喧和看着秋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奴婢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女足听见这话,尽量先使自己冷静了下来,安抚秋叶。 “我现在就带你去太医院,莫慌。” 姜喧和说完,就要扶着秋叶起身离开,全然不顾还在场的其他人。 原本那跟着进来的嬷嬷就未曾离开,此时见姜喧和不管不顾,为了个低贱的下人将自家主子晾在旁边,自然是要站出来。 “大胆,如今太长公主还在此处,你们视若无睹,难不成还想要造反如何?” 姜喧和原本想着,自己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没想到这太长公主比起之前的姜元敏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自然是知道,像他们这种人,最喜爱就是看着他人痛苦求饶,生不如死才好,那她姜喧和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滚开!” “本宫是这皇宫中的敏妃,你嘴中一口一个低贱的下人,你也不过是个奴婢,也敢置喙你主子!” 姜喧和说完,也顾不得嬷嬷逐渐扭曲的面孔,转身看向这边的慕容云雪,轻嘲了一声。 “想必这上边这位就是晋阳太长公主了,要是臣妾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您主动叫臣妾来此处为您请安,如今臣妾到此,处处受辱,如今这般场景,想必太长公主日后也都不想要再见到臣妾了,既然如此,臣妾便自作主张,日后还在不要往这明光殿凑,省的惹了太长公主烦忧。” 说着,姜喧和眼底露出讥讽。 “否则,过几日这丫鬟的下场,想必就是臣妾的。” 姜喧和丝毫不怕,一股脑地将自己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她可不是傻子,这慕容云雪一见面就对自己的敌意这般大,要是自己在老老实实的受着,那可真是专程跑来将脸送到人家面前打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将脸皮扯破,日后都不要再见面才好。 姜喧和说完,不等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扶着秋叶就要走。 “大胆!” 见姜喧和就要走出店门,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的慕容云雪,这才反应过来,顾不得旁边还坐着德妃,猛的站起来,险些将旁边的德妃掀翻。 柳嫣琴被带的一个踉跄,多亏了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椅子,这才稳住了身形,饶是如此,原本精致整齐的发型,也散乱了几分。 “拦住她!” 姜喧和见秋叶脸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多,连耳朵里面都多了血迹,不由得有些着急。 她知道,只是一巴掌,便可能让人失聪,秋叶与自己主仆一场,这自然不是姜喧和想要看见的。 只是旁边不知从哪里已经冒出了数十个丫鬟嬷嬷,正围成一个圆形,将姜喧和和秋叶围在其中,并且逐渐靠近。 姜喧和冷了脸,一咬牙,大声呵斥。 “本宫如今有了身孕,本宫看你们谁敢对本宫动手!” 说这话的时候,姜喧和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奇怪,这明光殿中原本少说也有半百的熟人,她刚刚没有看见,只当是这些人都去做事了,没想到现在一看,这围着自己的一群人当中,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旧人。 第505章 姜喧和心下一沉,想必也是慕容云雪的手笔。 听见姜喧和这话,原本还围上去的下人都不由得停止了自己的脚步,能在当场面面相觑,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旁边的慕容云雪。 经过这些天,他们自然是少有违背慕容云雪的话,只是如今姜喧和说自己怀孕了,那就是龙嗣,要是真出了个三长两短,岂不是…… 见这群下人停下来,刚刚还称得上淡然的慕容云雪突然暴躁。 “龙嗣又如何,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不过是揣了坨死肉,还想要翻了天不成?。” 姜喧和刚刚落下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没想到这慕容云雪如此大胆,连皇嗣都不顾了? “动手!” 慕容云雪原本完美的面具寸寸碎裂,对着姜喧和开口。 只是半晌,下边儿的人依旧没有动作。 是的,她慕容云雪虽然大放厥词不怕皇上,但是说到底,动手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在下人们心中,皇上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自己要是真动手了,到时候出了事…… 皇宫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 其他下人害怕,站在姜喧和旁边的蒹葭只是一愣神,便感觉浑身发冷,根本不用抬眼,也能猜到是慕容云雪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她可是见识过慕容云雪折磨人的手段,今日自己已经动手,无论如何都是撇不干净了,既然如此。 想到这里,蒹葭心下一狠,进退都是死,起码只要她还在慕容云雪的手上,就无法反抗慕容云雪的命令。 姜喧和此时正紧紧地注视着上边的慕容云雪,都快忘了,旁边都是慕容云雪的人。 直到一阵剧痛传来,一道大力狠狠的冲击在自己的腰部,姜喧和原本就扶着秋叶有些吃力,两人都狠狠摔倒在地上。 浑身发抖的蒹葭正站在旁边,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 姜喧和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腰上,刚刚蒹葭用了浑身的力气,低着脑袋如同牛犊一般,狠狠的撞向了自己的腰,姜喧和这才飞了出去。 下意识的,生理性泪水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只是,突然想到前边的慕容云雪,姜喧和又将这眼泪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倒是慕容云雪,哈哈大笑,满意的看了站在下边的蒹葭一眼,随即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哈哈哈哈,不过就是杂,种留的种子,你倒是稀罕,你也不过是个低贱之人,也想生下子嗣?” 旁边的德妃傻傻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呆呆的不知做如何反应。 突然,她浑身颤抖。 这慕容云雪就是个疯子! 慕容云雪察觉到柳嫣琴的异样,但是自己一时间高兴,竟然也会选择没时间放过她。 笑着笑着,慕容云雪突然觉察到不对劲。 按理来说,有了身孕的人受到伤害,下意识会捂住自己的腹部,但是面前的姜喧和却是捂住了自己的腰,而且过了这么久,也不说自己的肚子疼,按照刚刚的力道,普通的人早就流产了。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居然也屈尊降贵从那高高的位置上下来了。 姜喧和疼的喘不过气,一双丝绸红绒缎子鞋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心下咯噔一声。 下一秒,那鞋子就落到了姜喧和的腹部。 “啊!” 原本就深感不适的姜喧和,一口气卡在胸膛上上不来,只感到眼前一阵发黑。 第506章 在上边站着的德妃,要是说刚刚还是愣住,此时已经是后怕了。 自己站在边儿上看着慕容云雪残害子嗣,这不是另类帮凶是什么,想到自己本就和慕容峥淡泊的情谊,可比不上太长公主这个身份,她回过心神,她拖着繁重的裙摆急忙走了过来。 双手刚要搭上慕容云雪的胳膊,就想到刚刚的苛责,硬生生止下了这个念头,双脚一弯,就跪在了慕容云雪面前。 一半是真心想要求情,另一半则是被吓的。 “太长公主,万万不可再动手了,敏妃怀有身孕,如何能遭这般。” 慕容云雪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似乎看不出前几秒的暴怒,她勾起唇角,难得大发慈悲的身手勾起了德妃低垂在面前的脑袋。 嘴里含着些许的戏谑。 “本宫就说这柳家是越发落魄了,竟送了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进来。” 这话倒是说的莫名其妙,柳嫣琴刚刚心绪如同一团乱麻,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看向尚且瘫倒在地的姜喧和,皱起了眉头。 很快…… 不对! 按照刚刚慕容云雪的一脚,这敏妃不管身子如何矫健,腹中才未满三月的尚未成型胎儿如何能受得住? 但是此时的姜喧和只是躺在地上,额头冒出的冷汗几乎要浸湿了脸庞旁边的地板,但是这身下却没有半分血迹。 欺君! 姜喧和怀孕是假的? 柳嫣琴满眼震惊,敏妃和皇上日日待在一起,这件事皇上可知晓? 后宫中假孕骗取恩宠可是大忌,敏妃不想活了? 慕容云雪看着柳嫣琴失态的瞪大了双眼,显得十分满意,又用脚上的鞋子踢了踢旁边的姜喧和,姜喧和在地上起不来,哼哼了两声。 姜喧和已经知道自己假怀孕的消息被捅破,他们人多势众,自己反抗不得,如今就只能等着慕容峥来救自己了。 “来人啊,敏妃犯了欺君大罪,将这两人锁去明光殿的柴房,等日后发落。” 姜喧和被粗使婆子暴躁的拖起来,往后面拽去,疼痛使得她眼前一黑,直接昏迷了过去。 柳嫣琴平日在自己的宫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如今见识到这么大一场戏,饶是她有脑子,在这时也不够用。 慕容云雪处置了忤逆自己的姜喧和,心情显得十分不错,染着鲜红,豆蔻的指甲轻轻的抚摸着桌子上的玉如意。 连带着今日见第一面的德妃,也被自己的手段吓住,不怕日后拿捏不住。 慕容云雪的嘴角勾起笑意,收起了刚刚狠厉的模样,笑着对柳嫣琴招了招手,将人又拉到自己身边来。 “德妃你可看见了?” 德妃干巴巴的点了点头,眼神却始终不敢直视慕容云雪,一直看着地板。 在慕容云雪眼里边,那就是成功驯服的标志。 “你看看这群狐媚子惯会使些的伎俩来吸引皇上的注意,恐怕今日若不是本宫戳破,想必日后你见了她都得礼让三分才得行,今日之事,本宫也算是帮了你,出去了想必你也知道该如何说。” 柳嫣琴收到慕容云雪投来的目光,里面隐隐含着威胁与警告。 她心事沉沉,点了点头。 “臣妾明白。” “好了,本宫也乏了,你回去吧,好好想着本宫是如何做的,你爹虽赶不上我母妃,但好歹也是同枝一脉,想必你这身上的血脉也该含着一份傲气与高贵,万万不能再被人踩在脚下了。” 第507章 柳嫣琴心下一惊,这是打算直接…… 慕容云雪却容不得她多想,二话不说就让子衿送客,柳嫣琴只能先行离开。 走到宫门前,柳嫣琴费力的扯起笑和站在门口的子衿道了声谢,刚刚另外一个丫鬟的狠劲儿,她可全部看在眼里。 慕容云雪身边的人能不得罪,那是最好。 子衿笑了笑,柔情温婉的脸上如同盛开了一朵木棉花,温柔荡漾,只是张嘴吐出的话,却让柳嫣琴脸色大变。 “德妃娘娘回去的路是向南边的路,可莫要眼花缭乱,走了北边才是。” 柳嫣琴笑容僵硬在脸上,自己确实有要派人去找皇上的打算。 现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子衿脸上的表情未曾落下半分,眉眼依旧弯弯,看起来无害又清纯,随后施施然进了门。 柳嫣琴带着众人急忙往宫殿的方向走,脚步凌乱的险些将自己绊倒,等过了个转角,确认再也看不到明光殿的门口。 浑身的力气一泄,身子就如同一团棉花一样软了下来。 多亏旁边的贴身丫鬟雨晴看见,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语气含着关切。 “娘娘……” 柳嫣琴半边身子都躺在了雨晴的怀里,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就险些喘不过气来,仰头看着天上如同干涸的鱼,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旁边的丫鬟急了,急忙从怀里掏出来个小药瓶,稍稍一抖落两粒圆滚滚的药丸就落到了掌心。 随后从旁侧服侍下人的手里拿来水,伺候柳嫣琴喝下,还一边拍着德妃的后背帮着顺气。 折腾了半晌,柳嫣琴惨白如纸的面孔上才起了一层血色,只是这满头的汗珠却做不了假。 “本宫该怎么办?” 柳嫣琴把目光望向不远处的李奶娘,那是自己的奶母,也是母亲特地嘱咐了,若是有拿不定的主意,便问她。 李奶娘此时也沉着脸,刚刚发生的事情她也看见了,虽说这晋阳太长公主面上想要同德妃娘娘交好,但是眼中的不屑却是未曾将所有人放在眼里。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事不好办。 慕容云雪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居然能提前预判到他们害怕皇上怪罪,可能去通风报信,他们不仅不能去,还要防着别人去,否则慕容云雪就要将这全部都怪罪到德妃身上。 但要是不去,柳嫣琴作为当事人,要是敏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也跑不掉麻烦。 姜喧和怀孕的事情,这些日子不都和皇上在宫外,要是真有纰漏,皇上也饶不了她,但奇怪的就是,皇上并未提及,不知是默许,还是真不知情。 一群人就这样沉默的站在后花园的路上,进退两难。 李奶妈一咬牙,低声在柳嫣琴耳边说了几句,她眼前一亮,这才算是有了主意。 姜喧和醒过来,入眼是一片黑暗。 但是凭借着对这地方的熟悉,她叹了口气,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地. 这不就是姜远敏之前经常将她丢来面壁思过的小柴房吗,之前自己刚刚被丢进来的时候,还经常害怕,只是后边知道了姜元敏就是为了看到自己害怕惊恐的样子,会变态地感到更加身心愉悦,姜喧和渐渐养成了淡定的样子,这才让姜元敏少了些折磨自己的欲,望。 自己呆的久了,看见旁边老鼠跑来跑去发出的窸窸窣窣声,也不就得害怕。 第508章 只是目光触及不远处还躺着的一个身影,姜喧和想要靠近,稍稍移动身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只能咬紧牙关,一点一点的蹭了过去。 好不容易靠近,姜喧和这才注意到,秋叶的情况很不好,一半边脸已经高高的肿起,耳腔和鼻孔里还溢出了不少的血迹。 姜喧和拿起手边的一根木棍,用肉眼测量了一下到门口的距离,自己爬到秋叶身边已经满头大汗。 她用手里的木棍敲击着门,发出“扣扣扣”的声音。 “啪!” 外边一具更大的力道,狠狠拍在木门上,吓的姜喧和险些将手里的棍子给扔了出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粗糙且尖锐的女声,听起来似乎是有四五十岁年纪的嬷嬷。 “敲什么敲?欺君瞒上的贱婢,好好的梦全被你搅和了。” 姜喧和已经很久没听到这般谩骂了,但是此时的她也顾不得计较,因为旁边还躺着昏迷不醒的秋叶,她尽量软下了声音,急切而大声的呼喊。 “这里有个人快死了,快来人!” 外边听到了这话,忍不住嗤笑一声,如同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 “谎报怀有龙嗣的贱婢,死了便死了,也省去脏了咱们贵人的手。” 说完,那外边的婆子狠狠朝着门上啐了一口,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姜喧和听见外边没有了动静,又锲而不舍地拿着手上的木棍,朝着门上敲击了几下,根本没有人回应,她这才意识到,慕容云雪是真想置自己于死地。 几番折腾下来,姜喧和原本还有些力气,此时也只能躺在地上休养生息。 不知道是不是姜喧和的错觉,姜喧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第二次被慕容云雪踢中了腹部正隐隐作痛,周遭的冷夜顺着肌肤一丝丝的往里钻,让姜喧和忍不住颤抖起来。 慕容峥,要你的时候你半天不出现,前些天还和自己浓情蜜意,如今看这天色都到晚上了,也没注意到自己没回宫。 姜喧和很清楚,慕容云雪必然还没有将自己假怀孕的事情捅到慕容峥面前,否则的话,知晓内情的慕容峥早已赶过来了。 她就是想要折磨自己,报复今天自己在大殿上对她的顶撞。 姜喧和少有的升腾起了几分后悔,看向不远处的秋叶。 自己倒是逞了一时之能,只是连累了秋叶。 也没有想到,慕容云雪竟有这般的胆子,也怪自己轻敌,慕容峥昨天已经同自己说了这慕容云雪,自己放缓些姿态就是了,躲过一回再说,或是早些交代慕容峥注意自己的行踪,也不至于现在无助的躺在这里。 姜喧和想的越来越多,不知怎么的,原本还在埋怨慕容峥不来救自己,渐渐的,后边又想到了母亲劝慰自己好好活下去,还有前些天江中正的嘴脸,秦氏和姜元敏的刻薄…… 姜喧和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难不成还真是死前的走马观花?自己怎么想的越来越多了? 她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但是却不受控制地坠入了黑暗。 再次昏迷前,她分明感受到腹部传来的一阵暖流。 …… “什么?” 慕容峥原本正在御书房看着奏折,听说春月求见,还以为是姜喧和见夜深了,派人来问自己,没想到竟是姜喧和去了慕容云雪那儿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509章 他下意识停下了手中的笔,脸上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测。 “何时去的?” 春月也担心姜喧和有个三长两短,如实相告。 “约莫晌午吃了饭就过去了,晚上也没见主子的消息回来,奴婢只当是太长公主是长辈,所以请主子留下来吃饭很寻常,便没有多问。” “没想到这都要到子时了,娘娘都还未曾回来,连传信的人都没有。” 慕容峥听完这话,当机立断站了起来,随便披了件衣裳就急急忙忙往外赶。 恐怕是出了大事! 慕容峥带着一群人赶到的时候,慕容云雪已经关了明光殿的大门,旁边连个通风报信的下人也没有。 慕容峥焦急,也顾不得吩咐身边的人,自己亲自动手,大掌将朱红的宫门拍得直作响。 “开门!开门!” 郑槐见慕容峥急红了眼,急忙上前阻拦,拉着慕容峥,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大声呵斥。 “干什么吃的?敢让陛下亲自动手?” 说完又急忙转过头来安慰慕容峥。 “奴才过来的路上已经差人去问了今天宫里的下人,今天就不出门的德妃娘娘也被叫来了光明殿,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便昏迷不醒,大伙儿们都急疯了,都敢去德妃娘娘那里,也没有注意光明殿的情况。” 慕容峥用振得发疼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德妃?” “她不是常年都待在自己宫里,怎么今日倒是想起来这了?” 郑槐看着将心思全部放在姜喧和身上的慕容峥,心里一阵吐槽,面子上还是恭恭敬敬回答道。 “皇上,您忘了?德妃的母家和太长公主的母族同出一枝啊。” 慕容峥一愣,刚刚也是太着急了,连这样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况且自己前几日还挂在嘴边。 而旁边敲了半晌的宫门,也终于有了回应,里面的子衿和蒹葭未曾开门,但如今有这胆量,在深夜大张旗鼓叩开太长公主殿门的,恐怕也只有皇上一人。 她隔着宫门说话,清楚的传入外边慕容峥的耳中。 “皇上,敏妃娘娘欺瞒君上,谎报龙嗣,已经被太长公主扣下了,公主已经睡下了,无论何事都等明日再议。” 慕容峥听见回应,忍一下心头的怒意。 在这宫中,还不曾有人敢如此忤逆自己。 “开门!” 听着慕容峥压着气的声音中含着阴冷,门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却丝毫没有要让步的意思,还是请慕容峥先回去。 郑槐也吓了一跳,撇起眼睛,偷偷的打量慕容峥的脸色。 果不其然,下一秒,慕容峥不含丝毫情感的声音响起,吐出两个字。 “撞门!” 侍卫得了命令,个个都抡起了胳膊,喊着号子一起朝着宫门撞去。 虽说宫门高大兼顾,但只是在宫里边,为了防止失火,特地做薄了些。 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面色凝重的蒹葭和子衿往后退了退。 不过十来下,大门便摇摇欲坠,最终承受不住轰然倒地,也多亏了里边的人,谨慎的往后退了退,否则非要压在这下面一命呜呼不成。 慕容峥大步流星踏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央的蒹葭和子衿还算得上镇定,想必就是说的上话的人。 他一把捏住了子衿的脖颈,白,皙瘦弱的脖颈,此时脆弱不堪,仿佛只要慕容峥稍稍一用力就会折了去。 “敏妃在哪?” 子衿被掐的满脸涨红,气也喘不上来,还是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第510章 “不……不……不知道……” 慕容峥看着这不知好歹的下人,刚刚被拦在门外,本就让他心中恼火,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逐渐收拢。 子衿用手扣住慕容峥的户口往外掰,却未动慕容峥分毫。 “给朕搜!” 身后的人立马要散开搜宫。 “呵!本宫看谁敢!” 一道冷哼传来,慕容峥抬头,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绸缎寝衣的美妇,正站在门口,面色冰冷。 慕容峥微微闭眼,遮起了眼底的情绪。 这才算见了慕容云雪回宫后的第一面,他松开手,子衿掉在地上,旁边的蒹葭赶紧扶起,退到一边。 “姑姑。”慕容峥硬着声音叫到。 慕容云雪冷笑一声,抬起手扶了扶,头上并不存在的珠钗。 “别!你如今大晚上都敢大摇大摆的带着人闯进本宫的宫殿,还要搜宫,本宫哪里担得上你这一声姑姑?” 两人相望,互不退让。 慕容峥本就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此时又着急跑过来,见慕容云雪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没有要主动放人的意思,他不由得感到了一阵头疼。 慕容云雪是在自己父亲还在时被送到青山峰,自己与之相处不多,但也清楚她的难缠,否则那时也不至于杀了人也只是被送出宫。 想到这里,慕容峥的声音冷了几分。 “姑姑,不知敏妃哪里得罪了你,您要将人扣在此处,不如交给朕,朕会好好教导敏妃……” 慕容峥话音未落,就被一阵拍掌声打断。 “啪啪啪……” 慕容云雪鼓掌,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如同高高在上的神,俯视地下的蝼蚁一般,就连看向慕容峥时,也泛起了丝丝的不屑。 “既然如此,那不如皇上,你告诉本宫,若是有人谎报怀有龙嗣以夺盛宠,该当如何。” 慕容峥本就知道姜喧和怀孕之事乃是假冒,自然是不可能处置姜喧和,况且这样一算下来,那就是欺君大罪,姜喧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后果。 他沉声,“此事朕自有定夺,定然能给姑姑一个满意的答案。” 慕容峥虽然想直接表明自己知道此事,但在场的人实在太多,若让人传出风声去,必然会被姜中正察觉。 “处理?” 慕容云雪轻轻一挑眉,慵懒得如同一只波斯猫,缓缓从阶梯上走了下来。 “你说的处理是如何?难不成是为了保住敏妃随意对外宣称这个孩子流掉了,或是在九月之后随意抱个孩子来顶替?” “哦对,你父皇本就是被旁侧抱来给本宫母妃培养的低等血脉,如今,同样流着这血的你,估计也不会在乎这血统是否纯正。” 在场的人无一不脸色大变,都为这大逆不道之言,吓得纷纷跪下,冷汗涔涔。 晋阳太长公主竟如此大胆! 面前这人还是当今皇上。 慕容峥早已知晓自己这姑姑看不起父皇的出身,只是这晋阳母妃收养了父皇,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们来处置此人,否不仅会招致天下人诟病,朝堂上的大臣也不会放过自己。 “晋阳姑姑说笑了,朕今日前来,并非是要和您争论前朝往事,只是想要带敏妃回去。” 慕容峥不想过度纠缠,他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能讲这么久的道理,已经是给了晋阳太长公主面子。 偏偏慕容云雪不知足,反正在她看来,不过都是些低贱的血脉,就算是欺辱了又如何? 看着慕容云雪脸上又带起了丝丝的笑意,根本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慕容峥也维持不住表面的体面,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第511章 “既然如此,姑姑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了?” “怎么我不放人?难不成你还真要搜本宫的院子……” “搜宫……” 慕容云雪还未说完的话被堵在了嗓子眼,她难以相信,慕容峥竟然真的敢让人搜宫。 慕容峥带来的侍卫都是自己从小培养的亲卫,自然是不会惧怕慕容云雪。 “你敢!” 看着慕容峥的人四散而开,推开了旁边一个个的门,慕容云雪咬碎了一口银牙。 慕容峥终于拾起了往日的漠然,面无表情的对着慕容云雪开口。 “朕自然是敢的,这后宫本就是朕的后宫,这天下也已经是朕的天下,姑姑若是想做些什么,请便吧。” “只是朕这些手下都是些糙汉子,朕奉劝姑姑,还是莫要自己上手,否则下手没个轻重再将姑姑给伤到,姑姑恐怕要更加气恼了。” 慕容云雪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呼风唤雨惯了,今日连连被两个人怼回来,倒是头一遭。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站着,耳边传来慕容峥手下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余下就只能听见呼吸。 “找到了!” 一道声音传来,慕容峥直接丢下对面的慕容云雪,朝着后院跑去,在柴房门口看见了一个举着钥匙瑟瑟发抖的老嬷嬷。 看见那明黄色的衣袍,她再也没有了刚刚同姜喧和讲话时候的嚣张气焰,瑟缩一下脖子,生怕不久之后,这玩意儿就不呆在上边了。 “皇……皇上,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边,这……这是钥匙。” 慕容峥眼中此时已经容不下其他,一把夺过钥匙,朝着门口走去。 此时外边的动静闹得不算大,若是姜喧和醒着,想必早就叫自己的名字了,但现在这柴房里面却安静的可怕,慕容峥有些担心。 拿着钥匙的手都有些发抖,连着戳了三次才对准了钥匙口。 推开门,对血腥味极为敏,感的慕容峥,鼻尖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看向地上躺着的女人。 姜喧和就躺在门口不远处,整个身子蜷缩成了一团,眉头皱在一块儿,好像极为痛苦,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腹部。 最重要的是! 姜喧和下半身是大片血迹,如同娇艳的月季盛开在姜喧和的衣裙件,显得昏迷的美人多了几分娇艳欲滴的意味。 “血!流血了!” 就站在旁边的守门嬷嬷,也一眼看见了姜喧和身下的深色,这样的情况,不就是流产之象吗? “敏妃流产了!流产了!” 慕容峥眼神复杂,怜爱的打横抱起姜喧和,丝毫不在乎血污会不会弄脏了自己的衣裳,旁边的大呼小叫,只让自己觉得聒噪不已。 慕容峥抱起姜喧和,快步朝着门外走去,嘴里边喃喃自语。 “你会没事的,朕来晚了。” 慕容云雪正站在门口,一脸阴郁,见到慕容峥抱着姜喧和出来,正想要说话,一时间竟也被姜喧和身下的大片唬住。 姜喧和真怀孕了? 姜喧和醒来的时候,惊觉自己身处一片温暖中,丝毫没有在柴房的阴冷潮湿。 她想要动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钳制住,僵硬的转过头来,一眼就看见握住自己的慕容峥,此时,他正用另一只手抵住自己的额头,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看着慕容峥眼底下带着黑青,姜喧和不由得有些心疼。 到底是盼来了。 兴许是察觉到了手中的力道,慕容峥睫毛微颤,很快,便睁开了眼睛,看见姜喧和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第512章 如此这般,慕容峥才算是真的放下心来,率先开口。 “怎么?看入神了?” 姜喧和没想到到了现在,慕容峥还有精力开玩笑,不由得嗔怪的瞪了慕容峥一眼,只是耳边有些泛红。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慕容峥见此也不再逗她了,询问道。 “已经是两日后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姜喧和尝试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腹部和腰部有些疼痛,其他的地方倒是不打紧。 突然,她想到慕容云雪,顿时紧张了起来。 “晋阳太长公主如何?有没有向你发难?” “对了,她已知晓我是假怀孕的事情,恐怕要有后手。” “还有,秋叶呢?她当时为了护住我伤的极重,此时怎么样了?” 慕容峥看着姜喧和这般关心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就连这些天守在旁边的劳累,似乎也有了慰藉。 他摸了摸姜喧和的脑袋,却没有直接回答姜喧和的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饿了?咱们先吃些东西,如何?” 姜喧和一看慕容峥不仅没有担心,脸上反而还带着怡然自得的表情,不由得更加奇怪了,对于慕容峥的提议,她也只是胡乱的点了点脑袋。 “都可。” 等上了饭桌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饥肠辘辘,连着吃了好几碗。 虽说只是些清淡小菜,但已经过御膳房大厨的烹饪也足够爽味开口,姜喧和甚至吃了两碗。 等到回过神来,慕容峥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一刻也不曾离开。 姜喧和放下碗筷,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这些天的情况,慕容峥也不再卖关子,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你难道就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还有何种异样吗?” 姜喧和将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也不知慕容峥口中的异样从何而来。 慕容峥看着姜喧和呆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朕去接你的时候,你正倒在血泊中,身下都是血,不仅是朕,将太长公主都吓了一大跳。” 姜喧和听到这话,意识到了不对劲。 身下都是血? 自己怀孕之事是假,况且太长公主对自己下手之时紧紧拳脚之力,恐怕还不足以让自己失血过多。 这时候,姜喧和才注意到,从自己身体里边流出了一股熟悉的热,流,刚刚因为腹部还有些疼痛,所以没有意识到,吃了些饭之后,这感觉倒是愈发明显起来。 “如何?” 慕容峥看着姜喧和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禁摇了摇头,当时他也以为姜喧和有假怀孕这个事情拿捏在太长公主手中,或许不能善了,但是谁能想到,姜喧和竟来了葵水。 流产之兆和葵水之象大差不差,在场的人都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谁能真的分辨出来? 一时间,敏妃被太长公主故意刁难流产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慕容峥的推波助澜。 “所以,臣妾只是……” 慕容峥直接截断了姜喧和的话头,目光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 “爱妃,你流产了,生下了个已经有些成型的男子,朕深感痛心。” 姜喧和反应过来,立马露出了一副了然的表情。 同时也狠狠松了一口气,兴许也是老天见自己事事不能如意,所以才会让这乌龙发生,庇佑自己。 自己刚刚被戳破假怀孕的时候,心中慌的不行,此事若被他人发现还好,偏偏是被慕容云雪,到时候若真的闹起来,被废送,入冷宫是小,若是被斩首,如今姜家尚且位高权重,要是及时舍弃自己,说不准还真能保全,自己身死,如何在谈替母亲报仇的事情? 第513章 姜喧和握住了慕容峥放在桌子上的手,眼中的感激真挚,“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没有什么扭捏的。 …… “砰砰砰……” 慕容云雪气的将自己院子里边砸了个遍,蒹葭就跪在旁边,此时满脑子都是血,旁边还有碎掉的瓷片。 但她却一声不吭,只是直直的跪着。 “贱人!贱人!也配同本宫作对!” “本宫亲眼看见那贱人生下没有流产之兆,怎么只是过了几个时辰,便浑身是血了?” “贱蹄子,你们说是不是你们在背后搞的鬼?” 慕容云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跪在地上的蒹葭,蒹葭心中害怕,现慕容云雪的眼神又落到自己身上,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不……不是……太长公主,不必对您忠心耿耿,那姜喧和身上的一角还是奴婢亲自踢上去的,如何会帮着她,请公主明鉴啊!” 蒹葭整个身子几乎贴到地面,根本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迎面来的就是一个瓷瓶。 只是失血过多,终究是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站在旁边的子衿虽然紧张,但也不敢贸然开口。 “啪!” 又是一道巨响在耳边炸开,锋利的瓷片沿着手臂滑过,但好歹没有砸到脑袋,蒹葭说不上是幸运还是遗憾,只是叹了口气,若是能直接一了百了,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莫要以为本宫不知道,前些日子就是你主动开口提醒那姓柳的,你胆敢把吃里扒外搬到台面上来,那就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 “来人啊,将人给本宫拖下去,本宫亲自来‘伺候’。” 蒹葭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是听见这话,再也控制不住痛哭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脑袋上还有伤,一下一下的磕在青石板上。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请公主赐奴婢一死,奴婢来世还为公主当牛做马。” 一想到慕容云雪折磨人的手段,蒹葭宁愿现在就死。 见蒹葭这副口不择言的样子,慕容云雪改了刚刚的暴怒,脸上带起了几分兴致。 轻笑,朱红的指尖抵住蒹葭的额头,鲜血混合在甲片上,竟也没有丝毫突兀。 “你倒是好笑,一边说着让本宫饶了你,一面又要本宫立刻杀了你。” 一阵恐惧从慕容云雪接触自己的地方传来,分明还是春夏之交,但蒹葭分明觉得有冷气丝丝侵入自己体内,从一点蔓延开来。 “奴婢……奴婢……” 蒹葭冷的发汗,混合这血水在伤口上发疼。 子衿在旁边到底是看不下去,一咬牙,撩起裙摆跪了下去。 慕容云雪有些好笑,一时间竟没有来杀意,问到。 “你要替她求情?” “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们两人的情谊,何时如此深厚了。” 这话带着丝丝威胁,慕容云雪不允许身边任何人背着自己亲昵,就算是日夜相处的丫鬟也不行。 子衿还未开口,就被扣上了帽子,也一抖。 “不……不是的,公主殿下!” “奴婢是为了您着想!您想想,今日的情形我们都瞧见了,虽然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毕竟先皇已经走了,如今当家的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正是血气方刚,若是真把他惹恼了,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奴婢和蒹葭虽然只是两个下人,但毕竟兢兢业业跟了公主这么久,他们必然不会轻易动我们,这宫中的人,想必公主也没有信任,既然如此公主何不留下我们,让我们这群卑贱如草芥也能发出萤火之光。” 第514章 慕容云雪听见这话,倒是没有反驳,反倒是少有的沉思起来,收回了自己的指尖,随意垂在自己身侧,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开出了血花。 半晌,整个宫殿没有丝毫声音,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让跪在地上的两人度日如年。 “也对……” 听见这话,子衿如释重负,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都是她自己能够看见的话,必然能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透出了湿意。 “不过……虽说有你这话,但是蒹葭她毕竟吃里爬外,是惩罚还是要有的。” 慕容云雪话锋一转,起身拿过别在胸口处的素白手帕,细细擦拭自己的手掌,随后,便将带着血污的手帕一起丢在蒹葭头上。 “如此,既然你这么喜欢多嘴,那边罚你去万艳房蹲一晚吧,正好本宫的那些好东西都不会说话,看你还能和谁多嘴。” 跪在地上的蒹葭听见这话,脸到底是又白了一度。 万嫣房可不是如同它名字一般,说是房间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人高的大缸,慕容云雪的里边养了不少的东西,比如五毒,只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只有她不发话,这些五毒便不会攻击,但若是胆小之人呆上一晚,也能丢了半条命。 但能留下性命已经是蒹葭最好的下场,她任命地低着头,眼神涣散,被人拖了出去。 慕容云雪看着旁边还跪在地上的子衿,踢了踢。 “快去,本宫说了这么久的话,口干舌燥,给本宫沏一壶茶来。” 子衿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行礼告退。 慕容云雪眼神深不可测的看向门口,想到昨日的场景,虽是勾起了弧度,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善意,嘴唇蠕动之间吐出姜喧和的名字,如同戏弄一般。 “姜喧和?” …… 姜喧和在房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险些一个没有站稳,他刚刚才喝完了一碗小米粥。 春月在旁边有些紧张,轻声询问道,“娘娘受伤了,昨晚可是没有睡好,着了凉?” 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姜喧和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没有,估计是有人在念叨本宫吧。” 刚刚说完,姜喧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秋叶那边可有派人去照顾?” 春月点点头,将手里的碗筷放进托盘中,等着小丫鬟进来收拾。 “只是太医说秋叶的情况不是很好,那打人者用了十足的力气,咱们秋叶也只是个小姑娘,猝不及防被正正拍在了耳朵上。” “太医说咱们的耳朵就如同是一根被纸膜堵住了一头的管子一般,一巴掌打过去,直接就坏了,这边的纸膜被打坏了,恐怕左耳日后是听不见了。” 姜喧和听见这话唏嘘不已,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是说没有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旁边的春月欲言又止,相必是后边的话不敢说出来,两人被丢在柴房,起码有几个时辰,要是能早些找来太医,恐怕也不至于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姜喧和轻轻的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看一个小丫鬟好生去照顾着,若是有什么需要,便直接告诉内务府,就说是本宫要。” 春月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一个小丫鬟突然从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走了进来。 “娘娘,德妃娘娘来了,此时就等在门口。” 姜喧和这才想到前几日之事,还有这个人物在现场,估计她是没有去找皇上的,否则慕容峥不至于批完了奏折才急急忙忙赶来。 第515章 春月也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皱起眉头,眼神中含着不悦。 “娘娘如今还未痊愈,德妃娘娘如同娇花一般,出了宫门就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他若今天进了这咸宁宫的门,若是直接昏倒在地,还要赖上娘娘。” 姜喧和宽慰的拍了拍春月的手背,也顺着她的话,让小丫鬟回绝了德妃。 “你去告诉德妃娘娘,就说本宫身子还未好利索,每日都嗜睡的很,今日已经睡下了,等过几日有时间必然上门拜访。” 姜喧和说这话并不是没有打算,自己对外宣称是落了小月子,要是今日便匆匆忙忙见了客,她并不确定柳嫣琴是不是和晋阳公主一伙儿的,但要是被看出了破绽,难免功亏一篑。 只是,姜喧和想要消停,别人却不能。 听见姜中正到的消息,姜喧和并不意外。 姜中正就等着自己这肚子争口气,没想到这半路杀出来的慕容云雪却坏了他的好算盘,而且家中大哥已死,姜中正失了一大助力他自然是急不可耐的进宫。 所以在春月来禀报之时,姜喧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还特地让丫鬟找了些白的过分的墙灰混在胭脂里边,把自己整张小脸涂的如同白墙一般。 姜中正一进门,脸色就不大好看,看见姜喧和躺在床上,刚想要斥责她不小心。 姜喧和就期期艾艾的哭上了,如同一朵破碎的小白花。 “大人!我的孩子啊!” “也是我不中用,怀上的孩子偏偏留不住。” “呜呜呜……” 姜喧和有些感叹自己怎么没有当个戏子,否则定能在舞台上演的出神入化。 旁边的春月也丝毫不落下风,站在旁边帮腔,脸上露出悲切神情,扶住几乎哭的晕厥过去的姜喧和。 姜喧和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甚至恨不得直接就这般哭晕过去才好,这样姜中正也知道自己主动离开。 看见姜喧和这个样子,姜中正原本要说的话都憋在了心里,一张脸憋的乌青,都被淹没在了两人凄惨的哭声中。 “别哭了!” 姜中正被闹得脑子发疼,忍不住怒吼一声。 姜喧和见此,这才停下了哭声,心中翻了个白眼,也多亏姜中正出声了,要是等自己再哭会儿的话,估计泪水就出不来了。 姜喧和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春月主仆,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姜喧和就装着要急急忙忙的下床,春月拦都拦不住。 姜喧和脸上露出痛苦,冲上前去拉住姜中正的手。 “姜中正!请您相信我,只要女儿还在这宫中,一日必定会努力获得皇上的宠爱,争取在不久后重新怀上一位皇子。” 姜中正看着姜喧和这般惨烈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讥诮地笑了一声,终于是把刚刚要说的狠话说了出来。 “你同你娘一样,都是没有福气的东西,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皇上除了你的宫里,其他人去看都不看,你倒是好了,没长脑子,一般非要往人家太长公主面前撞,否则也不会白白痛失了这个机会。” 姜中正虽然是不太相信姜喧和,但是毕竟他刚刚失去爱子,再加上他是这朝廷上的老人,对于晋阳公主的威名也有所耳闻,要是姜喧和真得罪了这个人,落胎恐怕不是假的。 “姜中正!我知道我错了。” 第516章 “只是这晋阳太长公主欺人太甚,不是我想要去她宫中,是她抢了我的明光殿后,主动让我去给她请安。” “她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我一个小小的妃嫔呢?就算是在皇上眼睁睁看着我被她害得流产,她也满不在乎的表示,不过只是个孩子流了便流了,除了纯正血脉,其他人她根本不在乎。” “您是孩子的外祖父啊,可要帮着我的龙嗣讨回公道!” 姜喧和这番话说下来,姜中正的脸上顿时有些阴沉,只是还没有到姜喧和希望的程度。 姜喧和一咬牙,又加了一把火。 “公主还说,我就算是敏妃又如何,背后的丞相府如今也不过是盘散沙,不过就是后来起来的氏族,早晚会败落。” 听见这话,姜中正才算是真的变了脸色,脸色铁青,咬着牙关。 “你说的真的?她真这样说?” 姜喧和似乎是看着姜中正这个模样有些害怕,缩了缩自己的脖子,这话当然是假的,只是照着自己这姜中正这吃软怕硬的性子,估计也不敢当面质问 “对,她就是这样侮辱姜中正的。” “呜呜呜呜,女儿没有用,想要争辩,却被捂住了嘴,有口难言。” 姜中正看着姜喧和又哭了起来,不耐烦的来回走动起来,只觉得心中焦躁得很。 姜喧和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如同一个有些害怕的小女孩形象,似乎是真的希望姜中正为自己做主一般。 姜中正受不住,最后走了两圈,还是硬着脸出了宫门。 姜喧和因为装病出不了门,所以特地让春月去送送,等到春月回来,刚扬起笑容想要说话,就看见春月一脸为难地走来。 门口传来声响,似乎还有人。 姜喧和接到暗示,立马就挤出了两滴眼镜,摆出刚刚的靠在床边的姿势,弱柳扶风,西子垂泪,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一番。 “娘娘,快别伤心了,德妃娘娘来了。” 姜喧和虽然有准备,但还是一愣。 德妃? 不是昨日来就被自己打发走了吗?怎么现在还来。 德妃看见姜喧和的样子,吓了一跳,姜喧和本就涂得惨白,再加上刚刚哭的,所以如同真要驾鹤西去了。 “姐姐快别哭了,不过就是个孩子,你和皇上日后还会有孩子的,别伤心了。” 柳嫣琴走近几步,拉着姜喧和的手安慰,也不顾姜喧和愿不愿意,姜喧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不适,还非的在现在来。 确实,柳嫣琴并非是傻子,所以昨天就是看出来姜喧和并不想见自己,只能悻悻而归。 只是慕容峥肯定是知道了她离开明光殿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来找自己,也没有派人来问当时的情况。 李奶妈说只要德妃只能装傻才能躲过去,所以德妃只能装作昏迷。 她这些天也提心吊胆,所以才急急忙忙来找姜喧和打探情况。 姜喧和看出两人是一丘之貉,自己被打的事情,这德妃虽没有幸灾乐祸,但是同为妃嫔,叫个人,或是帮忙看着点,也不算是失了礼数,但是偏偏德妃什么都没有做,如今还想要撇清楚自己。 所以,柳嫣琴就看着刚刚还娇弱无比的姜喧和,一把捏住了自己的手掌,指甲几乎快要扣进自己的肉里,一双哭红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是索命的恶鬼。 第517章 “你为什么不帮本宫!” 姜喧和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用吼的。 “你分明就在,你为何不帮,让本宫的孩子就这样离本宫而去!” 姜喧和说的字字泣血,柳嫣琴一时间被吓住,挣脱不开。 “我……” 德妃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被人拉着索命还是第一次,成功就被吓住了,被拉住的手不断用力想要挣脱。 “不是,不是我,” 德妃欲哭无泪,早知道自己就不来了。 旁边的丫鬟见被姜喧和拉着的地方见了血,赶紧上来拉,她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不过是轻轻一拉,姜喧和就如同一只破布娃娃被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床上。 春月悲痛,上前查看,惊呼一声。 “娘娘!” 柳嫣琴脱离了禁锢,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失不失礼,神色慌张地朝着门口跑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姜喧和给抓了回去。 春月还在查看姜喧和的伤势,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姜喧和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床上跳了下来。 “非的要本宫放大招。” 春月吓了一跳,上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刚刚娘娘您可不像演的,奴婢都被吓了一跳,险些没有接上来,要是奴婢不知道,都以为娘娘您失了孩子。” 姜喧和难得沉默,可是自己真的是失去过一个孩子,自然能明白那种切身的痛苦。 但是很快,她就从原本的情绪里面出来了,问到。 “德妃怎么来了?” 春月无奈,“奴婢刚刚出门把丞相送走,德妃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扯住奴婢说就是想要看看娘娘,上次不是说娘娘睡觉了吗,自己还想用这个借口,旁边的嬷嬷就说‘娘娘刚刚见了丞相,我们就进去看看’。” “这群人恐怕早就等在旁边了,就等着咱们出去呢,丞相一出门,她们就来凑热闹,真是……” 说到最后,春月也有些气愤。 还是姜喧和在旁边安慰,“无事,咱们刚刚闹那一出,恐怕德妃有几日不敢在我面前凑,而且我有预感,德妃平日里面不问世事,现在慕容云雪出来,恐怕还有的事情,咱们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了,日后也不要招惹我。” “春月,你下去让咱们的丫鬟都看着点,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要再放进来。” 见姜喧和一脸的严肃,春月点点头, …… 晚上,慕容峥来找姜喧和用晚膳,姜喧和看着一桌子的菜肴还是稍有油水,砸吧砸吧自己的小嘴,寡淡无味。 慕容峥见姜喧和脸上刚刚还是带着笑,比前几日倒是精神了不少,现在又失落了,有些好笑。 “你这般为何?莫不是不高兴朕来?” 姜喧和摇摇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慕容峥。 “臣妾原本是有个好事告诉皇上的,只是几日不见油水,所以才有些失落。” 慕容峥笑了,姜喧和可怜的样子落在自己艳丽,就如同是一只猫奴,睁着自己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如同渴求怜爱,像在床榻上一般。 想到这里,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热,慕容峥只是心里想想,就有些热,忍不住的喉结滚动,吞了口口水。 姜喧和自然是明白慕容峥的眼神意味着什么,笑得有些勉强。 “皇上,臣妾的身子……” 慕容峥瞪了姜喧和一眼,“朕知道,你继续说。” 姜喧和轻咳一声,“也没什么,就是食不好,睡不足,所以难受。” “好好好,明日就让下边炒些清单的小菜,但是不可多食。” 第518章 姜喧和高兴,点点头。 “你今日的事情,还没有说。” 姜喧和便把今日吓唬姜中正和柳嫣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慕容峥,其实早晚只要说,只是能交换到自己更好的条件,姜喧和也高兴。 “你是说,德妃……” 姜喧和不知道慕容峥现在意味着什么,在这宫中的女人大多都是如同慕容峥之前所说,来平衡前朝的,要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资本也不会出现在此处。 德妃平日里面已经算是安分,自己先出手,恐怕不妥。 看着姜喧和停止了动作,姜喧和心里一突,忍不住将心里想的问了出来。 “你可是觉得不好?” 慕容峥见姜喧和紧张,安慰一番,“德妃是个性子安稳的,朕担心的是姑姑,要是你真要对德妃出手,她为了自保,也要和姑姑联合起来。” 说实话,姜喧和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事情。 白天,德妃来的突然,自己没有准备,一冲动就做出来。 虽然慕容峥看出后安慰,“无妨,你不也是说了你和你父亲说了流产的事情吗?这些日子朕让人瞒着消息昨天才放出去,明天,朝堂上肯定有人要弹劾姑姑,这样的话,说不准能直接将她送回青峰山。” 姜喧和点头,自己和姜中正说的时候,也是打着这个心思。 “既然无事,那便放宽心,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朕带你出工,听说下京城到郊外的一片桃花林旁边长了枫叶,如今这个季节,倒是别有几分滋味。” 两人正事说完,慕容峥突然一笑。 “那今晚,朕便睡在你这处了。” 姜喧和故作无辜,“皇上,您刚刚还说臣妾的身子……” 慕容峥直接大手一挥,“无事,朕不动你。” 姜喧和事后才明白,他是没有动,动的是自己。 …… 德妃被白天姜喧和吓得睡不着,折腾到半夜,又硬生生被梦里抱着孩子的姜喧和吓醒,这下再也合不上眼睛了,睁眼到天明。 只是让德妃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昨天还在心心念念为什么皇上不来找自己,一大早就来了慕容峥的圣旨。 大概就是德妃明知慕容云雪刁难姜喧和,却没有丝毫反应,也算是慕容云雪的帮凶,所以在宫里禁足,除非慕容峥开口,不得出宫。 德妃倒是好受些,旁边的下人坐不住了,毕竟这是德妃进宫后第一个处罚。 “这如何能怪罪娘娘,娘娘当时也被吓坏了。” 德妃倒是好受些,坦然接下来圣旨。 “无妨,我们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皇上现在开口了,想必公主陛下再想要本宫去见她,本宫也有了借口,我们现在摸不清她想要干什么,躲起来才是最好的。” 不得不说,慕容峥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姜喧和这些天不能出门,院子也不敢去,就怕被那个眼线瞧见了,转眼之间就过了一月,这才能面前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喧和还想着要不要装着失去孩子痛心疾首的模样,奈何慕容峥借着姜喧和流产的名义送来的好东西也太多了,姜喧和装伤心都有几分不真切。 姜喧和索性就借着这个理由,说是因为慕容峥疼惜自己的缘故,所以丧子之痛也连带着减轻了些。 只是让姜喧和没有想到的是,慕容云雪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提心吊胆了两天,后来才听郑槐说,原来自己那便宜爹从自己这里回去之后,就立马召集了一种老臣,逼着皇上降罪晋阳太长公主。 第519章 慕容峥自然乐意,但是面子上还是争论了两天,才禁了慕容云雪的足,姜喧和因这事,还特地修书一封给姜中正送气,在其中郑重承诺,必然要在几个月之内怀上孩子。 也不知道姜中正信不信,事后也没有送信来。 这天,姜喧和带着一众丫鬟,坐在御花园里边的秋千上晒太阳,郑槐就到了自己跟前。 “娘娘,奴才见您没在宫里,特地就找来了,娘娘这气色越发红润了。” 这可是现在皇上面前的红人啊,可不得捧着点,自己这位置也能坐的安稳些。 姜喧和懒懒的伸了个腰,看着跪在地上的郑槐,声音妩媚慵懒。 “何事?” 郑槐凑近姜喧和的耳朵,轻轻吐出了几个字。 “皇上说,前几日的事情,有眉目了,特地叫娘娘过去。” 前几日的事? 姜喧和一挑眉,随后点点头,自己这清闲地太久了,都忘了之前拓跋炎的事情了。 等到姜喧和到时,一眼就看见慕容翡玉站在慕容峥面前,旁边还有一平平无奇的男子,两人正在说些什么,姜喧和一走近,听见动静的三人就截住了话头。 姜喧和确定这男子自己不认识,有些疑惑,刚刚的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谁知那人看着姜喧和迟疑,轻笑一声,随后同姜喧和说话。 “我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瞧见我恨不得绕个道。” 姜喧和眼里闪过诧异,是拓跋扈。 慕容峥一个眼神,外边的人就很识趣地关上了门,只剩下四人留在房中。 “你大哥有消息了?” 拓跋扈点点头,只是声音略带了些许遗憾。 “我得到消息就赶紧在四周的村庄进行排查,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后来无意间碰到个村民卖了几只鸡,害的一家中毒身亡,但是这个日子没有发生水灾,也没有任何征兆,便跟着那村民回了家,没想到就在村里发现了拓跋扈留下来的一些东西。” 姜喧和听见中毒,脸色就有点凝重,毕竟自己对拓跋皇室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要真的下毒,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拓跋扈接着说到。 “那村子里面一时间死了不少的东西,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要找村长,没想到被县令一句话就给压下去了。” “县令?” 这倒是有趣,谁说死了鸡鸭狗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一个庄稼人来说就是家里全部的财富,这么容易就被劝住了? 见姜喧和已经想到了些蛛丝马迹,拓跋扈也没有要在拐弯抹角的意思,点点头。 “那县令已经被拓跋炎用一大笔银子给收买了,烦是来闹事的人,那县令纷纷又拿出银子来,村民们受不住蛊惑,又将死了的鸡鸭拿到市集上卖,所以才会如此。” “我得到消息赶去调查的时候,已经卖掉了不少,也多亏了那群人,只想守着尸体,等着清官大老爷来主持公道,所以便没有像寻常人一样,抬着尸体到衙门口去闹,这才没有让这毒扩散。” “毒还能扩散?” 姜喧和就如同二愣子一般,听见啥都觉得新奇万分,也怪不得她,这辈子死早啥都不知道。 “对的,那毒名唤‘天女散花’,听这名字美好,但他的意思是中了此毒的人,会将毒素融进血液里,使得血管爆裂,人死之后,这些毒液又会挥发在空气中,凡是吸到的人都会中毒。” 第520章 慕容峥也没有听见过这般神奇的毒药,同时又觉得有几分气愤,若不是拓跋扈及时赶到。 这毒,要不了几日,恐怕就会扩散整个京城。 “此毒的缺点就是会随着传递的人逐渐削弱,恐怕是传不到边境,这也是拓跋炎为何用这毒的原因。” 姜喧和稍稍一分析,明晰的眼眸中带上了几分忧虑,似是询问又似是肯定的说道。 “那这拓跋炎已经离开了京城?” 拓跋扈耸了耸肩,“约莫是这样,要是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叛变的话,这毒应该也没人能认识,所以他想回去提早做好进攻的准备,也无可厚非。” 姜喧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还未曾见过拓跋炎,光是从他人的嘴中就能想到这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如今听到他远离,自然放松了许多。 余光瞥到了旁边一脸娴静的拓跋翡玉,刚刚三人只顾着说话了,竟把人晾在一边。 “嫂嫂……不对,公主殿下今日为何进宫呢?” 见姜喧和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拓跋翡玉脸上勾起一抹轻笑,淡淡道。 “我本就是作为和亲公主来到这里,如今,我的丈夫已经死了,自然没能约束我的关系,前几日拓跋炎已经传了消息来,让我回国。” 察觉到姜喧和言语之间淡淡的试探之意,拓跋翡玉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芊芊玉指指向不远处的拓跋扈。 “我今日进攻也不过是带他进来,你们和他联系上,也不曾留个人在外边,即使需要我带进来的。” 姜喧和被一眼看穿心思,有些尴尬,但是很快就缓过来。 “那拓跋炎能在京城下毒,这路上难保不会再次出手。” 慕容峥大手一挥,“无妨,朕已经传了消息,快马加鞭让各个关口排查可疑之人,这拓跋炎避着咱们,不会再出手。” 旁边的拓跋扈也补充道,“而且我这大哥极度自负,对自己下手必然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也不会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我识破。” 姜喧和这才算是将悬在胸口的大石头落在肚子里。 姜辛宇是被一巴掌疼醒的,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是一尊破败的弥勒佛像,正诡异的朝着自己睁大了嘴巴。 好半晌,他才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眨了眨眼睛,朝着四周看去,这才注意到,旁边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影。 这是哪儿? 姜辛宇努力回想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自己只记得和父亲吵了一架之后,就赌气在房中不出。 后来呢…… 再想,姜辛宇只觉得脑袋里边有了了无数根小刺,正不断的刺痛他神经,他抱住脑袋,也顾不得如今是在什么情况下,大吼一声,如同困兽一般。 “啊!” 要是他能看见自己此时的情景的话,必然能瞧见自己头皮上多了许多如同蚯蚓一般的纹路,在他暴怒之时,猛然向上凸,起,就好像有无数只小虫子,正要往脑袋里面钻。 要是寻常人看见这样的景象,早就被吓得头皮发麻。 此时站在姜辛宇两人终于有了动作,一人缓缓走上前来,伸出手腕,如同摄取灵魂一般,直直的搭在姜辛宇的脑门上。 小虫子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刚刚还挣扎着,几乎从头皮中破土而出,如今纷纷褪去痕迹,好像生怕被抓了去。 一时间,姜辛宇就感觉头骨上有什么东西如同一股清流,让自己原本皱缩在一起的皮肤登时放松了下来,就连脑袋里面那蚀骨钻心的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第521章 等到那人将手掌拿开之时,姜辛宇已经痛得满头大汗,直挺挺的倒在了后边的破布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如同濒死的鱼重新回到水里一般。 看向不远处的黑影,姜辛宇实在忍不住的质问,原本暴怒的话吐出时却因为虚弱越发软绵无力。 “你们是谁!” 那人影嗤笑了一声,“你父亲帮着孤做了这么多事儿,你难道从未察觉过。” 姜辛宇心中有了猜测,脸色大变,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满眼都是警惕,这称呼还能有谁? “裘国的皇帝?你想要干嘛?” “我想要干嘛?你难道不是很清楚吗,你也知道了,你父亲在我手下做事,只是短短几年就爬上了那个位置,你难道如今甘心被他踩在脚下吗?” 自然是不愿! 姜辛宇在心中如是回答,但却没有直接说出。 他知道,两军谈判最忌讳的就是坐不住,自己若能沉得住气,必然能给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权益。 拓跋扈看穿,但也懒得和他计较,直接问到。 “你知道此处在哪吗?往东再走一里路就是裘国的地界。” 姜辛宇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问到。 “你想将我带到裘国去。”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的根基全在京都,你就算是把我带到了裘国去,恐怕也没有多少用。” “而且我父亲知道我失踪了,肯定会来找我,到时候你再想要离开也不是那么容易。” 对于拓跋炎提出的条件,姜辛宇自然有些心动,但是姜辛宇可不会傻到跟着他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时候自己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任人搓扁拿捏 不过,他似乎是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桀桀桀……” 拓跋炎发出阴冷的笑声,就好像是破风琴坏掉之后的风声,让人不自觉有些发冷。 “你那父亲早就将你下葬了,你姜辛宇如今,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姜辛宇沉默,倒不是在怀疑这话的真假,而是相信了。 “那我若是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拓跋炎原本站在破庙的昏暗中,听见这话,上前两步站在姜辛宇面前,一张平平无奇的五官勾出夸张的嘴角,让人看起来就有几分生畏。 “你已经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了。” …… 因为拓跋翡玉要回去,之前慕容峥和姜喧和从未想过和拓跋扈联手的事情这么早被她知晓,如今知道了,他们自然要早做打算。 所以瞒着拓跋扈,慕容峥借口送和亲公主回国要好好与大臣们商量一番,所以将人留在宫中几日,还吩咐拓跋炎去好好调查还有没有遗留下的其他手段。 拓跋炎不疑有他,往日说不准,他还能有几分心思,但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对付自己大哥,全然没有注意到慕容峥姜喧和挤眉弄眼。 还在离开时候,嘱咐拓跋翡玉注意安全。 拓跋翡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也视着不见。 “想说什么便说,无需拐弯抹角地试探。” 姜喧和把人带回宫之后,正想着如何开口试探,就直接被拓跋翡玉戳破了心事,不自觉有些尴尬,但是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思,开口。 “如今拓跋扈已经加入了我们,在名义上也算是背叛了故国,我知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但是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拓跋扈之事,我希望你帮忙保密。” 第522章 拓跋翡玉脸色未变,但是却能从眉宇之间看出淡淡的疲倦之意。 “我知晓这件事,却不会告诉他人,我原本同意和亲的目的一面是为了保全阿扈在皇室的地位,一面也是为了两国和平。” “现在大哥让我回去,战事不远,我虽然不能做些什么,但也尽量想要转圜一二。” 姜喧和见拓跋翡玉眼神坚定,不似撒谎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甚好甚好,三皇子之前就说过公主是个……” 姜喧和拍马屁的话还没说完,拓跋翡玉就急忙止住了,竟当着姜喧和翻了个白眼。 “你当本宫是傻的,别拿阿扈给我套近乎,我虽说是答应了你们,不会暴露你们的关系,但是为了裘国,我也必然不会故意隐瞒,要是大哥察觉,我也没有办法。” 能得到承诺就已经很不错了,姜喧和不敢再肖想其他,这拓跋翡玉也是个不好惹的主。 但是拓跋翡玉的话也给了她几分启示,拓跋炎多智近妖,要是再想这次一样反应迟缓,被拓跋炎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将人接在宫中,姜喧和这些天正好无事,趁着秋高气爽,就常常带着拓跋翡玉在御花园旁边的小亭子里边坐着乘凉。 或是下棋,亦或是吃些糕点取乐,都是极好的。 几日相处下来,两人发觉彼此的想法都有相通之处,竟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两人看着湖里的游鱼,拓跋翡玉不由得感叹道。 “小时,本宫也常常带着阿扈钓鱼,偷偷烤着吃,后来长大了,男女有别,两人不再亲近,如今想起来竟也觉得有趣的很。” 姜喧和一听这话,当即便找来了几个网兜,要和拓跋翡玉抓鱼,拓跋翡玉自然不会拒绝。 就这样,两人站在一起,旁边的丫鬟就提着水桶或是盆子,两人抓鱼,虽说抓到的鱼个头都不大,但只要有所收获,两人都会很高兴。 两人正玩的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走来一行人,要是寻常人看见这边吵吵闹闹,说不准就避开,或是走上来打个招呼。 等到一群人都贴到脸上,春月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刚想要开口说话,不知是被人群中的谁撞开了,您手上端着的水盆都尽数泼开,活蹦乱跳的鱼儿离开了水,在草坪上蹦哒个不停。 春月忍着疼,下意识喊到。 “小心!” 姜喧和还未反应过来,春月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自己的肩膀一疼就狠狠往前摔去,惊恐之间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却因为惯性又脱开来。 “噗通!” 众目睽睽之下,姜喧和就这样落入水中。 拓跋翡玉比姜喧和反应要快,一听到这声音,立马就将身子往后一撤,见一道人影直直地冲向姜喧和,下意识想要去抓,却没有拉到。 拓跋翡玉不是吃素的,等到站立之后,直接抬起一脚,朝着黑影狠狠踹过去,姜喧和和黑影就这样一前一后往下掉。 众人一看这才注意到那推人者原来是个丫鬟,也不过才是十几岁的年纪,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丫鬟会一些水性,一落水就立马调整好姿态,想要往岸边游。 姜喧和则是不同,不会水,心里的恐慌促使她不断的挥舞双臂,企图抓住任何让自己能够浮出来的物体。 经过不懈的努力,她成功抓住了那丫鬟的衣角,很快,又顺着杆子往上爬抱住了丫鬟的腰肢。 第523章 那丫鬟虽说是会些水,但被人猝不及防的抱住,也是吓得不轻,被姜喧和按着往水里去,喝了好几口,这才慌了,冲着岸边求救。 “公主救……奴婢,咕……,公主救救奴婢,咕噜噜……” 只是她一开口,那湖水就不要命的往她嘴里灌。 “娘娘!娘娘!” 岸边的人都急成一团,但旁边都是些丫鬟,也都不会水,大声呼救之后,只能看着干着急。 拓跋翡玉带着怒气,这些天的相处,早已经让她把姜喧和当成了朋友。 她抬眼看去,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丫鬟口中的“公主”正环抱着双臂,好枕以暇地看着姜喧和在湖中挣扎,眼神中似乎还有几分快意。 拓跋翡玉并不认识慕容云雪,但却也没有时间和她计较,只能焦急地等着太监来。 等几个太监急匆匆的赶来,姜喧和已经趴在那丫鬟身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脱手,拓跋翡玉赶紧叫人下去救人。 等到几人将姜喧和拉上来之后,姜喧和已经昏迷,好在拓跋翡玉知道如何救治,急忙俯身趴下在姜喧和嘴边为她渡气,又用手掌在姜喧和的胸膛处不断按压,经过几分钟之后,姜喧和口中吐出一大口水,这才悠悠转醒。 春月也急忙脱下身上的外袍为姜喧和披上。 拓跋翡玉看着旁边还一身湿意的丫鬟,正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刚刚也是被太监们合力救起来了。 拓跋翡玉我想到刚刚的情景,明明就是蓄意的谋杀! 怒火中烧,抬起一脚。 “噗通!” 丫鬟再次掉入水中,这还不够,拓跋翡玉一手拿起刚刚抓鱼的网杆,不断敲击丫鬟的手腕和脑袋,就是不许她上岸,还不停的把她往水里戳。 “救命……救……公主……” 这一过程中,慕容云雪丝毫没有反应,也没有上前要搭救的意思,眼睁睁看着一个丫鬟叫声越来越小,最后一下,拓跋翡玉找准了小丫鬟的脑袋,朝着太阳穴狠狠砸过去。 “嘭!” 小丫鬟再也没有了动静,沉下去一次之后便没有起来。 拓跋翡玉脸上的戾气这才消了些许,将手里的竿子直接丢入湖中,转身朝着姜喧和走去。 旁边的丫鬟也被吓到,一些胆小已经忍不住别开了眼睛不敢再去看,脸色发白,就好像随时要昏过去一般。 看见拓跋翡玉的表情,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生怕下一个盯上的就是自己。 姜喧和早已被拓跋翡玉这一手狠辣惊住了,拓跋翡玉冷着脸。 “怎么?不能杀?” 姜喧和急忙摇摇头,刚刚要不是拓跋翡玉救了自己,恐怕刚刚沉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姜喧和,若是对他人处处留一线,抱有幻想,最后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啪啪啪……” 拓跋翡玉看向声音来源,见那妇人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脸上反倒扬起了愉快的笑,她对着拓跋翡玉开口。 “这样没用的丫鬟,就该这般下场。” 姜喧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虽然有衣服裹着,但如今凉风渐起,姜喧和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晋阳姑姑,这是何意。” 慕容云雪听见这话,就好像听见天大的笑话一般,毫不在意的拨弄一番自己脑袋上的发丝,就好像刚刚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只小猫小狗。 “这丫鬟属实是不听话,冒犯了敏妃娘娘,这不已经以死谢罪,敏妃还问本宫这话是为何?” 第524章 “难不成想治本宫的罪?” 姜喧和看着这张嚣张的脸,和前不久为难自己的恶毒面孔重合,也难得起了几分火气,皇上是说两人不宜过多接触,但已经撕破了脸皮,也不在乎这些虚假的东西。 慕容云雪慢条斯理的说着,看着姜喧和的眼睛,仿佛不是活物。 “况且这丫鬟也在本宫身边跟了许久,你们一声不吭就把人给杀了,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人人都看见了,你们又该给本宫一个什么理由呢?” “敏妃娘娘前几日可是不小心落了身子,如今又掉进水里,不如好好回去将养,也好过了,在这儿同本宫争辩,毕竟像你们这种女人的意义,除了在肚子里面揣块肉,也没有法子再活下去。” 这话嘲讽的意思太过明确,旁边的丫鬟都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再听,生怕殃及池鱼。 “你!” 姜喧和刚刚吐出了水,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因为慕容云雪这番话气得脸上涌出几分血气,反倒是有了些力气,让春月扶着自己站起来。 旁边的拓跋翡玉俏脸冷若寒霜,一只手拦住了正要上前理论的姜喧和,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我来。” 慕容云雪也没有见过拓跋翡玉,只当是哪个自己还未曾见过的妃嫔,见她如此维护姜喧和,脸上的讥诮也越发明显。 “这么?你想替她出头?” “啪!” 慕容云雪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姑娘居然敢结结实实的给自己一巴掌,所以连拓跋翡玉上前也未曾阻止,她捂住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电光火石之间,长期在慕容云雪身边的侍奉丫鬟,都瞪大了眼睛。 这些年里面,除了慕容云雪主动欺负人家的份,还没见过哪个大人物敢在老虎面前拔胡须的。 “你敢打我!” 慕容云雪摸着脸上隐隐有些发热,就知晓刚刚拓跋翡玉的力道不轻。 打完人拓跋翡玉,似乎还觉得有些不解气,顺手又从旁边丫鬟的手里边拿来一块手帕,一根一根地将自己的手指擦拭干净,似乎很是嫌弃刚刚沾染了污秽。 “如何?难道就允许你指使他人谋害性命,别人连你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得了?” 体面了一辈子的慕容云雪再也忍不住了,眼中闪过少有的狠厉之色,姜喧和见此警铃大作,但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对面的慕容云雪反应很快。 直接拔出发际间的珠钗,猛的朝拓跋翡玉扑了过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就算拓跋翡玉自己身上有点儿身手,看着锋利珠钗,一时间竟也没有反应过来。 “噗嗤!” 钗头对准了拓跋翡玉的脖颈,显然,慕容云雪就是想要拓跋翡玉的命! 拓跋翡玉没有慌,但如今,这场变故也是她未曾想到的,一扭身子,虽然躲不过,但也能避开致命伤口。 众人看着钗子直直的扎进了拓跋翡玉的身体,鲜血很快就流出来,布满整个肩头。 这一片红色尽数印染在慕容云雪眼中,她不但不害怕,眼底反倒涌现出了几分快意。 “贱人!” 慕容云雪一边说着,一边拔出簪子又狠狠捅进了伤口,遭受重创的拓跋翡玉脸上又白了一层。 姜喧和察觉到不对,也顾不得刚刚自己的情况,扑上去抓住慕容云雪的胳膊,妄图想要拉开。 第525章 她也不知道慕容云雪哪里来的力气,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却拉不动她一只胳膊。 “哼……” 慕容云雪看着姜喧和冷笑一声,腾出一只手,猛地扇在姜喧和的脸上,姜喧和被删的两眼冒金星下意识松开了,抱住胳膊的手。 随后,慕容云雪看着被自己压制的拓跋翡玉,带着血的钗子沿着拓跋翡玉的眼角向下,抵住拓跋翡玉的脖颈,拓跋翡玉想要挣扎,奈何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身下。 “去死吧!” “不!” 被甩飞出去的姜喧和睚眦欲裂。 “嘭!” 一道巨响传来,但是姜喧和想象中血流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反倒是刚刚还嚣张无比的慕容云雪,直接飞了出去。 蒹葭和子衿刚刚就在旁边拦着,见自己主子被打飞,也顾不得在乎其他丫鬟,赶紧上前查看。 “噗!” 刚刚被气的气血攻心,又猝不及防地遭此重击,慕容云雪再也受不住了,只感觉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哇!” 来人赶紧把拓跋翡玉扶起,查看伤势,见肩头上鲜血不止,又撕下布条止住血,这才回过头来看向慕容云雪。 “此乃裘国和亲公主,尔等宵小胆敢动手!” 来人正是拓跋扈,他正是进宫来和慕容峥汇报这些天调查的情况,一想到拓跋斐誉在不久之后就会离开,所以特地想过来看看,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看见那钗子实在对准了拓跋翡玉的死穴,拓跋扈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冲上来,将人给撞了出去。 而这边的慕容云雪在丫鬟的搀扶下,已经站了起来,听见拓跋翡玉的身份,脸上的表情一阵变幻,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面子是思索片刻,便恢复了之前的嚣张。 “不过就是个穷乡僻壤的贫贱国,也敢在此叫嚣,你们擅自闯入皇宫,本宫就是将你们当场杖毙,也无人敢置喙!” “流云!杀了他!” 慕容云雪脸上带着冷笑,不知朝着哪里叫了个名字,姜喧和正有些诧异,一个身着黑袍的人便缓缓从慕容云雪之后走出。 姜喧和眼孔微缩,瞪大了眼睛,她确定刚刚绝无此人在现场,它如同是突然出现一般,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慕容云雪身边还有此等高手?要是她刚刚想,岂不是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活下来? 姜喧和警惕地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慕容云雪一行人,让人奇怪的是,慕容云雪虽然将人给叫出来了,但是那黑衣人却未曾像她所说开始动手。 慕容云雪也很快意识到了,一咬牙,怨怼的目光落在姜喧和角身上,但很快又移开了眼睛,伸出手指向了另一人——拓跋扈。 “他!杀了他一人总行吧!” “他刚刚险些置我于死地,难不成不要袖手旁观?” 姜喧和若有所思,看来这等高手也是需要条件才能出现。 只是不知是何? 拓跋扈听见这话也警惕的看着面前之人,刚刚他也没有注意到黑衣人的出现,这人的身手必然在自己之上。 黑衣人听见慕容云雪的话,原本还有些顾虑,但是见只杀一人,便也沉默了,就表示应允了。 在黑衣人沉默下来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姜喧和急忙转过头去大喊。 “快走!” 疯子,慕容云雪就是个疯子! 先皇就只有她一个嫡女公主,虽然说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他,但怎么可能不给他留下保命手段呢,想必这儿的黑衣人就是先皇安排的。 第526章 拓跋扈抱着拓跋翡玉不卑不亢,还是站在原地,虽说面色阴翳,但还是让自己说的话尽量清晰。 “两国交好,我倒是要看看,若我和皇姐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我大哥会不会来帮我们报仇?” 对,他在赌。 虽然慕容云雪是个不管不顾的主,但是这黑衣人在出现时,起码是迟疑了,想必也会为了两国的和平而住手,像他们这种高手,大多都是因着些恩怨,才留在别人身边,大忌就是染上人命,既然慕容云雪此时没有到性命堪忧的程度,他听到自己的身份,也要顾忌两分。 姜喧和立马就明白过来拓跋扈的意图,也直直的看向黑衣人的脸色,那人不过是几张平平无奇的五官,只是肤色有些黝黑,就算是直接丢进人群里,也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是偏偏周身的气质让人发颤。 当看见黑衣人脸上出现迟疑之色,姜喧和刚想要缓口气,但是黑衣人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她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黑衣人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思考,“可是,你们两国之事,关我何事?”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人的身影也不知怎么的,就来到了拓跋扈面前,姜喧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那黑衣人只是伸出一只手,一掌狠狠地印在了拓跋扈的胸膛,拓跋扈的身子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朝上飞去,但是很快,黑衣人微微蹲下身子,稍一用力一跳,便来到了拓跋扈上方。 “不!” 姜喧和现在最恨的就是自己都重生了这么久,遇到这么多事情,居然还没有想要学武的想法,要是自己能身上有所长,也不至于被人逼进绝境。 不管是刚刚慕容云雪对着拓跋蜚语出手,还是如今黑衣人对着拓跋扈出手,自己都无能为力。 两人对姜喧和都有恩情,姜喧和却救不了他们。 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屈一起一只胳膊,如同铁锤一般,有开山之势,猝不及防地落在拓跋扈的胸膛上。 “噗!” 拓跋扈脸色迅速涨红,一口鲜血喷出,布满了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面上染雪,却依旧面无表情,一个翻身稳稳地落在慕容云雪身边,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姜喧和赶紧来到拓跋扈身边,见拓跋扈还在不停的吐出鲜血,但却用一只手将姜喧和推开。 “别……噗……” 一边说着又吐了口血。 黑衣人觉得奇怪,按道理来说,自己这两招已经坏了拓跋扈的心脉,刚才那一击就该死,拓跋扈不仅能有力气推开人,还能说话。 黑衣人皱着眉,又上前一步,还想动手。 姜喧和注意到,赶紧护在拓跋扈身边,如同一只护仔的母兽。 慕容云雪见在场的人都狼狈不已,虽然脸上还挂着血,但已经扬起了得意的笑。 “哈哈哈哈哈,看看你们这群如同上家之犬的模样,都是些低贱之人,还妄想同本工作对,今日之事不过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流云出手就不会有活口,你们还是早些想办法给他处理后事吧。” 说完,慕容云雪就要转身离开,但要走时还是十分遗憾的,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拓跋扈,毕竟对于她来说,欣赏别人的痛苦才是她最大的乐趣。 刚刚走了两步,慕容云雪身边的一道黑影,就直挺挺朝着前边倒去,定眼一看,竟然是流云,他紧闭双眼,毫无形象的脸朝地。 第527章 慕容云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自从流云跟着自己以来,她就从没有见流云倒下过,如今,这个情景是怎么回事? 她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刚想要上前查看,就被身后的子衿一把拉住。 见慕容云雪一脸的不悦,子衿赶紧解释道。 “公主小心,这血不对劲。” 果不其然,刚刚拓跋扈吐出的血液,按道理来说,经过这会儿也该凝固了,但偏偏流云脸上的血液还在“流动”,说是流动,倒不如说是“游走”来的贴切些。 只见血液不断翻涌,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虫子!” 等看清了是什么东西,也不知是哪个胆小的宫女大叫一声,随后就晕倒当场。 “这血里怎么会有虫子?” 慕容云雪也被吓住,捏着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往后退了两步。 子衿回道,“奴婢曾经听说过,这裘国十几年前娶过一位妃子,是南疆血脉,听说他们最喜用蛊毒喂养婴儿,婴儿长大之后和蛊毒共死共生,也能得蛊王庇护。” “而且两人都是拓跋族人,若是这样,倒有几分可信。” 慕容云雪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刚刚自己可是多自己动了手。 但是见自己手上早已成了红褐色,鲜血凝固成了一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晕倒在面前的流云,她也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反倒是伸出脚踢了踢。 “真是没用,只是叫他出来教训个人,也能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去叫几个没用的太监过来,把人抬到偏殿去,可千万不能脏了本宫的眼睛。” 姜喧和在旁边将这些话尽数听进耳朵,虽说刚刚流云伤了拓跋扈,但也为他感到心寒。 怪不得刚刚拓跋扈不让自己靠近她,那扶着拓跋扈的拓跋翡玉? 拓跋翡玉冲着姜喧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姜喧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慕容峥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急忙赶过来了,见到三人都是一脸的惨状,脸黑的不成样子,再加上拓跋扈原本已经说好了要去调查拓跋炎的事情,现在却昏迷不醒,这让慕容峥越发暴怒。 对比拓跋姐弟,姜喧和落水还算轻的,而且旁边有人很快就捞了上来,连风寒都没染上。 姜喧和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下午的事情告诉慕容峥,也感到了委屈,慕容云雪的恶意来的莫名其妙,这次还连累了,为自己出头的拓跋飞玉和拓跋扈,如今,两人都生死未料,姜喧和自然不好受。 “你家难不成都是些不讲理的?当初你也是……” 慕容峥原本心中阴郁,听见姜喧和这话,也觉得有些理亏,只能将险些落下泪来的姜喧和抱入怀中,轻轻安慰。 “今日之事,朕会给你个交代,现如今你们就待在这房间,不要出来,朕会派暗卫守在你们宫里。” 姜喧和抽了抽鼻子,提到了今天的黑衣人。 慕容峥倒是没有多少经验,毕竟所有的皇室子孙,顺便都会或多或少培养自己的亲信暗卫,听着姜喧和的描述,想必慕容云雪身边的暗卫也不是自小培养的,而是从外边找来的高手,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带进宫中。 姜喧和听了慕容峥的分析,有些紧张,下意识扶上了慕容峥的衣袖,声音里面都有些发颤。 “那皇上还是多带些人去吧,我担心慕容云雪会对皇上出手。” 第528章 慕容峥倒是不怕,“那暗卫被拓跋扈的血触碰,虽然武艺高强,那也要费一些力气,而且你忘了吗,正当初被下蛊的时候,还得专人解才行。” 姜喧和点点头,嘱咐道。 “这世上有这般身手的人不多,皇上不如前去打听,说不准能找出这人的身世来。” 对于这话,慕容峥倒是没有反对,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翻手捉住了姜喧和的手腕。 柔,软的触感让慕容峥爱不释手,虽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也能感到一丝慰藉,半晌,他重新抬起头。 “等着吧,朕去会会朕的好姑姑。” 慕容峥眼中杀意渐起,微眯的眼眸中含着丝丝血光。 …… 慕容峥到慕容云雪宫殿里的时候,旁边的小丫鬟正在为她包扎身上的伤口,见到慕容峥,慕容云雪丝毫没有要下来行礼的意思,依旧慵懒的躺在软榻上。 “怎么?王上已经处置敏妃了?” “嘭!” 一阵风擦着慕容云雪的头顶飞了过去,带起的风吹开了的发丝。 身后发出的巨响,让慕容云雪意识到来者不善,定睛一看,原本在房屋中间的大桌子,被慕容峥一掌直接扇飞,险些直接砸在慕容云雪的脑门上。 但慕容云雪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变化,反倒是眯起眼睛,带上了危险的信号。 慕容峥丝毫不在乎慕容云雪冷着脸,而是陈沉声。 “这是朕最后一次警告你,虽说你是皇祖父唯一的嫡女,但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宫中不得安宁,那朕不会介意像父皇一般将你重新送回去。” 慕容云雪听见这话,缓缓的直起身来,眼中原本漫不经心的嘲讽,被警惕与狠辣替代。 “你是在威胁本宫?” 慕容峥此时却后退一步,朝着慕容云雪的方向行了一个后辈礼,眼镜耷拉的弧度怎么看都不是否认的态度。 “朕只是想告诉姑姑,当年父皇确实是被您的母妃所收养,但是您也要明白,当时皇祖母身边并无其他皇子,若是不是父皇夺得了皇位,恐怕您这个太长公主可不会坐的这么安稳,亦或者说,您也早日陪了二老去。” “朕确实是尊重你,所以才在您提出要从青山峰回来的时候亲自派人去接您,但是,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这后宫也是朕的后宫,就连姑姑现下所穿所用所食,也都是靠着朕才能送过来。” “前一个月,姑姑谋害皇嗣,使得敏妃流产,朕原本以为禁足姑姑一个月,姑姑会有所改善,但是如今姑姑又仗着身边的暗卫,害了裘国的皇子公主,姑姑既然在这皇宫中待不安稳,相必也瞧不上青山峰。” “若是裘国人质问,那朕就将姑姑亲自送到裘国去,远离了皇宫,也让姑姑落个清闲自在。” 慕容峥丝毫没有给慕容云雪插话的机会,等到说完,慕容云雪要是说刚刚脸上还有挑衅的意味,此时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愤怒,她不顾身体的疼痛,直接冲了上来。 艳丽细长的指甲几乎快要戳上了慕容峥的脸颊,如同野兽一般嘶吼。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威胁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若是将本宫送往千里之外,这宫中大臣有几个能服你?” 慕容峥早就想好了对策,语气云淡风轻。 “姑姑,不用担心。” “如今裘国已经给朕来了信件万般要求二公主回国,现在公主被打伤,两国需要保持关系,如今朕并无所出,父皇也未曾有过什么公主,既然如此,虽然姑姑已年过三十,但是正瞧着依旧风华绝代容貌娇丽,若是将你直接送过去,相必裘国也不会说些什么。” 第529章 “啪!” 不偏不倚,慕容峥硬生生受了慕容云雪给过来的一巴掌,一张脸直接被扇得偏过头去。 慕容云雪被刚刚慕容峥的话气的心气不顺,胸口忍不住上下起伏,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般。 “你也敢侮辱本宫!” “父亲不过是个下贱宫女生的,血液里的卑劣贱种,简直同你一模一样,本宫也告诉你,你当本宫真是个没脑子的,就是没有点后手也敢回来?你若是真有你刚刚所说的胆量,本宫也等着!” 慕容云雪渐渐平复了下来,刚刚也是被气急了,这才反应过来,慕容峥不可能真做出此等蠢事,重新坐回椅子上,脸上又带着胜券在握的底气。 “滚吧!” 两字,就让慕容峥现在袖子下的拳头捏紧,慕容峥拂袖而去。 眼眸中暗芒闪过,他可并未开玩笑。 慕容云雪狠狠扣住自己身旁的桌子,就连上面的指甲迸裂,指尖上沾满了血迹也恍若未闻。 蒹葭怯懦地走上起来,用双手捧上手帕,头几乎低垂到地上。 之前有一次也是这般,因为青山峰的主持拒绝了慕容云雪的请求,她便发了疯将这个房间砸了个稀巴烂,但是破碎的门却滑伤了她的手掌。 在场的人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事后却都因为这件事收到了惩罚,原因就是下人看见主子受伤,居然没有丝毫反应,那就是不忠。 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是一场试探,死者数十人。 你看,慕容云雪就是这么一个人,任何事她都能找到你的错处,想要在她手上安然无恙活下来,很难。 蒹葭正想着,手上的手帕倏忽被拿了过去,只是自己刚刚松了一个口气,慕容云雪就一脚踹在自己腰间,蒹葭呼吸一滞,险些没有喘上气。 看着一脸狼狈的蒹葭,慕容云雪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你去准备些桂花圆子羹,等会本宫要尝尝。” 她心中虽然含着怒意,但是她从来都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主,现在既然有了这么大的变故,她还是要保存自己的体力,才能更好地为后面做打算。 想到这里,慕容云雪心中突然有几分好奇,这姜喧和到底有何魅力,居然能让慕容峥三番五次来找自己麻烦。 …… 咸宁宫中。 姜喧和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叹了口气,春月拿来一张毯子盖在姜喧和身边。 “太医说这屋子里边见不得光,这边有丫鬟看着,娘娘不如出去坐坐?” 姜喧和坐了一天,倒是没有反驳,出门才注意到日落西山,一天已经就这么过去了。 姜喧和做到桌前,问起慕容峥。 春月回到,“郑公公说现在裘国皇子和公主都受伤了,暂时还憋在鼓里,但是皇上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裘国人这些日子已经送来信,要求二公主回国,皇上正拉着众大臣在御书房说话。” 姜喧和点点头,只是也很奇怪,这拓跋炎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自己刚刚离开就让守寡的拓跋翡玉也回裘国。 电光火石之间,姜喧和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对,为何让拓跋翡玉回国? 姜喧和他们已经知道,姜中正是拓跋炎的内应,只是因为位置高了,所以有些飘,拓跋炎担心失去掌控。 就将原本该嫁给杨烨武的拓跋翡玉“退而求其次”嫁给了姜辛宇,但是真是无奈之举吗? 第530章 姜喧和想到这里,夹菜的筷子停滞在空中,皱着眉,似乎是想到哪里自己还没有抓住,但是又联系不起来。 失踪的姜辛宇不知去向,大家只是猜测被拓跋炎带走了,但是带到哪里去了呢? 总不能带回国,两国人民长相虽然说不上大相径庭,但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一二,姜辛宇在裘国呆久了,必定会露馅,若是没有带回…… 春月见姜喧和陷入了沉思,咬紧了嘴唇。 因为秋叶受伤,自己一人照顾姜喧和的缘故,自己也有些日子没有和王爷通消息了,现在慕容峥将裘国两人受伤的消息瞒着,自己地找机会才行。 如今慕容峥也被绊住手脚,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里,春月一咬牙,也顾不得会不会打扰到姜喧和的思绪,突然凑近说到。 “娘娘,奴婢让旁的丫鬟进来伺候,奴婢突然想到小厨房还有东西,奴婢现在去拿。” 姜喧和头也不回,就点了点头,也没有注意到春月说了什么。 春月蹑手蹑脚地出门,见门口站着一个丫鬟。 “你过来。” 那丫鬟走上前来,虽然眼熟,但是春月却不认识,这咸宁宫的丫鬟都是慕容峥后面换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倒是规规矩矩,始终低着头搭话。 “奴婢名唤若竹,春月姐姐有何吩咐?” 春月点头,开口吩咐道。 “我现在需得出去一趟,你进去看着,莫要惹了娘娘不快。” 若竹轻轻地点点头,便走了进去。 春月松了一口气,见四下无人,只有几个打扫下人,一边注意是否有人注意到自己,一边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很快就出了门,朝着咸宁宫外走去。 岂料一出门,就撞上了两人,天开始渐渐黑了,但是宫灯还未点上,所以直到到了跟前,春月才瞧清楚,是姜新楣和冯溪薛,两人正面色凝重地走来。 见此,春月急忙松开了捏在怀里的东西,两人是看见了自己,要是不主动上前,反倒更加可疑,想到这里,她主动上面行礼。 “姜公子,冯小姐。” 姜新楣脸色看起来并不算好,自己因为大哥的死,被姜中正逼着在家待着,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宫中一位太长公主几乎闹翻了天。 没有办法,才偷偷让冯溪薛带自己出去。 今日商议的人也有冯溪薛的父亲,所以便顺理成章将两人给带了进来,慕容峥知道也并未反对,直接让两人就去找姜喧和,没想到在半路去看见了行色匆匆的春月。 姜新楣只是点了点头,就直接略过春月,大跨步朝着咸宁宫走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春月等两人走远,也不恼,直直往冷宫的方向去。 姜喧和正想着,外面就说姜新楣和冯溪薛到了,姜喧和直接让人撤掉了饭菜,这些天郁结的心思才算舒缓开了点,打起精神起身。 “敏妃娘娘!” 两人已经等着,旁边丫鬟正在沏茶,见姜喧和出来,自是要起来打招呼。 冯溪薛行礼的时候,眼神不断撇向姜新楣给姜喧和暗示,姜喧和这才注意到姜新楣脸色难看地很,连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两根,看上去丝毫是忍耐了许久。 “溪薛,上次皇上赏了本宫几匹江南丝绸,本宫瞧着那颜色倒是娇俏地很,你与二哥大婚在即,也去挑几身看得上眼的。” 冯溪薛也没有过多停留,道谢后就跟着丫鬟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给带上。 第531章 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了两人。 “暄和……” “哥……” 两人一开口,就直直撞上,都不由得一愣。 最后还是姜喧和先露出了个温婉的笑,看得让人舒服不少。 “二哥,你先说。” 这样一来,原本下定了决心的姜新楣反倒有些烦躁,变得犹豫起来,袖子下的掌心紧了又紧。 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都不知道该如何先开口。 姜新楣紧紧闭上眼镜,片刻后睁开,眼底虽还有挣扎,但已经坚定了许多。 “大哥的事情,是不是你出手了?” 姜喧和一愣,原本以为姜新楣是为了说这次拓跋翡玉的事情,毕竟翡玉现在还是两人名义上的嫂子,被这么一问也知道他是察觉到了什么。 不是自己做的,姜喧和自然不会慌张,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却下意识问到。 “你听谁说的?” 见姜喧和只是摇头否定,姜新楣显然不会怎么容易相信,咬紧牙控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质问姜喧和的冲动。 原来,最近有个手里边突然有了闲钱的小厮,半夜经常趁着大伙都睡下了跑出府去赌钱,正好被这天起夜的姜新楣撞个正着,几番盘问下来才知道,因为大哥死了,所以趁着大家还没有来得及清点这房间里面的东西,这小厮就起了坏心思,经常将东西偷偷拿出去倒卖。 原本姜新楣觉得,手下的人不干净,那就换了就好,要是落到姜中正手里恐怕总要掉半条命,但是没想到这小厮居然给姜新楣磕头跪下惭悔,处处说着家中还有老母的不易。 最后,还将看见姜喧和等人开棺验尸的行为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当初姜喧和出门的时候也是太心急,居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尾巴”。 姜新楣听见这话,大为吃惊,要是姜中正得知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如何,所以给了一笔银子给小厮封口,又早早处理了大哥房间里的东西担心被人发现,这么些天忙前忙后,这才算是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赶来见姜喧和,想要当面问清楚。 现在听见姜新楣怀疑自己,姜喧和第一反应是万万不能把姜新楣卷进来,所以才问了句。 但是姜新楣越发怀疑的目光,却让姜喧和觉得有些难受,两人的情谊深厚,姜喧和现在身边少有关心自己的人,这样的眼神属实让她有点伤心。 姜喧和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我确实不喜姜家,你知道原由,甚至于看见姜辛宇死时心中畅快,但是这件事并非是我动手,我们当日前去,只是想要看看他身上的伤势。” 姜喧和低头沉思,虽然姜辛宇的事情不是自己出手,但是也不否认看见姜辛宇死的那一刻,她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以至于后面得知是拓跋炎带走了他,心中还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姜新楣显然不信,脸上尽是挣扎之色,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大哥,自己该如何选择?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你何苦要开棺亲眼看看大哥死没死,我知晓你身边姨娘死了,逝者已矣。但是你万万不能拿整个家族开玩笑,你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也要知道来的不易。” “若是姨娘在天之灵,也会想要你走向新的生活。” 这话中说着说着,还含着些许埋怨的意思。 第532章 姜喧和原本还有些难受,现在见姜新楣一直指责自己,心中的火气也多了几分,脸上神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压制着自己眼镜里的泪花。 她原本觉得,姜新楣是理解自己的,所以她直接开口赶客。 “你今日若是来说这些的,那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溪薛今日陪你进宫也累了。” 姜新楣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姜家对于姜喧和来说就是杀母仇人,自己居然让姜喧和忘掉这一切,他看着姜喧和脸上表情越发难看,张张嘴,刚吐出个音节就被姜喧和打断了。 “我不是……” “二哥的意思,暄和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二哥觉得暄和做错了,暄和没有做过的事情,也绝不会就这样认下来,既然如此,二哥日后还是好好呆在家中侍奉父亲,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都不要再见面了。” 姜喧和说这话说的极重,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姜新楣脸色发白,到底是为何成了这副局面呢? “不是,暄和你听我解释,二哥不是这个意思……” 姜喧和斩钉截铁,没有给这个机会。 “来人,本宫累了,请姜二公子出宫。” 原本就等在院子里面的冯溪薛听见姜喧和说话催着旁边的丫鬟开门,见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毕竟姜新楣也极少和人家红脸,现在居然和最疼爱的妹妹吵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姜新楣来找她也未曾告知,现在也不知怎的。 冯溪薛走上前拉着姜新楣的手,对着姜喧和劝慰道。 “娘娘,新楣没有什么恶意,要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就告诉我,我回去狠狠骂他,你可千万不要生气。” 姜喧和忍住眼角要流出来的泪水,转过头去的一瞬间,一颗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入脚下的地毯不见踪迹,她压制住嘴角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哭声,用近乎冷漠的的态度开口。 “无事,溪薛,你带着他回去吧。” 姜新楣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倩影,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半晌后,他握紧手中冯溪薛的手掌,发出一声叹息。 “走吧。” 冯溪薛看着两人这般,分明觉得有些落寞,但是看着姜喧和已经转过身不再理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被姜新楣拉着离开。 觉得两人都已经离开,姜喧和叫所有人都出去,留自己单独待会,春月回来的时候,姜喧和已经一人枯坐了好一会,就算是夜里凉得发寒,她也懒得动弹,就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 春月靠近时,能感觉到姜喧和整个人身体里边散发出的寒气。 夜凉如水,也比不上心中阵痛。 慕容峥注意到,自从上次姜新楣来找过姜暄和之后,姜暄和的心绪便不太佳,这些天除了呆在拓跋姐弟的房间照顾,就是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姜暄和还常常想着去看秋叶,秋叶那小丫头也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因为那一巴掌,导致一个耳朵再也听不见,姜暄和常常看着秋叶受伤的耳朵掉眼泪,秋叶倒是看的开许多,反正不是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聋子,就已经很好了。 姜暄和躺在软榻上,给秋叶也搬了张椅子,原本秋叶说这不符合情理,但是在姜暄和强硬的态度下,也只能忐忑不安的坐下。 第533章 “秋叶,你老家在哪?” 秋叶不明白姜暄和为什么突然问这话,但两人已经交心过,所以略一思考,便回答道。 “奴婢原本出生在南边,但是因为小时候水灾闹饥荒,所以就被父母带着北上,在路上又被转手买了出去,后来辗转几何又进了姜家,在大小姐身边伺候。” 秋叶轻描淡写,但姜暄和却也能从中体会到一个小女孩的不易,小小年纪便颠沛流离,这世界上终有人在受苦,苦果何时休呢? 姜暄和有些难受,两人都是苦命人,虽说是一主一仆,但偏偏此时的共情却无法让人忽略。 “那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姜暄和这话轻飘飘的,没有带什么份量,就好像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一片落叶,混着沙沙的声响混入泥土。 秋叶第一次果然没有听清,怯生生地让姜暄和再说一次。 姜暄和清了清嗓门,这次大了些,秋叶也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有些慌,忙地跪下来。 “娘娘可是觉得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可以改,还请娘娘不要赶奴婢走。” 姜暄和看着这样子,脸上却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意思在。 “我何时说要让你走了,你先起来,本宫好好和你说。” 秋叶眼镜里的慌张还未褪去,就多了几分诧异。 “我今日就让你在旁边伺候,就是为了和你商量,这次让你受伤,我心中自然是觉得难受,可能你也在姜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我本就不该出现在这,是我娘千辛万苦藏着我才养大。” “自从我回了姜家,所有人都说我是灾星,所以我才保不住我身边的人,不管是我娘还是你,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姜暄和说着几乎哽咽,当着丫鬟的面。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要和娘好好活着,怎么就卷入了无休无止的争端中,还白白让这中间的人丢了性命。 要是她真的是灾星,那就改让她姜喧和直接丢了性命,而不是让每个人都挡在自己面前替着这受罪。 这是这些天以来,姜暄和第一次情绪崩溃,现在旁侧的下人都被叫了下去,只留下两人,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姜暄和险些受不住,要不是知道自己如今身份存疑,恐怕在母亲的葬礼上就跟着去了。 秋叶也难受,却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看着姜暄和将宽大的袖袍盖在自己的脸上,很快就浸出两块湿濡。 秋叶只能站在旁边,默默挡住了想要掀起袖袍的秋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渐渐止住了哭声,等到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收拾好了些许情绪,只是眼角泛红证明刚刚姜暄和曾也真心实意哭了一场。 “你可知我为何偏偏找上你?” 秋叶摇摇头,她向来沉默寡言,其实比不上春月的体贴,要是真有什么好处,恐怕就是自己从不多嘴,就在旁边看着。 此时的秋叶有些傻,当她想不到的时候就会愣愣地看着前面。 “你倒是忘了你还有身手这回事。” 秋叶和雪梅都会武功,只是雪梅的心思比秋叶重些,所以才会被姜暄和白白挡了挡箭牌。 “我本来是想要问问,你要不要继续跟着我,要是你另有打算,想要早些找个好人家嫁了,或是想要游历四方,我都能让皇上给你安排个体面的身份,让你离开京城,你现在知道我身边危机四伏,你要离开,我也能理解。” 第534章 姜暄和说着,无奈地摊了摊手。 “我若是想要留在你身边,该如何?” 秋叶只是略一思索,就问出了另一条路。 “你知道,我现在依附皇上,但是我,日后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是慕容峥也难以帮到我,所以我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哪怕只是几个手下,起码能开个头,就是极好。” “现在我手下只有你和春月两人,但是上次被姜辛宇袭击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别人能在我身边随意安插眼线,要是我不能快速成长起来,日后只能是被宰的羔羊。” 姜暄和说起这事,有些严肃,秋叶和自己已经生死与共,有了过命的交情,她起码能信任一二。 对于春月,姜暄和也不知为何,觉得这件事春月不知道反而越好,春月心思重,知道了难免不会露出破绽,而且春月最大的心愿就是姜中正能够受到惩罚,如今慕容峥已经抓到了证据,现在就是放长线钓大鱼,要是事成之后春月还想要跟着自己那就另说,现在却并不想她牵扯其中。 秋叶没有过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可以。” 姜暄和诧异,“你也不怕我将你给买了。” 秋叶倒是无所谓,觉得姜暄和的担心有些好笑,“奴婢又不是没有被人买过,而且我现在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娘娘你很好,奴婢愿意帮你。” 两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信任。 却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长廊上站着的春月,此时正一脸郁色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指甲几乎快要扣进了旁边扶着的柱子。 若竹刚刚打扫完院子,见春月一个人傻傻地站着,因为上次得了春月照拂的缘故,这些天的活都少了许多,特地上来打招呼。 “春月姐姐。” 谁知一句话还没有说上,春月狠狠地瞪了若竹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剩下若竹疑惑地挠脑袋,这是怎么了? 春月发现了,这些天秋叶不像往日一样在姜暄和旁边伺候,虽然自己受伤了,但还是常常不在宫里,这让她越发好奇,两人究竟背着自己说了些什么。 只是她还来不及打探,就收到了,慕容嵘要进宫的消息。 “慕容嵘去了慕容云雪那?” 姜暄和听着小安子汇报来的消息,这个小太监是她最近刚刚提拔上来做贴身太监的,也是郑槐的徒弟,虽然比不上他师傅,但也能让姜暄和用起来得心应手。 小安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弯着腰,顺手接过了姜暄和手上的书。 “听说慕容嵘一进宫就去了晋阳太长公主那,也不知是不是得了皇上的授意。” 姜暄和皱起眉,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慕容嵘居然敢在这个风头上进宫见慕容云雪,肯定也是找好了借口,此刻,皇上知不知道,反倒是显得没那么重要。 略一思考过后,姜暄和却不能让自己坐以待毙,看了看外边的天气。 “今日这日头倒是好,本宫在这宫中已经待了许久了,不若今日就出去走走,就去本宫此前最爱去的清影泉吧。” 清影泉靠近明光宫,之前姜暄和还未被慕容云雪占去宫殿时,时常会过去坐坐。 小安子立马明白了姜暄和的意思,弯着腰,搀扶姜暄和从座位上起来。 明光殿内。 慕容云雪这面色不善的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讨价还价的男人,果然和他父亲一般伪善,让人厌倦的很。 第535章 “姑母考虑的怎么样了?” 慕容云雪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什么。 “你怎么知道本宫不是和你皇兄是一伙的,也敢在本宫面前提条件,所以说本宫现在和你皇兄的关系势同水火,本宫要是现在就在你皇兄面前说你要造反的事情,他未必不会信。”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云雪的笑容中有些许戏谑,看来这皇宫也不如自己看的那般平静。 慕容嵘现在倒是坦荡许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在进宫之前就已经打听好了,自己这位姑母最是讨厌被别人拘束,现在慕容峥主动触了慕容云雪的霉头,她必然不会告密。 而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提出的条件足够让慕容云雪心动,心动到主动为自己所用。 “呵……” 慕容嵘轻笑一声,就好像根本不在乎刚刚慕容云雪的质询。 “姑母这么聪明,应该也能想到,本王竟然能找上您,自然是有能让您满意的条件,”收到,接下来的好处时,慕容嵘故意顿了顿,似乎是想引起慕容云雪的注意。 但上方的慕容云雪只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困倦的很,这让慕容嵘的脸有些发黑,但还是迅速整理好了表情往下说。 “姑母现在处处受到限制,不过是因为如今的身份尴尬,本王早就知道姑母原本在外边的府邸已经让人给占了去,此次从青山峰下来,也是得到了陆家的消息。” “若是姑母能帮我,等本王事成之后,必然奉姑母为座上宾,赐免死金牌,将整个陆家都送给姑姑当开府贺礼,如何?” 陆家是当初驸马心爱女子的家族,当年,慕容云雪能被这么快送上山,很大部分原有也是因为陆家有个诰命夫人在皇城外鸣鼓声冤,到了大殿之上,竟然当着几百个官员,从怀中掏出匕首抹了脖子,鲜血流了满地。 先皇震怒,这才把已经在公主府禁足的慕容云雪给直接赶去了青山峰 听见这话的慕容云雪,不仅没有高兴,反倒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你是如何得知本宫和陆家的关系?” 慕容嵘倒是没有要隐藏的意思,摊了摊手。 “当初父皇为了看住姑姑在青山峰布防了不少人手,姑姑不若仔细想想,青山峰天高地远,若不是有人故意递消息上去,您又是如何得知陆家的消息。” “而且,姑母难道不觉得自己下山也太过顺利了吗?难不成在山上看着姑母的人都是些傻子?” 慕容云雪并非是傻子,立马就明白自己能下山,都是眼前之人耍的手段。 她细细看着下边背着手,眼底却闪着自信的慕容嵘。 看来他是料定了自己会因为陆家的关系而和他合作。 想到这里,慕容云雪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刚刚还风轻云淡的慕容嵘听见这一声笑,原本舒展开的眉毛有些拧在一起。 “姑姑笑什么?” “本宫笑你不自量力,你算是什么东西?你那身为皇上的皇兄来,本宫都不会给面子,更别说你只是个区区成王。” “要是说你的兄长还有些风行雷厉的手段,你就是站在此处,这幅摇尾乞怜的样子,便让人生不起任何兴趣。” 慕容嵘从小就被人说比不上慕容峥,现在就连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也借着自己抬高慕容峥,这让他心中万分不爽,脸已经沉了下来。 第536章 但慕容云雪可不管你此时脸上如何,她直接一挥手,就要让蒹葭送客。 “你说的条件本宫都不稀罕,本宫这个头衔就是免死金牌,就连你们的父亲早早的死了,本宫还是安然无恙的站在此处,你们就该明白,没有人能够对本宫出手。” “况且,陆家的事情,本宫自有打算,也用不着你这个杂碎在此处指手画脚,有这个精力不如多分些在大臣们身上笼络,而并非是指着一介妇孺谋划。” 慕容嵘听见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思量了几个月的打算,就被这般轻飘飘否定了? 蒹葭已经来到慕容嵘面前,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姿势。 慕容嵘被请出明光殿时,脸色难看,自从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敢这般对他。 慕容嵘越想越气,但自己冒险进攻,单独见慕容云雪已经引起了慕容峥的猜忌,现在自己势必要见慕容峥一面才行,这样想着,慕容嵘朝着御书房的方向缓步走去。 谁料想到,慕容嵘刚刚走进御花园,就看见在不远处俸水煮茶的慕容峥和姜暄和。 两人都看见了从拐角处闪出的人影,互相递了个眼神,皆看见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慕容嵘自然也看见了守株待兔的两人,要是说他们俩不是专门等在此处,自己说什么都不会信。 姜暄和也不由得好笑,拍了拍慕容峥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刚刚自己倒了一会儿,慕容峥就紧随其后,趁慕容嵘还没出来,两人已经腻歪了好一会儿,慕容峥此时才默默松开了手,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既然已经知道两人是在等自己,慕容嵘自然做不到,。转身就走,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顶上。 “皇兄,敏妃娘娘。” 姜暄和倒是在礼节上没缺少什么,主动站起来福了福身子。 “殿下。” 打完了招呼,两队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就这样过了半晌,慕容嵘实在是拿捏不准两人心中在想什么,率先憋不住了,开口。 “皇兄倒是好兴致,前几日,臣弟叫皇兄去外边打猎,皇兄都拒绝了,今日倒是陪着敏妃娘娘在此处赏花。” 慕容峥还未说话,姜暄和倒先开口了,她虚弱的笑了笑,脸上挂着几分柔弱与悲伤。 “都怪臣妾,臣妾前几日掉了孩子,这些天多亏有皇上陪着臣妾,臣妾才看得开点,今日也是听说着后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看着皇上来陪臣妾看看。” 皇上显然十分满意姜暄和的回答,也接着话往下说。 “是啊,敏妃刚刚失了孩子,朕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同时也是孩子的父亲,自然是要陪同的。” 慕容嵘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很是怀疑,两人拦住自己,到底是想试探还纯粹,就是想要炫耀恩爱一番,他脸上挤出一个为难的笑,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自然些。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成王殿下便一起坐下来说说话吧,毕竟臣妾也有些日子没见活人,成王殿下,最近有什么趣事,不如说出来一起听听。” 姜暄和直接打断了慕容嵘要说的话,这话说的,就好像慕容嵘不过是一个逗趣儿的玩意儿,他脸上自然难看。 但是一想到自己此前的形象一直都是纨绔子弟,要是现在言词拒绝,恐怕不太妥当。 第537章 随即他只能点了点头,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但面上却是不显。 姜暄和就显得稍稍热情了些,有吩咐下人去拿来了棋盘和果子,看这架势是要待上好一会才能离开。 慕容峥也已经率先执题在棋盘上下了一个黑子,随即用眼神示意,慕容嵘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装着白子的棋篓拉了过来。 “皇弟今日为何进宫?” 当慕容峥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慕容嵘心中反倒是多了几分舒畅与轻松,要是一直拿捏着不放,他还不知用何种借口开口。 “臣弟前些日子就听说姑母回宫了,但是碍于姑母这些日子做的事,有担心皇兄伤心过度,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但是这些天我见朝中对于姑母的意见越来越大,所以才想亲眼来看看到底是如何?” 慕容嵘说完这话,落下一子,注意力却没有在棋盘上,眼神一直往慕容峥脸上瞟,见慕容峥没有丝毫的异样,他心中更是在打鼓。 “皇兄,可是气恼臣弟故意不告诉你进宫之事?” 但是他这显然不是问句,慕容嵘很快自问自答的说道。 “皇兄刚刚失了孩子,臣弟所以说爱戴姑母,但是与皇兄亲厚,总是不能厚此薄彼,其实臣弟在进宫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皇兄今日会来找我,臣弟自然数无话可说,但姑母年纪大了,日后,敏妃娘娘福厚,必然会还有孩子,不若这一次就饶过姑母罢了。” “嘭。” 慕容峥狠狠掉在一子,砸在棋盘上,其他的棋子都一颤。 慕容嵘赶紧起身跪在一旁,“臣弟说错话了,还请皇兄见谅。” 姜暄和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慕容嵘倒是拿捏住了慕容峥的心思,他先开口就说自己只是想来看看姑母,随后,又站在血缘的制高点上,隐隐埋怨慕容峥此事做得太过。 但是关于拓跋姐弟的事情,可是分毫没有提到啊,不知慕容嵘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装傻。 “起来,你何错之有,到你了。” 慕容峥看都不看跪下的慕容嵘一眼,反倒直接开口让他起来。 慕容嵘自然是不敢起,便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拿了个白棋放在棋盘上,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臣弟已经做好了被皇兄您责罚的打算,还请皇兄不要气坏了身子。” 姜暄和见气氛一时陷入了僵局,立马就站了出来,如同一朵解语花,她轻轻的摸了摸慕容峥执棋的手,示意他放松。 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掐了一把腰上的软肉,顿时姜暄和眼中立马含上了泪花,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皇上,臣妾觉得成王殿下说的极对,臣妾的孩子虽然已经没了,活着的人始终是要好好的。” 慕容嵘听姜暄和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有些诧异,但是随之而来的哭声和委屈险些让慕容嵘有些绷不住,这分明就是在拱火。 慕容峥脸沉的更厉害了,一挥手就把棋局打飞,“皇弟你是说,朕的子嗣,死了便白白死了?” 慕容嵘被两人这套组合拳打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反驳,又被姜暄和不断加大的哭声给盖住了,他只能把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一脸墨黑。 “朕见你就是太过散漫,这京中的事情,你才会一概不知。你身为一个慕容嵘不关心国家大事,也不思量辅佐之事,天天倒是在烟花巷流之地流连忘返,你可知道,姑母可是对拓跋扈两人下了死手,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第538章 慕容嵘一惊,自己还未曾收到消息。 春月叛变了? 慕容嵘第一想法就是这,但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哭丧着一张脸,装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臣弟的确不知……”但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当务之急,皇兄该先瞒住此事,否则裘国知道,不然会借此发难。” 慕容峥几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他,自己要是不瞒住,慕容嵘能现在还不知道吗? 两人说的话越多,慕容嵘额头上的汗珠便大滴大滴的往下流,今日要是他真说不出个大概来,慕容峥对自己的戒备心必然要更强。 “呵……” 慕容峥一声轻笑,突然上前主动拉起了慕容嵘,似乎刚刚朵咄逼人的不是他。 “你怎么怕朕做什么?我们俩兄弟不过就是唠唠家常,倒是将你给吓住了。” 慕容嵘心中腹诽,你能相信自己口上所说的吗?还真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张口便来。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计较,突然灵光一现,扯住了刚刚慕容峥话中的漏洞。 “皇兄说的对,臣弟这些日子确实疏忽了政事,只是臣弟确实对这些杂事一窍不通,若是男女之事还能说到一二。” “啪!” 姜暄和还未反应过来慕容嵘话中的意思,慕容峥便已经探出手一巴掌甩在了慕容嵘的脸上,慕容峥的脸色铁青,也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你是把父皇所教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父皇在时你还有所收敛,怎么?是朕这个皇兄管不了你了,才会让你如此放肆,还在朕面前,就说出这些混账话。” 四周还有丫鬟太监在,他也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词。 姜暄和没有想到事情的演变居然变成了这般,她也顾不得在旁边看着,急忙上前扯住了慕容峥。 “皇上,如今是太平盛世,成王殿下平日还是很分的清分寸,今日兴许是见了太长公主,想起父皇,这才一时情绪波动说出这种话,皇上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慕容嵘被一巴掌扇歪了身子,舌尖顶了顶被打的脸颊,一股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出来,引起了他几分暴虐的气息,所以侧过头一时间没有搭话。 姜暄和也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站在慕容峥旁边一边为他顺气,一面呵斥慕容嵘。 “皇上为成王殿下忧虑,殿下还是懂事些吧。” 慕容嵘依旧没有说话,看着慕容峥有几分火大,直接掀起了面前的桌子。 “滚滚滚,朕看见你就烦,没有朕的旨意,日后都不许进宫,还有你府上的开支都要削减,朕下次要是再看见你去那烟花巷柳之地,朕便将你手上的铺子全部收回。” 慕容嵘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话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兄长关心自己兄弟,恨铁不成钢的言语。 随后,他的眼睛紧紧地粘在慕容峥的脸上,似乎是想要看穿慕容峥,质问他今日为何如此暴怒。 慕容峥虽然脸色含着怒意,但是眼神却没有多少变化,反倒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慕容嵘不由得觉得好笑,自己缓缓站起了身来,扯了扯刚刚被弄乱的衣裳。 “臣弟谨遵圣旨。” 看着慕容嵘远去的背影,姜暄和喃喃,“也不知刚刚露馅没。”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这副会不守舍的样子,刚刚没有安慰两句,宫里的小丫鬟就急匆匆跑来,隔着一个湖都能听见丫鬟叫自己的声音。 第539章 “娘娘,娘娘,三皇子醒了。” 姜暄和也顾不得和慕容峥再争刚刚的事情,丢下慕容峥就转身离去。 慕容峥看着从指尖划过的裙摆,上面似乎还残留这幽幽的体香,让人有些痴迷。 姜暄和匆匆离开的背影消失在拱门口,慕容峥这才想着要跟上去,脸色有些难看,自己的女人怎么去见别的男人的时候倒是高兴地很,拓跋扈之前对姜暄和的心思自己可还记得。 慕容峥到的时候,姜暄和正好一把抱住了拓跋扈,她还以为拓跋扈这些天就要交代在此处了,也多亏前几日拓跋翡玉早些日子醒来,嫌弃太医们的医术,一直在照看,否则还不知道会如何。 拓跋扈对于姜暄和的意思来说,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当初自己被他人陷害,就是拓跋扈救了自己,拓跋扈教自己如何活下去,现在两人也是合作的伙伴。 被慕容云雪的人伤到,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帮姜暄和,现在正是和姜中正纠缠的关键时期,于公于私,姜暄和都不希望拓跋扈有事。 姜暄和刚刚扑上去,就听见抱住的人传来了一声忍耐的轻呼,姜暄和急忙红着眼眶松开了抱着拓跋扈的手,拓跋翡玉也不似之前的体贴,直接伸出一只手将姜暄和拉开些。 “小心点!” 被拓跋翡玉警告,姜暄和也不甚在意,甚至脸色的泪珠呈现摇摇欲坠的趋势。 “我都忘了你如今的身体,怪我。” 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在自己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拓跋扈自然不忍心再责怪,但还不等自己手伸上去安慰,姜暄和就如同一只小猫一般,被身后的大掌一把提了起来。 慕容峥的大手粗鲁的在姜暄和脸上来回揉搓了两下,将泪水尽数带去,最里还说着。 “丑死了。” 姜暄和可是对自己这副面容极为自信,也不知是谁之前总是爱在床上将自己弄哭,她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没有把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毕竟她还要些脸面。 拓跋扈还有些虚弱,见到两人这般清静,抿着唇不说话,默默的转过身去。 拓跋翡玉见状,这才站了出来。 “如今,三弟还未恢复,娘娘和皇上若是有什么话不如过些日子再说,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 拓跋翡玉前些日子自己也受了伤,但此时已经好多了,也能下床走动,说的话虽然柔柔弱弱,但却含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姜暄和察觉到了拓跋翡玉的敌意,心中轻轻的叹了口气,两人之间到底还是有了些隔阂,拓跋扈是她相依为命的亲人,前几日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也怪不得自己不招人待见。 旁边的拓跋扈刚想要说自己好些了,就被拓跋翡玉这个眼神狠狠瞪了回去,这让他原本想要留下姜暄和的话,如果也吐不出。 姜暄和自觉理亏,拉着慕容峥要离开,猝不及防的听见拓跋翡玉开口。 “娘娘,皇上,我有话要说,还请二位留步。” 拓跋翡玉说话比较平时要柔和了不少,兴许是受伤了的缘故,一句话说完,她嘴唇轻轻张开,小口小口的吐着气。 姜暄和抿着唇,自觉不是什么好事,否则也不至于这般严肃,但也只能忐忑地拉着慕容峥一起。 “我想要带着阿扈回裘国。” 第540章 当姜暄和听见这话时,眼底是藏不住的惊讶,毕竟在变故还未发生前,拓跋扈可是说了要同姜暄和等人好好合作,虽然拓跋翡玉并不知道几人的打算,但是也应该知晓拓跋扈要留下的消息。 下意识,姜暄和看向了慕容峥,果不其然,慕容峥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此时的拓跋翡玉可不管这些,自己和拓跋扈只是在这皇宫待了几日,就险些丢了性命,但是这却不是最重要的。 拓跋翡玉想了想,继续说到。 “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南疆人自小就是被蛊虫喂着,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就算是受了伤,也能比寻常人早些恢复,但如今阿扈成了这样子,你们中原的药材就算喂进去,也难以滋补我弟弟体内的蛊虫。 “阿扈的心脉受损,虽说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但耗费的时间,想必娘娘和皇上都已经看到了,这还是因为我在旁边照看的缘故,想必阿扈也明白,若是不能及时寻些蛊虫喂养阿扈体内的蛊王,恐怕蛊王就要放弃阿扈的身体,想必那就是阿扈的死期……” “我自小和大哥等人都不同,若是我们都一样,我帮得上忙,也不至于提出这个要求。” 说到最后,拓跋翡玉显然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捏在裙摆上的关节,几乎泛了白。 姜暄和听见这话,艰难地扯出一个弧度,不由得看向了不远处的房门,刚刚出门时,拓跋翡玉已经关上了门。 无人能看见,拓跋扈正将手掌缓缓放在心脉处,默默感受着两处不停跳动,他明白,这是蛊王和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若不是心脏骤停,蛊王不会从丹田这么重要的地方跑到心脏处。 但是蛊王的能力始终是有限的,它就如同是一方池水,有渠水流入方有流出,若是长时间得不到滋润,便会干涸。 姜暄和喃喃,“三皇子真的会死吗?” 光是看着拓跋翡玉,就知道此话并非危言耸听,但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不行!” 一道声音打断了姜暄和的思绪,姜暄和抬起头朝发出抗议的慕容峥抗拒慕容峥此时脸色淡淡,但眼神中的威严是不容抗拒。 离得最近的姜暄和,都被这吓人的气势惊住,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刚进宫时的慕容峥,也是这般霸道强势,说一不二。 “为何?” 拓跋翡玉被人拒绝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直接站了起来,目露凶光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但是现在,作为拓跋扈的姐姐,有权利也有义务留下弟弟的性命。 “我如今是在和你们好好商量,我们姐弟也算是对你们仁至义尽,若不是我顾及我们之间的颜面,早就将前几日的事情修书一封告诉大哥,还请皇上也不要让我为难,做出什么不合我心愿的事情。” 拓跋翡玉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含了些火气,就连嘴唇上也涌现出了不寻常的颜色。 慕容峥并非是忘恩负义之辈,只是现在两国刚刚联姻不久,就是靠着拓跋翡玉的婚事,如今拓跋翡玉丧夫,若是要回去在所难免,但手中没有把柄,这并非是慕容峥想要看见的。 他看向姜暄和,姜暄和此时也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慕容峥,似乎并不理解慕容峥为何拒绝的如此干脆。 第541章 慕容峥理智回笼,但说出去的话,作为一国之君总不好收回,一时间竟然语塞。 姜暄和见此急忙为慕容峥解围。 “嫂……二公主,皇上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都是皇子公主,如今又身负重伤,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差池,我们更不好和裘国解释,你放心,我必然能在明天给你答复。” 拓跋翡玉还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看着姜暄和近乎真挚的眼光,还是作罢,随即轻轻的点了点头。 “行,我就等你们的答复,如果是明天这个时候你们还没想好,我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带阿扈离开。” 说完,拓跋翡玉转身离开,只留下两人。 姜暄和也觉得慕容峥的话太过莽撞,想要说的话尽数堵在胸口,她认为两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总该对慕容峥有所改变,但没想到,一件事还是让慕容峥暴露的彻底。 “你也觉得朕做错了?” 慕容峥沉声询问。 姜暄和听着慕容峥的质询,叹了口气。 “我本以为自己了解你,但是在利益面前,我发现我还是看不透你。” 慕容峥如同一只暴怒的狮子,一把抓住了姜暄和的手腕,姜暄和吃痛得很,惊呼出声。 要是前几日,恐怕慕容峥早就松开了手,但此时姜暄和却觉察到自己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看不透朕,那你能看得透谁?拓跋翡玉?还是拓跋扈?” “你是朕的人,朕是天子,所做之事,自然是要以天下人民为先,你非但不为朕考虑,反倒处处帮着外人排挤朕。” 慕容峥脑中又闪过刚刚姜暄和和拓跋扈抱在一起的画面,眼神逐渐深沉,手上也无意识加大了力度。 “疼!” 姜暄和用了大力,这才挣脱开来,但手腕上还是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记,疼的姜暄和眼眶含泪捂着手腕。 “啪!” 站在不远处的下人,听见两人的争吵,都已经低下了头去,生怕自己多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被暴虐的慕容峥叫人剜了眼睛。 姜暄和这巴掌不算重,但却结结实实的拍在了慕容峥的脸上,慕容峥没有想到,自己前不久还刚刚扇了慕容嵘的脸,如今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还没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慕容峥的脸立刻便阴沉了下来,是暴雨来临前的症状。 姜暄和见此,心中疙瘩一声,已经做好了慕容峥对动手的准备,但依旧倔强的仰头看着他。 不过,这一巴掌倒是让慕容峥冷静了不少,阴郁地低头看着害怕地肩膀耸动的小女人,一张如花的脸上惨白,仿佛一朵下一秒就会被摧残的花,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 “姜暄和!你真是好样的。” 是夜,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偷偷出了咸宁宫,十分娴熟地躲避皇宫来回搜查的侍卫,直直朝着冷宫而来。 先皇公主妃嫔极少,就算是先皇死后,剩下的妃嫔不是陪葬,也是找了极好的华阳殿安置,所以这被称作冷宫的地方反倒是没有人居住。 春月小心翼翼的来到冷宫门前,轻轻的敲了敲,确定里面没有人,又蹑手蹑脚的绕了个圈,走到一处宫墙,旁边长着一颗偌大的扶柳,正随着月影轻轻的晃动。 这地方实在有些偏僻,就连巡逻的侍卫也不见得几个,春月小心翼翼地爬上柳树,尽量不发出声响,费了好半天的劲儿才从柳树上小心翼翼地挪到宫墙上。 第542章 刚刚站稳,下一秒,一道劲风砸来。 “嘭!”春月如同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从宫墙落下,直接砸在笨重的泥土上。 春月死命的压制住喉咙上涌的液体,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但还是努力的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覆手而立的男人。 慕容嵘此时还是今日进宫的衣裳,只是脸上的表情冷的吓人。 “殿下……” 春月艰难的从自己嘴里吐出两个字,随后四肢并爬地扶着墙从地上挣扎着起身。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春月已经得知了慕容嵘今日在明光殿外被慕容峥,姜暄和刁难的事情,所以不难想象他今晚将自己叫到这出来,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没有将拓跋扈两人的消息传出去。 春月点了点头,但还是想为自己辩解一番,“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昨日奴婢就已经将消息放在冷宫的门缝中,照理说晚上也该到了殿下您的手中……” 慕容嵘的脸上越发深沉,手中紧紧攥着春月口中的那纸消息,放在宫里的眼线,因为姜暄和出宫已经很久不和自己联系,要不是听说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进宫,都未曾发现眼线不见了。 慕容嵘并非是没有怀疑,可能是慕容峥两人发现自己安排的人,既然如此,春月为何没事呢? 想到这里,慕容嵘幽幽的看了不远处的春月一眼,春月正低着头,并不说话。 慕容嵘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坠落在地上的痛觉还未散去,春月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没事吧。” 春月感受着略带些薄茧的大掌摸上了自己的脸颊,脸上不由得有些泛红,她有些庆幸如今的夜色深重,没有让慕容嵘看穿自己的心思,却没料到她娇羞的神态,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慕容嵘在心中嗤笑一声,这种女人也敢肖想自己,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他还是安抚到。 “本王,刚刚也是太过着急了,所以才会对你出手,还疼不疼?” 春月急忙摇摇头,一把抓住了慕容嵘的手,用几乎急切的语气澄清道。 “不疼的!奴婢明白殿下的苦心。” “殿下就是担心奴婢出错丢了性命,殿下明日对奴婢如何,奴婢心中都有数。” 慕容嵘看着自己还未曾辩解,眼前的女人就已经如同被下蛊一般,将自己的错处给摘脱干净,他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春月你果然是最懂本王的人。” 春月脸上露出笑意,就好像是绽放的昙花,怯生生,在无人的时候绽放。 突然,慕容嵘话锋一转,脸上露出苦恼之色,不得不说这男人长了一副好皮囊,只是蹙眉,便让旁边的春月心疼不已。 “只是如今,本王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 用早膳时,姜暄和见身边还是若竹伺候,不由得皱了皱眉,若竹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就对姜暄和解释道。 “昨晚春月姐姐起夜时,不小心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正好将腰磕在了石阶上,特地告了假,这些天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娘娘。” 姜暄和刚刚还有些不悦,但一听说春月受伤,脸上忍不住流露出紧张。 “伤的如何?” “已经去太医院看过了,只是身上有些淤青,倒是不打紧,休息几日即可。” 姜暄和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去本宫的妆奁里面拿两片金叶子,给春月送去,要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用本宫的名义去找太医院。” 第543章 若竹点点头,她一脸热切的看着姜暄和。 自己已经做了洒扫丫鬟几年,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自然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姜暄和只顾着用膳,倒是没有注意到这小丫鬟的心思。 用完膳,姜暄和看着桌子上重新端上来的羊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旁边的若雪急忙解释道,“这是春月姐姐吩咐奴婢准备的,说如今娘娘和皇上闹了小矛盾,娘娘心中必然难受,所以特地嘱咐奴婢劝说娘娘亲自送过去。” 姜暄和撇了撇嘴,得,又得自己低头。 但一想到自己昨晚上琢磨的事情,两人一直耗着也不行,姜暄和略一想,便点了点头。 “春月考虑周到,你叫人准备准备,等皇上下朝后过去。” 几人估摸着时间,姜暄和带着羊羹到养心殿时,正好看见慕容峥从对面的管道上走来。 郑槐眼睛尖,一看见姜暄和的身影就忍不住叫起来。 “皇上,您看。” “娘娘来了!” 慕容峥早就注意到了姜暄和的身影,昨晚之事,自己也没怎么睡好。 此时他悄悄的勾起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但还是故作斥责。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朕还没有聋呢。” 郑槐脸上满满都是笑,自己昨晚上可是被皇上折磨的不轻,他也知道都是这小两口闹矛盾的缘故,敏妃主动认错,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举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打在嘴角上。 “哎呦,瞧瞧奴才这张嘴。” “皇上和娘娘心有灵犀,恐怕早就知道娘娘会在此处来了,何必奴才多此一嘴。” 慕容峥此时的心情显然不错,顾不上计较,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来到姜暄和面前,额头上露出了些许不易让人察觉的汗珠。 倒是主动来找慕容峥的姜暄和一愣,福了福身子。 “皇上。” 慕容峥皱眉,显然是有些不满姜暄和的表现,因此刚刚展开的面容又沉了下去。 姜暄和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疏离,抿了抿唇,抬起头来,上前两步主动拉起了慕容峥的手,声音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 “皇上,外面风大。” 慕容峥见此,方才脸色稍霁,点头,大阔步走在前边。 姜暄和微不可闻地跟在深后叹了口气,见慕容峥这副样子,自己要说的话,恐怕是要触霉头。 刚刚开门,走在前边的慕容峥猛地停下了脚步,姜暄和自己心里有事,所以一时不查直直撞了上去。 “嘶……” 慕容峥的脊背如同一堵墙,姜暄和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没有站稳,多亏了旁边的郑槐有眼力见,一把扶住了姜暄和。 姜暄和还在诧异,慕容峥为何停在门口,只见慕容峥面色不善地直直看着前方。 从慕容峥身后探出头来,顺着慕容峥的眼神看去,只见一粉装女子正站在御书房中,拿着一本书在手中把玩,就算是一大群人都到了门口,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对的地方。 姜暄和也忍不住皱眉,御书房那是皇上的政事要地,这女子是谁,也敢随意进出? 慕容峥的眼神威慑力十足,女子只感觉一阵寒意爬上了自己的肩头,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慕容峥的眼睛。 “来人!将刺客给拿下。” 郑槐当仁不让地挡在慕容峥面前,生怕出现什么变故,心中还狠狠唾骂在御书房值班的侍卫,这些人都干什么吃的,居然让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随意进出。 第544章 姜暄和好奇地打量姜暄和,只见粉衣姜暄和一脸稚嫩,约莫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面容白,皙身量姣好,虽然脸上还带着些许未曾褪去的婴儿肥,但也能看出日后的容貌必然不差。 女子原本还愣愣地站在此处,没想到听见郑槐将自己当做了刺客,赶紧摆手,脸一片煞白,连手中的书都掉到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刺客,姨母将我带到此处来的,说是让我等皇上。” 女子一边说着,丝毫是想到了什么,开始在身上翻找,半晌从宽大的袖袍上边扯出一块金牌,高兴地给慕容峥展示。 “这就是姨母给我的。” 这个宫里这些天能担得上姨母这个辈分的,手上还拿的出一块免死金牌,不用说姜暄和也猜到是慕容云雪搞的鬼,只是不知这人是谁。 慕容峥看着她,也是皱起了眉头。 “郑槐,将人丢出去。” 郑槐得了命令,在心里给这壮了壮胆子,刚要凑上前。 那女孩登时就急了。 “你们敢!我是皇上的皇后,你们敢动我?” 众人听见这话,如遭雷劈,特别是一直跟着慕容峥的郑槐,皇上何时有了皇后,他这么不知道。 慕容峥脸色的不耐烦越加明显,“你们都是饭桶吗?一句话就将你们给唬住了,还不快将她丢出去!” 郑槐害怕,硬着头皮要上前。 谁知,见慕容峥说话,那女子的眼神停留在慕容峥的脸上,如同小鹿一般懵懂的眼镜突然就亮了。 “噔噔噔……” 一阵小碎步,就从书架旁跑到慕容峥面前,一把扯住了慕容峥的手腕。 “我姨母说,皇上穿着黄色的衣裳,上面还有很漂亮的花纹,想必你就是皇上吧。” 慕容峥很不喜欢他人的触碰,一个眼神狠狠扫了过去,直接一摆手就把人给甩了出去。 “滚出去,哪里来的疯子!” 女孩被慕容峥的发怒吓住,被摔在地上,竟也不知道爬起来,似乎是被摔傻了。 正在屋内氛围紧张之际,慕容云雪这才从御书房门口姗姗来迟,似乎很惊讶眼前这番景象一般,居然亲自上前将摔倒在地的女子扶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慕容峥冷哼一声,“朕倒是想问问姑母想做什么?这女子是谁?竟胆敢自称是朕的皇后,若不是看在她刚刚提及了姑母您的份上,朕早就将她拖下去了。” 谁知慕容云雪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反倒是抓起手帕在嘴边轻轻一捂,竟然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倒是忘了,这是你父皇留下的信,你一看便知。” 说着,蒹葭主动走上前,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信件。 慕容峥皱了皱眉,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慕容云雪也不着急,反倒说,“这可是你父皇的遗嘱,你若是现在不看,难不成要让本宫公之于这天下,才能传入你耳中吗?” 慕容峥心头升腾起不好的预感,特别是见慕容云雪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更是觉得有几分狡诈的意味在其中。 一个眼神,郑槐就明白了过来,弯着腰,从丫鬟手里拿走了那封信,先打开扫了一眼。 郑槐曾在先皇身边事后过一段日子,那时的掌事大公公便是他的师傅,若是说先皇还留有遗诏,他自然也能认出些端倪来。 只是,郑槐看着那封信,脸上的凝重之色越来越重,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慕容峥察觉到不对劲,骂了声废物。 第545章 “连先皇的字迹都认不得了,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郑槐不敢怠慢,乖乖将手中的信件奉上。 “奴才不敢妄下定论,还请皇上过目。” 姜暄和也看见慕容峥的表情慢慢由不耐烦变为了阴沉,这才知晓了此事的不简单。 等到慕容峥放下信件,深深的看着不远处的慕容云雪,两人对峙许久。 姜暄和耳边突然传来了慕容峥的声音,“敏妃,你去安排,将这人安排在你殿中住下,好生照顾。” 最后四个字,慕容峥说的近乎咬牙切齿。 姜暄和已经意识到此时的气氛不宜久留,轻轻应了声,上前牵住了那女子的手,脸上露出了个自认为和蔼的笑。 “走罢。” 那女子回过头,懵懂地看着不远处慕容云雪,用眼神征求同意。 慕容云雪轻笑一声,“皇上既然安排了,那你便跟着去。” 至此,粉衣女子脸上才带上了一抹笑,主动拉上了姜暄和的手,走出门去。 姜暄和出了门,看着若竹手上端着的羊羹汤,和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自己要说的事情,半个字都没说出口,反倒是摊上了这么大个麻烦。 刚刚见慕容峥的反应,就知道这人身份非同一般。 那粉衣女子如同小鹿一般,睁着懵懂的眼睛,虽然已经是十几岁的身形,但语气却如同稚子一般,她扯了扯姜暄和的袖子。 “姐姐,我们此时去哪儿?” 这般撒娇的语气,姜暄和勉强挤出了个笑意。 “我们去找住处,你可否先告诉我,你是何人?” 那女子倒没有犹豫,只是眼镜滴溜溜的转着,嘴角流出可疑的液体,随后直勾勾的盯着若竹手上的盘子。 “我能告诉姐姐,姐姐能不能让她把手上的东西给我吃,我已经闻出来了,里面是羊羹。” 姜暄和见女孩如此俏皮,不由得觉得好笑,随便就让若竹将手里的东西给了她。 女孩拿着狼吐虎咽起来,不到片刻,满满一碗羊羹被吃的干干净净。 看着姜暄和有些干瘦的身材,姜暄和有些难以言喻的疑惑,这样小的身子这么能吃下怎么多。 等女孩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姜暄和再次柔声道。 “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吧。” 女孩想了想,压低了声音,招了招手,示意姜暄和低下头来。 姜暄和顺从地将耳朵贴近,那女子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有些痒。 “我是皇后,我叫杜灵儿,你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 姜暄和诧异地抬起头,说实话,她已经察觉到了这女子的不对劲,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傻的,否则也不至于说话如同小孩,就算是刚刚已经听见这话,姜暄和还是觉得有些惊讶,仔细想想,慕容峥似乎也并未说这孩子的身份。 “你是听谁说的。”姜暄和谨慎地问道。 女子挠了挠脑袋,“就是姨母说的啊,她找到我就说我是皇后,我们之前一起住在青山峰,后来姨母离开一段时间,说我是皇后,要去找皇上来接我回宫。” “后来姑母说皇上不愿意亲自来接我,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杜灵儿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姜暄和也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慕容云雪卖的什么关子。 姜暄和忧心忡忡将人带回咸宁宫,正好撞上了来找自己的拓跋翡玉,拓跋翡玉见到姜暄和,有些激动,一把拉住了姜暄和的手腕。 第546章 “你昨日不是说了今日给本宫回答吗?今日为何迟迟不见踪影,难不成你和慕容峥藏起来,本宫就不能离开了?” 姜暄和还未开口,一个黑影就冲了上来,如同一个小牛犊一般,直直地撞到拓跋翡玉抓住姜暄和的手臂上,这位置和伤口的位置撞在一起,拓跋翡玉疼得脸上一白,松开了抓住姜暄和的手。 姜暄和见此,赶紧搀扶询问。 “没事吧。” 随即一脸怒容地看着不远处的杜灵儿,她倒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这人一脸的凶神恶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姐姐,你小心。” 拓跋翡玉先是被毁约,现在又被一个不认识的杜灵儿如此对待,气的咬牙切齿。 姜暄和见情况不对,赶紧拦在两人中间。 “来人,快去找太医,若竹,你去将偏殿收拾出来,带着灵儿过去。” 若竹见得还是少了,见此变故居然没有反应过来,也多亏了旁边的人扯了扯,这才反应过来。 姜暄和把人扶起来,略带些歉意。 “公主不要生气,皇上如今遇上了麻烦,恐怕还得再等几日。” 拓跋翡玉原本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被撞开,一张脸上满是痛苦,疼得说不出话来,姜暄和只能在旁边安抚,自己不是太医,也只能眼巴巴看着。 只是不久,小安子就已经跑去将太医给叫来了,姜暄和看着拓跋翡玉血淋淋的肩膀,不忍地别开了眼镜。 事后,太医叮嘱,语气中有些责备。 “好好静养,公主伤口原本就深,这才愈合些,又破开了口子,要是一直合不上,精血一直保不住,身子自然难以康复。” 姜暄和听这话,脸上愧疚神色明显。 等到太医走后,姜暄和赶紧就将刚刚的变故说给拓跋翡玉,拓跋翡玉却依旧难以理解。 “不是,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直接杀了便是,为何还要在她身上花些心思,你们要是真有这个心思,不如早些考虑何时将我送回去。” 拓跋翡玉这些日子真是被气到了,要不是自小良好的教养,估计她早就忍不住在姜暄和宫里骂街了,哪里还坐下来好好和她说话。 姜暄和也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不是敏妃吗?难不成她当了皇后你就不着急?那你就先下手为强啊?” “难不成你除了听慕容峥的话,就不能开口了,本宫真想一把哑药下去,将你彻底毒哑了算了,省的你也不说。” “……” 等到拓跋翡玉发泄的声音越来越小,姜暄和这才敢弱弱发声。 “那怎么办?我还想要和你们一起离开。” “不是,那你还不帮着我……” 拓跋翡玉的声音戛然而止,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姜暄和,脸上狐疑之色一览无余,甚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姜暄和点点头,今日本来去找慕容峥,就是为了这件事,没想到一时间被慕容云雪截胡。 “但是现在,一时半会,我们恐怕出不去。” 岂料拓跋翡玉冷笑一声,说的话让姜暄和有些心惊胆战。 “那也要看看他拦不拦得住我。” 姜暄和小心翼翼地看着拓跋翡玉的眼镜,“这么说,你答应了?” 拓跋翡玉有些没有好生气。 “什么答应了?” 姜暄和挺了挺胸脯,整个身子往她面前凑。 “带上我啊。” 拓跋翡玉也不知这么的,一时被噎住,说不出话,许久才憋出一句。 第547章 “你自己出去,慕容峥本来就不许我们离开,要是再把你带走了,我们还没有到门口就被抓回来了。” 姜暄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自己现在也还没有和慕容峥说自己的打算,要是他到时候以为自己是被挟持,更加难办。 姜暄和也不知为何拓跋翡玉会将偷偷离开的消息告知,但是现在她确实不会告诉慕容峥。 姜暄和想的入神,就连秋叶回来了,也没有察觉。 秋叶前几日都是在半夜回来,或者住在外边,姜暄和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她,所以当看见秋叶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姜暄和还有些诧异,她站起身来。 “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姜暄和下意识从窗户往外看,见秋叶身后没有人跟着,松了口气,将窗户关上。 秋叶有几分兴奋,也顾不得行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本子。 “上次奴婢不是说出门有些不方便吗,所以这次从黑市里面买了不少下人之后,奴婢就在那些年纪大的里面找出个‘孩子王’,如今就算是我暂时离开,那群孩子也能被管教。” 姜暄和点点头,脸上也忍不住有些欣喜,看着自己的想法一点点实现,自然觉得高兴。 “只是……” 秋叶话顿了顿,下意识看向了姜暄和。 姜暄和倒是无所顾忌,“有什么话,你说就是。” “上次娘娘叫我小心行事,但还是被皇上的人发现了,估计皇上那便已经得了消息,如今奴婢买的院子外边,也是皇上叫了人去照看。” 说着说着,秋叶似乎是担心姜暄和误会,解释道。 “但是皇上并没有插手,只是叫人给奴婢多送了些银两,还送了两个能用的上的下人。” 见姜暄和不说话,秋叶觉得有几分心慌。 “奴婢前些日子一直在宫外,所以才没有告诉娘娘,擅自做主,还请娘娘赎罪。” 姜暄和听见这话,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秋叶往外跑的勤,自己要说慕容峥没有丝毫的察觉,反倒假的很。 “无妨,知道就知道了吧。” “知道了也不告诉我。”后面一句话,姜暄和是嘀咕说出来的,秋叶也没有听清。 “好,那你先回去休息,既然有皇上的人看着,那你也不要着急回去,也看看那群孩子能不能自己学着做事,若是遇到些心思不纯的,能在这些日子瞧出端倪,也是不错。” 秋叶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下来了,随后退了出去。 慕容峥是在半夜来的,姜暄和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得正熟,却梦见一只大蛇顺着自己的小腿,慢慢爬上了自己的身体。 只是奇怪的很,姜暄和想着。 不都说这大蛇是冷血动物吗,怎么趴在自己身上的这条蛇热乎乎的,还有些灼热的感觉,连带着自己的身体深处都燃起了一股火。 觉得不对劲的姜暄和猛地睁开眼镜,入眼是轻轻摇晃的帷幔,以及……那一只让人无法忽略的大掌,正在自己身体上游走。 侧头一看,一道黑影正坐在床榻边,一只手臂伸进被褥。 姜暄和认出是慕容峥,叫了声。 “皇上。” 慕容峥并不搭话,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反倒是见姜暄和醒了,越发大胆了起来,手掌在姜暄和身上处处点火。 姜暄和虽然也被勾起了欲,但是想到自己上午没有说出口的事情,赶紧按住了慕容峥的手。 “别,皇上,我有事要说。” 第548章 下一刻,慕容峥就含,住了姜暄和还在喋喋不休的唇,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意味。 “等会说。” 慕容峥一边说着,手上也丝毫不停。 姜暄和本就因为要睡觉,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裘裤,此时被慕容峥轻而易举地褪去,露出如羊脂般肌肤,在莹莹的月光下显得越发莹润。 姜暄和将藕,臂环上了慕容峥的脖颈,如兰气息就在慕容峥耳畔。 慕容峥再也忍不住了,将人狠狠揉进被子里,也狠狠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姜暄和原本还有话要说,但硬生生被摆弄地昏迷了过去,期间迷迷糊糊又醒来了两次,但是见慕容峥还在动作,不大的功夫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姜暄和被慕容峥一把搂了过去,环抱在胸前的胳膊,硌得发疼,姜暄和下意识往外退了退。 “别……” 但是说出来的话,也如同小猫一般。 姜暄和丝毫没有看见,慕容峥眼中因为自己说的话,又燃起了火。 “不准再说话,否则让你睡到明日早上。” 姜暄和看了一眼外边已经开始泛白,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都早上了,却不知道慕容峥说的可是“明天”。 姜暄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以后,门外正传来叽叽喳喳的争吵,姜暄和从被褥里面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看着上面的青紫,又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慕容峥。 身上的衣裳,估计是完事后丫鬟换上的。 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姜暄和撑起身子问了声。 “外边出了什么事?” 秋叶听见了声音,走了进来,压低了声音。 “是昨晚住进偏殿那姑娘,今早看见皇上从娘娘宫里出去,闹了一天了,没想到吵到了娘娘,还说自己是皇后之类的话。” “上午也没有出事,自从中午去太长公主那里用了膳回来,身后跟了几个丫鬟婆子,就一直在门口闹着要见娘娘。” 姜暄和一愣,倒是把这丫头忘了,秋叶昨晚刚刚回来,估计还不知道这丫头的事情。 “你将她叫进来,她是慕容云雪的人,我们不必招惹,就是皇上将人放在这里几日,平日里边顺着就是。” 秋叶点点头,虽然不知为何。 姜暄和起身,坐到凳子上,杜灵儿就咋咋呼呼地走了进来,她直接指着姜暄和的鼻子骂到。 “你是不是想要抢我皇后的位置!” 姜暄和被指责得一愣,倒也有几分尴尬,自己虽然没有这个心思,但是被人这样揣测,总是觉得有几分奇怪。 但杜灵儿一见姜暄和不说话,立马就气的跳脚,伸出的手指恨不得戳到姜暄和的脑门上。 “我就知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姨母都说了,我是唯一的皇后,你就是想要抢我的东西,我告诉你,皇后是我的,你抢不走的!” 姜暄和被这幼稚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杜灵儿会如此执着于皇后,但是又连说话逻辑也乱的一塌糊涂。 杜灵儿见姜暄和不说话,以为她心虚,怒气更盛,狠狠跺脚指着姜暄和骂,“我就知道长公主没说错,你要是跟我抢有你好果子吃!只有我才是皇后!” 她这是将之前吃下肚的羊羹忘干净了,几句话翻来覆去,果然心智不全便容易受人挑拨,不过办法也有。 姜暄和给若竹使个眼色,再皮笑肉不笑哄起来,“本宫是敏妃,如何抢你的皇后?长公主与你说了什么,又是什么用心,本宫不知,不过本宫还有要事,你安生些待着,若竹已去取你的晚膳了。” 第549章 小孩子心性罢了,真正麻烦的是慕容云雪,她此去找慕容峥也是想顺带问问他的打算。 只是脚步还没出殿门就被人扯住了腰后披帛,姜暄和回头对上杜灵儿不服气的眼神,耐心耗尽。 她眼神点了几个魁梧些的嬷嬷,“你们几个过来带她回去,让杜小姐安生些,免得磕着碰着又要找长公主告状。” 这话可不好听,杜灵儿身边的嬷嬷警惕地围在她身边,散发着敌意。 杜灵儿手攥得更紧,还不等姜暄和卸下披帛就猛拉,半回头的姜暄和又是侧着身,嬷嬷们来不及赶上就见姜暄和被带倒往旁边石桌上撞去,顿时脚步迟滞,冷汗如雨。 秋叶近在咫尺倒是接住了人,可她手臂颤抖,嘴半张着说不出话,只愣愣看着半边脸在阴影里的姜暄和。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有个机灵的嬷嬷喊起来,给杜灵儿吓了一跳往后退几步。 她也目不转睛盯着,在人缝里看见姜暄和捂着额头的指间鲜红一片。 坏了。 秋叶大喊“快去请太医”,反倒被姜暄和按住了。 “杜灵儿人呢?”她半边脸被额上鲜血覆盖,神情冷彻,乍一看甚至有几分慕容峥的意味。 宫女嬷嬷们一看便知,一向好脾气的敏妃娘娘这是真生气了。 姜暄和除了剧痛还有些头晕,半边身子被秋叶一手稳稳扶住,却还要起身。 “娘娘不可,不如请皇上来吧,也好让皇上知道这场荒唐闹剧。”秋叶愤愤不平。 姜暄和也再没有息事宁人的心气,她推开要给她擦拭的嬷嬷,挣扎着坐在石凳上,“那就去请陛下,你们几个去慕容云雪那找杜灵儿,不必客气了,务必给本宫把她带回来问罪。” 看着一群嬷嬷气势汹汹去拿人,她本不想如此,也以为杜灵儿是个能讲理的,谁知一再宽纵反而酿成大祸。 待胸口起伏得不那么剧烈,痛楚也暂缓,姜暄和看着自己一手的血,强笑着问秋叶,“我方才是不是有几分晋阳公主的威势?” 秋叶心疼得要哭出来,还没等开口,见姜暄和身子晃了晃,竟是彻底晕过去了。 “娘娘!” 宫门前,柳嫣琴换了不起眼常服,正跟人说些什么,面露不虞。 “那信上纵然说了本宫千般不好,父亲也要信本宫的话才是啊!她……虽然于我柳家有些关系,但到底是外人,你怎么能信她?” 华丽的信纸带着猩红嚣张的长公主印被丢回去,此前柳嫣琴看了一半便气得脸颊发红,胸口起伏,连带对自己父亲也没有好脸色。 她斜眼看了眼晋阳公主所在的方向,有几分怨愤,随即语带压抑道,“女儿在宫中只求安宁度日,这晋阳公主从前的事您也是知道的,她一来女儿就不好过,您还要帮着外人来欺压女儿。” 柳嫣琴的父亲,吏部柳侍郎,欲言又止。 这便是还没被说服,柳嫣琴话里已经带了几分泪意,“我不从她,她便如此羞辱我,羞辱我柳家,这般无德又兴风作浪之人,陛下岂能容她?父亲若不想家族覆灭还是少沾染为好。” 话中无奈实在叫人可怜,男子脸上怜爱神色一闪而逝,没听见似的劝她道,“为父知你不易,但这晋阳公主怎么也不算是外人,这话娘娘说错了。” 柳嫣琴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心一沉,再不想说下去,不自觉退后两步要走。 第550章 柳侍郎怒其不争地跟上去,再开口已多了严厉,“你若是还记得家族和你父亲,就得笼络这晋阳公主,事事顺着她又如何,不过是一介女流还能拿你如何?她如日中天又看得上你,能借势几分已经是咱们家族的气运。” 他叹口气语气放缓,“嫣琴,我知你心中没有大志向,可你能安稳,家族里那么多人却因你不争不抢难以安稳。这京城高门大户不知凡几,咱们柳家也是显赫过的,总不能一直这样沉寂下去。” 柳嫣琴被他温和又十分痛心的话语说得心旌摇曳,想起家里族中的兄弟姐妹,再想开口喉咙里就被什么堵住了。 但她还是不想不愿去争,让手里染上仇怨罪孽甚至别人的血,最后难道要变成慕容云雪那般? 柳侍郎也是看出她的摇摆不定,上前半步低声道,“你娘这把年纪了,从前交好的大族夫人如今都是三品二品的诰命也不屑来往了,她终日寂寂,就盼着你在宫里有出息。你娘最看重你,爹也是一样,咱们柳家的将来都要靠你来挣啊。” 起风了,带走道旁树上脱落的老叶,若抬头便能看见粉红新芽已冒了头,柳嫣琴看得痴了,柳侍郎也耐心给她时间去细想。 他这女儿虽是没有手段,但如今有了沾亲带故还主动联络的慕容云雪,何愁柳家没有将来?就如姜相一般权倾朝野也不是不可能。 野心如蔓草铺满本来荒芜的心间,柳侍郎自认能力不差,既然能培养出柳嫣琴这样的女儿,自己又怎么能屈居侍郎之位太久? 如今天时地利就差人和,正好有慕容云雪助力,他仿佛已经听到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看见自己带着柳家全族一飞冲天的那一日。 良久,柳嫣琴抬起头,目光总算坚定许多,“既然父亲有心,不如先去见晋阳公主。” 敏妃宫中。 太医战战兢兢开了药,又将忌口都告知秋叶,瞧着秋叶给她敷好了止血的药膏,但半晌没等来皇上,敏妃的脸又冷着,实在是不敢开口告退。 “嘶——行了,你给本宫头上缠个系带,免得手僵了。” 姜暄和余光看见秋叶的胳臂在抖,又看见低着头的太医不住擦汗,语气马上松下来,也不再板着脸作冷酷模样。 “大人也辛苦了,本宫无事,你可以回了。” “是,还请娘娘好生休养。” 姜暄和指间敲了几下桌面还是坐不住,起身让秋叶重新梳头,整理衣裙,“咱们恐怕得亲自去向晋阳公主要人了。” 秋叶有心劝阻,但一接触到姜暄和的目光就住了嘴。 娘娘下定决心的事少有人能改变,还不如去将皇上请过来——话又说回来,说不准就是皇上不来,娘娘的心情才这般不好。 往晋阳公主处走到一半,姜暄和就再度头晕目眩,不得已被秋叶搀扶着坐在凉亭。 “娘娘不宜亲自去,就算兴师问罪,之前也在晋阳公主那吃了大亏,您就不怕她还是这么狠辣?” 这话却没让姜暄和觉得害怕,晋阳公主也不是第一天如此,她此去是占理的,若这位辣手无情的大长公主再动手,传出去可就是她脸上抹黑。 然而身子虚弱不允许姜暄和再动作,她好容易平复了气息,还是觉得头脑沉得慌。 秋叶心急道,“要不奴婢去走一趟?那么多嬷嬷都在,奴婢不会吃亏的。” 第551章 “你啊,我就是担心你们吃亏才要去的。你也说了那么多嬷嬷,可人都去了却没一个回来,怕是非要我亲自去才有个结果。” 姜暄和心里还是忐忑,此时若竹匆匆赶来,还带了一盒糕点。 “正好,你照看娘娘,我去一趟。”秋叶将姜暄和安稳交给若竹,脚下生风地走了,不容姜暄和再说什么。 若竹看姜暄和脸色白如纸心惊不已,在后边扶稳了姜暄和,让随侍宫女打开食盒,劝她用些。 秋叶走到一半遇上柳嫣琴和一位官服男子,两人拉扯,秋叶好歹也有些眼力见,那男子身上的官服那是正二品,如今能和柳嫣琴扯上,又有这等地位,应该是柳侍郎无疑。 她行了礼,心下思量这二人要去哪,这方向再走下去只能是晋阳公主处了。 柳嫣琴认出这是姜暄和身边侍女,那日敏妃流产的惨象顿时历历在目,她咽口水,心生退意。 “敏妃可还好么?” “托德妃娘娘的福,一切都好,只是这会儿要去晋阳公主那儿讨个人。” 不对劲,柳嫣琴虽然不参与斗争,却也嗅出不寻常的气息,那日敏妃亲自去都在晋阳公主手下讨不得好,如今只派一个侍女去能做什么? 还是说敏妃无法亲自前来? 一想到晋阳公主的种种做派,柳嫣琴忍不住哆嗦一下,余光便看见自己父亲皱眉不满的模样。 她预感敏妃出事了,听闻公主往她那塞了个女子,其余内情暂且不晓。 思索片刻后,柳嫣琴状若关切问道,“你甚少离开你们娘娘身边,这是怎么了?” “这……”秋叶在姜暄和身边耳濡目染,如今又有杜灵儿自称皇后,自然知道这位置之争如火如荼。 而这位德妃与长公主有旧,此去莫不是结盟? 连柳侍郎也在,秋叶越发肯定心中所想。 只是该如何让她知难而退?方才柳嫣琴那一哆嗦她自然也看见了,怕是这位娘娘心气不高,胆量也小,来找晋阳公主多半不是自愿。 秋叶低下头,先叹口气,娓娓道来方才姜暄和的遭遇,果然给柳嫣琴听得脸色白了几分。 她犹疑地看着身边的柳侍郎,轻轻摇头,“父亲你也听见了,连陛下最宠爱的敏妃都如此,咱们再去也只不过是给她作随意可毁的玩物。” 秋叶听到这赶紧告辞,继续往明光宫去。 凉亭里,姜暄和一面担心秋叶,一面又担心慕容峥不来是否有什么难处。 如今内忧外患,他还有诸多政事缠身,相隔不远却想见一面都难。 姜暄和苦笑,对他能否应允自己所求心里没底,但总是要见面说的,尤其拓跋扈的身子不容乐观,越早返程越好,朋友一场她不希望他出事。 正想着,人就到了。 “人在这好好的,你看见了就跟我回去。”拓跋翡玉不近人情的声音传来,姜暄和也看见了她暗藏关切的冷脸,还有欣慰笑着注视自己的拓跋扈,正坐在轮椅上。 她赶紧起身迎上去,差点跟拓跋扈撞上。 “你怎么来了?”姜暄和打量他,单看脸色算不上能出门,可他还是来了,是听闻了自己宫里那事。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咳咳,现在放心了。” 拓跋翡玉忍不住瞪了一眼姜暄和,又提醒拓跋扈药还没喝完。 他衣襟上的点点猩红让姜暄和移不开眼,拓跋扈后知后觉想遮掩,却是欲盖弥彰。 第552章 “我没事的,倒是你,头还疼吗?” 拓跋翡玉看不下去了,当着众人的面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却也没有走远,只是在凉亭附近,背对着他二人。 姜暄和明白身为姐姐忧虑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其实她自己也希望拓跋扈能安心养伤。 “你先回去吧,我今日必定跟陛下说好你们回国的事。”只是她自己能不能跟着离开却是未知数。 这未尽之语被拓跋扈从她神色中几丝挣扎看出来了,“那你呢?能不能跟我们一起走?我姐姐不是讨厌你,她——咳咳,是我让她担心了。” 话虽如此拓跋扈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怀着期待注视姜暄和,希望她能说出那个让他宽慰欢喜的答案。 姜暄和倒了杯茶,递给他,“陛下恐怕不会让我离开他,但这也是个让你们顺利离开的筹码。” 竟还要她来成全,拓跋扈心里发苦,姜暄和见他失望,也没有再说话。 明光殿。 柳嫣琴还是随着父亲来了,但门是父亲自己推开的,殿内纱幔重重不见人,二人等许久也没一个侍女太监来接待指引。 这轻慢的态度叫柳嫣琴渐渐露出不耐厌恶,泥人也有三分脾性,怎会任人羞辱。 柳侍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十分耐心,对柳嫣琴的不喜视若无睹,等到慕容云雪一声“怎么才来,本宫回宫那日也不见柳侍郎进宫拜见,真是失礼。”,才迎上去。 到底是谁失礼!柳嫣琴有口难言,她甚至没有抬起头直视慕容云雪的力气。 但身边的父亲却已提前捏住她的衣袖扯了扯,意思是让她忍耐,自己还热络问候起来。 等二人客套告一段落,柳侍郎趁慕容云雪转身往里去,在柳嫣琴耳边威胁,“你我手中可是全族的将来,管好你自己的小性子,莫要惹恼了公主酿成大祸。” 柳侍郎先上去,待柳嫣琴整理好心绪跟上时,却看自己的父亲卑躬屈膝为慕容云雪端茶,偏偏那趾高气扬的人还迟迟不接,戏谑地看着自己。 “德妃的父亲倒是比德妃有教养多了,德妃你也好好看着如何伺候人,但凡学了一两分也不会让敏妃这种人都骑在你头上。” 一时间德妃浑身颤抖,竟分不清是痛恨这个软骨头的柳氏还是悲戚更多些。 似乎预料到她不可挽回的崩溃,柳侍郎回头使眼色,“公主大度不与你计较,你可不能忘了公主的恩德仁慈。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秋叶倒是没能见到慕容云雪,回来时同姜暄和说嬷嬷们都带回来了。 “那杜灵儿呢?”姜暄在书房喝茶看书,打量秋叶见她周全无事便继续扑到书页里。 “公主不让人见她,说是自会教导。娘娘,要奴婢说她不回来也是好事,省了您费心力应付。” 姜暄和淡笑,这算是知道自己理亏了?不过秋叶说的有理,她也懒得哄傻子。 窗外晚风送来淡淡花香,姜暄和想起还有未尽之事,一起身回头便看见慕容峥正进来。 “陛下!” 慕容峥一眼看见姜暄和额头上的伤,绷带上还渗出红,几步上前把姜暄和拥入怀里,他动作刻意放轻,怕碰到她疼处。 “陛下午后怎么不来?可是有事?”姜暄和抬头,蹙眉忧虑地看他。 “是有些忙,不过已经找到一位能遏制长公主的人了。” 姜暄顿时睁大眼,“什么神人?” 第553章 “寺里的主持高僧。”慕容峥笑得颇有几分志得意满,姜暄也安心不少,趁他此刻心情好说了自己的打算。 “这可好了,对内对外都是个交代。陛下,如今内忧迎刃而解,外患臣妾想替您一并除了。” 姜暄和尽力藏起忐忑,期待看着慕容峥,他认真听着,示意姜暄和继续。 “拓跋扈虽与咱们结盟,可眼下他性命垂危,不若先允他归国疗养,等好全了再回来也可为陛下效命。” 慕容峥起初是不同意的,但二人分离后也想了许多,眼下的确不值得再折自己人了,姜暄和说的又都是有理的,他刚要点头,忽然发现她还没提到自己。 “那暄和呢,你要如何为朕解决外患?”他问出口时就发现姜暄和的神色奇怪起来,似是如释重负,似是难以开口。 慕容峥带着她到软榻双双坐下,安抚道,“你我之间没什么不可说的。” “那好,我说了陛下就算不允也不能生气。”姜暄和深吸口气,接道,“我想易容了和他们姐弟同去。” 沉默如香炉烟气蔓延开来,无形中将二人束缚。 姜暄和以为自己会不敢看他的眼睛,但慕容峥却只是表情淡然地摇头。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姜暄和没有继续开口,至少他已经同意拓跋扈离开,命可以保住了。 慕容峥还担心姜暄和多想,对她解释,“你知道我不放心你离开我身边的,再大的事也有别人去处理,这也是国事,尽可以交给满朝文武去尽心竭力,不必你涉险。且异国他乡,我鞭长莫及,怕是你离开一天我就要寝食不安。” 这一通真心实意的话说得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慕容峥把姜暄和拥得紧了些,也在她身后藏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 姜暄和心中暖融融的,轻笑安慰他,“阿峥这么不放心我呀?哎——你别。” 她脖颈上多了点点痕迹,声音也软下来,但这次她却没任由慕容峥乱来,“既然阿峥担心我,就不能让你我二人坐以待毙,虽说宫里也足够安全,但背后的隐患还是尽早解决为好。” 他以为姜暄和有其他办法了,谁知她跟自己讲起道理来了,“只要我在宫中就少不了被慕容云雪刁难,陛下请大师来也需要些时日,与其费心让我避开她,不如我离开宫中。” 姜暄和转身认真看着他,半诱哄道,“反正阿峥也要派人去查明白,至少我是知道内情的,在外也有他们二人照应,省了不少事。我相信公主会照顾好我的,自然,我也会顾好自己。” 没有回答,只有突然冷下来的眼神,慕容峥失望摇头,“你不能去,不是我信不过他们,但你……” 话没说完慕容峥就起身离开,姜暄和看着也没追上去。 秋叶从外头进来,叹气问她,“娘娘这又是何必。”但秋叶也知道两人是一样的性子,决定了就一定要做到,哪怕危险,哪怕艰涩。 “好了,早就料到他不许了,咱们再去问问别人,兴许就能去了呢?” 没有因此失落,姜暄和连夜造访了拓跋翡玉下榻处。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慕容峥知道吗?”这几日她要照顾拓跋扈,二人房间一墙之隔,看见姜暄和来就知道多半不是找自己的。 “公主见谅,我有事要同你还有拓跋扈商议,若是他睡了那我便同你说。” 她这么客气,拓跋翡玉只好敲了拓跋扈的门,三人围坐一桌等着姜暄和开口。 第554章 “那我只说了,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 “什么?”拓跋翡玉反应很大,她皱着眉,答案就写在脸上。 拓跋扈是有些惊喜,但又担心起慕容峥那边。 姜暄和看姐弟二人,坦然交代,“我是想替陛下查清楚我们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也需要你们二人帮助,陛下不许我去,所以我来问问你们这边,要是肯带我去也是一样的。” “哼,慕容峥也是真宠着你。”宠得任性妄为了。 拓跋翡玉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弟弟听的,让他趁早看清楚,姜暄和身边已经容不下他,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公主不反对就好。”姜暄和顺坡下驴,反正她俩关系也说不上坏,无非是她太担心拓跋扈了,这样的心情自己也有,可以理解。 拓跋翡玉是不大赞同的,但看自己弟弟那个不争气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让他失落,只好折中了说,“我不反对没用,你要能出得去宫里,再出得去国境线。” “这简单,”姜暄和早就想好了,自信介绍道,“拓跋扈,我知道你会做那种脸皮,能不能帮我做一次,我留封信在宫中,陛下就不会再为难,只是可能要先斩后奏。” 这可不算什么好法子,但拓跋扈还是没怎么犹疑就点头了。 拓跋翡玉看得额角青筋跳了下,“既然你有办法让慕容峥那边不追究,我们这边也没什么难的,都回去睡吧。” 姜暄和满意离开,拓跋翡玉却没走,无可奈何地看着拓跋扈,“你是不是觉得只是多带个人没什么的?” “不是吗?她也是有正事要去裘国,我们方便就带她一程。” “嗤,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想什么。”拓跋翡玉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预感说出来了,“我总觉得,她跟着我们回去了,会带来巨大的变化,要是不好的变化呢?” 拓跋扈好整以暇地观察他姐姐的神色,“还以为你会不让她一起,不过姐姐会相信这种没来由的预感还真是……稀奇。” “得了,那不是为了你,你身子再好些我也不必顾忌你。” 姐弟二人促膝长谈至深夜,解开不少心结,对姜暄和同行一事也没了异议,不过她自己回宫却没能睡安稳。 躺下没多久就听见秋叶在外头带着怒气说些什么,更嚣张的还有杜灵儿身边那个大嗓门嬷嬷,“敏妃”叫了好几声,她实在无法继续躺下去。 披上衣服出来,姜暄和看见又被送回来的杜灵儿。 “这是做什么?大半夜的在本宫寝殿前吵嚷,长公主教你们如此的吗?” 反正她和慕容云雪彻底撕破脸了,就彻底不管什么表面和谐了。 “敏妃娘娘,不是老奴说你,咱们皇后娘娘住在偏殿已经是极大的委屈了,你不迎皇后娘娘回宫还对皇后娘娘语出不逊,真是大不敬,若咱们公主知道了定要亲自教你什么是礼数体统!” 狗仗人势的东西,姜暄和突然当着众人的面丢了披着的暖裘,只剩下薄薄的中衣,秋叶见此立刻上前给她披好,痛心大喊,“娘娘可不要为了这些人糟蹋自己,太医说了这撞了一下就不能受凉受风的,要是留下什么顽疾,这些人一人长十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 姜暄和赞赏看她一眼,不愧是跟着自己的,一个动作就领会了。 此时只有这额头的伤口能要挟住杜灵儿了,说白了所谓身份高贵的只有这个杜灵儿,其余仆妇无非是仗势欺人。 第555章 之前杜灵儿也是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样子,虽不知去慕容云雪宫里听了什么话回来,但那股胡搅蛮缠的劲到底没跟着回来。 这就好应付了,姜暄和趁势咳嗽几声,抬手摸上自己额头上的纱布,“皇后娘娘是怎么让臣妾把额头摔了一脸血的,可还记得吧?” 她是笑着说的,语气也温和得仿佛问候,但杜灵儿就是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冷气,不敢说话,干脆点头,哪怕旁边嬷嬷皱眉也不敢再开口。 杜灵儿记得的是,她跟敏妃吵起来,然后她就撞了额头。 要是再来一次给她撞死了可怎么是好,那这个皇后还能不能当了?皇上会不喜欢自己的吧? 看杜灵儿瑟缩,姜暄和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总要拿出点款来才能让她和她手下慕容云雪的爪牙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还不等杜灵儿和那些嬷嬷反应过来,姜暄和突然大声呵斥,“既然是你做的就好好滚回去静思己过,带着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来本宫寝殿扰人好眠,是要兴师问罪么?皇,后,娘,娘?” 她凶得出乎自己意料,秋叶也被唬住了,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 不过这也算超常发挥了,杜灵儿吓得要哭出来了,她身边的嬷嬷也被吓了半边魂走,半天没反应。 秋叶袖子被姜暄和扯了下,顿时反应过来,学她的样子将人都蛮横地赶出去。 “等等。”姜暄和正要转身,突然叫住人,杜灵儿乖乖回头,姜暄和下巴点她身边那个嬷嬷,“你过来。” 其余嬷嬷都如释重负,被点到那位磨磨蹭蹭不敢上前,杜灵儿也不知如何做,被她攀上裙角求救也无动于衷。 实在是姜暄和刚才那一通吼把她弄得找不着北了,按理说自己是皇后,她不能吼自己,可是,可是,确实是自己让她受伤的,她还担心陛下怪罪呢。 杜灵儿没想明白,脚步错乱回去偏殿了。 留下那个色厉内荏的嬷嬷一步步蹭来姜暄和面前,“好,真不愧是晋阳公主的忠仆。你给本宫带句话给她,要是以为本宫是个软柿子,以为她能一辈子占着本宫的明光殿,就回去山上多烧几炷香求菩萨庇佑,不然——” 姜暄和故意不把话说完,毕竟她们被吓到了,自己会脑补的。 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嬷嬷看姜暄和背影的目光都多了几分恐惧,这位敏妃娘娘的好脾气是合宫皆知的,如今把人惹恼了又想起她是宠妃。 这要是真让慕容云雪和皇上对上,岂不是要拿自己开罪? 但她还是回去禀告了晋阳公主,以免自己的下场更加凄惨。 谁知晋阳公主听了反而没发怒,只是不屑嗤笑,“就她?荒谬!明光殿本来就是本宫的,她那点伎俩也只能吓吓你们了。” 蒹葭提醒她还有杜灵儿,“那皇后娘娘呢?若是敏妃真动手可怎么办?人现在就在她屋檐下。” 慕容云雪打了个哈欠,摆明了没放在心上,也丝毫不担心。 不过她对突然露出獠牙的敏妃还有些兴趣,心情尚好,罕见地回了蒹葭的话,“你都说了人在她屋檐下,若是出了什么事自然是她的罪过。“ ”就算灵儿把她弄伤了又如何?皇后自然是什么都做得。等来日我将那东西拿来给那个贱种一看,他不服气也得服气,敏妃?他可护不住。” 第556章 夜凉如水,安静得让慕容云雪不耐,她想起同样安静得让人讨厌的柳嫣琴,问她的动静。 “德妃娘娘回去砸了许多东西。” 慕容云雪冷笑,“谁给她的胆子,这是在做给本宫看么?真是不知事,本宫有心帮她,她也没那个慧根受教了。” 她心底到底不舒服德妃的反应,手里玉杯一气之下猛掷出去,砸了下面太监一脸血,人当即昏过去,也无人敢收拾。 蒹葭说了几句好话安抚着她,可不能让她继续生气下去,不然所有人都会倒霉的。 好在慕容云雪很快就收了脾气,手斜斜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既然这个柳家的不中用了,那也不必管她柳氏了,论起是沾亲带故,但以本宫的身份,想要谁死,想跟谁合作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笑得得意却又有几分阴狠,看得蒹葭心惊胆战。 “柳家心有违逆不可再用,你过来。”蒹葭用尽全力也没抑制住颤抖,只好祈求她不要在此刻脾气犯了,好在慕容云雪只是说了几个名字就退回去。 她心情甚好,摆手让人把小太监拖下去,那血腥味却已经蔓延得到处都是了。 也许她要的就是这样摄人心魄的威慑,蒹葭想,她记下那几个名字,恭敬应下。 但慕容云雪还没有回宫歇息的意思,她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转头看着姜暄和所在的方向,“敏妃,好一个敏妃,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在这宫里安生度日,都想跟柳嫣琴似的做缩头乌龟,孬种。缩进去又如何,本宫给你的壳都打破。” 蒹葭见慕容云雪精神高涨,一点也没有要就寝的样子,也不敢劝,只得随侍在旁,愣是到了三更天。 姜暄和那边倒是睡得早,但她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人入内,顿时警醒。 再细听却发觉脚步声熟悉得很,哼,之前要走的是他,现在要来的还是他。 床上盖了锦被的人只给人一个背影,慕容峥在床前站定,忍不住笑起来,“暄和若是没睡便往里挪些。” 姜暄和仍然一动不动,不知自己气息已因为心情有些乱了。 见此,慕容峥只得弯下腰想把姜暄和抱起来,这可把人吓着了,她突然反手往后打,兔子似的往里缩。 慕容峥嘴角忍不住勾起,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他宽衣侧躺在姜暄和身边,面对她露出几分不虞的背影也还是循循善诱,“暄和,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早先事忙忘了问,如今我带了药膏来,暄和若是没睡不如坐起身上药。” 这个“若是没睡”可算是逗到姜暄和了,她还真听话地坐起身,居高临下看着慕容峥,檀口一张却是气恼的话,“陛下还知道臣妾受伤了,大半夜的不让臣妾好好休息,涂什么药,献什么殷勤!” 慕容峥想笑,但也知道自己不能笑,他看姜暄和眼角晶莹还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要给她拭泪,谁知姜暄和脸一偏,反让额上伤口碰着了。 看她疼得龇牙咧嘴,慕容峥叹口气,其实来之前就从郑槐处听说了。 没想到这个杜灵儿也是个不逊慕容云雪的麻烦,只是姜暄和此刻这么有脾性,怎么白日里让人欺负了去呢。 他心疼又有几分对她软性子的着急,起身去取来药膏后小心给姜暄和解开纱布,看到那触目惊心的血口更是多了几分凛然杀意。 第557章 然而有慕容云雪在,这事就急不来,他握着姜暄和的手紧了几分,竟然面露歉意,“暄和,是我没有护好你,只是你也不必事事忍让……” 话没说完姜暄和就抽回手,眼含哀怨,“你还说我?杜灵儿不是自称是你的皇后,她要打要杀我能如何?” 杜灵儿虽不至于滥杀,但这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反驳不了姜暄和,更何况他只想好好哄着,但罪魁祸首也不能放过。 “暄和,我怎会怪你,都是杜灵儿的错处,我这就让郑槐传旨禁足她几个月。” 慕容峥真起身要出去找守在外殿的郑槐,姜暄和几念之间就觉不妥,连忙给人拉住了,“阿峥,别冲动,我现下不生气了。经此一事我瞧她是被吓住了,应该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大约是慕容云雪同她说了什么才会如此,不让她去明光殿兴许会好些?” 本来就是为了给姜暄和出气,不然慕容峥一个帝王也犯不上跟一个孩子计较。 且杜灵儿能与姜暄和叫板的依仗他心知肚明,不会再让她乱来太久了。 姜暄和被他闹得也没了睡意,二人干脆躺着说说话。 “阿峥,我……”姜暄和忐忑时会偷偷绕自己的头发在之间,但她的小动作总是逃不过慕容峥的眼,甚至他一看姜暄和这支吾模样就知道她可能要说什么。 大概就是上次让他们不欢而散的事,她还没放弃。 看着有时比自己还执着倔强的姜暄和,慕容峥心里却不再是生气,而是有些复杂的苦涩,她这是吃准了自己会服她的软?她为何能忍心离开自己去,那千里之遥的异国他乡涉险? 姜暄和也不再说了,看慕容峥的神色就知道,能不能成行只需等他一句话,而自己只是想再争取一二。 “你也很担心拓跋炎的动向不是吗,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始终是个隐患。还是说你觉得我只能待在宫里做你的敏妃……” 姜暄和犹豫半晌还是说出口了,之前好几次险境都教会她一定要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但机会近在眼前,还能一举两得帮到他,他却不许。 这种有所改变想要成长的想法,慕容峥是察觉了些许的,但身为男子的直觉告诉他,这说不好只是一个借口,事情也许还有其他隐情,姜暄和不好说出口的隐情。 尤其是她这样说,仿佛是对敏妃这个身份和陪在他身边不甚满意。 慕容峥眼里温柔被晚风吹散,转而换上审视怀疑,“暄和,你是不是厌倦这里,厌倦待在我身边了?拓跋扈呢?你什么时候会厌倦他?” 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其实说话的人心中也有几分忐忑,预料到说出口会给彼此带来不可挽回的裂痕和痛苦,然而情绪上头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时快意出口,留下对面人惊愕的双眼,也许还映出满是愧色的自己。 两人都不说话,眼神却交换不了太多想说的。 最终还是姜暄和先败下阵来,她没有太生气,只是伸出手高高扬起,顿了会儿才象征性在慕容峥手臂上拍下,然后带着柔劲缠上他胳臂,半个人都窝在他怀里,情态仿佛狸奴用尾巴缠住人。 但刚对彼此说了那样的话,慕容峥心底疑影告诉他,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是些微不敢面对的心虚。 第558章 “暄和你不要这样,你看着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告诉我——” “我说了你就会信我么?难道臣妾此前没有对陛下澄清剖白?还是臣妾此前做过什么对不住陛下的事?” 姜暄和平静退出他怀抱范围内,眉眼低垂,露出慕容峥不爱看的木然顺从。 不等慕容峥说什么,姜暄和自顾自穿好中衣,系好衣带时倒是看着慕容峥,“陛下疑心是对的,臣妾就是担心拓跋扈,他是臣妾为数不多的密友,如今危在旦夕,臣妾怎能不管不顾。” 都喊他陛下了,是真生气了,慕容峥晓得自己的话是有点重,也总是忍不住对她疑心,但说到底她为何不能远离那些对她有想法的人呢? “你回来!”姜暄和走到门口身后才来这么一句,她可不管,这事儿谈不拢就当他答应了,反正继续待在宫里不是受伤就是被猜忌,没一天好日子过,还不如暂时分开,彼此都冷静些。 慕容峥心中也郁结难解,独自坐了半个时辰,见郑槐按捺不住来瞧,便顺口问他,“暄和这是怎么了?” 郑槐一开始在外殿,但里头久久没熄灯歇息,他担心便走近了些,后面姜暄和说的那番话他都听清楚了。 这事儿他不敢掺和,却能替慕容峥想出个法子来,让姜暄和不白受委屈,这样一来两人关系不就好转了么。 “陛下,这敏妃娘娘是受了伤心绪不好,要怪就怪那个杜小姐。” 慕容峥想到她额上伤口,抬手让郑槐取出那封信。 信是慕容云雪那边给的,说是杜灵儿名正言顺的证明,他拿到时就看过,如今再打开看见熟悉的六个字,慕容峥还是忍不住嗤笑,“什么‘得天女,得天下’,唬三岁小儿的东西。” 郑槐没说话,低着头十分谨慎,甚至有几分紧张。 上次皇上看时便凝眉许久,就是因为这字迹,翻来覆去看都是先皇的笔迹。 也因此皇上才会遍寻存着从前圣旨的库房,一一比对,却越看越凝重。 想必是真的先皇遗书才会让皇上如此为难,但瞧着皇上还在细细看,貌似还有些其他的话写在上头。 郑槐不得而知,但他出主意才出一半,还得说完才能算功德圆满,到时皇上和敏妃娘娘和好也能记得是自己的功劳。 “陛下,且不论这位杜小姐是何身份,敏妃娘娘可是真被她伤着了。那么大一口子,奴才看了都后怕,这要不是娘娘自己当心,万一……” 陈了前情,这是知道慕容峥会为了那伤口心疼,郑槐话锋一转,“眼下杜小姐还住在偏殿,日后若是又跟这杜小姐撞上,有长公主做靠山,娘娘又不知……怕是到时娘娘讨不得好啊,若再受伤可怎么是好?” 慕容峥头有些痛,按了按太阳穴,这是让自己尽快把杜灵儿料理了。 他也想,至少不能让她继续祸害姜暄和了,可有这信还不够,他虽然有法子却也要等,眼下怕是只能哄哄她了。 这想法出现在二人小吵一架,不欢而散之后,还真有些讽刺,他自己想到都苦笑起来。 郑槐仿佛洞悉了他心思,也知道一时半会动不了杜灵儿,便换了个法子鼓励道,“您至少对娘娘服个软吧,娘娘还受着伤,身上心里都难受着呢。” 最终慕容峥也没说什么,甚至没有追去和姜暄和说清楚,郑槐不敢问,便也不了了之了。 第559章 姜暄和跟秋叶挤着睡了一晚上,次日晨起时头发乱糟糟的,坐在镜前都不敢看自己。 “娘娘心绪不佳,睡着了也翻来覆去的。”怪不得。 但姜暄和还是脸红,“那你是不是没睡好?” “奴婢不要紧的。娘娘这额头上的伤还得换药,太医也叮嘱了切忌发怒。” 眼看秋叶要絮叨个没完没了,姜暄和赶紧抓了把头发匆匆理顺就要离开,还是被秋叶拦住了,好说歹说让她安稳坐下,换了药又上了早膳才消停。 热气腾腾的小笼包是姜暄和这些时候的最爱,油香四溢,惹得她食指大动。 眼下已经是第三笼了,她刚要夹包子外头却闹起来,什么“让你们娘娘出来回话”,什么“不许擅闯”,都闹成一锅粥了。 姜暄和瞧眼前的虾蟹粥味道不错,还是叹口气起身。 “怎么了,这不是——”贤妃?她来做什么? 杜淑梅一身文气,作为贤妃是没得说的,遑论有时的做派还会让人想到她父亲,也就是当世大儒,太傅大人。 可文气的淑女在别人的地方闹哄哄又是怎么个道理呢? 宫女嬷嬷簇拥中的杜淑梅脸色不好,尤其是看见姜暄和之后更是皱眉摇头,“敏妃,本宫的狸奴似乎在你宫里,有丫鬟瞧见是你宫里的人抱走了。” 姜暄和才醒没多久,哪里知道什么狸奴,不过杜淑梅这言行做派,还真是同她爹大相径庭。 “本宫不知,贤妃着急本宫便差人找找,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将阵仗弄得如此夸张?” 这话本是疑惑杜淑梅的真实来意,为了一只猫跟同级的嫔妃闹僵,姜暄和都不敢相信她是这样没脑子的人。 但杜淑梅闻言眉头蹙得更紧,看姜暄和的眼神也多了轻蔑和厌恶,“不必劳烦敏妃了,本宫既然已带了人来,又是本宫的狸奴,还是本宫的人去搜为好。” 不等姜暄和同意,她身边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四散开,涌入四处去找这所谓的狸奴。 “真是荒谬!我们娘娘与您同是妃位,怎能如此无礼?”秋叶看不下去,但她势单力薄想拦住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暄和宫中其余人等多半被杜淑梅这阵仗唬住了,加之姜暄和一贯的温和性子,一时间也没人动手拦一下。 这都被姜暄和看在眼里,她虽不明杜淑梅今日为何要让彼此闹红脸,可自己手下这些人的不顶用可是真切看在眼里了。 等此事了了定要好好整顿一番,免得谁都以为自己柔善可欺,那日子才是真不好过了。 杜淑梅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挪动,就这么打量姜暄和,那眼神仿佛看一个摆件或是一盘菜肴,让人不太舒服。 姜暄和维持着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但心里却纳闷,贤妃之前虽然也少来往,却并不曾听说是这样不讲理的人。 这番做派倒是有几分故人的影子了,她突然哂笑,“既然姐姐已经让人去找了,我也省了费心,只是这狸奴什么来历竟让姐姐兴师动众也要找到?” 杜淑梅身边留着伺候的丫鬟一开口也是同样的高高在上的口气,叫人不舒服,“自然是我们娘娘的爱宠,敏妃娘娘宫中有人手脚不干净,还得我们娘娘来提醒。” 这点激将法姜暄和还看不上眼,让秋叶搬了圈椅出来,铺上锦缎优哉游哉坐下,不多时还有侍女奉上茶水糕点,这不动如山的做派让杜淑梅也愣住。 第560章 她没想到这敏妃不光有邀宠的本事,还真有几分沉得住气,怕不是同姜中正一般的狡诈。 看来得重新审视姜暄和此人了,杜淑梅抬起手,阻止了身边侍女要继续说出口的挑衅。 “贤妃可吃过早膳了?这么一大早跑来,瞧着气色都不大好了,本宫这有些糕点,你若是看得上尽可以用些。”反正姜暄和自己是吃不下了,但她还有些惦记小笼包,配上豆真是珍馐。 贤妃不答,以为如此就能让姜暄和尴尬,可她只是微微低头品茗,甚至面色如常。 等派出去那些人都回来了,却个个摇头,显然是一无所获。 看着姜暄和还在悠游自得喝茶,她脸面有些挂不住,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敏妃,你宫中人私自带走了本宫的爱宠还不交出来,可是敏妃授意?” 杜淑梅甩开被宫女扶着的手,大步上前怒视姜暄和,却不知在姜暄和眼里已是色厉内荏之相。 没搜到那只猫杜淑梅也知道没底气,但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有了底气,回头给方才没动作的嬷嬷一个颜色,便回头对着姜暄和冷哼。 “那猫儿就在敏妃宫中,方才只是给妹妹个面子,若不完璧归赵,今日怕是无法善了。” 姜暄和抬头对上她的脸,也笑一声,却听不出什么温和之意,“贤妃你仅凭一个丫鬟一面之词就浩浩荡荡来本宫这里挑事,如今是搜也搜不出个所以然,还要胡搅蛮缠。当朝太傅就是这么教女儿为人处世的么?” 这可说得场面火花四溅了,秋叶看着自家娘娘终于支棱起来了,虽然快意,但也有些担心。 诚如姜暄和所言,当朝太傅可是占尽了民心,后宫妃嫔一般都不敢随意与贤妃有龃龉。 但若是她们娘娘今日能让贤妃铩羽而归,那可相当威风! 姜暄和猛地合上茶杯盖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果然吓了贤妃一跳。 “敏妃你这是做什么?” “秋叶,关上门,本宫要同贤妃好好论一论这事儿,不能有外人来扰。” 秋叶马上喊一声“是”,精神抖擞面带得意,招呼几个宫女去抄了贤妃的后路。 不得不说在自己的地盘做什么都多几分底气,更何况姜暄和本就占理,如今只不过是要一点点攻破她的心防。 她不信当世大儒的女儿会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的事情孰对孰错,又有多么咄咄逼人。 “贤妃别急,既然你的人找不到,那本宫也只能派出自己的人去找一找了。毕竟是贤妃的爱宠,虽说不知怎的跑到本宫这里来了,呵,那本宫就帮了这忙,说到底这还是本宫的居所,自然是本宫的人更熟悉些,你说是不是?” 姜暄和的话入情入理,无一人能反驳,且她那话说得贤妃面皮都有些抖动泛红。 本就应该姜暄和自己派人找,她这么做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但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她万万没有临阵脱逃或是对姜暄和讨饶的可能。 杜淑梅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敏妃倒是信得过自己宫里的人,也不查问一二。” 这话自然也是提醒了姜暄和,但她不觉得拿了猫算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只给回来身边的秋叶一个眼神,让她吩咐人下去查问,事情还是要搞清楚的。 “信得过信不过不都是伺候本宫的么,兴许只是看见了那猫以为是野的,想带回来逗本宫开心也未可知。倒是贤妃的人倒是雷厉风行,不也没找到猫,没办成事?” 第561章 斗嘴姜暄和是不会输的,贤妃此人呢,深居简出,阖宫宴饮也甚少出席,是个闲人。 她不像姜元敏那般手段狠辣卑鄙,因着出身是个有架子的,同她针锋相对几句让姜暄和看出来了,碰到个肚子里只有正经话的,这次来找茬也不知道是被人喂了什么药。 但碰到她可算是踢到石头了,昨夜和慕容峥不欢而散,她现下心情还不大好,方才吃也没尽兴,正窝着火。 故而姜暄和虽然是笑着的,却是笑里藏刀,一字一句不肯服输,气势上倒是后来居上。 秋叶很快回来了,躬身在她耳边说起,“奴婢打听到了,昨夜有几个膳房的丫头去取夜茶喝,碰巧遇到了就抱回来了,现下在——”猫叫声响起,将众人目光都锁定在后院。 那边是有许多花草,倒是猫会喜欢的地方,姜暄和也听到了熟悉的笑声,摆摆手让秋叶不必再说了。 她叹了口气,就知道人在自己宫里总会出事,之前是自己额头出事,现在又惹来贤妃这个事,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生。 “敏妃也听到了,果然在你宫中,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会儿姜暄和倒在意不上杜淑梅的眼刀了,反正里头那位跟她是半斤八两,斗起来输赢难说,自己隔岸观火再好不过。 杜淑梅是气势汹汹往后面去了,姜暄和跟去之后果然看见抱着猫的杜灵儿,一瞧见杜淑梅那眼神就抱着猫后退,这是不肯还。 看来那几个丫鬟是杜灵儿的人,姜暄和嘴角勾起,好戏开场了。 “敏妃,你宫中的人你不管管?这分明就是本宫的狸奴!” “是,这位……杜小姐的确是住在本宫偏殿的人,但本宫也管不了她,有太长公主作证的。” 姜暄和不想掺和,但杜淑梅这发怒着急的样子也实在有趣。 读书人家出身的大抵是这样的,急头白脸也找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脑海里都是那些典籍和礼义,着实有些刻板。 更无计可施的是遇上杜灵儿这种,秀才遇上兵了。 姜暄和轻触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越发觉得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杜灵儿看见她这动作不免眼神一黯,她在慕容云雪那被说教得脑子都晕了,只记住了不要再闹出姜暄和这种,免得不好收场。 只是眼下这个要抢自己猫的女人似乎也不s什么好人,她又是皇后娘娘,哪能让步,“这是我的!” 单论这一句的气势,姜暄和觉得还真有几分皇后的意思。 在杜淑梅的眼神逼视下,姜暄和到底没笑出来,还像模像样上去试着从杜灵儿手里把猫抱出来。 但这猫也稀奇,愣是要窝在杜灵儿怀里,对自己和杜淑梅反而不屑一顾。 杜灵儿呢,对杜淑梅龇牙咧嘴的像个小豹子,姜暄和无奈道,“贤妃你也看见了,这猫不舍得杜小姐,不知是喂了什么好吃的,竟然要离开贤妃宫里来我这地方。” 好一个含沙射影!杜淑梅咬牙瞪着姜暄和,“什么皇后,敏妃莫不是没睡醒,这人是你宫里的,又拿了本宫的东西,敏妃当真不管?” 杜灵儿抱着猫越来越紧,后退想离杜淑梅远些,她身边那些嬷嬷也煞有介事围起来做个保护她的样子。 这阵仗姜暄和之前已经见过了,正好是个打发杜淑梅的由头,“若是贤妃执意要这猫,恐怕只能去请陛下或是长公主定夺了,本宫身边伺候的人可没这么多。” 第562章 言外之意,拿杜灵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杜淑梅的脸因为气愤越来越红,她怎会看不出姜暄和就是把她甩给旁人,明明人在她宫里,怎的就管不了了?她不信! 兴许是看杜淑梅的神色越来越狰狞,杜灵儿也有些害怕,抱着的猫因为她手臂收紧叫了一声,杜灵儿也求助地看向姜暄和,“敏妃你可得护着我,我是住在你这里的!” 该死,姜暄和瞬间沉下好脸色,秋叶说这杜灵儿是从慕容云雪宫中回来的,那这话想必也是她教的。 难道慕容云雪知道贤妃会来她这闹上一场么? 姜暄和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杜灵儿昨天半夜回来的,贤妃今日一大早就来闹,说是巧合她都不敢相信。 也难怪这杜淑梅不敢对杜灵儿如何,却对自己恶声恶气的,一定要讨个说法。 “这是怎么了?”慕容峥闻声而来,却见这三足鼎立的焦灼场面。 姜暄和行礼,再一抬头却发现杜灵儿的猫不知怎的跳出去,正要往慕容峥脸上扑。 猫的爪子可是尖利非常,她心下震悚,“陛下当心!” 慕容峥的身手自然不是随便一只小兽可以让他受伤的,他手臂一挥,把即将砸到脸上的猫挡了出去。 谁知杜灵儿惨叫一声,盯着那猫飞出去,摔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慕容峥对杜灵儿没什么耐心,只瞧了眼杜淑梅,就过去姜暄和身边。 “可有伤到?” 姜暄和摇头,这样明晃晃的偏爱,算是和好吗? 被他们俩这么一刺激,杜灵儿猫也不看了,哀怨地盯着慕容峥,“陛下什么时候封我为皇后?” 杜淑梅说不出什么,慕容峥都来了,她本想直接告退,但心下没底愣是不敢开口。 那猫也是,杜淑梅身边的雨露是负责照料的,这会儿眼睛瞪得老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闹事闹到皇上跟前了,谁对谁错还真不好说,尤其是看慕容峥对姜暄和那个温柔劲,雨露担心地看着杜淑梅,想劝她就此了结。 反正杜淑梅也不是太在意这宫中的恩宠,她家境不俗,就算不得宠也缺不了吃穿用度。 慕容峥没有轻易揭过的打算,他问了姜暄和来龙去脉就看着杜淑梅,“贤妃,这可是你的猫?” 姜暄和好整以暇看戏,之前一个劲说是自己的猫,偏要找到带回去,现在呢? 趁着杜淑梅骑虎难下,姜暄和也看清楚了这人几斤几两。 她在宫中度日不想结仇,便开口将杜灵儿也提了一嘴,“陛下,这猫是贤妃的不错,可昨夜里被杜小姐的丫鬟带走了,方才还在她怀里,也不知怎么就往陛下面门扑,臣妾看得真是心惊肉跳,还好陛下无事。” 慕容峥心知是她做戏,也明白杜淑梅与姜暄和是没什么仇怨的,今日之事多半还有个幕后黑手。 但这不代表杜淑梅就能轻易逃脱责罚了,无缘无故为难姜暄和不说,还要听从别人的话在他的后宫挑事。 “贤妃,你可知罪?” 杜淑梅早就知道了,这会儿跪得飞快,“陛下息怒,臣妾只是来找这只猫,不是有心要与,要与敏妃过不去,更不知这猫为何会突然扑来。” 她说的大约是实话,但姜暄和看向慕容峥,那猫扑过来时他也有一瞬的讶异,这会儿是不是还在生气也未可知。 帝王一怒可不是那么好招架的,杜淑梅方才可以对她出言不逊,百般刁难,此刻却不能用言语让慕容峥相信她无辜。 第563章 杜灵儿没了猫本就失落,慕容峥也不理会自己,这会儿也是憋了气在心里,杜淑梅正要求饶,她就冲了过去,穿过一众人等又撞开门,跑远了。 杜淑梅被她撞歪了去,虽然有宫女扶着,却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再看着慕容峥微微张嘴却没什么话可讲。 慕容峥有些厌烦这种无休止的争斗,更何况只是为了一只猫。 况且他今日来是有事要和姜暄和商量,还是不宜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辰,“贤妃扰乱宫闱,罚俸半年以示训诫,下不为例。” 姜暄和也松了口气,但杜淑梅告退时那怨毒的眼神却着实让她不明所以了。 “你没事就好,若是回回都如此硬气,哪里会受这么重的伤?”慕容峥还在看她的额头,她回神长出口气,“那也不是我想硬气就硬气的,若是阿峥不来,今日还不知什么时候算完。” 明光殿。 慕容云雪看着这个哭哭啼啼只知道告状的杜灵儿就心烦,为什么这么没用呢?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妃子,自己都告诉她了是皇后,还是束手无策,甚至吃了亏跑回来。 “不要吵闹,安静些!”慕容云雪夜不敢太大声,她身处内殿,身后的流云正在运功调养,此刻正是要用内力逼出体内虫子的关键时刻。 她身边可用的人中,流云算是一大助力,若是因为这个小傻子坏了他的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但杜灵儿的性子就是有逆反的,方才当着慕容峥和两个妃子的面都敢横冲直撞出去,这会儿也不会因为慕容云雪更凶一点就收敛着。 她不让自己哭喊,这委屈就更多,一簇一簇的在心里生发,惹得杜灵儿哭得更大声。 慕容云雪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此前警告她都是收着声的,这还不顶用,赶紧喊人进来把这祸事带出去。 奈何流云已经听见了,顿时心急如焚,体内气息也乱作一团,慕容云雪眼看着他面目扭曲,自己却束手无策,也是恨上了这个没用的杜灵儿。 人还没带出去,流云便在慕容云雪惊惶的目光里吐出一大口血来,鲜红得刺眼。 “小姐,我的小姐呢?怎么在哭?” 慕容云雪真是牙都要咬碎了,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渐渐脱离自己控制,这可不是好事,她看流云睁开眼,强笑着说杜灵儿无事,就是饿了找不到吃的。 “你说的可是真话?” 还不等慕容云雪找补,杜灵儿就从门外冲进来,身后是几个僵着手的嬷嬷,显然是没拉住她。 那几个嬷嬷都不敢看慕容云雪的神色,战战兢兢立在原地。 流云看见杜灵儿顿时眼神都亮了,但他胸腹震动,在杜灵儿靠近时又是一口血喷出,这次还多了什么扭,动的东西在其中。 小孩毕竟是小孩,杜灵儿被吓得呆了,流云捂着胸口安慰她不怕。 慕容云雪看他们如此离不开彼此,眼神流转,又有一计。 折腾了一早上,姜暄和那边已是准备起午膳了,慕容峥拉着她的手坐下,见姜暄和要开口,便执了她的手认真听起来。 这回姜暄和说起自己想出宫的事已是轻车熟路,不过慕容峥回绝得也是当机立断。 “暄和,你不顾自己我却放不下你的安危。” “这些话你都说过了,阿峥,你也看见了,这宫里就是有人不想要我好过,几次三番的为难我。” 第564章 她深吸口气才说,“今日要不是你,我与贤妃同级,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怕是午膳都吃不上。想必你也猜得到贤妃身后是什么人,她是不喜欢我的,今后也不会喜欢我了,而这杜灵儿无非是个小麻烦,就像那只猫,来历大得很,我拿捏不得。” 说起这事慕容峥也是头疼的,但姜暄和再下面的话他也不想听下去,好不容易见面,她还是固执己见,越想越没意思。 “阿峥,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纵容了这杜灵儿好几次,难不成她真是皇后?” 慕容峥沉默着,不看姜暄和,甚至有些想离开。 姜暄和被他有些躲闪的目光弄得心里凉了半截,该不会这个杜灵儿真是什么惹不得的吧? 瞧着慕容峥都无法可想,还不愿说,姜暄和心里也堵了似的。 “阿峥!不是我要逼你,可你不说明白,她再闹起来我可不敢再受伤了。”她没说错,这些天说话稍微激动些就头晕目眩的,此时也是话音刚落就站不稳。 慕容峥扶稳了她,眼里固然有心疼,却还是不肯多言。 “朕最多下旨让她静心思过,你无事便少见她,好好安养吧。” 这不冷不热的话撂下后,慕容峥竟然就走了。 秋叶打量姜暄和的脸色,小心劝慰她先坐下。 宫苑周围绿树成荫,看多了也许就能心静些,可树上不知何时长出知了,声浪阵阵惹得姜暄和心火旺,眉头皱得更紧。 “回去吧,当我想见他似的。” 秋叶猜不透这指的是皇上还是杜小姐,但她很有眼色吩咐下去,尽快把知了除了,免得惹娘娘不快。 明光殿,慕容云雪看着流云脸色稍好了些就对杜灵儿又是安慰又是陪着玩闹,实在浪费时间。 杜灵儿着实是个没用的,刚带来宫中时让她给慕容峥找麻烦的,现在日日只知道让人陪她玩。 胸无大志不说,听话的本事也欠奉,自己不知费了功夫才叫她明白,当皇后才是最要紧的事。 更何况流云这风中落叶似的身子,不知还能不能继续为自己所用。 这些时日让她给姜暄和找麻烦愣是做不好,反倒给自己召来一堆麻烦。 这俩人眼里没有自己似的,慕容云雪额上青筋直跳,“玩够了就给我过来,别以为有他我就动不了你,让你去敏妃那你都做了什么?” 杜灵儿不敢看她,长久相处下来知道流云是可信的,于是抓他的手抓得更紧,慕容云雪只得命蒹葭上前将二人分开。 流云果然挡在前面,只是盯着慕容云雪,未曾说话,但冷漠的眼神就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慕容云雪见此倒是觉得好笑,“怎么?让你保护本宫,结果不光你自己耗损良多,本宫也受伤,还想要她?别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本宫的。” 杜灵儿最怕她这样,同流云截然相反,故而她缩在流云身后怎么也不肯跟蒹葭走。 蒹葭一人难做,回头使眼色来了另一个宫女,一人拉住杜灵儿的腰身往外扯,一人掰开杜灵儿攥住流云衣裳的手指。 见慕容云雪不允,流云眼底发寒,一抬手便在瞬间了结了离自己更近的宫女,又警告地看向另一边的蒹葭。 早膳时还搭伴的好友死在面前,蒹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意识回头看慕容云雪,在她脸上看见了诸如讶异,欣喜,凝重的情绪。 第565章 但她还是放了手,说不准慕容云雪有别的吩咐,她可不想命丧于此。 “有意思,你这是伤好了?” 玩味的笑意出现在慕容云雪脸上,她拍了几下手,似乎很是满意。 从方才出手的速度和力量来看,流云应当是好了许多,如此她也可少担心一层。 更满意的是眼下他很好拿捏,想要杜灵儿就拿去,反正这个累赘在自己手里也没什么用了。 流云拍拍杜灵儿身上衣裳,把褶皱都抚平,又好一通安慰,这些都做完才回答慕容云雪。 “是,在下可以自己疗伤,公主不必担心。只是在下不放心杜小姐离太远。” 慕容云雪抬高了下巴,思索着,“你这是跟本宫提条件?” “是。”流云微微低头,他晓得慕容云雪的为人,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换杜灵儿在自己身边也无不可,毕竟他唯一忧心的的就是她了。 看出流云的坚决,慕容云雪便知道这笔交易对自己还算有利。 蒹葭回到慕容云雪身边,不敢抬头,她生怕流云还记仇,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蒹葭,去将偏殿收拾起来给杜小姐住。” 猛地被喊到,蒹葭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了慕容云雪似笑非笑的脸,顿时心中一寒,连忙应声离开。 流云很快道谢,拉着杜灵儿说些话,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模样,甚至有些笑意。 慕容云雪是没心思听,她只要这把刀用得顺手即可。 次日晨起,姜暄和精神不大好,眼前有个虚影正坐着用早膳,这可是她自己宫里,何人如此……“陛下?” 慕容峥为着昨日过意不去,早早来了想陪她用早膳,说说体己话,但姜暄和见到自己,神色并没有多欢喜。 “嗯,暄和醒了,今日看来好些了。” 她闻言抚上额头,其实伤口还是很疼,因为太医说的忌讳她几乎都犯了一遍,此时想到不免叹气,心想是否流年不利。 “那臣妾先去梳洗。”姜暄和规规矩矩行礼绕过他,等再过来时面前是慕容峥给她盛好的山药鸡丝粥,旁边小碟子里正是她昨日没吃尽兴的小笼包。 如此,姜暄和眉目才有了些柔和欢喜,“多谢陛下。” “嗯,你喜欢吃就好。” 慕容峥起得很早,其实已经吃过了,方才喝了半碗粥,想等姜暄和吃完给她上药。 秋叶在门口守着放心许多,至少皇上和娘娘之间没生出什么嫌隙,这你来我往的还如从前一般。 她早早备好了要给姜暄和换的药膏,估摸着里头吃得差不多了就要去拿。 刚迈出几步就看见前面来了不速之客,她认出是慕容云雪身边那几个丫鬟之一。 “真是晦气。” 她咕哝一句,忍着不适上前拦住人,还叫上好几个丫头一起,“皇上和娘娘还在里头说话,你这么进去不合规矩。” 那丫鬟随了慕容云雪的脾气,不客气挥出一掌把秋叶的手打开,再没人敢拦住她,“什么规矩,我们公主就是规矩,让开,公主有事要知会敏妃。” 秋叶拦不住就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免得她做什么更出格的事。 姜暄和是对着门口坐的,看见帘子掀开老大,将外头刺眼的光都透进来,来人还是慕容云雪身边的丫鬟,顿时不悦。 慕容峥随她的神色也看过去,那丫鬟倒知道行礼,只是出口的话却十足无礼。 “我们公主说了,以后杜小姐就住在明光殿,不劳烦敏妃照料了。” 第566章 这就知会她一声,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姜暄和拿着筷子的手隐隐颤抖。 她好歹也是妃子,就算面上要敬重这个公主,真要论起来其实她俩平起平坐也不过分。 怎么能让她一直这么颐指气使的,把自己当这个皇宫的主人似的。 她不答,看向慕容峥,昨日他先走了,也没给个准话,现在人家都挑衅到自己面前了,慕容峥作为皇上,这个宫城实际的主人,总不会无动于衷。 “知道了,你先回去。” 不怪姜暄和失望,他这次还是这么淡淡揭过,也没追究这丫鬟无礼。 姜暄和食不知味,也看得出慕容峥心不在焉。 等她放下筷子,慕容峥看着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打算,而是直白道,“暄和,此事你不可妄动,我先去明光殿找她问清楚,你……别担心。” 不等姜暄和回答,慕容峥就起身离开,出去遇上秋叶端着药膏,愣了下才继续脚步。 秋叶入内,瞧见姜暄和失魂落魄便心疼,“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问得好,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了。” 对一个不涉实权的公主如此畏惧,倒让她渐渐失望了。 可姜暄和自己也无计可施,戳戳包子皮,没什么食欲便让人撤下了。 她想那就安心养伤吧,姜中正突然进宫来找她了。 “你是不是得罪贤妃了?杜源成这几日跟疯了似的找我的茬。” 他开门见山,甚至连贤妃都搬出来了,姜暄和顿觉不好糊弄。 不过贤妃一事又不是自己挑起来的,怎么说都是自己占理,想到这里姜暄和多了几分底气。 又思及姜中正这个老狐狸,在朝堂这么多年了,这么点小事情还要来兴师问罪,莫不是真老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中正身后就冒出姜新楣,原来他也进宫了。 这么多天不见,当日的不愉快其实所剩无几,但二人面对面还是有几分尴尬。 姜新楣同她行礼招呼总有几分别扭,也不肯多说几句。 姜暄和在主位坐下,心中怅然,他大约是被姜中正强行带来的。 这也是因为姜辛宇没了,姜家主心骨不能后继无人,姜新楣便是唯一人选。 看姜新楣神色疲惫,想必这些时日这样不情愿来的场合少不了。 “父亲哥哥先坐,有什么事慢慢商量。” 养伤把她的性子也养得耐心多了,眼看姜中正着急,便知道他的破绽多得是。 “你今日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这事没完。” 姜暄和闻言忍不住笑,“父亲真是返老还童了,怎么还胡搅蛮缠呢?先不论杜太傅忽然针对您是否有本宫的缘故,就算是,本宫如今是敏妃,也不是父亲可以随意问罪的。” 是了,她后头还有个慕容峥做靠山。 姜中正咬牙,斜着觑了姜新楣一眼,似乎是让他劝劝。 “暄和,你不可如此同父亲说话,有失礼数。” 看得出他是不情愿如此的,姜暄和的笑意敛了些,换上失望,“几日不见,哥哥倒是憔悴许多,还以为哥哥再不愿进宫来见本宫了。” 姜新楣不置可否,反正今日要找姜暄和的也不是他。 “你别说旁的,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贤妃闹起来了?我是怎么教你的?在宫中要安分守己,要尽快怀上孩子,你呢?什么事都没做成还要给我惹一堆麻烦,真是白养你了。” 这话秋叶听了都咬牙切齿,但姜暄和却还能平心静气,带着得体的笑意看着这二人。 第567章 “既然父亲说我与贤妃有龃龉,那倒是说说怎么回事。贤妃深居简出一向不与人来往,我为何要同她有是非?” 姜中正吹胡子瞪眼的,看姜暄和的目光越发不耐和危险。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知道,不要让我提醒你。我二人进宫时辰有限,你莫要再狡辩。” 看来怎么说都不会信了,姜暄和想到他一进门那句话,说不准那日找猫的闹剧他早就知道,这次来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些天她的确没怎么同宫外姜家联络,也不大关心姜家的境况,姜中正因此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控制也不意外。 “既然父亲不信,我也没有多说的必要,父亲认为如何就是如何吧。” 这话刚说完,姜暄和眼前就呼啸而来凌厉的一巴掌,她余光里还看见姜新楣心疼惊惧的眼神。 秋叶堪堪将她整个人扶住,也是这些天惊心动魄的太多了,她也历练出来了。 “好,好……”姜暄和捂着脸,笑意仍挂在脸上,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苍凉。 姜中正因那一巴掌站起来,对姜暄和怒目而视,满是不耐吐出几个字,“你最好听话。” “听谁的话?你的?呵,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把这座皇宫放在眼里了。有本事你就继续打,打死我啊!” 姜暄和声色俱厉,倒也唬住了姜中正。 他知道这个女儿是个乖顺的,偶尔有些手段也逃不出他的眼睛和手掌。 今日这么激烈的反应还是第一次,莫不是慕容峥给了她什么旁的底气?叫她如此大胆敢跟自己叫板。 但姜暄和还没说完,她起来逼近姜中正,直直盯着他,以一种堪称狠戾的神色。 “你若是今日不打死我,我马上就跟慕容峥说你当年是怎么为姜元敏打算的,我又是如何给她做了嫁衣。” 姜暄和继续往前,嘴里一字一句吐出毫不留情的话,“你信不信,姜家顶不住这欺君之罪?” 这话果然是他软肋,姜中正脸色一白,又看见姜新楣对他不赞同的摇头,差点站不住。 原以为姜暄和是个听话知道害怕的,但……姜中正颓然瘫在后面椅子上,姜新楣也不去扶,反而关切看向姜暄和。 至此,姜暄和审视这一对父子,忽然不屑嗤笑,“父亲要是着急满门抄斩,大可以继续闹,可别连累您惟一的儿子。” 姜暄和回去坐稳,让秋叶去拿冰块来敷脸。 “本宫与贤妃就算有龃龉,这宫里的事也轮不到父亲置喙,若是还惜命,还有劲可使,就想办法对长公主做些文章,不要成日无事来找本宫的麻烦。” 她说这话时是真心实意的烦,也不再愿意看他们二人,叫姜中正隐隐担心不再能用亲情制住她。 “长公主?” “父亲知道我同贤妃不虞,难道就不知长公主做了什么?” 冰块拿来了,姜暄和忍不住“嘶”了一声,这笔账她记住了。 这会儿姜中正火气下来了,对姜暄和也生出几分不可小视的念头,他接着问,“长公主对你暂且没有什么……” 姜暄和冷笑打断他,“父亲何时如此鼠目寸光了?长公主给我添的麻烦可不比父亲你少,若是她终日在宫中作威作福,皇上都不来,本宫何时才能有孕?” 这话说得没错,姜中正在心里掂量没多久就下定决心,“那好,既然你如此说,那为父就想想办法。” 第568章 没想到这老东西这么爽快,姜暄和趁热打铁,“还有那个杜灵儿,跟长公主一块的,也是爱跟本宫作对。我这额头上的伤你看见了,就是她害的,至今也没个说法。” 她蹙着眉摸额头上的伤,早上刚换的药膏,其实已经开始愈合了,但是这会儿要做做戏别人也看不出来。 姜新楣是最着急的,他甚至起身过来想说点什么。 他还是担心的吧,姜暄和心头微暖。 姜中正看过去,打量片刻,“还以为你多得慕容峥宠爱,看来不过如此。那个杜灵儿……等等,杜灵儿?跟杜源成有没有关系?” 姜暄和也认真起来,但想到杜淑梅的面容又摇头,“只是巧合。” “好了,你如今只要尽快怀上孩子——”他刚开口,就跟进来的慕容峥撞上。 “姜相这是催促敏妃还是催促朕?嗯?” 姜中正吓得差点没掉凳,连连告罪。 “陛下别恼,父亲是怕我与陛下不和,话说得不大好听罢了。” 有慕容云雪的威胁在,姜暄和需要姜中正更加信赖自己,这样才好做自己在前朝的剑,如臂指使。 “敏妃如此体谅,姜相还得明白君臣内外有别才好。”慕容峥的威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下还不动声色的的。 瞧这位权倾朝野的姜相怕是汗流浃背了,姜暄和心下稍稍慰藉。 “是,是,老臣知罪,这就带着犬子告退。”姜中正冷汗狂冒,想起姜暄和的话,生怕连累了姜新楣,这就急着要走。 但姜新楣还看着姜暄和,尤其是她额上伤口,姜暄和回视过去,看到他眼中淡淡的歉意,便求了慕容峥的恩典要同哥哥说说话。 “去吧,朕等你,姜相也同朕一起稍等片刻吧。”姜中正低眉顺眼,躬身应是,不敢有半点不耐。 同时慕容峥对姜暄和的态度也让姜中正打消疑虑,姜暄和怀孕让自己当皇子外公指日可待,也许是他心急了。 姜新楣其实不知从何说起,但还是顺着姜暄和被带到花园道旁。 “暄和,你……”他一开口就堵住,实在不知还能说什么。 姜辛宇一事她到底没给个准话,那个疑影也一直在自己心里。 眼下婚期将近,他不请姜暄和这个敏妃其实说不过去,也失了要给冯溪薛的体面。 可要是请她来呢,那个影子笼罩在自己头上,总让他惴惴不安,无法全然信任和亲近姜暄和。 “哥哥还在生气么?我若是说我没做过,只是不阻止别人有仇报仇,哥哥信么?” 这个答案姜新楣没想过,但姜暄和脸上的苦笑真情实意,他没有不信的理由。 且看她在宫里如此不易,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和家里和自己说,他也不免心疼。 看出他的动摇,加之自己也没说谎,姜暄和继续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哥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好了,好了,我信你。那你这额头可有好的伤药?要不要我回头给你取些来?” 宫中的自然是最好的,姜暄和心知肚明这是他相信了,也有心和好了。 “那再好不过,我还疼得紧呢。” 姜新楣不放心,她在宫中虽然看着很得宠爱,可还是受伤了,这不问清楚他如何安心。 “你这伤是如何弄的,可有办法避开那位杜小姐?” “其实杜灵儿不是要紧的,是长公主,如今谁都忌惮她,陛下也不好出手给我讨个公道。” 秋叶一看她这个语气这个神态,就知道娘娘又开始演苦情戏了,但话没说错。 第569章 而且她估摸着,娘娘是真在意这个兄长,那眼中的亲近之意一点都不假。 二人叙过话后便各奔东西,姜暄和回来见慕容峥脸色不大好,便顺口问了。 谁知他看自己的神色竟然带了几分怀疑,“暄和,你可知裘国的使者已经进京了?” 裘国的使者?姜暄和百思不得其解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臣妾不知,可是出什么事了?” 姜暄和有些不好的预感,尤其是慕容峥迟迟不说话。 慕容峥缓了口气才看着她,“使者进京并未通报,而是径自住进了驿馆,他们为何而来不必多说,方才已经来求朕要商量公主回国之事。“ 果然不是好事,姜暄和极力平静下来,却等来慕容峥一句,”朕想知道是不是暄和透露了消息。” 言简意赅,却晴天霹雳,姜暄和皱着眉逼视回去,“陛下怀疑臣妾?” “暄和前几日不是说要同他们一起去裘国?” “是,可陛下从未同意。” “那今日之事?”慕容峥接见使者时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事情都连起来了,拓跋扈受伤,拓跋翡玉要离开,姜暄和也要一起离开。 直到今日有了接应他们的人来自己面前陈情,他的疑虑终于燃烧起来,变成某种实质性的,会灼伤人的东西。 所以就算姜暄和露出不解和失望受伤的神色,他也一定要问个清楚。 作为帝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妃子与外臣有所共谋。 姜暄和也明白,若再提自己和拓跋扈的友谊只能火上浇油。 可慕容峥也明明白白不信她是想离开为他分忧,还能如何? “陛下,臣妾说不是臣妾,陛下可信?” 慕容峥没说什么,拂袖欲去,姜暄和也只是看着那背影,没有再出言辩解或挽留。 等慕容峥远去,她立刻去了拓跋翡玉处。 “使者已经来了,求见皇上要接你们回去。” 她语气冷冷的,除去被质问的心情不佳,还有她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拓跋翡玉做的了。 传消息出去是敏妃这个身份不能做的,她也从未动念。 不管慕容峥信不信,她总要把事情弄清楚了才不算白被冤枉。 拓跋翡玉在看着药罐子,苦味弥漫,显然拓跋扈还是不大好。 “你知道我弟弟的情况,他必须要走了。” 姜暄和说不出话,她也是一样的希望,但接下来的话谁都不好说。 拓跋翡玉撂下蒲扇,撩了下有些乱的鬓发,看着姜暄和,“之前只是本宫自己想回去,使者便出发了,如今只不过是多带一个人走。” 她看得出姜暄和夹在中间的为难,也看到她发红的眼睛,她语气里也没有那兴师问罪的意思,但连日来的困顿让拓跋翡玉也没什么好脾气。 “你有时间问我,不如去问问你们皇上为何不让我弟弟离开,难道让他死在这里会更好么?” 闻言姜暄和倒吸一口气,“陛下他……可你们使者进京为何不通报?难不成是想偷偷离开?” 拓跋翡玉不言,无声胜有声。 姜暄和摇摇头,“你这样犯了忌讳,陛下怀疑是理所当然的。你是让谁从宫中传的消息?” “没什么犯忌讳的,我离开本是理所当然,也是你们皇上同意了的,眼下我弟弟垂危,你们束手无策,难道还不能让我把人带走?” 拓跋翡玉再不看姜暄和,她还要照看药汤,不欲多说。 第570章 姜暄和也找不出她无理之处,可事情到此还是没有一个可以平和解决的出口。 二人一坐一站沉默了良久。 拓跋翡玉端了药进去再出来,看她还在这,便开口问她,“你呢,要继续待在这是非之地,还是跟我们一起走?我看你也不想额头上再多几个窟窿吧?” 什么窟窿,哪有这么夸张? “我可以给你时间好好想,这也是大事,你去异国他乡肯定要丢掉所有的故旧。我们的身份固然可以照顾你一二,但要生活下去,诸多地方都适应下来,肯定还是要看你自己。” 她说得没错,可姜暄和最大的顾虑不是这个。 果然拓跋翡玉也看出来了,笑着摇头,“是不是舍不得慕容峥?” “有这么明显吗?”姜暄和抬手压了压眼角,又有些委屈。 为什么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他看不出?还是说他的疑心一冒上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好了,我也不逗你了,我弟弟在里面,你去跟他说说话吧,免得过些时候就见不到了。” 姜暄和长出口气,不再纠结,“好,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说,只是……陛下如今已不大信任我了,你们要离开也只能自己筹谋。” 拓跋翡玉难得展颜一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她这么说多少让姜暄和心里好受些,她提起衣裙匆匆进去。 拓跋扈的脸色比起上次见他好似没什么差别,说不上好了也说不上坏了。 汤药到底还是作用有限的,姜暄和还没说话先叹口气。 “叹什么气,我不是还在这活生生的么?” 拓跋扈安抚她,但玩笑话却让姜暄和眼睛更红了些。 “我也想你快些好起来,可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外面的对话拓跋扈是听见了的,也猜到姜暄和和慕容峥说了他们回国的打算。 大约是没得到什么好结果吧,但这也不是她的错。 姜暄和面前出现一抹白,是拓跋扈递来的帕子,她泪眼带笑地接过,想握住他的手却踟蹰。 他当然知道她在顾虑犹豫什么,拓跋扈眼神略带遗憾。 “别难过,我会好的,你再为我担心自己身子要吃不消了。我听闻你受伤了还没能去看看,可好些了?” 姜暄和拿帕子按了按眼角,“自然好了,只是要和你一样修养一阵子。” “那就好,我还怕你要跟我一样喝苦药汤。” 虽是打趣的话,姜暄和也知道他是真不喜欢那味道,环顾四周拿了蜜饯盒子来,“要不再吃些?我便不客气了,方才和药罐子待了会便苦得难受。” 拓跋翡玉听着里头的动静,觉得拓跋扈能高兴些也是好事。 她还得提前预备明日的药,有几味药要提前浸着。 没想到刚转身就看见郑槐,她放下手里的药材,整理好衣裙发髻跟着去了。 内室里二人还在叙话,但姜暄和注意到拓跋扈的精神渐渐不大好了,反应会慢一些,但还是能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她起身,“我不打扰你休息了,若明日,你还在,我依旧来陪你说话。” 这也是她为数不多能为他尽一点心的了,别的帮不到,她这样做也是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些。 但拓跋扈突然及其迅速抓住她手腕,等姜暄和回头他又放开,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个香囊。 “这是?” “临别赠礼,我也不知姐姐的打算,若是明日我就不在了也未可知,这东西你以后或许用得到,我提前送给你,自己也放心些。” 第571章 最后几个字他没叫姜暄和听到,看着她惊喜地收下了还是洋溢出几分笑意。 “是一些毒,你们这里不能轻易找到解药的,若是将来有什么人特别惹你心烦了,你就可以用。” 姜暄和嗔怒瞥他一眼,“认识这么久了你何曾看见我与人结仇到不死不休?” “是,你性子好,只是防患于未然。好了,今日也说了许多,我想睡会儿,你先回去吧,小心些。” “那好。” 秋叶看着姜暄和走出来了还忍不住回头,自己也瞧了一眼,那人是真的不大好,不怪她如此担心。 门口仍然有拓跋翡玉的侍女在,姜暄和留了个心眼,问她拓跋扈睡了多久。 “主子午间才醒,睡足了的。如今觉得困大约是体虚。” “好,我晓得了。” 姜暄和却不觉得只是体虚。 午间到现在才几个时辰?他清醒的这会儿仿佛只为了喝个药。 方才还能有和自己说话的力气,姜暄和怀疑他是强撑着的。 心情沉郁地回了宫,见春月已经回来了,想必是伤口大好了。 姜暄和瞧着她气色尚可,便吩咐她过来。 “你还是回来近身伺候,秋叶我另有吩咐。” 的确姜暄和是独自回来的,秋叶被她派出去看顾那些孩子了,这会儿去还能赶得上宫门下钥之前。 “是。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春月不怎么抬头直视自己,但秋叶不是这样,姜暄和知道二人有差别,但还是打量她,问起她伤口的事。 谁知道她却支支吾吾,伤口有什么说不清楚的? 面对这样演技拙劣的人,姜暄和的玩心很容易就被挑起来。 她也不着急要她交代清楚,猫捉老鼠似的时收时放,一问得不到答复便不再管,而是让她学秋叶的样子伺候。 “她现下不在宫中,凡事都要你来,你也尽快学着些,免得出错耽误事情。” 春月还以为自己已经过关,姜暄和不计较那伤口,应和得很轻快。 “娘娘可要用些清茶点心?奴婢这就去膳房取。” 她倒是记得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姜暄和点头“嗯”了声就由着她去。 看来这丫头在自己身边也不只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有顾着她的本分的。 这么一想就有些好笑,姜暄和是真打算将她当丫鬟用的,就算她和她后面的人本意不在此。 反正人还在自己手里,怎么做不还是顺自己的心来。 春月走后她清净多了,也有功夫想拓跋扈的事情,那汤药她琢磨着是否要找个太医或外头的大夫看看,若是能有所改进自然好。 可拓跋翡玉……诶,方才出去怎的没见到她? 姜暄和觉得不大对劲,因为拓跋扈的境况,拓跋翡玉是不肯离开太远的。 那院落又不算太大,拓跋翡玉要出去才能叫她完全看不到,人哪去了呢? 她心中不安的感觉像涟漪一样蔓延开来,却碰不到边。 拓跋翡玉离开得无迹可寻,她忍不住起身要回去看看拓跋扈是不是还好,正好也有他嗜睡的问题要仔细问问那伺候的宫女。 姜暄和脚下生风,唯恐自己去晚了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即将要到那院落门口时,同燕燕碰到。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姜暄和心中不安的感觉更甚,燕燕看见她也似有了主心骨,连忙过来拉着她要走,“敏妃娘娘快去救救我们公主,不然来不及了!” 第572章 姜暄和踉踉跄跄地跟着她走,却还是一头雾水,一路上这丫头也只顾着哭,她赶路赶得实在没力气问。 等好容易到了,燕燕放开她了,姜暄和却站在养心殿门口。 “你们公主怎么了?为何带我来养心殿?”姜暄和拍燕燕后背给她顺气,想让她赶紧道明原委。 “你们皇上要娶我们公主,才肯让殿下回去,求求娘娘救我们公主!” “什么?你没听错?” 燕燕哭得快要说不清话,姜暄和看了眼养心殿的门,正要不管不顾闯进去,慕容峥和拓跋翡玉就出来了。 “陛下?”姜暄和心跳如擂鼓,她渴望慕容峥快些给她个明白说法,却又害怕真如燕燕所说。 慕容峥早就注意到拓跋翡玉那个侍女不在身边,方才也听到她的哭声。 但那又如何?他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对自己是如此,对姜暄和也是。 他示意姜暄和入内,三人分开站着,气氛有几分紧张。 “朕是打算娶公主,如此拓跋扈就可以回国了。” 姜暄和最后一丝温和也维持不住,“可拓跋扈一人能坚持回裘国么?他如今都……” 嗜睡还没问清楚,但姜暄和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在宫里安安静静养着,有最好的汤药吊着都是如此,要是在车马上,再加上长途跋涉,她都不敢想要怎么撑过这一路。 她不说完一是怕不吉利,二是为了慕容峥的疑心。 “朕知道敏妃担心友人,但拓跋扈也是朕的好友,如此安排是最好的。” 才不是。 姜暄和看拓跋翡玉一言不发,也不知她如何肯的。 等姜暄和再想开口说些什么试图转圜,拓跋翡玉却告退了。 慕容峥手一挥便允了,剩下连日不欢而散的二人四目相对,却看不透彼此。 “陛下,你明知道他有拓跋翡玉陪着也难撑过去。” 慕容峥默了一瞬,重新盯着姜暄和,“那暄和是如何知道他撑不过去,难不成他身体好坏你了如指掌?” “这叫什么话?一个人奄奄一息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想他死在路上吗?” 她无力得很,发觉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慕容峥拐到那里去,那个最尴尬,她最难以让他相信的地方。 慕容峥没再回答,嘴角平直一线,一副再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 “那好,既然陛下心意已决,臣妾无话可说,臣妾告退。” 她窝着满心的火气和忧愁回宫,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的,冷不防在亭台拐角撞上慕容云雪。 浓密高大的灌木旁,慕容云雪揉着自己挡住姜暄和的手臂,却没有第一时间对姜暄和发作。 她饶有趣味的打量姜暄和愤怒又着急的模样,很是享受。 不过这不是她今日目的,等姜暄和装模作样行过礼,她依旧朝养心殿去。 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瞧见姜暄和身边那个有些身手的丫鬟来了,便令人取来什么东西朝姜暄和过去。 “娘娘当心!”秋叶对慕容云雪最为警惕,迅速到姜暄和身前护着她,身侧手指已经摸上了薄刃。 杜灵儿从慕容云雪身后探出小半个身子来看,姜暄和也瞧见她了,只是她心情不佳,实在不想应付,刚准备让秋叶随她回宫,慕容云雪就伸出手,让她看见了一个金块。 “敏妃不必着急回去,本宫这有些好东西想让敏妃共赏。” 慕容云雪刻意将印鉴在手里转了几下,不大的物件翻来覆去的朝姜暄和展示,她再眼神不好也看清楚了上头是个展翅欲飞的金凤。 第573章 凤印?姜暄和嗤一声,谁稀罕。 他们家的人也真是奇怪,一个整日怀疑自己心思不在宫里,一个整日怀疑她要霸占这个后宫。 “看来敏妃知道这是何物,本宫也不卖关子,杜灵儿便是钦定的皇后,这凤印向来是我替她保管。你……” 姜暄和见她没有动手的打算,话没听完就转身走了。 慕容云雪夜不恼,琢磨姜暄和的背影,想她见了凤印在自己手里还这么干脆利落的离开,要么是真对皇后这个位置没心思,要么就是被慕容峥伤到了。 从她来时神色看,应该是后者。 还真是巧了,没有敏妃这个麻烦,自己扶杜灵儿上位必然轻松许多。 反正慕容峥那个所谓的皇帝也没什么本事反抗,她只管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然后等着杜灵儿的封后大典就是了。 “走,去养心殿。” 姜暄和回到拓跋扈的院落里边,一眼看见拓跋翡玉。 她几步上前质问,“你如何打算的?真要将他置之不顾?这一路上的艰险你是知道的,为何要答应他?” 拓跋翡玉还在茫然地摇着蒲扇,但药罐子里其实空空如也,柴火也并未燃起。 她抬起头苦笑一声,“人在他地盘上,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我答应或是不答应,对他都是没区别的,这事他也只是同我说一声,并没有问我答不答应。” 姜暄和失语,她差点忘了慕容峥为帝王时是什么样的人。 “你呢,我如今走不了了,你如何打算?看你的样子也是失望了,那还要在这里待下去么?” 虽然此情此景说这些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在,但姜暄和顾不得她什么动机,慕容峥是生龙活虎的,可里头躺着的却真的命悬一线。 她一抬眼就看见卧在床上的拓跋扈,生机寥寥。 “我这一身宫装穿上了难道还能走么?”姜暄和也苦笑,坐在拓跋翡玉身边。 “只要你想走,我还是有些办法的。”拓跋翡玉也看向里间,她是最担心拓跋扈的,就算自己无法亲身照顾,也会为他尽可能筹谋周全。 姜暄和见她手上的扇子停下来了,眼神也渐渐坚定,看向自己带了希望。 她不免动容,“我和你一样放心不下,如果你能让我出去,我就能替你照看他。至少不会缺衣少药。”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拓跋翡玉长出一口气,心下踏实许多。 眼下自己被困住,姜暄和可以说是唯一的希望了,除了她再没有人是她在这里信得过的。 “那你有什么法子?何时能走?我是不是要扮作侍女,宫中的敏妃不见了你如何遮掩呢?”姜暄和忽然压低了声线。 拓跋翡玉听着,知道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这些话也是她要考虑周全的。 且她能想得到,慕容峥十有八,九也会有所防备。 要从宫中偷天换日一个嫔妃,还是宠妃出去,这阵仗可不是一般大啊。 “我自有办法,但一股脑告诉你恐怕不妥,你也记不住。这样,你明日起,选个时辰来我这里。” “好,你有什么缺的只管遣人来我宫里说一声。” 姜暄和回宫后,心里仍然像揣了块即将落地的石头。 等夜间秋叶要吹灯了,她才被提醒还有那金凤印的事。 “那东西我也瞧见了,娘娘你就一点不着急啊?真不想当皇后?” 姜暄和摇头,难得露出笑意,“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宫中的许多事情还不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574章 闻言秋叶便想起之前养心殿的传闻,说是娘娘和皇上又吵起来了。 她不再说话,灭了灯便在附近守夜。 往后几日姜暄和常去探望拓跋扈的消息传到慕容峥耳中,他倒是波澜不惊,直至有一日他来找姜暄和没见人。 春月在旁伺候已经冷汗直冒,但秋月才是唯一的知情人,她哪知道到哪去才能把姜暄和喊回来,只能看着慕容峥不耐地端着茶杯,却一口也不喝。 “你们娘娘呢?” “奴婢,奴婢不知。”春月实话实说,可刚说完就听慕容峥冷笑,手里茶杯也摔出去。 碎瓷片飞了老远,还有一个就停在她脚边。 吓得春月连忙跪在慕容峥面前讨饶,“奴婢真的不知,只知道娘娘似乎往裘国公主那边去了。” 慕容峥闻言只说茶冷了,却不许她去再倒一碗。 “你平日近身伺候你们娘娘都不知她去哪了,那就和朕一起等,等她回来,看看她如何辩白。” 这词可重了,春月咬牙在心里大喊倒霉。 跟着姜暄和时日也算不短了,但好处没捞到,这倒霉的事情怎么都让自己碰上了。 姜暄和出去是不会带着她的,只会带着秋叶。 还不是因为秋叶会点武,真论起做事来她算个什么。 好在春月没跪太久姜暄和就回来了,看见这一幕却没什么太惊讶的样子,安抚了慕容峥之后还单独喊了春月来。 “你也是,皇上来了为何不好言相劝,让他去别处也是一样的。” 姜暄和这会儿不想见到慕容峥,更何况她方才心虚着呢,若是慕容峥查了自己的行迹可如何是好。 但对春月说的这话也不是真的责怪,她顿了顿就让秋叶去拿一个小荷包装银瓜子。 “你拿着,你今日也受委屈的,本宫不怪你。晚些还有个小席,算是犒劳你与秋叶这些天的辛苦。” 春月自是受宠若惊,还没做什么呢,只是跪了会儿,怎么姜暄和如此大方? 还有宴席,她顿感亏心,姜暄和似乎真诚非常,可自己已经做了那些事情,实在是吃不下。 姜暄和一直观察她的神色,也知道她为何会扭捏不肯接受,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自己说的没错,春月的确是辛苦了,马上要辛苦了。 “你也别推辞了,瞧秋叶就很爽快,吃些好的,人也机灵些,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就有法子可想了。” 都是吉祥话,姜暄和说起来也跟不要钱似的。 没几句把春月哄住了,让她先去歇息,“晚些开席了秋叶会去喊你的。” 姜暄和笑得很是温和,没人能不信她此时说的话。 但等春月刚走,姜暄和就收了脸上的笑意,看向秋叶,“其余值守的丫头可知道她跟皇上说了什么?” “奴婢问过了,还是透露了娘娘的行踪。” 姜暄和笑,“意料之中嘛,不过今夜过后也没有她继续卖弄的机会了。” 同样,也没有让慕容峥调查的时间了。 姜暄和作为宠妃,一应待遇都是最好的,小厨房就是最好的证明。 合宫都知道,膳食里只有敏妃这里的最是可口,且药膳做得最好。 对于那些信食补疗养的和馋嘴的嫔妃来说,这小厨房的一班人马就是顶珍贵的赏赐。 只有姜暄和有,她也很好发挥了它的作用,至少春月发现满满一桌珍馐美馔,眼里也流露出艳羡和渴望。 第575章 这好多菜都是皇上来了才能上桌的,看得她目瞪口呆同时也有些不解。 姜暄和没下药吧?自己有什么事做得不够忠心么? 她还在琢磨这是怎样的试探,姜暄和自己先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然后是秋叶,她还吃得很香。 春月不动声色想先喝点茶,但手碰到杯盏也不敢举起来,万一药在这里呢。 姜暄和瞧她,主动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最近正是多事之秋,本宫和皇上也不算和睦,宫里多亏你和秋叶照顾,今日也是你反应快才免了咱们宫里一桩祸事,本宫合该敬你。” 这……春月心头疑虑越发浓重不可捉摸,她甚至怀疑自己喝醉了才看见姜暄和如此。 但姜暄和还是自己先喝了一个满杯,然后再倒,秋叶仍旧很捧场。 春月看自己面前的是和她们一样的杯盏,便也随着浅浅抿了一口。 姜暄和点头又夸她几句,继续给自己倒满。 怀疑么,倒是怀疑对了,她自己是提前吃了解酒的药垫着的,但春月,只要她喝一点都算她们大功告成。 酒过三巡,其实还没到,秋叶就不得不提着春月的胳臂,她似乎醉得格外快。 “娘娘,可以了。”秋叶看向姜暄和身后那个不起眼的包裹。 “她酒量还不错。”姜暄和点头,“不过主要是你放了些蒙汗药进去,这东西还真有无色无味的。” “其实有些苦味,但喝多了便尝不出,且春月是没喝过酒的。” 所以理所当然觉得那就是酒的味道,在杯子里薄薄一层也看不出,酒液温热很快冲散,便成了这天衣无缝的一局。 姜暄和看着秋叶给春月换上自己的衣裳,再推进榻,盖上被褥。 “好了,娘娘,其余您要的东西也都备好了,明日……” “我知道,明日咱们一定要小心。” 姜暄和看着葳蕤摇动的烛火,“小心是一回事,让皇上不那么快发现又是一回事。今日他气到了,想必明日不会来,这便可以拖延一日。” 秋叶点头,她知道在这一日内要出京城越远越好,至少皇上鞭长莫及,不那么容易追上娘娘。 姜暄和还有些不放心的,她回头看春月的背影,让秋叶再整理一下。 “头发要不藏进去,她发色发褐同本宫不太像,不过第一眼看不太出来。你估摸着她能睡多久?” “大约两日多,若是不够奴婢这里还有些药,可以化在水里喂进去。” 姜暄和摆摆手示意不必,她很满意秋叶办事的手段,面面俱到,且雷厉风行。 “那奴婢就去外头守着了,娘娘您快去快回,早些歇息。” 姜暄和还有些事情要问拓跋翡玉,便换了秋叶的衣裳出去,明日太重要,她想让自己全无顾虑。 次日晨,宫城门口淡淡雾气未散。 慕容峥已经骑了高头大马,俯视着旁边的马车,里头是拓跋扈。 马车特意做了长些的形式,为的是里面的人可以躺下。 且内部装饰都去了,换了柔,软的垫子,甚至连车架也做了些改动,能少些颠簸。 如此心思都看在慕容峥眼里,但好在都是拓跋翡玉的手笔,同姜暄和没什么关系。 他也不介意把人放回去,如姜暄和那日所言,人都快要不行了,也没什么威胁可言。 更重要的是,若真的让拓跋扈死在自己宫里,那才是最大的麻烦。 于道义上他难以解释,还不如顺水推舟。 第576章 “公主可准备好了?” 慕容峥看上去心情不错,不过他没有问候拓跋扈的意思,同拓跋翡玉说话的时候也没看着她,而是频频回头,似乎在等什么。 拓跋翡玉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姜暄和今日不会出现。 若是他等会问起,她也可以说不知道,协议已经达成,慕容峥不会冒险毁了自己的信誉,如今的裘国,或者说拓跋炎,还是值得他忌惮。 “稍后,我还有些话要嘱咐我弟弟,皇上不会介意迟个一时半刻吧?” “自然不会。” 慕容峥不在意,首肯了她去。 只不过他的疑心始终告诉他,这一切和姜暄和脱不开关系。 就连拓跋翡玉这拙劣的拖延时间的手段,也是为了要等姜暄和,等她可以和拓跋扈送别。 然而等到拓跋翡玉都出来了,满脸放心的样子,还是没等来姜暄和。 难不成真是自己想多了? 慕容峥不信,状若无意问拓跋翡玉,“公主可知道敏妃为何没来送行?朕记得她和你们姐弟关系甚好。这一别还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竟也不来送一送。” 拓跋翡玉笑了,她早有应对,不紧不慢道,“敏妃是皇上的妃子,本宫怎会知道她在哪。且为了弟弟的事情,本宫同她不说势同水火,也算不上关系好了。” 她没说完的话慕容峥心知肚明,毕竟是因为拓跋扈舍不得姜暄和才迟迟没能走。 但这不是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的事情,二人便心照不宣揭过。 “那就,启程吧。” 慕容峥挥手下令,和拓跋翡玉不远不近地并立,看着队伍走远。 使者在拓跋扈前面驾车,确保他情况不至于太糟糕,还有一个忍不住担心地回头看了眼拓跋翡玉。 这也提醒了拓跋翡玉,她不再看远去的车队,而是问慕容峥对自己的安排。 “皇上不会真要娶本宫一个寡妇吧?论起来本宫可是皇上臣子的妻室,这传出去一点都是不好听,对皇上声誉有损。” 慕容峥其实也还没定下来,拓跋翡玉说的也在他考虑范围内。 但若是不用这个关系把拓跋翡玉绑住留在京城,她岂不是来去自如? 尤其是拓跋扈已经远走,他更是没什么掣肘可以制衡这位颇有手段的别国公主。 “皇上想吧,只是别再给本宫找那么个不中用的夫君了,没活多久还要连累本宫变成个寡妇。” 慕容峥笑了,还是不语。 她知道这事没这么容易定下来,至少不会因为自己几句激将法或是如何就影响了慕容峥的决定。 二人站了许久,直到车马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慕容峥看拓跋翡玉要走了,才出声让她留步。 “皇上想好了?本宫也想好了,在京城给本宫一座府邸,让本宫安稳住着,如何?本宫对后宫那些勾心斗角没兴趣,又不宜再嫁,如此最好。” 慕容峥不置可否,开口只是请她喝茶,不痛不痒的,拓跋翡玉干脆回绝了。 姜暄和和秋叶都离开后,宫里一切如常,只是变得更加安静,慕容峥也更少去罢了。 但一切总有变化的时候,就像流水。 春月在燥热的梦里醒来时,发觉身上穿的似乎不是自己的衣裳。 头痛欲裂让她几次都爬不起来,好在借着日光总算看清楚了,身上竟然是姜暄和的衣裳。 她大惊失色唯恐被降罪,好不容易把衣裳脱下来,却发现身边桌上有一封信。 第577章 本来这样的东西她是不敢动的,但周边无人,她更是胆大包天的穿了敏妃的衣裳,又睡了她的床榻,实在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信像个救命稻草,但春月读完却恨不得自己没看见过。 “都是她们算计好的!竟要我去报这要命的消息!” 她总算看清那鸿门宴了,敢情姜暄和是已经知道了,不然她为何不让秋叶扮作自己? 拿着信僵木地走在路上,春月也想明白了这几日慕容峥并没有来过,这也在她们的算计之内。 走到养心殿门口,春月已经没什么勇气上去禀告了。 郑槐还是看见了这敏妃宫里的人,他眼睛毒得很快,三两下下去了问清楚了,大惊失色。 慕容峥在里面处理政务,听外头郑槐说些什么,声音越来越低,不禁皱眉,让把人带进来。 “陛下,这,这敏妃,还是让她说吧。” 郑槐闭眼退后,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样子。 春月知道为何,慕容峥却不知道,他看春月也说不清楚,干脆要了她手里那封信。 一看了然,慕容峥勃然大怒,摔了桌上最爱的砚台,又一挥手摔断了好几根辛苦寻来的湖笔。 “好,好一个敏妃,胆大包天了这是!” 郑槐颤颤巍巍的不敢上前去收拾,春月更是吓得要昏死过去。 那封信就攥在慕容峥手里如风中落叶,但他迟迟都没有处置,甚至除了生气也没说别的话。 郑槐忍到后面都有些受不了了,想开口为姜暄和说些好话。 但慕容峥却面无表情撕了那封信,投入火盆,又若无其事的自己捡起还能用的笔,如常批折子。 “春月,你知道了这事朕本该处理了你,但念在你是敏妃宫中的人,既然敏妃还未降罪,自然也不能先处置你。” 春月身子抖得筛糠一样,不敢说话,只能应是。 慕容峥目不转睛看着大臣的上书,继续道,“这件事不可外穿,你可清楚?” 下面跪着的春月头压得更低,出声都颤抖起来,“是。” 郑槐听完了全过程,把春月带出去又回来要收拾,却看见慕容峥那副冷静的模样变成呆滞,“郑槐,你说,她为什么要走?” “奴才,奴才不知。” “呵,派人去追,不可声张。” “是,是,奴才这就去。” 他巴不得尽快脱离这个旋涡,怕就怕慕容峥看起来没生气,但他心里都记着呢。 出来了养心殿,郑槐又为难,“到哪去找这敏妃娘娘呢,总不能再进去拿命问一道吧?” 京郊,秋叶看着自己身前强装无事的姜暄和,想赶上去问问是否休息。 毕竟姜暄和的神色一直不见开朗,反而愁容满面。 秋叶不知道她是担心姜家的人,还是担心皇上。 只是人都出来了,也没有回头路,纵然姜暄和明白这个道理,秋叶想,能说出口大抵会好受些。 等她打马追上姜暄和,却看她眼皮打架,竟要睡着了。 这可真是危险,她放开一边牵着缰绳的手,摇醒姜暄和,差点没看着她落下去。 “娘娘!您要是撑不住了咱们歇歇也没大碍的。” 反正眼下已经出来了,等皇上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追,秋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故而宫中不会大张旗鼓。 姜暄和揉揉眼睛,迟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却又忍不住看回去,“秋叶,你说咱们就这么走了,真的没事吗?” “娘娘是否担心家人?” 姜暄和愣住,不是秋叶说,她还真的没想到这茬。 第578章 这些天太忙也太紧张了,不夸张的说她一心都铺在和拓跋翡玉的计划上,实在没心思顾及姜家。 现在想起也是无计可施,她有些自暴自弃,“姜家……我父亲好歹是丞相,不会有事的。” 她没说的姜新楣才是真的值得担心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又受制于那样一个父亲,若是慕容峥真要对姜家发落,恐怕她是有些对不起姜新楣。 秋叶顺着她的背脊,喂她喝了些水。 “娘娘安心顾好自己就是,他们都是比娘娘更有依仗的人。” 秋叶看不下去她连日都在操心其他人,不顾自己身子,而这话也点醒了姜暄和,让她想起自己一个十分重要的初衷。 “是了,你说得对,咱们出来是要让自己也有一番本事的,还是不惦记后面了。还有多久能赶上拓跋扈他们?” “不到半日,策马会快许多。”秋叶时刻记着姜暄和关心的事情。 “那就好,京城那些孩子们,你可有安置?” 姜暄和一直把他们视作自己很重要的一部分,未来自己若有所成,他们必定会在其中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这……娘娘您是知道的,他们的存在皇上也知道,奴婢不好动作。”会被皇上发现。 秋叶有些为难,出宫本就难以筹谋,她也不知慕容峥会不会在那些孩子身边安插人,她若是突然安排了什么不寻常的,难免会被人报上去,继而连累姜暄和被怀疑。 “我知道了,这也是意料之中,没事的。还有一事,既然在外面了,你就不要喊我娘娘,免得露馅,就……喊我小姐,就当做你是从姜府里一直陪着我的。” “是,小姐。” 休息片刻,二人又上马赶路,果然在傍晚追上了使者的队伍。 拓跋翡玉提前说好了,所以他们见面也没什么需要互通有无的,只是裘国的使者对姜暄和不熟悉,免不了多派人注意着。 从拓跋翡玉处他们也只是知道这位姜小姐是有夫之妇,且不能怠慢,和拓跋扈是友人关系,除此之外,姜暄和的背景一概不知。 倒不是没怀疑过姜相,只是姜相家的小姐在宫中做敏妃,这可不是能随意出来的,于是线索便断了。 姜暄和没想这些,她一赶上就急着去看拓跋扈的情况。 马车柔,软,她小心进去半个身子,看见拓跋扈正半躺着朝自己笑。 “看来是大好了,不然这个时辰你也不会醒着。” 姜暄和还记得在宫里,他那嗜睡的情况都快要不分白天黑夜了,没想到出来了竟然有所好转。 “嗯,是好了些,使者来时带了些国内的药,是对我这个症状的。” 拓跋扈看出姜暄和的劳累和疲倦,但她还是要来看自己,这份情他真不知要用什么去还,也只能尽快让自己好些,免得她操心了。 “既然你好了,那就继续喝之前的补药吧,这也是你姐姐要求的,可不许耍赖。” 姜暄和很快就拿了药回来,使者那边也确认过了药方,自是无虞。 “真要喝?”拓跋扈其实很愿意,姜暄和能亲手喂他喝药,这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姜暄和,指了对面的活动板,“那边有蜜饯,我得先吃些才喝得下去,劳烦你了。” 趁姜暄和去拿蜜饯,他把药碗拿来一饮而尽,苦得皱眉。 那活动板其实是储物的格子门板,姜暄和够着了,拿了蜜饯却发现拓跋扈已经喝完了,“好啊,这次倒是听话不少。” 第579章 拓跋扈不想说什么“不想你费心操劳”的话,那样或许会有些尴尬,他只是把她送到自己面前的蜜饯推回去,“我记得你也喜欢吃,一路辛苦了。” “也还好,你姐姐筹谋得当,我只是不大会骑马,不过也有秋叶教我,这不是出来见你了吗?” 姜暄和也很喜欢这样的重逢,暂且把那些和慕容峥的猜疑不快都抛诸脑后了。 蜜饯在二人温暖的眼神中被吃完,秋叶又送来茶水,二人聊了许久才散。 宫外天大地大,姜暄和跑马久了渐渐喜欢上被风抚慰,也在不觉间体悟到自己的心境更开阔了些,甚至同拓跋扈的相处也不那么拘束,自然而然有了几分裘国人的口音。 这天她来看拓跋扈,问起走了多远,拓跋扈的眼神似乎看到她心里,安抚道,“很远了,再有几日就要到两国交界。这样的距离他追不上也不会追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 看姜暄和有些失落,拓跋扈便扯开话题说起她,“你有时说话像我姐姐,不如说你越来越像她了。” “还不是和你们裘国人待久了,再说,我也很喜欢公主的性子,她同我说话时我认真听了,想学还不是易如反掌。” 拓跋扈捧场地给她鼓掌,夸她天赋异禀,秋叶在外头听着也十分宽慰。 娘娘在外面可比在宫里开心多了,除了吃的比不上从前精致,整个人的神采都好了不少。 “若你想学,我还可以教你许多。” “才不要,你好好休息,和我说说话就好,到了裘国也不必我说什么,你们自会安排妥当的。”这些都是拓跋翡玉给她保证的,姜暄和不疑有他。 秋叶却留心了,想着要不要学了也方便在裘国行动,她走神一刹,马车差点撞到一个老者。 “贵人行行好吧,我几天没吃东西了。”这人反复念,姜暄和便让秋叶给点东西。 谁知贪心不足,秋叶给了许多吃食甚至盘缠出去,马车还是迟迟不能成行。 姜暄和听得出那老者说话嘶哑,却不是大周口音。 但这无端的纠缠恼人,姜暄和心道岂有此理,就要出去却被拓跋扈拉住了,“你不好露面,我来”。 外头秋叶突然说,“走了走了,小姐和公子都不必出来。” 马车走出去一段之后,姜暄和撩开帘子已看不到什么,拓跋扈看出她疑心,却不觉得需要他二人在意,“边界常有各方势力的探子,队伍里有皇宫的高手护卫,不必担心。” 那老者走后众人还说道了一番,说是乞讨也不会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姜暄和也同意,他们自己都要吃干粮呢。 拓跋扈注意到她频频往外头看,显然是还在想方才的事,他安抚也是提议道,“若你不放心,我们也可先停下来整顿,派人去查查那老者是什么来历。” “如此最好,我怕他是来查探情况的,或者拖延时间。如今你太惹眼了。” 拓跋扈只是“嗯”了声,目不转睛看着姜暄和,其实惹眼的何止自己一人。 她还看着外头,好在眉目间愁绪淡了些。 马车缓缓停了,侍卫有序散开,规律地将二人拱卫起来。 因天色渐晚,姜暄和下去帮忙生火做饭,说是饭,其实就是她从包袱里拿出的干粮和着盐煮。 火焰在锅底稳稳的跃动,姜暄和等待时看入神了,耳边咕咚咕咚的动静响起时才拿起长勺要盛。 第580章 但脚踝突然一痛,低头一看被火苗燎红了一块。 再抬头,只见碗里手上已是一片鲜红,耳边炸响“有敌袭”的呼告,一个圆圆的东西滚落身边,周围人影忽然就乱成一团。 姜暄和眼睛和身子都僵在原地,下一瞬被拓跋扈拉着手,当机立断要跑,要躲起来,但四面都是刀光剑影,不时脸上身上就会染上不知谁人的血。 她喉头哽住浑身颤抖,在喊杀声中神志有些迷乱,从未想过死亡会近在咫尺,愣神这会,一道雪亮刀光便劈头盖脸而来。 拓跋扈牢牢抓住她的手一扯,堪堪躲过,他拉着她跌跌撞撞逃开,嘴里念着“别怕别怕”。 然而四面都围了逐渐逼近的刺客,能同侍卫打得不分高下,暂时没发现可以突出重围的缺口。 乍看这些刺客皆着边民的衣裳,行动利落非常,阵型看着也有些熟悉,但拓跋扈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带着姜暄和试探着往马车侧面去,那处人少些,奈何此地开阔实在没隐蔽处可躲。 好在护卫他们的的确是一等一的高手,起初的慌乱过后不久便稳住了局势,想开辟一个缺口给他们还是能做到的。 “公子,西南!” 领头使者也使得一手好剑法,但此刻堪堪能招架住对方,还在乱战中指挥其他人,几句话商定策略,再给二人提醒。 提前结束战斗的几名侍卫很是狼狈,但还是抹开眼前的血水,找到拓跋扈,寸步不离护在身旁,从西南方向的缺口。 但刺客也听见了这话,齐齐围来这边。 带血的刀刃落雨般无处不在地劈来,侍卫能抵挡的毕竟有限,他们像风中残烛,迅疾晃动着身形,手脚耳目都已麻木,不知被谁继续驱使着。 等拓跋扈和姜暄和各挨了几刀浅的,勉强脱战时,二人已经仓皇走了很远,停下时都快要认不出对方和自己了。 “还好吗,别怕……我们先走,前面五里便有驿站和驻军。” 姜暄和难以从恐惧中回神,慌乱中跌了一跤,吃了一嘴的沙土,等站稳了跑动起来,耳边还是激得她浑身颤抖的兵戈相撞之声,刀剑入肉的痛呼。 她骇然回望,满地鲜红历历在目。 再走远了些她才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她忍不住问拓跋扈,“是你的仇家么?还是别的什么势力?会不会再追来?” 姜暄和知道应该不是慕容峥,他不会下此狠手,或许是慕容嵘?毕竟成王是对自己有杀心的。 拓跋扈果断摇头,时间紧急他无法多说。 二人一直跑到再也听不见喊杀声,隐隐能看见树林的边界,正是离战场远得足够安全的位置。 姜暄和不愿走了,“咱们是暂且安全了,可有人能回去助阵?” 片刻后,姜暄和见他艰难摇头,只得在自己身上摸索出那个香囊。 “这是你给我的,其中一种毒粉可随风而去,且不致命,我们绕去他们上风处,下个毒,然后……等等,你有解药么?” 拓跋扈欣赏地看着姜暄和,短短时间里就临场发挥想出这么精妙的计策,但体力恐怕不会允许。 “自然有解药,也在香囊里,有些毒相克便可做解药。” 来不及感慨此间巧合,姜暄和把不能成行的拓跋扈安排好,留了干粮和水,就往回走,但没走一会儿就看见那两位使者浑身带血地过来了。 第581章 她吓了一跳,而后迎上去,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有个被押着的人,从衣着看正是那伙刺客里的。 “二位真是身手不凡。请随我来,拓跋扈就在不远处。” 一行人再次聚齐,这回形成的圈子小了许多,一是不放心,二是方才一战让拓跋扈这边损失惨重。 能活着回来的都是高手,姜暄和面色凝重,看来对方有备而来,方才参战的也不是等闲之辈。 “公子,这人是留的活口,公子可要审问?” 拓跋扈还在尽力平复自己的气息,从马车里出来跑那么远的路,他感觉五脏都有些移位。 姜暄和在帮忙准备晚饭,闻言倒是有个想法。 “我有话想问他,麻烦带我去见一面。” “姜小姐可要当心,莫要离他太近,免得他暴起伤人我们反应不及。” 拓跋扈不愿让姜暄和涉险,可他开口也只有沙哑的气音,想必是被一路的沙尘伤到了。 人质被看管着,在拓跋扈不远处,但说话的声音已经听不大清楚。 姜暄和的背影看起来忽然有几分坚毅,他就这么定定注视着,第一次生出懊悔的心情来,为何自己的身子就这么不经事。 人质覆面的布巾不知所终,露出一张年轻陌生的脸,看见姜暄和他也只有冷酷杀意,实在叫人不放心。 但姜暄和稳稳地站着,打量他片刻才道,“你们王爷就这么急着杀我?难不成杀了我就能坐上那个位置?” “当心——”姜暄和还是离得太近了,那人嘴中忽然吐出暗器,直冲姜暄和面门。 在旁的侍卫挥剑挡开,却还是伤到了姜暄和的侧脸,流下鲜红一线。 “没事,没事,我不要紧。看来我是问不出什么了,你们也当心,尤其不要让他接近拓跋扈。” “是!” 姜暄和回身要走,还懊恼着这伤口拓跋扈看了又要絮叨,背后人质却突然冷笑,大喝道,“半刻之内你们全要葬身此地!还问什么问!” 众人悚然,老道的使者马上派出两人回去查探,果然发现了他用鲜血偷偷留下的记号,以及一些蛛丝马迹,显示那群人似乎并没有全灭。 使者惭愧,低头向拓跋扈请罪,“都是属下无能,方才一战让他们偷跑了一两个,也没防着这人一路做记号。请公子快些振作起来,得继续往前了。” 姜暄和和拓跋扈得知时脸色都不好看,周围的侍卫已经收拢整队,姜暄和搀扶着拓跋扈走在最前面。 众人记得那语言般的“半刻钟”,都忍不住在心里估摸着时间。 再往前就是村落,村口有片树林可做隐蔽,但刚靠近树林,他们身前就出现了同样打扮的刺客,不止多了拉弓对准他们的刺客,人数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姜小姐,对不住你,请你快些带公子往前跑,躲进去。”使者向她拱手,随即拔出剑迎战。 看得出他其实快要力竭了,其他侍卫也差不多。 姜暄和后槽牙咬紧,看拓跋扈嘴唇都在颤抖,换了个搀扶的姿势便往前去。 她不再怔愣于血与火的冲击,行动迅速,但侍卫挡不了太久,她得找进入树林最近的路。 前面有个土坡,后头露出一截黑黢黢的树影,尚可隐蔽,但以拓跋扈的体力有些难上去。 姜暄和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都快要半抱着拓跋扈才攀上去。 好在从坡顶下去便是一路平坦,即便是顾着拓跋扈的身子,姜暄和也很快找到了安顿的地方。 第582章 说来也巧,他们正愁这平坦处难以藏身,就冷不防跌下去了。 危急时刻二人都压着自己的声音,好在抬头还能看见上面的草叶轮廓,倒是不高。 他们所处的地方有几丛树,绕在一块巨石形成的檐下周围。 若是安静些也不至于被立刻找到,姜暄和擦了把脸,除了草叶上的灰尘和露水,还有血珠,在夜色下显出最暗的颜色。 “此处应该暂且无事,你……”姜暄和回头就看见拓跋扈吐了自己衣襟大片的暗色。 “无事,方才动作得太厉害,肺腑有些受不住。这里不能久留,他们撑不住,总会有人找上门来。” 姜暄和压抑住自己呜咽的声音,给他擦干净嘴角,就出去找离开的路。 等姜暄和回来,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但她还是无声带着拓跋扈一拐一拐往外走,直到汗水入眼,同夜色下的眼泪混在一起。 “就在这,找仔细了!” 追兵果然很快,但人去楼空,他们细细搜索也收获不大。 为首一人脸上溅了血也不擦,而是在地上摸索,很快发现了黏腻的血液,他闻到熟悉的锈味兴奋起来,“去周边找,他们俩都受伤了,还能跑多远。” 两次打斗都留下颇为惨烈的场面,黑豹赶到时也不免诧异,鲜血满地为何一具尸体都没有。 他奉了慕容峥的命来把人追回来,至少要知道她在哪,但看这情形,恐怕凶多吉少了。 “你们两个回去报信,剩下的跟我继续找。” 沿着地上的痕迹,他很快发现了第二个如出一辙的场面,这回便淡然很多,只是想到这动手的人是谁时,还是忍不住皱眉。 就目前所见还是缺了些线索,他留下了战场上拾来的几个有用的碎片,带着人继续往前。 树林里,夜间冷得很快,树丛越发高大,让二人一举一动都加倍艰难,姜暄和的力气也很快用尽。 拓跋扈看她勉强拖着自己前进,手臂都在抖动,实在不忍,“暄和,要不你先把我放下,休息片刻。” “不行,他们追上来怎么办?” 姜暄和也知道自己到极限了,可后头是追魂索命的鬼,她再傻也不会和拓跋扈留在原地等死。 “你太紧张了,咳咳,其实不会这么快。况且我也有些办法,你先停一停。” 闻言姜暄和才信了他,把他靠在树干上坐着,自己打开随身的布包,拿出一小块饼和一个瓷瓶。 “什么法子?” 饼她自己撕扯着吃了,拓跋扈这几日只能吃些流食,就算如此境地,她也不敢随便给他吃东西,瓷瓶里的药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喝得下去。 熟悉的苦味逸散开来,拓跋扈苦笑,“怎么都这个时候了还带着药。” “以防万一,这不就用到了?要是你喝得下去自然好。” 拓跋扈接过来一饮而尽,发出痛苦的喟叹。 “真是苦,不过我听声音,你似乎还有几瓶?” “那都是蜜糖,你要吗?” 姜暄和从太医那里偶然习得,那些出门在外游历的人们身上会带,因为饥一顿饱一顿,为免身子长久得不到供养,蜜糖是个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要,还要你那个香囊,我取一点药粉。”姜暄和给了他两瓶,自己也只剩一瓶了,但他们若能躲过追兵,到村子里便很快能得到补给。 拓跋扈在做什么她是看不太清楚的,但蜜糖的香气很快就蔓延开来,让姜暄和有些不安。, 第583章 “不会把人引过来吧?” “不会,我要引的是其他东西。” 很快“嘶嘶”的声音就吓了姜暄和一个激灵,他要蛇做什么? 让人胆寒的声音越来越近,姜暄和都要憋不住点起火折子了,但拓跋扈拿石头在地上敲了几下之后,那声音突然走远了。 “跟着它走吧。” “啊?”姜暄和愣住了,但拓跋扈已经起身,还在暗色里准确牵住姜暄和的手,引着她往前。 不多时,二人感觉周身空旷许多,姜暄和点了火折子才知道,竟然是个山洞。 且周围遮蔽得很好,他们方才也是硬生生挤,进来的。 “这下可以好好休息片刻了。”拓跋扈长舒一口气,看向缩在角落要睡去的蛇。 姜暄和也注意到,这还是条毒蛇呢。 “你是怎么……你方才敲那几下是不是什么咒语之类的?” 志怪传说姜暄和也听到过一些,裘国的或许会不一样,但身临其境看见真的就是另一回事。 拓跋扈点头,“我告诉它想找个地方躲像我这样大的东西。” “不是,你怎么能跟它说话呢?这蛇难不成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灵气?” “就不能是我有灵气?” 姜暄和叹气,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心中却因此安定多了。 “认识你这么久了不知道你还会这个,那能不能让蛇把外面那些人都毒死,我看它脑袋形状,可不是个好惹的。” “是个好法子,不过稍安勿躁,咱们现在不好主动。” 他颤抖又虚弱的声音已经是最好的理由,姜暄和闷声应了。 此处石壁湿漉漉的,姜暄和想着不大好生火,但那烟气说不好也会暴露行踪,怕是要这么待一晚上了。 “你冷不冷?”拓跋扈突然说,姜暄和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问了一次。 “啊还好,我倒是担心你。” “难得能跟你单独说说话,没什么不好的。” 这话姜暄和不知道如何接,火折子被几块石头架在中间,微弱火光照出两人狼狈的面容。 “你脸上的伤可以拿些金疮药敷上。”拓跋扈提醒她,但姜暄和闻言只是释然一笑。 “怕什么,我带着这伤见人,大家一看就知道惹不得。这不是因祸得福了?” “你倒是看得开。”拓跋扈望向她的目光越发欣赏,但姜暄和自己却还警觉着,不时动动耳朵注意着周边的动静,就连一阵风带动叶片的颤动也能让她紧张起来。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拓跋扈看她拿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 她倒是比自己还快镇定下来,待在后宫真是有些浪费她的本事。 “你现在感觉如何?”姜暄和不是没注意到那灼热的目光,她甚至有些生气拓跋扈在这种关头还有心思想七想八。 “嘘——把火折子灭了。”姜暄和马上照做,他这话让她一直以来绷紧的情绪到了一个即将爆发的时候。 “方才你说的法子现在就要用了,只是蛇怕火,这火光也容易被人看见。” 姜暄和心知是有人找来了,还是逃不掉,她点头又想起拓跋扈看不见。 很快熟悉的敲击声响起,但只是开头熟悉,后面的便听着毫无规律,说是树叶上的水随便滴在石头上也无不可。 但他这样做是有用的,毒蛇的嘶嘶声响起,姜暄和知道它们不会伤害自己还是忍不住握紧拳头,全身绷紧。 这声音响了一阵便停了,过了会儿便是外头属于人的惨叫声和兵器碰撞声。 第584章 等二人心惊胆战的挨过半个时辰,拓跋扈带她出去看,外头林地上只有拖拽的痕迹和几滩血污,一切尘埃落定。 大周皇宫,慕容峥已经好几天没姜暄和的消息了,也好几天后悔那日怎么没去找她了。 郑槐在旁伺候也是心有不安,冷不防慕容峥问他,姜暄和为何要离开,他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怕惹怒了慕容峥。 然而这个问题已经被问了几次,他也有些说辞应对,“说到底还是娘娘不愿意再和长公主卯上,让皇上为难。” 避开了拓跋扈又提醒了慕容峥还有慕容云雪这个麻烦,他觉得这就是最妥当的答复。 “说的也是,都是朕,在长公主施压时没护好她。” 郑槐一听急坏了,自己是这个意思吗? 他刚要辩解宽慰慕容峥,小太监就来报说拓跋翡玉求见。 慕容峥让她进来,努力收起神色中的疲惫。 “皇上看起来不怎么气恼,这倒是意料之外。” “公主有何事?”慕容峥不打算跟她说这些没用的,他不怪罪拓跋翡玉帮姜暄和离开已经是格外宽容。 拓跋翡玉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开门见山,“本宫听说是姜暄和身边的春月来报才让皇上知晓此事,春月现在人在何处?” “你不必管。”慕容峥冷冷的,心绪不佳。 “那好,本宫这里有一物或许可以帮到皇上,麻烦总管了。”郑槐赶紧上去,从拓跋翡玉手里接过一个玉盒。 在慕容峥面前打开后,露出一张卷起来的很轻薄的皮。 “你当日就是用这个帮她离开的。”慕容峥很肯定的说,有些恍然大悟的语气在里头。 他也不是没想过人皮,面具,他是没想到姜暄和真的会舍得离开。 拓跋翡玉看他盯着面具出神,想必是想到了姜暄和,她出言提醒,“春月想必还在皇上手里,用这个就可以让她天衣无缝地扮作姜暄和。这段时日宫中也有敏妃了,皇上可以少忧虑些。” 郑槐低头不语,但心里却忍不住想,皇上最忧虑的事情不就是公主您带来的么。 慕容峥脸色仍然不好,东西虽然收下了,但对拓跋翡玉的眼神还是不善。 她也不着急走,反而拢起袖子淡定非常,“皇上也不必如此看着本宫,之前说好了的事情,皇上却反悔不认,本宫认了,还被留在京城。如今这些,就算是本宫一点小小的回报,皇上不必过于在意,我弟弟身边的人护住一个宫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慕容峥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听她说这些。 可姜暄和人都走了,他再因此迁怒似乎于事无补。 阴沉的帝王不置一词,拓跋翡玉也不准备逗留,说完就行礼告退了。 郑槐偷偷觑慕容峥,知道皇上这是心里还憋着气,不能对这位异国公主发作,也找不到旁的疏通。 但他这会儿却想到一个合适的人,于是他小心翼翼开口,“皇上,那个春月是否要……” 不得不说拓跋翡玉的法子是好的,且是唯一有用的。 慕容峥想过,他要隐瞒姜暄和已经不在宫里了,不能直接宣布她禁足,这样别人可能会去探望,不能说她出宫了,姜家会察觉。 还不如就把一个一模一样的姜暄和放在宫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容峥回到书案前,一挥手让把人带来,郑槐刚要去传旨,他又喊住人,“算了,把人禁足就是了,就说是冲撞了朕。” 第585章 也算是,给敏妃一些惩罚吧。 郑槐心中的大石也落地,皇上总算是下定决心处置了。 但他知道慕容峥心里还是放不下舍不得,宫里出去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虽然都是隐而不发,不过他随侍左右自然清楚。 春月本是被关在养心殿附近,方便慕容峥随时要审问处置,但这会儿主意已定,便有人来提她。 被关了几日的春月已经没有最初的惊恐,但她看见人来时还是下意识躲避不肯跟着离开。 直到被人强硬拉出去,见到外边天日,她才感觉自己已经好久都没见过光了,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不少。 去哪都好,她也不问,任由人把她带着走。 “好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吧,稍后会有人来伺候你。” 那嬷嬷粗声粗气的,却没有多少责难的意思,春月不解,还是有些木然地坐在软榻上。 布局陈设皆是眼熟得很,她意识到这是回来了,但,皇上为什么会轻轻放过呢? 她轻轻按摩着被绑出红痕的手腕,还有些疼,于是她起身去后面柜子里找跌打的药酒,记得秋叶常用是放在上边第二排左数第三个格子。 她们俩关系说不上好,但也不是不好,但姜暄和离开秋叶只字不提,她抿唇,面无表情地给自己伤处揉按。 很快就有所谓伺候的人进门,对她却不如何客气,而是一左一右架住了春月,还有一个站在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盒。 春月大惊,搁浅的鱼一般挣扎。 但这几个嬷嬷都是年纪大力气更大的,轻而易举拿捏住几个关节,让人动弹不得。 “春月姑娘做错了事,皇上不降罪已是看在敏妃娘娘的面上,如今要姑娘奉命扮作娘娘待在此处,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是如此吗?”春月很快不再挣扎,嬷嬷从玉盒里拿出面皮再贴在自己脸上严丝合缝,只是几个瞬间的事情,看得出她们手法纯熟。 而且也因为那面皮只是看起来可怖,贴在脸上反而没什么感觉。 “只是如此,皇上下旨敏妃娘娘触怒天威,禁足思过。这几日春月姑娘就待在着,安安分分的哪也不要去,也不能见任何人。” “那……”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收起玉盒的嬷嬷很快拍手唤进来了几个眼生的年轻宫女。 “这些时日就由她们伺候你,做个样子。” “……是。” 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不满足的,毕竟一开始想的还是如何保命。 明光殿,慕容云雪那边安插的人也收到了这消息,传回来时见这位长公主差点高兴坏了。 恰好柳嫣琴也在,她下巴一抬,指向姜暄和所在的方向,“你说没机会,机会这不就来了?” 柳嫣琴看了她一眼,敷衍应是。 这样的反应可不是她希望看见的,对柳嫣琴这个性子她从前是没想好治她的法子,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就不信柳嫣琴还能拗得过她亲爹。 “德妃,我得提醒你,之前是谁在我宫门口摇尾乞怜要本宫施以援手,柳家若是依你这个性子怕是有没有明日还不知道。” 柳嫣琴脸色顿时垮下来,但对方是慕容云雪,也不会管她如何,只会一味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不爱听无非是你爹不在这,如今姜暄和都被禁足了,就困在那一方天地,你要是再这样什么都不做,当个缩头乌龟,明日本宫就让你进宗祠受家法。” 第586章 慕容云雪边说边欣赏柳嫣琴脸上红白交错的神色,她很满意自己有这样的威力,而且眼下,柳嫣琴是最好的人选了,她也不信真有人对富贵名位看淡。 好话歹话说尽,柳嫣琴却一动不动,真像个乌龟,慕容云雪再有耐心和脾气,遇到这么个人也要暴怒。 “你少给本宫装清高,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姜暄和没了有的是新人,你以为我非你不用么?” 她话说得更重了还不过瘾,拎起手边的鞭子就要下去,还是子衿拦住了。 她紧紧扯住慕容云雪的袖子,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慕容云雪突然就松口了。 “你给我好自为之,快滚!” 柳嫣琴求之不得,一甩袖子就出了明光殿,也不管身后慕容云雪又砸了几个杯子。 等人走远,慕容云雪扔下鞭子坐下,盯着子衿,眼里闪着危险的光。 “你方才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德妃暂时不可得罪?” 子衿自然是害怕的,但利弊也得跟这位骄矜的长公主说清楚了。 “公主,您方才教训德妃的都对,但此时唯有这德妃可为公主所用,且是最好用的,您还得稳住。先稳住自己再稳住德妃,奴婢瞧着德妃此人若是被逼急了,搞不好会妨碍到公主。” 闻言慕容云雪夜开始细细思量,“难不成就没别人?贤妃?” “公主不可,那杜太傅算是朝中说得上话的,但又和公主不大对付,若是他的女儿,公主就算能用,也不安心。” “是这个理……” 慕容云雪罕见地被说服了,但她还是对柳嫣琴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倒霉样子生气。 子衿见状又生一计,“柳家若还有其他女儿,送进宫,公主也可试试,是否比那德妃好用。” 反正横竖都是柳家,柳家那老的尚且听话,这就够了。 慕容云雪心气平了些,她知道子衿的话有理,也就没再说什么重话,让她去联络安排。 柳嫣琴回宫后也急着写家书,但几次都不成文,写了撕碎或揉成团扔了,又扯来纸继续写。 好几次之后她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大气不敢出,这平时温和宽厚的德妃娘娘怎么突然这么大脾气? 柳嫣琴知道自己写了多半也是白写,但她别无他法。 一个人若是自己家人都不跟自己一条心,还能有什么办法,更何况慕容云雪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她无法改变,才能这么嚣张。 “罢了,都下去吧,本宫自己好好静一静。” 边境森林,姜暄和在山洞中醒来时发现并没有那么冷,身上还多了一件熟悉的披风。 她连忙起身找拓跋扈,把披风提溜起来抱在身前免得沾到水。 周边没有他的踪迹,姜暄和只能再走远些,越走越心惊,还病着怎么就跑这么远? 好在她还是发现了拓跋扈,昏迷在一个小土坡上,脸上都是上头落下来的露水,但整个人还是发烫,她刚碰到他额头就吓了一跳。 “醒醒,拓跋扈,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高烧之人总是迷迷糊糊的,能不能有神志全凭天意,她把披风在他身上盖好就再度起身,环视四周打算找点东西回来。 之前的药就带了那么一瓶,再没有治高烧的,只能就地取材。 姜暄和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周边搜寻,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还是认得几个重要的草药长什么样子。 第587章 但很快她的兴头就被打击了,附近并没有她要的草药,再走远恐怕会迷路或是遇到危险的人,她只好折返。 回去路上姜暄和倒是拣了些可能会用到的草药收起来,她拍拍布包,心想最好还是用不到。 “谁在那?”身侧突然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姜暄和敏锐转身,却没看见人。 她不打算就此放弃,但又直觉不是之前那伙人,不然早就横冲直撞过来给自己一刀了,但这深山野林里会是谁呢? 姜暄和快步过去,也没忘了回去的方向,很快就拨开浓密的绿叶找到了一个……小姑娘? “姐姐,姐姐别杀我。” 姜暄和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短刀,是出宫前带上的。 “你是谁?” “我……我是住附近的,你是谁?” 因为早先的追杀,她已经丧失了相当一部分信任人的能力,尤其是陌生人。 这么年幼的孩子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她有些不放心这孩子的来历,但她也说了附近有人家,那她至少可以商量着让拓跋扈去休息几日,大不了她身上还有些小首饰可以交换。 “我同友人出来踏青,遇上了些麻烦,山上有泥石流,我们一不当心就被冲散了,我刚找到他,你家里可能容我们暂且歇息?我有东西可以交换。” 姜暄和很快和盘托出,那小姑娘也爽利,“别追我就行,我知道你在找药草,我可以带你回家拿!” 这一句正是姜暄和想听的,她忍不住再次确认,小姑娘还是点头,“嗯,我家有伤药,你是不是在找伤药?” 姜暄和有些激动,又问,“是,有没有能退高热的药?” “有的有的,你可以跟我去拿。走路过去一刻钟多就到了。” “好,但我还得去找我的友人,带上他一起。” 姜暄和走在前面带路,“往前走,到那个方形石头之后往左手边就不远了。”希望方向没有记错。 那小女孩跟在后头,但再开口已经没了害怕的意思。 “姐姐,要不你走快些,我跟得上你。而且……你不用担心我骗你,我家经常收留受伤的猎户,我又答应你了,肯定会给你药的。” 姜暄和失笑,自己还不至于防备一个小孩子,但那药是自己急需,不容有失,没想到被她察觉了疑心。 拐了两道之后,姜暄和看见拓跋扈还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披风已经被他收起来垫在身下了。 “好了些么?”姜暄和越过小姑娘跑过去,伸手探他头上的温度,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好多了。 “嗯,时不时就会发热,是不是吓到你了?” 拓跋扈看向姜暄和身后,她反应过来,“这孩子路上遇到的,说她家里有退高热的药,我打算带你去,怎么也要先在内室休息了才能好。” “听你的,只是需要你先扶我起来。哎,躺了这么久有些没劲了。” 他还有心思说玩笑话,声音也比之前实了许多,姜暄和扶着他心中宽慰。 姜暄和没忽视了那个小姑娘,还没问她叫什么,不过她倒是自觉在前面带路,让二人不远不近跟着。 “就在前面,你们也看见了吧。” 姜暄和果然望见一个冒着炊烟的木屋,同拓跋扈相视一笑,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欣慰。 虽说三人已经看到那屋子轮廓,但望山跑死马所言非虚,且林间地势崎岖,他们还得再走上一段。 姜暄和眼前是那个小姑娘轻快的身影,在他们倍感艰难的林地如履平地,有时攀上半人高的石头,有时伸手挂上粗壮的枝条,猴子似的荡出去。 第588章 但她始终跟后面二人保持着听得见话的距离,有时走太远了便会停下来等他们跟上。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里人怎么放心你一人出来?” 那轻盈的身影回头,“我啊,我叫秦雪尧,下雪的雪,尧……就是这个”。 姜暄和看她拿石头在地上写出来,点头,还要再问时,她却自己打开了话匣子。 “我家只有我和我爷爷,平日无事就喜欢到处跑,这林子你们不习惯,但我可是熟得很呢。” “那你家做什么营生的?可有让你去念书?”其实姜暄和是想这小姑娘会识字,说不定读过书,若是一切顺利,她家里人也允许,自己想帮忙给她安排个私塾。 “草药呀,有些季节能采到特别多好的草药,拿去村子里卖……不过我是不想念书啦,我爷爷教过我一些,但我不喜欢这些,我喜欢这些草药和医术。” 拓跋扈听着二人的对话,对姜暄和的心思有所洞察,已经开始思索附近有无好的私塾书院一类。 离开追杀者的威胁后,他体力也渐渐恢复了,但姜暄和搀着他他也不愿拒绝,只是想法让她轻松些。 三人停下脚步,秦雪尧看向他们,“好了,到了。不过你们得先在外头等等,我先去跟我爷爷说。” 这是当然,姜暄和点头让她放心,自己扶着拓跋扈在门口的小木凳上坐下。 “感觉如何,那边有井,要不我去给你打点水喝?” 姜暄和卷起残破的袖子就要去,拓跋扈把她拉住了,眼神示意先等木屋那边有结果。 她顿时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应该提前问过的。” 拓跋扈倒不是这个意思,他想得比姜暄和复杂多了。 虽然哪都有离群索居的人,但他还是抱着戒心,眼下自己难以自保,总不能让姜暄和也陷入危险,一切小心为上。 屋内传来苍老浑浊的声音,问了几句家常话,秦雪尧很快出来招呼他们进去,“来吧,先让他躺下,我早就看出他脸色不好了。” 姜暄和本来没在意这句话,依言安置好拓跋扈之后就见秦雪尧竟然给他搭脉。 这么小的孩子都会医术!姜暄和不免震惊,同时也有些小小的惭愧。 “嗯,似乎是中毒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的医术可是我爷爷教的,你别不信,我从他脸色就看出他中毒了,这叫望闻问切。” 姜暄和急道,“那你可有办法治吗?” 旁边存在感薄弱的老者面对三人坐着,但眼睛有些奇怪,其实姜暄和进来时就注意到了,似乎是看不见? 有些隐士高人的确会有隐疾,更何况这位老者花白胡子留得笔直,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让人一看便信服。 这给了姜暄和希望,她盯着秦雪尧的嘴巴,直到秦雪尧神色有些怪异,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中毒了,但什么毒看不出来,你知道吗?” “这……”知道,但不好说,姜暄和接到拓跋扈的眼神也知道这是不能说的。 那老人突然咳了声,将僵持的众人吸引到他那去。 秦雪尧也找到了救星,“爷爷你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毒。” 谁知老者看完也是同样的凝重神色,姜暄和等他宣布时已经抿起唇,呼吸有些迟滞。 “爷爷?是不是你也看不出来?” 秦雪尧问出口又不大相信,他们身处边地,来往的除了商客就是去两地求医的,在村子里见多了疑难杂症,不大可能是没见过的。 第589章 “还请老先生如实相告,可有医治之法?”姜暄和客客气气开口,但拓跋扈很快对她摇头,又改了说辞,“老先生若不放心能否暂且容我二人在此休息一日,明日我们便走。” 他不再提医治的事情,如今最大的难处只是回到国都,其实这就是医治之法,难的根本不是缺医少药,而是他们能否安全抵达。 但姜暄和不知他的心思,也忧心连日奔逃对他情况不大好,若是能及时诊治怎么也是好事。 “看来你们是知道所中何毒,那这医治之法你们也肯定知道,老朽也不便多言。” 他撤了手转身去侍弄药草,陶土盆里栽了几棵初露绿意的苗,姜暄和看不出是什么。 在他身侧的墙上还有些熟悉的工具,沾着泥土的看着是药锄,还有镰刀斧子之类,都有些锈蚀。 角落的柜子敞开着,里头几个竹编笼子倒是很精巧,只是里头似乎装了什么活物,时不时带着笼子动一下。 大约都是有用的,姜暄和叹口气,只可惜解不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老先生真的不愿施以援手么?我们可以保证,不会因此给您带来麻烦。” 几次追杀也叫姜暄和弄清楚了,那些刀剑和杀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果只是救治拓跋扈应该不会连累别人。 “真是……罢了,你先出去。” 姜暄和见老者松口顿时欢喜,闻言正要起身,却看秦雪尧做了个鬼脸离开了,还把门带上了。 “多谢老先生。”拓跋扈声音也似有叹意,他是不愿意别人掺和到这危险的事里来的,架不住姜暄和担心。 老者先前已经把过脉,此时开门见山道,“你是南疆人,中的也是南疆的东西,我不是不能救你,但我在南疆时有些旧事,叫我没法出手也不愿出手。你也知道尽快回去能得救,无谓求我一个山林里的野人,若是能走了就尽快离开吧。” 姜暄和目瞪口呆,再想跟老者说些什么,他却已经很快出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拓跋扈倒是没有讶异的神色,姜暄和知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她还没死心,“我看他是有法子的,我们还有几日才到,你还能撑到那时候吗?” 对于他们能不能赶路,能撑到多久,姜暄和心里有数。 毕竟赶路耗费的粮食和水还是其次,关键是人的体力和心力。 拓跋扈病着,前者自是捉襟见肘,哪怕休息一夜也不会改变太多。 至于后者,姜暄和没敢问,她怕拓跋扈不想连累自己,就先放弃了,索性没说。 “你……看你这样子也知道。没事,我去求他,肯定让他救你。人命关天,没什么事是不能放下的。” 拓跋扈这次没拉住她的手,姜暄和下定决心,动作太快了,接着他便听到沉闷一声,然后是秦雪尧的声音。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爷爷要是有办法肯定帮你的!” 姜暄和坚决得很,“老先生,他真的危在旦夕不能不救,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还请老先生暂且放下从前的事,若是他或他的家里人有什么曾对不住老先生的,一切都算在我身上!请您务必救他,这份大恩我和他都会记一辈子。” 老人无动于衷,转身就走,秦雪尧两边为难,急得去拉老者的手臂。 姜暄和长出一口气,目光坚定继续道,“他身份您大约知晓,我是大周丞相府的小姐,您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我必定鞠躬尽瘁。”但求你出手救他一命。 第590章 就算姜暄和抬出自己的身份,给出了难以拒绝的条件,但这老者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还带走了秦雪尧,留给他们俩一个空房子。 他们来时已是黄昏将近,姜暄和跪了没多久老者带着秦雪尧就回来了,二人不置一词,只是掠过姜暄和进屋,然后关门。 她心意不改,仍旧跪在门口,她知道这老先生或多或少会体谅自己这一份诚心和坚决,她必须接着求,给拓跋扈求来一个机会。 爷孙俩也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秦雪尧刚关上门就忍不住开口,“爷爷,你这是做什么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可是你教给我的,怎么现在明明能救人就是不出手呢?” 老者不说话,只是背着身弯腰整理背篓里的草药。 他一下午都去山里采药的,但秦雪尧知道这时候并不是好时候,甚至能用的都没多少,更遑论品质上乘的了。 她跟着去看见了,爷爷采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堪堪能做最便宜药膏的,根本就不值得专门去一趟,门口说不准就长了几丛。 “爷爷——你还拣什么啊,都是些卖不上好价钱的,你就是心虚,不想看见姐姐跪在你面前。” 秦雪尧不明白其中原委,但她很清楚见死不救是不好的事,老者如今的作为也只是在逃避,偏偏他什么话都不说,一点都不跟自己和外面跪着的姜暄和解释。 她只能上去弄乱了刚分好的药草,又替姜暄和说了几句。 里头的动静姜暄和都听到了,把秦雪尧这份心意记在心里,但这一夜才刚刚开始,她在沉沉的夜色里勉力让自己的身形岿然不动。 待更晚了些,姜暄和已经彻底看不见自己的手和眼前的地面,周边也因为林木茂密更湿冷,她忍不住打哆嗦,但下一瞬又狠下心掐自己大腿,如此才能保持清醒。 次日晨起,老者叹了口气,带着眼下淡淡的青黑打开门,果然看见姜暄和还在跪着,脑袋低垂,手紧攥着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裳,一听到动静马上抬起头。 这样细微的动静他一个眼盲的人能察觉,姜暄和的坚持和愿望他当然也知道,就像檐下滴的水一样,在他心里不安地响动了一整夜。 秦雪尧还没醒,但她的话也在老者耳边盘桓,他在姜暄和面前停下,总算松口。 “你起来,我是有法子,但我治不好,只能让他好受点,坚持久些日子。” “好,好,多谢老先生,您要什么我这就去准备!” 她爬起来,当然摔了一跤,都跪一夜了,腿麻失去知觉还是小事,头脑隐隐的发热才更让人不安。 “不用你准备,我这都有”,老者转身进屋,姜暄和有些局促地跟上去,面露欢喜。 不大的屋子里临时架起了一个小床,上面睡着秦雪尧,旁边是潦草打的地铺,老者正要收起来。 床上的拓跋扈还没醒,大约是感受到了姜暄和的视线所在,老者解释道,“他无事,之前发过高热也是因为体内那东西,我也只能延缓抑制这些小病小痛。” “我知道的,您尽力而为就好,多谢您。”姜暄和真心感谢,听到老者的叹息,她知道这是心软了。 “我备些东西,你把我孙女叫起来,让她外面玩去,午时之前不要回来。” 姜暄和照做,想着现在约莫是寅时,若午时能结束,那还是很快的。 第591章 秦雪尧醒来时还不大情愿,但看见老者在准备颇为复杂的药,顿时明白,“爷爷你终于想明白了!我这就出去。” 姜暄和给了她剩下的一小罐蜜糖,要跟着出去时却被老者叫住。 “你留下,有事要你来做。” “那好,雪尧你当心些。” 姜暄和下意识嘱咐几句,就关上门回来候着。 她见老者还是在整理药草,却有几分斟酌的意思,那几种草药的顺序换了几次。 这毕竟是医家的东西,她不明白便也没有催促,等到草药的顺序敲定,老者又绕过她去取柜子里的东西。 姜暄和本想让开,但还没动作,老者就轻而易举从她身边的空处过了,仿佛眼明之人。 “这些东西你看好了,不要让他们死了,不时喂点东西进去,都在这了,你可以拿树枝夹着丢进去。” 姜暄和艰难应声,她总算知道那些笼子里活蹦乱跳的是什么了,密密麻麻的毒虫,细长的足,尖锐的钳子,茂密的毛,还不止一种。 她最怕这种东西了,哪怕是说到都会觉得不适,更何况东西就在眼前,还要喂,且喂它们的也是虫子。 或黄或白的肉虫在木盒里蠕动着,叫姜暄和觉得头皮发麻,但竹笼里的毒虫的确没有昨夜活跃了,哪怕竹笼编得高到虫子爬不出来,她也还是难以靠近。 “怎么,这就怕了?” 老者并不意外这小姑娘会怕虫子,喂虫子这事他是打算自己来做的,这也不是要紧的事,只要到时这些毒虫还活着就能用。 “没有,我不怕这些。”姜暄和很僵硬的说出违心之言,然后去外头捡了树枝回来,颤抖的手夹着扭来扭去的肉虫试着往竹笼小口里扔。 她运气好,手也没抖得太夸张,倒是真喂进去了,但竹笼却跟沸水一般剧烈晃动起来。 姜暄和吓惨了,逼自己伸手去扶稳,但到底没真的碰到竹笼。 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好在竹笼是个大肚子形状,无论里头的东西怎么扑腾也是进去了就出不来。 老者也不想太为难她,喊了她来煎药,自己去摆弄那些虫子。 其实姜暄和只喂了一条肉虫,她搅拌着药罐里的汁水,心有余悸,再不敢往回看。 快到午时拓跋扈才醒来,药味让他皱起眉,正要起身就被姜暄和按回去,“你再躺会儿,老先生答应给你治了,待会等老先生吩咐,你若是有力气就自己将衣裳脱了去那泡着。” 姜暄和语气轻快,但脸色却不好,拓跋扈正要问一句,老者就将那五个竹笼都提来,吓得她脸色更白了一层,手也开始抖。 “我出去一趟,一刻钟回,你看好这些东西,可以喂它们。” “老先生放心。”其实最不放心的就是姜暄和自己,她带着视死如归的神色往竹篓里看,蜈蚣有几条不怎么动了,但不是一动不动那种死状。 她又试着喂了几条虫进去,这次没那么害怕了,且里头还是熟悉的反应,她长出一口气,盖上盖子回头对着药水。 “暄和是不是怕?” 这还用问吗,姜暄和懒得说话,一刻不停地搅拌。 “这些东西若是要学医术都得亲自抓,那小姑娘也是很有勇气了。” 这是自然,姜暄和又说了些可能会帮到他们一家的法子,老者就回来了,比预计的快。 “行了,休息好了就去里头泡着。” 第592章 姜暄和对着墙,只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老者过来,将整整一篓子蝎子直接倒入药罐中,再行云流水般提起,拿走,倒在浴桶里。 整个屋子都弥漫起浓郁的酸苦味,姜暄和心跳如擂鼓,希望这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离蝎子近在咫尺。 蝎子加入草药汤给人泡澡,姜暄和没听说过,但总觉得也只能是南疆那儿的风格。 不知道拓跋扈是不是害怕,她不好回头看,但手边没药罐了,只能继续观察着还没用到的其余毒虫。 老者在身侧收拾草药,之前熬药时并没有全部用到,他一样拣了几个捏在手里,过去拓跋扈那边,撕碎丢进水中。 似乎每隔半刻钟就要来这么一回,老者来回忙碌,姜暄和也逐渐将木盒里的肉虫喂完了。 屋内属于草药的清苦味和青草味中和了那股酸味,姜暄和直觉要有下一步了,果然,身边的草药已经寥寥无几,种类都不全了。 老者坐在二人中间歇了会儿,就起来到姜暄和身边,“把那个,蜈蚣给我。” “在这,活蹦乱跳的。” 老者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姜暄和意识到自己的确没那么怕了,经过短时间的相处,主要是直视它们狰狞的模样,倒也没有那么排斥了。 但那些虫子被放进去的时候,应该还是活蹦乱跳的,姜暄和想,毕竟她做的事就是确保虫子还活着。 老者一上午没几句话,这会儿突然出声了,“忍着些。” 姜暄和马上回头,看到拓跋扈眉头紧锁,忍耐着什么。 “他必须过这一关。把蛇给我。” “是……”姜暄和不太提得动蛇这一篓,里头虽然都是翠绿小蛇,但数量不少,互相盘着压着,若是不发出声音倒还不那么骇人。 姜暄和看着,老者这次似乎没有直接把蛇丢进去,那水其实也已经漫到拓跋扈肩膀附近。 他一手伸进去,抓出一条来,一手在七寸,一手往前或后一摸,就精准按住蛇的脑袋。 姜暄和最看不懂的是,他不知捏了哪里,竟然直接空手就让露出毒牙的蛇乖乖给了毒汁出来,且全都落在浴桶里。 药水顿时变作诡异的深绿,屋内气味也有些刺鼻。 “这可是好东西啊,老朽找了三五年也不一定找得到一条。” 姜暄和不敢接话,却看见拓跋扈的神色平和下来,难不成这些毒物真的对他的情况有所助益? 老者心情似乎好些了,话也多起来,像是对姜暄和解释,“这些东西和他体内的是系出同源,以毒攻毒虽是下策,但眼下是唯一的法子了。且看他耐性如何吧。” 前面都还可以接受,但最后一句是?姜暄和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拓跋扈的脸色猛地变了,挣扎着,似乎十分痛苦。 那蛇的翠绿让姜暄和一开始只觉得好看,大概十分有毒,没想到只是一条蛇的毒汁就如此威力巨大。 “剩下两种都拿来,倒进去算完。”老者从姜暄和手里接过蟾蜍和壁虎,一齐加进去。 姜暄和以为这下水要漫出来了,但恰恰相反,深绿的水位已经在方才急速下降,加进去的这两笼恰好让它又回到了将满未溢的状态。 “好神奇,这是如何做到的?” 老者没回答,站在浴桶边“看”着,他应该是看不见的,姜暄和猜是气味让他能判断下一步该如何。 第593章 其实此刻房内气味已经说不出个所以然,各种难闻的,刺激的都兑在一起,姜暄和只当是一种奇怪的药,不再去想究竟加了什么。 剩下的药草很快在阳光大盛时彻底蔫坏,被老者扫到地上,桌上摆了几碟绿色深浅不一的药汤。 待老者来回嗅了几次,午时也差不多到了,姜暄和看见外头秦雪尧已经回来,在窗户外给她一根狗尾巴草。 姜暄和忍不住提醒道,“老先生,时辰差不多了。” “嗯,你出去,挪个凳子进来。” 做好之后姜暄和等在外头,听到人出水的声音,秦雪尧瞧她还是忧心忡忡,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保证了自家爷爷的医术。 “好了,都进来吧。” 拓跋扈被半抱半拖出来之后,姜暄和进屋,看了眼仍旧温热的药汤,之前加的草药已经不知所踪,但那些毒虫却都浮上来,她不敢看第二眼,赶紧过去瞧拓跋扈。 被子盖得平整,被角也仔细掖过,老者想必是照顾孙女也有些经验了。 “哇,脸色好多了,不过还是在中毒。”秦雪尧搭上脉,说完又顾着姜暄和补了一句,“不过走的十里八里路还是没事。” 他们如今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姜暄和大喜,对爷孙二人几番道谢,又掏自己的布包,取出一块玉坠子给秦雪尧。 “多谢老先生,这东西是我的一点心意,日后等我二人安定下来,会遣人来告知一声,若老先生有什么需要的,我之前的承诺一直作数,您可以送信到我那里。” 姜暄和忐忑中并未见老者拒绝,这才放心。 拓跋扈过了会遍醒来,老者嘱咐要休息三日才能走动,“这三日,你们就待在这,三日后就离开。” 姜暄和应下,又问自己可以帮上什么,却被秦雪尧拉着去吃饭,“姐姐太紧张了,我听你肚子都叫了好几次了”。 次日,姜暄和在林间采药时看见找来的牧云,“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这里的!” 牧云取出一块被打磨过颜色漆黑的石子,姜暄和一拍脑袋,“我路上留的记号,还好你看见了。” “小姐可有受伤?”牧云掏出一袋子瓶瓶罐罐,姜暄和看到这些别提多亲切了,拿了好些补充在自己包里。 “我无事,拓跋扈不大好,不过我们遇到一个医者,昨日已经为他治过了,估摸着再有两日就能出发。对了,秋叶呢,怎么是你来?” 乱战中姜暄和不是不担心秋叶,但她也和秋叶提早通过气,若有异变,若秋叶已经找不到自己,极力自保即可。 故而姜暄和该担心的其实是自己和拓跋扈,牧云取出秋叶的信交给她,“秋叶逃走后找到我,现在在京中疗伤,我担心她护不住你。”所以亲自来了。 姜暄和心中一暖,“辛苦小舅舅了,那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但牧云习惯了不出现在人前,姜暄和回去了他也只是隐匿地守候在周围。 第三日,拓跋扈已经醒过来,看着好多了,他看姜暄和还是有些忧虑,便坦然道,“我真的好多了,身子都轻快不少,咱们可以出发了。” 老者回来,闻言却先对着姜暄和说,“是不是有人来过了,我不认识的人?” 好敏锐,姜暄和之前只觉得他熟悉南疆医术,大概是那边的人,却不想他还有些身手,否则如何能察觉牧云的存在? 但人家都已经知道了,听语气也是不喜,姜暄和赶紧应下,“是,是来找我的,若您不喜旁人接近,我同他说一声。” 第594章 “知道就好,这屋子不要让旁人随便进来。” 老者说完便换了轻松脸色,姜暄和松口气,这位老者不喜外人来,还好牧云的存在没有让他大发雷霆。 姜暄和虽不知道他还有怎样的忌讳,但只要说出口了,她就不会冒犯,更何况这位还是拓跋扈的救命恩人。 老者放下背篓,照例整理所获,“你们想走也可以今日走,他已经大好了。” “真的吗?”姜暄和惊喜,拓跋扈叹口气,“你果然还是不信我。” “我是怕你安慰我说假话。”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姜暄和得确定他大好了才放心。 秦雪尧帮腔道,“那是当然,我爷爷的医术可不是一般厉害。” 姜暄和点头,“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午后便启程。” 老者沉闷应了声,就带着秦雪尧和药草去后院了。 二人相对,姜暄和觉得拓跋扈的目光似乎有些她看不懂的意味。 “你怎么了?” “我,你是如何求了老先生出手的?” 姜暄和愣住,“你都治好了还问什么,我多说几句好话呗。” “你裤腿不是这么说的,都磨破了。”所以他早就知道了。 姜暄和摆摆手,“还不都是为了我能升邪力气,你好了咱们能快些去裘国。” 知道她是故意轻描淡写,她都不敢看自己,其实还是有所顾虑,怕他把这份恩情当成什么她难以接受的东西。 但他怎能不感动,从秦雪尧那听说,姜暄和可是跪了一晚上,就算是友人,能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他也……他眼眶有些热,还是定定看着姜暄和。 “暄和,你是真想去裘国吗?” “嗯,有些事情必须要去。”说正事时,姜暄和还是从善如流的。 “那……如果日后你不想回去,或是暂且回不去大周,你可愿意一直留在裘国?” 姜暄和看着他,有几分不解。 “这我不好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的家,许多的牵挂都在大周,异国他乡的要久留谈何容易,她的人在这,但心却不在啊。 拓跋扈着急起来,“你都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难道你我真的只能是挚友吗?” “过命的挚友难道不足够吗?”姜暄和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无从回应。 挚友,还不够,他喜欢待在姜暄和身边,但挚友的身份不足以让他更加走近她,还有许多事情是她不会对挚友说的。 他已经无法接受自己面对姜暄和会同其他人交心,做亲密的事情,而自己只是看着,只能送上违心的祝福。 拓跋扈眼看她还是拒绝,只好退了一步,“我不是要强行留你在裘国,你暂住在裘国咱们也可以互相照应,是不是。” “嗯……你身边的人还有消息还在联络你吗,我们要继续出发少不得人护卫。” 她不再想说下去了,拓跋扈也只能揭过。、 他摇头,“没人来找我,若是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没人,是没办法来吗?那你能不能传信去让国都那边派人来?” 拓跋扈不大想说这个,只是含糊道,“就是说了也未必有人来。”这是不想来? 姜暄和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拓跋扈的身份让他肯定在国都有自己的势力,不可能毫无接应。 更何况还有拓跋翡玉,之前接拓跋翡玉回去的队伍都来了两个官职不低的使者,还有那么多高手侍卫,姜暄和觉得还是有希望的,但他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 第595章 姜暄和不再追问,免得又回到那个尴尬的话题,她嘱咐好好休息,就出去了。 她百无聊赖,干脆到后院看能不能帮忙,看见秦雪尧在帮着侍弄药田,自己也有些上手的兴趣,于是她先扯个话题出来,“老先生,这草专门移回来栽着是不是很难找啊。” 秦雪尧见姜暄和对草药感谢去,马上就来劲了,拍拍沾了泥的手就起来要给她说道说道。 “那是当然,这些都是不好找的药草,若是急需时再上山找可不一定有,还不如就种在自个儿家里。” 她指了不大的田里四块分开的地,一一给姜暄和介绍了名字用处,又有几分得意地说,“别看它们都是治寻常病症的,但在我爷爷的手下就能比那些寻常大夫好得格外快些。我爷爷的药方可都是独门秘方!” 姜暄和点头附和,“那我能不能跟着学点有用的,能跟老先生拜师吗?” 老者手上利落的动作停了一下,秦雪尧也愣住,她心直口快道,“可你不是马上要走了么?” “这……也是,那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尽管叫我。”她虽遗憾,终归还是拓跋扈的性命要紧,大不了以后折回来再讨教。 看他们爷孙俩种了大半个时辰的药田,姜暄和也学到了些培植的技巧,都是老者教给秦雪尧的,她兴致缺缺只对采药有兴趣,倒是姜暄和字字仔细地听进去了。 大概是老者有心,姜暄和默默记下。 暮色四合时,姜暄和在外头坐着和秦雪尧说话,忽然听屋子里传出呻,吟,她立马起身,赶去时老者已经在搭脉了。 拓跋扈脸色不佳,但还是比他们刚来时好些,姜暄和急道,“老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急什么,白日还好好的,是不是他吃错了什么东西?” 拓跋扈难受得面色扭曲,还是连忙澄清,“并未,在下和老先生吃的一样的饭食。” 而且他们流落在外这么久,他也躺了很长时间,实在是没有其他吃的了。 “那这就奇怪了。” 一时间看不出问题,老者的神色越发严肃,看得姜暄和紧张得坐立不安,问拓跋扈是如何个难受法。 “倒也不疼,只是浑身酸麻,奇怪得很。” 难怪他是那样的表情,姜暄和看向老者,希望他能借此有些法子。 老先生看向拓跋扈,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心口那块儿,他思索片刻,突然起身道,“酸麻,我知道了,跟你中的……毒,有关系,雪尧你先出去。” “哦……那姐姐你别担心,我爷爷的医术没话说的。” 姜暄和冲她感激一笑,便继续等着老者说话。 老者盯着拓跋扈,“你体内那东西不能太厉害也不能不厉害,你是知道的吧?” “嗯,我这条命是靠它才能熬到今天。” 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老者有些信心了,看来这蛊跟寻常的毒蛊还是有些不同。 他摸着胡子继续道,“那你泡过五毒药水之后是什么感觉?体内是否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了?” “还是有些感觉,只是不那么明显,难不成那药水是克制它的?” 拓跋扈惊地差点跳起来,那蛊本来就霸道,并非以毒攻毒不可用,而是不能一次用特别烈性的,他知道自己身子的承受能力。 姜暄和明白他的意思了,斟酌着解释道,“是用了草药和五毒,但用量都不算多,老先生,还有法子吗?” 其实她对那翠绿的毒汁记忆犹新,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心虚,不过为了让拓跋扈不要那么害怕,还是不敢和盘托出。 第596章 但老者并不在意这么多,当即应道,“就是得以毒攻毒,我用的都是最好最毒的东西,你还不领情,真是糟蹋。” 拓跋扈失语,捂着心口闭眼。 姜暄和心道不好,这两个都是麻烦的,她连忙打圆场,“是不是用多了,可有什么药性相反的能挽救一下。” 老者也爽快点头认了,“之前不知道他体内是这种,难免用得过了,这几日多喝水都走走就好。” “这样就行?”姜暄和不敢置信,看拓跋扈的惨状可是很难受的,这毒若要排出来怎么也得再用点药吧? 老者看出自己被质疑了,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再不做解释。 床上的拓跋扈睁眼看着老者背影,“我下不来床,更遑论走路。” 姜暄和上去把他搀起来,还要让他下来试一下,“没事,我扶着你,这一路不都是这样的吗?” 事实如此,拓跋扈不好拒绝,在屋内走了几步,虽然痛苦万分,姜暄和也累得喘气,到底是能走了。 “你就这么信他?”拓跋扈坐在床边休息,靠着墙,他现在只有手和脑袋还有些清明。 姜暄和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点头肯定道,“人家医术高明也不乏医德,为了救你那些攒了很久的材料都用了,没道理现在才舍不得。” 拓跋扈默然,过了会又说,“我也不知何时能恢复,咱们岂不是要一直在这?” “你也说了不知何时,怎么就是‘一直’呢?说不准你勤加练习,咱们过几天就能走。”姜暄和乐观得很,她也意识到,如果要留在这久一些,她就有机会学更多了。 那些看似平常实则珍贵或有大用处的药草,她要是学了医者的本事,出门在外就多了一重护身保命的本事,趁着现在老先生愿意教授,自然是多多益善。 “好些了吗,咱们再试试,这回走到门口。” 拓跋扈摇头,但他摇头没用,还是被姜暄和架起来,一步一步磨蹭着往门口去。 说来也怪,这么一个痛苦的来回之后,拓跋扈感觉自己的脚底板竟然没那么难受了,难不成真是要多活动? 这下拓跋扈的疑心消去了大半,对那老者也生出几分崇敬之心。 姜暄和还不知他情况改善得如此之快,她有了希望就一刻不休息,刚扶着拓跋扈坐好,就去拿来水。 “多喝水试试。”姜暄和看他格外顺从,也猜到是有些成效。 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的锻炼和修养,过了些时日拓跋扈可以自己来了,他只剩下胸腹那块还有些难受,如此,姜暄和就闲下来。 她不会让自己闲着,马上就去求了秦雪尧带自己一起上山采药。 “你想去自然好啊,我一个人去可闷得慌呢。路上遇到我认得的都讲给你听,不认识的,咱们就带回去问我爷爷。这山林里有意思的东西多了,可不止药材呢,你去了就知道。” 秦雪尧是个做事麻利,嘴巴停不下来的姑娘,在姜暄和开口要同去采药之后,她很快就准备了一个竹篓,背着装东西很好用,姜暄和试过之后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她背着新做的竹篓转了个圈,又看向林木和天际的交汇处。 秦雪尧嘴里叼了根草,被她咬得一晃一晃,天色在她眼里似乎有不一样的意义,观察片刻后,她回答姜暄和,“看明日午后下不下雨,若是下雨咱们就晚上去。” 第597章 也许是为了不辜负姜暄和的热切,午后只有薄薄几片云,秦雪尧午睡醒了便拉着姜暄和上山。 山路崎岖二人皆知,但走起来和知道是两回事。 尤其是姜暄和的体力,她原以为自己能搀扶住拓跋扈那么大一个活人,体力差不到哪去,但走了小半个时辰的山路告诉她,还差得远了。 秦雪尧轻车熟路,很容易就在林间找到最省力最近的小道,有时是避开落叶凸,起处,有时是淌进细细的水流,沿着一直往上。 累了半晌姜暄和也明白了,干脆跟着秦雪尧走,如此一来很快就跟得上她,自己也省力不少。 秦雪尧经过一株薄荷时,突然停下来,摘了片叶子在手里,回头对着姜暄和招呼,“这个你应该识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身上就有这种草的气味。” “是,我当时采了些,却不知怎么用才对。” 姜暄和只知道薄荷叶可以提神醒脑,她当时不太受得住林间蒸腾的热气,想闻一闻味道,就磨碎了涂在鼻子下面,用量过大差点给自己熏晕过去。 “就像你当时取汁液即可,再就是做辅料和其他的药草一起熬汤,我听闻也有地方是拿薄荷叶做菜的,噫——那怎么吃得下去。” 姜暄和和秦雪尧一起笑起来,二人继续往前,沿途也遇到了些零星散布的花草,姜暄和见她采了些雏菊丢进背后竹篓,又解释道,“这个花看着好看,泡茶也好喝呢,若是你被蚊虫咬了,也可以试着像薄荷一样弄碎涂一些上去。” 姜暄和应了声,又听她笑着说,“不过我是觉得没什么用啦,还不如涂口水。”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但这样的事情她小时候也做过,那时候哪知道路边花草竟然有治病奇效呢。 走到疲惫时,二人在林中空地稍作歇息,耳边虫鸣鸟叫好不热闹。 姜暄和只觉得身子疲累,但心中自在,这山野的确是好去处,难怪书中那些隐士总是要到这里来。 秦雪尧看天色又看前面的林木,叹口气道,“今天也没遇到什么特别好的,不过就当跟姐姐出来玩了,咱们再往前走走就是一片断崖,不很高,但没路了,到那咱们可以坐着看看日落再回去。” “也好。”姜暄和估算自己的体力,觉得这么一来一回也还可以承受。 她心里还挺期盼日落,应该很是壮观吧,不过等她真的到了崖边,往下面望,却马上就忘记日落这回事。 “姐姐回来些,那边太危险了。” “你来看看这是不是那个,颜霜草?是这么叫的吗?” 秦雪尧不大放心地过去,一眼就知道姜暄和为什么不肯回来了,她自己看见这种品质的草药也挪不动腿。 “这你也知道啊,不过这草药是真不错,若是采了马上送去药房卖,能得几十两呢。” 秦雪尧咂咂嘴,但没有要动作,看姜暄和的眼珠子还黏在那药草上,只得好言相劝,“姐姐别打它的主意了,这东西贵就贵在要人攀崖去摘,那都是玩命的事,咱们不要冒这个险。” 姜暄和置若罔闻,她只知道拓跋扈需要这个,而她又遇到了,这不是最好的事情吗? “雪尧,你身上带了绳索吗,我想要这个,我朋友需要这个治病。” “是他说要的吗?”秦雪尧倒是拿出了绳索,但这是用来爬山坡的,悬崖可是另一回事。 第598章 姜暄和看见绳索坚实又足够长,顿时觉得有希望了,她将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另一端就近绑在树上,那树很有些年头了,她系得紧,还自己拉扯了几次。 秦雪尧看她自顾自要下去,心中警铃大作,连连劝了几声都被姜暄和敷衍过去,只好说了最重的话,“你要是掉下去了我难道一个人回去吗?” “不会的,你放心,我仔细些就是了。” 姜暄和已经拉着绳子慢慢后退,她固然害怕,但那草药毕竟是不可或缺又难得一见的,她没理由视而不见。 脚步在悬崖边停了一下,姜暄和还是屏息将一只脚往后,踏空,她马上紧张得抽搐了下,但很快就让腿脚自然垂下,毕竟崖壁是直的,她难以落脚。 手里的绳子还有一段,她试着慢慢往下,直到身侧出现了那棵颜霜草。 秦雪尧趴在上面看得心惊胆战,没想到姜暄和竟然胆子这么大。 但眼看她真的要采到草药了,秦雪尧反而急得要哭出来,“姐姐,绳子要坚持不住了,你快点拿了上来,我还能拉着你。” 姜暄和只当她是不放心才催促自己,小心去扒开颜霜草根系上的土才拔出整颗草,放进背篓里。 她手还没放下,就感觉自己突然往下落了一段,顿时浑身发冷。 “姐姐抓住这个!” 深绿粗壮的藤蔓被放下来,姜暄和慌乱中紧紧抓住,再往上看才发现原来的绳子已经被绑在藤蔓上。 秦雪尧之前的话大概是真的,姜暄和看着那绳结旁边平整的切口,她在长绳断之前就用另外的绳子把藤蔓和断处之后的长绳系起来,如此就可以借藤蔓的力量。 大概是她之前在树干上绑得不紧,姜暄和劫后余生,安抚秦雪尧几句就要往上爬。 “姐姐你慢点,当心,不要突然用力。” 这次姜暄和不敢不听她的话,好容易看见上面的土地,正要借力攀上去时,藤蔓断了,姜暄和瞪大了眼猛地下坠,这次她真掉下去了。 秦雪尧眼睁睁看着姜暄和突然失去依凭落下去,也愣住了,但她很快听到闷响,是人摔在地上的声音。 “姐姐!你在哪!”她扯着嗓子要叫醒姜暄和,忽然意识到藤蔓断时大概将姜暄和晃进山崖里了,也是没想到山崖竟然还有空的地方。 姜暄和半边身子都被摔疼了,好在不是粉身碎骨。 她眼前是被藤蔓遮住的天空,耳边还有秦雪尧的呼喊,她马上应道,“雪尧别急,我在下面,这里有个山洞,不过我上不来,你得回去找人帮忙。” 上面小姑娘急得哭出来了,但也很快就跑去搬救兵,姜暄和听着她有些乱的脚步声,心里也是满满的愧疚。 好在她翻出包里的草药,没被压坏。 这山洞救了自己一命,姜暄和仔细观察,发现还真算是个洞天福地。 修长浓密的藤蔓遮住了此处入口,只是她落下来时慌乱扯住了其中一根,撸掉了好些叶子,不过也因此被荡到里面来。 至于山洞里,姜暄和看着里头并不是黑黢黢的,竟然有些微微的亮光,她起初不太敢独自进去,万一有个什么瘴气,或是在内修炼的高手,看见自己突然闯入不高兴了,那还是要命丧于此。 还是等人来吧,姜暄和盘腿坐着,动了动肩膀手臂,看来布包里的药还得有跌打酒啊。 第599章 天色渐晚,姜暄和有些无聊,她相信秦雪尧会带人来救自己,但山路来时都走了很久,更别提一来一回。 她起身准备去里头看一看,同时也掏出拓跋扈给她的那个荷包。 若是真有人在里头,还要对自己不利,荷包里的药粉至少可以防身,她躲还是来得及。 刚进洞里面前就出现长长的甬道,两边不知什么东西自上而下散发着微光,说来也怪,虽然是微光,但姜暄和甚至可以看清楚脚下的地面。 一个个阶梯带着她不断往下,脚边也并不干净,不少白骨散落在两边,叫人胆寒。 不过姜暄和蹲下仔细看过,都是兽骨,有些腐坏得不严重,看得出还啃得挺干净的。 她停下,看着前面黑黢黢似乎没有尽头的楼梯,想到某些话本子。 像这样的山洞里少不了天材地宝和隐士高人,更何况这些被人吃过的兽骨,还有她手边的墙壁。 这里并没有水,所以并不是天然侵蚀形成,而是人开凿的,不仅如此,这人还打磨过,所以摸上去不太粗糙。 再往下走,姜暄和又停下来一次,这回她发现了记号。 “还真有人住,住了很有些时日。”五个记号为一组,姜暄和手边一整面墙都是这样的记号,最开始的在最上面,她看不真切,隐约觉得似乎有些褪色。 白色的笔迹,也不知是用什么写的。 姜暄和往下走,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什么越来越感兴趣,这人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东西,会不会还在呢。 然而等楼梯结束,姜暄和走到尽头,迎接她的却只有一面平平无奇的石壁。 “没了?” 其实还有,石壁和台阶之间是一片平坦的台面,很适合人的起居——姜暄和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些余烬还有简单的石斧,没有木头柄但还算锋利,若是切肉绰绰有余。 外面又藤蔓,不必担心下雨会让水蔓延到这里,气息却可以交换,又有这些生活的痕迹,姜暄和没看见人,好奇心却差不多被满足了。 更何况,要是真看见人,她还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识完了就该回去,姜暄和原路返回,看见藤蔓时刚好听到秦雪尧的喊声。 “姐姐你还在吗?我带了村里的人来,有办法让你上来。” “在!我在这!”姜暄和刚说完就看见一条粗绳子被放下来。 这绳子足有自己手腕粗细,是几条绳子缠在一起的,姜暄和安心多了,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系了两个死结,又牢牢抓住绳子,才扯了一下。 上面果然不止一人,姜暄和感觉自己很快被拉上去,她很快看见了秦雪尧过来拉自己,还有她身边的男人。 似乎是个猎户,旁边竹篓里还有山鸡,这种小口竹篓是专门拿来抓山野里的动物的。 姜暄和平复了心情,又接了秦雪尧给的水袋一饮而尽,“多谢你还有这位大哥,总算是平安上来了。” “姐姐你没事就好,他是村里上山来的,叫刘大海,正巧碰上了,不然还得天黑了才能叫来人。对了姐姐,下面是什么啊?” 那个山洞给姜暄和带来的震撼她还没消化完,但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对秦雪尧说“下面有个风吹出来的小台阶,正好给我接住了。” “幸亏如此,姐姐运气真是不错。” 秦雪尧也没多问,等姜暄和休息得差不多了就起身回去。 第600章 半路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好在不大,三人脚步加快。 姜暄和还是谨慎地跟着秦雪尧走,冷不防身边多了个人,刚要退开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云叔,你来了。” 她也不意外,牧云大概是等太久没看自己回来,干脆找上山,这雨来得突然,牧云也没带伞,她便让他当心别着了风寒,三人变成四人继续往回走。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姜暄和谨慎再谨慎,还是因为没注意一个突出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 刘大海恰好站在那边,便伸手扶了一把,这一扶不要紧,下一瞬牧云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别,他是来帮忙的,我方才不当心掉下去了,还多亏了这位大哥。”姜暄和赶紧澄清,又再次对刘大海道谢,这才让这事过去了。 等炊烟和屋顶落入眼帘,天已经彻底黑了,姜暄和感觉浑身有些发热,却没当回事,之前来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后面也没事,不过是走路走多了身上燥热。 她敲开门,老者和拓跋扈一起等在面前,让几人进来后一通盘问才放心下来。 “你们也是,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也不怕林子里黑。” 姜暄和没说自己出意外,只说有点小麻烦绊住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她也安然无恙,不必让大家都跟着担心。 “是晚了,林子里不好走,我又不熟悉路,就摔了好几次,后来又下了雨,更是看不清。这一来一回的就耽误了,本来早就可以回来的。” 刘大海和秦雪尧都看她一眼,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心照不宣地或沉默,或打哈哈过去。 老者又问了秦雪尧几句,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姜暄和从包里拿出那个宝贝,递给秦雪尧,让她转交,“对了,我把颜霜草带回来了,老先生您看要怎么用?” 一听颜霜草的名字,老者就站住走不动了,等秦雪尧把草药交到手里,更是爱不释手地仔细抚摸,也是确认它的品质和新鲜度。 “哎呀,颜霜草,这颜霜草可是好东西啊,你怎么得来的?真是不错,长得很好,我说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这颜霜草不好摘吧。” 话是这么说,老者已经捧着草药去他那桌子前摆弄了,“雪尧去烧水,这东西趁新鲜泡了药浴最是有用。” 拓跋扈方才坚持走到门口已经大汗淋漓,此刻闻言,看姜暄和的神色更是复杂。 感动,愧疚,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姜暄和不敢细看的东西混杂在一起,但她只一笑而过,“你早点好全了我们也好出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叨扰老人家。” 秦雪尧在旁看得明白,她是知道那颜霜草是姜暄和拿命换来的。 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告诉拓跋扈呢,秦雪尧不明白,却也知道按姜暄和的意思不要戳破。 刘大海还在旁边,姜暄和注意到他时马上叫住了人,“刘大哥,今日多谢你,不然那点小麻烦真要困住我跟雪尧了。这是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她塞了一对价值不菲的翠玉耳环过去,她身边首饰不少,但能光明正大变卖的却不多,为了不给救命恩人带来麻烦,她拣选了自己从相府带来的珠宝。 “这……好吧。”这刘大海也是个实诚人,虽然看得出耳环珍贵,但眼界所限到底不知道是怎样贵重的东西,只当姜暄和是个商贾家的小姐,为答谢救命之恩才给他。 第601章 他收得安心,家中也正缺钱买粮食,道了谢便告辞了。 姜暄和送出去许久才回,见拓跋扈已经泡在药浴里了,那颜霜草加进去让水变得有些泛白,也不再透明,倒真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有了这草就不用他走来走去了,你们明日看看,若是大好了就尽快离开吧。” 老者的话说得轻松,想必这回的颜霜草是真有奇效,姜暄和应下,又道谢一次。 拓跋扈得泡一晚上,姜暄和守了一会儿便被老者劝着去休息,她今晚跟秦雪尧睡一起,这丫头却没见人影。 姜暄和爬上床时在窗户上看见了一只薄荷叶在摇动,顿时明白,这是有话要说呢。 她和老者说自己先出去走走,把秦雪尧找回来,等人到外边,就看这小丫头露出一些谄媚,说她也要一起走。 “姐姐,你就带上我嘛,在山里好无趣的。我也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听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咱俩也算是认识了,你带着我,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姜暄和瞧她是玩心太重,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但她爷爷若是不答应,自己也是为难。 “姐姐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就带着我一起,我可以自己顾着自己的。而且我还会医术,你看,要是带上我,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我还能给你看呢。” 姜暄和的沉默在秦雪尧看来大概是顾虑自己的年纪太小,但她说完,姜暄和笑着摇头。 “雪尧你想出去看看自然好,但你都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真的舍得离开吗?” 秦雪尧愣住了,她似乎没想这个。 看来她猜得没错,果然是一腔热情但没有思虑周全,姜暄和趁势继续道,“还有你爷爷呢,你若是走了,就只剩他一人了。虽然老先生他也习惯了眼睛看不见的日子,但有你在和没你还是不一样的,若是他想说说话了没人陪,这日子岂不是很难熬?” 说到底姜暄和不认为老者会答应他们带走秦雪尧,就算能照顾好人家孙女,留老人家一人也不太厚道。 姜暄和看着思索中的秦雪尧,松了口气,自己这么一说,就提醒她还有很多事情是要考虑的。 老者叩叩窗户,“回来睡觉了,都多晚了。” 姜暄和应下,又看秦雪尧,她还是纠结的神色。 “先睡吧,你明日说不定就想好了。” 秦雪尧被安抚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姜暄和睡不着,不止因为她,还有牧云,方才她收到了牧云的暗示,也是让她出去。 姜暄和刚要跟老者说一声,他就似有所感,摆了摆手任由姜暄和去了。 等到了外面,离屋子稍远些的地方,牧云才出现,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姜暄和可有受伤。 “我真没事,云叔安心,你找我出来可有其他的事?” “有,那个在山里抓住你肩膀的……” 姜暄和打断,“那不是抓住我肩膀,是人家看我摔倒了扶我一把。” “……好,你带我去他家看看。” 姜暄和不解,这是为何?但牧云的神色说明了一切,他还是怀疑人家。 “这么晚了真要去?”姜暄和挑眉,眼神透露出她是不太赞同的。 “你可以送点谢礼去。”这样就不突兀了。 姜暄和失笑爱哦,“我刚刚已经给了人家耳环,这会儿再去算怎么回事?” “我不信深山野林里刚好就遇到人帮忙。” 他是知道自己坠崖的事情的,姜暄和语塞,这事她也说不好。 第602章 牧云坚持道,“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去看一看,说不定他家根本不住在附近。” 牧云容易关心则乱,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所以这份疑心姜暄和也无法责怪,她无奈答应,“那就去吧,去了你可别吓着人家。” 牧云跟在姜暄和身后,一路来了刘大海家门口。 这地方是问秦雪尧才知道的,临到门口姜暄和正要叩门,牧云叫住她。 “你想好怎么说了?” “嗯?什么怎么说?”姜暄和侧过身看他,片刻后自己悟了,“对对,我得想个由头,等我想想……” “你身上首饰还带着吗?”牧云给她出主意,“就说你想再给点,毕竟救命之恩。” 姜暄和眼前一亮,马上掏出一把沉甸甸金闪闪的,回头敲门,“刘大哥你在吗,我找你还有点事。” 牧云看她落落大方自来熟的样子,不免弯了嘴角,没想到她在京城皇宫之外也能混得如鱼得水,这熟络招呼的语气让他又是欣慰,又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是丞相府的小姐,能放下身段已是罕有。 门开了,不过只开了一条缝,露出姜暄和熟悉的带着憨厚的眼睛。 “刘大哥,我是想来看看你,再给你送点东西。” 其实刘大海看到是姜暄和就已经放下防备,他打开门,让她进去,冷不防看见后面还有个人,正是那个掐自己脖子的,吓得一哆嗦,差点没马上关门把姜暄和夹住。。 “你,你怎么也来了,我可没做什么。” “刘大哥别怕,这是我云叔,之前是误会了,他不会随便动手的。” “好……其实你不用再送什么来,那个耳坠子就挺贵的了。” 姜暄和一进来就很快打量四周,这刘大海还有妻儿在,只是见到生人不说话,孩子似乎已经睡着了。 察觉到他妻子的防备,姜暄和也准备快些交代了离开,这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普通的人家。 “你还有孩子呢,那我得多给你一点东西备着。”姜暄和把手里攥着的那一把金银都塞他手里,然后转身告辞。 这样刘大海反应过来也没办法再推辞,姜暄和带着牧云走得很快,她玩笑般同牧云说,“这下你知道他们都没问题了吧,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哪来这么多人盯着我要做坏事。” 牧云不置可否,跟着姜暄和回去,却看她开始收拾东西。 “这么快要走?” 姜暄和慢条斯理叠衣服,因为东西本来也不多,她摆弄半天收拾好了,自己坐在包袱旁边,“是啊云叔,要走了,你舍不得吗?” “他一起走还是留在这?” 牧云说的是拓跋扈,姜暄和往角落床上看了眼,“一起吧,毕竟去裘国最主要就是为了他的命。我呢,也有些事要做。而且他现在好多了,你没看见他都能跟老先生一起去劈柴了。” 牧云不再说话,渐渐隐匿起自己的气息,等待出发的时刻到来。 姜暄和在床尾凳子坐了会儿,拓跋扈就睁开眼看她,二人交换了几个眼神,拓跋扈便小心掀开被子起身。 他们动作放轻,想不吵醒爷孙俩悄悄离开,拓跋扈觉得姜暄和也是为了避免离别的场景。 不过他总是愿意顺着她的,但他也注意到,醒来的不止他们俩。 缓慢带上吱呀作响的木门之后,姜暄和用气音对拓跋扈说了声,“咱们走吧。” 她看着前面黑黢黢的林木,知道前路崎岖,但她心里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几分期待。 第603章 走出一段后,拓跋扈突然停下,“咱们后面还有个尾巴。” 姜暄和愣住了,“啊”了声也停下,但等了半晌也没见人。 拓跋扈的感觉不会错的,他体内心噬逐渐稳定下来,察觉陌生的气息还是易如反掌的。 姜暄和也没耐心再等下去,心里也知道是谁跟着,干脆利落冲林子喊了声,“秦雪尧,是你吧,现在出来,不然我就把你抓出来扭送回去。” 无奈,秦雪尧只好乖乖从一棵粗香樟后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姐姐,你别让我回去,我真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唉,真不是我不想带你去,但你这么偷偷出来……我要怎么跟你爷爷交代啊,你问过他老人家吗?” 秦雪尧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姜暄和就知道她没敢开口。 “那现在是?”拓跋扈不愿继续拖延时间,他们本就是悄悄出来的,若是老者醒来发现秦雪尧不见了,怕不是以为他们把人家孙女拐走了。 姜暄和坚定摇头否决,“你回去吧,我们不是出去玩的,都有要事在身,无法顾及你。在这山里你还可以如鱼得水,但外面不一样,形形色,色的人和事……罢了,你赶紧回去吧。” 拓跋扈已经转身要继续前进,姜暄和的语气冷淡下来,渐渐低沉。 “我不会有事的,我爷爷……我爷爷也答应了的,真的!不用你们费心!” 她虽然这么喊,但姜暄和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她也不回去,就这么看着,直到前面的身影突然站住了,她心中希望顿时升起。 姜暄和停下来是因为牧云突然出现,他提醒姜暄和,“有烟味,哪里走水了。” 一行人都似有所感,往回看,秦雪尧落寞的身影后是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再一看,还不止一处。 正是老先生睡着的那屋子,姜暄和心里一惊赶紧往回跑,经过秦雪尧时她还傻傻的以为姜暄和回心转意了,要说什么却被姜暄和惊惧的脸色镇住。 等她惊慌失措回头,再脚步不稳追上去,才看见自家的木屋已经在烈焰中了。 拓跋扈和牧云浑身狼狈地把老者救出来,秦雪尧才猛地哭出来扑上去。 姜暄和叹气,刚要说什么,余光看见不远处也都是熊熊烈火。 这片山林里的确不止秦雪尧一家,但剩下的都是零散的分布,若只是一处失火还可以说巧合,可这漫山遍野的都是火光,覆盖了所见之处所有的房屋,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拓跋扈神色凝重,什么人竟然放火烧山。 “这下走不了了,去看看能不能救几个吧。”姜暄和苦笑,脚步飞快,第一个就往刘大海家中去。 拓跋扈和牧云并无异议,事发突然,他们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只是他们竟有些赶不上姜暄和,等看见她的身影时,她已经蜷缩着蹲在地上,背脊耸动着,吐出一地酸水。 她面前是快烧散架的木屋,窗户支离破碎,半个人伸出来,挂在窗框上,耳朵上什么东西在火光里闪着光。 拓跋扈走近了想扶起姜暄和,这才看清楚,那女人已经没了生气,眼睛却还睁着,恐怖非常,且她耳朵上不是别的,正是姜暄和之前送给那刘大海的耳坠。 还是来晚了。 姜暄和颤抖着擦去嘴边污迹,“快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拜托了。” 秦雪尧也跟来了,却没敢闯进火场,她的本事并不在这里。 第604章 等二人出来,均对姜暄和摇头,一行人又飞速去了沿途几个住了人的屋子,无一例外没见到活人,姜暄和彻底苍白了脸,再说不出话来。 “还是快回去吧,老先生好歹是救出来了。”这也是唯一安慰众人的事情了。 然而祸不单行,等几人返回,老先生却已不知所终。 秦雪尧大惊失色,甚至要闯进熊熊大火里找自己的爷爷。 姜暄和拼命拉住她,“老先生没事的,他本就有功夫,既然已经被救出来了就不会再自涉险境,或许咱们安心等等就能等到他回来。” 拓跋扈见牧云看着姜暄和,眼神里似乎有些不豫,上前道,“放火的不止一人,也不知是冲谁来的,你们待在这要小心周边,我去找找老先生。” 姜暄和冲他感激地看一眼,继续轻拍秦雪尧的背,她都要哭得背过气了。 但拓跋扈要找人,她也不放心,他才恢复没多久,且这山里自己也是去过很多次的,怎么也是自己更熟悉。 “等等,我也去,云叔你护着雪尧。” 牧云虽然有不放心,但姜暄和说的话,他一般不会反驳。 反正对于他而言,看着一个小姑娘也费不了什么心神,这山里她还算熟悉,拓跋扈同去的话,应当无事。 “那你当心。”牧云嘱咐了一句就往秦雪尧那边去。 姜暄和颔首,向他晃了晃自己的荷包,还是装满药粉那个,只要有这个,大部分人都无法对自己造成伤害,牧云也知道这一点,只要他见了这个就可以更安心些。 拓跋扈跟着姜暄和也算是行动迅速,但二人花了好一番功夫几乎把整个山都搜遍了,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难不成是天火?”怎么可能,姜暄和冷笑,她见天色渐渐泛白,若是再拖下去,罪魁祸首哪怕在山上也快要离开了,到时候搜寻的难度只会更大。 “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吗?”拓跋扈不熟悉地形,只好给姜暄和提醒。 这么一说她也真想到了一个漏网之鱼,“是还有个地方,不过……应该很少人知道才对。你先回去,我自己再找找。” 姜暄和知道拓跋扈的体力已经到极限了,这山路最是刁难人,他继续跟着也只会拖慢自己的速度,不如回去,说不定路上就遇到了老先生呢。 拓跋扈没拒绝,而是嘱咐她当心。 姜暄和转身,按照第一次和秦雪尧上山的路线走,一路走到了接近悬崖的地方。 只有这个地方没找过了,虽然她也知道希望不大,但也值得一试。 好在刚接近就在草木掩映中看见了火光,还不少人,火把将不大的平底照得通明,姜暄和也听到了自己不大懂的话。 裘国人?姜暄和想到拓跋扈,有些后悔没带他一起来。 那他们知不知道那个山洞?藤蔓遮掩着,也没人像她一样有奇遇,大概是不会知道。 姜暄和只看见他们说着什么,还有几个人想试着抓住藤蔓往下跳,不过很快就被人制止了。 那些藤蔓还算结实,但真下去了也不一定有自己的好运气,姜暄和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继续观察。 又讨论了一阵之后,那些人才陆陆续续下山去。 于是姜暄和踩着乱成一团的脚印往崖边去,理顺了藤蔓,选了最粗的一个,在检查了根系足够稳固之后才顺着往下。 第605章 有些事情一次之后就不会再害怕,姜暄和不紧不慢往下,直到看见洞口,还有一柄尖锐的锄头,她一惊,同时也认出里面的人,顿时大喊,“是我是我,老先生别动手。” 老者果然是在这里,姜暄和安稳落地之后,被他着急问起秦雪尧的下落。 “我出来之后就没见她人,她去哪了?” 姜暄和先说了秦雪尧有人护着,安然无恙,又简单交代了他们发现失火之后的事情。 “老先生,您要不跟我回去?雪尧担心得很,怕是还在哭呢。” 姜暄和瞧他神色有几分纠结,也不着急,人平安了就好,至于以后的打算,自然可以慢慢想。 与此同时,秦雪尧边说话边打量这熟悉的山洞,既然老先生知道,那就是他住过? “老先生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这里毕竟没粮食也没水。再说,那些刺客之前就怀疑下面可能有人,若是找不到人可能还会回来的,若是找到了人,您难道不担心雪尧?” 姜暄和是不担心的,牧云的身手她信得过,但眼下这是个不错的借口,让老先生安心回去,和孙女团聚,如此姜暄和也好告别。 她也忽然意识到,刺客可能不是冲着拓跋扈去的,毕竟老人突然出现在这地方,就已经说明很多东西了,只是她不好问。 话虽如此,老者还是摇头拒绝,“你走吧,我把雪尧托付给你了。我早看出来她想跟你们一起走,今晚是不是还偷偷追出去了?” 见姜暄和点头,他了然一笑,“我就知道。现在好了,她能跟着去了。你不嫌麻烦就带着她走吧,我自有我的去处。” 老者说完就继续往里走,不给姜暄和继续问的机会。 “这个你拿着,你走吧,不要受我连累,也不要再说。回程小心些,不必担心我,若是那些人真的回来还找到我了,那就是命,谁也怨不得。” 他给了姜暄和一个玉蝉,声音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带着颓然和疲惫。 姜暄和就算有心也难以让一个放弃自己的人重燃希望,更何况是在这紧要关头。 老人越走越远,姜暄和快要看不见了,但她还是立在原地,想再说些什么,老人总不可能连秦雪尧都不顾,她打算为了秦雪尧再劝几句试试。 姜暄和往前一步,“老先生,您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给雪尧的,说几句话,给她一点东西做念想?” 老者的声音传来,却没提秦雪尧,而是说起姜暄和。 “你不必为她费心了,倒是你,唉……我瞧着你很像一位故人,但一时间想不起了。” 姜暄和不知如何回答,老人闷闷的叹息传来,让她回去。 “老先生保重,我定会好好保护雪尧。” 离开山洞,姜暄和怀着沉重的心情对山崖一拜,再抬头却看老者立在自己身前。 “罢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免得你因我遇险。”姜暄和自然乐意,“那就多谢您,正好雪尧也要看到您才放心,就算要离开她,把她托付给我,您也得好好交代几句啊。” 离家的儿女怎么会不想念家中亲友呢,姜暄和不想秦雪尧那么乐观灿烂的脸蒙上阴影,所以极力为她争取。 老者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对于姜暄和来说不是秘密,也足够信得过她,看她不住为秦雪尧说挽留的话,越发觉得她可靠,自己没有托付错。 二人走了一段,马上就要到家了,姜暄和看那边已经没有了火光,应该是拓跋扈拿井水灭了火,但其他地方还烧着,也是顾不到了。 第606章 姜暄和高兴,想跟老者说点什么,一转身却已经没了人,她耳边是纷乱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她一时也不敢动作,跟着去却看见老者一动不动被架住,带走他的正是刚才在崖边张望的那群人。 为什么明明可以挣脱,却还是……姜暄和跟过去,却看见面对自己身不由己的老者轻轻摇头,她的脚步止住了,想起难以自保的处境,想起秦雪尧。 但她还是跟着去,若是能找到机会救出来自然最好。 然而等姜暄和跟到悬崖边,看见那群人问了些什么,老者沉默以对,很快刀就被驾到脖子上,姜暄和就要出去,却看见老者平静闭上的眼睛。 不知道为何,但他已经接受这些了,姜暄和泣不成声,艰难回头。 有了老者的牺牲,她安然走回去了,但心绪仍然震动,还不知要怎么跟秦雪尧说。 屋外有很多人看守,姜暄和感到陌生一时没往前,她走近些能听见屋内也有陌生人的声音在说话。 大部分她都能听懂,是在汇报些什么,但仍然有些裘国的话。 听了会儿姜暄和便意识到什么,这说话的不就是杀害老者那群人? 她咬住后槽牙,心里生出怒火,这些人脚程还真快,刚杀完人就找来了。 眼下秦雪尧有牧云护住,拓跋扈也足以自保,姜暄和不大担心他们,便继续静观其变。 再听却还有拓跋扈的声音,姜暄和怔住了,难不成那些人是跟他汇报?怎么会跟他有关系? 但还能跟谁有关系,他不就是裘国人?姜暄和失笑,不过既然拓跋扈在,她进去也没什么。 姜暄和很意外门口的守卫竟然没拦住自己,倒是省事了。 她一进去,里头的目光便都过来了,人不少,打扮也是她才看过的。 拓跋扈神色一软,用裘国话说了句什么,姜暄和想大概是介绍自己的话。 “老先生有些意外,秦雪尧呢,我有话同她说。” 她暂时不打算戳破这些人,还不确定拓跋扈能保得住自己,一切谨慎些为好。 “好,你去后面找她吧。”拓跋扈交代了句就让那些裘国人继续刚才的汇报。 姜暄和出门了还停了片刻,也是听清楚了,他们的说辞无非是有所谓南越王的手下发动了这一场大火,为的是清除叛徒。 真是会说话,姜暄和脚步挪动,去找秦雪尧,很多事情迟早要面对的,对秦雪尧是这样,对自己也是。 牧云还守在秦雪尧身边,见姜暄和来了,他才隐没身形。 “你还好吗?”姜暄和蹲在她旁边,看她脸上都是泪痕,眼睛也红得让人心惊,不知道哭了多久多伤心。 “你,你有我爷爷的消息吗?”这话是问姜暄和的,剩下的就像是失神的喃喃自语。 “我就知道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呜呜……应该听你的,我怎么能一声都不说就离家出走呢。都怪我,如果不是,不是我任性,爷爷也不会出事了。” 姜暄和想说话却没找到机会,只好让秦雪尧靠在自己肩头,她也干脆坐在地上。 “不是你的错,有人要对他不利,你也没什么办法……”姜暄和到底不忍心这么直接跟她说出老者的死讯。 她想着要不先撒个谎,说他远游去了,等过些时日,秦雪尧或许会自己慢慢的意识到真相,就算自己要说,等到她情绪好些了,眼睛不那么红了也好接受些。 第607章 于是姜暄和就默默陪着秦雪尧,听她哭诉,一直到拓跋扈那边说完了来找自己。 “可好些了?我有个人想……” 姜暄和看他的眼神让他的话没能说完,他看了看秦雪尧才继续道,“怎么了?” “无事,你要说什么?” “屋内和我说话的是拓跋珪,是二皇子,我想着你应该要结识一二。” 这话让姜暄和回想了一下,方才那个喋喋不休又神色轻佻的,没想到还是个人物。 拓跋扈瞧姜暄和的神色就知道她没放在心上,“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好,他没什么坏心眼,大概是恰好查到了此处。” 有那么巧的事吗?姜暄和的嘴角撇下去,恐怕他自己都不信,却要说这些来糊弄自己。 她敷衍应了声,就要带着秦雪尧去别处。 “暄和,我还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 姜暄和置若罔闻,感觉他跟来了,不耐回头,“雪尧还难受,我得陪着她,有什么事待会再说。若只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就好,我毕竟是大周人,不好干涉你们裘国的事。” 她也察觉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拓跋扈到底没做错什么,但骑虎难下,姜暄和也只是一走了之,现在有比拓跋扈更需要自己的人。 秦雪尧整个人无力地靠着姜暄和,她知道如果姜暄和什么都不说,多半是不好出口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呢,爷爷都没跟着一起回来,她也不用再问了。 夜半,秦雪尧辗转反侧,还是拉了下姜暄和的衣角,“姐姐,你睡了吗?” 姜暄和一直在等这一刻到来,被她主动提起反而比自己强行开口要好得多,至少她准备好了要接受这一切。 “嗯,没睡,我们去外面说。” 秦雪尧就只穿着薄薄的单衣,姜暄和本来要开口,见状又怕她着凉,叹口气回去拿了毛毯。 “披着,不论何时何地,都要顾好自己的身子。”这话说得活像一位姐姐,姜暄和摩挲着她的肩膀,满脸怜爱。 秦雪尧嗫嚅着道谢,低着头突然问道:“姐姐,我爷爷是不是出事了?” “嗯……他把你托付给我,我也答应了。” 林间有些鸟鸣,听着很是凄哀。 姜暄和等她问,毕竟自己也没有足够的勇气说出口。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已经足够,说出口恐怕要面对更深刻的痛楚。 她不知道秦雪尧是否因此才支吾,但陪着她在夜深人静时吐一吐心中的苦水也是好的。 “好,我爷爷看来是照顾不了我了,那以后就,就有劳姐姐了。”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姜暄和默然,把秦雪尧的脑袋轻轻地靠在自己肩膀上,手不断轻拍她背,给她顺气。 她还是哭得压抑,那些痛苦对她而言太难以接受了,可除了噩耗发生的当日,后面她反而像是没出过这事一样,还跟大家有说有笑的。 姜暄和看过她一个人坐在柴堆旁边发呆,脸上一片空白,悲喜像是从她的眼里飞走了一样。 那时候她就知道秦雪尧并没有完全走出来,所以今晚至少可以让她痛痛快快哭出来。 次日快到中午,秦雪尧才醒来,她嗅到了香喷喷的味道,马上爬起来:“姐姐,你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一桌子山珍野味,还有她没吃过的果子凉拌菜。 她看见姜暄和冲自己笑,“快去洗把脸,来吃饭了。午后我们就启程,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若是还有事情没做完也可晚些再走。” 第608章 总之就是一切以秦雪尧为先,这事姜暄和是问过拓跋扈的,他并无异议,还说自己体内的心噬稳定后身子就大好了,就算一年半载不回去也无妨。 姜暄和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当真,但拓跋扈这份心意她替秦雪尧记下了。 随后是丰盛的午饭,姜暄和没想到拓跋圭也要上桌吃饭,她身边就坐着秦雪尧,差点没能维持住如常的脸色。 一顿饭姜暄和自己没怎么吃,尽顾着给秦雪尧夹菜了,也不是所有的菜都是自己下厨,还有些是起了大早去更远的村子里请了厨子。 她一想到自己被哭湿了半边肩膀,就忍不住要给秦雪尧最好的,说不定能让她从别处得到补偿,心里也会好受些呢。 秦雪尧看得出她的心意,更看得见自己面前堆满菜的碗。 “姐姐你也吃,待会还要赶路呢。”她笑得真心,比前几日好多了。 姜暄和面前也有拓跋扈给她夹的菜,她也是吃不完。 一旁不做声的拓跋圭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对这位姜小姐的身份,他已经有些猜测。 此前他问过拓跋扈,但对方只是警告他不要继续查,说姜暄和是朋友。 朋友?他看着可不像,不管是什么,他都有点感兴趣 反正一路上他同行,有的是机会,这会儿菜的确好吃,他也顾着拓跋扈的警告就没有开口。 他们所在的木屋被烧毁大半,后来简单修复了下,如今要走自然是有些不舍,尤其是秦雪尧。 她把一个收拾好的小小包袱背在身后,随姜暄和一切出来,要走时却迟迟无法把目光从木屋焦黑的痕迹上移开。 “是不是舍不得?” 姜暄和让其余人先走,她陪着秦雪尧。 充满情感的视线环绕着这座平平无奇的小屋,如今它有些惨不忍睹了,但秦雪尧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生活过的痕迹,也是她的回忆。 “姐姐,我不是舍不得,是想在走之前多记得一点。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谁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忍心看,所以还是今日多看几眼。” “嗯,我陪着你。” 太阳下山时,拓跋扈的队伍看见了骑马赶上来的的秦雪尧,还有她背后的姜暄和。 二人下马的动作倒是飒爽利落,让拓跋扈本来要关心的话也觉得不必出口了。 “你们来得正好,吃晚饭了。”他招呼完二人又去喊拓跋圭。 姜暄和照例拉着秦雪尧坐自己右边,这样好给她夹菜。 但左边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拓跋圭自作主张要占了拓跋扈的位置。 “姜小姐,幸会。” 这回轮到姜暄和不做声,闷声吃饭,也不忘把好菜往自己和秦雪尧这边挪。 出门在外她最不会让自己吃亏,更何况她有的是背景和本钱得罪人,再不济还有毒粉,她可没用完。 拓跋圭的笑脸也有点维持不下去,他知道这位不太好搭上话,也不好得罪,但若不是如此,他也没兴趣。 “姜小姐不必对我心有防备,我看你和拓跋扈还不错,我是他二哥。” 姜暄和敷衍地“嗯”了声,就继续吃饭,吃得可香了,把秦雪尧都看呆了。 “姐姐你是真饿了,早知道我路上买点饼子给你吃。” 秦雪尧默默给她夹菜,把拓跋圭的大献殷勤当作没看见。 拓跋扈料理好其他事务过来,却看见差不多吃完了的一桌,要做新的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姜暄和是怎么了,竟然胃口大增。 第609章 “还要不要再加几个菜?”拓跋扈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吃完抹嘴,就问了句,姜暄和看他一眼,干脆地摇头离开。 秦雪尧眨眨眼,也放下筷子,走之前说了句,“你哥哥好像对我姐姐有意思呢,难得姐姐还有胃口。” 这么个花花,公子式的人物,秦雪尧就算见得不多也知道其可恶。 她追去找姜暄和,不多时拓跋圭竟然也来了,还故意往这边凑,看见自己在场也不避讳,反而直勾勾看着姜暄和。 “姜小姐看来还是对我有防备,不过无事,这一路上处着处着就熟了。” 他边笑边不动声色靠近。 姜暄和专心煮茶,这是秦雪尧新教给她的消食茶,方才是因为一时意气吃得有些撑了,没想到这人还追上来,看来茶要煮得浓一点烫一点了。 说不定有机会往他脸上泼,破了相就没办法再继续这么勾勾搭搭的了。 茶沸腾起来,香气蔓延开来,姜暄和很陶醉地凑上去嗅,谁知一睁眼却看见拓跋圭的脸,还带着恶心的笑容。 “做什么!”秦雪尧一开始是愣住了,谁知道他动作这么快,这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上手把拓跋圭扯开,离姜暄和远远的。 姜暄和也不再伪装,把那点看在拓跋扈面上才有的友善彻底丢弃。 她冷着脸把盛好的茶先递给秦雪尧,又盛了一杯,还没放下勺子就被拓跋圭夺过去,姜暄和只得放手,这下滚烫的茶水也被拓跋圭扯回去,泼了他一身。 即便如此,姜暄和也没觉得多解气,她正想着要不要干脆骂一通,拓跋圭就先开口了。 “我就喜欢姜小姐这个性子,怎么样,姜小姐要不要来我府中做第八房小妾?以姜小姐的姿色脾性,定然不会吃亏。” 姜暄和怒目圆睁,可惜她要开口时被拓跋扈打断了。 “二哥,你平日花天酒地我不便多说,但她是我的人,希望你好好自为之。” 他说话倒是管用,拓跋圭似乎有所忌惮,很快就摇摇头离开了,对姜暄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眼神动作。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拓跋扈想跟她说点什么,解释一二,也实在不好开口,更何况姜暄和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了。 他知道自己再开口也是让她生气,索性只是提醒她早些休息。 离开时拓跋扈还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不然看姜暄和已经摸上荷包的手,拓跋圭要是死在这里还真不好交待。 还是把他们俩安排得远些吧。 等人都走了,姜暄和还是气不顺,尤其是拓跋扈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秦雪尧也好奇,她和姜暄和亲近起来了什么都能说上一些,这会儿也看出她是为何不快。 “姐姐,你朋友说的是真的吗?” “别听他的,我已经成亲了,不是他。他那话……大概是想说他保护我,容易会错意。” 但也可能是故意的,二人心知肚明,这也是姜暄和没有要搭理他的原因。 “我就说嘛,他不会讲话,惹得姐姐不高兴了,换了我我肯定把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打一顿,非打得他皮开肉绽才能给姐姐消气。” 姜暄和摸摸她脑袋,跟看自己小妹妹似的,“好啦,也没有那么不高兴,他们走了就好,咱们俩能说说话。” 夜半,姜暄和睁开毫无睡意的眼睛爬起来,帮秦雪尧盖好被子就出去了。 第610章 牧云已经等在他们约好的地方,一片远离驻扎处的洼地,周边草木还算葱茏,只是夜深露重,姜暄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牧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想给她披上,同时给出去的还有一封信。 姜暄和只接下了信,一眼看出是秋叶的笔迹,“多谢云叔,衣裳你穿好,我不要紧,咱们说完要紧事马上就回去了。” 但信开了封没多久,姜暄和的笑脸就消失了。 “云叔,秋叶说的可是真的?” 她又看了一遍秋叶的笔迹,千真万确是她写的,然而写的却是什么“杜灵儿被立后”。 姜暄和紧紧捏着信纸,都弄皱了也没察觉。 “是真的,皇榜已经贴了些时日了。” 牧云看得出她伤心了,却还是有些不信这事。 姜暄和点头,手指摩挲着信纸,无言地在原地踱了会儿才道,“是不是慕容云雪那边有什么把柄?” “千里之遥,宫里消息暂时不得而知,若你想知道,我传信给秋叶让她仔细查探了再报。” 这样也好,她离开太久了都不知宫里是什么气象。 “你就不气?”牧云忍不住问,他看得出姜暄和神色不佳,这种事还能沉得住气,牧云感慨的同时免不了心疼。 姜暄和轻轻摇头,颇有几分潇洒,她耐心把信抚平折好。 “气有什么用?云叔你也说了千里之遥,我再气还能把杜灵儿给隔空拽下来?这事儿也没这么简单,慕容峥怎么会突然就要立一个自己不那么喜欢的女子为后,不用多想也知道是慕容云雪又出手耍了什么算计。” 只是慕容峥中计了,或是他答应了什么,姜暄和踢开脚边的石子,不管怎么样都远得影响不到自己。 “你就不觉得是慕容峥做给你看的?” “那……也太不像他,”姜暄和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忍俊不禁,“他说到底也是个皇帝,立后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为了让我拿到消息气一下,太儿戏了。” 牧云不语,这种事情他置身事外,也不好去劝姜暄和怎么做,确认了她如常便好。 只有等她自己想明白了才算好,信不信,如何处理,甚至还回不回去,都是她来决定。 姜暄和也没执著此事太久,她深呼吸平复自己,再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秋叶的信,注意到末尾还有秋叶的嘱咐。 “莫要伤心……呵呵,你们啊,一个个的都以为我是软柿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要伤神动气。” 不过连秋叶都知道自己会伤心,那他呢,难道就不知道消息会传到自己耳朵里?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也许是有什么谋算在里头吧,姜暄和把心里仅有的一点不豫发泄在手里的信,随手扔回给牧云。 “云叔,宫里的事情还是要时不时盯着,免得到时候咱们回去了才知道天翻地覆。” 这些时日跟着她,牧云明白姜暄和的本事不应该只局限在宫廷,若是她自己也有心,绝对可以闯出一番天地,此时闻言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这样的姜暄和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后位。 他应下,又提及秋叶往后的安排,“她是想修养好了就过来,在京城离你太远舍不得。”秋叶是姜暄和的左膀右臂,她是有些想让秋叶跟来,只是仍有顾虑。 “她来了是好,但那些孩子怎么安排?” 牧云思索片刻,“她似乎不喜欢总是照看他们,与我言谈间十分惦念你,要让她来吗?” 第611章 这样啊……姜暄和知道那个年纪的孩子都会皮一些,不好管束,她有心栽培也不能不顾秋叶的意愿。 “云叔你看着京城里还有谁适合,就让适合的人待在适合的位置吧,秋叶,我是免不了心疼她,若是她想来就嘱咐她先养好身子。” “嗯,那边会安排人,你不必忧心。” 比起秋叶,慕容峥立谁为后,对她还不算要紧,如今身边已经有了牧云,可算安全无虞,但若是秋叶来了就能多个说话的人,她固然当秦雪尧是自己妹妹,但论起知根知底心意相通,暂且还是秋叶更胜一筹。 “咱们的情况是不是也要跟京城互有往来,也好叫他们见机行事?” 姜暄和是觉得,既然提起了秋叶和慕容峥,干脆就重新考量一番京城的安排,若是能将诸如“慕容峥立后”这样的消息纳入囊中时时掌握,就能多一些运筹帷幄的依仗,减少些意料之外的发生。 更何况她的势力本就涉及京城,即便是出远门也没道理搁置,时时警醒着才能得到锻炼变得日渐机敏。 牧云听了她寥寥几句也觉得实在有理,甚至有些是自己没能想到的,他欣慰地看着姜暄和。 “云叔,我今日说这些也是想到便同你商议,若是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劳烦你替我顾及。” 她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呢?牧云摇头,赞了句,“已十分周全,有大将之风。” 姜暄和一时愣住,随即咳了两声,“云叔别哄我了,真不难过。” 而牧云毕竟是长辈,为姜暄和想的会多些,他补充道,“既然你不难过,那还有一事你务必知道,立后虽然仓促,但消息已经传遍京城。秋叶随信来的就有一张她怒而撕下的皇榜,我怕你看了不好受便没给你。且京城的消息让这边人知道只是早晚的事,若是你真能放下便无谓这些流言。” 姜暄和淡然处之,反正到了裘国也是隐姓埋名,除了拓跋扈再无人知道自己是敏妃,怕什么。 牧云赞许点头,姜暄和干脆让他不再担心自己:“云叔你也不必再关心这事儿,若是慕容云雪有什么幺蛾子咱们才要费神,不然只是个闲话。眼下该说的都说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大周皇宫。 慕容峥耐心耗尽,让郑槐去对面的慕容云雪处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哪知道慕容云雪喝退郑槐,还笑着对慕容峥摇头,“皇上太心急了,如今内忧外患大局未定,我这飞虎军还有的是用的地方,怎能这么轻易就撤了去,这不是等着宫里大乱么?” 慕容峥额角青筋跳得厉害,“姑姑以封后为条件答应了的,难不成是想反悔?” 他自然了解慕容云雪的本事和秉性,她还带了德妃在旁边,不知是何用意。 但德妃此人……慕容峥视线扫过去,她却避开了目光。 此时无心去追究自己的妃子怎么跟自己姑姑伙同起来针对自己,最要紧的是从慕容云雪手里拿到那飞虎符。 慕容云雪的说辞是一套又一套,她也不说是否反悔,反而状若真心,和慕容峥谈起利弊来。 “皇上你要为了大局考虑,这飞虎军是咱们的护卫力量,你并不熟悉,若是贸然接了去,打乱了我的布防,岂不是把破绽露出来给外人刺吗?” 柳嫣琴似乎扯了慕容云雪的袖子,却无人有反应。 第612章 慕容峥深深吐出一口气,盯着慕容云雪道,“真是能言善辩,但长公主别忘了,这封后的旨意和皇榜都已经下去了,希望长公主不要让朕破了这金口玉言,让皇后在天下人面前沦为笑话。” 若真如此,抬出又举荐皇后的慕容云雪也要一并被天下人嗤笑。 这名声向来是文武百官最看重的东西之一,皇家更是如此。 慕容峥也不算完全没东西拿捏她,但看她还要不要这个老脸了。 慕容云雪倒是被这话稍微刺了一下,脸上得意的笑意淡去,可仍然没有要交出飞虎符的意思。 “德妃,你识大体,你去劝劝皇上。” 她把柳嫣琴带在身边还提拔她家里人的条件便是和自己一条心,眼下正是她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慕容云雪也不怕她反水,反正自己和慕容峥斗得如何都改不了自己是长公主的事实,至于这个怯懦不成事的柳嫣琴,反正她在慕容峥那也挣不到什么好前程,母族沉寂已久不说,还要摊上这么个没上进之心的女儿。 她不过是顺手帮一把,自然也要从她和柳氏那拿到与之相称的回报。 就像此刻,哪怕柳嫣琴扭扭捏捏不敢出头得罪慕容峥,也还是更怕自己,故而出去说了几句。 “陛下,您就听长公主一言吧。” 就这么一句,慕容云雪毫无顾忌地嗤笑,心想这柳嫣琴还真是会做买卖,惜字如金的一句就换了自己的扶持。 不过她也不多求,只要柳嫣琴开口就足够让慕容峥不舒服。 果然他脸色更差,对柳嫣琴的话置若罔闻。 忽视,是柳嫣琴在慕容峥那得到过的最多也是最熟悉的东西,也许因此她才反水去了慕容云雪那边。 但她又能柳氏什么呢?可笑。 慕容峥不置一词,知道今日是说不出个什么结果了,来来回回也只是那些车轱辘话,没找到什么真能压制慕容云雪逼她交出飞虎符的东西之前,他不打算再浪费口舌。 于是他转身就走,可回了养心殿又是好一通发火。 自己已经立后,遂了慕容云雪的心愿,成全了她和杜灵儿,算是彻底被她诓了。 郑槐不敢劝,也不敢问慕容峥翻牌子与否,晚上去哪。 但他人在养心殿,自己就少不得要遭殃,与其如此还不如塞给哪个后妃宫里去。 “做什么鬼鬼祟祟?要说什么就说!”慕容峥正在气头上,哪怕知道郑槐无罪也还是控制不了语气。 “陛下,您是否要翻牌子。”这话给郑槐说的是战战兢兢,一点都不敢看慕容峥是什么表情。 按时照例问了翻牌子,郑槐都不敢抬头。 他哪能不知道慕容峥在慕容云雪那吃了什么亏,还知道胆大包天的德妃竟然敢顶撞皇帝。 但他一个卑微的内侍总管能干什么,还不是按时做事听候差遣。 “滚出去!”慕容峥一听他这话就想到德妃,这下更是气怒。 慕容云雪那边也不是全然顺心,慕容峥走后柳嫣琴也想走,却被慕容云雪冷冷叫住。 “长公主可还有事?” “你好得很,方才我让你劝慕容峥,你呢?一点骨气都没有,你不会以为这么柔柔弱弱的说话就会让他多看你一眼,多为你停留一分?” 柳嫣琴不说话,她知道这么做的代价,更知道慕容云雪这女人的不安好心。 第613章 “反正自从臣妾站在公主这边,就已经被陛下厌弃了,不是吗?要说什么全凭公主心意,臣妾也说了,再多就无能为力了。”她也倦了,若不是为了自己那不成器的父亲和族人,何苦要在慕容云雪这里受委屈? 到头来苦都是自己受着,半点好都讨不到,还要断了在慕容峥那边的后路。 “我是说不动你了,自有人能说动你,现在你给我滚,滚回你宫里好好反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嫣琴虽然低眉顺眼也有点窝囊,但此时不管她的恶言恶语走得十分利落,更刺激了慕容云雪,她顺手抄起一个杯子就往她那边砸,差点就要见血。 到了就寝时分,柳嫣琴睡不着,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她干脆爬起来,撩起衣裳又上了一道药。 那慕容云雪砸出去的杯子虽然只是一声响,她的脚步一顿之后还是如常,但回宫之后才发现,大片裙摆都被染红了,那碎片大约是划伤了哪里。 侍女喊来太医,却看见柳嫣琴淡然的面色,把脚踝处长长的血口露出来,任由他们上药。 她自己好像不疼一样,眼睛虚虚看着哪里,问也问不出什么,侍女只好劝她早些睡下。 但怎么睡得着呢,这如履薄冰不由自己的日子,她一想到就忍不住苦笑。 慕容峥肯定是不会来了,不止今夜,以后的每一个日与夜,她都要和自己的君上离心,甚至形同陌路。 想到此处柳嫣琴也不知是为了哪一幢,捂住脸哭起来。 她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自己竟然走得回不了头。 外头侍女听见了也只能当没听见,德妃娘娘的脾气虽然好,但她那样子实在叫人担心,整个人时不时就呆若木鸡,怕是有些心症。 慕容峥那边倒是很快消了气,也不打算去哪宫,就在养心殿歇息,但他一掀开被子就看见一具白花花的身体。 “大胆!” 杜灵儿吓得一颤,脸上的魅意还没酝酿出来就化作惊恐,本来被精心安排的勾人姿势也乱作一团。 “皇上,皇上别赶我走,我是皇后,跟你睡一起天经地义的呀。” 慕容峥一眼就看清了人,而后背过身,这怒气也不是被吓到了,而是不喜有事情和人超出自己的预料和控制。 慕容云雪是如此,和她一伙的的柳嫣琴和杜灵儿也是如此,她们合起伙来逼迫算计自己,如何能忍? 况且这杜灵儿一开口就颠三倒四的没个正行,哪有皇后母仪天下的样子? 怕不是慕容云雪专门让她来羞辱自己的,才立了后就急不可待来立威了,要是自己真接受了她才是天大的笑话! 还不等杜灵儿说什么,慕容峥就大怒,冲郑槐的方向喝一声,“来人,给朕把她丢出去,永远不许再进养心殿!再派人去知会长公主。” 既然慕容云雪不顾自己会对杜灵儿擅闯如何处置,那他也不必管杜灵儿是不是皇后了,左右都只不过是慕容云雪的棋子而已。 郑槐本来松了心神,闻言是头皮发麻又大惊失色,赶紧带了宫女进来,自己是一点没敢看,唯恐得罪了慕容峥或是慕容云雪。 他甚少看见慕容峥如此生气,不过这杜小姐也真是的,都要当皇后了还这么沉不住气。 把她架出去了还哭个不停,好似谁委屈了她似的。 第614章 郑槐摇摇头,正要命人把她送去长公主宫里,杜灵儿就挣脱宫女跑他面前,还扯住他袖子不松手。 这郑槐也不敢动啊,只好苦着脸央求这位惹不起的小祖宗,声音还得放低到慕容峥听不见,不然里头说不好又要摔东西。 “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刚做了皇后就平白惹了皇上不快。” “这,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啊,公主让我来的,说我这样皇上会喜欢,而且我就应该这样才能早日生下皇上的孩子呢。” 嘿,她还得意起来了,郑槐头疼,他叹了口气,“您是皇后,就应该听皇上的,按皇上的吩咐做事,怎么老是公主公主的呢?” 杜灵儿不说话,她还委屈着,眼睛红红的,可慕容峥一眼都不想看,很快就让里头熄灯了。 外面二人都看得明白,郑槐一看杜灵儿又要哭,赶紧求她打住,“您要是哭了让皇上睡不好觉,那就更是罪加一等啊!” 这话还算管用,杜灵儿好歹憋住了,但马上又问郑槐,“要怎么做才对呀,你教我,皇上喜欢什么我就去跟公主说,找来给他就事了。” 真是说不通,郑槐只觉得自己这差事当的是真辛苦。 “您别自个儿琢磨了,皇上喜欢什么是不会告诉人的,这是不能讲的!您无事就好好待在自己宫里,等着皇上传召便是了。” “这样就不会惹他生气吗?” 杜灵儿半信半疑,郑槐的声势也有些作用,起码她不再自以为是要去求长公主了,郑槐累得不想说话,只点头。 “可我是皇后,不来跟他一起睡算什么呢?” 郑槐顿时气得差点昏过去,怎么自己说了那么多这位皇后娘娘就是油盐不进呢? 还是说长公主故意让这么个人来气皇上? 反正郑槐是被气到了,但碍于对方身份显赫,他只得强行耐下心来。 谁知还没开口,杜灵儿就大声起来,“公主说皇上就是要跟皇后一起睡的!之前都是这样的,所以我得进去找他!” 事已至此,郑槐眼睛一翻,脑袋一拍,让人赶紧把杜灵儿带下去,“千万别扰了皇上清净,不然都要掉脑袋。” 他算是知道了,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能讲理的,她的理都是长公主那儿来的,别人的是一概不听不信,说多少也是枉然。 不过长公主的算盘也不知是怎么打的,让这样的皇后争这一朝一夕有什么用? 这位皇后也是看不明白事儿的,长公主是让皇上头疼厌恶的人,她跟这样的人沾上了怎么还能在皇上这讨得了好,皇上喜欢她了才是怪事吧。 杜灵儿不认郑槐的理,她只对自己相信的执著,这会儿还没被带下去就急着要喊,像是为了让慕容峥听到。 郑槐眼睛可尖了,马上就窜过去拿个宫女的帕子捂了她的嘴。 “我的皇后娘娘,你就是再厉害也不能吵皇上安眠啊,借奴才十个胆子也不能放您继续在这嚷嚷了。” 杜灵儿挣扎起来,郑槐就当没看见,但宫女却不都是如她那般胡搅蛮缠的,很快就有个宫女一时不察让杜灵儿脱了手. “别,别抓我,我有话要说。”这次杜灵儿放低了声量,眼睛仍是锲而不舍看着郑槐,“你跟我说那些我不懂,我就知道跟皇上一起睡觉我才算皇后,现在他把我赶出来了,我要是不进去跟他睡觉不就做不成皇后了吗?” 第615章 这又是什么歪理? 郑槐欲哭无泪,道理也讲不通,她的话自己也听不懂,实在不知道怎么应付她才能让她罢休。 “你就让我进去,我当了皇后了再跟你说。” 这哪能让她进去,慕容峥要是又发火了郑槐怕跑得不够快就成刀下亡魂了。 他死命扯住杜灵儿,慌乱问道,“你就是皇后,睡不睡都是皇后,谁跟你说谁了才是皇后?” 一通皇后来皇后去,都要给自己绕晕了,但杜灵儿听懂了。 “公主说的,她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所以都不让我跟皇上一起睡觉,但我就是皇后,我肯定要跟他一起睡觉。” 又是慕容云雪!但郑槐问出来了反而更哭丧个脸,他们皇上都拿这公主没法子呢,自己又能做什么。 他生怕自己没话接杜灵儿又让她吵闹起来,还不安心往养心殿里看了一眼,还好里头安安静静的。 慕容峥当然安静,外头又发作不得,他好容易抛给郑槐了,自己又想一个人睡不着,长夜寂寂,一国帝王求而不得只能烦躁地朝被褥撒气。 他将被子怒而推到一边,自己侧着身子睡,一会儿又觉得气不顺,干脆将被褥整个丢到地上。 这样还不解气,慕容峥干脆坐起来。 这样倒是不烦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他难以承认的寂寥。 似乎失去了某个人在身边,一切都变得安静乏味许多,他渐渐不能忍受这种变迁,郑槐大概会觉得他突然就易怒起来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能为力又不能露出软肋时,只能发怒。 如今连发怒也无法消去心中抓挠着的思念,连发怒也渐渐变得苍白。 慕容峥干脆起身,转到批阅奏折的案头旁,从堆叠如山的奏折最底下抽出一个不同寻常的簪子。 这簪子不似宫中铸造的圆针形式,而是扁的,是姜暄和有一日突然兴致勃勃拿来给他的。 “陛下,这个可以压在中间,一见便知看到哪了。” 她是真聪明,也不知还有谁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有些奏折因为种种原因很久没动过了,慕容峥时不时会和此刻一样看着簪子突然发愣。 若是去想底下这些奏折因何才留中不发,还要费一番心神,但姜暄和把这簪子给自己的雀跃神色,他觉得恍若昨日。 越是如此,他越是明白慕容云雪的手段和看人的眼光多么可笑,妄想让杜灵儿那种取代姜暄和,简直是痴人说梦。 簪子被他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其实上头的装饰纹样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一拿到手时就爱不释手舍不得当单纯的器物去用,更何况他这几天都看了许多遍。 不然要如何抑制对她的思念呢,长夜难熬,慕容峥知道自己明日还需上朝,但无论如何都难以安睡了。 郑槐拖着杜灵儿,以为里头慕容峥已经睡熟了,而杜灵儿也迟早会因为体力尽快去歇息,到时他就可以从这些车轱辘话里解脱了。 “什么人,还皇后。”他嘟囔一句,谁知道杜灵儿就听去了,本来要跟郑槐辩解的话也不说了,几步逼近,一张嘴就是,“我就是皇后,我一直都是皇后。” 郑槐有些遭不住,能把这个位置看得这么重,也算是慕容云雪教她教得彻底了。 “你怎么就一直是皇后?你才来多久?”郑槐料定慕容峥已经睡了,声音也随着脾气渐渐大了起来,但还是把杜灵儿带远了些。 第616章 他直觉这里有些文章,但杜灵儿讲话实在没个章法,他也不指望问出什么来。 “我真的是皇后,不信你去问公主,我要跟皇上一起睡觉,你们别拦着我……” 果然,郑槐再不打算折磨自己的耳朵嘴巴,让人结结实实把杜灵儿带走了。 “不管去哪都别吵着皇上,最好是哪来的送回哪去。” 他也懒得客气了,什么皇后,他一个御前伺候的人还这么劳神费力的,睡不好明日怎么当差? 更何况慕容峥不当她是皇后,郑槐也不必太迁就,他是慕容峥的人,若是对慕容云雪操控的皇后太俯首帖耳了也不像话。 边地,队伍仍行进着,姜暄和也渐渐忍耐下来,把主要心力放在秦雪尧身上。 她彻底无亲无故了,自己是她最后的依靠,无论如何也要顾好她,不辜负老者临终前的嘱托。 不过如今想到那个苍凉悲壮的画面,姜暄和还是忍不住要压一压眼角。 只有在秦雪尧面前她永远都是镇定的,且秦雪尧这些天哭得少了,话也稍稍多了些,总算给姜暄和一些慰藉。 她一日三餐都得看着秦雪尧吃下,一路上有什么新鲜的好玩的也问她要不要去瞧瞧,或者干脆就买一个来给她,若是秦雪尧就是要闷着自己,姜暄和也不是没试过硬拉着她出去。 虽然就是拿老者的嘱托来压一压她,但总好过她憋闷出问题。 二人随着队伍就这么还算顺利的到达了阳春关附近,准确说,还有两日的路程。 阳春关是裘国和大周的边界的一部分,过了这道关就算入裘国了,也意味着他们这段时日的辛苦奔波有了个可以休息整顿的地方。 还有两日到阳春关,但若是行进速度右边,或是又发生了什么刺杀,就不止两日了。 “两日也算不得准确。”秦雪尧干巴巴的评价姜暄和带来的消息。 “我知道,这不是跟你说马上就要进城了嘛,这些天赶路也没个能梳洗安顿的时候,到时你就能好好休息了,想做什么,想吃什么,都容易许多。”且都有我陪着你,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充满怜爱。 她这话也不错,人多的地方各种各样的资源也多,对她而言是个可以开始自立的起点。 这一路虽然瞒着秦雪尧,但她自己一刻也不曾忘记拓跋珪都做了些什么,就算路上受了他不少帮助,物资还有人力,但她不觉得算什么,这都是可以算的帐,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又怎么算呢。 没的算,所以姜暄和也从不给拓跋珪好脸色,连带着对拓跋扈也少见了许多,她只等着有了可以补给物资的地方就拿盘缠去买一些要用的东西,就自己的和秦雪尧的。 如此,就不必再依赖他们拓跋氏,她知道这些事情宜早不宜晚,所以人还没到心里先计划起来。 而且这对于秦雪尧而言是个指望,如果她确实有些打算的话,裘国也不失为一个可以施展她心愿或抱负的地方。 “你不是要照顾他吗?怎么从山里出来之后一直守着我。”秦雪尧指的是拓跋扈,大概是看出姜暄和莫名的冷淡。 实在无聊时,姜暄和对她说过自己来裘国的起因,也多多少少介绍了下自己在大周的事情,其中就提到了自己是为了拓跋扈治病才跟来,帮忙照顾他的。 第617章 秦雪尧当时闷闷的,不大听得进去的模样,姜暄和见她竟然记得自己说过什么,面露惊喜。 变故之后秦雪尧的性子也完全变了个样,寡言少语,让她看了就揪心。 虽说至亲逝去难免悲伤,但她长久都是一副模样,让人觉得她自己是走不出这份伤感的泥沼,姜暄和只好想各种法子,经常找她说话只是最不费力的。 “我现在照顾你就好了,他有族人亲人照顾。”姜暄和要回答她时才想起她说到拓跋扈了,脸色顿时没了惊喜,只是淡淡的看不出好恶,语气也平常得不大对劲。 秦雪尧还觉得奇怪看她一眼,她们现在是无话不谈了,所以她有什么疑虑也是直说,“你不是跟他关系不错吗?之前还那样求我爷爷治他,怎么现在……” 姜暄和摇头打断了她的话,却也没说什么,现在的秦雪尧还是不能让她知道真凶就在身边,她的性子烈,保不齐就要做出什么自己拦不住的事情。 走一步看一步吧,姜暄和转移话题,说起阳春关。 “咱们这一路虽然也没缺衣少食,但所用到底单调,到了关内咱们可以去挑些新衣裳,若是有什么吃的你喜欢,我也去学来做一做。” “……好。”秦雪尧不忍心让她失望,这一路姜暄和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她真心相待,偶尔也让秦雪尧觉得身边还有亲人,还有温暖,那庞大难以化解的悲伤似乎也因此消散一些。 “午后我打算去边境的市集看看,这里因是边境,开市的人多半不顾两国律法,偶尔有些好东西也未可知。”姜暄和期待地看着秦雪尧说出自己的打算,是希望她也一起去。 秦雪尧也答应了,不过等二人到了市集所在的街上,姜暄和却有些懊恼,还不如让她待着别动。 这里本该热闹,满是吆喝或讲价的吵嚷声,但姜暄和所见却只有可怜的零星几家铺面开着,卖的都是些皮毛,金疮药,不痛不痒的东西。 可这些完全不必在此处卖,若是遇到执法的队伍,少不得要被赶得卷铺盖走人。 “这些人是做什么的?”秦雪尧指着巡防的士兵,这样的队伍她久在深山大概没见多少,更何况是如此阵仗的。 姜暄和抿唇,拉着秦雪尧暂时不靠近那边,不动声色数着人数,“是巡防的人,但太多了,这都快二百来人了,做买卖的也就十数人,出事了。” “什么事?”秦雪尧对危险的敏锐不如姜暄和,但她很安静地待在姜暄和身边,似乎流下那么些眼泪之后,她整个人的性子也脱离了些孩子气。 尽管这样的变化在姜暄和看来是很痛心的。 “暂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若是阳春关戒严,咱们得小心些过关。” 她才想起秦雪尧的身份文牒应该是葬送在那场大火里了,后来让她收拾也没看她带上,这便是要解决的。 还有自己,这更是麻烦,不过她心安理得都丢给拓跋扈。 等姜暄和回去把所见告诉拓跋扈,便提出自己的要求,他先是爽快应了,也沉思了片刻,“进城时还是伪装一二,免得惹眼招来麻烦。” 姜暄和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也要吗?” 他的身份在裘国最好用了,难不成……姜暄和此刻想起自己来裘国的最主要目的,拓跋炎。 第618章 若是拓跋炎有心追杀,的确是连皇族的身份都不能露出一星半点。 她的神色让拓跋扈知道不必回答,但他还是补了一句,“暄和这些天累坏了,到时我们寻个安静的地方住下,你也能好好休息。” 秦雪尧目光在二人之间巡回,总觉得拓跋扈这话特别熟悉。 姜暄和随意应了声,就拉着秦雪尧离开了,她不想让秦雪尧跟这些人接触太近太久。 第二日下午,一行人便扮作客商塞了几包银子入了关,拓跋扈和拓跋珪都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贵公子,打点上下的事情做得还有几分商贾的牧云,故而一切还算顺利。 只是姜暄和仍然警惕,哪怕在众人入关之后卸下防备四处游荡,她还是坚持带着秦雪尧一起,尽快前往准备好的谒舍安顿下。 秦雪尧看她人刚进去就一脸严肃地关上门,这才开始拆包袱。 “你这么小心是因为那天巡逻的人吗?我看城里似乎没这些人,和我之前来过的样子差不多。” 既然秦雪尧说起她入过关,姜暄和顺口问了句,“雪尧,你上次入关是什么时候?” “嗯……似乎是六岁,爷爷要给我买个精钢做的斧头才入关来。”那就是已经快十年了。 姜暄和见她提起爷爷又失落下去,心想这也难免,待会带她散散心就是了,且逝去的人也需要生者还记得他们。 二人远远看着市集没有要接近的意思,正要离开时姜暄和被一个老妪叫住,“小姐,这位小姐,买一点我的胡饼带着吃吧。” 这腔调有些意思,能听得出是大周话,但也和裘国话有些地方类似,说不准就是为了两国的人都听得懂。 姜暄和回头往她怀里的篮子敲,盖着的粗布掀开之后是几个粗糙的饼子,这样的东西她们一路也吃了不少,这会是没胃口再买。 且她的警惕也不容许她乱发善心,反而秦雪尧要掏口袋想买几个,她犹豫要不要阻止。 老妪感激地看着秦雪尧,麻利地用油纸包好,就等着跟她钱货两清。 秦雪尧数了钱递过去,拿到不算热乎的饼子,顺手揣兜里也没有要吃的意思,等二人走远了,姜暄和问她,“你怎么买了不吃?” “我还以为姐姐会买呢,想来是不放心。” 的确如此,但姜暄和话锋一转,“也就是几文钱的事,你不吃就是。” 秦雪尧“嗯”了声,掏出那饼掰开来看,姜暄和也凑过来,“怎么了?这仿佛是玉米做的?” “是玉米,还有些谷皮磨成的粉。” 二人沉默,这里贫民的日子不大好过啊,按理说边境好通商,生意做大了其实什么人都能来分一杯羹,不至于潦倒到吃这些。 秦雪尧看到不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想了想还是把饼子放回怀里。 “咱们回去吧。” 谒舍似乎是拓跋氏的私产,地处清幽不说,还有些扮相斯文的人守在各房门口,一草一木也布置得不比丞相府差。 按拓跋扈的安排,姜暄和本来是和秦雪尧住隔壁,但她坚持要两人住一起,拓跋扈也由了她。 晚间,姜暄和等秦雪尧睡熟了,坐起身去外间坐下,倒了两杯茶,不多时牧云便坐在她旁边,端起茶呷了口。 “云叔,一路可有查到什么?” 牧云看姜暄和似乎有些想法,便先让她说,“你是否察觉了什么?” 第619章 她点头,将白日在市集所见说与他,“裘国难不成有动兵的打算?怎么突然戒严?” 拓跋炎下落不明,她也不知如今裘国明面上是谁做主。 牧云放下茶杯,从怀里掏出规整叠好的一摞纸条给姜暄和,“你在裘国还没有根基,我只找到了些旧时的暗哨,或许有些消息对你有用。” 姜暄和脊背马上挺直了,她明白牧云含糊过去的是什么,如今还有暗哨的只有她娘那边的势力了,只是没想到还能为他们所用。 那些纸条清一色用极小却娟秀的字写成,密密麻麻看得很是费神,但姜暄和如获至宝。 她凝眉一目十行地过了一次,将它们分成两摞,其中少些的姜暄和又看了一遍。 “如何?可有发现?”牧云能帮到她,心里是满足的,尤其是看见姜暄和有自己的想法和谋划,越发激起他身为长辈的欣慰。 姜暄和揉揉太阳穴,眼里也是满足和感激,“多谢云叔,这些可帮了我大忙了,若是云叔也看了就知道,如今裘国大体是个什么样了,如此,以后在裘国行事都要方便许多。” 停了一下,她答牧云那话,“按暗哨的意思,戒严或许是拓跋炎在忌惮什么,且这戒严就是前几日开始的,说不准跟我们的行程有关系。只不过大周那边也有派士兵来巡视,我出门也看见了些,不惹眼,但明显是官兵。” 姜暄和缓了口气,继续说起自己的想法,“当时拓跋扈是光明正大的出宫离开,但路上遇刺失踪了,大周的使者大概已经身死,两边都不好就此交涉,也迟迟没有交涉。再加上拓跋炎如今又……两国之间有些一触即发之势,才会驻兵在此。好在入关时他们也没查出什么来,如今咱们也能安然坐在这,小心行事应当无虞。” 拓跋炎会忌惮拓跋扈还真是有些意外的发现,姜暄和看了那些消息,得出唯一比较可能的结论就是这样,难不成是心噬会对拓跋炎有什么影响? 这只能问拓跋扈或其他裘国王室的人才能知道,姜暄和记在心里。 “嗯,你知道谨慎自然是好,不过只有我在你身侧保护远远不够,暗哨那边……暂时调拨不出人来。” 姜暄和并没有失落,她反倒安抚牧云,“有云叔在就够了,其他人无关紧要,我也不放心他们待在我身边。” “那你当心。”他言简意赅,把该交付的该嘱咐的都做了之后就打算离开。 姜暄和也要起身去送,牧云突然回头问了句,“拓跋扈最近如何?” “啊?他挺好的啊,有拓跋珪的人在照顾,身子没什么问题了。” 牧云闻言想了片刻,换了法子问,“那他与你交谈时神色如何?” 这还真是得回想下,姜暄和不怎么跟他说话了,她摇头道,“莫非您担心他会做什么?最近我与他没多来往,但他看着还算高兴,大概是因为回国了吧。” 牧云顿了一下,姜暄和敏锐感觉到她说到点子上了,连忙追问,“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云叔?” “你方才不是说两国有一触即发之势?” 姜暄和颔首,认真起来听他说。 “既然如此,你也觉得拓跋炎或许会借题发挥要与大周开战。若是我们都知道,拓跋扈会不知道?” 嘶——还真是,姜暄和意识到自己没想到这块去,但它至关重要。 第620章 “云叔的意思是他也有这个意思?”所以才会不在意战火,但姜暄和不觉得拓跋扈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他不会不知道吧?拓跋珪一路上都跟他在一起,他作为皇子定然对裘国的事了如指掌,肯定是知道的,他没跟拓跋扈说这情势?” 若真是如此,那这人的立场可就值得琢磨了,看着嬉皮笑脸的,实际上肚子里是什么坏水还真不一定。 除此之外,姜暄和还想到一个人,若是大周和裘国真的开战,势必也会影响到慕容峥。 他的性子大概会亲自调度,他知道自己会来裘国,那他会担心自己么? 姜暄和赶紧收起思绪,不论如何,她都会护好自己的。 牧云的神色凝重起来,他不安心又嘱咐一句,“暄和,你切莫太相信拓跋扈。” 姜暄和点头,“我知道,只是他如今是东道主,我少不得要靠他的荫蔽才能做成点事,但若是事涉自身安危,我不会全让他做主。” 老者故去之后,姜暄和的疑心一直没有得到开解,拓跋扈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便不如之前那么信任他了。 想想也有些怅然,本来是难得的好友,最终还是渐行渐远了。 带着惋惜入睡,姜暄和次日起来一出门就看见拓跋扈。 敢情他就住自己对门,怎么之前没发现呢? 姜暄和慢慢抬起手打招呼,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笑得自然些。 “早,睡得可还好?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我说,我吩咐人照你的意思改。” 拓跋扈几步就到了姜暄和面前,这几日她对自己多有疏远,好容易同自己说了句,哪怕听不清楚,拓跋扈也足够高兴。 只可惜他的殷勤也没让姜暄和有太大的波动,她避开拓跋扈的目光,微微低头,道谢之后就借口要去叫醒秦雪尧吃早饭。 拓跋扈如何看不出来,他这些时日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一问她,这会儿当然不会轻易让她逃了。 “暄和你等等,你就不问问我好了吗?我记得你的来意是替我姐姐照顾我,可这些天你似乎……” 他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以为自己低落的语气,受伤的神色就足够让姜暄和心软。 殊不知在姜暄和看来,这些都是无谓的做戏,最要紧的事情他不说,其他就都是多余。 “你如今大好了,也不需要我照顾,你皇兄不是一直在照看你么?公主那边若是你担心,我可以替你传信去给她。雪尧孤身一人多少有我们逗留的原因,我不能不管她。” 这姑且算是姜暄和的借口,说这话时她至少可以释放一些合情合理的怨气叫他知道。 至于她说的送信,其实拓跋扈自己就可以做到,何必要别人代劳?姜暄和客气下而已。 她侧着身子早就打算离开,稍后还得想法子弄清楚这宅子的布局,若是天天一出门就要跟拓跋扈对上,那得费多少心里去敷衍客套。 “那你就丝毫不担心我么?”拓跋扈还不死心,说完这话见姜暄和看了自己一眼,顿时升起些希望。 还要再开口时,姜暄和却有些冷淡,“我自然担心,看你气色大好,想必是用了什么上好的补药。” 姜暄和不敢看拓跋扈还有个原因,她太想问老者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拓跋珪的恶行,他是不是知道,若是知道,为何无动于衷还要跟自己这么若无其事地说话。 第621章 问题太多了,无休无止在她心里盘桓,但只有一件事让她无法问出口,那就是如果他真的知道,或者真是拓跋珪所为,她问了反而暴露自己。 姜暄和知道拓跋扈如今痊愈了,还是拓跋珪的帮助,可见他们兄弟二人还是感情不错,若自己问出口无论如何都会梗在中间。 昨夜云叔的叮嘱言犹在耳,姜暄和的理智告诉她不能随性而为,退一万步,就算拓跋扈知道了也向着自己,在拓跋珪的地盘,他的心之所向真的能保障自己的安全么? 姜暄和对他没有这样的信心,所以最终她也只是安静地听拓跋扈说完。 “的确是上好的东西,不过不是补药,是我皇兄带来的蛊虫。我那心噬就需要这个,现下我身子不会随意出异状,你可以放心了。” 果然是拓跋珪相助,姜暄和心下有数,里间秦雪尧的哭声把她的心牵住了,她对拓跋扈点了点头就进去照看。 “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姜暄和蜷缩着的秦雪尧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声细语地问她。 比起拓跋扈,还是秦雪尧更需要她,也更值得怜惜,往后她还要在这异国他乡与秦雪尧相依为命,一想到这个姜暄和就忍不住更加心疼秦雪尧的处境。 哭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秦雪尧的热泪很快灼了姜暄和一下,她听到秦雪尧万分懊悔对自己哭诉,“我梦到爷爷了,都是我任性妄为才让他出事的,都是我的错。” 唉,真是命苦,姜暄和知道怨谁也怨不得秦雪尧一个孤女,她紧紧抱着秦雪尧,以坚定的声音安抚她,“不是你,你爷爷既然托付了你给我,就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说完姜暄和还补了一句,“也不是他不要你了,是想你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得更远,他也有他的事要了结……他也舍不得你,只是叫我不要与你说,免得你像这样日日以泪洗面。” 秦雪尧听完哭得更厉害了,哭声却畅快多了。 失去至亲本就是悲痛万分的事情,姜暄和只能尽力让他们爷孙之间没有遗憾,让秦雪尧不要再背负这么多不属于她的罪过。 姜暄和陪着她,直到她自己放开,开始擦眼泪。 “来人,烧些水来。”姜暄和吩咐门口的侍从,拿他们准备好的布巾在热水里滚过,拧干了再给秦雪尧擦脸。 她把整个脸都哭红了,眼睛也肿起来,姜暄和一边轻轻的拭去泪痕一边忍不住叹气。 “闭眼,自己拿着敷一敷,若是难受也不必起来,再睡会,我陪着你。” “好,姐姐陪着我。”她顺从地躺了回去,姜暄和看着她仍旧不安的睡颜,心里突然生出奇怪的感觉,为何秦雪尧看着有些不一样了? 虽说她的确是多有遭遇才成熟了些,但要说是阴郁的心情改了人的面相,姜暄和也不觉得会有些陌生。 她在旁边坐着,也慢慢梳理平复自己的心境,只有自己足够坚定才能顾得了秦雪尧,接住她的泪与哭诉,至于旁的都可以暂缓考虑。 大周,慕容峥立后不出他所料引发了朝堂热议,他自是稳坐钓鱼台,也可以趁此机会看看有哪些人是同慕容云雪明里暗里勾连着的。 “陛下,臣以为皇后之位事关国本,不可轻率,这杜小姐来历不明,更无家世与后位相匹配,实在不能担当此任。“ 第622章 姜中正第一个站出来,义正词严。 慕容峥看着有些玩味,这老狐狸还不知道姜暄和已经不在宫中了。 他满肚子谋算,对自己的亲女儿倒是不甚关心,平日里也少有关怀之举,俨然只把姜暄和当做一个他谋权的棋子。 这会儿还能说出什么家世,满朝文武不就他家世最盛。 慕容峥也顺势问了,“依丞相所言,敏妃可做得皇后?” 这……满朝文武面面相觑,倒是清静了会儿,不过很快就再度炸开锅。 “陛下不可,敏妃尚未有子嗣,资历不足,不可封后。”这位是掌谏议的御史,不过慕容峥也知道这话就是单纯不想让姜中正太得意。 姜中正马上就看过去,眼里带刀似的剜了一眼,又回过头对慕容峥进言,“陛下,那杜灵儿就算不论家世,臣听闻她心智未开,品行堪忧,如此怎能做得我大周的皇后?” 慕容峥不置可否,心里却接受了这话。 见此,姜中正身后几个同阵营的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臣附议,陛下万万不能立此女子为后。” 甚至还有几个中立派的清流也站出来,理由又是一种,“这位杜小姐学识德不配位,陛下万万不能立其为后。” 慕容峥也听进去了,这个位置的确不是任何人都当得,故而慕容云雪哪怕耍花招让自己立后,也无法让天下人信服这位皇后,反而马上就要让自己和这所谓的皇后被耻笑。 就像今日的朝堂,只是朝臣说话文绉绉一些,不会讲得太难听,但也足以看出人心所向。 不过有不答应的就有答应的,这些人也是慕容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的。 “丞相此言差矣,杜小姐自是出身名门蕙质兰心,只是身处后宫,尔等孤陋寡闻而已。且杜小姐对陛下一往情深,如何不能立后?” 这人让慕容峥稍微坐直了些,他看了眼是成王那边的人。 姜中正是不屑跟这样的小角色斗嘴,他阵营内的同那位官位相当的大臣马上就看着姜中正的脸色出来反驳。 “李大人怕不是痴人说梦,这杜小姐是出自哪个名门?又是如何蕙质兰心?你李大人又是如何得知?” 慕容峥觉得他们嗓门越来越大了,真是吵得慌,但他们争论也是为自己出主意。 虽然立后的皇榜已经张贴出去,但皇后的宝册宝印还在自己这边,一切不算尘埃落定。 这对峙暂且歇了会儿,官员之间窃窃私语,都在说这杜灵儿是哪家出来的。 慕容峥也调查过,但没有什么眉目,至少他认为那些蛛丝马迹不值得他太过重视。 要真是什么名门,慕容云雪早就昭告天下了,她一力捧起杜灵儿这么个不着调的做皇后,生怕别人不知道是自己的手笔,哪里会放过家世,不说十有八,九是没得说。 所以这些朝臣议论半晌也没个结果,都说到那李大人脸发红了,姜中正冷哼一声,“陛下,李大人说不上来,看来是信口雌黄了,竟敢在御前犯欺君大罪!” 那李大人也是慌了,看了眼成王,对方无动于衷,话是他自己说的,眼下也只能自谋生路。 “陛下,陛下,这立后分明是陛下的意思啊,若不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陛下又真心爱护,如何能得了陛下立刻封后的恩典呢?” 慕容峥一愣,这是押上自己来给杜灵儿作保? 第623章 姜中正也没再提治罪的事,这话就算是他也不敢接。 朝中百官谁也没想到会说到这份上,都噤声等着慕容峥做决定。 姜中正悄悄抬头瞄了眼,慕容峥没什么动作,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想着大概是不好接,便自己站出来。 “李大人莫要妄自揣测圣意,如今后位还未定,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跟陛下有何关系?” 这虽然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立后的旨意虽未宣告于天下,但后宫都知道,且京城随处可见的皇榜也写了——但姜中正为官多年,懂得此刻就是要给一个台阶。 慕容峥仍然不说话,他发现就算自己一言不发,这些大臣也能自己吵出下文来。 他干脆静观其变,也好让那些沉得住气的也出声。 果不其然,慕容峥暧昧不明的态度让大臣们觉得,皇上对这事的偏向或许并不是丞相那般,也不是李大人那般,难不成是要想个别的法子? 于是各方争相建言献策,甚至有些慕容峥听了也要瞪大眼的话都出现了。 “陛下,杜小姐做皇后难以服众,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既然已经金口玉言立后了,就不可随意再废。” “杜小姐若是真心对陛下,立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有何不可?” “若是杜小姐实在难堪大任,祸乱宫闱,陛下何不送她去宫外清修。” 越说朝堂上越像煮沸的水,看他们一帮人吵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慕容峥实在受不了,狠狠一拍桌子,“退朝!” 左右也说不出个结果来,他也知道自己和慕容云雪的交易无法见光,干脆止了众臣议论,自己另想办法。 而且他们争论未必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姜中正这样的党首,慕容峥暗自冷笑,带着满面不虞离开大殿。 郑槐险些跟不上,他一边小步快跑一边安抚慕容峥,“陛下切莫生气,这朝中大臣都是为了陛下着想,若是有个陛下不满意的只当耳边风就是了。” 谁知他这话说出去之后慕容峥反而更气怒,转身过来是怒目圆睁,铆足劲踢了他屁股一脚又大步迈开甩下他。 郑槐顾不得痛,赶紧跟上去,看慕容峥本来是要回去养心殿,踹了自己一脚之后却转去敏妃宫中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郑槐很快琢磨出点什么,龇牙咧嘴得跟上去,还喊着,“皇上当心脚下。” 对慕容峥来说一点都不稀奇,他只有在有姜暄和的地方才能睡得着,哪怕人不在,睹物思人也是好的。 他一进去就径自把门关上,差点把郑槐鼻子夹住。 “都出去,不许打扰。” 郑槐哪敢,吩咐了人守着,自己就赶紧去找太医院上药了,他估摸着这皇上是相思病犯了,要待到深夜还不一定回去。 “就咱们在这守着啊,郑总管呢?”离门口稍远的小太监聊起来,他们不比郑槐会洞察人心察言观色,都以为慕容峥突然对敏妃开恩了。 这些天敏妃可一直禁足呢,这都快成冷宫了。 “你懂什么,这位敏妃娘娘之前就好大的本事,禁足又不是降位分,哪天皇上想起来了还是那个敏妃。哎呀,这眼瞧着就要复宠了,真是有本事。” 别说小太监,就算郑槐,慕容峥自己也忘记了还有个“敏妃”在这里,他正念着心中那人,进去寝殿就看见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第624章 只是神色不对,姜暄和不会对自己露出那种怯懦害怕的神色,她一向是有主意的。 春月见他露出失望的神色,生怕他发怒,急匆匆行了礼就离开了。 慕容峥也不计较,等人走了便脱下沉甸甸的朝服躺在姜暄和床上。 这里还有她的气息,她常用的杯盘玉瓶,还有她常上妆的案台,就在那苏绣屏风之后。 一事一物他都记得清楚,仿佛是自己布置的陈设。 他收回视线,一手枕在脑后,看着贴了异色玉片的床顶,是她喜欢的各色花草,还有床边穗子,似乎是去年乞巧时自己陪她系上的。 真是怪,怎么什么东西看在眼里都能想到姜暄和的过往,她做了什么事,她吃了什么,喜欢什么,说过什么,慕容峥不由自主被这些包围了。 可他却拢紧了被褥,心里身上并没有因为对她的熟悉变得温暖,还是空落落的。 慕容峥叹口气,左手下意识往枕后探,却没发现应该放在那的一柄短刀。 看来是她拿走了,这样也好。 他重新躺回去,闭上眼时,关于那把刀和姜暄和的回忆便自然浮现出来。 姜暄和有段时日睡觉睡不安稳,老是梦魇,他问起时说是梦到有人要追杀她。 荒谬,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慕容峥还是顺路去库房给她挑了把短刀,可以防身,但更多还是赏玩用。 她拿了这个只夸精致,做得很有巧思,刀刃是开过的,她欢喜地把短刀合上放在枕头下面,说是这样做梦就有防身的利器了。 为此她和自己都开心了好一阵,慕容峥睁开眼,心中钝痛一下,这就是姜暄和留下的最近的回忆了。 除此之外,她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念想之物给自己,甚是无情。 慕容峥又翻了个身,心里想的却变了,他希望姜暄和一切都好,闲时能想起自己,如自己思念她一样思念自己,片刻就好,仅此而已。 正在给自己涂脸乔装的姜暄和冷不丁打个喷嚏,差点把胶泥弄歪。 她看了看外头,这槐树也没开花啊,难不成是有人在念自己。 今日她专门改了脸要出去查探一二,最好能问到官府的人,也有个准信。 还能看看这边地方官是怎么样的,若是对慕容峥十分忠心的,或许可以协助云叔保全自己,她的身份实在麻烦,不得不多方考虑。 只不过要见阳春关的地方官,就得回去,她眼下安顿在裘国境内,贸然出去恐怕有风险,还是要扮作寻常妇人,再使点银子,那过关检查的官兵就不会太计较。 牧云来时正遇到姜暄和换了面貌要出门,“你确定要去阳春关?” 他果然还是没办法放心,又劝,“若你想知道什么,我去查就是了,实在不必……” 这样的乔装能彻底改变其他人第一眼看姜暄和的印象,但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也耗时不菲,材料都是她花了时间到处搜罗来的,牧云也不想让她白准备,可更看不得她涉险。 “无事,云叔刚才第一眼也没认出我吧,这就足够了,其他人多半不认得您,又不认得我,就不会知道咱们是什么人了。” 姜暄和兴致勃勃,她不只是要那些纸面上的消息,阳春关如今是什么情势,百姓又是什么动向,这些最好还是拿一手消息,也就是她亲自去查探。 第625章 牧云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姜暄和打量他,又煞有介事道,“这样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是你侄女,回来省亲的。” 姜暄和的打扮没有把年龄掩饰太多,只是盘起妇人发髻,又改了五官的细微形状,整个人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说法牧云并无异议,二人又确认了一下今日的行程,便一前一后出去了。 路上是羊肠小道,二人走熟练了也不觉得辨不清方向,这样的清幽也正适合说话,牧云想到一事便问了姜暄和,“万一开战了,你是回去大周宫里还是如何?” 显然他希望如此,平时他还可以在平民和一些有功夫的暗探手中护住姜暄和,但战争不可同日而语。 姜暄和脚步慢了些,没有马上回答,但她很肯定地摇头,“嗯……我是不愿回去的,起码我出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回去什么都不能做,难不成陪在慕容峥身边就于战事有益吗?” “云叔你又担心我了,其实不是我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若是战事起了我们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逃呢,更遑论能一路平安回去宫里。” 牧云沉声道,“来得及,只要你肯走。” “我不肯,”姜暄和笑着说这话,有几分故作任性的玩笑意思,不过很快就回到正题,“我出来也是想有自己的本事,我如今也要护住秦雪尧了,不能再当自己是宫廷里的妃子,再说了,我若是有些自保的本事,云叔也轻松些嘛。”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轮回,自己担心,然后被姜暄和说服。 牧云因提起宫里想到立后一事,他是生气的,不过姜暄和似乎不以为意,他此时又问起,“我想你回宫能安全些,但又怕你回宫没有立足之地。” “这都不是云叔这样的高手要操心的,我哪里都能立足,宫里算什么,那个皇后怕也不是慕容峥愿意立的,杜灵儿就是个孩子,您也听说过她行事,活脱脱一个被慕容云雪拿捏的孩子而已。我不怕她,倒是有些好奇慕容云雪拿什么条件让慕容峥立杜灵儿为后。” 毕竟这要挟得还挺成功的,想必给出来的东西对慕容峥而言是真的急需。 牧云表示秋叶会在近段时日传信来,说不定就会提到这事,如果她能查到。 姜暄和看着眼前出现零散的茅屋,做了结语,“嗯,我也很想那些孩子,也想秋叶能来,希望她尽快养好身子吧。”提到秋叶,姜暄和的嘴角不自知地弯了些。 穿过凌乱破败的茅屋,姜暄和看这片已经少有人在住了,多是人去楼空。 战事的预想在她脑海里盘旋,或许是这个原因才让百姓闻风而逃呢? 再往前走一段就是阳春关的检查关卡了,姜暄和扫一眼,自己和云叔都没带什么过不去的,便要过关,但牧云拉住她,“有人跟着。” 姜暄和随之回头,只看见靠着墙根的裘国百姓,她疑惑看着牧云,对方摇头,“是秦雪尧。” 对于气息的感知大概是姜暄和最羡慕的,她现在轻易不会被认出来,但云叔是没有乔装的,想必秦雪尧是看到他才知道是自己。 “躲哪儿呢,出来吧,想一起去说一声就是了。” 话虽如此,姜暄和却不打算带着秦雪尧一起冒险,明明出来时看见她是睡着的,怎么又跟来了。 茅屋后闻言出来一人,正是秦雪尧,她站着有些扭捏,直到姜暄和过去拉上她。 第626章 “走吧,再不愿意也得带你一起了。”话是这么说,姜暄和拉着她却十分亲密。 秦雪尧的脸并不需要乔装,姜暄和只是改了下说法,“到时就说你是我小姑,别露馅了啊。” 但盘查异常顺利,姜暄和没多说什么就带着秦雪尧过去了,想来还是银子好使,这边也逃了不少百姓,想必他们留守的也是心不在焉。 三人过来大周这边,四面看着也是人少,临街最热闹的店面齐齐关了,小摊贩更是只剩下零落的架子和没来得及收拾的桌椅板凳。 但还在街上游荡的人不如裘国那边面露惊惶,脸色也少有蜡黄。 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可以吃面的小摊,已经坐了些人,都是面色不善。 姜暄和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招呼牧云和秦雪尧坐下,老板是个留了撮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问了几人要什么就去下面了。 秦雪尧不安地瞄周围几桌,被姜暄和看见,笑她害怕还要跟来。 “我又不要紧,我是担心姐姐。” 姜暄和捏捏她的手,“你出来也不带个人,要是跟着我的路上有人要掳了你走可怎么办?” 这种事别说在裘国会有,就是他们来了大周这边也少不得防范。 民风淳朴只是在太平盛世时才可能有,一旦乱了,姜暄和可不敢把秦雪尧和自己的安危交托给运气和人性。 秦雪尧不语,姜暄和继续道,“云叔在只能在危急时刻保护一人,若是人多了恐怕他自身难保,你我又要如何保住性命呢?” 姜暄和对牧云使个笑眼色权当道歉,为了让秦雪尧明白此行凶险,只好委屈云叔,说你不那么厉害了。 好在姜暄和的造势还是有效果的,但反效果,秦雪尧突然站起来,从手里扔出几枚银针,直直的扎在对面支撑棚子的木头上,姜暄和都没看清楚,只觉得她动作好快。 “姐姐,我也是能保护自己的,你不用担心我。” 姜暄和是看明白了,她也注意到周围身份不明的人瞧秦雪尧的目光变了,甚至还有一个当场就离开了。 她不免想到之前遭遇刺杀,果然得小心。 “你跟我来。”姜暄和赶紧拉着秦雪尧到附近巷子里,拿出带着的一点胶泥,涂上薄薄一层,给她也扮上。 “方才那几个人,你以后要是遇到了就当没见过,明白吗?” 秦雪尧点头,想着待会得去把银针取回来。 姜暄和又叮嘱,“以后不要这样突然出手了,咱们也不知道周围有什么人,万一有人要借题发挥为难你,或者把你看做什么刺客,都是不好脱身的。” 她说得秦雪尧脸上出现了些愧疚的神色,连忙打住,转了话头说她的脸现在保准没人认得出来。 “真的?姐姐好厉害!我也想学。”姜暄和笑着答应以后教给她,其实她更想学秦雪尧那一手。 要是跑路够快,真是能杀人无形的,也不知道她将银针藏在哪里。 回去低调吃了面,正要走时那老板过来了,他搓搓手似乎有话要说。 姜暄和转身笑起来,她正好也有事情要打听,有个愿意说话的人再好不过。 “老板,这城内是怎么了,这么多铺子都关了,人也不见多少。” “几位有所不知,这阳春关的天马上就要变了,我看几位不是本地人,若是路过还是尽快离开为好,我迫于生计多留几日赚个盘缠,今日也要拖家带口的去关内了。” 第627章 他没说为什么,姜暄和要问时那人也当看不见,匆匆回头收拾东西了。 “天要变了,难不成这里的守城官员都不管?” 慕容峥若是知道这里是这么一副景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边关遥远,他要得到消息还得一段时日,更得确认这里的官还是听命于皇上的。 二人走到黄昏,所见大多相同,马上要接近城主府时,姜暄和说不如先休息片刻。 “咱们等夜色深了再去,守卫也疏于防范些。云叔,之前城主府的消息似乎格外少,只知道城主姓甚名谁,家中何人,其他在城主府发生的事情,或者城主过往如何布政,似乎都未提及。” 姜暄和看着城主府高高的塔楼,想到若有狼烟,点燃了多久才能等到援助。 “阳春关并不是他们看重的,所以只做了些许查探。” 闻言她了然,又点了火折子插在沙土里,拿树枝在地上画起来。 “咱们不知城主府的曲折,还是小心,切勿深,入。” 秦雪尧点头,说了些自己知道的传闻,又问姜暄和要怎么进去。 姜暄和起初想过亮明自己的身份,但她此刻却打消了这个想法,对方人多,自己只有云叔,就算身份让他们忌惮,也不见得会真心敬服。 尤其是守城官员若有异心,自己很容易就会成为他们威胁慕容峥的人质,万不能如此。 “咱们潜入,所以要格外当心,随时注意周边可以逃出去的出口。” 姜暄和嘱咐了几句秦雪尧,三人便趁着夜色往城主府靠近了。 月黑风高是隐匿行事的好时候,三人衣着朴素,且如今的阳春关是人烟寥寥,他们只需要避开守卫的视线。 一路走过来倒没在城主府外围看见什么守卫,姜暄和想,大约是人手不足,或者城主觉得已经不必戍卫。 “姐姐,咱们从哪进去?”秦雪尧见姜暄和停下,悄声问她,这也是姜暄和在思索的问题。 “你觉得呢?”姜暄和反问回去,想听听她的想法。 目前倒是有几个选择,但都不是十分妥帖,若是能提前得知布防或是府内格局会方便许多,但他们二者都不具备,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秦雪尧指了正门,空空如也的正门没人守着,固然可以进去,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情况。 “搞不好暗处还是安排了人盯着正门呢?毕竟是最重要的位置。”姜暄和琢磨了下还是没敢冒险。 牧云就看着她思索,目前他和姜暄和掌握的消息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也还在斟酌。 三人干脆绕着城主府走,想试着找找薄弱处,但他们走着走着,突然头顶一亮,身前红彤彤的光照下来,伴随着一声巨响,给姜暄和吓得够呛。 姜暄和迅速伸手,一把给秦雪尧护在自己怀里,牧云也是立刻抽了刀出来。 但一墙之隔只发出了人下梯子的声音,回过神也认出那巨响其实是有人在敲锣,再抬头看,原来是点了红灯笼。 “这?”姜暄和又不解又愤怒,都民不聊生了还点什么红灯笼,哪来的喜事? 这座城主府已经足够奇怪,若真有喜事,对黎民百姓而言也不见得是好的。 三人松懈下来,姜暄和犹豫了下,伸手敲了敲墙,这面墙比较矮,听声音也不算厚。 或许是这里并非什么要紧处吧,往回看可以注意到逐渐密起来的灯笼,只是还没点亮,到了他们所在之处反而疏落起来,锣声继续往后面去,姜暄和听着有了个主意。 第628章 “云叔,麻烦你托我上去。”牧云没答应,自己上去了观察过,才把姜暄和,秦雪尧接过来。 一落地姜暄和就格外当心,但脚下软软的,天黑看不起,她摸了摸似乎是松过几日的耕土,那还真是后院,应该是整个城主府中偏远的所在。 “没事吧?”她身边的秦雪尧迟迟没有起身,她还以为是受伤了。 “嗯,我发现这土是种药草的,有熟悉的香味,但是前几日就都拔走了。” “药草?难不成是城主府中有人生病了?之前还没听说过。” 秦雪尧看姜暄和露出微微惊喜的神色,很是高兴,自己总算能起到作用帮到她了。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药草?”若是能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也好多一重把握,如果到时一定要与这位城主谈判,自己也算是有备而来。 “啊,这个,我闻一闻。”秦雪尧捻碎了土在鼻尖摩挲,很快就起身,“这一片是山参,不过不是山里那种好东西,都是大路货,倒是种了不少。” 问过姜暄和之后,秦雪尧又去离得较近的其他几块地探查,“品种有些不同,不过都是参,给损了元气的人补身子用的,跟这块地被拔,出来的时间差不多。” 浓郁的泥土腥气环绕在三人周围,姜暄和在灯笼模糊的光下扫了四周一眼,那么多参一两日之内就全部取用了,到底是什么急病要用这么多? 牧云替二人注意着周围,一直一言不发,此刻突然低声说了一个“走”,姜暄和也便切断思绪,带着秦雪尧一起往城主府后面去。 这边多是下人所住的小木板房,简陋不说,分布也杂乱,但对于姜暄和他们而言就成了绝好的藏身之所。 在行进中他们也注意到这种屋子是没有窗的,不少门也是开着的,里头空落落甚至不剩什么生活所用之物。 “好了,这里差不多了,咱们歇歇,想个法子靠近城主所在的宅院。”姜暄和选了一个靠近围墙且四面都无人居住的空屋停下,点起火折子。 眼下身边没有树枝甚至没有石头可做笔,她只能用手虚虚在地上比划。 “这里是咱们进来的地方,大概在整个城主府西北,然后这里是现在咱们待的地方,仍然在边缘。若是想到中间去还得弄清楚这片木板房延伸到何处,也可借此知道仆役的数目。” 虽然现在都没什么人了,可能只有城主居所还有人伺候着。 想到这,姜暄和补充道,“若是靠近了有人住着的屋子,大约就离咱们目标不远了。此外一定不能打草惊蛇,咱们不一定要同他们交涉,只是看看如今城主府是个什么境况。” 这位城主不顾外头水深火热,,姜暄和很难说他是敌是友。 “那若是被人发现了呢?”秦雪尧想到刚才自己被姜暄和护在怀里,其实她是准备出手的,但被她一拉,手里的利器不由自主收回去了。 “嗯……这不必担心,有云叔在,我也会护着你。” 牧云突然出声,“有人经过,左侧二十步。” 二人噤声,秦雪尧忍不住认真打量牧云,她自己只能感觉到附近七八步的气息,看来这位的确是身手不凡,至少超出自己太多,难怪姜暄和不担心。 等人经过再走远,姜暄和正要说话,牧云却先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姜暄和不知道有几个人,但能听到他们在附近停下了,然后是打开门的声音。 第629章 门年久失修,一动就发出怪声,似乎还有些含糊的声音,那些人似乎开了门就再也没关上,但再出来时脚步声重了许多。 “好了。”牧云判断着时机做提醒,他起身之后,姜暄和也拉着秦雪尧起来,准备离开。 “他们带走了三四个人,不知为何没有出声,只听到了些哭声。” 原来如此,不过这座城主府诡异的地方也不是这一处了,姜暄和打算先搁置不去细想。 他们继续走,不过这次并不沿着围墙,而是往右穿行在板房间。 很快就看见明亮许多的花园道,不过出去之前,姜暄和亲耳听到了云叔所说的哭声。 哭声其实是痛苦地呜咽,在身后右侧的板房里传来,那也没有烛火,姜暄和走过去时门半掩着,似乎因为自己的靠近让他们察觉了,那哭声压得更低。 是女子的声音,姜暄和一瞬间是有心想进去把人救出来的,但最终也只是把放在门板上的手收回去了。 她继续往前靠近花园,仍然不见什么守卫,甚至也没有晚间洒扫的仆役。 那几个丫鬟为何只是躲在房里哭?姜暄和不明白。 “云叔,这周围有人看着吗,我想尽快找到城主所在。” 牧云摇头,“无人,你尽管走,若有危险我会提前说与你知道。” 这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姜暄和大步往花园里去,路上经过几个颇为精致的亭台,身边的花圃也算修建得赏心悦目,可见城主还是在这里的。 一般府邸内若有花园,最宽敞好走的道是通向主人的居所,她据此一路摸到了一间终于有人在外守卫的房屋。 说是守卫,其实也只是寥寥几个看着有几分,身手的武夫,就那么手无寸铁站着,也看不出太多来。 里头灯火通明,但没什么太热闹的动静。 姜暄和如法炮制,在稀稀落落的守卫之间找到了突破之处,让云叔带着她和秦雪尧到房顶上去。 这些人的功夫果然比不过云叔,姜暄和往下看,他们几个毫无察觉,甚至还有一个打哈欠。 屋顶上的瓦还比较新,而且姜暄和想掰开掰不动,秦雪尧趴下来看了看,“这是拿糯米和浆糊还有别的什么一起粘住了,你弄不开的,若是遇到下雨还可以试试。” 这边的天不爱下雨,这个法子倒是因地制宜了,不过对姜暄和来说,她不满足只是听听动静。 “云叔,您有法子吗?”牧云很果断摇头,姜暄和也只好趴下听里头在说什么。 其实在外边就隐约能听到说话声,但只是一个人的,听上去已经年老,但情绪激昂,让姜暄和想到热情吆喝的小贩,就是那样的感觉。 自言自语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里头就还有另一个人。 姜暄和摒除杂念,全神贯注在耳朵下边的动静,还真听到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城主的爱子之心老朽如何不知,眼下这是唯一的法子了,还请城主三思后行,莫要悔恨终身啊。” 这是什么口音?姜暄和皱眉,似乎不是大周的官话,也不太像裘国人的口音。 而且她闻所未闻,难不成是某些她没听说过的小部族?可是这里只是裘国和大周的边境,若说还有其他的部族。 姜暄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可能的,看来日后有空时得多了解些天下格局了。 第630章 不过按他所言,那接下来说话的想必就是城主了,姜暄和动了动耳朵,很快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年纪也六七十了。 “这……唉,我是没别的法子了才找你,真能成自然是好事,若不能……” “老朽那日所为城主也看见了,只是这回所用多了些,只要城主应下,老朽毕生心血都不吝惜,一定为城主办成此事,全了城主的慈父之心。” 这人很是自信,姜暄和听到这敏锐感觉到,莫非那些山参是给城主之子用的? 可是他那语气一出就知道是药石无医,同他说话的人到底有什么把握才能把人治好? 下面两人始终对姜暄和好奇的代价讳莫如深,一个犹豫能不能成,一个急着要人家答应。 也许他们本来就达成一致过,姜暄和想到那些呜咽,还有整个城主府甚至阳春关诡异的气氛,十有八,九与之相关。 但这位城主或许良心发现开始犹疑,另一个出主意的就力劝他首肯。 姜暄和在心里盘了一遍,听到城主叹了口气,“就按你说的办吧,我先去看看,你有什么要的再来找我。” 然后门被打开,姜暄和也坐起来,挪到屋顶边缘,瞧见一个人出来,往不远处另一个也亮着灯的屋子去了。 “好浓的药味。”风过,秦雪尧皱起眉,看的正是那人所去的方向。 “那就是城主,不过方才没听出什么来,另一个也没看见。” 姜暄和看向牧云,对方斟酌着时候把二人又带下去,三人脚步轻缓又回到了花园。 这边清净许多,按时节开着的花也不少,不时传来些芬芳,城主倒是个会享受的,不过他现在也没心情了。 “处处透着古怪,他儿子到底生了什么病要把人抓起来?”秦雪尧是这么想的,她的目光很容易就被那些花卉吸引去了。 三人原路返回,有牧云的提醒,和巡逻的人一墙之隔擦肩而过时也算无虞,但他们还没走远时,姜暄和听到旁边突然落下来了一个罐子。 这动静可不小,本来远去的脚步声很快折返,秦雪尧脸色煞白,不等她动作,姜暄和就对牧云看去,二人交换了个眼神,牧云轻车熟路带着她们俩凌空离去。 一路上秦雪尧脸色都不大好,姜暄和轻声细语说些安慰的话好像也没被她听进去。 这是又要跟来又害怕,真是拿她没办法,姜暄和倒不生气,是怕她被吓得出问题了。 等到了下榻的房间,姜暄和提醒她去梳洗了好休息,秦雪尧却突然道歉,“对不住,姐姐,刚才是我不当心碰掉了东西。我不是有意的,还好你没事。”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同自己道歉,姜暄和也只是抱着她,拍她的背,“没事,这也是难免的,我当初刚出来遇到点事也是你这样的,云叔好几次都说我做事毛躁,历练多了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你的身手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就是你太担心我了才束手束脚的。” 虽然又扯了个云叔的谎,但姜暄和知道秦雪尧的心意,她想保护自己,总是顾着自己,这份心意她不会视若无睹。 “我还担心你被吓到了,一路上都不说话,我都打算明日去找大夫给你看看了。” “这倒不必,我,我就是……”觉得很惭愧。 二人依偎着说了会儿话,便架不住精力耗尽,不知在谁的榻上一起睡去了。 第631章 夜探城主府次日,姜暄和睡醒了发现外头已经大亮,不过她昨日也是累着了,睡得久些也寻常。 秦雪尧还在睡,但自己一动作就见她睁开眼睛。 “姐姐,今日有什么打算?还要去吗?” 姜暄和笑道,“你还想去?” “我又不怕,我想知道那人吃的什么药,这么怪的味道,还有点没闻过的腥。” 实话说姜暄和也好奇,但昨日说不好被发现过,也不清楚城主是否知道她们的存在。 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加强防守力量,她们固然可以靠着有牧云来取自如,可是再去一次未必那么容易能再遇到那样的谈话,也就查不出太多了。 至少现在已经知道了是谁出了事,也算是有所收获。 “今日就算了,好好休息,咱们还得花心思在这里安顿下来呢,城主府那边再等些时日吧。”或许会有些特殊的机会,或者时间到了,事态有所变化,治得好没治好,总会传出些蛛丝马迹让他们知道。 那城主看着不像什么仁德之人,他的孩子若是要用什么古怪的法子治病,姜暄和自认也难以阻止。 若说能做什么,或许可以把这消息传回宫里,让慕容峥想法子。 要不要告诉他呢?自从离开之后姜暄和就动过念头,想写信回去告诉他自己的情况。 遇到了什么,可有什么事是值得宫里注意的,很多时候都可以写些什么回去。 但姜暄和始终没有拿起笔,她一写就涌现出许多的担心,当初离开是不告而别,先斩后奏,他多少会介怀吧。 就像昨夜,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的秦雪尧会一言不发,回来又不住地道歉。 姜暄和此时也能理解这样的心情了,她看着案上的笔,还是走过去简单写了几个字,足以说清楚阳春关这边的情况。 至于自己要问的,她又下不了笔,问了就能有答案吗?他愿不愿意看还两说呢。 罢了,姜暄和放下笔,折好简短的信纸揣在袖子里,打算出门找个驿站。 一出去就碰上拓跋扈,她顿时想起自己不应走这边,之前想换个地方住却一直没提,也是因为这里不是自己的地方,不大好心安理得提要求。 但见了面就不能不说话,姜暄和还是照例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顺口说自己到最近镇上有些事情。 “暄和,你对我疏远了,难道有什么事是你我之间不能说的吗?” 他还好意思这么说,难道是自己什么都不说吗? 姜暄和本就不大想看见他,更不要说听见这种话。 “那你要问什么?” 看到云叔的信号,身后传来秦雪尧的脚步声,大概是要跟自己一起去的,姜暄和不耐,想尽快结束这场算不得愉快的对话。 “你要出去为何不跟我一起?”他是裘国人,可以说是最熟悉这里风土人情和各种复杂情况的人,且他们之间的情谊在这,于情于理都应该是自己陪她去,但姜暄和没打算带他一起。 秦雪尧看出他们之间暗流涌动的不快,赶紧为姜暄和解围,“姐姐走吧,咱们还要去排队呢,晚了就买不到了。” 姜暄和瞧着她,眨眨眼流露出几分赞赏,心想有时候秦雪尧也很明白察言观色,且就当自己是小孩子撒娇,也让人挑不出错。 她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借口了,“嗯,我知道,咱们这就去,肯定让你买到一个。” 第632章 其实她们俩自己都不知道要买什么,甚至秦雪尧不知道姜暄和的打算,只知道她在写些东西,但她们俩眼神流动间酝酿出的默契却无比契合。 “暄和!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昨夜你似乎也外出了,是去做什么?” “你质问我?”姜暄和虽然知道自己算是寄人篱下,可是该有的脾气一点不少。 她不喜欢拓跋扈的语气,自己明明就是来去自由的,没有任何必要同谁交代。 更何况,当初在大周宫里,她也不曾对他的行迹有所怀疑,哪怕慕容峥怀疑自己,姜暄和也从来没让拓跋扈去承担这种压力。 为什么他就不能像自己一样做得分明些?越想姜暄和越失望,这份友谊也许本来就长久不了,世事瞬息万变,他们之间也有太多无法弥合的参差。 “不是质问你,我只是关心你,若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的,不必亲自涉险。” 姜暄和听了没什么感动的心情,恍惚间记起也有谁说过这样的话,哦,是秦雪尧,但同样的话从拓跋扈口中说出,在姜暄和听来就是别有用心。 这么多天他都没有要对自己坦白,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免了,我没什么要问的,我出去就是散散心,你别想太多。” 姜暄和牵了秦雪尧的手就要去找云叔,但愣是被拓跋扈拦下来,此时牧云也现身,就等姜暄和一个眼神就可以带走她。 面对姜暄和已经十分不耐,甚至有几份厌恶的眼神,拓跋扈犹豫了一下,他也看见了牧云,到底没让开。 “我们能单独谈谈吗?这么多天你心里都有事情不愿意跟我说,但我想知道是什么,若是我能解决的岂不是能让你少一桩心事?” 姜暄和看拓跋珪不在,终于忍不住,“那好,给你半刻钟。” 二人走到一边,但说话的声音还是能被牧云和秦雪尧听见,姜暄和也没打算瞒他们,他们对于自己来说,和拓跋扈是不一样的。 “你问我到底为什么冷落你,那你听好了,“姜暄和压低声音,”让秦雪尧的爷爷因故去世,还有那天放火烧山的人,都是你二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拓跋扈一时失语,“怎么会……” “怎么不会,我亲眼见到是他手下人下杀手,说话的声音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吗?你若是当我是朋友,为何这么多天都像置身事外一样,难道这份痛苦活该我和秦雪尧背负吗?” “暄和,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你或许看错了,我二哥他是有正事出宫,碰巧遇到咱们了。至于他为何会跟老先生的死有关系,或许是巧合,其他人下了毒手消失不见,正好我二哥那天也在,就让你——” “好了,没有这么多的巧合,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我是信你还是信我自己五感失灵?”姜暄和后悔答应了他过来说这些,巧言令色,她说得脑袋上直冒火。 拓跋扈这才明白她这么多天的冷淡是为何,又想到拓跋珪那日同自己说的话,心里也存了个疑影。 二人都不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持,姜暄和冷静下来就有些后悔自己冲动,打算在镇子里找个客栈住着,正要离开时看见拓跋珪过来了。 “姜小姐未免不识好歹,依你所言我们在自己的地界上做什么事还要问你一句?” 第633章 这话让拓跋扈狠狠瞪了一眼过去,但拓跋珪视若无睹,继续逼近姜暄和道,“出来这么些天我也看明白了,你不过是仗着拓跋扈对你有些心思就肆意妄为,说起来你不过是从大周宫中逃出来了,这么久了还没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了!姜暄和脑海里有一瞬间炸开,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拓跋扈。 与此同时牧云也现身,到姜暄和身边来,虽不发一言但明晃晃的就是给她撑腰。 事已至此,姜暄和也懒得追究到底是谁让拓跋珪知道的,他们怎么都是兄弟俩,反而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外人。 如今身份泄露还是走为上计,“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有轻慢之意,看来也不必多言了,告辞。” 拓跋扈心道不好,连忙过去挡在她和拓跋珪之间,冲拓跋珪使眼色,“你太失礼了,暄和是我的挚友,你有什么心思都是你自己的,莫要怠慢她。” 姜暄和不知道拓跋珪是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兄弟俩联合起来演戏。 她紧紧牵着秦雪尧的手,生怕这无辜的孩子被自己连累,拓跋扈要做什么还未可知,但这拓跋珪却不是个善茬,他若是不择手段起来自己这边势单力薄,还是早做防范的好。 秦雪尧也看得出情势,她一开口比拓跋扈坚定许多,“姐姐,我跟你一起,他们就是仗势欺人,我看出来了,这一路上他们就没把你当自己人。” 这话让姜暄和也回想起一路的经历,心里有类似的感觉,平日里或许看不出什么,衣食都是挑不出错的,但守在她们身边的人似乎总是要多些。 这自然可以说是保护,但现在想想,隐约也有些防备监视的意思。 她知道自己对于拓跋珪而言算是外人,被防备也无可厚非,但还是满是失望地看了拓跋扈最后一眼,就转身离开。 拓跋珪的声音还在后面咄咄逼人,“你知道什么,我可没杀错人,那人是前朝余孽,不可不杀。” 说得义正词严,姜暄和却心下震悚,那老者是南越旧部?她和他们爷孙俩相处这么些时日竟然毫无察觉? 现在也只能回忆起老者的确有些神秘,虽然看着只是寻常的山民,但一身的功夫和不俗的医术实在不像是普通百姓。 若是这个身份反而更合理些,但怎么会这么巧呢?姜暄和咬紧牙关,急速做着判断,拓跋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还有秦雪尧,是不是老者并未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和秦雪尧的关系,所以秦雪尧才能安然无恙? 那个依然赴死的身影历历在目,姜暄和完全相信老者会有这样的谋算。 至于拓跋珪,“你要杀什么人的确与我无关,我也没有这个本事让你不要滥杀无辜。“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拓跋扈,他很是紧张地看着自己,想必拓跋珪的坦白对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方才还说是自己看错了,转眼就被自己哥哥戳破真相,明明白白地承认了的确有这回事,还有什么可说的,他怕是没脸开口了。 ”拓跋扈,你哥哥都说得很清楚了,我的身份,他的座位,今日,你能对你的救命恩人如此,我也不意外来日,你会对我这个所谓的挚友做什么,我们好聚好散,就此别过吧。” 第634章 她心中忐忑,顾不上拓跋扈可能会用什么法子挽留她,只是在想方才的话会不会让拓跋珪猜到老者和秦雪尧有关系。 山间被人放火当日,她回来得晚,不知他们三人说了什么,拓跋珪知不知道秦雪尧是住在那的,如今也没有时机可以问,还是快些离开得好,免得云叔保不住二人。 秦雪尧还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坚定地跟姜暄和站在一起,往外没走两步就被拓跋扈追上来。 “暄和,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我真不知有此事。”他说这话的时候只看到姜暄和冷漠得不愿意多说一句,再看一眼自己,顿时心下一凉。 不光是姜暄和,秦雪尧也没有半分要开口的意思,他束手无策,本想让拓跋珪过来道歉,但姜暄和脚步快得很,他不得不先追上去,免得彻底没得商量了。 “去干什么,难不成还杀错了?好好好,当我没说,像她这样的咱们裘国也找不出几个,难怪你这么失了心神。” 拓跋珪慑于拓跋扈狠厉起来的眼神,他也追过去,不紧不慢的。 旁人这么走或许是闲庭信步,但他却一眼看得出是身子虚透了,像在花楼里酒醉了几个日夜才出来,一身的味,拓跋扈都闻到了,姜暄和自然也是。 “离远点!别以为你是什么皇子我就不敢动你。” 拓跋珪还以为这姜小姐是怕了,色厉内荏,再凑近些,脸上还显出笑意,让秦雪尧皱眉道了句“下流”。 她看过去,和一对深陷着的浑浊眼睛对上,顿时更不舒服,干脆躲在姜暄和身侧。 拓跋扈又是赔不是又是赶人走,但拓跋珪不买账了,他嗤了声,不看姜暄和,而是直勾勾看着秦雪尧。 “什么眼神?你又是哪个妃子?敢这么看我!就该把你也一起杀了!” 姜暄和浑身冻住似的,不敢看秦雪尧,却咬紧了牙,眼里酝酿着怒火,她手上不知何时摸出了一把短刀,蓄势待发。 “我爷爷是你杀的?”秦雪尧顿时转过头上前一大步,姜暄和伸出去的手还是晚了一步。 好在拓跋扈拦住,他也不敢劝了,事已至此他失去了所有立场,一个是自己哥哥,一个是救命恩人,姜暄和之后,秦雪尧也那样失望地看着自己。 拓跋珪被拓跋扈限制着不能往前,但秦雪尧也因此不能从正面对拓跋珪做什么。 她带着哭腔大喊“让开!”拓跋扈纹丝未动,姜暄和不再拉她,而是紧紧跟在她身侧,确保他们兄弟俩不会对秦雪尧造成任何伤害。 牧云因为姜暄和的缘故也跟了上去,但这不是简单的三对二,拓跋珪也知道牧云这个没怎么见过的人不是善茬,很快就召来了武夫,就是那些日夜守在房间门口的人。 姜暄和不意外这个局面,也不在意自己对拓跋扈的失望,但她不能让秦雪尧有事,眼看着这些武夫拿着不知哪来的长剑,她感觉呼吸也越发困难。 “雪尧,我们先走,你爷爷交代过让你好好的,你别辜负他。” 这是姜暄和的孤注一掷,但她实在没把握秦雪尧一定知难而退。 庞大无法消化也无处发泄的恨意一直笼罩着秦雪尧,突然被人拽出来再一把火点燃,这会是什么后果。 “你们在做什么?不知道这是贵客吗?都不许靠近,给我放下手里的剑!” 第635章 拓跋扈冷着脸下令,但拓跋珪非要做出一副受惊的样子,好似别人对他做了什么。 武夫们进退两难,面面相觑也没人给个准话,且他们也知道这是场苦战,那个不动声色的男子是他们看不出实力的。 拓跋珪下令时哪有脑子想这些,他只要人多势众,觉得如此就可以常胜,就算不能也要恶心她们俩,就像她们恶心自己一样。 面对四周闪着银光的利刃,姜暄和只能做到面上不动声色,但恐惧不在外显露,就要在内里侵蚀人的心防。 她一开始只怕秦雪尧有事,现在更是怕她继续僵持下去,牧云不知要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才能保住她们两人。 这不是她希望的,于是她又试着拉扯秦雪尧的胳臂。 但秦雪尧一下就甩开了,甚至没看一眼,而是毫不犹豫从袖子里一抹,手里就多了五发银针。 上次她出手姜暄和还历历在目,若是真能伤到他们固然好,但后果如何呢? “雪尧,来日方长,你现在冲动只会辜负你爷爷的希望,他当日慷慨赴死就是为了你能好好活下去,你明白吗?” 姜暄和声色俱厉,但效果平平,秦雪尧甚至没有什么反应。 见此拓跋扈也更加重了语气,“听不懂话?还是我的话不管用了?”拓跋扈干脆姜暄和试着“” 他不想见血,哪会让事情无法挽回,若现在只是跟秦雪尧之间有人命官司的深仇大恨,今日伤了他们任何一人都会让姜暄和彻底和自己背离。 “你给我回去!出来乱说什么?”他下狠劲推了拓跋珪,给他纸片似的身子推得摔在地上,好没脸面,然后他再次对武夫下令让后退,这次果然有些成效。 “你们快走吧,今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们,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 “闭嘴!”秦雪尧本来还只是蓄势待发的威胁状态,她不想对拓跋扈做什么,他的命有自己爷爷的心血才得以延续,但拓跋扈这话却让她彻底失了理智,泪流满面的同时,手里瞬间就飞出三根银针。 “还敢提什么救命之恩?你要真懂得知恩图报,就应该大义灭亲,留这么个祸害信口雌黄污蔑我爷爷!” 她泣不成声,很快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让姜暄和扶着。 “你知道姐姐当初是怎么求我爷爷才治好你的,都是因为救了你才会惹来这杀身之祸,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会求情,我也不会没了爷爷。” 姜暄和听不下去,她过去把哭得哆嗦的秦雪尧抱在怀里,背对拓跋扈他们。 听这话,姜暄和知道秦雪尧是想起来了,拓跋扈和自己之前在吵的事情,还有自己对他冷淡的原因。 但秦雪尧不明白的是,拓跋珪那时候说自己杀的是南越的余孽,可那跟她爷爷有什么关系? 她从来就不知道有这回事,肯定是这个贱人滥杀无辜的借口。 这些痛苦的哭诉被她和着眼泪落到地上,落在姜暄和心上,还能怎么办,她听了都心如刀割,恨不得多扎几根针在他们身上。 那些针,姜暄和知道拓跋扈有本事躲开,但他躲不开全部,这也是应得的教训。 好在武夫也没来得及防范,见此反而识相地往后去了许多,惜命也是人之常情。 “雪尧,走吧。”她开口似有叹意,本来是拓跋珪做下的孽,拓跋扈替他受过虽是心甘情愿,可秦雪尧肯定不会解气。 第636章 但这回秦雪尧意外地爽快,也不去收针就走了。 “咱们离这种人远些,免得再惹来杀身之祸。”姜暄和故意放大了嗓门说,她知道拓跋扈不爱听,或者他现在中了那针动弹不得浑身难受,再听了自己这句话彻底倒下去也是好的。 等走远了,姜暄和又换了语气,“我早知道,但我就怕你跟方才一样冲动又保不住自己,我怕把你弄得浑身是伤不好跟你爷爷交代。他若是知道你受伤了肯定要心疼的,说不准还要夜里入梦来说我,问我怎么不护好你。” 姜暄和越说越伤感,秦雪尧一个孤女就一条命,怎么跟他们斗? 像刚才那般险象环生,她真是不敢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秦雪尧还是啜泣着,嘴唇都有些发白,她哭过之后突然又开始笑,姜暄和不解,却害怕得很,赶紧请牧云去找个客栈让她安稳睡一觉。 好在片刻后姜暄和就搀着秦雪尧躺下,自己就坐在床尾看着她。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想,但你我都不能飞蛾扑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要是还记得你爷爷将你托付给我,就当我是你姐姐,什么事都要与我商量。总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别急。” 她轻声却急促地劝解着,却好像是自己更需要这些话。 秦雪尧的确慢慢平静下来了,她盯着天花板,目光仍然有着烈火一样的恨意,“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瞒着我的,但也不要阻挠我报仇。我跟爷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杀了我至亲,我没办法不想报仇的事。” 秦雪尧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是沙哑的声音,姜暄和除了叹气再说不出什么。 因为秦雪尧心里的执念恐怕是她的救命稻草,这么多天自己第一次见她这么有生气,虽然是怒火滔天引来的,但总比那种病殃殃好像随时会辞世要好。 怕就怕这怒火不止会伤害别人,更容易烧灼她自己。 姜暄和觉得飞蛾扑火说得是一点不错的,那个不要命的劲头固然让她威慑了众人,可她自己却丝毫不想一想要如何全身而退。 也许秦雪尧就不在意这个,看着秦雪尧泪痕犹在的睡颜,她忍不住苦笑,这么多天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她做什么也无法让秦雪尧稍微恢复一点之前的样子。 那种做无用功的感觉不只是累,更害怕她这辈子都要陷在这痛苦的泥沼里。 看着秦雪尧的脸还是红彤彤的,姜暄和轻手轻脚起来,拿了扇子来给她扇风,人在气怒的时候脑子怕真是烧着了一把火,但那时的秦雪尧恐怕会觉得这样更畅快些。 夜里,姜暄和突然醒来,扇子已经落在地上,她眼前有些模糊,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她闭眼又感觉脑海里不正常的混沌,似乎不是正常睡醒会有的。 再睁开眼倒是看清楚了,床上已经没了秦雪尧,她不知何时掀开被子,从门口出去了。 “云叔!你在吗?雪尧不见了,她——”姜暄和话说一半就有些头疼,牧云很快进来,对眼前的一切并不意外。 “他也给我下了药,走得很快,我醒来时没看见她,只能守着你。” 看见姜暄和头疼,牧云才知道是也中了药,但他暂且不会计较这个,而是带着姜暄和飞快往拓跋扈那边去了。 第637章 “她肯定是去报仇了,知道我们会阻止还是要一意孤行。” 这话一丝责怪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奈和惭愧,再有一点不容易察觉的痛苦。 夜色里姜暄的目光几番明灭,想了许多秦雪尧会出手的法子,还有许多“要是她这么做,要怎么安全把她带走”的法子。 或许也只能下狠心对她用药再快些走远,让秦雪尧一时不能靠近拓跋珪。 这当然是治标不治本,可真正的医者早已逝去,她自己都郁结难解,又怎么能治秦雪尧的心病。 等到二人落在房顶上,姜暄和果断掀开瓦片,这会儿夜深人静,该睡觉的都睡熟了,她也不怕被人发现。 果然是拓跋珪的房间,那股臭味就是离了十里地她也不会认错。 但不止有他,还有一个身形明显是秦雪尧的夜行衣此刻,虽不知她哪找来的,但她手上的利刃闪着寒光,姜暄和进退两难,生怕打草惊蛇,但若是秦雪尧事成了,她实在没把握能让她逃过整个裘国的追杀。 那拓跋珪再不是人毕竟也是个皇子,皇室为了面子还是里子都不会轻易放过。 她也知道秦雪尧不会想那么多,所以秦雪尧下手十分凌厉,看准了胸口的位置就狠命往下捅,仿佛那不是一击必死的人,而是一块可恨难嚼的肥肉。 这样惊险的画面固然扣人心弦,但更紧张的恐怕是拓跋珪,他早上看拓跋扈中了那银针总是心有余悸,好像受伤的是自己。 这夜里盗汗睡不安稳,他虽没有做梦却觉得十分不对劲,一翻身想喝口水竟看见刺客,那老长的匕首就要给自己捅个对穿或是开膛破肚,他胆都要吓破,却凭着那点贪生怕死的劲和瘦削的身形,跟泥鳅一样滚走了。 一击不中秦雪尧却没有第二次机会,她用力太狠,匕首也的确锋利,只是不扎在人身上而是在床板上就难以拔,出来。 偏偏这丫头是个死脑筋,非要拿出来再动手,但拓跋珪也不是真的怕,他捡回一条命之后更多是得意和愤怒。 他大口喘气,眼睛却恶狠狠盯着秦雪尧,他已经知道这是白天那个孤女了。 伤了拓跋扈还不够还要来行刺?拓跋珪喊人还不满意,从床褥下摸出一个匕首就要往秦雪尧身上刺。 眼看她就是跟那个拔不出来的利器过不去,还不躲,姜暄和就要跳下去,却被牧云拦住。 可自己怎么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姜暄和干脆大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 这一喊不要紧,下面两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拓跋珪,虽然他是不该慌的,但巨大的喊声让他还没回过魂来就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又来了一个。 就这么歪打正着让他动作停滞了一瞬,牧云带着姜暄和到窗边敲了敲,给秦雪尧明示。 她好歹不再管那拔不出来的东西,往窗子那走之前朝着拓跋珪丢了一把粉,顿时惨叫在身后响起。 “天杀的,快给我抓刺客!”姜暄和就听见这么一句,再多拓跋珪也说不出来了,她赶紧上去检查秦雪尧,好在无恙。 “姐姐……你知道了。” 她下的药是算过剂量的,能让姜暄和这样体质的人安安稳稳睡上大半夜,等她事成了回来了再醒。 谁知最终还是被姜暄和救了,秦雪尧惭愧,却没有什么后悔的神色。 第638章 姜暄和拍拍她的背,为了让自己安心干脆还是抱住她,“我知道你就是要他死,我也想他死,只要你没事就行,今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留下痕迹叫人追查到你就好。” 那把插在床上的……看来还得想办法。 牧云凝神听了片刻,“快走,人都往这边来了。” 姜暄和也认出这里并不是拓跋珪之前住的地方,方才在房顶上倒是看见了自己之前的住所,那拓跋扈也在附近,守卫自然很快就能到。 “云叔,我去一趟,引开人,他们不会对我如何,你快去把她留下的武器带走。” 姜暄和心意已决,不等牧云阻止就快步上前。 “姐姐!”秦雪尧想叫她,被牧云低声喝止,“住口,别打草惊蛇。” 他肯定是生气了,但对姜暄和的话还是照做。 拓跋珪已经不敢继续在那房间里待着,却也不敢出门,故而牧云只是蒙了个面就匆匆往榻边去。 他的力气倒是轻而易举拔,出来了,顺手踹在身上带走,动作之快都要出残影了,是生怕姜暄和有事赶着去。 牧云赶去后看见姜暄和直挺挺站在院子里,他便知道这是另有打算,暂时没有出去。 等到武夫拿着火把将拓跋珪所在的院子围起来,他才敢从哪房间里出来,十分跋扈地训话,发泄自己的怒气。 姜暄和知道他看见自己了,这么一个大活人在院子里呢,不过没马上找自己兴师问罪,肯定是动起心机了。 “你们好样的,让你们守卫,你们是怎么守的?啊?把刺客守了一个七进七出?还好我有些身手,不然等你们给我收尸都是明天早上了。” 武夫们夜半虽然要守着,却不是所有人,他这么一喊把睡着的没睡着的都叫过来了,大半这些话无关痛痒,听着左不过就是孩子般发发脾气。 姜暄和知道真正的目的还是自己,他这么铺垫了半晌也算用心良苦,于是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 “你在这?你来做什么?”还真是拙劣的演技,不知道的以为他才看见呢。 姜暄和也配合他演,因为到现在还没看见云叔的信号,若是他因为什么被困住了自己也能给拖延时间。 “我来找拓跋扈,你以为跟你有关系?方才是看见刺客了,还以为……”姜暄和故意上下打量他,果然惹得他怒火中烧,几步就冲过来。 但姜暄和岿然不动,她就不信这人刚吃了秦雪尧的亏就敢随便动手,秦雪尧那些药还有些是从自己这里出去的呢。 论起来都是拓跋扈给的,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姜暄和这幅坦然又得意的嘴脸他实在看不下去,不用想也知道跟秦雪尧有关系。 拓跋珪也不客气了,“贼喊捉贼,我看你就是那刺客,给我把她抓起来,我倒要好好审问夜半前来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姜暄和不屑地嗤声,“身为皇子就只会叫人?不是说自己身手尚可么?来啊,我看你怕不怕你们裘国自己的毒。” 不等拓跋珪红涨着脸说什么,姜暄和继续补充道,“是我忘了,皇子殿下才被刺客吓破了胆,这会儿功全散了是一点打斗不得,怪我怪我,你逃出生天已是把后半辈子的福祉都耗尽了,哪还敢跟人打架。” 就算拓跋珪喊人,也无人敢上。 拓跋扈迟迟不出来就是他们按兵不动的原因,毒药可不是谁中了都能安然无恙的。 第639章 要在小命和被处罚之间选,武夫们当然不介意拓跋珪更生气些,反正他也做不出什么要人命的事情来,不像姜暄和。 “你们愣住做什么?是不想活了?”真动手才是不想活了,他们只知道拓跋扈是闭关了,对他能不能安然无恙出来是一点消息和把握都没有,姜暄和跟白日那个放出银针的女子是一伙的,这谁敢对她出手。 无人可用也叫拓跋珪气得够呛,但他还没忘了刺客,既然这个动不了就找另一个,总不会走远了的。 姜暄和也想到这里了,她可不想丢了这个乘胜追击的机会,“你不是喊着由刺客,与我斗嘴有什么益处?不把人找出来后半夜哪睡得着?” 武夫们有些想笑,因为拓跋珪还真就是这样的人,但他们没敢笑,只是低着头不去看拓跋珪那狼狈的神色,堂堂一国皇子,简直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驴。 “好啊,若不是姜小姐提醒我还不记得,你们听见了?快去搜,那刺客定没走远,找到了不必来回话,就地格杀!” 这话是看着姜暄和说的,但拓跋珪在她脸上没看见自己想看见的神色。 一点都不着急的姜暄和甚至当着一众人等的面拨弄起指甲,她方才已经在拓跋珪身后看见云叔的信号了,他肯定是无虞。 秦雪尧逃得早,拓跋珪没有那个胆子让护卫远离自己,她的安危自然也无须忧虑。 “你也不必在那做戏了,什么来找拓跋扈,他让你们害惨了你还敢来?真是不怕死。” 姜暄和也不在意,反正就是个借口,她现在想不想见拓跋扈还看心情呢。 至于中毒,她坦然道,“中个毒有什么,你们裘国人不是最会对人下毒手了么?之前杀得人家只剩孤女,这会儿自己中个毒就受不了了?莫非是只有下毒的本事,解毒是一点都没学?” 唇枪舌剑拓跋珪不是对手,姜暄和说完就准备离开,但拓跋扈却在此时从护卫拓跋珪的武夫中间出来了。 这稍微有些打脸方才那话,不过姜暄和出来这么久已经不是那个动辄不好意思的,她应对自如,脸色如常得好像没说过什么。 至于拓跋扈,她也想起来,那个心噬似乎可以保护他,所以毒也只能起一时的作用。 秦雪尧不知,就当她是出气才做了这事,反正拓跋扈也没什么损失,这不人好好的站在面前了么? “既然你们俩都没事了,刺客也没抓到,那我告辞。” 拓跋扈自然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神色,这不就是关心么? 白天固然冷淡厌恶得让他心伤,但姜暄和果然还是放不下自己,他这回也学乖了,先让人把拓跋珪带回去,免得他又乱说话。 “你这是要做什么?她跟刺客是一伙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真是没出息,她都下死手了你还存了什么念头?” “我倒是想下死手,可惜你们裘国皇室的确有些宝贝,竟然叫人刀枪不入五毒不侵,下次得让雪尧换别的法子。” 她挑眉是一点亏都不肯吃,拓跋扈就算了,拓跋珪又是个什么东西在这说三道四的。 今夜若是雪尧得手,有自己和云叔在,定然是分毫证据都不会留下,就算有些蛛丝马迹,就算拓跋扈知道是谁做的,迫于证据和那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做什么。 第640章 更何况,姜暄和看他跳脚的样子,这样的人若是死了,对于裘国来说还真不确定是好事还是坏事。 拓跋珪被人带回去,只听得见隐约呜呜声,分辨不出在说什么了。 姜暄和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但今夜目的已经达成,她不打算多留。 去搜查的那些武夫回来了,见拓跋珪不在,很自然地同拓跋扈报告。 “并未搜到什么刺客。” 对一无所获的结果,拓跋扈也点头表示认可,“无事,他大约是梦魇了,大家都回去吧。” 他疗好了伤出来了,又看见姜暄和来看自己,本来都是好事,但又担心秦雪尧在,他和姜暄和之间始终不能好好坐下来谈一次。 好在现在只有她一人,拓跋扈等人走了,姜暄和也未走远,就追上去温声解释,“暄和,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已经没事了,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是一点都不提白天的事,仿佛那血淋淋的仇不存在似的。 姜暄和知道他打什么主意,拓跋珪虽然纨绔无用,但看人或者说看拓跋扈还是准的,他心里还有些可笑的希望。 “想重修旧好?”姜暄和笑着停下,见拓跋扈诚恳点头,接着道,“但丝毫不提旧事,这就是你的诚意?” “那是雪尧,不是你我之间的事。” 姜暄和又失望了一次,她都不想知道若是自己说了“救命之恩”,拓跋扈会如何反应,她说不定会后悔认识他。 二人僵持着,牧云也一直在暗处跟着,拓跋珪挣脱了人跑过来,冲着姜暄和就要伸手抓她肩膀,被拓跋扈挡回去。 “你做什么?” “她不能走,我要扣下她。方才搜没搜出个结果,肯定是她同流合污,给秦雪尧拖延时间才把人放跑了。” 刺杀的事情在拓跋珪不能就这么了了,哪怕拓跋扈有别的想法,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姜暄和正恼火,不介意跟他吵清楚,反正不能出手,看对方被自己气得跳脚何尝不是一种发泄。 “我同流合污,我还说你贼喊抓贼呢?” “哼,荒谬!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就你还犯不着我拿命算计,倒是你半夜前来,敢说不是有所算计?秦雪尧向来跟你一起的,就你一个人来?鬼才信。” 拓跋珪的声音越来越难听了,嗓子像是被人拽出来在地上碾过似的。 那眼神也实在恶心得紧,姜暄和不想再看,干脆看着拓跋扈说话,反正他们俩兄弟是一体的。 “算计你?你值多少钱?那刺客就是成了事也是自损八百,看到你这幅尊荣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下饭。” 她越说越起劲,被牧云轻轻按住肩膀,同时也听见他对拓跋扈说,“他要毒发了。” 他已经找到了秦雪尧,只是没把人带回来。 既然秦雪尧的事情解决了,现在得尽快带姜暄和走。 不过他是没想到姜暄和竟然还没走,他在暗处等着的时候就想着还是尽快离开为好,虽然那个拓跋珪掀不起风浪,但姜暄和若是吃亏就不好。 确实吃亏了,但拓跋珪吃,这场戏看着固然好笑,却没必要一直唱下去。 姜暄和点头转身,拓跋珪恶狠狠喊着“站住”,手还没伸出去人就已经倒地不起。 他还是不甘心地睁圆了眼睛,可力气似乎瞬间就从身体里被抽出来了,除了睁眼,他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好在是拓跋扈给扶住了。 第641章 “你们走吧……”拓跋扈肯放人,拓跋珪不肯,他嘴里还叽里咕噜着什么,“你们……不能走!不能……姜,是刺客同谋……抓——” 话没说完被拓跋扈捂住嘴,姜暄和也懒得再看。 “你少说几句,自己都要不行了。”拓跋扈对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兄弟也别无他法。 到底是血亲,就算再无能再会得罪人,中了毒还得自己给他解毒。 把人带回去之后,拓跋扈就割开自己的手腕,手法倒是干净利落,他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不觉得疼。 血汩汩流出,接在碗里,但他并不是要这个,故而只是凝视着,直到一个蠕动着的东西从伤口里跳出来,他才正色直起身,迅速把手腕伤口贴近拓跋珪的手腕。 那里自然也有个新鲜的伤口,流出来的却是黑血。 扭,动的蛊虫很是活跃,看见那黑血动作都快了,但它并没有钻进去,而是就趴在伤口旁,奇怪的是黑血并没有因此就慢慢变淡,拓跋扈神色顿时有些凝重。 看来这毒并不好解,也不是自己给姜暄和的那个锦囊里的药粉。 他送出去给姜暄和的自然是最好的,那些只有皇室才能制出来的毒还以为是冠绝天下,没想到随便山野一个小姑娘就能拿出更好的,让他束手无策。 如此看来秦雪尧的身世果然不简单,拓跋扈心中苦涩,现在知道这些无济于事,如姜暄和所言,救命之恩是不可磨灭的,所以他无法出手,如今在救人也并不很情愿。 可拓跋珪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拓跋扈知道他暂时还不能出事,只好再划开自己的手腕,让更多鲜血淹没拓跋珪的手腕,这才能让蛊虫愿意去。 姜暄和走了一段突然停下问起秦雪尧,“云叔,她人呢?是等不及先回去了?” 秦雪尧在她看来是不会怕的,都动刀子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只可能是她不愿意面对,牧云却摇头,“她不会回来了。” “什么?”姜暄和闻言马上就要往回走,“这怎么行,我去找他们要人!” “暄和你回来,不是拓跋扈做的,是她自己知道了些事情,明白了要做什么才走的。” 牧云面色淡然,话也显得云淡风轻,但这不是事不关己,他同秦雪尧聊过。 变故开始于那把短刃,牧云去捡回来时就认出是南越皇室的东西。 不论是独树一帜的花纹,还是耗时数十年的锻造工艺,都显示着这东西是他熟悉的,姜暄和也有这类皇室的遗物,但她早些知道不好带着这些,容易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所以这些都鲜为人知,他若不是因为姜暄和,也不会接触这些,可一旦认出来了就绝无错漏,更别说牧云还前前后后看了快十次,就为了消化心中的震惊。 既然东西在秦雪尧手里,肯定是他爷爷留下的,且在那么那位老者到底是不是秦雪尧的亲爷爷,也一目了然了。 他一路拿着珍贵的短刃找人,脑海里浮现的一张脸却和姜暄和的脸慢慢重合起来。 找到秦雪尧是在谒舍附近的树林,她并没有走远,但颓然低着头,即便认出牧云的脚步声也不想抬头说些什么。 “这是你的?” 短刃被递到面前,秦雪尧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跳起来就出手,那银针闪着寒光,少有人不惧。 第642章 但牧云就是这少数人之一,他镇定地离远了半步,将短刃一抛,有身手的人接住没什么难度。 她看见是牧云送回自己的东西,才收了攻击的架势,一把拿回来,嘟囔着说了句谢,然后继续一言不发。 牧云看到她大半张脸,确认了心中答案,“这东西要价不菲,不是寻常人家可有,你如今知道你的身世么?” “你是不是要说我爷爷并非我的血亲?”秦雪尧怒,她现在心神不稳,敌友不分无非是自己都太乱了。 牧云不恼,很快道,“你要当做亲人也无不可,我问的是你的爹娘,难道你没发现你同你爷爷没有半分相似么?这么多年住在山上也少见外人人,才没人说你们不像亲人。” 这是事情的漏洞,牧云只是说了出来。 “那又怎么样?我爹娘,我自己都没见过他们,你怎么知道……我也不想听他们的事,谁想知道他们去哪了做什么了,这么多年都……” 说到底还是在意的,牧云了然,他也不卖关子,确定秦雪尧有认真听之后,就想快些把事情说清楚。 这是好让她以后能跟姜暄和一样,事事小心避开杀机,也许她是姜暄和最后的亲人了,这是牧云所心软的地方。 奈何他的性子也说不快,加之秦雪尧听了也爱答不理的,不知道她听进去记得没有,还是只当个玩笑话。 牧云看着她,“你对你爹娘没有印象是因为他们早就故去,不管你爷爷是怎么说的,你都要清楚一件事:你跟姜暄和有血缘之亲,若是你遇到可以照出模样的地方,可以看见你的脸同她越发相似。” 秦雪尧“哦”了声,心不在焉,听着听着也没太当回事,这太离谱了。 姜暄和是如假包换的丞相府小姐,她一个山林孤女怎么跟她扯上关系。 “信也好不信也罢,你那短刃是前南越的皇室之物,你的身世也不必多说。我告知你这些是为了叫你知道自保,如此,姜暄和不至于太担心你而自身难保。” 多余的他并不开口,比如老者的实际身份,那都不重要了,对秦雪尧来说他就是亲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前朝余孽?”秦雪尧笑,很有几分苍凉,不过她摩挲起短刃,细细观察起来,神色也认真了许多。 这东西的确不寻常,她离开了人迹罕至的山林也见了些世情,明白一个普通人家会有什么样的东西。 更何况她爷爷那一身卓绝的医术,怎么也算是半个国手,若无意外本该扬名天下日进斗金,如果是为了自己这危险的身份才隐姓埋名,那也说得过去。 牧云看她是信了,才接着道,“你也不必愧疚,他为了保护你做什么都是他职责所在。如今你知道了这些,以后行事便小心些。” 他说完就要走,更多关于南越的事情他不打算让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去承担,姜暄和还差不多。 也许这就是亲人的偏心吧,总觉得自家孩子什么都是好的。 但走出一会儿,牧云并没有听到脚步声跟来,回头却看见秦雪尧直直盯着自己,她稳定许多的声音传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牧云默然,转身过来,“你那日都听见了,裘国在追杀南越的后人,只要有关系的都不会放过。” “别看现在拓跋珪倒下了,也只是一时的事,裘国并不是他做主,还有其他人看不惯你们。若是想活下去就多花些心思,不要轻信于人——” 第643章 “我是说我爷爷,他是因为我才死的。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裘国为什么要这样,害了他命的到底是谁?” 牧云不语,他已经知道秦雪尧要做什么了,这是自己无法阻止的,可他也不能推波助澜。 姜暄和若是知道了肯定要责怪自己,秦雪尧虽然确实有些本事,但妄图对皇室复仇还是势单力薄了些。 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以沉默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就回去找姜暄和了。 而秦雪尧果然没有跟来,她的身份已经暴露给拓跋珪,若是留在姜暄和身边也会让她也不安全。 牧云对这个结果有些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要无法应付姜暄和的责问和遗憾了。 回到眼下,姜暄和有几分肯定地问道,“南越……与她有关系?” “不如说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南越有关系,如今你知道的她也知道了。” 姜暄和叹息,有些责怪地看向牧云,“云叔,你是长辈,怎么都不瞒着她的,她才多大,都没经什么事就知道这些,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 话虽如此,姜暄和也没有要去追人回来的意思,“如果云叔放心她自己离开,那我也放心,毕竟最不让人放心的就是我自己了。” 她甚至自己少有自保的手段,担心秦雪尧也是枉然。 “放心,我让她隔段时日就写信给我,你会知道她的消息的。” 他们俩说不定约定了什么联络的方式,姜暄和颔首,“那我们先回去吧。” “拓跋扈那边你最好不要再见了。”牧云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姜暄和一会儿才回道,“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安安生生在裘国就好,避人耳目,做完该做的事情就回家。” 谒舍,直到月上中天,拓跋扈才开始包扎自己的伤口。 他的脸色已经变了,让他好像个缠,绵病榻多年的人,拓跋珪在他视线里转醒,一开口就要找姜暄和秦雪尧。 “人呢?把人给我带上来,我倒要看看在裘国是谁本事大!” 拓跋扈懒得理他,这事之后自己又一次伤了元气,都是他滥杀。 但无辜二字拓跋扈却始终无法承认,哪怕南越已经是前朝旧事,尘封了许久再难起风浪,可他的身份让他只能服从。 这是习惯使然,是无法控制的事情,就如他咬牙把绷带绑紧时也不受控制想起许多两难,姜暄和恐怕不会再来见自己了,甚至还会避开自己。 至于欠秦雪尧的救命之恩,他只能牢牢让自己记得,万不要再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或许必要时保她一命就算是还了这份恩情吧。 拓跋扈整理完心事,着人把拓跋珪带下去,“二皇子神志不清了,整日呓语,找几个可靠的人看着他,不许他乱生事。” 武夫们已经不再听拓跋珪的命令了,这很好,拓跋扈不想再为了这不成器的兄弟费神。 他的身子虽然大好了,但还有些隐患需要回去解决,原以为拓跋珪来了是所有助益,谁知道没几日就让姜暄和离开了。 看着拓跋珪不满地骂骂咧咧,被人带下去还在挣扎,他更觉得头疼。 “不许二皇子出这个谒舍五里,尤其不能让他接近村镇,免得又生事。” 整日喝了酒就去花楼的皇子实在无人敬服,相比之下拓跋扈就可信许多。 他的话无有违逆,很快就有人下去做,他也得以好生休息,准备出发。 第644章 拓跋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开始收拾桌面,这些东西不能让下面人碰,免得生出慌乱和流言。 至于拓跋珪,虽然不能一直关在这里,他打算把人扣在自己身边,一起带回去,到时自有宗族长老来给他判罚,反正那些老头早就看不惯他了。 把污血擦干净,又烧了手上的抹布,拓跋扈觉得周身格外安静。 没了拓跋珪的吵嚷,也没了姜暄和的轻声细语。 他吐出闷在胸口里的气息,赶紧起身离开这静得不舒服的会客室,木然地准备就寝。 姜暄和那日离开之后也明白了秦雪尧的心意,自己在客栈住了几日精神大好了,便出门买些路上用得到的东西。 街上仍然因为某种原因不大热闹,似乎百姓们格外谨慎,没有吆喝也不敢把货品摆地太多太满。 还有就是让她不安的,一些可疑的人。 姜暄和是独自出行的,如今秋叶不在身边,她又舍不得盘缠去买个临时伺候的人——她也信不过这样的,再加上云叔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只得如此。 但独身的女子出行往往会是姜暄和这样,走一步就引得几个人瞧,或是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或是路边的摊贩,还有就是路边坐着无所事事的人。 人人脸上都不见笑意,防备,轻蔑,甚至敌意,让姜暄和无从判断到底什么人是探子,自己被瞧见了是否危险。 “还是买个锥帽吧。” 姜暄和本来要去瞧瞧药圃,嘟囔了一句还是停下折返。 她看街上也有不少人戴锥帽的,垂下长长的纱幔把脸甚至整个上半身给遮住,从穿的衣料和腰上的饰品来看,多是有些身份的女子。 其实锥帽并不能真的把人都遮住,不然戴上就是睁眼瞎了,姜暄和是不需要她们身边引路的侍女,但她关注的是纱幔里的打扮。 裘国女子似乎把脑袋包起来,姜暄和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了,但乌黑的发的确没有同自己一样垂下来,甚至都要从衣裙的颜色来判断人的男女。 “拓跋翡玉似乎不是这样的……”也许因为是贵族吧。 姜暄和一边观察一边走着,很快就到了一家布料店,这样的地方也兼着许多女子相关的买卖,她一进门就看见挂在显眼处的锥帽,遮住了许多颜色花样不错的衣裳。 “店家,我要一个帽子。”她就知道自己方才是见过这东西的,姜暄和很快掏钱,想着还能赶上去药店再去武器行。 “这位小姐我瞧你不是裘国人,都黄昏了,还是回去吧,”锥帽给了她,但姜暄和却无法马上走。 这中年富态的掌柜苦口婆心地抓着她嘱咐,再加上姜暄和也的确想多知道些边境的事情,便留下来听了。 “这是为何?可是最近要发生些什么?” “正是,听闻马上就要起兵了,这消息可是皇宫那边传来的,断不会有错,马上晚了就要宵禁,那些兵丁来可不只是看看就走。” 听到前半段,姜暄和还点头,毕竟是自己听过也猜到过的事情。 但后半段这老板却故意卖关子,姜暄和对传言这种东西不大看重,只当自己判断的诸多参考之一。 天色的确不早了,姜暄和对自身安危有顾虑,想让这人快些说了,好歹自己也买了她家东西。 第645章 “别卖关子了,我还有事呢,怎么宵禁就不能出去了?宵禁都得晚膳后了,这才什么时候。” 日头虽然已经过了最高的时候,但还稳稳在天上挂着,她出去抬头就能看见。 那老板摇摇头,煞有介事道,“你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自从传起来要打了,这些兵丁可是激动得很,尤其是又有了宵禁,他们白日练得胸中激昂,到了上街巡视便总要做些出格的事。“ ”但如今整个裘国又都仰赖这些人,不能得罪了,咱们做小本生意的也是无法。怕就怕你这样的女子孤身一人出来,若是遇到她们了可怎么是好,你跑也跑不掉,又无人护着你,不遭难就是老天开眼了。” 姜暄和皱眉,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还真得避其锋芒。 可她本来就打算出来一次就把东西买齐,明日就要出发,总不能再拖延一日,这里算不得安全,姜暄和也不愿意多待。 “没人管么?”她想确认仔细些,那老板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门面,俨然要关门了。 但她还是肯对姜暄和开口,“谁管呢?那二皇子都被雷厉风行地押解回京,这些当兵的更明白形势,简直是恨不得明日就打起来。他们管事的也是一样的,自己都急着出来磋磨别人好泄一泄火。“ 姜暄和“哎”了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说二皇子怎么了?他犯了什么事要被押着?” 老板把所有摆出来的丝线布料和锥帽都收回去,又回来,这次是要上门板彻底关门歇业了,姜暄和有些失望,但还是退出去。 也许是不忍心拒绝,那老板听见她问便也说了几句。 “还能为什么,咱们裘国人都知道二皇子是个什么样,吃喝嫖赌是样样都沾,只不过是托生得好,如今,听说是杀了什么不该杀的才要被治罪,大概是得罪了哪个老爷。“ ”也怪了,还有他得罪不起的,听说京城都知道了,这事可闹大了,说不好还要对这二皇子上刑呢。” 拓跋珪竟然真的被清算了,姜暄和闻言十分震惊,待冷静下来只需稍稍一想就了然,如今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还闹得这么大,会不会有心想让自己知道呢。 这能不能算他的交代尚且不知,但姜暄和已经明白他之前是真的被蒙在鼓里,是自己有些武断了。 那掌柜临到收起最后一块板之前,最后对姜暄和嘱咐一句,”贵人们的事情你就别打听了,跟咱们也没关系。你赶紧回去吧,我的话都是看你一人不易才说,你现在可以不信,到真遇着事了再想起来肯定要后悔。” 这话说得不错,姜暄和点头道谢,转身还是去药铺,她脚步快了些,心想希望那里不要这么快关门。 牧云同姜暄和商量之后就离开她去周边打探轻快,这个周边对于牧云而言就是离阳春关最近的一座裘国城池,范围就大了。 故而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但他如此也方便了姜暄和继续往前,只要有他做前锋把路都探清楚了,姜暄和就能知道最省力也最安全的路线。 然而在此之前,姜暄和得自己在这个边陲小镇摸爬滚打几日。 姜暄和的打算是,先把行李补充好了再问问路,若是有条件可以雇镖局或者其他什么势力保护自己,然后再想办法与牧云接洽上,二人才能同行。 第646章 在药铺关门之前,她好歹赶上了,一口气买了大量药草和一些现成的药,顺便跟老板,一个长胡子沙嗓子老头讲价让送了一个药杵,因为她买的多不好随身带着,药草会稍后给送到她所住的客栈里。 她在路上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还算清晰可行,又估摸了一下自己用药杵的速度——她打算一整晚把这些药草都磨碎了存起来。 药草种类不同,但都不名贵,制法也统一,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力气和耐性。 日头渐渐要看不到了,姜暄和仍然怀着心事走在路上。 和秦雪尧一起的事后,自己给她看过那些药粉。 因为珍惜,姜暄和没用多少次,想着秦雪尧懂这些说不定能给自己一些别的用法。 果然其中就有几种简单的毒药和伤药,秦雪尧说姜暄和自己也可以简单做出来,虽然效果不如原版,但应急用一用是完全足够的。 于是她仔细记下种类,又问秦雪尧制法是怎么样的。 “就磨碎,越碎效果越好,姐姐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把它们磨成糊糊,就是在咱们吃的粟米糊糊那种,就装在薄瓷瓶里,要是你能找到一些屠户,也可以问他们要些下水,洗了做成口袋,既然可以装水那也可以装药草糊糊。” 她兴致勃勃地说这些的时候,姜暄和记得自己十分惊喜,如今秦雪尧已经不在身边,她也太晚才知道自己和自己喜欢的妹妹真的有不浅的关系。 命运弄人啊…… 姜暄和喉头被思念激得有些哽咽,胸口起伏也大了不少,她还要去铁匠铺,心里却知道十有八,九关门了,街上铺子大多都放下门板,人烟萧条得只剩下几个无业游民和急着回去的采买小厮。 姜暄和仍然记得那老板的嘱咐,她也把那个香囊挂在自己腰上显眼处,甚至取出发带把头发也学她们那样盘起来,如此就不觉得有什么威胁。 不过等她赶到武器行,人家老板刚上最后一块板,姜暄和喊了几声也无济于事。 今日只能如此了,也不算无功而返。 姜暄和快步往回,决定到客栈了先叫一盘上好的卤牛肉,再加几个小菜一壶茶,吃饱喝足了再捣药。 怪的是一路上虽然萧索,但姜暄和隐隐有些期待的大场面始终没出现。 她这个最不怕事的反而一路安稳地回到了客栈,客栈小二看到她跟见鬼了似的,不住打听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姜暄和摘下锥帽,也注意到大堂里已经没有人了,应该是都回房了,小二也擦完了最后一个桌子要去后厨歇着,也是躲事。 “怕什么?就算来了你们好吃好喝供着不就得了。”姜暄和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只是觉得花钱消灾对这店家来说也不稀奇。 那小二连连摇头,又问她要要不要什么,再晚就要上板关门,没人候着了,姜暄和按计划点了菜,又半开玩笑道,“你们房钱饭菜钱都收得那么高,就当花钱消灾了。” 小二哭笑不得,“小姐这就说错了,我们家收的真不算多,掌柜的是瞧着形势不好都不敢再开下去,说不准过几日真打起来了他就收拾铺盖回老家了。” 姜暄和笑,继续打听“老家”在哪。 “就在京城啊,那才好做生意,就是他家前些时候出了点事要出来躲躲……” 第647章 再多姜暄和也无意打听,说了自己房间在何处就离开了。 小二也掀帘子要去后厨备菜,想起什么突然折回来,“小姐你先别走,有你的东西送来!我差点给忘了。” 他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去柜台后头拿了信过来给姜暄和。 “这是不回来不久之前送过来的,一个没见过的孩子,说要交到你手上。你看看是不是你的。” “好,多谢你。” 姜暄和拿到手就知道是没送错,秋叶的信,信纸和戳都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多了云叔的字迹,大概是经过他的手再送到自己这里。 她带着信回去,茶已经送上来了,姜暄和正要喝一杯润润口,就看见桌上躺着另一封信。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惦记我?” 有人记挂着是好事,她把先前秋叶那封信也放在一边,打算吃了再看。 但信纸叠得很不规整,上面还有些灰土染脏了,最醒目的当然是血迹。 这可拖延不得了,姜暄和马上展开,是没见过的歪歪扭扭的字迹。 内容不少,但有些难辨认,她一目十行看下去,从语气认定是秦雪尧。 “她怎么这么冲动!” 姜暄和无力丢下信,上面说的事情触目惊心,秦雪尧不知道让她自己离开会有这么严重的后宫。 “这丫头是命都不要了,真是胡来!” 姜暄和念叨着,又带上了自己的锥帽,一出门就送菜来的小二碰上,差点撞翻人家。 她急道,“你先搁着吧,我急事出去一趟。” 小二还没说什么就见不到她人影了,姜暄和脚步飞快下去,取下两块门板撂在一边,一眨眼人就不在店里了。 外头晚风萧索,姜暄和一个人走在空空如也的街上,凭着记忆里的方向找去谒舍那边。 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她还是找对地方了。 “我找拓跋扈,你去通报下。”她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客气了,救人如救火。 “你是?” 姜暄和实在没耐心,推开人就要往里闯,那守卫顿时大喊。 她倒是凭着怒气和突如其来的狠劲撞开两人进去了,但没跑多远就被人抓住胳臂架起来。 好在拓跋扈也看见她了,他恰巧从房里出来,就看见姜暄和没好气又一脸怒色。 “把人放开。” “是……” 姜暄和顾不得整理自己被扯歪了的衣裳,反正层层叠叠的穿了许多,她单刀直入道,“我找你有事,要你帮忙救人。” 对拓跋扈开口要说什么,姜暄和路上想过,是不是要用求这个字,毕竟这就是她要做的。 可又一想自己和拓跋扈的关系,实在是没把握他一定答应自己,还不如就拿恩情要挟,赌他的良心还在,胜算也大些,更何况他的确欠秦雪尧的,如今只不过自己替她讨回来。 “进来说吧。”果然拓跋扈的语气也算不上热络,方才初见时,姜暄和记得他的眼神里还有些震惊,然而却不见多少欢喜。 但这些都不重要,刚一坐下,拓跋扈还在倒茶,姜暄和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那信里的话,但隐去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她自作主张要找你们皇室复仇,你得去找到她带回来给我。” 拓跋扈看她一眼,把茶放在她面前,“她没有胜算。” 姜暄和忍不住白了一眼,“当谁不知道呢,我担心她遭了谁的毒手,她想做什么是她的事,但我受人之托就要护住她的安稳。” 姜暄和承认自己是有些卑劣,在这个时候提起救命之恩,提起亏欠。 第648章 但她势单力薄无法马上让云叔回来帮忙,只能把仅有的筹码都取出来兑现。 现在就看能从拓跋扈这里兑现多少良知了。 姜暄和盯着拓跋扈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心软。 好在他没怎么犹豫就应了,这也省了姜暄和很多口舌。 她一时愣住,没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 要叙旧吗?多日不见是可以问问彼此好不好的,但当初不欢而散,姜暄和刚得了人的恩惠,也不好说这些,显得自己有些谄媚。 就此告辞也会显得自己无情,一时进退两难,姜暄和也不看拓跋扈,很是无所适从。 她想到一个可以聊一聊的话题,拓跋珪那事。 但这真的能说吗?说不定是拓跋扈付出了什么代价才促成此事,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才觉得是对自己或秦雪尧的交代。 她对自己有些无奈,正要告辞就被拓跋扈开口留住了,“你就这么着急要走吗?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了,你说的事情我会帮忙,毕竟也是我欠人家一条命。” 这话后面的姜暄和认同,但前面的实在难以回应,种种爱恨纠葛发生以后,她已经不知道如何面对拓跋扈。 “嗯,我很感谢你,但天色晚了你也许要休息,我不好再打扰,谢礼我改日会送来这里。” 她说完自己也意识到,拓跋扈的身子真的好多了,在拓跋珪来之前他们还要日夜兼程地赶路,生怕他身子不好,来不及回到皇宫里以求救治。 但这几日他竟然还在这里,姜暄和除了庆幸,还有些复杂的感觉。 到底是人家的地盘,能施展开了,便渐渐显露出身为皇族的权力和能耐,他和自己如今悬殊起来,自然不再需要什么照顾。 若是因此疏远,在姜暄和看来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对此也只需要稍有遗憾就好。 她的客套就悬在二人中间,拓跋扈久久没有说什么去接,就在她想着要不还是告辞的时候,拓跋扈竟然主动说起她不好开口的话。 “你就不问我拓跋珪如何了吗?” 姜暄和愣住,“他中毒了我是知道的,不过你们应该有法子。” 心噬可不是什么等闲之物,姜暄和还怕秦雪尧知道了他们可以轻而易举解毒,就觉得不解气要再来一次呢。 “他是中毒了,但我给他解了,如今我给他定了,把他先送回去,你应该有听说。” 敢情不是兴师问罪,姜暄和心虚,又应道,“是听说了,但这与我关系不大了,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事情。” 她在有意划清界限,拓跋扈露出伤感的眼神,看得姜暄和不舒服。 “你不知道我的心意,我都说出口了,你还是不敢知道。” 他低头喝茶,姜暄和眨眨眼,想着不会要哭出来吧,要是他真哭了自己今晚还能走吗? 不顾姜暄和的沉默,他继续道,“宗室和大臣都知道他的荒诞行径,我嘱咐过了不会有人提起南越,秦雪尧就算被拓跋珪的人发现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姜暄和点头,嘴巴一张刚想说感谢的话却被拓跋扈抢白,“你是不是又要谢我?这样的客气话你总是没说够。” 被人堵到角落里了,姜暄和面色有些不好,不去摸也知道在慢慢发烫。 “那你想我说什么……我是真的对你感激,这些事情一定费了你很大功夫,拓跋珪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想给皇族治罪还要瞒住事情也确实不容易,若有我能补偿的……” 第649章 她一看拓跋扈的脸色就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下去了,不能真给人弄得心碎欲裂——虽然姜暄和觉得不至于,但眼睛看见的便是如此。 “你不用觉得愧疚或是亏欠,是我欠你的,你今日前来不也是知道如此才会开口吗?” 他说得很顺畅坦然,说的也是姜暄和认同的事情,但自己心里的事情被拿出来摊在阳光下还真是……如芒在背。 “你说的是。”姜暄和就差唯唯诺诺了,被人掌控心思的感觉真是难受。 “那你如今知道了?我还想着你要到何时才能信我所说,没想到今日就等来了。” 拓跋扈还是委屈,姜暄和也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家,可是她实在不想继续说下去,他们之间的氛围被拓跋扈拿自己冤枉他的事情要挟,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姜暄和掐断他的委屈控诉,“我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也不知道,是我……唉,你想要什么补偿吗?” “我不用你补偿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一直怀疑我,就因为我的身份?为何相知以来暄和似乎从未看清过我是怎么样的人,还是你并不相信我的为人?” 他很在意这件事,姜暄和也无法潦草带过,她在桌下的手按了按手心,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我并非不相信你,但你同拓跋珪有说有笑,他做下杀人放火的事,你作为兄弟护着他也是无可厚非,我说不了什么。” “就是你这么想我才会觉得难过,难道暄和还不知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怎么说半天那种尴尬的氛围又回来了?姜暄和咬牙,澄清道,“我是看重亲人的,你也知道我在大周还有哥哥,若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说不定也会尽我所能保住他。” 拓跋扈不再开口,她就是不顺着自己的话说,不想去厘清二人之间的隔阂,再一想,只有自己想同她关系更近一些。 “你还有什么事要说么?若是没有我得回去了,云叔还在等我消息。” 虽是找借口,但拓跋扈不会知道,姜暄和就说得脸不红。 “你……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为了什么来裘国么?”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姜暄和将茶一饮而尽,味道还不错,香气么,她喝得太快似牛嚼牡丹,没怎么品出来。 “若是你还想找拓跋炎的下落和消息,就不要离我太远,若你落单再被他知道,会有危险。”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才要说我来的目的一开始只是你。这回是你不信我了。” 姜暄和好歹抓住一个话柄,她虽想早些结束了离开,但说到以后的打算,能跟东道主先商量好也是有利无害。 而她的策略就是,尽可能靠自己,于是姜暄和继续道,“你说这个莫不是想我到时还跟在这里一样,和你同住?那于我身份有碍,还是免了,我既然远道来此就有法子自保,你不必太担心。” 说到“有法子自保”,拓跋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慕容峥,不然还能有谁?姜家?恐怕不足以派人手远赴异国,也不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豢养什么人。 如果是慕容峥,拓跋扈长叹道,“那你要调查他,是为了自己还是慕容峥?若是慕容峥,你会为了秦雪尧和他跟整个皇室为敌么?” “你……这是怀疑我是慕容峥派来的内应?”姜暄和脸色瞬间难看下来,没想到他会这么猜测,想到方才他对自己的诘问,姜暄和突然觉得好笑,“你方才问我为何不信你,你这话不是自问自答了么?” 第650章 她气得拿起茶杯又要牛饮,但里面空空如也,姜暄和便站起来,“既然你怀疑我,那咱们也说清楚,我一个弱女子又做不了什么,还比不上秦雪尧有些身手能给你们下毒。你防着我也好,觉得我不自量力也罢,我是肯定要护着秦雪尧的,至于其他的随你怎么想。” 她恨恨转身,想到什么,回头朝拓跋扈伸出手,“那几根银针你还留着么?若是还在就给我,毕竟是她的东西,我得物归原主。论起来都是有仇报仇,不要弄得像是秦雪尧有什么错处,真要说起来你挨她几针一点都不冤枉。” 说完姜暄和就走,一路上也没人拦着,但临到门口还是被拓跋扈截住了。 他一直跟在身后,见姜暄和丝毫没有犹豫,还是快步到她身前挡住,同时眼神示意其他守卫都暂且退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者还有什么脏水要泼给我或是秦雪尧?” 拓跋扈本来是要赔不是,但姜暄和这么一说让他想到一些关于她的未解之谜,诸如在她身边保护的人到底属于何方势力。 早先他调查过,行事作风似乎并不是慕容峥的人,有时慕容峥来了或许会察觉到他,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个大周的皇帝。 那么就是姜相的人?似乎也不是,姜暄和对他说话的态度有时仿佛亲人一样,但据他所知,姜暄和的确没有这样亲密的亲人,如果只是在丞相府,她的娘家。 若是还有别的亲人呢?拓跋扈很容易想到了她娘,事情从这里就变得扑朔迷,离。 他无意把事情摊开让姜暄和知道自己的疑心,但这些事情不说始终让他不安,他不只是姜暄和的友人,更是皇子,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 若是姜暄和真的与前朝有所瓜葛,甚至和秦雪尧一样心系所谓的复仇,那她对于裘国而言就是隐患。 故而他话锋一变,又是姜暄和不爱听的了,“你这么在意秦雪尧,真是因为托孤?还是你同她一样对裘国有些别的念头。” 啧,麻烦了,没想到会牵扯到自己的身份,姜暄和控制不住显出震惊的神情。 他并没有说得太明白,见到姜暄和马上变脸也无法判断是不是说对了什么,只等着她下一步会说什么,要做什么。 但扪心自问,拓跋扈竟然也不知道自己面对最坏的情况会如何,他问出口才发现,自己也是乱的。 姜暄和是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就是身份,一听他这么说就明白是在怀疑什么。 她心跳加速,能言善辩的嘴也动不了,她此刻真是孤身一人,而拓跋扈对南越的态度也一直分不清敌友,实在不宜多纠缠。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和方才一样大发雷霆,这似乎不会出错。 二人僵持着,忽然有人在夜色里匆匆接近,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姜暄和顺着拓跋扈的目光转身看去,认出是那店小二,不过他是怎么找来的? “你怎么来这里了?” “你把这东西落下了,我忘了同你说,这很紧要,你一拿到就要看清楚的。给你送了菜还以为你早就看了,谁知忘在桌上,晚些与你同住那位客人回来了,说你来这,我就找来了。” 还挺曲折的,姜暄和接过那份秋叶的信,的确是忘记了。 第651章 小二东西送到了就赶紧折返,他可不是没眼力见的人。 姜暄和也不避讳拓跋扈就在眼前,当着他的面打开。 先是秋叶的字迹,但在末尾却有红色的更为潦草的字迹,这是特殊的墨,显然是写得很急,有些笔迹覆盖住了秋叶的。 姜暄和很熟悉这墨,就是云叔惯用的,专门给她递紧急的消息。 于是她先看红字,提到拓跋珪受伤那日,他去找秦雪尧,但人找到之后却因为种种考量没带回来。 姜暄和皱眉,还记得秦雪尧留下的信,说她准备潜入裘国皇宫给自己做内应,还说相信自己会跟她齐心协力为自己的家人和母国报仇,末了又让自己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云云。 当时看完姜暄和就心里翻了个白眼,还着急,心想她逞什么能。 如今看了云叔的说法便更知道她的确是冲动,但云叔也给了她联络之物,如此也可稍稍安心。 “一个两个的都瞒着我,有自己的打算,若是好事便罢了,还上赶着去冒险。” 姜暄和摇头叹气,无可奈何,感慨完了还得继续看,一时间完全忘记了还有拓跋扈在身前。 然后便是家常话一样的劝说,让自己不必担心秦雪尧,要多多留意身边,小心自保。 这些都不新鲜了,云叔除了担心自己受伤就是对其他人冷淡,甚至对秦雪尧这个跟自己是亲姐妹的人也是如此,没一会儿就看见他写,不同意自己为了秦雪尧继续接近拓跋扈。 他对待别人不如对自己那样上心,甚至到了违背自己意愿的程度,就像这事,明知秦雪尧是自己看重的但却为了自己的安危独断。 姜暄和暂且放下信,红字太多太乱,她看得清字,却把心里看得乱了,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已经让拓跋扈答应相助,就算跟云叔解释了是信看得晚了,也难保他不赞同吧。 要听云叔的么?那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可是秦雪尧去冒险,自己也不能不管她。 姜暄和纠结半晌,还是打算当一次缩头乌龟,暂时不说就好了。 希望秦雪尧一路当心,等自己安定之后得想办法在把她接来同住,这么皮的孩子就该养在眼皮子底下。 拓跋扈看她入神忍不住咳嗽两声以作提醒,姜暄和这才发现还有个麻烦在眼前等着解决。 她收起高兴的神色,把信折好,秋叶的部分待会再看。 拓跋扈听她的语气还带着些愉悦,只是话不那么入耳,“怎么,慕容峥给我的家书你也要看么?正好也说到你了,让我离你远些,说你我不是一路人,我看说得还挺准的。” 拓跋扈不大想接话,他仍然记得当初慕容峥留住自己,只让姐姐孤身回去,这举动还是在他答应投诚之后,怎么看都是小人之心。 多有不满,便更不乐见姜暄和提他,拓跋扈干脆撇开姜暄和的话问她拓跋珪的事情。 “你的家书我无意知道,我想问你,秦雪尧给我二哥下的毒,里面是否有我给你的那些药粉。” 姜暄和不置可否,拓跋扈继续道,“我给他解毒时发现的,并不是要怪你,或许你是给了她防身,我只是想让你正视我的心意,不要让我太为难。” 解毒时还好拓跋珪神志不清,不然要是给他发现了可有的闹了,拓跋扈知道自己一时难以跟这个纨绔固执的哥哥说清楚,更无法让他对姜暄和没有恶意。 第652章 “那好,那你以后就不要给我什么东西了,也免得麻烦。”姜暄和当即解开自己腰上香囊的系带就要还给他,被拓跋扈认真到带有几分凌厉的视线逼退了。 拓跋扈沉沉地看着姜暄和,他固然可以不好奇那信上写了什么,不在意拓跋珪可能的质问,但他无法不在意姜暄和对自己的态度。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自己更心软些,拓跋扈也不再为难彼此为难自己,干脆地开口服软道歉了。 “暄和你别生气,是我不该怀疑你,我只是怕我二哥知道了对你不利。不管你怎么都好,我们始终有些相知相助的情分,不要疏远我。秦雪尧是秦雪尧,你是你,我分得清,再不会因此质问你。” 姜暄和却摇头,不意外他选择和拓跋珪一路,一定要为了不知道谁的命令去针对一个孤女。 她斩钉截铁道,“不,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你的责任是什么我不管,但我的责任就是护着她周全,你现在知道也好。” 至于对身份的怀疑,姜暄和反而轻轻放下,因为事后弥补总是迟的。 她对此只平静道,“身份是否如你所想,其实不必如此试探,是又如何,你要现在就杀了我么?既然你们裘国对南越忌惮到了如此地步,恨到了如此地步,为什么还要容忍,杀一个人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已经针锋相对过几回,姜暄和也筋疲力尽,她不愿意再演戏让自己显得还在意这份若有若无的情谊,看着拓跋扈也不是很在意,他想要的和自己一开始就不一样吧。 姜暄和不介意今日就撕破脸,不过要是真面临杀身之祸,她还是会稍有后悔,然后想法子火速逃跑,如今说这些除去意气用事,也是赌,赌拓跋扈并没有完全受控于他的身份,他还知道自己应该是怎样的人。 “你太看重秦雪尧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样说,耍脾气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包涵你。” 拓跋扈面露愧疚,仍然循循善诱,这态度让姜暄和想着他还不如略过那些腔调,直接开始说教。 疲于应付,姜暄和索性告辞,“我的确不高兴,没人被你这样问还不生出戒备和厌恶,我真有些累了。不过以后在裘国难免跟你打交道,我做事喜欢留一线,希望你也是,至少好聚好散吧。今日就暂且如此吧,你也早些歇息。” 拓跋扈也不再挽留,只是说了些告别的话,“你当心些,如有需要再跟我联络。这段时日我会进城,想必你也要进京去,我会派人注意着你那边,不会让你有事。” 他知道姜暄和会听到,既然没拒绝,他就当是接受了。 姜暄和这次一走就没有回头是真累了,她也不管拓跋扈如何打算,反正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他愿意保护是他的事。 在路上姜暄和摸到袖子里的信纸,等不及就看了秋叶写的什么,谁知秋叶竟真的要动身来找自己了,可是看样子是伤还没好全呢。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任性妄为,话是这么说,可姜暄和的嘴角明明是翘起来的。 失去了拓跋扈这个不明不白的朋友,姜暄和不觉得可惜,她永远有惦记她和值得她惦记的人。 回到客栈,姜暄和一眼就看见堆在床铺对面的一大捆草药,蓬松着,还很新鲜。 第653章 她先吩咐小二热下饭菜,吃饱喝足了便开始捣药,这事不费脑子,但姜暄和舍不得浪费时间,她想赶在秋叶来之前给她们准备一个安宁又周全的栖身之所,故而现在就要开始思量。 秋叶从大周京城来肯定道阻且长,快马也要七八日,在此期间至少自己在裘国的京城置办好宅子,准备好诸多日常所用,但人得在这里等秋叶团聚。 她想一会儿就扯一把叶子塞到药杵下,然后放松心神,只让手使劲地去研磨。 说来也怪,这么蓬松的枝叶却能弄出这么多汁水,虽然加多了叶片就黏糊糊的,但姜暄和最后会拿纱布滤一遍,如此就是药水了。 虽然药膏也好,但总觉得纯度不够,这些随处可见的草药难得买到品质佳的,虽然不再是便宜量大又好用,她也买了许多,想尽可能带走,做成药水是最好的法子。 “谁?”她手上一停,目光循声盯住门边。 “是我。”牧云其实是敲了门才进来的,因为无人应答,他还以为姜暄和不在。 “云叔,你回来了,可吃过饭了?” “嗯,吃过,附近的情况还未探查完,我担心你便先回来了。可收到了信了?秋叶不日就要来,我也好放心些。” 姜暄和笑,“我已知道了,她就是闲不住的,不过她说找到人照顾那些孩子,云叔可知道是什么人?” 牧云看着她,有几分犹豫。 “还有云叔不好说的?该不会是怕我不敢承这人的情?” 姜暄和还真说对了,等牧云说了“慕容峥”三个字之后,她那股高兴的劲头顿时就被浇灭了大半。 “嗯,知道了。”她吃瘪似的,又不甘心补了一句,“也不意外,他本来就知道有这回事,之前也帮过忙,现在能让秋叶得空前来自然最好。” “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生气?生谁的气?都那么久不见了,怕是都要忘了彼此。” 但姜暄和是没忘,还很是出神地回忆起来,时移世易,让本来还担心彼此之间或许有隔阂的想法,都变成了被距离时间搅拌的思念。 这么晚了,他会坐在养心殿批折子到几更天呢? 若是没有自己去劝,郑槐说上几句也是好的,不过这样会不会被他斥责? 姜暄和不知道,但她很想知道,然而大周那边除了今日得了秋叶的信,其余只言片语一概没有。 想到这她有些生气,一拍桌子正要说什么,才发现手里的药杵和罐子都在云叔手里。 “我来,我来吧。云叔你正好跟我说说一路上都遇到了什么。” “也没什么新鲜的,同这里一样都传言要打仗,人心惶惶,民不聊生。” 姜暄和并不意外,“哦”了声当应答,追问起更重要的事情,“那势力和布防呢,是否有哪里可以安全抵达裘国的京城?” “等秋叶来了我与你们一起走,城池靠近城主府的地方都还繁华安定,也有许多镖局可用,这不是问题。” 看来裘国内部还是稳定的,就是不知道如今谁主政,姜暄和将悬念留到了自己抵达那日。 “那我就放心了,除此之外咱们还需要些人手,云叔,你觉得从前留在裘国的暗哨站还可用吗?” 牧云一听就知道姜暄和要做什么,这也是他回来之前的在调查的事情。 只是答案注定要让她失望了,牧云斟酌着用词,试图让她还留些希望在,“不全能用,不少都空置了,只是地方没被人发现,有人的也多半不再效忠,也不再联系上级。” 第654章 “那还是有个组织在的,不过人都散了。”姜暄和点头,很快就掌握了情况。 “你想重建?” 牧云捣药的速度较姜暄和快许多,耐力也好些,很快就制完了堆放着的草药。 只是姜暄和一看就肉疼,“云叔!就算这东西便宜你也不能净掐尖啊!这剩下的可怎么办?” 她都忘了牧云问的什么,一边着急把制好的收起来装到洗净的瓷瓶里,一边念着可惜去收拾地上被弃用的叶片。 “这些都能用呢,干嘛不要。” 牧云一时语塞,实在不知姜暄和为何突然就这么节俭了。 “你若是没药,我这里有。” 他习惯备着的,如今打开随身带的一长卷布帘,装了更为细长的方瓷瓶,味道闻起来的确有姜暄和想要的。 但她给人推回去,“我用不着这些,我就是想做些简单的能用得上的,顺便练练我的捣药功夫,结果都被云叔给做了。” 他是爱给姜暄和操心,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姜暄和本来也不需要吃这种苦。 牧云咳嗽两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姜暄和果断点头,“我是想咱们得有自己的消息来源,若是就咱们俩加上秋叶在裘国怕是无法立足。总要跟京城的各个官各个家族打交道,还有皇族呢,若是不提前知道清楚他们底细我是不放心的。” “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牧云话说得简短,也算赞同了姜暄和的想法,“那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暂且不知,我还想问云叔呢。” “还是等秋叶来了再说,这事暂且不急。” 姜暄和点头,想起自己不能说的事情,本来是要想办法瞒着的,但云叔根本没有要问的意思。 “那云叔你跟我说说在路上有什么有意思的,我一时半会走不了,想听听裘国的风土人情。” 当然不是边境小城的这种风土人情,一买东西就提醒她赶紧避难。 牧云想是她此时无聊了,便拣了些道听途说的给她听。 “也有,不少人传言拓跋翡玉其实是对慕容峥求而不得才回国的。” “什么?这么离谱?”姜暄和瞪大眼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拓跋翡玉对慕容峥恨都来不及,哪来的求之不得?这些人瞎说都不过脑子的,云叔,你可别说这也算情报啊。” 姜暄和给自己倒了口茶喝顺顺气,牧云继续说下去,“还有,说她夫君其实也是她为了慕容峥才下毒手的。”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拓跋翡玉也不必受委屈这么久,姜暄和白眼一翻,松了心神,只当闲谈听听,“是不是还说慕容峥不喜欢她,受不了她痴缠才把她送回国的?” “不是,是说她杀了人要被治罪,逃回去的。” 姜暄和冷哼一声,“也就这点见地了这些闲人,她一国公主有什么好怕的,就是杀了又如何?别说慕容峥,就算宗族里那些老家伙都不敢对她如何。” 这些人就是那茶楼酒馆成日坐着,酒足饭饱就开始传谣,三五成群在背后把别家好端端的人拿舌头嚼碎的苍蝇。 姜暄和平时还不觉得这种话有什么,真到了自己身边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恶。 名声就是这样日渐被败坏的,更何况拓跋翡玉还是个女子,哪怕她是公主。 牧云看她不大高兴了,顺着安慰,“嗯,他们不知事,不必放在心上。拓跋翡玉自有拓跋扈给她澄清。” 第655章 姜暄和仍然不减忧色,“这不行,得把这些乱说的人抓起来把嘴缝起来,等秋叶来怕是来不及,我传信回去。” 她太清楚名声对于女子而言是什么了,若是她此刻在大周宫内被谁泼了脏水,即使慕容峥再相信自己,也还是要秉公处置,除非她能极快洗脱罪名。 要将一个人弄脏只是抬手张嘴之间的事,但要洗白谈何容易,所以女子才畏惧谣言如虎。 拓跋翡玉马上就要回到需要她谨言慎行的地方,如今拓跋扈未必全然可靠,姜暄和也想借着旧日的情分,再加上如今的相助恩情,让拓跋翡玉能站得稳,继而庇护自己。 她讲打算跟牧云商量了会儿,也得到了认同,她也来劲了,继续道,“云叔,咱们不能赌拓跋扈一直对我有耐心,他和我们所求不同,也没有什么能一直维系的东西。若是我自己,我还是更信得过拓跋翡玉。” 还有没说的,姜暄和觉得,比起拓跋扈,拓跋翡玉更像个成熟稳重的当权者,虽然她甚少做什么大事的决定,但平日行事或是来往都看得出,她做事是深思熟虑的。 同样是和皇族合作谋求庇护,姜暄和更愿意选择她,想必拓跋翡玉也不只是名义上的公主,她身为女子想在裘国立足,怎么能是拓跋珪那样装疯卖傻的废物,只不过是底牌未出罢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二人连夜写信带回去,至于是谁会接下这份差事,二人心照不宣。 牧云起身嘱咐她早做休息,姜暄和却叫住他,“云叔,还有一事我得跟你说说。“ “你说。”牧云又坐回来,他并不介意姜暄和有事情瞒着,但若是她愿意同自己多说些话,他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姜暄和深吸口气,一边说一边看云叔是否生气,“我得了你的信之前去求拓跋扈找秦雪尧了,我担心她。另外就是,拓跋扈似乎怀疑我跟秦雪尧的关系,甚至怀疑我是慕容峥派来要搅乱裘国的。” 说出口之后姜暄和自己都觉得好笑,难不成大周真的无人了,一国的未来要她孤身前去挣。 好在牧云并没有生气,他解释道,“不必在意我,我只是……觉得那样比较好,对你比较安全就写在信里了。”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姜暄和点头。 “若是他怀疑你,你最好还是不要全然信任他,到了京城我也会防备他的人接近你。” 牧云并不意外,但很是凝重,姜暄和看在眼里,想来人要是多起来还是会让他心力难支。 说起拓跋扈,牧云还有别的想提醒姜暄和,“若是你知道他不再可信,那之前拓跋珪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他做给你看的?或是别人先处置了,他却叫你以为是他的功劳。” 姜暄和有些意外,不是对拓跋扈,而是对云叔。 “云叔,这些我都没想到呢,原来你脑子这么灵光啊,早知道就该让你做谋士。” 她虽是说笑,但也不乏认真的成分,似乎在涉及到自己时,尤其是担心自己被骗,云叔就想得特别多特别远,这反而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自己就这么脆弱? 但事情还是要剖析明白的,姜暄和先摆开裘国的形势,“如今拓跋炎不在明面上,拓跋扈还未回国,若是真有不喜欢拓跋珪的人处置了他,这个人似乎在身份上不太可能超过拓跋珪。” 第656章 她顿了下,看向牧云,他倒是十分认真在听。 “再就是拓跋炎?若是他做的,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见得多在意皇家声誉——说起来若真有这东西,多半也是被他倒行逆施败坏了,所以就只剩下拓跋扈。” 牧云颔首,继续道,“那他的确不可小视,能在千里之外操纵朝政。” 姜暄和深以为然,却不再说拓跋扈,她想说一个人,她此行在真正的目的。 “拓跋扈固然要防备,但还有更要紧的,拓跋炎,我们要从何查起?他的下落我也不太晓得,难道他现在真在裘国么?” “自然,裘国还是他主政,只是不怎么在人前出现。”牧云脚程快,比姜暄和去的地方多,自然见多识广。 姜暄和了然,由此倒是可以想到许多,比方说他为何不在人前出现,是不能还是不想? 若是不能,是否身上还有些创伤,或是他们拓跋氏有的蛊出问题了? 若是不想,他要去做什么才会掩人耳目呢? 但这些不宜现在说,临睡了若是想太多,会做什么梦还不晓得呢。 “对了,既然要送信回去,那我干脆写一封一起带给他吧,免得让他觉得我只会使唤人。” 姜暄和也有些轻松些的事情,她笑着,很快写了一封字迹飞扬的信塞到云叔手里。 “好,我明日去。你早些安歇。” “你也是,不必太担心我。” 姜暄和送云叔出去后便忍不住继续想慕容峥,这么久了他信也不来一封,真是狠心哪。 不过眼下这阳春关的情况,若是自己不写信,他还不知道要事发东窗多久才知道。 还是防患于未然好些,当初是自己不告而别,现在也算是和好? 姜暄和心情不错,轻轻哼着歌曲沐浴,仿佛已经看见桌上出现他的回信了。 送信一般是用信鸽,也有人带着信一路去的,但姜暄和事出紧急,自然用更快的。 牧云专门为此买了一只海东青,好容易找到几只,也只有一只懂得送去大周京城。 他雷厉风行地放了海东青去,便继续守在姜暄和身边,再远的地方他去探了也保不住姜暄和安全,还是见机行事为好。 那信送到也就三日之后,慕容峥在养心殿皱紧眉头训话,就为了一点小错处。 郑槐大气不敢出,但那只海东青实在是扑扇翅膀太久了,他看着着急。 “皇上,这……”他好容易找到一个慕容峥话中的停顿,赶紧一挥拂尘往窗边看。 慕容峥正在勃然大怒的边缘,郑槐打断他本来是要罚他几十大板的,但那海东青他一看就感觉到什么,手里折子一丢就过去接那鸟腿上的纸卷。 郑槐和低头被训的大臣们齐齐看过去,看他们的皇上火急火燎去接一封不知道谁的信。 只是他们不知道,慕容峥还是猜得到的,那海东青他没见过,但这么着急给自己送信的也只有姜暄和了。 若不是?那郑槐就真要挨板子了,这些大臣尸位素餐办事难看也不得不罚俸,他心情本就不好,禁不起一点失望。 “皇上?”郑槐感觉自己腰板似乎直了些,这么些天光看着慕容峥大发雷霆,他战战兢兢睡都不敢睡熟,总算有好消息了。 “是她的信,是她……”慕容峥旁若无人地喃喃,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657章 “你们都下去,无事不要来烦朕。”慕容峥瞥一眼长篇大论试图糊弄自己的折子,再也没有搭理的心情。 他拿着信去了内室,翻来覆去地看就是不打开,郑槐看在眼里直想笑,但他好歹忍住了,还很给面子地问这是谁这么有脸面。 “还能是谁,最没良心的那个。” 话是随口说的,信是爱不释手的,口不应心,郑槐看明白了。 “你瞧她这字,半分进益都没有,还不知荒废了多少。” 但慕容峥还是仔仔细细看了她写下的每一个笔画,不熟悉他的人或许会以为他在确认笔记,但郑槐知道他在找什么,那个落笔后的弯折。 这是姜暄和的小习惯,郑槐知道是因为,当初慕容峥教她写时,就在这里吵起来了。 他们皇上觉得要一笔一划规规矩矩的,但姜暄和偏不,她觉得这样写好看,原话是“别有韵味”,慕容峥自然生气,以为她是故意违拗。 但彼时不如此刻,慕容峥就是要找那个弯折,就算前面所有的笔画都是一板一眼,只有这里是他才知道的属于姜暄和的脾气。 “皇上,这字有这么好看么?”郑槐实在忍不住,他也想知道姜暄和写了什么回来,但慕容峥就是不打开,好像这面上四个字是一字千金似的。 好在慕容峥心情不错没计较,他拿手指细细摩挲过笔画,又仔细去看纸上可能留下的其他痕迹。 反正郑槐怎么看都只看得出敏妃娘娘写得挺着急的,哦,这四个字是有点值钱,“夫君亲启”,啧啧,难怪看这么久还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好在慕容峥知道她是有要紧事才写来,一目十行看完了,不动声色给收在胸前衣襟里。 “皇上,这敏妃娘娘有什么事儿?” “正事。”慕容峥起身,脚步飞快,嘴角都要飞起来了。 “诶皇上,您别急着走啊,有什么正事吩咐奴才去啊,唉哟——”郑槐追得太急给自己绊了一下。 好在没跑多久就在御花园那边看见慕容峥的影子,不过他停下似乎在跟谁说什么,郑槐不敢怠慢赶紧上去伺候着,谁知竟然是足不出户的德妃。 柳嫣琴低头行礼,起身了也不抬眼看慕容峥,眼神更是如井水一样淡然。 她自知和慕容峥已经没什么话好说,就等着慕容峥先走。 谁知他今日竟停下了,还喊了声“德妃”,柳嫣琴并没有什么庆幸的感觉,她捏紧了袖口,很是心惊。 早就听说慕容峥这些时日脾气不好,敏妃又一直禁足,她不想触霉头。 但慕容峥若真要计较自己站在慕容云雪那边,她也只能请罪了。 “敏妃禁足以来,你可去看过?” 郑槐差点跌倒,我的皇上啊怎么还在想敏妃,哦宫里那个也不是正主,这是怕被发现?可德妃是最不爱交际的,操的哪门子心。 柳嫣琴如实道,“臣妾不爱出门,并未去看过。”而且她和姜暄和的关系也没有到那个地步,也不知道慕容峥这么问是为何。 “嗯,看来朕的吩咐不是所有人都当耳边风的。”他满意得很,说完就继续往前走,看着似乎要往刑部去。 按照这些时日频发的雷霆之怒来看是不稀奇的,但郑槐知道慕容峥是高高兴兴出来的,还去刑部就叫他这个总管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走到一半,慕容峥突然停下,给郑槐逼得退避不及撞上了。 第658章 郑槐滑跪得特别顺溜,赶紧请罪。 但慕容峥并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丝毫要发怒的样子,“你去把礼部尚书也喊来,快去。” “这……尚书大人今日不当值,在家休沐呢。”亏他这时候还记得谁休沐谁当值,郑槐冷汗也不敢擦,正佩服自己机灵,慕容峥就给他踢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使唤不动你了是吧,快去,绑也给我绑来。” “是是,马上就绑来,不是,请过来。”郑槐兔子似的跑远了,心道这敏妃娘娘哪来这么大的本事,这皇上也是来劲了,七老八十的尚书也要从家里拽出来。 姜暄和一夜好梦,早起时突然想吃鸡丝粥,附近倒是有卖的,只是要出去走一段。 也好,她迅速起身,就当散步了,那粥铺旁边还有些糕点可买,可以先替秋叶尝尝好不好吃。 洗漱过下楼,姜暄和在最后一级台阶停下,不再往前。 堂中所有人,或吃早饭或闲谈叙话,都和姜暄和一样,停下望着门口。 乌压压的士兵瞬间就围住了客栈,还往里挤,放眼望去已经不见小二,大概是去找掌柜了。 那些士兵甚至铺开架势将整个大堂都围住,姜暄和顿时拔腿就要往回走,云叔不在,她唯有当心。 “站住!就是你,给我把她带下来!” 姜暄和步履如飞好歹是跑上去了,但很快就被士兵抓着胳臂带下来。 “城主大人,您看?”下令抓人的领头兵往旁边一让,让姜暄和看见了老熟人,尤其是一开口,更是叫她想到那个有些惊险的夜晚。 “你就是姜暄和?” 虽然她很想辩解说他们认错人了,但拓跋扈也在,逃无可逃。 “是我,怎么了?” 她也不看拓跋扈,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既然今日要出动这么多人钳制自己,就是想到了云叔,也是,这么多人就是绝世高手也得被拖个立时三刻,更何况她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 再开口回答她的并不是城主,而是城主身边的一个……姜暄和觉得这人不好形容,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袍,头发比野草还要乱,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尤其是他看自己的时候,姜暄和觉得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刺伤了一样。 她毫不怀疑这人会知道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地界,什么奇怪的事都会有一些,不然哪来这么多志怪传说都发生在此地。 “你明明是大周皇帝的妃子,来我们裘国作何?” 满堂的目光又到了姜暄和身上,各种各样的眼神姜暄和已经无暇理会,她得尽快知道拓跋扈的意图。 昨夜才跟云叔说过他不可再信,谁知道这么快就将话应验了。 “我倒要问,你打算拿我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还是裘国等不及要开战,急着拿我祭旗?” 她笑着说完,眼里冷冷地巡视着这三人,一个皇子,一个城主,还有城主的……谋士? “虽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既然知道了就好好掂量几分。”她是有点心虚的,做出这个样子只是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可防身的力量,比方说慕容峥给自己的暗卫什么的。 但架住胳臂的士兵没有得令离开,姜暄和的话更像是虚张声势。 城主深陷着的眼睛也不大好看,但里面并没有惊讶,对此姜暄和还挺惊讶的,就算他早就从那个神神叨叨的谋士口中知道了自己,难不成就没有一丝疑惑吗。 第659章 “看城主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此。” 姜暄和打算周旋,反正小二是知道如何联络云叔的,她也不觉得自己要把命丢在这里,大周的余威尚且还可以庇护自己,至少拓跋扈这个受过慕容峥钳制的人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个姜暄和就觉得有些好笑,风水轮流转了。 但笑意在这些裘国人看来就是蔑视了,城主搁着她的话许久,打量够了才开口,“在下唐鹏岳,还请敏妃娘娘能屈尊来城主府一叙。” 真心邀请就不会带人了,这明晃晃的是要拿自己当人质。 “唐城主,容我提醒,你是大周的臣子,和裘国皇室站在一起难道就不觉得有何不妥么?还是说唐城主早已改换门庭?” 姜暄和是不会去的,她有的是狡兔三窟的办法,但只能人后施展,至少不能这么多人看着,这就是苍蝇也难飞出去。 唐鹏岳不怒不恼,只是伸出手做个邀请的样子,士兵便很听话得把姜暄和架出去。 姜暄和出去时和拓跋扈擦肩而过,他倒是没开口,就那么看着,正合意,姜暄和也一眼不看,任由自己被带出去。 外头甚至还有两个现成的侍女,虽然是间谍。 “多谢城主,这好歹也是一番心意,就不要让人架住我了,多不好看。“ 唐鹏岳还是不答,只看了一眼就继续跟那谋士说话。 姜暄和感觉到侍女靠近自己,皱眉,但眼下也顾不得这些不适,她发现这唐鹏岳很听话,那个谋士到底何许人也? 快速回想那天夜里听过的声音,似乎沙哑的能跟这怪人对上。 然而姜暄和还是纳闷了,这人不着急他儿子的病么?还来抓自己是做什么?拿给慕容峥能换几个山参? 事发紧急又荒谬,姜暄和也只能竖起耳朵听听到底在说什么。 但好死不死的拓跋扈在她和城主之间挡住了,这回倒是肯开口了。 “你现在身边没人,”他肯定道,看来是真如之前所说掌握了自己的动向,然后拓跋扈诚恳道,“不如你就住在城主府,我跟你一起,等一些事情结束之后你再出发,到时我可以让你自己走。” 笑话,姜暄和头一次被人安排得这么不明不白,她是真的要气笑了。 “你凭什么这么决定?是你觉得我手无寸铁柔弱可欺?还是你觉得我会心软让你和扣着我的人能安稳入睡?” 300姜暄和自认不是任人摆布的,但情势逼人,拓跋扈也奇怪起来。 至于他如何跟这个不着调的城主勾结起来,已经来不及再写信送回去给慕容峥了,姜暄和极力让自己镇定,想着要开口问,越清楚越好。 可人的脾气真是难控制,她再开口还是火药味十足,“你是我什么人就要对我指手画脚的?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你最好一直能如此拿捏我,不然就算回了你自己家也给我睁着眼睛睡觉。” 实在没办法,后面回想起来姜暄和自己都觉得危险,但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 她被人追杀时都未曾感觉到这样的狼狈,身不由己是最痛苦的,但有人不把这当回事,总是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被自己的私心驱使着做事。 ”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情势所迫,你今日务必要跟他走,你放心不会怎么样的,我也跟你同去。” 第660章 看拓跋扈说得煞有介事的,语气又带着恳求,姜暄和才肯说服自己暂且不计较这自作主张。 只是什么事需要瞒得这样紧?就算知道是为了自己的安危,姜暄和也有些不快,自己头一次被人安排得这么不明不白,尤其是唐鹏岳这么个无礼的城主,她是真的要气笑了。 “你不肯说我不勉强你,但你凭什么这么信任这人?而且这决定来得突然,我怎么知道是安全的选择?” “这里马上要乱起来了,以我的人手护不住你,具体如何我找机会同你说。” 他话音刚落那城主就过来,姜暄和只好把要出口的话咽回去,见他身后还跟着客栈的掌柜,顿觉不好。 “这位……夫人,房费就不必了,还请你快快随这位大人离开。” 不知道唐鹏岳威胁了什么,这掌柜又吐露了什么,竟露出愧疚的神色。 姜暄和自认不是任人摆布的,实在无法反抗就暂时同他去,到了地方再随机应变。 至于拓跋扈和如何跟这个不着调的城主联系又勾结起来,已经来不及再写信送回去给慕容峥了,姜暄和极力让自己镇定,想着要找机会问,越清楚越好。 可人的脾气真是难控制,她对着唐鹏岳再开口还是火药味十足,“你算什么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别以为你靠的是哪个大树我不知道,你最好一直能如此拿捏我,不然就算押我回了你的城主府也给我睁着眼睛睡觉。” 她也是会害怕的,这么张牙舞爪的是瞬间的反应,她实在没办法加以控制。 后面回想起来姜暄和自己都觉得危险,但当时实在是太生气了,什么话都说,但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唐鹏岳背后有无人指使。 唐鹏岳对她的威胁不置一词,甚至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把手一挥就往前走,那两个侍女一左一右不动声色架住了姜暄和,她不得不跟着,不然后面的士兵会毫无疑问地堵住她。 说来她被人追杀时都未曾感觉到这样的狼狈,身不由己是最痛苦的。 真不知道拓跋扈打的什么算盘,最好不要让自己白受委屈。 姜暄和生气也因为拓跋扈,她在路上慢慢想明白了,今日是事发突然,但方才不是一丝坦白的机会都没有,无非是拓跋扈讳莫如深,越想越觉得像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些他以为好的事情。 人已经在路上了,姜暄和只希望他没有什么私心,至少在这件事上。 走了一段,拓跋扈忽然慢下来,到姜暄和身边,”我知道你有怨气,但情势所迫,你今日务必要跟他走,你放心不会怎么样的,我也跟你同去。” 城主本来在不远处跟长袍人说些什么,看了这边一眼马上不放心地快步接近,他像模像样对姜暄和行礼,“臣方才多有怠慢,还请敏妃娘娘见谅,实在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之。” 姜暄和皮笑肉不笑,方才还在众人面前端架子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现在过来道歉又是唱的哪出? 唐鹏岳抬头看了眼,也不知在不在意姜暄和的笑意真假,继续道,“想必娘娘一路来都看见了,这边关实在不安宁,许多事情都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日前得知娘娘前来,臣欣喜非常,臣早对娘娘有敬慕之心奈何一直在边地未能得见,今日一观便知,娘娘果然非寻常女子,实在是勇武非常。“ 第661章 ”臣已修书入京禀告皇上娘娘安好,这段时日还请娘娘顾忌自身安危,莫要出城主府,待万事定下,边地安宁,臣便可由着娘娘出入。” 得了吧,冠冕堂皇的话姜暄和也听不少了,这么不客气的还是第一回。 先是诉苦,给自己立了个莫名其妙扣人的理由,说得仿佛他苦口婆心自己任性;然后谄媚,话说得好听,要是他少喝些酒不把脸弄得街上醉汉似的会更好听。 最后果然是威胁,逃不掉的一环,他以为慕容峥不知道,其实慕容峥也没办法,鞭长莫及。 同样,若要他做什么去保护自己也是来不及的,姜暄和明白送信那话其实也算个警告。 姜暄和敷衍一笑,也说了些不值钱的好话,末了又故作担忧,“城主思虑周全,只是这门都不能出了,到底是什么事?城主又如何得知呢?难不成是那边那位方士告知?” “这……” 唐鹏岳支吾起来,看那边的长袍人,又看拓跋扈。 拓跋扈是一直都在观察姜暄和的,就怕她生气做出什么让自己受伤的事,这唐鹏岳虽然还能好声好气的说话,但要是姜暄和太不配合,他也怕自己无法让姜暄和全身而退。 好在她还有耐心去周旋,就是在熟悉她的自己眼里,这些话语神色都假得不能再假。 姜暄和还是生气的,只是在忍耐而已,他看得出,故而得想些法子让他们之间赶紧说完这些不大有用的话,免得谁耐心耗尽。 “暄和,城主自有打算,咱们就——” 姜暄和摇头,打断他,“既然这不能透露,那令郎可还好?我刚来就听闻了,似乎是有些小病,如今应是好了吧,我想去看望不知可方便?” 既然拒绝了一次,姜暄和就不信他还能再拒绝一次,想让她安心住下就得先让她把这地方都盘清楚了。 拓跋扈想要阻止已经晚了,姜暄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在他看来特别心惊胆战,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好在唐鹏岳并没有发怒,反而有些心虚,不敢看姜暄和,被问起也只是一味说都好,身边的长袍人轻咳一声提醒他,他才说出现编的理由。 “多谢娘娘挂念,只是犬子害的是会传人的病,若要娘娘冒险臣实在不敢,还是等他大好了,我再让他来拜见娘娘。” 很好,是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姜暄和第二次折戟,还是笑眯眯的,拓跋扈也松了口气,他们之间也算是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吧。 “不知城主可找到了好的大夫医治,我这正好有一人可推荐,他有一药方,不说活死人肉白骨,只要尚存一息都可让人恢复如初。想必城主会感兴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详谈?” 姜暄和还是不死心,你编我也编,就看谁心急了。 反正她不是真想看望什么病人,但唐鹏岳如此依赖那方士,旁门左道的东西都用上了,可知轻快紧急,姜暄和不信他不动心。 若是做交易至少也能换得更大程度的自由,姜暄和真是不想被关在区区一个城主府里,在宫里至少还可以逛逛花园,去宝库拣选些喜欢的带走,若是慕容峥心情好还能偷偷出宫,这里一比起来实在是太艰苦了。 她紧紧盯着,不错过唐鹏岳一丝神情的变化,拓跋扈看着她仍然执著,也不好说什么,就安静立在她身边。 第662章 依他知道的情报,那位长袍人可比姜暄和会唬人多了,唐鹏岳或许一时间会相信姜暄和的话,但初来乍到之人肯定不比长久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来得可信。 果然唐鹏岳眼里迸发出惊喜,但也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就暗淡下去,回头跟那长袍人交换了眼神,又显出疲惫和对姜暄和的防备。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那些方外游医居无定所,还不知能不能赶得上,若犬子有这样的运气自然是好,但现下还不需要如此珍贵的药方。” 姜暄和淡淡点头,心里恨不得把那个方士抓起来拷打,她有直觉,自己被强行带来十有八,九是这人的手笔。 “那咱们就先住下,别的事等娘娘安置下再商量。娘娘也不必紧张,只当是作客,其他事都有府中管家主持,若有所需可与他讲。” 姜暄和闻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客套依旧地微微颔首,身边两个丫鬟也还是亦步亦趋,低着头一副乖觉模样。 唐鹏岳很满意姜暄和识时务,脸上多了些笑,“来,娘娘上车吧。” 城主府在关内,姜暄和知道他们不可能就这么一路走过去,但那两个丫鬟要来扶自己时她还是忍不住甩开手。 拓跋扈本来就不放心她们,趁此时上前,隔开姜暄和与丫鬟,“我来吧,还有些话要替城主交代。” 那丫鬟也晓得他和唐鹏岳的关系,顺从离开。 姜暄和借了拓跋扈的力,一上去就叹气,“你怎么想的呀?” 拓跋扈摇头,又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别想那么多,先吃早饭,我记得你还没吃。” “啊,这倒是,得先填饱肚子……那多谢你了。” 姜暄和也不客气,三两下吃完抹嘴,抹完才看见拓跋扈递来的帕子。 她一笑,让他收回去,“懒得这么讲究了,这饼还挺好吃的,你挺会买。” “吃完了我就直说了,”拓跋扈说完这句又低声道,“你想问什么,尽快问吧,我拣能说的告诉你。” 姜暄和感觉到马车在往前走,马车外能看见丫鬟不远不近跟着,她这一路竟完全无法独身,也就不能不动声色留下记号给云叔。 她没有马上开口,似乎在想些什么,拓跋扈也耐心等。 马车更快了,但那两个丫鬟跟影子一样还是跟得上,姜暄和厌恶,却控制不住自己往那边看。 拓跋扈的视线也追随去,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你们去远些,有些话听不得。” 这样说还真能唬住人,待丫鬟在后头,离开姜暄和的视线之后,她好歹气顺了些。 “说什么呢,你真打算说了再告诉我吧,我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既然都觉得我没本事自保,自然也不必告诉我,免得知道越多越危险。” 姜暄和说完还对他笑,“是这样想的吧?” “暄和,不是看轻你,而是你不能出事。” 他温声软语却不松口一点,姜暄和也不打算再说话,她迟早会知道的。 等马车停下外头已经是城主府,姜暄和跳下去,那两个丫鬟赶紧跟上,唐鹏岳已经在里头背着手等着了。 “还请娘娘移驾。”他这会儿笑更明显了些,姜暄和都不敢想他有多得意,想来把自己扣下肯定不只是拓跋扈所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这两个人谋算的应该不大一样,姜暄和暂且还不担心他们念叨的安危。 “劳烦城主了,只是我不必这么多人伺候。这两个丫鬟留下一个就好了,另外再给配些洒扫小厮便好。” 第663章 姜暄和掰着指头要了七个小厮,两个护院守门的,然后才心满意足跟着唐鹏岳往里去。 “城主府不大,委屈娘娘了。”他话是客气的,头是不回的。 不过姜暄和也不在意,她忙着到处看这城主府的布局,比起上次夜探又知道地多了些,但还没看到那日的花园。 如此看来城主府规模可观,想必这些年也是敛了些财的。 而且这来往的丫鬟小厮明显比之前多,虽然都是低着头循规蹈矩的看不出什么不妥,姜暄和就是觉得有些……说不上的诡异。 尤其是大门口,姜暄和停了会儿,回头看着门口朱漆大门,唐鹏岳也回头看他,“可是有何不妥?” “大人这门口似乎是贴过红喜字的,我当初经过时似乎看见了,怎么如今没有了?也不知是什么喜事,说来我是该送份贺礼呢。” 唐鹏岳干笑一声,“哪来的喜字?我儿生病这些时日并没有什么喜事,娘娘怕是看岔眼了。” 姜暄和不置可否,不作声继续跟着,这唐鹏岳带自己往哪去,越走越偏僻。 城主府也真是大,弯弯绕绕的,走了会儿姜暄和都快要记不得大门口在什么方向了。 唐鹏岳倒是优哉游哉把人给引到僻静处,姜暄和跟着拐过一个假山,余光却看见另一边竹林后似乎还有间屋子。 幽幽的哭声传来,是女子的低泣,此处太过幽静,一行人听得清楚,但姜暄和故意停下,“大人,这是不是有谁在哭啊,不知住的是哪位。” 唐鹏岳的笑快坚持不下去了,他也是才意识到自己这城主府里秘密太多,而姜暄和又是个不能得罪的。 “无人,娘娘听错了,请随我来吧,就在前边了。” 拓跋扈也听到了,他隐而不发,还悄悄在二人交叠的袖子里轻摇她的手,姜暄和看他,口型似乎是“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说谁呢。 姜暄和就是不想适可而止,她凭什么被瞒着,发生了何事竟是丝毫都不知道? 她站定了不再往前,肃然道,“还是进去看看吧,这里头住的人也是孤苦,我初来乍到不拜访实在无礼,还望城主带路。” 秘密太多来不及遮掩,姜暄和心中冷笑,唐鹏岳这不是来不及,而是觉得对她不必要花这么多功夫,反正人都被扣下了自然一切由他做主。 可姜暄和扣住的是他面子上必须要做的功夫,若是大家都撕破脸了,一切便陡然不同,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既然唐鹏岳还愿意客气,姜暄和就知道是自己还有他需要的东西,那就可以从此刻开始谈判,从她想见什么人就得见到开始,证明这买卖没这么好做。 “实在是臣考虑不周,此地偏僻原是不想让娘娘被打搅,但诸事繁忙,忘记臣的夫人也住在此地,到底是扰了娘娘。” “原来是夫人,夫人可是不大舒服?为何在哭呢?” 大家都知道姜暄和想问的是“为何哭了你也不管呢,里头真的是什么城主夫人么?” 但无人戳破,皆是心照不宣在演这一场戏。 唐鹏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咬牙耐心道,“夫人有些心病,一直在调养,但终日郁郁,臣也是实在无法,怕她弄伤了自己又吓着旁人,才把她安排在此,叫人好生照顾着。” 姜暄和点头,勉强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脚步还没动起来,唐鹏岳见借口不管用,也渐渐不耐,“娘娘还是快走吧,免得看见了什么心神不宁的。” 第664章 姜暄和知道不能把唐鹏岳惹急了,但他这么些秘密是一点都派不出人去遮掩?难不成真是腾不出人了?笑话。 方才转悠在路上的不都是做事的小厮么?姜暄和忍住回头的冲动,也意识到周围除了他们一行已经无人了。 看来是要把人隔开啊,姜暄和了然,前头唐鹏岳也站定了,转身把那寒碜的小院露出来。 姜暄和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笑意,“还不错,清幽有韵味。”还好刚才要的人足够多,不然住今晚只能收拾出柴房,若是有柴房的话。 “娘娘满意就好,那臣就不打搅了。” 他还没有走的意思,因为拓跋扈还站定了没打算离开,他的目光便在催促。 “大人,我也在这住下,可能安排得过来?” 姜暄和讶异,原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的言出必行,只是被人关在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怕是不妥。”唐鹏岳神色冷了下来,“男女有别,且公子的住处我已有安排。” 拓跋扈还是先送姜暄和进去,帮着她收拾,他知道自己不出来,唐鹏岳是不会安心走的。 “那个哭泣的女子你知不知道?”姜暄和一遍拆包袱一边问,这总不算过分的吧,但唐鹏岳也不肯说,拓跋扈应当不介意透露一些。 拓跋扈似乎也觉得瞒太多了有些说不过去,半开玩笑想让姜暄和不那么失落,“若是你在他不着急时问,他应当会说是他夫人,得了什么病症被关着,免得吓人。” “没意思。”这借口太拙劣了,她后悔开口,还不如等月黑风高时再探一次。 “夫人。”那两个丫鬟——现在只有一个了,像个眼睛似的跟着姜暄和,此时正拿着她其他行李进来,喊了一声等着吩咐,可姜暄和不开口,就让她这么站着。 反正连唐鹏岳都得客客气气的,她委屈一些也无妨,总不能叫人以为自己是个没脾气的,连盯着自己的人都要好声好气对待。 “你先出去洒扫吧。”拓跋扈把人支开,又对姜暄和嘱咐几句,“我知道你着急烦躁,若有什么烦闷的来找我就是,她你也不必管,当没有这个人就好。” “说得轻巧……”姜暄和琢磨起来这屋内的角度,窗户似乎不够大,但钻出去也还办得到。 “这几日,你先住在这,不要出门,也不要对外传信,免得被盯上……等伺候的人来了我再交代他们些事情,不会让你太委屈。” 拓跋扈如此,姜暄和很难对他生气,不过他说的听听也就得了,真要做什么还是看自己心意。 哪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无非是他们害怕自己有所动作不好控制。 拓跋扈说完还真出去找那丫鬟了,姜暄和在里头看着,一杯茶都喝完了还没说完。 等拓跋扈说完去了隔壁房间,那丫鬟进来,对姜暄和说了自己的名字,“奴婢叫素月。” “知道了,你去把床铺好吧,我今日得早些休息。” 素月听见了,但没动作,只是木头一样站在门口,眼低垂着,却能把姜暄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姜暄和冷笑,“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这就是你们城主的待客之道?”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还敢来惹事,真是不知好歹。 本来姜暄和没打算要拿谁撒气,这些都是听命行事的人,为难他们也无法解开困局。 “好,喜欢站着你就一直站着,要是我看见你倦怠了一丝,就等着你们城主从重发落你。” 第665章 她倒要看看这唐鹏岳到底是什么打算,愤然自己铺了床,看着倒还有模有样的,但眼下没有睡意,姜暄和干脆出去看看周围环境。 谁知道那丫鬟正挡在门口,若不是还有面窗,真是要暗无天日了。 姜暄和看这素月简直要跟慕容云雪一样跋扈了,简直就是个不说话的慕容云雪,她越看越生气,干脆一把将人撩开,今天她就是要出去。 “夫人,您不能出去。” 还是这样,木然的声音,叫人听了厌烦,也生不出什么怜悯。 姜暄和对她伸出来阻拦自己的手视若无睹,飞快撞过去,果然越过她去到院子里了。 不过外头也是破败不堪的,洒扫的人还没来,不知是否有意怠慢,姜暄和扫了一眼就转身,往后面去了。 按理说后边应该是厨房,但她迎面碰上了拓跋扈。 他一身的灰尘,好不狼狈,这可给姜暄和看傻眼了,到底是什么事要他也这么为难自己。 “大人,我也在这住下,可能安排得过来?” 姜暄和讶异,原以为他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的言出必行,只是被人关在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怕是不妥。”唐鹏岳神色冷了下来,“男女有别,且公子的住处我已有安排。” 拓跋扈还是先送姜暄和进去,帮着她收拾,他知道自己不出来,唐鹏岳是不会安心走的。 “那个哭泣的女子你知不知道?”姜暄和一遍拆包袱一边问,这总不算过分的吧,但唐鹏岳也不肯说,拓跋扈应当不介意透露一些。 拓跋扈似乎也觉得瞒太多了有些说不过去,半开玩笑想让姜暄和不那么失落,“若是你在他不着急时问,他应当会说是他夫人,得了什么病症被关着,免得吓人。” “没意思。”这借口太拙劣了,她后悔开口,还不如等月黑风高时再探一次。 “夫人。”那两个丫鬟——现在只有一个了,像个唐鹏岳的眼睛似的跟着姜暄和,此时正拿着她其他行李进来,喊了一声等着吩咐,可姜暄和不开口,就让她这么站着。 反正连唐鹏岳都得客客气气的,她委屈一些也无妨,总不能叫人以为自己是个没脾气的,连盯着自己的人都要好声好气对待。 “你先出去洒扫吧。”拓跋扈把人支开,又对姜暄和嘱咐几句,“我知道你着急烦躁,若有什么烦闷的来找我就是,她你也不必管,当没有这个人就好。” “说得轻巧……”姜暄和琢磨起来这屋内的角度,窗户似乎不够大,但钻出去也还办得到。 “这几日,你先住在这,不要出门,也不要对外传信,免得被盯上……等伺候的人来了我再交代他们些事情,不会让你太委屈。” 拓跋扈如此,姜暄和很难对他生气,不过他说的听听也就得了,真要做什么还是看自己心意。 哪有什么不能做的事情,无非是他们害怕自己有所动作不好控制。 拓跋扈说完还真出去找那丫鬟了,姜暄和在里头看着,一杯茶都喝完了还没说完。 等拓跋扈说完去了隔壁房间,那丫鬟进来,对姜暄和说了自己的名字,“奴婢叫素月。” “知道了,你去把床铺好吧,我今日得早些休息。” 素月听见了,但没动作,只是木头一样站在门口,眼低垂着,却能把姜暄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姜暄和冷笑,“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这就是你们城主的待客之道?” 第666章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呢,还敢来惹事,真是不知好歹。 本来姜暄和没打算要拿谁撒气,这些都是听命行事的人,为难他们也无法解开困局。 “好,喜欢站着你就一直站着,要是我看见你倦怠了一丝,就等着你们城主从重发落你。” 她倒要看看这唐鹏岳到底是什么打算,愤然自己铺了床,看着倒还有模有样的,但眼下没有睡意,姜暄和干脆出去看看周围环境。 谁知道那丫鬟正挡在门口,若不是还有面窗,真是要暗无天日了。 姜暄和看这素月简直要跟慕容云雪一样跋扈了,简直就是个不说话的慕容云雪,她越看越生气,干脆一把将人撩开,今天她就是要出去。 “夫人,您不能出去。” 还是这样,木然的声音,一板一眼的腔调,叫人听了厌烦,也生不出什么怜悯。 姜暄和对她伸出来阻拦自己的手视若无睹,飞快撞过去,果然越过她去到院子里了。 素月的手被撞得带着整个身子一歪,碰上门框,但她只是皱了下眉,也顾不得手臂酸痛就急忙起身跟上去,。 不过到了外头,姜暄和所见也是破败不堪的,怪没意思,这唐鹏岳也真是怠慢。 洒扫的人还没来,不知是否有意安排,姜暄和一一记下,扫了一眼就转身,往后面去了。 按理说后边应该是厨房,但她迎面碰上了拓跋扈。 他一身的灰尘,好不狼狈,这可给姜暄和看傻眼了,到底是什么事要他也这么为难自己。 “你这是做什么?”姜暄和踢开脚边的碎瓦片,心想总不能因为他也委屈自己了就不那么恼他。 “收拾下,不然太乱了,晚上睡不下。” 拓跋扈的手上都是灰土,可见他那边的屋子也是年久失修,他还得自己清理开,何苦呢。 “他还真让你住在这啊?”姜暄和记得唐鹏岳是不许的,还说了另有安排,显然他不敢像对自己一样对拓跋扈,看人下菜。 “你也听见了,他想隔开我们俩,但这是我一开始不知道的,所以不必听他的。” “随你吧,我到处看看,看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被我碰到。” 姜暄和懒得礼尚往来,真的四处闲逛,由得拓跋扈自己收拾。 他没要人伺候,想必是不喜欢眼线,难道自己喜欢吗。 而唐鹏岳也愿意成全没把他硬拉走,到底是跟自己不一样。 姜暄和踢开前面挡路的石子,知道自己就像被软禁,但人都在这里了,除了等云叔来,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 那个哭着的女人?她往外面看去,已经有人守住了院子门口,怕是要出去也难。 但也不是毫无机会,至少他们会换班,那时候便有个空档。 等着等着天就黑了,素月被姜暄和关门挡在外头,说吃晚饭了她也不出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不说,姜暄和发现自己甚至有些认床。 她干脆坐起来,环视四周,尽是不熟悉的摆设布局,看着就心烦。 难道拓跋扈就睡得着?她忍不住踢了一脚床架子,外面素月闻声赶紧敲门问何事,更是把姜暄和惹恼了。 “不准问!”她脱口而出却也不是什么狠话,无非是还恼恨唐鹏岳的怠慢轻蔑。 素月也不出声了,她就站在门口守着,门神一样,还频频往里看,姜暄和瞧着窗上时不时动的影子就觉得好笑。 第667章 她知道自己断然无法从门口出去,那窗户呢? 更是不行,姜暄和干脆躺了下去,身上没什么功夫是做不到不动声色从那出去的,那么小一个出口,自己要爬上去就得搬个凳子过去。 还是睡吧,总不能明天黑着个眼圈见人,她得比这些人更镇定。 谁知姜暄和刚说服自己躺下没多久,窗户就动了下,姜暄和没当回事,以为是风大了些,外头素月也安安静静的。 直到牧云走到床前,姜暄和才露出惊喜,腰板一挺坐起来了。 这动静固然不小,但素月已经不敢再出声,生怕她再发怒要做什么。 “你总算来了”姜暄和用气音讲话,好在牧云还是得明白. 姜暄和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她急道,“这里有没有你这样的人看着我?” 牧云摇头,见她松口气,又道,“我就在这里让他们安心,但我有些事情得麻烦云叔。” 她说了白日听见的那哭泣的女人的方位,又提到唐鹏岳的儿子。 “我没见过也不知在哪,不过似乎是生了大病,唐鹏岳身边有个长袍的方士,若是能弄清楚他要做什么再好不过。不过也不着急,我在这只是受点怠慢,性命暂且无忧。” 牧云也在打量她,的确没看见什么血迹或是伤口,屋内乱些看着像是姜暄和发脾气的结果。 于是他要出去,再次通过那个窗口,他也用气音告诉姜暄和,需要一些掩护。 姜暄和点头,她就知道那个小窗口讨人厌,会不可避免发出些动静,哪怕是云叔这样的高手也得受限。 但掩护是很简单的,姜暄和也只是再发了一次脾气。 这回她还是在门口,先是使劲拍门,喊着要出去,素月自然不能让她去,于是死命拉着门不让姜暄和开。 然而姜暄和在里头也是死命推着门,生怕素月一个着急进来了。 她们俩一个真着急一个装着急,喊得声势浩大把拓跋扈引来了。 “怎么回事?你竟敢关着她?让开!” 他看灯下素月涨红了脸在劝姜暄和,手拉着那门把手紧紧地,还以为是素月仗着唐鹏岳就欺负姜暄和。 里面姜暄和一听到声音就松开了手,回头一看已经没有云叔的影了,这不就掩护完了。 外面还没完,拓跋扈知道姜暄和已经很委屈了,也没细细去想为何这大半夜的还要出去,就喝退素月要把门打开,一打开就看见往回走要上床休息的姜暄和,他一下撇开脸。 “你不是要出去?” 姜暄和眨眨眼,示意他先把门关上,不要让闲杂人等听见自己接下来要同拓跋扈商量的事情。 好在默契还有,拓跋扈很快挡住门缝,转身关上门,再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姜暄和。 “我想去看看城主现在在做什么。” 他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已经请云叔去调查了,姜暄和准备去看看正主到底有何秘辛。 上次发现他们谈话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姜暄和便想再来一次,只是不知道拓跋扈会不会答应。 其实话一出口姜暄和是有些后悔的,这源于她并不能肯定拓跋扈一定站在自己这边。 若是他又说什么担心之类的托辞阻织自己冒险,那还不如不说。 好在这次拓跋扈没有轻易否决,而是在斟酌。 “或者你知道什么他的事情也可以同我说,我就不去了。” 第668章 姜暄和退了一步,但她知道拓跋扈白天不肯说,现在也不会改变主意,所以看似是有选择,其实姜暄和非要出去不可。 “好,你要出去我带你出去,只是你不可轻举妄动,若是被他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快点,我已经收拾好了。”她本来穿的中衣,就在拓跋扈考虑的期间已经换好了便于出行的衣服。 拓跋扈无言,让姜暄和跟在自己身后,他先出去,不知做了什么,素月一声不吭闭了眼,被他搁在门口半躺着。 姜暄和出来还得避开她,但看样子是被药暂时弄晕了。 她走到拓跋扈身边,二人出了院子也没看见什么人,果然跟白天不同,晚上不必做戏了,就跟之前看见的一样,诡异非常。 “你这是往哪去?” 姜暄和看方向似乎不大对,二人并不沿着白天来到此处的路回去,而是接着这条路往里走。 可是此处都如此破败,姜暄和看着前面光秃秃的路边泥土,实在是不敢信唐鹏岳会住在更潦草的地方。 拓跋扈不语,脚步飞快,姜暄和够呛能赶得上,她看拓跋扈还时不时回头,怕是在确认自己没乱跑。 等走得更远,都要看不见之前的院子了,姜暄和突然被迫停下来,拓跋扈换了个方向往左侧走,借助一棵横斜的树攀上去,上面正好能看得见里头的情形。 但这可比上屋顶难多了,姜暄和是被带上去的,树枝上可供栖身的地方也少得很,她整个人几乎是被拓跋扈半压在树干上的。 固然安稳,可是有些不自在。 姜暄和也不挑剔,短暂掌握平衡后就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门窗都关上,里面灯火通明,姜暄和所在的树枝离窗户很近,若是里面的人突然打开窗,就要跟姜暄和的脸碰上。 果然是好位置!正好里头的人也出声了,断断续续的低声说着什么,姜暄和却听不大清楚。 一会儿之后门开了,姜暄和心底一寒,但眼前的门并没有动静,而是另一侧的。 脚步声过后,熟悉的沙哑声线入耳,姜暄和顿时精神一振。 就是那个长袍人,他们总得说点听得见的吧。 “先生现下可安心了吧。”这声音竟然有些疲惫,姜暄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唐鹏岳白日里可没露出一丝不情愿勉强自己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倒像是身不由己。 “还早,咱们做事得周全了才可放心,城主可派人看着她了?” “嗯。” 姜暄和大怒,就知道是这个老东西出谋划策,不然自己好好的在客栈怎么就被押来这里当人质了。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拓跋扈赶紧拉住她的手,做了个嘴型,姜暄和看着应该是“你答应我的” 她当然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她也没有这么着急要算账,只是一时激动罢了,且继续听着吧。 “这就好,这就好。城主与我那日说话被人听了去,想必就是这敏妃。近段时日出入阳春关的可疑人物只有这一个,城主务必当心。” 长袍人顿了下,再开口多了几分忌惮,“她或许有些本事能让皇上准许她出来,可你我都不知她来了是要做什么,为保城主的大事万无一失,还是要事事谨慎。” 姜暄和听到唐鹏岳叹口气,没说什么。 拓跋扈看向她,自己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想必是姜暄和那时候还疑心自己。 第669章 只是她为何要去掺和城主府的事情? 等眼下事情了了再问一问她吧,拓跋扈知道姜暄和有自己的主意,但他不想让姜暄和觉得自己会是阻碍。 城主没再说什么,长袍人又问了几句姜暄和听不大懂的,什么“城主可决定了要何时开始”,还有“若是吝惜太多怕是难以达成所愿”。 现在知道的还不够多,听不懂姜暄和也不着急,她又耐心待了会儿,长袍人出去了,城主的脚步声接近,门却又开了。 这次还是那边的,姜暄和只瞟了一眼自己这边,确认门窗紧闭,注意力还是回到屋子里。 “大人不好了,素月她晕倒了,那院子里也没人了。” “竟有此事!带上人跟我来。”这声音一下就中气十足了,也给姜暄和吓得差点往下跳。 好在拓跋扈依旧稳当得带着她离开,他动作极其迅速,姜暄和甚至从中察觉到了些慌乱。 她有所不知,拓跋扈却看见了,几乎就在他们离开的同时,这边的门也打开了,因为离姜暄和所住的院落近,也邻着大路,城主便从这里出发,一路疾行。 他们二人也是飞奔回去,姜暄和被放下时还有点晕头转向的。 素月还在门口维持着印象里的姿势,姜暄和看她,被拓跋扈一推往里趔趄了几步,“快进去,待会理直气壮些。” 他说完甚至来不及看姜暄和一眼就离开了,毕竟这件事他应该毫不知情才对。 “对对!”姜暄和已经看见窗外的火把来到院子门口,这来势汹汹她唯有装睡了。 素月在门口不好解释她就不解释,反正一口咬定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唐鹏岳还能说什么不成? 锁上门后姜暄和飞速踢掉鞋子上床,在被子里听到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很是心惊,但一低头又看见自己衣服还没脱,这哪是要睡觉的样子。 “敏妃娘娘,你在吗?” 唐鹏岳的口气十分不虞,他已经看见歪倒在地上的素月了。 没想到这敏妃如此不知事,在他的地盘上还敢胡来,他想起方才的提醒,的确是要对姜暄和多加防范,这才刚来就敢惹事。 姜暄和充耳不闻,闭着眼把衣裳弄乱,至少露出肩膀的部分是中衣。 至于要不要起来,起来了怎么说自己为何穿着外衫睡觉,就全看演技了。 唐鹏岳又喊了几句,门是关着的,似乎跟那小厮说的有所不同。 他也存了个疑影,亲自上前去查探,让人把素月先带走问个明白,他则是要姜暄和亲自解释清楚。 门被夸张的力度敲响,显示敲门之人的愤怒,姜暄和仍然按兵不动,但衣裳已经脱完扔在地上了,跟其他砸碎的东西一起,也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娘娘莫怪,外面的素月不省人事,臣怕娘娘出事才出此下策硬闯。来人啊,给我把门撞开!” 姜暄和咬牙,这才开口,“你敢!” 唐鹏岳手掌竖起让人停下,这的确是姜暄和的声音,里面是有人的。 但这还不能让他放心,他继续道,“那娘娘可知素月为何昏迷过去?还是说这就是娘娘所为?” 姜暄和知道他是有把握才会质问,但她万事俱备不怕被人拿捏住什么把柄,气势上也不输于唐鹏岳。 “大胆!你一个城主怎敢质问本宫?你安排的丫鬟出了事自然是你管家不严,本宫何错之有啊?” 第670章 唐鹏岳一时沉默,姜暄和的话提醒他还有身份要顾及。 可那日夜里被她偷听去的不是一般的话,是她不能知道的事情,且自己也不知道姜暄和到底听取了多少。 眼下在自己的城主府里都这么棘手,若是让她回去京城跟慕容峥禀告了,那…… “娘娘言重了,臣只是担心娘娘安危,可否让臣派丫鬟进去看一眼。” 他并没有询问的意思,还是使眼色让人准备好撞门,姜暄和知道对方人多势众,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能服众的说辞,撑不住太久。 但她不想对峙,因为这会让自己的气势彻底被唐鹏岳压下去一截,如果今日守不住这门,以后也别想守住了。 姜暄和有这样的预感,便不可能放他进来,只是如今还有什么手段可用呢? 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把门堵住,虽然有些可笑,但似乎是唯一的法子了。 ”真是无礼至极!难道这就是城主的待客之道?深夜扰人安睡不说还要空口诬陷!唐鹏岳,你把本宫当成什么了?莫不是真以为你就是这的土皇帝?” 她搜肠刮肚相出这些话来,指望它们能替自己先抵挡住唐鹏岳一会儿。 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定用处的,至少唐鹏岳身侧要撞门的人止住了势头。 这土皇帝的名头一出,就暗示了唐鹏岳或许有异心,若只是简单的听命行事还不算出错,但若是沾上谋反的罪名,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在唐鹏岳身边做事的人都知道府里的情况,还能留下出现的人自然机灵远超常人,故而姜暄和一说这话他们都开始掂量起来。 猜测这些时日的举动是否要自立,还把明知是皇帝嫔妃的人关起来,这桩桩件件看着都不对劲。 唐鹏岳也感觉到了身侧的目光开始犹疑,他对这煽动人心的姜暄和更是不满,也不吩咐旁人了,亲自上去,抬手就要把门推开。 身旁突然有人截住了他的力道,笑着说出不容置疑的话,“城主这么大架势为难一个女子,是否有失妥当?” 拓跋扈,他面上镇定,心想还好来得及。 看了眼门还是好好的,没有什么痕迹,想必唐鹏岳也是才开始动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 他耐心尽,对拓跋扈也不再多有客气,自从他说要和姜暄和住在一起,自己再看不出来他站队哪边就真是眼盲心也盲了。 唐鹏岳看姜暄和的目光不再带有多少作伪的尊敬,而是直接揭发道,“我倒是不知咱们大周的敏妃娘娘跟裘国的皇子勾结在一起是做什么,但此前娘娘在我城主府偷听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他顿了片刻,逼近一步,”娘娘到底是何来意,臣实在是看不明白,但为了阳春关的安危,臣也不能继续任由娘娘这么胡作非为。若是今日不交代清楚此事,娘娘就得去牢狱中待审了。” 拓跋扈当即凝眉,这事他并没有参与,却不知唐鹏岳所说的证据是什么,故而他没有马上开口。 屋内姜暄和镇定自若,闻言并没有多少慌乱,甚至捡起地上外衫套上,主动开了门。 被发现是意料之中,但是怀疑自己接着定罪却需要十足的证据。 当时他们三人行事谨慎非常,她有九成把握赌唐鹏岳没有这东西,这么说也只是虚张声势想逼自己心虚露出破绽。 第671章 “城主稍安勿躁,这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在守卫森严的城主府偷听更是难如登天。本宫一个深宫妇人哪来的本事,又为何要偷听阳春关的事?” 她笑着往前,丝毫不惧唐鹏岳的威势,自己被怀疑得不算冤枉,可他也不清白,论起来还是这位城主掣肘更多。 “这旁人如何得知?臣也不知为何娘娘久居宫内要来这边远之地,至今也未得京中口谕,实在叫人疑心。” 这是在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了,姜暄和笑道,“本宫做什么从来不需要同臣下交代,反倒是唐城主,如此行径可不像是下对上该有的。若是城主有疑虑不如上书一封直接去问皇上,或许皇上知道了会同你交代清楚。” 这谁敢,姜暄和端着笑脸,发现搬出慕容峥来真是好用。 这些人在背地里有多大胆子,做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一抬到明面上让他找慕容峥,那都是夹着尾巴躲闪,也不怪她爱狐假虎威,太好用了。 唐鹏岳语塞,却还不肯罢休,他眼看着控制不住姜暄和,人虽然在自己府中却跟在外头没什么两样,不由得懊恼起来。 “娘娘言重,只是臣作为城主不得不考虑一城的安危,若是真让娘娘听去了什么再无端泄露出去,这不远处就是裘国,岂不是要臣去当这个叛国的千古罪人?臣为黎民社稷也要查清楚此事,只能得罪娘娘了。” 姜暄和听他这是下通牒了,也冷下脸,“城主执意如此看来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本宫来之前便已修书进京,告知皇上已经抵达阳春关,过几日若是杳无音信,怕是城主什么都不做也要承受天威,如此难道就是顾及黎民百姓了?” 唐鹏岳脸色一变,哑然,他怕的就是这个,原以为一路上不给姜暄和单独一人的机会,就无法传信出去,谁知道还是有所疏漏。 姜暄和乘胜追击,“城主也不必惊慌,若是本宫与城主相安无事,皇上难道还会为难自己的子民?城主还是好好思量,夜深了,不如各自安置了。“ 她回头,想找素月意识到人还晕着,还好不需要解释这个。 既然丫鬟不在,她就亲自送客,还好生安慰了唐鹏岳一番,”城主若是没有什么防着人知道的,自然不怕人偷听。今后还是要三思后行,不留把柄给人,也不必费心思将疑心按在本宫头上了。” 拓跋扈看她妙语连珠,心里已是赞叹连连,现在唐鹏岳被话堵住,他也来加把火好结束这场闹剧。 “城主也听到了,至于我与敏妃,我二人是至交好友,并没有什么要防着人的,今日城主知道了以后也可少些疑心。” 唐鹏岳嘴唇绷成一线,看着他们俩得意的神色,一抬手把人都召集过来,将拓跋扈姜暄和团团围住。 这是不打算讲道理了,拓跋扈顿时严阵以待,姜暄和也靠近他,试图警告。 “城主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阳春关的百姓和你的家眷想,若是今日动了手就做实了犯上的罪名,到时无论皇上如何处置,阳春关都无可辩驳。” 她不信唐鹏岳为了自己那点私心能冒险把一家老小连带全城人都赔进去,道理利弊都讲了许多,但他似乎十分着急清算偷听一事,无疑是告诉自己他们所谈的确非常重要。 第672章 直到现在姜暄和也不大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反而是唐鹏岳自己先急了。 城主府的守卫其实不太多,姜暄和说的守卫森严,也就是各个门口和院落都有一两个人,除了贴身保护唐鹏岳的,都是有些功夫但不够看的护院。 包围圈慢慢缩紧,姜暄和话只是让速度慢了些,她看拓跋扈已经蓄势待发要对敌,自己也打算用点法子自保。 但外围突然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拓跋扈一眼看见,反而收了架势。 “巫师来了,城主不打算先听听他的说法么?” 众人连同唐鹏岳都回头,那长袍人,也就是拓跋扈口中的巫师,正匆匆赶来,长长的衣摆带起尘土,他眼皮半耷拉着也显出疲倦,过来还没说什么就被拓跋扈一个口型堵住了嗓子,随后被截去了话。 “巫师的话想必城主是信的,那日也是他最先知道敏妃在客栈内。既然巫师要请她来城主府作客,城主却要审讯贵客,怕是违背了巫师的初衷。” 姜暄和看过去,纳闷起来,怎么就是贵客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而且这巫师看着也不是什么好人,白日里夹枪带棒的还能是请自己去作客? 但这会儿她不必开口,看拓跋扈的样子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才把巫师拖过来当盾牌,她看戏即可。 显然唐鹏岳是不知道巫师要来,拓跋扈的话让他也生出些别的想法,那巫师过来后,他真开口问了,“是否现在要处置,还是先把人关起来?” 巫师缓慢摇头,世外高人的模样是做足了,声音还是沙哑的,不急不慢道,“不可,敏妃的确是贵客,城主还需以礼相待。” 这话一出,姜暄和就看见包围着他们的护院停下了,有些人甚至退后,看来这位巫师还是有些服众的本事。 姜暄和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若是能为自己所用暂且解围是好,但这人真正的目的还未知,她仍然抱着防备的心态,至于拓跋扈为何能让巫师暂且听从,或许问他会得到答案。 拓跋扈也附和,“巫师都这么说了,城主还是不要咄咄逼人,如敏妃所言,真要动手怕是要闹大,对城主对百姓都不是好事,如今阳春关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罢了,今日是臣僭越,明日定送来厚礼赔不是,今日已晚,还请娘娘早些歇息,臣告退。” 姜暄和也不再刺激他,唐鹏岳虽然不情不愿,但这个态度结束已经足够。 再说了,她现在知道唐鹏岳是真的依赖信奉这个巫师,只要拿捏住巫师,何愁城主不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人很快散了,姜暄和同拓跋扈道谢就要去找素月,被他叫住,“暄和,人在后院还晕着,你歇息吧,有什么事可明日再找她。” 姜暄和抬头看了眼,月亮都在头顶上了,的确不好再折腾,免得明日没精神。 “好,今日多谢你。” 拓跋扈不需要她的客气和感激,只是目送着她进屋,看着里头的灯灭了才离开。 走到一半,他却想到什么,折出去,沿着白日过来的路往回走,在姜暄和曾经停顿过的弯道上停下,“就是这里了。” 城主那边,巫师随之回到房内,城主还没说什么,他就先激动起来。 “大人今日实在鲁莽,若是叫他们知道此事紧要,怕是真要打草惊蛇延误时机了。” 第673章 唐鹏岳气势低落,远不如之前逼迫姜暄和时那么强硬,他解释道,“我是怕事情泄露出去,姜暄和要阻拦,这才真的坏事。” “大人这么火急火燎去质问,还要治罪,无异于告诉他们的确听去了重要的事情,如此难道就不坏事么?本来一切悄然准备着就好,今晚之后怕是要再增派一倍的人手才能安心。” 巫师很是不虞,唐鹏岳今晚的动作并没有跟自己通气,难不成他起了疑心? 他着急自己已经安抚过多次,也反复保证了能成事,但他急到去找姜暄和质问,这么开门见山暴露自己,他甚至觉得唐鹏岳是不是急到失心疯了。 “可人手已经不足,难道又要……” “不必,现在再要找也找不到人,只是让他们警醒着些就好。只要大人稳住,不要再同他们起纷争就好。” 巫师这份谨慎唐鹏岳也不是全然相信,他愿意服从大部分的指示,但拓跋扈和姜暄和,一个有几分,身手的裘国人,一个空有名位的弱女子,实在没看出有什么好怕的。 方才若不是巫师来了,他早就能把人捉住投入大牢,那里才是他们真正应该待的地方。 巫师看出他的不满,但拓跋扈那个口型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心神大乱,还未想出应对之法前不得不稳住城主,否则这阳春关真要握不住了。 “城主若是不信尽可以把他们治罪,姜暄和的话说得已十分明白,到时出了事,城主不要这个阳春关,带着家眷远走也是一条生路。” 这么说唐鹏岳就能听懂了,他知道阳春关是不毛之地,但自己好歹是一城之主,没必要亡命天涯放弃此时此刻的尊荣和权力。 “你别恼,我没有怀疑你,只是被姜暄和气得狠了。就按你说的做,我再不去找他们。” “是了,你就供着他们,不搭理,守好这里即可,他们不会知道什么,我们说话从来也没说开过,只有你我是心知肚明的,不必多疑心。” 唐鹏岳点头,又问了一次时间,得了模糊的答复又说,“还是快些吧,人可足够么?” 自然是够的,不够也没办法了。 巫师深沉叹气,又说了好些安抚的话,再警告了一次,恩威并施,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一动不动的人,这才离开。 他一出门就尽失稳重,脚步急切,心乱如麻,拓跋扈到底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难不成是有什么地方没藏好? 拓跋扈今天点出来是为什么?他是想说知道了还是要对付自己?要跟唐鹏岳揭穿自己? 一概不知,知道的只有自己留下了要命的把柄在拓跋扈手上,实在是如芒在背,这哪还睡得着觉。 巫师突然停下,呼吸急促到无法平复,但他想了片刻也明白了,既然只是口型做出来提醒自己,短时间应该不会让唐鹏岳知道。 自己还有机会,反正大阵马上要开,也不会给拓跋扈机会做什么。 他得避开拓跋扈,千万不能再见了,还得跟那人提个醒,让他早做准备给自己安排退路。 夜深人静,拓跋扈走到院子外时还十分小心,但半个人探出去却一个守卫都没看见。 他又觉得好笑,该不会刚才那些围住他们的护院就是全部人手了吧。 既然无人守着,他便加快动作,绕了一圈找了个侧门要进去,却看一个高大的人影过来。 第674章 拓跋扈顿时矮下身形要避开那人视线,但动作慢了一拍,或是那人太敏锐,直接改了出去的方向往这边来。 无法,只能动手了,把人打晕了也是一样的,反正深夜潜入也不能见光,就是受了伤也无法计较。 “是你?”熟悉的声音让拓跋扈放下架势,一抬头竟然是牧云。 离得近了双方都看见彼此,牧云除了身上有些灰土其他皆看不出什么,但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告诉拓跋扈她想做什么。 “真是来得巧了,暄和想知道这些为何不问我?” 牧云不答,他只听命于姜暄和,且姜暄和不告诉他自有道理,无须自己多说什么,他若是真想知道自然会去问。 确认了不是敌人,牧云就要回去,原以为拓跋扈会进去,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再做一遍,毕竟他也疑心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但身后的脚步声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于是他短暂停下,问了句,“跟着做什么?” “我得知道她想知道什么,你调查了多少?” 牧云对他这种自来熟的自己人态度很是疑惑,干脆加速,只要见到姜暄和,拓跋扈就可以消停了吧。 “诶,怎么走这么快,我的话你还没回答啊!”拓跋扈虽然不知为何,但也不慢,很快跟上了,就在牧云身后两三步远。 见一直没能甩掉他,且姜暄和的院子近在眼前了,牧云干脆放弃这想法,如常去见姜暄和。 “云叔?”姜暄和喊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看见旁边的拓跋扈。 他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跟云叔一起来? “你这是?”姜暄和把真正要问的话先搁在一遍,先弄清拓跋扈的来意。 “碰巧遇到,我也是去查那个院子,我看得出你想知道,你大可以直接问我。” 姜暄和了然,但并不接话,而是劝他回去休息。 拓跋扈看了眼牧云,恐怕自己在场,他就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和姜暄和的态度是一样的。 “我认真的,你我本来就无须分了彼此,我想知道的你也想知道,这就算目标一致了,为什么不合作呢?还是你对我还有不放心的地方?” 姜暄和回想,自己的确没有告诉他这回事,不过也是临时起意才会请云叔去调查,至于和他合作还有疑虑之类的,实在是他多心。 “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似乎有些事情不好叫我知道,我自然也有。” 白天怎么都不肯说,姜暄和本来就已经放弃从拓跋扈那边得到消息了,想着这么问来问去还不如自己调查,人都在秘密里了还怕不知道秘密是什么? “好,你现在再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他之前不说是还没确定一些事情,现在对那巫师的身份胸有成竹,也的确需要提醒姜暄和一些要事。 “此话当真?”姜暄和还笑起来,“你白天可是守口如瓶呢?难不成现在突然想明白了?” “你问就事。”拓跋扈干脆搬了凳子在她对面坐下,摆明了是今日要说个清楚。 姜暄和也不客气,“那你说吧,有什么能说的都告诉我。” 这就是要知道全部了,拓跋扈也出人意料地爽快,“你要当心那个巫师,他是苗族,你或许没听过,但你只要知道他会术法,你们那边可能叫阵法,都是一样的。” “城主就是仰赖这个才会跟他纠缠在一起,我知道是因为我母亲也是苗族,从一些体貌和讲话的口音看得出来。” 第675章 姜暄和挑眉,这还真是自己感兴趣的,算他没诓自己。 拓跋扈知道她这样就是相信了,想必从此后也可以对自己放心了。 但他的确还没有说完,只是觉得多余的不必告诉姜暄和,那巫师或许跟拓跋炎有所联系,行事作风很有他的影子。 今晚见到巫师时,拓跋扈就确定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感觉是对的,拓跋炎的确在暗中布局,对阳春关有些谋算。 这所谓的巫师就是其中一环,替不方便出面的人出面,以无害的身份渗透阳春关,然后依照拓跋炎的意思行事。 涉及拓跋炎就危险起来,若是让他针对上姜暄和,会给她带来威胁。 况且这也是裘国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了就好。 “那他的目的呢?难不成是要扣下我?可我不认得他。”素不相识为何会针对?姜暄和知道有个可能的理由是自己偷听到了什么秘密,但还要拓跋扈来确认,看起来他比自己知道的多许多。 “对城主和阳春关有些想法吧,他的阵法都不是什么良善之物,这阳春关看着鬼气森森的多半是他的缘故。” 姜暄和点头,自己的直觉得到了印证,“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难道控制了唐鹏岳就得到了阳春关?” 这自然不可能,还有慕容峥呢,这里的异样就算自己不来,迟早也有那些逃出去的百姓通报给当地的官员,只是一级一级上报给慕容峥会费时,到时再来处理或许晚了。 但要慕容峥不知道是不可能的,涉及那么多人,没有谋士能算到如此精密,更何况他和唐鹏岳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如今城门还是开着的,只是逃走了那么多人之后再没什么人出入。 拓跋扈脑海里的确有清晰的想法,有些是熟悉的痕迹,有些是他们露出的马脚,剩下的是连接这些东西的猜测。 他想到自己才对姜暄和说过别对自己有疑心,希望互通有无知无不言,眼下自然不能隐瞒。 更何况他也是要阻止这巫师,和姜暄和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恐怕要以人为祭去发动阵法,为城主做些什么。” 姜暄和陡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唐鹏岳竟然答应了这样的事。 “伤天害理!唐鹏岳要做什么需要牺牲人命?等等,他那个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姜暄和并不问要伤多少人,其实多少人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愤怒很快被理智转化为疑心,接着她想到那个还未见过的城主公子。 说是一直在得病养病,但不许人探望无异于不打自招,明摆着的有问题。 “这我暂且不知,但这阵法若是要发动,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你早做准备,到时不要被伤到。” 这便是他的真心话,拓跋扈说完之后自己感觉轻松多了,姜暄和既然知道,就会防范,也会信任自己,他也不愿意看见姜暄和在异国他乡如履薄冰。 “这是自然,那么如今阳春关人迹罕至便是因为这个阵法了,不过唐鹏岳不会明着说,他是用了什么借口把人都吓走了?应该还有一些人被他看管起来,不然如何发动阵法?” 牧云此刻开口,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解释给姜暄和,“征兵,小部分人愿意留下,其他人以为要开战便离开了。” 果然如此,姜暄和了然,同时触类旁通,她很快就想到事情的关键,看了眼拓跋扈,他也点头确认这个说法,那就是真的了。 第676章 眼下局势清晰多了,一边是逃离的人,一边是必须要在阳春关的人,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找出唐鹏岳控制住的这些人,然后让他们离开,阵法也就不攻自破。 姜暄和打算先把那些被城主关押的人找出来带走,阵法也算解了一半。 但这阵法还有另一半,当然是双管齐下最稳妥,就是把发动阵法的人给除掉。 姜暄和在袖子里的手将布料层叠折起,摩挲着,又放开,看着拓跋扈却没有马上说话。 “你想说什么?”拓跋扈往下看了眼,姜暄和也跟着看去,哦,弄出褶子了。 “我在想,这事解决了巫师就方便许多,我看他也没什么防身的功夫。你跟他既然同族,那如果我要动手……” 这回他爽快得很,直接答应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问我,我跟他不熟,只是知道他的身份,或许身份也是假的,只是他借用了这么个名头让唐鹏岳相信他有这个能耐。” “嗯,有些道理,看唐鹏岳的样子谁来演场戏都能吓得他够呛。”姜暄和轻笑,“既然诸事已定,这回真可以各自去歇息了。” 拓跋扈问了几句她是否缺日用物资,见姜暄和摇头,便回自己院子了。 “云叔,他就这么跟着你回来的?”姜暄和等拓跋扈走远到看不见了,才打听起路上的事。 牧云随着姜暄和入内,应了一声,“我还没跟他说什么,他就倒出一堆该对你说的话。” 姜暄和摆摆手,“他的心思我都明白,今天也算他拿出诚意了,到底是合作,云叔你晾着他就行。” 她也猜到以云叔的性子不太可能会对拓跋扈说太多,所以若是想从他这里刺探到自己的什么消息,恐怕还不如直接来自己这里打探。 “他的事暂且不管,你可有在那宅子里遇到那女子么?” 如今阳春关都快要是个空城了,就算她想拿那个女子做要挟,让百姓觉得唐鹏岳行事不正也没看客,故而调查只是出于好奇和谨慎。 姜暄和心中暂且还没有这个女子可能用到的地方,但掌握住一处总多一些把握。 看云叔神色,这话说起来似乎有些复杂,姜暄和也不着急,“说起来这阳春关对百姓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打仗竟没多少人愿意留守。” 可谁会对自己的家乡如此漠然?定是唐鹏岳做了什么让人都待不下去才会放弃生存的地方。 “是,哭泣的女子自称是唐鹏岳的夫人,但她说不出其他有用的,只是让我给她个痛快,说要下去陪她的孩子。” “这……”姜暄和低落起来,虽然是素不相识的人,可那份悲痛早就借由那日的哭声让姜暄和知道了,如今再听见这些,只不过更加神伤。 “云叔动手了么?”姜暄和其实也知道答案,他向来不爱管别人的事情,问这么一句自己也觉得多余。 果然看见牧云摇头,“她求死是她自己的事情,那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束缚住她,想来只是自抑。”所以他不便多管。 知道了便了了一桩心事,姜暄和不再着眼此处,关照牧云早些休息,自己也躺下。 只是她翻来覆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对了!信还没写呢!” 她要跟慕容峥搬救兵的,怎么说了老半天最重要的事情都没做。 姜暄和马上爬起来拿了纸和笔在桌上铺好,三两下写了一张封起来,又觉得不够,拆开蜡封再写了两张半装进去,总要说清楚阳春关的情况吧,再就是唐鹏岳此人如何。 第677章 絮叨半晌都是姜暄和觉得很有必要的话,再看信封已经鼓起来老高。 她写到一半也曾犹疑,是否要说明阵法,那东西未必是真的。 不过,是假的还好,若是真的自己却没有让慕容峥有所防备,罢了,还是不能将人命做赌注,有什么便写什么吧。 夜深人静,外头雀鸟都没动静了,姜暄和还支着下巴看这一封信。 做完最重要的事情,她心绪平静许多,手指也带着几分闲适敲在桌上,她在考虑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要不要再写一点呢?” 姜暄和突然一拍脑袋,把之前写的那些拿出来看,怎么似曾相识呢,再一想她已经写过一次给慕容峥了,只是他不知为何还没回信,这才连自己也忘得干净。 那如今阳春关的形势就不必赘述,姜暄和抽去了最上头一张,又拿了一张新的,想了片刻开始写,写着写着困意也消失了,只剩下字斟句酌的苦恼。 好在天亮之前还是封上了信,她拿着信起身,周遭安静得很,也没有可送信的鸟儿,姜暄和又把信扔桌上,看了眼就上榻睡了。 他看了上一封便知道要警惕起来,无论如何都会有所动作,说不准是还气着才不回信,自己干什么这么着急。 等天亮再说吧,云叔送走的那只海东青还没回来呢。 姜暄和想得没错,慕容峥的确派了一队使者带了圣旨在路上,只是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到,再想办法与姜暄和见面。 凌晨,最早起来捕食的鸟儿也还没醒,巫师已经从城主府离开,疾步往城郊去。 风还很冷,他却走得一路燥热,等到了约好的林间,巫师叩了叩身边巨大的树干,不消片刻,一身劲装的人陡然出现在面前,给他吓退半步。 但巫师今日前来是有急事,他顾不得那人的威压,上前半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带走?他们怀疑我了,唐鹏岳那边要待不下去了。” 他说得极快,但许久都没等到回应,记得顾不上害怕想再往前半步,这时候才听面前的人出声了,“急什么,病不是还没治好么?” “本来就治不好,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现在阳春关已经是空城了,你还要怎么样?” 话音刚落巫师就被一股劲风逼退,他顿觉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一直跌去了十数米远。 “咳咳——”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弓着身子跟虾米似的,肺腑震动,喉咙一滚动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生气了,不该着急的,巫师擦去嘴角的血,甚至感觉牙齿都松动了几颗。 “我真的做到仁至义尽了,那唐鹏岳对我言听计从,你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巫师对那人剖白,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 然而因为畏惧,声音低了许多,除了气势所迫,还因为他不得不捂住胸口,内里被这么折腾一番,怕是要好些时日才能调养好,现下能说清楚话已经是极限了。 “什么叫仁至义尽?你不会以为你还能谈条件?你继续在那待着,时机到时我自会告知与你。” 那人说完就要走,甚至懒得回头看一眼,自始至终他都是背对着的,就算出招也不屑回头。 “那拓跋扈怎么办?你就让他盯着我?”巫师追上去,这次脚步踉跄了不止一点,而且很识趣,只是克制地往前一点,巫师明白只要这样就能让他察觉,又不会让他恼怒。 第678章 “你不管他,他没有那个本事与我抗衡。让你在阳春关历练你就安心待着,要是再为了些许小事烦扰,小心性命不保!” 巫师顿时噤若寒蝉,本来要说什么也咽下去。 “对了,”那人高大的身影本来要走,突然偏过来,他突然想到一事必须得问清楚,“拓跋扈为何逗留在阳春关?他不是早该回去了?” 明明阳春关不是裘国的地盘,他在那做什么?难不成还能跟大周有所勾结? 巫师总算找到开口机会了,立刻解释,“是他身边的姜暄和对城主府生出疑心,拓跋扈就跟着留下来,还听到我跟城主谈话。” “哼,姜暄和,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等这次是真走了,话音都仿佛是回声,显出极不耐烦。 巫师再不敢追出去,只是原地坐下,按照那人教的做法调息。 半刻钟之后似乎真的有所好转,但伤也是他打的,一时间巫师五味杂陈,却也知道自己无力反抗,只能尽可能与他互相利用。 想必今日不能回去城主府了,希望不会出事,那孩子的身体他已经用蛊维持住了,想必无人敢动作,短时间内自然是由得自己操控。 天色渐明,山间万物都苏醒过来,姜暄和在屋内也听见了鸟叫,她睡得不大好,是陌生的地方,屋内又没用安神香,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第一眼看向窗外,还没有信鸽或是海东青的影子,算了,索性翻个身继续睡。 那些被关着的人,纵然要找,白日里也找不到,守卫是晚上疏懒。 且唐鹏岳白日里还是要像模像样处理些事务,不过他所在的地方离他那病了的孩子肯定很近,若是找人带自己过去,能不能有机会见一面。 姜暄和盯着天花板,伸出手画着这阳春关的种种,巫师看着是控制一切的人,如今大概也是他在照看那孩子。 怎么会有人又会医术又会阵法,这……该不会生的病也是因为阵法吧。 她越想越好奇,忍不住要去看看,穿好衣裳时想到素月,该不会还晕着吧,得去看看。 好在一开门人就在那立着了,不敢抬头看姜暄和也不敢上前扶着,只是问好。 “你也是学乖了,跟着吧,我有事要找城主。” 她走路也不用人扶着,不过这素月肯定能带路,带上她事半功倍。 “夫人,城主不见客,您还是…——”姜暄和回头,让她话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 “你带路就是。”哪这么多话,真是不长记性。 姜暄和好歹让这素月听话了,只是路上看着三三两两的小厮护院,那股熟悉的怪异感觉又出现了。 而且看这方向是自己没去过的,越走越偏僻,姜暄和忍不住想,这城主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京城的宅院就如丞相府,大多是大道通向主屋,然后延伸出各个小道,但那小道也能容纳三四人并行,实在是与此地大相径庭。 不知道把院落修成这么个幽深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姜暄和走着免不了觉得周身有些寒气。 “还有多久啊?” 姜暄和并非不耐心,而是她不信素月,这到底不是自己的人,贴身的事情是不会让她碰,但带路这种,也得留个心眼怕她把自己带去什么叫天天不应的角落,更何况唐鹏岳昨夜就想下手。 素月很快答话,“还有约莫一刻钟,城主府太大,一时半会走不到城主所在。” 第679章 大周宫内,慕容峥自从上次召了刑部礼部要平息拓跋翡玉的流言,就老在琢磨姜暄和的信,琢磨她还想做什么。 固然知道了一些阳春关的事情,他也派了人去,甚至……还带了些给她的礼物,但别的呢,还能做什么呢? 慕容峥下朝之后就在惦记这事,郑槐之前看他发呆还问一句,现在懒得问了,肯定是敏妃娘娘的事。 “郑槐,你过来,最近可有阳春关的消息?” “阳春关?皇上,这阳春关可远得很哪。”再过去点就是裘国了,郑槐马上意识到还是姜暄和的事,但自己说完又没动静了。 “皇上?可否要派人去看看?”其实郑槐想说的是,已经派人去了就少操心。 慕容峥居然点头,“是得再看看。“ 外头已经晚了,他还坐着不打算睡,郑槐也懒得催,就守在他身侧听候差遣。 果然慕容峥不歇息就有事吩咐,他手放在膝上拍了几下,问郑槐,“她那边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你说说。” 郑槐赶紧应声,“哎,奴才想想。”这些天流水似的送了不知多少东西去,还怕有遗漏,郑槐都忍不住要劝他自己去了。 郑槐还没想出什么来,慕容峥就不耐烦了,要说什么就听到窗边熟悉的拍打声。 慕容峥连忙去把鸟儿放进来,这回不是海东青了,是信鸽,不过也乖巧得很,慕容峥取下信,就站在窗边看。 “皇上,可是阳春关有事?” 看他越来越凝重的神色,郑槐也没了玩笑的心思。 此前那封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只觉得皇上对敏妃有些过于执着,可眼下似乎真有急事,瞧那纸卷还不短呢。 等看完信,蜡烛都明显短了一截,好在慕容峥看完时似乎轻松了些,他去案上拿了张练字的纸,写了几个名字丢给郑槐。 “去把这几个人叫来议事,阳春关恐怕不好。” “是,奴才这就去。” 夜深,养心殿灯火通明,慕容峥挑着信里的内容简单说了些,就留给下边大臣想法子。 ”皇上,这阳春关的城主乃是唐鹏岳,此人宽厚,若是阳春关真有什么异样也会写了折子快马上报,不知皇上是何处来的消息说阳春关不好。” 慕容峥不悦地看去,“爱卿这是何意?” “这阳春关乃我国与裘国边界,若真出了事定然有边军来报,但我等并未得知,故而……” 慕容峥冷笑,“爱卿实在思虑周全,不若爱卿来坐朕的位置。” “皇上息怒,臣知罪。”下面乌压压跪了一片,慕容峥仍然没有要揭过的意思。 他要这些人是为了给自己出谋划策,而不是来质问自己的,只有他能疑心别人,若是反过来还真有几份好笑。 “爱卿也知阳春关乃边界,事关重大,若无消息爱卿该反省己身。罢了,起来吧,唐鹏岳此人宽厚与否都已经让阳春关陷入危难,百姓流离失所,再晚几日都要到京城了,要紧的是尽快安置流民,朕有意出兵,不知可有爱卿愿意前往。” 大臣们议论着,沸腾着,但始终无人站出来,慕容峥的耐心也逐渐耗尽。 他见这些大臣并不似往日阻挠自己时那么振振有词,一个个看着鹌鹑似的,顿时大怒,“若无人有此胆量,也只能朕亲自挂帅了。” 慕容峥说出这话的一刻,宫内顿时寂静了,鸦雀无声,与此同时慕容峥也感觉自己心里一直堵着的地方畅通了。 第680章 原来他就是想亲自去找她,原来如此。 一说到御驾亲征,大臣们很快又吵起来,这回的热闹就是同一种声音了。 “皇上不可啊,皇上千金之躯怎可犯险?” “皇上莫要为了空穴来风就擅动,万万不可啊!” 这样的话慕容峥都听厌烦了,“方才朕问及有何人敢带兵前往阳春关,你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现在却做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模样,未免太晚。” 他下定决心的事情便不容异议,更何况这些尸位素餐之人也并未提出什么有用的,既然他们都不敢去,那就只有自己去了。 众臣不敢出声,只等着慕容峥发落,但他也累了,最后吩咐了一句,“阳春关往关内各城不得阻拦入城百姓,务必好生安置。” “是——” 等慕容峥离开,众臣也都散去,在路上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的不是御驾亲征的事,而是这消息的来源。 各位大人互相一问,敢情都不知道阳春关出事了,甚至不知道阳春关还会出事。 “这裘国怎敢进犯?这么些年都安然无恙的,怎会有事。” “就是,也不知皇上讳莫如深到底所为何事,咱们这一头雾水的能说出个什么来?” 说到这大家纷纷点头,又有大人想起那只来历不明的海东青。 “是不是那日皇上收到的消息?各位可查到了是何人传信?” 姜暄和和前朝关联甚少,故而无人知道,不过也有人执着于弄清消息来源,从前朝想到后宫,倒是注意到了这位曾经的宠妃。 “既然前朝找不到,那后宫?不是有个敏妃还挺得宠,莫不是她在背后操纵?” 马上就有大人摆手示意不必惊慌,“禁足了,许久没消息了,而且一个后妃能做什么,她爹这些时日在皇上面前也不敢造次,哪里是宠妃的样子。” “是啊,姜中正那个老狐狸就爱守着他京城的一亩三分地,向来是不爱管地方的事,不会是他。” 于是姜暄和的“嫌疑”被轻易排除了,大臣们又开始琢磨阳春关的城主。 “那阳春关的城主秉性如何?听闻是个不大老实的。” 这话也没什么人应,有个大人玩笑似的说开了,“咱们久居京城哪里知道边境如何,就算这个唐鹏岳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也不是咱们管。” “是啊,只是今日没能让皇上歇了心思,难不成真要御驾亲征,那这朝廷中事要谁来主持?” “能不能出征还另说,你我啊身在京城就免操闲心了。” 次日晨起,大臣们本是在家中准备按例上朝,却不约而同见到宫中来的传话太监。 传的消息就一句,“陛下已率轻骑前往阳春关,诸位大人仍旧各司其职。” 倒是像慕容峥不耐烦时会下的诏令,不少朝臣也问了这轻骑是何时出发的,为何他们一点动静都不知。 这样问的大多是文臣,朝中文臣武将甚为分明,各自为营自然消息不通,传话的太监只回道,“如今大军已出了京城,有几位将军随行护送,各位大人不必前往了。” 姜中正得了消息是坐不住的,但他惊讶之后也没想去城门做做样子,而是紧急进宫要见敏妃。 “什么?怎么还在禁足?皇上出宫之前让敏妃出来么?” 姜中正在宫城外被拦住,火气直冒,但他是外臣也不能轻易入宫见后妃,没有圣旨也没有后妃手令,他只能无功而返。 第681章 但走到一半,姜中正浸朝堂多年的脑子一转,又回过味来,自己进不去,但消息可以进去,找个人进去问问也是一样的。 他身边的小厮很快就接了他的眼神折返回去,左不过是使点银子的事情,还有谁能不卖他丞相的面子。 坐上回府的马车,姜中正闭目养神,心里想的还是姜暄和的不争气,怎么被禁足那么久了还没个动静,难不成真要在宫里被关一辈子? 他送女儿进宫可不是为了让她享清净的福,若是皇上那边没动静,自己怎么也要催一催这个不成器的女儿。 家中,姜新楣也不是全然听话,简直没一个省心的,姜中正气得胸口闷痛,也不敢继续想了。 阳春关。 巫师回来时已经是次日,他谨慎从侧门进去,走的是最近的路。 但不知为何,拓跋扈竟在路中间站着,两侧是假山和低矮花草,他避无可避,只好点头算作招呼,谁知拓跋扈竟然径直过来了,似是有话要说。 拓跋扈径直往巫师这边走来,不顾他试图躲避,也不压低声音,“你去见他了?” 巫师本想摇头,但又反应过来,若是理了他就得回答他接下来的话,可是什么都不能说,怎么做都是错,还不如视而不见赶紧走人。 于是巫师在直道上拐弯,硬生生踩上花丛要离拓跋扈远些。 但拓跋扈也不好摆脱,他自顾自跟在后面,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继续道,“还不知巫师的阵法到底是如何施展,这些天城主府上上下下都为此忙碌,我问了好些人都是不明就里,只能来问你了。” 巫师不答,脚步加快,他得跟唐鹏岳解释,自己为何离开。 若是他慌乱,还得再想法子安抚。 拓跋扈就跟影子一样拖在他身后,一句不答就换一句,“巫师讳莫如深,想必是真正有大用处不能外传的法子。不知阵法结束,城主公子身体痊愈之后,巫师何去何从?还是继续留在阳春关?据我所知大周可没有多少巫师这样的人。” 又说这个!巫师心神不稳冷汗直冒,差点控制不住脚步稳当,他是看出来了对吧? 得赶紧说服唐鹏岳把人带走,阵法发动也就在这两日了,他不想让这拓跋扈和姜暄和坏自己的大事。 拓跋扈突然就走到他前头把人拦住了,脸上还是和善的神色,但话却不再遮掩露出锋芒。 “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他做事可想好了埋在哪?别怪没人提醒你,若你就此罢手还不算无可挽回,城主公子的病也是蹊跷,我就没听说过天下还有阵法能解的病症,既然药石无医,还能有什么法子。” 所以拓跋扈料定这厮只是诓骗唐鹏岳,包括当时他如何取信于唐鹏岳,估计用的都是差不离的法子。 巫师仍然守口如瓶,但心防快要被冲破,他迈完左脚迈右脚,就是无法从拓跋扈的包围里逃脱出去。 可拓跋扈也没接触他,只是挡住去路,倒让他找不到由头发作。 与此同时拓跋扈的耐心也快见底,这人固执得超出预料,看着竟然是连死都不怕。 想不明白拓跋炎是拿什么威胁他了,拓跋扈严肃地继续要说什么,却看见唐鹏岳过来了。 “城主。”巫师如蒙大赦,赶紧把人喊过来。 “这是作何?”唐鹏岳警惕地盯着拓跋扈,他和巫师站在花丛里,把好好的园景都踩烂了,实在是可疑。 第682章 巫师抢道,“我有要事要禀告城主,请城主借一步说话。” 唐鹏岳言听计从,当即带着他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去,也不对拓跋扈客气了。 虽然是有意避开,拓跋扈身边到底也没人束缚住他,故而跟过去听到什么再正常不过了。 巫师急切开口,“城主,令郎的病怕是不能拖延了,我昨夜夜观天象,明日便是好时候,若城主无异议便在明日开阵。” 拓跋扈还没听到唐鹏岳如何说,就记得要过去,但他脚步迈出去在半空中到底还是没落下,收了回来。 唐鹏岳也诧异这话,“为何如此紧急,可是我二的身子不好?不应该啊,我早上才去看过,还是和从前一样。” “自然不是因为令郎不好,而是天时。”巫师故意缓了缓,吊着唐鹏岳一下,才继续说,“这阵法耗费巨大,只能发动一次,为要最好的效果,必得要集齐天时地利人和。” 唐鹏岳没声,拓跋扈只觉得这借口新鲜,想必是他刚才被自己逼问无果时急中生智想出来的。 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这阳春关还有人吗?说瞎话都不睁开眼看看的,但唐鹏岳也信,他急切问道,“天时地利是?要如何做,还请您细细说来。” 拓跋扈很想走人,因为他知道听与不听都是一样的。 唐鹏岳太听话了,这巫师说什么他做什么,最重要的他已经知道了,就是这大阵他们急着要发动。 如今只是唐鹏岳或早或晚被说服,他心知肚明自己得尽快去跟姜暄和说了,让她也知道这事,但好奇心又叫他不得动弹,要坚持到巫师说完他的全套谎言,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事。 “天时自然是着阳春关的天气,艳阳高照是不佳的,若能有连绵阴雨最好,在第一日开阵,余下的阴雨日子也可继续发挥作用。” 唐鹏岳连应了几声,拓跋扈听得恨铁不成钢,但又不能亲自出去把他给打一顿看能不能变灵醒点。 巫师又顿了一下,才说起他的地利是什么。 “所谓地利,就是地势平坦,这阳春关自然是一马平川的,但城门却紧闭,地利到此被阻截,若是在城外开阵则必要打开城门。” 巫师的预期已经渐渐平静起来,换上他惯用的装腔作势。 唐鹏岳自然听不出,拓跋扈听到这里已经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竟然把主意打到阳春关来了,也是,如今阳春关空城一个,人都没有多少,再开那个什么阵把最后一点人给耗尽,真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下一城了。 唐鹏岳却不这么想,他虽然也知道城门不可随便开,但当务之急是自己儿子的性命。 为此什么都可以暂且缓一缓,而且他知道这也不算冒险,裘国和大周已经太平了好多年,彼此间相安无事,他不觉得开个城门会如何,前些时候还有裘国的商人来做生意,只是看见人少又回去了而已。 若裘国真有什么打算,怎会还让商队过来呢。 他心里已经接受了巫师说的大半,再问一句只是出于万全的考虑,“那若是在城内开阵呢?” “那效果恐怕大打折扣,还不如不要开阵。”巫师这回答得利落,建筑四斩钉截铁。 但他演技太差,拓跋扈心道再听一句话就去找姜暄和。 这句话是唐鹏岳说的,他果断道,“那就开城门,一切劳烦您了。” 第683章 拓跋扈差点没眼前一黑,他赶紧转身去找姜暄和通气,时间突然十分紧迫,也不知她那边有没有法子可应对。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姜暄和听到一下就急得站起来,在房间里一直踱步,“可是信是昨晚才送去的,这救兵怎么也得三四日才能到,保险起见咱们得拖延六日甚至七日。” 拓跋扈无言,事涉大周他就无法说什么,这是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方。 姜暄和心急如焚,想了半天也还是同样的结论,那就是来不及。 “能否从附近调兵呢?可我没有令牌啊,真是……” 她脑子动得很快,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有一个身份是动不了军队的,更何况让他们令行禁止,自己恐怕没有那样的本事。 国内的军队不行,国外的呢? 姜暄和又看向拓跋扈,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意思。 “不行,一来如今虎符不在我手里,二来这是大周的事,若裘国的兵力贸然介入,还不知要如何解释如何收尾,能不能进城都两说。”更何况他根本就无法调动军队。 姜暄和苦笑,“我知道,我是病急乱投医了。” 但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姜暄和一筹莫展,面色有几分灰白,瘫坐在椅子上。 不对!姜暄和又猛地站起来,“还是按照之前的法子,把巫师解决了就好,其他要救的人也不必那么着急了。对了,你是从哪知道这消息的?” 只要知道巫师是去哪了,大约能依着找到他在的处所,把人带走或是直接下狠手解决了,唐鹏岳没了这个出馊主意的人,只凭他一个人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 拓跋扈如实和她描述,但也有他不知道的,“我没听完就走了,不知他们会回哪去。” 这城主府也有些大,巫师和那位公子所在的地方是最难找。 不只是没人引路,姜暄和自己找过,差点回不来,后来还是云叔带她回去的。 后来她就明白,是有意设计成这样的,她如今住的地方正在这个迷宫里,出去随便走走很容易就回到原点。 想来不安排太多人看守也有这迷宫的原因,但她铁了心要找人,这也不算是难题。 “那咱们还是夜里再找找?”拓跋扈知道姜暄和着急,他认为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因为阵法所需的人和物,唐鹏岳大抵都凑齐了,巫师才会加快进程,否则还要准备周全了。 而他们虽然时间不多,却也不能逼得唐鹏岳和巫师更快动手。 然而姜暄和已经准备动身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之前的话还算话就最好,这个莫名其妙的巫师我是肯定要拿住的。” 见姜暄和如此雷厉风行,拓跋扈心里反而轻松了些。 他有预感唐鹏岳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姜暄和的动作稍微快些就能找到阵法的缺陷——巫师或是要发动阵法的人,到时被掣肘,被逼急了的就是唐鹏岳了。 于是他也跟了上去,说不定哪里需要帮忙也未可知。 路上,牧云带着姜暄和一路健步如飞在城主府里找着路,姜暄和试图再次记住路线,但很快就被绕得迷糊。 她干脆不再在这里较劲,而是开始想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至少要把这阵法拖延几日。 唐鹏岳是听从巫师的话才提前,让巫师改口固然难,但也不是全没有办法。 第684章 姜暄和自认做不到让他乖乖听话,可城主府里还有别的人能让他不得不改口。 她很快就打定主意,“云叔,你可知道城主的公子到底在哪么?咱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病症,总得去看一眼,把他抓过来当人质也是好的。” 这法子看起来是有些荒谬,但姜暄和却觉得是有些可行的捷径。 这位素未谋面的城主公子足以让巫师和唐鹏岳都投鼠忌器,到时候要发动阵法还是要病人直接一命呜呼,她相信唐鹏岳会做正确的选择。 牧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看来是有些线索但并未确定。 “我只知道是离这里很远的宅院,之前探查时远远看过,但夜里人太多不能贸然靠近,否则唐鹏岳会怀疑你。” 姜暄和点头,“还是云叔想得周到,那现在你还记得怎么走吗?我要去那,既然他们着急,咱们也不必客气了,直接抓了人,留口气就是。” 拓跋扈在后面听着,细细思考下来,竟然还真是这个理,见他们二人转向,他也跟去。 “就在前面,你脚步当心些,此处开始人多起来了。”牧云草草扫了一眼周边,提醒道。 姜暄和却没看见什么人,但还是应声。 “那就云叔直接带我去房顶或者屋内吧,要是只有那个病着的公子,咱们藏在里面更好见机行事。” 她也不是兴之所至就这么说,而是觉得在外头要做什么总是隔着一层,反正都到了要撕破脸的程度,再无礼也顾不得了。 “拓跋公子怎么在这?”唐鹏岳很快发现了他,拓跋扈被迫停下,前面已经没人了,只剩下硕大一个山石。 想必那两人脚程快些,不过也好,他在这里把唐鹏岳拖住,也能给他们争取时间。 “哦,我来此自然是想看看城主公子,找巫师也有些事情要问。” “不必了,我儿情况尚好,还请拓跋公子回去吧,无事不要再随便出来了。” 唐鹏岳就站在拓跋扈对面等着看他离开,拓跋扈却不肯动,“既然不能去看公子,那我就去找巫师问问吧。想必公子的情况巫师最清楚,我自己也有些毛病得想办法治一治,巫师神通广大,定然有法子。” 他说完这些自己都有些累,简直把将来一个月的话都说完了。 指望这些能拖住唐鹏岳是有些勉强,但唐鹏岳对拓跋扈也不是毫无顾忌,毕竟他身份在这摆着。 “到底何事要找巫师?巫师近日忙于布置阵法无暇其他。” 拓跋扈觉得有些难办,什么病呢,其实他连城主公子是什么病也不大晓得,唐鹏岳此人没有大本事,但自己儿子的病竟然瞒得死死的。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让唐鹏岳觉得阵法能治好的,只是故作难言模样,希望以此蒙混过关。 “到底什么病?”城主陡然大声,拓跋扈也没被唬到,直直看过去,隐约有些逼视的意思。 他想姜暄和那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怎么也得一时半刻的才能查清楚。 而唐鹏岳的方向看着也是去姜暄和那边,故而他必须得拖住,还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得跟他纠缠起来,拓跋扈搜刮了脑海里所有能说的话题,选了一个最唐鹏岳最不爱听的。 “城主,你真,觉得这巫师能治好令郎?怕是城主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第685章 姜暄和到看守最为严密的一处院落旁,借助牧云的观察和身手入内,一直进到最深的院子里。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姜暄和往里看,却只能看见异常华贵的屏风。 “用的东西还真好。”等牧云出手,把明里暗里看守的都解决过后,姜暄和大大方方走进去,瞟了眼那屏风,忍不住感慨。 这品相这做工,她在宫里也只是偶尔得见,唐鹏岳做了什么能这么富裕。 牧云走在她前面,很快把不大的房间都探查了一遍,在病床前喊姜暄和一声,示意人在这里。 “这就是那位公子啊,的确不成,人形了,可是病得这么厉害,阵法又有什么用呢?” 姜暄和进来,说话,打量,甚至掀开被子,这床上面色发青发紫的人都无动于衷。 看过之后姜暄和已经认定那巫师是在骗人,不过她一时间也带不走这病秧子,仅有的医术也看不出他是怎么了。 牧云过来问了句,“要把人带走么?” “嗯……云叔你能带他走么?我看着怪沉的,而且他现在想必是用药吊着命,咱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要是把人带走了又不小心死了……” 这可难办啊,人质找到了,但稍不留意就会自动撕票,麻烦得很。 见她犹豫,牧云便不再问,只是站得面向门口,时时观察四周,以防有变。 外头拓跋扈说出那话已经跟唐鹏岳吵起来了,倒也不负期望。 只是唐鹏岳实在难以说服,甚至有几分胡搅蛮缠,拓跋扈一开始还记得自己是来拖延时间的,但跟他说吗没几句就被挑起来火气,非要争个明白。 “唐鹏岳你身为城主怎么就轻信一个外邦人?你自己的孩子不带去看大夫指望什么阵法,真是荒谬。” “好啊你不是外邦人?还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我要捉拿你也就是立时三刻的事情,你还想说什么,一起说了,我一起治罪!” 唐鹏岳拿出他的威严时就是无计可施之时,拓跋扈也看出他色厉内荏,故而讽笑起来,“你还不知道你深信的巫师十有八,九跟我同宗同源,他怕是从来没告诉过你自己的身世,也不说自己从何而来,因为他一说出口就要遭你疑心。” 这话透露出的可不是一点消息,唐鹏岳顿时如惊雷落到头顶,“什么?” “你还不信我就无法了,反正是你大周的事,我提点你是看你被骗得太辛苦,阳春关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清楚?还真以为能活死人肉白骨,可笑。” 说别的唐鹏岳或许会思考一二,但拓跋扈怀疑他儿子治不好,他几乎立刻就冷了脸。 “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这下是罪名都懒得编了,直接撕破脸。 拓跋扈一惊,他自认身手不会受制于人,但姜暄和那边不知结束没有,他要是这么被抓了,也没人跟他们通风报信。 再者,若是唐鹏岳因为自己的话恼怒,匆匆去看望,姜暄和不就暴露了么? 他可不想跟她在牢狱里隔着栏杆对望,故而跟那些赶来的护院打起来,同时也不忘继续给唐鹏岳上眼药,左不过说的是那些诛心之言,唐鹏岳的脸色也如他所料涨得通红。 “口出狂言!给我打,捉住了丢到死牢里!不必留手。” 拓跋扈一边招架一边还有功夫冲唐鹏岳不怀好意地笑,“什么狂言,都是实话,城主自己也心知肚明,令郎是救不回来的,靠什么阵法都无力回天。” 第686章 唐鹏岳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护院也的确身手欠佳,对拓跋扈并没有起到什么牵制的作用。 于是拓跋扈还有劲继续戳他痛处,“什么巫师,什么大阵,都是骗你的,这些招数骗骗老百姓都未必有人信,无非是看你病急乱投医,说什么都信,这才是真好笑。” “把我的剑拿来,我要杀了他!”唐鹏岳彻底爆发了,若不是自己手无寸铁又没有空手肉搏的功夫,早就上去撕了他。 拓跋扈一边打一边抽空往那边院子里瞄一眼,估摸着应该是查完了,就收了手。 他不打了那些护院也停手了,其实他们心知打不过,但唐鹏岳在,得做做样子。 休战之后拓跋扈也爽快起来,那些刺耳的话不说了,只是摇摇头就离开了。 那些护院是否要受罚他就管不着了,反正唐鹏岳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的确如拓跋扈所想,唐鹏岳一冷静出来就想到该即刻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他也顾不得处罚,快步往那边院子去。 “大人,大人,公子的眼皮动了!您快来看看!”人还在院子外头就听见城主府的大夫喊起来,唐鹏岳脚步一停,胸口顿时通畅许多,长出一口气才大步迈进去。 “我儿,我儿是不是有救了?”唐鹏岳急匆匆赶去,跨过门槛时左脚踩右脚差点被绊倒。 “大人,这,不知谁给公子含了参片,公子的气息强健了些,方才奴才亲眼看见公子的眼皮动了,绝不会有假。” 唐鹏岳喜极而泣,顾不得拓跋扈刚才给了他多大的羞辱,马上就过来拉着那异常冰凉的手,抚摸着,又问了大夫些事情。 “参片可是有用?” “是,此前都是用巫师的药汤吊着,倒也不出差错,但参片也许更好些。” 唐鹏岳沉默了,拓跋扈的话回响在耳边,他心里有些东西动摇了。 但现在还不是决断该相信谁的时候,他赶紧让人去库房拿参,“快去,所有的都拿过来,实在没有就去关外买。” 他想姜暄和那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怎么也得一时半刻的才能查清楚。 而唐鹏岳的方向看着也是去姜暄和那边,故而他必须得拖住,还不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得跟他纠缠起来,拓跋扈搜刮了脑海里所有能说的话题,选了一个最唐鹏岳最不爱听的。 “城主,你真,觉得这巫师能治好令郎?怕是城主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吧。” 姜暄和到看守最为严密的一处院落旁,借助牧云的观察和身手入内,一直进到最深的院子里。 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姜暄和往里看,却只能看见异常华贵的屏风。 “用的东西还真好。”等牧云出手,把明里暗里看守的都解决过后,姜暄和大大方方走进去,瞟了眼那屏风,忍不住感慨。 这品相这做工,她在宫里也只是偶尔得见,唐鹏岳做了什么能这么富裕。 牧云走在她前面,很快把不大的房间都探查了一遍,在病床前喊姜暄和一声,示意人在这里。 “这就是那位公子啊,的确不成,人形了,可是病得这么厉害,阵法又有什么用呢?” 姜暄和进来,说话,打量,甚至掀开被子,这床上面色发青发紫的人都无动于衷。 看过之后姜暄和已经认定那巫师是在骗人,不过她一时间也带不走这病秧子,仅有的医术也看不出他是怎么了。 第687章 牧云过来问了句,“要把人带走么?” “嗯……云叔你能带他走么?我看着怪沉的,而且他现在想必是用药吊着命,咱们也不知道是什么,要是把人带走了又不小心死了……” 这可难办啊,人质找到了,但稍不留意就会自动撕票,麻烦得很。 见她犹豫,牧云便不再问,只是站得面向门口,时时观察四周,以防有变。 外头拓跋扈说出那话已经跟唐鹏岳吵起来了,倒也不负期望。 只是唐鹏岳实在难以说服,甚至有几分胡搅蛮缠,拓跋扈一开始还记得自己是来拖延时间的,但跟他说吗没几句就被挑起来火气,非要争个明白。 “唐鹏岳你身为城主怎么就轻信一个外邦人?你自己的孩子不带去看大夫指望什么阵法,真是荒谬。” “好啊你不是外邦人?还教训起我来了,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我要捉拿你也就是立时三刻的事情,你还想说什么,一起说了,我一起治罪!” 唐鹏岳拿出他的威严时就是无计可施之时,拓跋扈也看出他色厉内荏,故而讽笑起来,“你还不知道你深信的巫师十有八,九跟我同宗同源,他怕是从来没告诉过你自己的身世,也不说自己从何而来,因为他一说出口就要遭你疑心。” 这话透露出的可不是一点消息,唐鹏岳顿时如惊雷落到头顶,“什么?” “你还不信我就无法了,反正是你大周的事,我提点你是看你被骗得太辛苦,阳春关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你不清楚?还真以为能活死人肉白骨,可笑。” 说别的唐鹏岳或许会思考一二,但拓跋扈怀疑他儿子治不好,他几乎立刻就冷了脸。 “来人啊!把他抓起来。” 这下是罪名都懒得编了,直接撕破脸。 拓跋扈一惊,他自认身手不会受制于人,但姜暄和那边不知结束没有,他要是这么被抓了,也没人跟他们通风报信。 再者,若是唐鹏岳因为自己的话恼怒,匆匆去看望,姜暄和不就暴露了么? 他可不想跟她在牢狱里隔着栏杆对望,故而跟那些赶来的护院打起来,同时也不忘继续给唐鹏岳上眼药,左不过说的是那些诛心之言,唐鹏岳的脸色也如他所料涨得通红。 “口出狂言!给我打,捉住了丢到死牢里!不必留手。” 拓跋扈一边招架一边还有功夫冲唐鹏岳不怀好意地笑,“什么狂言,都是实话,城主自己也心知肚明,令郎是救不回来的,靠什么阵法都无力回天。” 唐鹏岳气得说不出话来,那些护院也的确身手欠佳,对拓跋扈并没有起到什么牵制的作用。 于是拓跋扈还有劲继续戳他痛处,“什么巫师,什么大阵,都是骗你的,这些招数骗骗老百姓都未必有人信,无非是看你病急乱投医,说什么都信,这才是真好笑。” “把我的剑拿来,我要杀了他!”唐鹏岳彻底爆发了,若不是自己手无寸铁又没有空手肉搏的功夫,早就上去撕了他。 拓跋扈一边打一边抽空往那边院子里瞄一眼,估摸着应该是查完了,就收了手。 他不打了那些护院也停手了,其实他们心知打不过,但唐鹏岳在,得做做样子。 休战之后拓跋扈也爽快起来,那些刺耳的话不说了,只是摇摇头就离开了。 那些护院是否要受罚他就管不着了,反正唐鹏岳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第688章 的确如拓跋扈所想,唐鹏岳一冷静出来就想到该即刻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他也顾不得处罚,快步往那边院子去。 “大人,大人,公子的眼皮动了!您快来看看!”人还在院子外头就听见城主府的大夫喊起来,唐鹏岳脚步一停,胸口顿时通畅许多,长出一口气才大步迈进去。 “我儿,我儿是不是有救了?”唐鹏岳急匆匆赶去,跨过门槛时左脚踩右脚差点被绊倒。 “大人,这,不知谁给公子含了参片,公子的气息强健了些,方才奴才亲眼看见公子的眼皮动了,绝不会有假。” 唐鹏岳喜极而泣,顾不得拓跋扈刚才给了他多大的羞辱,马上就过来拉着那异常冰凉的手,抚摸着,又问了大夫些事情。 “参片可是有用?” “是,此前都是用巫师的药汤吊着,倒也不出差错,但参片也许更好些。” 唐鹏岳沉默了,拓跋扈的话回响在耳边,他心里有些东西动摇了。 但现在还不是决断该相信谁的时候,他赶紧让人去库房拿参,“快去,所有的都拿过来,实在没有就去关外买。” 进门唐鹏岳就看见他那病得没血色的儿子,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小厮们忙着拿参拿汤药来,他坐在榻边还有些手足无措。 “城主,汤药来了。”唐鹏岳赶紧接过来,又让小厮把人扶起来,他满心期待地舀了一小勺喂过去,但面色青白的男子还是食不下咽。 看着流到他衣襟上的汤药,唐鹏岳脸色失望,转身看那大夫。 大夫赶紧跪下,急着解释道,“城主莫急,公子还需几日才能喝得下这些,依在下看还得继续服用参片安养几日。” 这对于唐鹏岳来说还算个能接受的说法,他摆手让人起来,“知道了,是我太心急。” “城主着急公子的病情可多寻些参来备着。” 唐鹏岳点头,“刚让人去寻,可还需要些什么?” 大夫思忖片刻,若是这城主公子只能塞点药材切片进去含着,倒也省事,他遂问人要了纸笔来,在唐鹏岳面前写了一连串温补的药材。 “这些都是对公子养病有益的,也不必煎煮成药水,就切得薄一些让公子含着即可。” 大夫嘱咐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说来城主公子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脉象看着是虚透了,但人却不明不白地一直昏着。 对唐鹏岳自然不能说是束手无策,故而他此前都是拿上好的药材养着,指望他什么时候能睁开眼,也好问问他哪不舒服。 这医家的望闻问切少了问便麻烦许多,好在今日的迹象让他和唐鹏岳都安心不少。 唐鹏岳应下他的嘱咐,拿了方子过去看,觉得眼熟,问起来,“这不是之前就在用的么?” “是,不过城主也知道,自从您让巫师照看,这些药材都停了。况且咱们这阳春关也寻不到许多好的药材……” 其实后半句是不必说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大夫以为巫师有法子,也不必继续消耗城中的药材——这些时日为了治好他的病,城中的药铺都空了,其他百姓就是想要拿些药材都没有。 按理说如此大的消耗,外地的药商是不会放过这个赚银子的机会,可他们刚来,那巫师也来了。 唐鹏岳不再耗用药材,而是依赖频繁发动的大大小小的阵法,那些药商扑了空,自然不再看阳春关。 第689章 大夫细想才发现,他竟从没有看过那阵法是如何起效的,也不知阵法到底是如何发动。 唐鹏岳深深出了口气,仍然守在榻边,“有劳你了,若是银子不够问管家去库房取,药材吩咐他们尽快买来。” 姜暄和早早就走了,那参片是她随身带着以应不时之需的,看那城主公子病得太厉害,也生了些恻隐之心,就给他含着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姜暄和有许多话要说,拓跋扈还没影儿,她便同云叔商讨。 “您看得出他是怎么回事吗?怪吓人的那个脸色,还有手脚,都是冰冰凉的,若不是脉息尚存,我还以为他已经……” 牧云不晓得医术,但也有自己的猜测,“或许是中毒了,但看不出是什么毒。” “嗯,我也觉得像,寻常的病症似乎不会把人弄成那个样子。” 她在房内走来走去,有点懊恼自己医术粗浅,如今的境况最是需要这本事,偏偏她学了皮毛,阳春关也找不到什么厉害的大夫。 素月敲门进来,有些畏缩地依附在门边,对姜暄和通报,“城主公子那边好了些,您若是想看望,奴婢可以去问问城主。” “真的?”姜暄和站起来,和牧云对视一眼,她马上就想到自己大发慈悲给的那参片。 “等等,这么快就好了,不是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么?” 素月愣了,“这,夫人初来乍到,不晓得我们公子的身子一直由巫师照料,如今说不定是阵法发动了,对公子就有了裨益。” 胡扯什么,姜暄和笑了笑,点头让她去问唐鹏岳,反正不可能总是藏着,让他为阻挠自己而忙点也好,这心思用在自己这里就不会妨碍她去救人了。 “那奴婢先出去了。” 姜暄和看似随意跟着过去,看素月走远了才出门,“咱们才不用唐鹏岳允许,现在就去看看怎么个事。” 牧云也随她,只是刚出门就遇到拓跋扈,他下意识挡在姜暄和身前。 “这是什么意思?我才拖了唐鹏岳那么久。” 姜暄和点头,从云叔身后走出来,“是多亏你了,我刚得到消息,城主公子好了些,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你不趁机救人?”拓跋扈对人家的病情并不感兴趣,但他的确在意那害人的阵法。 “也是个法子,待我想想,这不是一直没找到他把人关在哪么,就想着把他儿子病治好了就不用阵法了。”这是姜暄和看见病人才想到的,只是不知唐鹏岳是不是也这么想。 牧云并未出声,他的确没查探到,不然姜暄和就会马上着手救人,而拓跋扈这话却显得他知道似的,于是牧云也问了。 “你知道人在何处?” “不知,但左不过在那一块。”拓跋扈看向那个药香味的院子。 姜暄和认同点头,“我也觉得,不过夜里人多,白天唐鹏岳自己在那,实在难找好时候。” “巫师那边乱了阵脚,我大概知道他住在何处。你有什么想法?”拓跋扈继续给姜暄和提供消息,他看着姜暄和微微凝眉思考的模样,虽然不是时候,但他不可抑止地有些入迷。 牧云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不过他的原则是拓跋扈不能太靠近姜暄和,故而此刻的情形还不能让他出手。 姜暄和抬头,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了,“那咱们就还是兵分两路,你知道巫师所在那你就去巫师那边,我去看望病人。” 第690章 拓跋扈颔首,随即转身离开。 唐鹏岳很快得了姜暄和要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是不允,但素月独自前来,他也猜到姜暄和不会按自己的想法动作。 既然她要来,自然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做什么,又或许她只是想探视病情。 自从情况好转,唐鹏岳的心思也不总是那么阴暗了,但不管他怎么想,姜暄和已经到了门口。 他起身去迎,见她一人,准备嘱咐几句让她注意不要打扰到大夫和儿子养病。 “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来,城主怎么这么防备?我与令郎还没见过,自然没理由要害他,城主也不必跟防贼似的。”姜暄和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玉盒,打开正是浑身赤色的一条参。 这唐鹏岳就是脑子不清醒,谁要利用他和他儿子是一点都不知道。 “这可是我求了皇上从京城快马加鞭寻来的,城主也快些给公子用上。” 唐鹏岳本来是要接下的,但姜暄和说了慕容峥,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到底没敢接。 难不成慕容峥也知道这阳春关的情况了?那姜暄和来此到底是探病还是威胁? 看得出他的顾虑,姜暄和干脆把参给了他身边管家,继续解释道,“城主不必担心,皇上那边只知道阳春关一切都好,只是城主爱子身子不大好需要进补。我毕竟人在屋檐下,还能说城主不好么?” 她做出一副很识趣的样子,但气势上一点都不弱。 唐鹏岳也只好连连道谢,让开身子,给姜暄和看见床榻上的人。 “还真是……有些生机了。” 她本来想说好多了,因为脸色的确少了些不正常的颜色,但姜暄和又想起自己是第一次来看,顿时改口。 床榻边小厮给搬了凳子让姜暄和能坐下,但她却摇头,“我看过就好,希望令郎早日康复,我还有些事情就先不打扰了。” 想来云叔应该摸清楚这里的房屋布局了,她无须多待,本来跟唐鹏岳也没什么话好说,免得让他心烦又怀疑什么。 有些人就是本事不大心眼挺多,怀疑这个不放心那个,弄得身边的人都挺累,姜暄和跟唐鹏岳打交道下来就是这么个感觉。 好在她也只是客套,在唐鹏岳的人眼皮子底下走远了,也好让他们放心。 至于云叔,在姜暄和回到院门口时他已经先一步到了。 “如何?可找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按理说关押的地方应该守卫森严,不过那院子到处都是人,也看不出哪里更不能靠近。” 姜暄和在明面上发现不了什么,只知道房间有好几进,幽深得很,其实并不利于人养病,倒是很符合唐鹏岳的疑心,生怕谁进来害了他的儿子。 “的确有个地窖入口,但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 姜暄和“嗯?”了声,觉得似乎不太对劲,“那边看着不像是有地窖的地方,是新的还是本来就在那” 若是地窖,一般附近就会厨房,为了下人方便干活不必跑太远,储存菜的地窖和下人所住的房间就会离厨房比较近,至少姜暄和记得在京城的丞相府是这么安排的。 而唐鹏岳看样子不太会让自己儿子住在下人房,那房间的一应陈设也都是顶好的。 牧云只说其他一切正常,看不出有地方能藏人,姜暄和也便看准了这一处,“那咱们日落了就去看看吧。”。 第691章 巫师那边,一回来就已经闭门不出,连伺候的人都不要,屋子从外头看来就是无人在此,可惜他这么极力躲着拓跋扈,但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你到底要干什么!”巫师本来打坐,面前还点着气味有异的香烛,看见拓跋扈马上皱眉,起身后退。 拓跋扈步步紧逼,“你那阵法是怎么跟唐鹏岳说的?你就这么自信所谓的阵法能治病?若是我看着你,这阵法还能不能发动?” 巫师顿时脸色煞白,他的确是忌惮拓跋扈,可也没想过他会这么穷追不舍。 若是真不能发动阵法,还不知道那人熬如何…… 他胸口起伏看着是有些畏惧,但很快就做出反应,突然往前,抢了桌上的茶杯往前一泼,拓跋扈下意识后退,身前衣裳还是沾了点茶水,但看着只是茶水。 与此同时桌上的香烛熄灭了,巫师也不见踪影。 这下他才反应过来,巫师的目的恐怕是这香烛。 他也不着急追,反正唐鹏岳在这,打他主意的人就会回来,跑到哪去都不要紧。 香烛他也认识,凑过去闻到还未散尽的气味,似乎是宫内疗伤用的,但只有几人可得。 这人果然跟拓跋炎有所勾结,希望姜暄和那边尽快解决,说不定拓跋炎已经因为这巫师牵线注意到她了。 他折下一截收在自己荷包里,然后才去寻人。 不出拓跋扈所料,巫师离开就去找唐鹏岳,如今也只有这位城主可以庇护他了。 但情况似乎不妙,那病得要死的人脸色竟然好转,他的情况顿时不妙。 城主见他慌慌张张来了也没理睬,甚至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城主,这阵法可否今晚就发动,实在是事关紧急——” “你来得正好,来看看我儿,是不是好多了?”唐鹏岳还是笑,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疑心很容易就生发,尤其是巫师什么都不解释就着急开阵,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 姜暄和来他疑心,但姜暄和的确带来了好东西,那红参让大夫看过了,的确是少有的大补之药。 巫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唐鹏岳也不理睬他,看得出这人就是有所求,虽然不知求的是什么,但如今有了别的法子就不必再事事仰赖这人。 想起参,他还记起有一事要问明白,“对了,这参片是何人喂给我儿的?” 之前都没有在用参,为何突然就……莫不是这屋内还有什么疏漏,让不该进来的人进来了。 大夫赶紧把事揽在自己身上,“是老夫给喂的,公子看着实在不好,老夫担心他撑不过今晚,便自作主张,想着先斩后奏,没想到颇有成效,总算不辜负城主嘱托。” 唐鹏岳闻言很是高兴,总算有人跟自己一样用心,就算自作主张不也是好结果么?总好过有些人三催四请也没个见效。 目光转向巫师,他还没说清楚一句话,唐鹏岳也失去耐心,“你的阵法到底有没有用,为何我儿缠,绵病榻这么些时日,吃了片参就好转了?巫师又为何要停了用药?” 闻言巫师六神无主,身侧的手是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肉,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出对策。 “城主这是疑心我了?我还没问为何突然要用药,难不成城主是不想我继续治?此前一直都是我拿阵法维持着,公子才能一息尚存。突然变卦城主就不怕公子身子虚弱接受不得这些大补之物?” 第692章 巫师也硬气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若是自己继续这么心虚下去,只会让唐鹏岳能和拓跋扈一样拿捏自己。 但唐鹏岳并没有自己的把柄,一开始蒙骗到他就知道这是个好说话的,没理由骗了这么久突然就变聪明了。 “那日我如何起死回生的城主也看见了,无非是用在人身上要耗费更多,城主为何要中途变卦?这是不顾公子死活了?” 唐鹏岳一听又觉得有些道理,眼见为实,他的确看见这巫师把死透了的耗子救活,就施展了个看不大明白的小把戏。 也因此他才把人延揽到自己麾下,专门照料儿子的病情。 也是人来了才知道那不是戏法,而是阵法,似乎还不是大周或裘国有的,这么一来世外高人的印象就留下了。 只是唐鹏岳也有自己的疑虑,“你治了这么久又是断了医药又是不许太多人看顾,到如今是没有丝毫成效,我如何能信你可以治好我儿?” 巫师不慌不忙,甚至冷嗤一声,“起死回生起死回生,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城主若是不明白大可以问我,这阵法就是人死了也能给救活回来。城主不信也罢,擅自给公子喂药怕是要让之前的功夫都白费了。” 巫师掸了下自己的袍子,斜睨了一眼这一老一少,“若是城主用不到在下,那在下即刻就告辞不再打扰。” 他的确是吊着唐鹏岳的胃口,就笃定唐鹏岳的性情不会轻易做决定,更何况是彻底相信某一个人。 唐鹏岳此人无非是谁胜算更大就拉拢谁,大小事皆是如此,他来城主府这些时日也算看明白了,这会儿不摆点架子真让他觉得自己是吃干饭的。 唐鹏岳果然在他回头时喊了声,把人叫住了。 “巫师莫急,这治病的法子也不止一种,我是病急乱投医了,不该信不过您,您还是来看看,只是阵法能不能还是明日再开,眼下有些东西缺了,还得要时候才能凑齐。” 熟悉的语气让巫师安心,但唐鹏岳的话却并不好听,什么叫缺了? 他一开始就说过,这阵法简单得很,就是一命换一命,难不成他一个城主连到手的人都看不住? 唐鹏岳也为难,他想把有用的法子都搜罗来,这样胜算也大些。 要说到这个阵法就得避开人耳目,于是唐鹏岳叫室内伺候的人都出去,门关上了再开口。 “人呢是凑齐了的,但关在那样的地方,您也晓得,有人会想不开。这就少了,如今阳春关再要找符合要求的人也不容易,我儿目前看着还好,故而明日再开阵也是来得及的。“ 巫师大怒,这人怎么听不懂话的,“我才说了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城主怎么就不明白,再拖延只会让阵法失效,公子的情况是好了,可不发动阵法难道要一辈子躺在床上?” “那些药只能留住他的心脉,却不能让他彻底好起来,能站起来跟你我一般。城主三思吧,最多只能宽限至明日午时,若午时还不能开阵,就是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了。” 唐鹏岳心神震动,巫师说的话正是他担心的。 人好了是一回事,好到什么程度他也关心得很,若能保住命自然好,可巫师的阵法似乎威力不凡,他话中的情形让唐鹏岳无法拒绝。 第693章 “您先别走,等我想想,等我想想。” 拓跋扈跟着到了门口却一直不进去,门口倒是人不少,但无人为他通报,连拓跋扈光明正大靠在门上偷听他们也不管。 实在是那巫师神通广大,若是他说话被听了去,死还是轻的。 故而无人敢靠近,看见拓跋扈所为也只是倒吸口凉气,纷纷摇头。 如此听下来,拓跋扈就知道巫师在盘算什么了,让一个垂死之人恢复到能跑能调,这样的诱惑的确难以拒绝。 而他有预感,阵法很有可能就是一个信号,让拓跋炎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能阻碍他。 到时会发生什么还未可知,他凝眉,若是明日午时慕容峥的救兵还不到,阳春关的确危急。 就算人已经不多,但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家园的百姓留在此地,总不能不顾他们的性命。 如今也不能进去再劝说什么,唐鹏岳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份多有戒备。 拓跋扈转身离开,也顾不得唐鹏岳会从这些小厮口中知道自己来过,事情的确紧急,他步履如飞,很快便找到姜暄和说明原委。 “若是明日午时,来得及吗?” 姜暄和摇头,“他还真是狗急跳墙了,这么耐不住。” 拓跋扈是有些心虚的,说起来巫师急着发动阵法再离开,也是因为自己步步紧逼。 但这些不必跟姜暄和说,他又提到唐鹏岳的反应,“城主摇摆不定,你也可从他那边下手。” “恐怕不如直接对巫师下手,人我已经找到了,今日就能救下来。但人没了他们还会为了阵法继续去抓,为绝后患,你带我们去把人找到,解决了他才能一了百了。唐鹏岳没人糊弄他,自然会老老实实用药。” 姜暄和看着不是很慌乱,她和牧云有把握把阵法所需的人救出,拓跋扈也乐意帮她再添一重保障。 “我是知道他住在哪,不过这几日怕是不敢回去,应该会在唐鹏岳自己的居所或那个院子。” 毕竟是守卫最森严最安全的两处。 “好,那今晚吧,今晚就去找他,你也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应付他辛苦了。”姜暄和打算去厨房吃些东西,提前把晚膳解决了,然后再去解决那个妖言惑众的家伙。 拓跋扈应了却迟迟不离开,姜暄和转身时意识到他还有别的话,便转过来作聆听状。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若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这话说的可是有点恳求的意思了,大可不必啊,姜暄和看出他的小心,但她自己已经没有疑心了,爽快应下,“既然合作,一起去自然更好。” 先救人再抓巫师,姜暄和接着敲定了同拓跋扈在未时四刻于栽着杜鹃的假山边会和,其实本不必弄得如此麻烦,拓跋扈是要来的,但她坚持,怕让人看见他们同行以致事情败露。 “事以密成,谋以泄败,凡事还是要谨慎些。” 于是拓跋扈先回去修整,姜暄和也同云叔说起别的事。 “京城这些时日有什么动静么?秋叶何时会来?我还未曾跟她说我又回阳春关了。” 说着姜暄和自己都笑了,兜兜转转都是绕着阳春关,“哎,我还以为咱们能一路顺风跟拓跋扈一起去裘国京城,谁知道被绊在这里这么久。” 好在事情也终于要解决了。 牧云直言,“并没有京城的消息,不过按我推算,援兵就在这两日到。” 第694章 “真的!那我正好多些底气,可以放开手去做了。”姜暄和腰板直了些,脸色也一扫几日的疲倦,换上几分斗志。 牧云递给她简单的信报,又道,“援兵不多,但足以解围,不过到时你若是遇到情况不好还是要明哲保身,我也会看着你。” “知道了,老生常谈了。”姜暄和摆摆手毫不在意,因兴奋转悠了几圈就打开身上的小包整理起来。 “我之前跟你一起研磨的那些药水其实是应急用的,也不是给我用的,今晚若是人多我就能试试威力如何。” 牧云不大赞同地看着他,还没开口姜暄和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云叔你是不是不放心我拿今晚冒险?没事的,你也看见了唐鹏岳养的这些护院其实本事没几个,就是做个样子吃空饷的,若是他们敢跟我作对阻挠我救人,哼哼。” 做了那么多不用白不用,她揣着药水和防身的短刃提前在假山那等着,牧云无法,只能也跟着来。 大周京城,丞相府。 姜中正这几日不必上朝,休沐在家,却觉得哪哪不得劲。 自从慕容峥带兵走后,朝中大小事都自觉交给姜中正这丞相来做,事无巨细都要过问,可谓权倾朝野。 但这么一来他反而不舒坦,总觉得慕容峥是瞒着什么了,宫里姜暄和也没消息递出来,叫他更是疑窦丛生。 恰好管家来送账本,姜中正挡开那厚厚一本,问他宫中可有消息。 管家连忙摇头,“老爷,这会儿宫里可下钥了,且宫里的消息向来不好打探,各家都忌惮着皇上,不敢随意安插人。” 姜中正闻言皱眉,但并没有责骂什么,一来管家在他看来也是个有见识的,所言非虚,二来,他总觉得是姜暄和知道什么却不愿告诉自己。 故而目前只是看着风头正盛,宫里宫外发生了什么,他是懵然不知的,这才难以心安。 “知道了,你下去吧。” 管家抬头瞄了一眼,知道姜中正不甘心,却也没其他法子,便说了个喜事让他高兴,“老爷,二公子今日得了太傅大人赞赏,说是做事很妥帖。” 姜中正嗤了一声,脸上总算有点笑意,“那个老东西还知道说好话,罢了,你去吧。” 宫内也不是全然风平浪静,杜淑梅足不出户,柳嫣琴反而愿意出来了,她命人从库房里挑了礼物,带着去了敏妃处,不出所料见不到人。 但慕容峥好不容易不在,禁令不会那么严实,她的日子难熬,为私心也想同姜暄和说几句。 “劳烦姑姑再去通报,本宫实在担心敏妃。” 那老嬷嬷油盐不进,对柳嫣琴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就更是懒得做脸上功夫,不耐烦地赶人走,“娘娘莫要为难我等,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敏妃。” 柳嫣琴知道,却觉得慕容峥都不在,无谓这么刻板。 站了会儿,她还是让贴身侍女掏出些金瓜子塞过去,谁知这嬷嬷把东西收了,人还是纹丝不动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 柳嫣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仗,金瓜子是要不回来了,但自己也没那个本事把慕容峥安排的嬷嬷抓去打几十大板。 这委屈眼看着只能往肚子里咽了,身边侍女也急得不行,一时口不择言起来,“你给我让开!敢挡我们娘娘?谁知道你是不是玩忽职守收了敏妃的银子,敏妃在不在里面还两说呢。” 第695章 这话一出嬷嬷也不干了,她愣是瞪圆了眼睛,急头白脸到处找,最后抄起歪在旁边的拂尘——一起看守的小太监不知去哪了,留下这东西,这嬷嬷拿着拂尘就往侍女脸上甩,都快挨到柳嫣琴了。 “你大胆!”侍女一面去抓那拂尘,一面挡在柳嫣琴面前。 这么一闹柳嫣琴也没了心情,只想快些回自己宫里待着,免得再纠缠下去丢脸。 但宫门从里头打开了,正是一直伺候姜暄和的侍女,柳嫣琴认得的,她对柳嫣琴行了一礼,“我家娘娘说,多谢德妃娘娘惦记,她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柳嫣琴挤出个笑意来,带着气红了脸的侍女匆匆离开。 人还是没见到,但她好歹确认了一件事,姜暄和还是在的,这就可以放心了。 她回宫,躺在榻上歇息,闭眼却想起慕容峥来,自从皇上离开宫里之后,日子就更加漫长难捱,她有时会想,难道他就舍得姜暄和? 这样的念头来回几次,柳嫣琴也怀疑姜暄和是不是已经跟着走了,只是她们这些不得宠的蒙在鼓里。 她不介意自己比不上姜暄和,那毕竟是丞相之女,可若是慕容峥只带着姜暄和出宫……她也说不好自己会怎么想。 所以才有了今日,名为探望实为试探,柳嫣琴到底安心了,慕容云雪也好些时日没来作践人,她干脆也跟杜淑梅一般闭门不出,图个清净,等慕容峥什么时候回来了,再提起精神去争。 城主府,姜暄和已经在牧云的帮助下落在了城主公子所在的后院,这里有些看守,不过现在都倒了一地。 姜暄和踢了踢其中一人的脑袋,昏得很彻底,拓跋扈自告奋勇要去找地窖,她想着时间还有,就把位置告诉他,自己琢磨着要不要拿这些人试药。 “云叔你下手也太狠了,直接把人给弄得晕死过去,我还怎么试?”姜暄和捣鼓半天也没从这一地死肉上得到什么结果,药水倒是白白浪费了两瓶。 牧云不语,他就是为了让姜暄和不要冒险才格外利落地下手,想必姜暄和也知道,却还是要任性,真是不省心。 “找到了,这边,看样子这些天都没打开过,食物和水从哪送进去呢?难道还有其他的出口?” 姜暄和闻言被启发,“你说的有理,进去一看便知,若有出口说不准直接出了城主府,也省的要防备这个敲晕那个才能突围。”说到这她瞟了一眼云叔,还是气鼓鼓的。 城主府还是有人守着的,而且唐鹏岳此刻不在,他们才能把有限的人弄晕了再施救,不然唐鹏岳闹起来,跟在他身边的人加上院子里本来就有的,一时半刻怕是做不了这么利落。 拓跋扈最先下去,没有梯子也没有绳子,他是直接跳下去的,但深浅还是估算有误,等人落下去便发出沉闷的呻,吟,看来是摔疼了。 于是等到姜暄和,牧云便让她在自己后面,“别鲁莽,我先下去,等接着你。” 姜暄和便安安稳稳落地,可这之后所见,却不是一个触目惊心能说清楚的。 扑面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恶心气味和遍地不明的血色和污迹,这里的人——还活着的,就有二三十人,却挤在小小的地窖里。 也许是唐鹏岳或是那巫师做了什么,让他们战战兢兢,明明其他地方还有空地,却都躲在角落里,人挤着人,再加上是沉闷的地下,便像个捕兽笼。 第696章 姜暄和没有往前,她在想之前见过的那些捕兽笼,若是猎人好几日不去取,猎物再鲜活也会死在里面。 没水没食物,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铁笼里,姜暄和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但她还没接受眼前的竟然是人。 拓跋扈后知后觉看见她惊讶到木然的眼睛,挡在她前面,却被姜暄和推开。 “你们……先出去吧,我们把地方让开,你们快走。”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说的,实在是忍不住干呕,捂着胸口靠到墙壁上,却看见沾了血迹和半片指甲。 牧云眉头越皱越紧,还是忍不住把姜暄和揽住带出去。 到了外面呼吸了新鲜的气息,姜暄和腰身顿时一弯,吐出大片酸水。 她庆幸自己之前兴奋过头没吃饭,这会儿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都倒出来,唐鹏岳到底怎么想的?把人那样塞在地底下就能给他那倒霉儿子积德? 擦干嘴,姜暄和掠过拓跋扈关切愧疚的神色,看向地窖口接连爬出来的人。 他们衣裳不算太脏,还看得出本来的颜色,但身上却有些不大看得明白的伤口,脸色也是木木的。 姜暄和忍不住注视着,不禁想,自己方才看见他们是否也是这样的神色。 “走啊,愣着干什么?往那边走,都走!”姜暄和指着提前清理好,绝对没有护院的小道,通往侧门,出去就是广阔天地。 她靠在牧云身前,被他支撑住大半个人,心里却还是烧起烈火。 为什么这么生气呢,姜暄和不知道,她一开始只知道是要救人,也许就是见到人,把人放走了就好。 可是看见这始料未及的一切,她开始控制不住责怪自己。 于是她又吐了,牧云赶在拓跋扈冲过来之前给递了帕子,姜暄和抓住,使劲擦嘴又去擦眼泪。 “不要看了,要不你带她先走,这里我来就行。”拓跋扈也懊恼得很,他虽然也有些不舒服,却不知道姜暄和这么……后半句是跟牧云说的,牧云几乎是即刻就点头,二人难得达成一致。 姜暄和感觉撑在自己背后的手放开,转而去揽住腰,但她还不能走。 “等等,云叔你别急,我,我没事,你扶我过去。” 她泪水糊了满脸,有些睫毛粘在脸上,闪着悲悯的光,虽然腿发软但还是勉力去到了钻出地窖逃命的人身边。 “我要问你们点事,作为,咳咳,我救你们,出来的报酬。” 她截住了一个抱着小女孩的女子,虽然母女二人都有些呆滞,但姜暄和知道她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能在下面那样的环境下把孩子保护好,这女子其实不容小觑。 “你们什么时候被关下去的?” 牧云看着她问话,虽然不赞同姜暄和继续面对这些,可她坚持如此,他也只能尽己所能支撑住她。 眼前这对母女闻言身子耸动起来,姜暄和很熟悉这样的反应,她方才也是这样的。 等她们短暂哭完,姜暄和又问了一次,这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一月之前阳春关就来了个巫师,那会城主的儿子还没有病得要死,但城主见了巫师将死老鼠弄活之后,就把巫师请进来,我们都看见了,真真的是弄活了!” “然后,然后关进去应该是,是五六日之前,记不得了,在下面也不知道过了几天,他死了没有?他儿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第697章 姜暄和摇头,让她们离开。 祸害遗千年,姜暄和深吸口气,亲眼看着人都走完了,拓跋扈又进去看了眼,确定没人留下,才回到院子里。 姜暄和脱力,若不是牧云和拓跋扈一左一右扶着早已跌到地上。 其实她身子不弱,甚至在山里跟秦雪尧一起到处采草药还是锻炼过的,比寻常人要强健不少,可她方才情急,整个人都如风中落叶一样颤抖。 “不是你的错,你也太激动了。”拓跋扈拿了厨房里的蒲扇来给她扇风,牧云去拿水和食物了。 姜暄和摇头,闭着眼又忍不住流泪,“我知道,但我恨我不早知道。” “这些不是你的责任,是慕容峥的。”拓跋扈看不下去她这么折腾自己,夜视镜今日他才知道姜暄和是禁不起生气的,一生气就像抽干了整个人的精气去发怒,平白折损自己。 这回姜暄和倒没摇头,她缓慢平复着呼吸,“唐鹏岳那个人,竟然做得这么阴损,想来我就是对他阴损些,也没人说什么吧。” 她脸色冷然,已经有些什么成竹在胸,至于慕容峥,她等不及了,日头已经落下,外头暗下来,她随意抹了把脸就起身出去,“走吧,去抓那个神医,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让自个儿起死回生。” 姜暄和有些恼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赖样,眼神示意牧云把刀逼得更近些,“我就不信你敢让个江湖骗子给你儿子治病!” 唐鹏岳是真慌了,他属实没想到姜暄和会这么问,眼见为实他自然就信了,还有什么骗不骗的。 “我真没话说了,你要杀要剐都行,别动我儿子。”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姜暄和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了什么委屈,也罢,把人带回去慢慢审。 他已经不配做一城之主,想必慕容峥很快就会派新官上任。 官道上,慕容峥的轻骑仍在行进,速度不曾松懈,但慕容峥一马当先还是心急如焚。 “皇上,可要休息片刻,好些人受不住了。阳春关纵然危急,您也要保重身子,那唐鹏岳并非什么歹人,且边关之地,他不敢兴风作浪。” 慕容峥不置可否,却也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来说去也是不信自己的消息,只是不违抗罢了。 此行跟来的有十几个武官和两位将军,此刻来讨商量的并不是武官中最和气的,慕容峥看他一眼,心知这样连日赶路是极磋磨人的。 但阳春关恐怕危在旦夕,他连自己都顾不得了,片刻后,武官调转马头回去,带着一部分脱力的人和马原地修整。 慕容峥则继续带着大部队前进,按这个不要命的赶路法,天亮之前就能到阳春关,就能解救百姓,自然,也能见到她。 夜色迷,离,云雾笼罩透不出月色,慕容峥心里也沉闷着,仿佛有场雨要下不下。 想到阴雨,慕容峥抬头看,他略微晓得些气象之说,这云厚得怕真要下雨。 这于行军作战不利,若是到了阳春关却下起雨来,里面易守难攻可就苦了外面的人,怕还不如就地修整,等雨过了再筹谋。 他差点就要勒马停下,可他没觉得多疲累,终究还是点了几十个精干有耐心的骑兵随自己先走,余下留在这休息,趁此机会,慕容峥也换了匹一直没驮过人的马。 阳春关近在眼前,他不眠不休跑了整个后半夜,终于来到城门口。 第698章 眼前空空如也,慕容峥抬头,也是一个守卫不见,一片荒料寥落之景,跟着来的骑兵也目瞪口呆。 一路上听了长官将军背后说什么杞人忧天,什么不必忧心,此刻都悔之不及,然而他们架起来也不过百人,要这么进城么? 慕容峥已经先一步打马前去,余下士兵只好跟上,自觉走得更快些把慕容峥包围在中间。 虽然这看着只是座空城。 无风,慕容峥一路走过黑漆漆的大道,路边也看不清是打碎了什么,他进城便直奔城主府,这一路本该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他却觉得有浓厚的死气。 士兵看着歪倒的商铺招牌和门被踹烂的民居也不寒而栗,若真是如他们所料,这座空城此刻少不了厉鬼。 前头慕容峥喝了声,加速赶去,大路尽头便是不许骑马的巷口,往往是达官贵人所居之处,城主府自然也在其中。 这很好认,一抬头看见的唯一一座还亮着的三层塔楼,那后面就是城主府。 若是那里都无人了,慕容峥才要怀疑是什么人把消息传给自己。 下马,畅通无阻入内,路过抱着包袱逃窜的小厮,那人被地上碎衣裳绊倒,其他小厮抢过他怀里的东西,甚至还笑闹几句才出去。 自然也有人看慕容峥,零散逃命的人里只有他格格不入,往里走去,他也目不转睛,径直往羊肠小道里去。 这曲折的回廊总能困住第一次到访的人,慕容峥也不例外,他身后的士兵渐渐被磨没了耐心或是体力,也被允许停下休息,这样下次再过来时看见人就知道是走回来了。 用这样笨拙的办法和似乎用不完的体力,慕容峥找到了一处看着有些狼狈的院落,外头散着破碎的血衣和砍断的刀剑,一路延伸到院子里。 这次慕容峥没有直接进去,他转身吩咐了几句,随着他来的最后一人也离开,他按住腰间的剑,沉下心往里走。 “把人关在那里应该找不到,咱们头一次来都没找到。既然问不出就算了,守株待兔吧,实在不行再解决了,等援兵来了咱们再往前走。” 是姜暄和的声音,慕容峥身心防备尽去,也没有近乡情怯而是直接推开门,姜暄和还低着头在给人包扎伤口,周边横七竖八躺了五六个,看得人心惊。 好在她没事,慕容峥见她如此专心,受伤那人也没有要喊她的意思,只好自己敲敲门板。 “你——”姜暄和一抬头就愣在那,喉头还没哽出后面一个字,外头喊杀声铺天盖地袭来。 “快走!”牧云顾不得伤口没绑好,熟练地揽住姜暄和就往后院去,慕容峥回头看了眼,火光照亮了他冷彻的脸,他仍有余力,很快便追上姜暄和二人。 后院是很大一片花园,姜暄和却没马上离开,而是和那人砸了几个花盆才继续逃,他没看出所以然来,却觉得姜暄和的脸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情势所迫他也只能催一声“快走。” 姜暄和被牧云带着行动迅速,这院子本就偏僻,三人很快就看见了围墙和塔楼,这边是有个侧门的,姜暄和都提前调查好了退路,甚至把门凿坏了,只要出了这里便暂且安全。 但三人逃至门口,一扇崭新的铁门挡住了去路,姜暄和大惊失色,忍不住挣脱牧云凑过去,却看见崭新的漆发出刺鼻的味道,像在嘲讽他们。 第699章 “暄和,可还有其他出口?”慕容峥问这话之前,已经很快去看了塔楼,若是能上去,他有绳索,这也是个出路,但塔楼入口不出所料被铁链缚住,锁头甚至浇注了铁水。 真是万无一失,好周密的一局。 正想着,有人抚掌从他们来处接近,发出愉悦的笑声,迫使三人回头。 姜暄和看见那人一身黑袍身份不明就已经有些慌乱,她没有答慕容峥的话,脑海里飞速搜寻着对这座城主府不多的了解。 若论常识,她知道附近肯定还有其他出口,可来人周围迅速涌出的一群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却让她所有急中生智的念头彻底熄火了。 尤其是其中还有被她缚住的巫师和唐鹏岳,姜暄和都觉得自己方才遮掩的那些举动格外可笑。 “这是怎么了?不着急跑就留下来谈谈吧,难得遇到这样的贵客。”黑袍人笑得肩头耸动,很是得意,露出的半张脸笼罩着阴沉,此刻目不转睛打量慕容峥,还让人搬来几个圈椅摆成一圈,他有恃无恐先坐下。 牧云不动声色估量着对方的战力,但他也没有太多把握,姜暄和也在沉默中明白他的意思,和慕容峥对视一眼,确定了战略。 拖延时间,既然对方不着急动手,那就是有利可图。 更何况,她也不是什么底牌都没有,那两人看似是被对方拿捏住了,实则也不是全无二心,这正是胜算所在。 四把椅子空了三把,黑袍人往一侧歪着,戏谑地看着三人,俨然胜券在握的架势。 “怎么不坐,也不必防备,朕要的不过是个阳春关,你们听话些就能全身而退,不然跟他们俩一样缺胳膊少腿可就不好看了。“ 黑袍人随意一指,唐鹏岳和巫师马上就被架上前来,姜暄和一惊,这才多大功夫,他们的手脚竟都无力脱垂下来。 尤其是唐鹏岳,不知被做了什么,半睁的眼让人想到死鱼,奄奄一息惨过他卧病在床的儿子。 巫师弓着腰虾子似的,微微颤抖,袍子上除了地窖里的灰土还有好些晕染开的血迹。 黑袍人很敏锐,姜暄和的目光稍微停留久一些就被他捕捉到。 “敏妃心疼了,倒也是性情中人,毕竟是亲兄长,眼下用完了也可以便宜些卖给你,边境任意三城的布防图,换他活着还给你。” 一边说,一边让目光在慕容峥和姜暄和之间逡巡,意味不言自明,但他还没说完。 “若是不做这交易也无妨,朕派去丞相府的人已经谋了个烧火的差事,啧,可委屈他一身好功夫了。一刻钟,敏妃蕙质兰心,想必知道朕的意思。” 他说完又去看牧云,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侍卫,差点就连自己也骗过去了,眼下还好他和姜暄和在一起,不然还不知要如何谈条件。 “至于你,之前跟你们同行的一个山里丫头似乎身份不凡,被我的人偶然捉住,人就在天牢,你现在去救还来得及。” 对牧云他倒有几分欣赏之意,但更多是带着恶意的笑,把姜暄和丢下去救人?就看他舍不舍得了,若是不去,这份痛楚会一辈子让姜暄和记得和他有关。 不过姜暄和能不能活过今晚还要看他心情,故而对这侍卫,他已经十分仁慈。 “慕容峥,嗯,有几分胆色,不过小辈就是小辈,为着一点冲动就单枪匹马涉险,这偌大的国家交到你手里可真是……” 第700章 他点评了一番,支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眼看姜暄和已经乱了方寸,牧云虽岿然不动,却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而慕容峥,虽然拿捏住他的确省事不少,但他也不信同为帝王,这小子就真没有后招,如今只不过是磨一磨他的耐性,也好探探虚实。 一刻钟是个很凑巧的时限,天边渐渐亮了,离日出也只堪堪一刻钟。 姜暄和抬头看了眼,又对上慕容峥的眼睛,忍不住玩笑,“该不会真要做亡命鸳鸯吧。” 她边说边笑,还摇头叹气,似乎十分颓然,慕容峥也弯了唇角,在交叠的袖子里握住了她的手。 “幸亏马不停蹄来找你了,不然还听不到这话。” “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笑,是带了多少人在城外?”黑袍人稍微坐正了些,还是轻蔑地指摘二人。 “是不打算说的,我在阳春关都听闻你立后了,气得好几天睡不着,饭都没吃多少。” 姜暄和像模像样给他看另一只手腕,慕容峥也煞有介事告罪道,“真瘦了许多。是我不好,本是权宜之计,没和你通个气。”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你来我往,像寻常夫妇一般,看得黑袍人慢慢火大,但天光越来越亮,他对自己的威胁有十足的信心,也不怕再等些时候。 两边正默然交锋着,巫师突然挣脱了士兵的钳制,扑出来跪在姜暄和前面给她磕头。 “求你了救我,我不想死,我可是姜家的独苗!你不能不顾父亲的意思。”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很是难堪,求人也没有谦卑的态度,姜暄和是一丝耐心都没有,也不知这拓跋炎哪来的便宜情报以为能拿捏自己。 “这么说你是知道他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帮大周人。”姜暄和从刚才玩笑时就已经没了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会儿还有闲情逸致歪着头打量巫师,其实是姜辛宇。 把他丢在在地窖里发现的,当时人突然醒了,姜暄和绘声绘色说给慕容峥听,“当时他一咕噜爬起来把那兜帽摘下,灰头土脸的我都不敢认。不过的确是他,虽然是一脉相承的兄长,但投敌了就是投敌了,他做下的事可不能算我的。” 慕容峥也很配合拿出他当皇帝的威严,居高临下剜了姜辛宇一眼,“听到了?敏妃大义灭亲,你父亲若是不知自然从轻发落,若是同谋就等着满门抄斩。” 他端出一副疾言厉色却持重的做派,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若不是人在屋檐下,姜暄和还以为下一秒就有郑槐出来喊“退朝”了。 姜辛宇闻言大惊失色,他僵住了身子,好容易才把自己调转去向拓跋炎跪地求饶。 这次说出口的话就好听许多,姜暄和琢磨着这样欺软怕硬没骨气又没本事的,竟也是姜家的子息,再就是,援兵是不是该到了,她演镇定有点演不下去了。 但拓跋炎看着,她也不好光明正大探头张望,还不知对方带了多少人。 对了,姜暄和想起一事,神采又亮几分,侧过头去跟慕容峥私语。 “当真?暄和好本事。”他格外捧场,也许是心情尚佳,笑容都看不出什么作伪的痕迹。 一来二去拓跋炎坐不住了,他起身把那圈椅踹倒,人也簇拥着,随他的脚步逼近到了三人身前。 “真是不知死活,难道就不管你全家人的性命么?” 第701章 若说威胁不到那侍卫,拓跋炎还能说是情报有误,反正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不必在意,擒贼先擒王即可。 然而慕容峥姜暄和两个都一副不怕死的样子,他倒看不明白了,到底是有怎样的后手才不怕他大军压境。 好奇和恼怒让他不能不问一句,刚要试探,姜暄和就带着镇定自若的笑意先开口,“你就不好奇拓跋扈去哪了么?“ 慕容峥听到了熟悉的名字,顿时了然姜暄和的淡定出自何处,不只是自己的援军,这对她而言更像是意外之喜。 在此之前,她就安排好了许多自己还不知道的退路,绝不止这一处。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慕容峥回想起来甚至都有些猜不透,在被堵住退路时她露出的慌张是否真实。 拓跋炎一时没说话,显然被问住了。 借此,姜暄和也知道拓跋扈的确是个能牵制住他的,“我可以不在意所谓的兄长,他背叛我背叛别人我都不意外,要借你的手把他抹去我还得包份谢礼。那你呢,若拓跋扈对你不利,你可舍得对你的骨肉至亲下手?” 拓跋炎深深地看着她,意味莫名,似是打量,似是威吓。 从他看不出年纪的眼神里,姜暄和并没有看见慌乱,但她的谋算只要能停住此人一时半刻就算功成。 姜暄和抬头,“你的时辰到了。拓跋炎,你自命不凡,可是觉得此行所愿成了么?”她几乎能看见拓跋炎眼里的字迹,但手却在身后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顿觉地动山摇,耳内震得发疼,姜暄和更是话落就早早借力退开,三人沿着拓跋炎势力所在的边角处迅速掠了出去。 “给我杀!”拓跋炎不再犹豫,他号令一出身边莫有不从,但寻常士兵速度难及那三人,他也亲自上阵,很快就把试图逃出城主府的三人逼得初露狼狈。 好在震悚的动静仍然不停歇,姜暄和却像受了鼓舞一般眼神更为坚定,慕容峥在前,依着骑兵留下的记号迅速开路,很快双方在巷口,交锋。 人少对于巷战本是优势,但有些士兵得了拓跋炎的命令绕道来捉,很快三人就被堵在巷口。 姜暄和扯掉被人滑破的长袖,露出半截有力的小臂。 当初上山下山的历练没有白费,她从慕容峥那里得了软剑,在二人的掩护中艰难往外挪移,随机应变竟也能招架些许突袭。 她身体紧绷着,因为这刀光血影隐隐兴奋,脚下震动又让她抬眼往城外看去,前后层叠的骑兵和高头大马像重锤般袭来,那甲胄的样式一眼就让她认出来。 正是慕容峥力推的轻骑装备,彼时她还想要一件来试试,现在这天降奇兵就在眼前,姜暄和就是忙着逃命也得赞一句英武不凡,尤其是那薄薄的锁甲,当真夺目。 轻骑很快涌入,潮水般包围在三人周边,消解了攻击,同时迸发出更为厉烈的杀意刺向拓跋炎。 “好,好,好。真是后生可畏。”拓跋炎一剑刺过去想了结那骑兵性命,却不防对方也砍过来,他的刀剑被细密的锁甲抵挡住,只留下浅淡不可见的凹痕,但对方的长刀却结结实实在他胸口留下血痕。 真是下血本了,用如此好的精钢做甲,拓跋炎冷笑,再没有一开始谈条件的从容。 第702章 情势所逼他只对那特殊的甲胄投去匆匆一眼,眼下自己人手不足,他便指挥着且战且退,心知慕容峥肯定要御敌于外,便着意把人往城主府里引。 姜暄和也看出这意思,此刻慕容峥已经脱战,牧云也不见了身影,她喘口气,随意撕了裙摆绑在伤口上,慕容峥皱眉,替她系紧,又看见她脸上的伤痕,方才刀剑无眼,还是未能护她周全。 不过姜暄和眼里闪着的兴味的光芒他也没错过,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骑兵被拓跋炎引去巷子里,马上就要退到城主府了。 “等等!地窖!”姜暄和紧紧抓住慕容峥的手,面露焦急,“他恐怕有伏兵!” 顾不得听慕容峥说什么,他也许不信,但姜暄和在那院子里待了会儿,却始终不安,此刻知道是为什么了,她因为恶心和害怕,并没有完全勘察那地窖。 但一开始没发现有密道不代表真的没有,为何拓跋炎会刚出现就带着姜辛宇,人是关在地窖里的,他怎么这么快找得到人? 只能是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或者干脆就有人埋伏在那地窖里,只是她把姜辛宇丢进去时未曾注意。 无论哪种,姜暄和都觉得头皮发麻,不能因为这样的疏漏就让让活生生的人折损。 她健步如飞,但没了牧云的护送,速度终究不够看,慕容峥干脆把她拦下。 “别急,他们不会输,到了小地方反而更施展得开,你忘了那甲胄还是你的主意。” “你是说……是,我方才看见了,真是那种甲,怎么做出来的!” 慕容峥稳稳扶住姜暄和的肩膀,想让她有所依靠镇定下来,就算拓跋炎真有什么诡计,在极大增强的防御下,十有八,九无计可施。 交锋远去,虽已有武将陷阵指挥,二人还是往回走,他们谁都不愿意只是站在局外等一个结果。 姜暄和耳边还是嗡嗡地响,但她很是高兴,追问那甲胄的工艺,“我是说过要细细的连起来,像粗布那般才难以刺破,难不成真有这样的手法?” “按照你的说法做了新的模具,铸造了极细的铁环,留下的口堪堪能打开让彼此相合,用的铁料也是你拣选过软一些的,如此铸成,再用类似纺织的手法连成片。” 这话让姜暄和的思绪飘到了许久之前,她偶然遇到一次慕容峥在擦拭铠甲,是库房里的旧物,他极少出征只是拿出来赏玩。 姜暄和看了,兴之所至说了些可改良的地方,没想到成真了。 她感动又感激,拉着慕容峥的胳臂得意哼了声,“你当时还说我异想天开,哪有这样的甲胄,现在不就有了?”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做的,所以成真了。 战场渐近,姜暄和骨血里似乎也被点燃起什么火而沸腾起来,她胳臂上的伤也似乎不是痛而是痛混杂着痒,亲眼看着自己的构想成真,在真刀真枪的战斗中大放异彩,这种成就与自豪之感难以言喻。 慕容峥带她上到了另一处角楼上,看她舍不得眨眼似的盯着,“给你也做了一套,就放在你宫里,临行前忘记拿了。” 这话似有所指啊,姜暄和看他一眼,心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战场上,发现拓跋炎不见了,他的人也尽显颓势。 这似乎拓跋炎他一个人不能成什么事,且他带来的士兵都在无可抵挡的刀剑漩涡里化为碎片,怎不算狠挫了他锐气? 第703章 天光已经大亮,姜暄和沉默注视着下面的一地血色,慕容峥带来的骑兵也有折损,但无一人伤亡,那奇异的铠甲让他们通体被包裹着,但脸部用了传统的厚甲,如此若没有神兵利器,可谓是刀枪不入了。 为首武将向慕容峥遥遥一拜,便下令回营,姜暄和的目光追逐在伤患和马匹的脚步节奏中,等队伍快消失才看清楚,来得也不过百余人。 “走吧。”姜暄和收回目光,既然慕容峥来了,阳春关就可以交给他去修复,自己便可从中脱身,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慕容峥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思不在此处,但他分外珍惜此刻相守,漫长的夜已经困住他太久,能再有姜暄和在身边已经让他满足到不愿意奢求其他。 “皇上,这位是?“二人回到营地便被问起姜暄和的身份,慕容峥还有所顾虑,姜暄和就不多犹豫带着笑答道,“我是你们皇上救下的农家女,正求一个名分跟着回宫呢。” 慕容峥无奈,把姜暄和揽在怀里不让她笑得那么花枝乱颤,什么农家女,还名分,真是出来一趟心都野了。 “敏妃,姜相的女儿。”他还是解释了,免得有离谱的传闻从此流传出去,到时又给了她借题发挥念叨自己的由头。 那武将一惊,赶紧行礼,“见过敏妃娘娘。” 姜暄和挣脱出来,虚虚一扶,“大人免礼,还要多谢大人救国于危难,此刻皇上与我都安然无恙,大人功不可没啊。” 她向来是会哄人高兴的,更别说加上真心实意,那武将闻言感佩在心,连道分内之事。 慕容峥也趁势给提拔了一等,“爱卿言重,一路辛苦,待回京论功行赏。” 营地在距阳春关十五里的密,林边,附近荒凉少人烟,平日里只有长途商队会经过。 阳春关有异的风声传得很快很远,此地本来有的一些茶棚酒肆也没了客源,只留下被风吹秃的棚架。 扫开这些杂物,行军帐篷便立了起来,往来的从商队变成了军队。 慕容峥为姜暄和掀开门帘,她却摇头并未进去,“我得跟人汇合,既然你来了,阳春关有你就足够。“ 闻言慕容峥明白,眼下留不住姜暄和,他干脆把人楼到怀里,只是无言地抱着。 “阿峥,我也舍不得。” 姜暄和也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感觉到颈窝里他温热的呼吸,心下柔,软。 若他们只是平凡夫妇,如今可还会这么辛苦? 慕容峥恋恋不舍地离开,不错眼地看着姜暄和,伸手为她理顺鬓发。 其实也没什么可理的,只是他想如此,想为她做更多,奈何暂时还没有机会。 姜暄和也把上半身凑过去,再一次抱紧慕容峥,“真是太久了,等此间事了,我不想再分开了。” 得了她的诺言,慕容峥欢喜非常,刚要问个清楚,再要些好处来,姜暄和就拉开自己腰上他的手,“好了,我得走了,皇上保重。” 怀中空落落,慕容峥苦笑,“我派人跟你去,不许推辞。” 这样也好,姜暄和耸耸肩,又打量他一眼,顺了他腰间的玉牌走。 “阿峥总得留个念想给我是不是?” 慕容峥不置一词,予取予求,看向她的眼神不止眷恋。 他也知道姜暄和的目的当然不止于此,自己的玉牌上是暗刻的龙纹,若关键时刻对她有用自然最好。 于是慕容峥亲自点了十余人作随从打扮,跟着姜暄和离开,临行前,姜暄和仍旧在众目睽睽之下同他相拥,但这次多了一句嘱咐,“留心夜袭。” 第704章 他颔首,目送姜暄和远去后便立刻着手布防,等安排好布防已经是晚膳时分。 入夜该更警惕,但姜暄和却不是,她此前安排拓跋扈去稳定后方了,不过是拓跋炎的后方,不然缠斗时拓跋炎便不止那些人。 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但许久不传信来,自己得去确认他的安危。 按自己说的,拓跋扈的确留下了记号,从城主府那院落开始,一路延伸至边境。 看着远处裘国的点点灯火,姜暄和撇了撇嘴,看来拓跋炎是舍不得在自己的地方燃起战火,却不把其他百姓的命当回事。 继续往前就是裘国了,要过关,姜暄和身侧及时雨般递过来一叠文书。 天色暗了也看不清,姜暄和直接拿了去应付,果然畅通无阻,甚至她带着的人也不曾被过问,看来是了不得的东西,只可惜文书被检查后并没有回到她手里,只好回头问慕容峥了。 因是边境,好些民居也看不出是裘国的还是大周的,姜暄和不动声色注意着周边的动静,但她身后跟着的人太多了,总是引人注目的。 好在拓跋扈的记号七拐八绕把他们一行人给带去了偏僻幽深处,虽也有人居住,却无甚灯火,她走一段便要皱眉停一段,为的就是记得路,不要颤抖着,这里可不是阳春关,而是真正的异国他乡,不能轻易出事。 很快最后一个记号出现,在一扇破旧的门板边上,姜暄和举着火折子看清楚了,外头也能看见里面是点了灯的,她这才推门往里去。 营地外围,慕容峥巡视了一周,确定防备妥当才放心,此刻士兵大多吃完了饭打算休息,也有聚在一起说说闲话的,因此行并非正经出征,武官将军们见慕容峥随意,也便不多加约束。 他站在自己的营帐前仍在犹豫什么,随侍的人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他又问一遍布防,“可派人去查探了周边?尤其是阳春关外的动静?” 此行人少,他也不担心自己,而是不能平白让这些骁勇之士因自己的疏忽出事,再有就是姜暄和,他已决心要做她的后盾,就要万事皆周全不出什么错漏才好,免得还要姜暄和来搭救。 想到这里慕容峥忍不住笑,他是真的不觉得这念头荒谬,姜暄和总有她的办法。 随侍见他笑得莫名也五命令,不敢妄动,不由自主想到了午后那个和他们皇上举止亲密的女子,难不成,人走了把心也带走了? 他咳了两声收束心情,要掀开帘子的手也放下,“无事,朕今夜有守着,免得出事。” 并不是信不过他带来的亲随,而是防备着敌人狡诈,姜暄和的提醒实在很有道理,预备夜里敌袭是这几日生死攸关的事情,他不敢怠慢。 人生地不熟又兵力不够——这也是慕容峥不大放心的,就像一个武人为了轻便只穿薄甲,但真要战斗起来这样的甲胄却不够看。 战局亦然,慕容峥坐在临近外围的地面上,在沙地上画着边境的布局。 火光微微摇动,士兵们也并不懒散,只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着足够自信,这自然是因为慕容峥在。 打探的人回来了,脚步并不急促,慕容峥起身去接,拆开看清楚了顿时失了平静1脸色。 第705章 风乍起,火光映出他僵木的背影,几个参将见状围过来,问是何情况。 “她被抓住了,怎么会。” 慕容峥是不大相信姜暄和会落入拓跋炎之手,但这信上说要阳春关作为赎金,他不敢冒险。 参将们面面相觑,都记起那女子,等着慕容峥下令。 作为拍板之人,慕容峥收起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拿了自己的甲胄和一匹马,武器就在腰上一刻也没有取下来过,如此,他才开口,“不可声张,就如常在此休整,等朕回营。” 无人阻止,比较要是开口就无法从京城来此地了,但不少人面露不赞同。 阳春关本是有驻军的,但如今什么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还要去冒险,慕容峥纵然是天之骄子,身手也足够自保,却也不能抵挡千军万马,如此决定实在算不上明智。 再有就是担不起这样的罪责,慕容峥感觉到了这异样的氛围,又多带了十数人,留了句,“听命行事即可。”,总算再无异议。 他虽不知姜暄和在何处,但一路总有见过的,稍一打听就知道是谁这么晚还带着人在城中穿行。 破板房内,一灯如豆差点因为姜暄和开门而熄灭,她为所见惊得低呼,下一瞬回身吩咐他们稍待。 “我说几句就出来。”她心知自己招摇,不能久留,但拓跋扈满身的血又怎么能跟自己一起走? 几句话的功夫虽然不能马上想出万全的法子,至少可以让他得到治疗。 姜暄和没工夫寒暄,搜罗出身上所有的伤药,什么治外伤的解毒的都一股脑推到拓跋扈面前。 “你还要什么,我即刻去买。他怎么连你都……” 拓跋扈看她一眼,被姜暄和心疼的神色慰藉了些许,也简单说了些自己那边的情况。 “我往水源放了些东西,他们行军被拖慢,三日内若你们走得够远,拓跋炎也鞭长莫及。” 姜暄和知道他没说的是什么,遇到了意外,被拓跋炎亲手或是授意弄成这幅惨状。 而他竟然还在笑,姜暄和说不下去,也恼不起来,只好赶紧把城主府的事和他通气。 说完前情她又给出一个选择,“慕容峥在等,拓跋炎今夜或许会偷袭,既然你也不知他去了何处,若是信得过可以跟我一起回去。” 说话间她把拓跋扈潦草包扎的地方又扯了截他不要的外裳仔细绑好,仍然觉得心有愧意。 不管拓跋扈自己如何看得开,那毕竟是他的国他的血亲,要为了自己去逆反这些,还受了如此重伤……她实在不知如何回报。 “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既然已经回国,我回宫更好,体内心噬若要完全被控制还得回去寻些法子。姐姐也在担心我,若有机会我安排你们。” “那好,你有主意就行。多谢你拖住他一刻,我会记得——” 姜暄和被打断,拓跋扈坚定摇头,“你知道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这句话,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就算他来了也是一样。” 她了然,问了几句确定他要继续待在这,且有法子安然回宫,才收好他用不上的伤药打算离开。 门外的士兵也等得心急如焚,他们并不是侍从,对等待并不算耐心,也因慕容峥的吩咐,对姜暄和的安危格外上心。 这两个都是不安生爱涉险的主,能看见他们安全回到视线里就算烧高香了,好在姜暄和行事利索,在他们忍不住破门而入之前出来,迅速下令回营。 第706章 他们乐见如此,兵贵神速,带着姜暄和往回赶,但路上她却突然停下。 “等等,我回去看看,你们……跟来吧。”姜暄和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她就这样走了似乎不妥。 而随行的士兵,她虽然不喜欢使唤别人,但到底不敢太自信。 那点药水药粉的小手段,遇到势如破竹些的就招架不住,再说了是慕容峥安排来的人,她也没什么不敢用。 她知道他们对自己所为不大放心甚至有些不满不服,但时间不容她多做解释,脚下生风折返回去,却看到拓跋扈认命似的半躺在残破的榻上。 “嗯?你这是做什么?” 他有些欣喜,更多是无奈,姜暄和还是发现了,也不知自己哪里漏了马脚,罢了,能再跟她待会儿也是好的。 姜暄和冷哼一声,拉了角落里另一半榻过来坐在他对面,两手拍了灰下去,好整以暇看着他,“你是不打算走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内伤叫你不能活着去见公主?” 拓跋扈还没说什么,姜暄和笑得不带温度,疾言厉色道,“我真是不该叫你帮忙,哪有人用命帮忙的?就算拓跋炎再下狠手,你就不会躲吗?” “你既然活下来了就该好好惜命!若不是我看了你包扎得潦草,还不知道你不打算要这条命了。这么草率是想让我永远欠着你吗?” 她一声高过一声,但眼里盈盈已有泪意,看得拓跋扈也别过头,心中渐生后悔。 拓跋扈强笑着温声安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真要回去的,这伤看着重,其实还好。我是喝了他们一样的水才中毒,一时半刻不能动弹。” “拓跋炎是下手狠,他防心重倒是没中招,还给了我两剑,不过我不也好好的在你面前么?不必忧心,我休息会儿就走,你也快回去。” 姜暄和板着脸听完,“嗯”了声勉强算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也不挪动,“我跟你一起回去,这一路上你休想不要这条命,让我白白欠你。” 她见拓跋扈不着急,自己也不着急,就这么坐着吧,哪怕等到拓跋炎也杀来了,拓跋扈不走她就不走。 本来一开始姜暄和就没打算让拓跋扈以命相搏,只是想着他熟悉裘国的军队,也熟悉拓跋炎,只需略施小计或许就能拖延住。 没想到拓跋扈真是下血本了,但姜暄和是真受不起这样的牺牲,她相信有来有往,若是自己欠了太多,怎么好说他们是毫无嫌隙的友人,她不愿意让这份情谊变成其他东西或是面目全非。 “好了,你打算休息到何时,我就照看你到何时。这地方也睡不下两人,要不找个客栈住下,我让他们回去一些,也交代下咱们这边的情况。” 门外的士兵也听见了这话,这地方人实在不多,屋子又破,里面说的什么能听得一清二楚。 可姜暄和跟慕容峥的亲密他们也是知道的,这么一来还有几人不知全貌还能服姜暄和就难说了。 等她出来,顿时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神色不对,姜暄和懒得去琢磨,点了几人回去,剩下的也来去自由。 转身时姜暄和手臂碰到什么,冰冰凉的,拿起来一看正是慕容峥那玉牌,不过她暂且用不上,且放在那吧。 里面,拓跋扈艰难起身,还觉得有些晕,脚步不稳,姜暄和犹豫了下还是上去把他搀扶起来,只有人稳住了才好走路,往外头走一些就有还没关门的客栈酒店,银子撒出去了不愁没人愿意让他们容身。 第707章 而慕容峥,他一路找来了巷子,却没看见人,和姜暄和遣回去的士兵也没遇到,不过在那破屋内的确有些痕迹,慕容峥一人站在屋内沉思,知道了些许。 面对面摆了两个可以坐着的木架子,应该是有人来过,把散在地上的它捡起来了。 屋内血腥气重,有人受伤了,但不是姜暄和,她的位置似乎要更靠外,毕竟她不是等在这里的人。 再就是地上沾着的血迹的布料,湿,润的,那就是还新鲜着,刚包扎不久。 他们走不远,慕容峥却也没有明确的方向,只好继续找可能的记号,然而姜暄和根本没有留下这样的东西,找了一圈慕容峥也偃旗息鼓,他从幽深的巷子里露出半个身子,看向晚间尚算热闹的街市。 按拓跋炎的行事作风,若是抓了人,此地定然不会如此安泰,他惯会大张旗鼓,此刻应该不在城中。 至于郊外,那的确是驻兵的好去处,只是他一人断然没有可能去探查虚实,且此行是为了找姜暄和。 既然那些记号能把姜暄和引来这里,那接下来肯定也不会走远。 至于那封威胁自己要阳春关的信,慕容峥也没忘了付之一炬,他熄灭火折子,开始寻找街市上的药铺。 但姜暄和选择先安置下来,二人偶尔也不是那么默契,就这样一人在街头一人在街尾错过了。 城外,密,林遍布,此处作战哪边都讨不得好,于是干脆以林地为界。 若是高处还能看见些灯火,但低矮的洼地却十分适合藏身,尤其是林木的遮掩,还不定能藏多少人呢。 拓跋炎就在树上倚坐着,冷然愤怒的目光看着下面中毒不得安置的大军。 “皇上,中毒之人恐怕早已走远,这……”这参将是想问有无解药,如何处置,但向上峰求救的行径实在是有些丢脸。 他支吾间,拓跋炎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不耐和淡漠。 一点事都做不好,留着有什么用? 参将低着头不敢动作,直到拓跋炎下令,“把今日看管水源饭食的人都叫来。” 人来得很快,齐刷刷一排都躬身等着发落,久久不闻拓跋炎说话,正要鼓起劲告罪,却见身旁血花飞溅,自己也没了知觉。 叫人来的参将后退几步,抬头看了眼,拓跋炎竟然对他笑了笑,然后手一挥,利刃穿胸而过,顿时又倒下一个。 不远处其他士兵也听见了动静,却没人敢出声或是往这边看,拓跋炎为人行事都是他们熟悉的狠毒残忍,只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 接下来如何,拓跋炎还没想好,他那封信送出去了也没个回音。 不过本来也没指望这样的小把戏能诈到慕容峥,毕竟同为帝王,他只是缺历练,在心性上和自己相去不远。 本来也算个对手,拓跋炎很乐意同他玩一玩,但事情竟飞快失去控制,他接连吃瘪,面子也不大挂得住。 拓跋炎一挥手叫来一队人,“去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几个人自然不够,但他只要消息,到时还得亲自出马,到了裘国境内可不是次次都能像城主府那般任由他们安排了。 地窖的气味似乎还留了些在身上,拓跋炎没有洁癖,却不满自己的会被逼到那般境遇。 放眼望去,兵力不足,能自如行动的人也不够护送回京,他懒得叫人保护,径直从树干上飞身离开,留下这一地上吐下泻不能动弹的士兵。 第708章 裘国皇宫已经下钥,但仍有身手不凡之人穿行在屋脊上。 牧云彼时看姜暄和已经安全就离开,他知道拓跋炎所言非虚,若是当时道破姜暄和的身份,他是断然不敢离开她半步。 也正因为深知拓跋炎对前朝皇族的杀心,才不能不顾秦雪尧,交情是没有,无非是顾着姜暄和。 在晚风中牧云想起当时姜暄和的神色,她不当心自己被慕容峥出卖,因为他们早已形同一体,也不担心姜府,唯一慌乱的理由就是自己会不会去救秦雪尧。 知道她们关系的人很少,姜暄和也许对血亲也留有牵念,他想起姜暄和偶尔提起秦雪尧时欣慰又寂寞的眼,决心尽快启程。 只是来到这里才知道,找人不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宫室如云,来往的人也多要避开,他不得不等到晚上,然而给自己时间也意味着给拓跋炎时间。 他匆匆掠过只留模糊的影子,但还是不能确保不会被巡视的侍卫发现。 “这几处无人,其余……”人太多。 宫中大抵如此,大周也是一样,人多时前呼后拥不好单独拎出来查探,就算他已经找到了几个身形类似的,也得一个个跟着等落单的机会。 就秘密寻人而言,还真跟杀人别无二致。 牧云跟在末尾,保持几步之遥,此处花丛树木茂密,掌灯也还是昏暗,他离远些不容易被发现,又可时刻盯着。 好容易等到落单了,他把看前面人走远,伸手要把人打晕再辨认,却被那宫女将身子一偏一矮躲过去,甚至转身来抬手招架。 “你是谁!” 宫女声音警惕,牧云也吃了一惊,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就能和自己打的有来有回。 见牧云不说话,宫女面色暗沉,手下已经开始动作。 暗芒闪过,牧云也并非等闲之辈,稍稍一扭身子便将吃肉的刀子躲了过去,乘机一指牢牢抵了穴,口。 “在宫外,你有没有见过跟这人长得很像的女子?我在找她。” 牧云单刀直入,这女人也不是宫里人。 “你是谁!” 宫女被人牵制,有些羞恼,我可不认识阁下,阁下为何要对我出手! 说话间,手下又多了几分小动作,看着不老实的女人,牧云也不再废话,手起刀落,一记手刀就将人劈晕了过去,丢进旁边的草里。 杀人见血,自己还有正事,还是不要让人察觉才好。 这次是真走得迅速,一眨眼影都不见往哪去了。 姜暄和安置了二人就出去买药,到药铺一开口就被掌柜的说“巧”,“方才也有个人来问止血的药。” “是吗?那人长得如何?”姜暄和状若随意地打听,实则担心是否追兵所为。 至于慕容峥?完全没想到是他,此刻他就应该安稳待在营地里,等阳春关万象更新了再做筹谋。 因为掌柜这话,姜暄和也急着赶紧拿了药回去,客栈也有厨房可以煎药,犯不着在外头露面。 “那倒是长得有点俊,不过没细看,一日太多生意了顾不过来。来,拿着,记得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五服。” “多谢。”姜暄和提着药飞速往回赶,把药给了客栈又吩咐了小二才回去。 敲拓跋扈那房间的门怎么都不应,她就疑心自己的忧虑成了真,这人不顾身子把自己折腾坏了,连自己出去短短一刻钟都不能保持清醒。 第709章 她无奈直接开了门,进去果然看见歪倒在地的拓跋扈。 本来不想惊动别人,但那药都给出去也无妨再差使人帮个忙,姜暄和自己试了又试,的确扶不起来一整个晕倒的人。 “哎哟这客人是怎么了,快快再来一个。” 小二拉上厨子,跟姜暄和一起把人给抬到榻上,姜暄和道了谢便把人送出去,自己坐在旁边等药。 那药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煎好的,按理说她该睡会儿,养精蓄锐,可是昏迷的拓跋扈在这,拓跋炎下落不定,她不敢不睁着眼睛。 到后半夜,蝉鸣都歇了,姜暄和也有些撑不住,门突然被敲响,她甚至一个激灵慌乱掏出短刃,但走近却想到说不准是药好了。 门外小二又喊了声,“贵人,药好了,给你放门口了。” 谨慎起见,姜暄和还是等人走了才开门,把短刀捏地紧紧的,又确认了门外无人只是药汤,才收起。 这药……也是个麻烦的,怎么给人喂进去呢? 好在拓跋扈本来就是半躺着的,姜暄和也只是费了些力气把嘴巴掰开,再拿粗瓷勺子一点点喂进去。 她倒是想直接倒,拓跋扈喝完了自己也好去歇着,但人要是呛着就得不偿失了,她只得耐心些。 不过喂到一半便觉得省力许多,一开始还以为是药碗越来越轻,直到姜暄和看见拓跋扈的睫毛抖动了下。 药碗被重重放在旁边凳子上,姜暄和不干了,“你自己喝,都是你自己折腾的,还好意思磋磨我。” 其实喝药喝到一半拓跋扈就已经醒了,难得能跟姜暄和这么安宁地相处,他也的确是无力,便劳烦她些许,一直在闭目修养,直到她吹凉汤药的风惹得睫毛痒了,才忍不住动作。 这就被她发现了,拓跋扈看了眼自己半躺下的姿态,对姜暄和苦笑,示意自己暂时还拿不起碗。 不管真假,他那灰白冒冷汗的脸都看得真切,姜暄和知道自己终究是承了他以命相搏的情,重新端起药碗喂他。 “你是怎么弄的,我还没问,现在若是还能说话就讲给我听听。” “也没什么,只是想法子混进去,然后打晕了人,下了毒就跑。” 姜暄和冷嗤一声,“那你是在路上把自己跌成这样?” 知道难以糊弄她,拓跋扈只好和盘托出,“被发现了,然后打了一场,我暂且不是对手。” 是了,这才是实话,姜暄和放下空碗,拿来刚买的帕子给他擦了嘴,继续追问,“拓跋炎为何要对你下狠手?” 对此人她了解不多,从过往来看的确是性情残忍的人,但拓跋扈可是他亲弟弟。 拓跋扈看出她有些匪夷所思,故作轻松道,“皇家哪有亲兄弟?更何况我与他一向不亲密,被我坏了事自然要下死手。” 这话没得到应答,眼看姜暄和似乎头更低嘴角更下垂,拓跋扈心中生出后悔,果然不该这么说的,还是让她心里不舒服了。 于是他咳嗽两声,拜托她去关窗户,等人回来就转了个话题,“你可要跟我一起回去?之前也说好的一路照顾我,到了宫里我也可稍稍回报你些许。” 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和期待,姜暄和并不是无动于衷,可……慕容峥已经来了,她真要继续往前么? 姜暄和陷入沉思,起初来此是为了追查拓跋炎,这个危险的人对她和慕容峥,乃至大周都有不可小觑的威胁,她眼下已经同他打过照面,也凭着准备和一些运气险胜,似乎就此罢手也是个选择。 第710章 然而看着被拓跋炎伤成这样的拓跋扈,姜暄和有感受到这份久违的威胁,带着压迫感,让她不得不暂缓相思,记起她本来赋予自己的使命。 思及此处,姜暄和抬头问了句她觉得相当重要的,“你觉得拓跋炎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么?” 虽然直觉已经给了她答案,可事关重大,姜暄和习惯多次确认。 果然看见拓跋扈点头,姜暄和长叹,“我就知道,那我十有八,九是要同你一起回去了。” 或许猜到她要做什么,但劝阻的话还没开口就自己先咽下,他这个身板还要姜暄和照顾,实在没有资格说那种话。 “那很好,我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只是这段时日少不得要麻烦她照顾了,真是惭愧。 “哼,还以为你要劝我别去冒险,看来还是有些自知之明。也别觉得我自己照顾不了自己,眼下不还有一个你要我照顾么?” 她是有些得意的,不过看着拓跋扈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下次千万不能这么搏命了,要是遇不到我你就等着血尽而亡吧,自己都不惜命,谁还愿意来救你。” 把他从那破屋里带出来之后,姜暄和久违地觉得外边的气息实在新鲜,但更印象深刻的是充盈了破屋的血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他出来了,他们此刻都还算安全,相对无言,也睡不大着,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你姐姐能不能来接应我们?若是有你们裘国的人保护自然最好。” 慕容峥给她的人都被姜暄和遣回去了,一来他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若要为了保护自己则更容易陷身险境。 二来那并不是自己的私卫,就算因为慕容峥愿意而心安理得,姜暄和也不大想让其他人掺和进来。 面对拓跋炎那样的人,人多不如人少,人少便更灵活,也省了朝中闲话。 对于这个提议,拓跋扈想了会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姐姐我到了。” 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怎能忘,回家跟家里人说一声不是习惯的事吗? 姜暄和“啧”了声,催促他尽快写家书,“我还担心皇宫里是拓跋炎做主,哪怕是公主也无能为力,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只是你记性不好。” “你说的也没错,但皇宫不是只有守卫,还有各宫的宫人,她们多半听命于自己的主子,拓跋炎不常出现,掌握她们命脉的也不是他,故而你我还是有些机会。” 他并不直说姜暄和想做什么,这种事情心知肚明就好。 姜暄和也投去默契的一眼,这正是她需要知道的事情。 既然如此,拓跋翡玉身边肯定也有这样的人,其他的妃子或是像拓跋扈这样的宗室,肯定也有能拉拢的。 她一个有些权势的外乡人再拉上拓跋扈一起,多少还算是有说服力。 看见了些许希望,二人脸色都好看了些,接下来又顺着宫人说到贴身的丫鬟,拓跋扈暂且没有伺候的小厮,他一路刀口舔血过来也没打算买,反而觉得姜暄和还是需要有个人照顾她生活起居。 “当地就可以买两个丫头,也好过你自己做这些。” 姜暄和不以为然,摇头坦白道,“我信不过这里的人,自从拓跋炎出现,我免不了疑神疑鬼的,要是被他趁机安插了人手就连睡也睡不安稳了。” 第711章 这话也有些道理,丫头们是要在床边门口守夜的,自然得是信得过的人。 信不过是姜暄和坚持的原因,但拓跋扈瞧她这样亲力亲为实在辛苦,便折中想了个法子,“你之前不是带了个丫鬟么?我记得没错的话,她还是有些功夫的,纵然在刺杀中走散了也应该无事。”按理说早该来找姜暄和了,但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回轮到姜暄和愣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忘了,秋叶的确要来的,算着就这几天了,若是她快的话应该在阳春关找我了。” 想到秋叶可能找不到自己,还要在那空落落的阳春关找人,她有些着急。 “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吧,我把秋叶找到了再跟她一起追上你。用不了多久的。” 拓跋扈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你要我这个样子一个人回去?” 姜暄和一想也是,支吾起来,“这,那你养好身子再动身吧。” “那你呢?”拓跋扈紧追不舍,要她给个法子。 一边是苦苦找寻自己的秋叶,一边是风中残烛需要自己看顾的拓跋扈,姜暄和顿觉头大,琢磨半天强装镇定道,“那要不你先在这里修养几日,我把人找到了就来找你?” 这不还是没说吗?拓跋扈都要气笑了,“你担心她一个全须全尾的人也不担心我?” “这哪能一样,是你说我没人照顾的,我这不上赶着找人来照顾我?”姜暄和也笑,带着得逞的戏谑。 秋叶刚到阳春关就打了好几个喷嚏,一开始还沾沾自喜,是姜暄和在想自己吧,后面又打了几个,她脸色就黑下来了,这肯定是有人在骂自己。 刚来阳春关时她也无措过,空城显示出这里发生过不得了的事情,多半不是好事,那姜暄和呢? 秋叶难免担心,担心一阵子又觉得不必担心,那可是姜暄和,她那么多的办法和手段只会让别人吃瘪。 不过找了两日还是找不到人,秋叶就疑心人根本不在这,转而往别的方向去,要么姜暄和回去了,这不大可能,她一路走的都是最快的官道,不也没碰到。 那她就是往外走了,裘国,她得去裘国,于是秋叶开始准备过关要用的文书之类,但当自己站在关外,才发现这阳春关真是空城一座,她平日里遇到的留守的百姓竟然是最后的人烟了。 于是秋叶担心的过关就这样毫不费力地一步跨过去,到了裘国那些文书倒是用得上了,这还是当初为了方便两地商贸往来才行的方便。 来了裘国事事新鲜,秋叶此行带足了盘缠,看此地熙熙攘攘就知其安定,想来姜暄和也会因此在这里暂且休息。 她一路吃饱喝足,还买了些觉得姜暄和会用得上的玩意带身上,到了晚间住店时,也选了临街最好的一家客栈。 等住下来再慢慢找人吧,秋叶趴在栏杆上看下面的街市,裘国说起来也不算大,退一万步说,哪怕姜暄和去了裘国的国都,她四五日内也可以赶去。 不过阳春关这情形姜暄和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在这边陲小城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第一晚她安心睡下,舟车劳顿叫她睡得很熟,很安稳,自然没听到夜半翻箱倒柜的动静。 但次日她就被楼下的骂声吵醒了,一下去看才知道桌椅板凳砸了稀烂,后厨里出来几个收拾东西的小二也是灰头土脸,怨言不断。 第712章 “这是哪个天杀的,把我好好的店搞成这样,什么仇什么怨。” 掌柜又气又难过,住店的人也直说邪门,有人叫他报官,只得了他一个白眼,“我还不知道要报官?要是官有用我这能被砸成这样?” 早饭是吃不成了,秋叶越过废墟,往外头去,买茶时听了一嘴闲话,这样的事还不只一家。 “你们说说是不是大周那边来的土匪,这么横行霸道的,柜子里钱拿走了不说还要给人东西砸烂。” 两国之间的敌视大概也寻不出缘由,秋叶并不生气,听过就过了,这样的闲话甚至不能算作情报,道听途说只能叫人知道可能有这回事。 至于这群人是怎么样的,是哪方势力,她决定在找出来,因为直觉姜暄和也会为了身在他乡的不安而调查此事,秋叶感同身受。 于是她先去看另一家被打砸了的,也是能住客的酒店,不过这家却低调许多。 难不成掌柜的知道内情?秋叶立马警觉起来,过去要打探一二。 谁知那掌柜看着面相不算精明,见她来了马上招呼伙计把门板上上,这是要把她拒之门外啊,果然知道些什么,秋叶更确定自己的猜想。 不过,他大白天的把门板封起来,之前那些客人呢? 这些倒是能从路过百姓那里打听到,尤其是住得不远的,当下就跟秋叶说了,“这家啊是有些关系的,早早听到风声要走了。这店也不要了,你没看见一大早就把人全赶出来了,钱也不要就是着急跑路。” 秋叶顺着问,“怎么突然要走?去哪呢?” 说话的是个老爷子,年纪大了对这等事格外感兴趣,什么细枝末节都搞得清楚,也省了秋叶的事,“去京城,这里马上要打起来了,有权有势的都赶着走。这老板的表侄在京城当个小官有几亩地,他投奔去了。” 秋叶点头表示明白,正要道谢,那老爷子却要继续说老板的表侄有多大本事,她不感兴趣便抽身走人。 客栈酒店也是找人的目标之一,若是借此机会装作被驱逐出来的客人,到能住下的地方去问一问,说不定就有发现。 她顺道又买了几个饼子,临街坐着吃了一个,剩下包好揣进随行的兜里,这便启程去找人。 姜暄和睡得不大安稳,她搬了榻在拓跋扈附近睡的,榻有些硬,她心神不宁更是难眠,醒来时也不记得熬到什么时辰。 不过醒都醒了,她看一眼拓跋扈,就去吩咐药和早饭,一出去便看见了满地狼藉,还有无精打采收拾残局的小二。 她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来,知道要客栈做早饭是无望了,还好这次的房间窗户足够大,从这下去也不是什么莲花池。 好容易到了街上也是意兴阑珊,晃悠着走到了街市尽头,时日尚早只有卖早点的铺子开着,她却没去排队,而是呆呆地在想什么。 好消息忘记什么事了,什么事呢,姜暄和愣是想不起来。 等她带着早饭小心回来——自然这次是走正门,回来时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好些商贾在柜台要住店,她才放心进来,而后便看着被人写了不知什么裘国字的顶梁柱,想起来了,好像是没给秋叶留记号。 哦,难怪她找不到自己,估摸着早该来了的,看到阳春关那样子也知道自己不会留下。 第713章 想到得留个记号给秋叶,姜暄和上楼之前不动声色拿指甲刻了什么上去才放心,希望秋叶不要太着急,这做记号的地方的确隐蔽了些。 房内拓跋扈已经醒来,问她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睡得太熟了,只知道似乎有什么人来抢了银子还砸了店。” 她久在宫内也不晓得外面的人是怎样五花八门的,遇到这样的事只觉得是因为身处边境,多有匪徒之流,避开即可。 但拓跋扈这么问就不会是这种简单的情况,他对这种情况有些熟悉,隐约觉得像是什么人的做派。 姜暄和没过多久也反应过来了,“你是觉得这事不简单?是你认识的人做的?” 通过看拓跋扈的神色,姜暄和很快就猜到了拓跋炎,“不是,他这么劳民伤财是为什么?那咱们还住不住了?” 拓跋扈不语,他也没有太多能实现的选择,所以决定权还是在姜暄和。 “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再想。”姜暄和决定先养精蓄锐,反正闹了这一场也没发现他们俩,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这异地的饮食姜暄和是一路习惯过来的,反而拓跋扈出人意料地吃不下去。 姜暄和都抹抹嘴收拾起来了,他那份还在面前没动几口。 起初姜暄和还以为是他身子不适,说应该先喝药的,这就要拿着药包去嘱咐厨房。 拓跋扈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叫住她,不情不愿吐出几个字,“我不大吃得惯,这味道有些重。” “吃不惯?这不是你家乡的吃食么?”姜暄和不敢置信他这么说,那油炸的酱肉卷可是她特地闻到了香气才买回来的,就怕他没胃口呢。 想了想以为是拓跋扈有伤在身,需得在饮食上忌口,但问了他却不是这样,就是单纯的吃不惯。 “啊?你……那我去给你要碗肉片粥,就放点盐巴那种。”她想来想去没说出什么来,实在不好对病人苛刻。 只是这莫名其妙的挑嘴让姜暄和一出门就憋不住笑,门都还没关严实。 拓跋扈在里面已经抓紧了被褥脸色憋得通红,实在不是他挑嘴,这浓油赤酱的东西他活到现在都少吃,口味这东西不是一时半刻能习惯的。 也不知姜暄和是怎么那么喜欢,难不成大周那边喜欢这样的饮食么?他去时也没觉得啊。 肉片粥吃完,姜暄和也从门口小二那拿了药来晾着,二人没察觉危险的迹象,暂且不担心追兵,便如昨日一般聊起来。 门外楼下大堂里,秋叶已经找到了柜台,如常问还有没有空房间,她环视一周,这里也被砸过,然而很快就修整好,不少人都在大堂里坐着,或等人或吃饭。 看着还好,不知这里会不会有她要找的东西。 掌柜指了上头,“就剩下天字的两间,一日二两,你看要不要。” 这要价真咂舌,但秋叶不愁没银子,她到处转悠了一圈,看着是在考虑,实际是在找某个可能的标记。 之前去了好多家都没有,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姜暄和忘记了,不过这街市很长,客栈也挺多的,一上午逛下来竟然连一半都没找完。 秋叶之前还以为裘国只是个边陲小国,如今亲身来了才知道,只是边境就有如此繁华的地方,真是不简单。 只是她找记号也同样不简单,找了半晌没看见,她也担心再看下去会不会被人以为来找茬的,便想着这家该是没有,换下一家。 第714章 秋叶路过柜台,那掌柜叫住她,低声道,“一日一两,再低没有了。” 她哭笑不得,又不是为了这个,不过这价钱也不错,她之前住的地方太过潮湿,屋子修得不大好,不如换一家,反正接下来也要挨个去找,这家店位于街市正中,也算方便。 于是秋叶掏出二两,又摸了些碎银子出来给他,“饭钱。” 那掌柜当即高兴收下,赞不绝口说肯定好吃。 “行,房间在哪带我去吧。” 这家店的确是这附近最大的,故而大堂人很多,有人看着秋叶觉得熟悉,但一时不敢认,或许也有别的什么考虑,让他只是观察,按捺住想要上前仔细看看的冲动。 反正这就是个小城,早晚会找到的。 那人喝了杯里最后一点茶,快步到柜台要了最后一个房间。 城外营帐,拓跋炎趁着天不亮就回来,叫醒了为首的将领,然后所有人都迷蒙着眼和脸站到他面前。 拓跋炎的声音倒是很能让人清醒,他只不过带着笑意淡淡问了一句“睡好了么?”再没人敢不瞪大眼睛,等着他的命令。 其实无人知道拓跋炎是去做什么了,也不敢过问,但看这语气这架势,大约是铩羽而归了。 “即日起搜查全城,遇到可疑人等立刻抓来见朕。不得有误。” 他气势骇人,说完便回了自己帐内,无人敢追问或求他解释一句,自然也就不知何为“可疑”。 之前被人下的毒并不是所有人都好全了,但一刻内,除了拓跋炎所在的帐子都收了起来,士兵们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虽然不少人的精神看着不大好,甚至身子都还在颤抖,腰身难以伸直,但带队的将领不由分说就要启程。 他发号施令尤其响亮,生怕拓跋炎听不到,等军队开拔,那一个孤零零的营帐看着就格外滑稽。 也许拓跋炎也是这样想的,他很快就出来,点了把火便也往城里去了,他动作随意,神色轻松,仿佛在帐子里领悟了什么似的,已经没有刚回来时的阴沉。 浓烟很快吸引了走在前面的军队,一人提醒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停下往回看,此刻还有谁在后头不言自明,他们忽然觉得浑身更加冷,似乎有什么悚然的东西萦绕,再也不敢停歇。 与此同时,这滚滚浓烟也很快引来了云雨,在军队行至看到城门的位置时,头顶也阴云密布。 下雨行军是最苦的,但无人敢有怨言,士兵们只是强撑着或搀扶着继续走,那神色不像要去搜查,更像是要去真正的战场拼杀。 城里渐渐起了要打仗的流言,这是姜暄和在大堂里听人饭后闲话才知道的。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阳春关早就经历过一回了。 “真有这样的话?”拓跋扈紧皱着眉喝完药,还不忘记接住姜暄和的话。 但姜暄和已经没有蜜饯给他了,说是习惯了就不必浪费。 姜暄和不接话,觉得不值一提,“他们闲得没事了便开始传谣,打不打还能有你清楚?” 拓跋扈就是皇子,他若是对裘国的事还没有街头百姓清楚,那还真有几分滑稽。 既然他想说这事,姜暄和也搬了板凳过来,“那你有何高见?拓跋炎到底打不打?” 只见拓跋扈摸摸鼻子,不直视她,“这……” “这……”姜暄和学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皇子呢,你不如也下去坐着一起说道说道。” 第715章 二人都笑,甚至在笑声里寻出了一些短暂的安心。 养伤需要些时日,为避开追兵守卫他们深居简出,日子渐渐无趣起来,就什么事都有兴趣掺和。 如此安稳的时光不知还有多久,姜暄和笑得畅快轻松,面前拓跋扈也毫不在意自己要在此费些时候养伤,同她一样享受此时的安宁。 隔壁秋叶自然听到了这热闹的笑声,还是一男一女,她一面埋怨这屋子还是不大好,一面又羡慕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店家早上才被砸了,他们有什么乐的,难道不知这地方已经危险起来了么? 她收拾好随身之物,留下了大半在房间里,而后出门寻人,也许要找远些才能寻到些蛛丝马迹,秋叶如是想。 不过走之前,秋叶还是谨慎地在店里巡视了一番,想找到那遍寻不得的记号。 掌柜的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女子,上前笑着问了句,秋叶“哦”了声,站直了看向他,“昨夜哐当哐当的睡不好,我疑心的哪里不稳当了,今晚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住你这了。” 这话果然有用,掌柜的马上就找了几个人来查看,只是他们的目的跟秋叶到底不一样,她来时从门外找到门里,现在倒着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那记号。 如今还得等这些人像模像样地检查完,秋叶糊弄过去便出门了。 大堂里不少人都看着自己,但秋叶没在意,她那一番怪异举动的确惹眼。 其中一人起身跟上去,但动作却并不见谨慎,反而大大方方地过去,秋叶走了一段也感觉到了这人,脚步越来越快。 “这位小姐等等,我……” 秋叶见多了这种人,身侧的手已经扶上刀准备着,谁知一回头一个熟脸,他乡遇故知,顿时惊地话都说不清了,“皇……您怎么来了?” 她左顾右盼,又确认了一遍,自己的确在裘国,那慕容峥,他们的皇上,为什么也在这呢? 看秋叶脸色变换满是不可置信,慕容峥也坦然,他一开始也认不出秋叶,因为那一身本地人装束太让人费解,直到当面见了才知道真是她。 只是作为姜暄和身边的人竟然都没找到她,慕容峥不抱希望地问了句,“来找姜暄和,你可有她的踪迹?” 这,这话可不好回答啊,秋叶没想到姜暄和不止不给自己留线索,慕容峥也在苦苦找,虽然不合时宜,秋叶竟出现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未曾,我也还在找,要不……”一起?秋叶没说完,慕容峥就应了声算作答应。 问过秋叶的打算,慕容峥也首肯,“她的确是爱乱跑的,若是城镇里找不到,少不得要去边远些的地方。” 二人身份悬殊,一路上便没有多少话,等找了一圈累到没力气说话,便也回到同一个客栈,各自休息去了。 看着秋叶与自己的房间只隔了一间,慕容峥也生出些遇到巧合的微妙感。 至于中间是什么人,他暂时还没力气想,草草洗漱便休息了,秋叶还没有,她翻出地图拿出炭笔,在今日所寻的地方花了个叉。 城镇所在的一大块本来也要划上的,但她是想,地方太大了,人很多很乱,一时间找不到不代表姜暄和不在。 再者,姜暄和不留下记号也许是不想他们找来,只是个中原因暂且不知,心烦意乱,秋叶很快收了这些,叫了水准备沐浴,又听到隔壁房间的笑声。 第716章 她这次有些恼了,这都几更了,但还是往耳朵里塞了棉花睡下。 姜暄和今日得了些有意思的棋牌,带来给拓跋扈一起玩,谁知道他不大通这些,还是姜暄和教了半天才玩起来。 “皇子都跟你一般规规矩矩的像木头吗?什么都不会,这还是你裘国的玩意儿呢。”姜暄和嗔他,都赢了十几局了,自然玩得高兴。 难得有消遣,拓跋扈也乐得让她开怀,至于自己,也能为她去学一些,只是他看着木片上的点数,实在有些伤脑筋。 早到了该就寝的时刻,姜暄和还没睡意,拓跋扈几番提醒她都被驳回,最后只好拿自己要挟,“我还有伤,不能陪你熬着了。” 如此,姜暄和才肯收拾铺盖回去,她住在三楼末尾一间,和拓跋扈还有些远,这房间本来是一来就开着了,但拓跋扈身子好了她才搬回去。 出门时外头都没人了,只有小二在擦桌子关上门板,看来真是晚了。 姜暄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心道的确不该玩太久,都忘了正事。 所谓正事,姜暄和躺在榻上绕着自己头发思索,拓跋炎下落不明反而是好事,不过以后还是要找他算账的。 再就是阳春关,既然拓跋扈好了那她还是回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帮上忙,也给秋叶留下个记号,总觉得一个不太够。 不知在客栈的那个她找到没有,真是让人忧心,一连好多天都没她的消息,姜暄和喃喃,“早该到了啊,怎么不见人呢?” 思绪很快轻飘飘飞起来,变作姜暄和的模糊的梦境,大概是心情不错,外边也都安然无恙,今晚她睡得极好。 拓跋炎带人入城是浩浩荡荡的,他赶上队伍之后天便开始下雨,让人不由得想,这到底是福是祸呢。 天象总是容易让人多想的,拓跋炎自己不觉得,便仍旧如常号令行军,城门守备自然认得皇帝,很快给开了门,一句也不敢问。 大队兵马入城,拓跋炎却留在城楼上,他眯起眼看着,心中油然而生自豪。 大周的阳春关已是废墟一片,哪比得上这里,当日慕容峥给他的羞辱,这几日就能清算了。 他不是肯吃亏的人,自认行事更胜慕容峥许多,眼见士兵入城四处搜查,嘴角的弧度越发扩大。 在哪躲着呢,第几日会被找到,狼狈着身形让人架着带到自己面前?光是想想拓跋炎都激动不已,他不亲自前往就是要享受这份从容和自得。 如今攻守易型,又得了慕容峥的行迹,到了自己的地盘上,慕容峥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飞不出自己掌心。 等着吧,看如今是谁招架不得。 他回身下楼,被匆匆赶来的城主迎接,却不置一词,径直越了过去。 此刻心情好不计较那难看的谄媚嘴脸,但他的眼神已经给出警告,再喋喋不休惹人厌烦,即刻就要人头落地。 城主两难,一方面这贵客驾到不得不接驾,但拓跋炎又不近人情,他久在边关也不晓得这位皇上的性情如何。 是个难伺候的,他畏畏缩缩跟在后面,身后是拓跋炎留下的亲卫,压迫感十足。 好在城主府里早就得了风声布置起来,也不至于怠慢了。 客栈,起得早的如秋叶和慕容峥,已经早早出发去别的地方了,起得晚的如姜暄和,被楼下地动山摇弄醒不算,一睁眼就看见有人往里闯。 第717章 她大惊失色,手下意识伸到枕头下握住刀,还好昨夜偷懒没脱外衫,此刻一掀被子就能行动自如。 门口全副武装的人起初只显出粗暴的行径,看见姜暄和了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她最厌恶如此,但半边身子和短刀隐没在阴影里,静候时机。 外头吵嚷得很,姜暄和来不及顾着拓跋扈了,他们要是动了皇子肯定没好下场,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门口那士兵开了门很快就嚣张往里走,嘴上说着例行检查,脚步径直往榻这边来,对姜暄和严阵以待的神色视若无睹,甚至伸手过来。 姜暄和把他脸上得意又贪婪的神色看了个全,顿时内腑翻动,只觉恶心。 但她需要这个千钧一发的机会,因着靠近了,姜暄和才好往他脖颈处下手,同时对方也避之不及。 人的脖颈最是脆弱,最厚的甲胄也不会连着脖子,等到这士兵的脸在面前放大,姜暄和看准时机动手就刺,谁知门口突然喊了她名字。 “你先别——还是来晚了,你无事吧?”拓跋扈看着地上血流如注的士兵,再看姜暄和,她面无表情地拿床帐擦擦短刀,利刃顿时如新。 “怎么了?心疼你的百姓了?” 姜暄和冷笑,这几日的安稳让她差点忘了本能,好在反应及时,那士兵的手还没碰到自己,就剧痛难忍僵住,继而倒在一边。 拓跋扈来得也算及时,姜暄和不看他,开始收拾包裹,“得了,这也不是你的命令,不过你身子也大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她无意迁怒,哪都有这样的人,只是拓跋扈刚才那一声阻止让她心中有些不好受。 就是杀了个登徒子又如何?姜暄和自认占理,对拓跋扈便冷淡了些。 “你现在出不去,等我安排。”拓跋扈似乎情急,把她一拉,又挥出劲风让虚掩着的窗户打开。 姜暄和还不明白他做什么,很快又有士兵进来。 “怎么死了个?谁干的!”说着就要招呼人冲进来,倒也看了眼窗户,但目光还是紧紧锁定着榻前站着的人。 正搜查,他背对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藏了个人? 拓跋扈背着身时的角度正好遮住姜暄和,闻言很快怒喝道,“吓到我小妹了,还不出去!” 那士兵竟真的告饶,很快离开,甚至还把门带上了。 二人轻松下来,姜暄和很快从惊险中回过神来,仍旧收拾东西,也在想方才拓跋扈的应对,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同。 不得不说拓跋扈的身份好用,但姜暄和对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哥哥还是有所不满。 “这会又是你小妹了。这些人是查什么的?你可知道?” 看他们对拓跋扈畏惧,姜暄和理所当然觉得他知道内情,但拓跋扈开口时有些无奈,“我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而是一个与我相熟的将领,我的身形与他类似,方才刻意学了他的声线,好在混过去了。” 姜暄和心说难怪,自己的直觉还是准的,她手上使劲把包袱系好,一甩就背在身上,接着他的话继续道,“那你不是也要偷偷摸摸的?毕竟声音又不是脸。”。 “嗯,只能这样了,咱们还是等他们搜查完了再离开。” “你可知道他们要找谁?” 话一出口姜暄和就已经知道答案,有些慌了,“不会吧,我在你们裘国名气这么大?” 拓跋扈也愣住,二人之间忽然有些尴尬,姜暄和的思绪过了会儿也转过弯,笑道,“好了,我知道不是我,是慕容峥?难道他来了?” 第718章 这恐怕是最靠谱的结论,拓跋扈默认,知道这是为了姜暄和,可她已经答应自己会去裘国,这其中的变数恐怕就是慕容峥了。 姜暄和还没想到这里,只是过去门边听动静,沉重繁杂的脚步声没有走,但没有打砸,似乎并不是那晚的人。 看她的神色,拓跋扈也想到了,“你的判断或许不准,这只是其中一队,拓跋炎他手下很多这样的人,还有一队亲卫。我没见过,但也听说过他们残暴跋扈的作风。” 那不是跟拓跋炎如出一辙?姜暄和凝重了神色,若真是这样,那晚如此作为是什么意思呢?警告? 暂且不想了,因为三楼的士兵纷纷下去,她有些等不及,又过去窗外看看,没想到下面黑压压站满了人。 窗户是行不通了,怕是一下去就会被人接住,而且拓跋扈也没有要动作的意思,看来真得避其锋芒。 动弹不得,姜暄和想到他们现在是这么个情形,方才面对匪徒似的士兵可以忍,是因为她知道肯定能取那人性命,现在忍不了,是她的确无能为力。 拓跋扈不动声色隔着衣裳握住她的手腕,摇头示意她不要妄动。 罢了,姜暄和取下包袱抱着,把小凳搬来坐在门口,拓跋扈瞧她这样还怪有意思的,忍不住发笑。 “笑什么,我今日本来要去阳春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的,遇到这么一茬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关去。” “日耀城并不拘往来商客,你放心便是。” “什么日耀城?” 姜暄和抬头,有些不解,拓跋扈刚要开口,她抢话道,“哦,就是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名字不错,什么由头?” “说了怕你不爱听。”拓跋扈从这些小把戏里察觉她是生气了,可方才他实在无法在拓跋炎的兵马包围里护住姜暄和,只好先隐忍,也的确是委屈了她。 “你说就是,我现在等他们搜查等得不耐烦,什么话都是有意思的。” “那我说了,你不许气。日耀城是拓跋炎起的名,当初他在此一夫当关,以十万军大胜你们大周百万,得胜时恰逢日出,故此得名。” 姜暄和果然瘪了嘴,甚至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该问你。” 外头动静小了些,但还是吵嚷得很,姜暄和知道时候未到,便接着问下去。 “他真有这么厉害?”姜暄和半信半疑,战争这种事总是有人愿意给当事者造势的。 闻言拓跋扈不带犹豫地点头,让姜暄和的猜想破灭。 “所以我要你当心,再等等吧,很快就能走了,你要去阳春关我也陪你去,用不了几日的。” 这还算有些诚意,姜暄和气消,却换上凝重,若拓跋炎真这么强,一对一或许更好呢?就像是那日的巷战,比起千军万马倒也是一对一了。 若是上阵打仗,她知道自己经验尚缺,帮不了太多,若是以所谓的奇技巧取胜,或许还有希望能拿捏住拓跋炎。 总之姜暄和是跃跃欲试了,拓跋扈看她竟然兴奋起来,这是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对此他也只能叹一声,继续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似乎结束了,我出去看看。”拓跋扈很快出去,小心地没有把门开得太大,姜暄和的小板凳还在那,人也懒得挪,存心较劲似的,只能他来小心些了。 浩大的阵仗传递给姜暄和的是脚步声的齐整,这拓跋炎竟然在城中行军,真是…… 第719章 不过人已走远就不会碍着他们,拓跋扈的声音很快回来,似是从大堂传出,“好了,出来吧,咱们先去外边看看,抓紧时间出关为好。” 她的包袱重新背上身,吐出口浊气出来,却看见下面站满了士兵。 同样的甲胄,同样的残忍神色,那被捂了嘴的掌柜正目眦欲裂地朝她晃动,不知要说什么,拓跋扈不知所终,眼下只有桌椅板凳得以保全。 中计了,真是有意思,姜暄和眼里凛然,手里包袱一松,落在地上,转身就跑。 这么多人,她可不想变成肉酱,走为上计。 一瞬间姜暄和就回身进了房间,关上门,拉来桌子挡住,似乎有些慌乱了,把被褥也丢了过去,接着便跑到窗前想脱身。 然而下边是个不深的小池塘,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拓跋扈不在,牧云也不在,姜暄和总不能自己跃下去,这下真是进退两难了。 不过门口似乎没有士兵砸门要她出来,姜暄和半趴在窗口的动作顿时有几分难言的可笑,她也不红了脸,见到那样的阵势自己的反应还算快了。 只不过不抓自己,还抓谁呢? 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设想在姜暄和脑海里孕育,而后她发现自己真的没见过隔壁房间住的什么人。 方才回头匆匆一眼,似乎也只有隔壁的房门是关着的,那些士兵为何严阵以待也没有强行闯入? 诸多疑点让姜暄和很想在身边的墙上开上一个洞,亲自去看看是不是慕容峥在。 可惜不能,姜暄和不仅不能过去,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难道真是死局? 她深深吐气又吸气,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挪着脚步到了门口,若想出去还是得乖乖走,而不是跳,且耳边传来脚步声,让她越发心惊却又指挥不了自己的腿脚。 不知这是否就是恐惧,她耳边脚步声渐进,紧接着的就是门被敲响,她肩头忍不住耸起,牙也咬紧了。 敲门一次没开,那人又敲一次,这次姜暄和听清楚了,是在敲隔壁的门。 另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设想也冒出来,是不是她能安生走出去呢? 但理智尚在,姜暄和就不可能自己走出去,她强自克制恐惧的本能,微微颤抖着手摸出贴身放着的药。 还是那个锦囊,不过她来此之后补充了一些,眼下用得上的也有几样。 第二声敲门沉寂下来,脚步靠近,姜暄和捏紧手里挑选出来的药,混成剧毒的药粉,一小瓶有腐蚀作用的药水,还有一粒假死药,都是轻易不启用的,就看待会是什么形势了。 门外的人站定,姜暄和甚至想象出他的手抬起,还想到若是强闯进来,自己是把药粉撒出去还是把药水撒出去,至于剩下的,她刚才都活生生跑进来了,再吃有用吗? 预料中的敲门声并未传来,反而是大堂里门板被人拆开,发出咣当一声,随着不知什么瓶瓶罐罐的落在地上。 外头一声熟悉的“不好!”之后,马上乱战起来,姜暄和心跳如鼓,听出来是在缠斗,却不知是什么人。 脚步声再度响起,似乎是放弃了这边,转而飞速下楼,跟着的还有好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姜暄和顿觉棘手,此刻出去说不定能从乱战里找到机会离开。 也是受够了这窝囊气,姜暄和自己把凌乱的被褥和挡住门的桌椅都拉开,门猛地打开,一具没了生气的尸身便倒过来。 第720章 姜暄和心惊胆战,侧身避过夺了人生机的剑光,正后悔着要关门,持剑人顿住,叫出她的名字,“暄和?” 姜暄和就那样看着,脚步不由自主往下,她外袍都提前浸湿了,此刻似乎出神,丝毫不担心头顶会松动什么落下来,只是往前,接近这个浑身燃烧的士兵。 看人挣扎本是痛苦的事,但若是之前自己挣扎过就会完全不一样,攻守易型,姜暄和嘴角露出怒极的笑,似乎此刻才明白这话其他的含义。 她弯腰捡起剑,似笑非笑看着地上滚动试图灭火的人,这时候又不敢碰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这把剑,还是这场火? 刀剑将歇,姜暄和眼前已经没有别的颜色,她挥剑染上血色,然后带着这把堪堪能提起的剑上去找人。 “还不走?”慕容峥见姜暄和全副武装,心下稍安,暂时对拓跋炎收了架势。 他的软甲也是水火不侵的,听到噼里啪啦烧起来也飞快寻空档刺了拓跋炎一剑,如此才能有空隙将耳鼻捂住。 但哪怕拓跋炎也有法子安然出去,他也是孤家寡人了,折损良多也不知如何收场。 姜暄和把剑丢在他们面前,看拓跋炎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了,拓跋炎也在看她,带着本不会有的防备。 “你的人禁打不禁烧,你也是。” 姜暄和见他一笑,抹去脸上的血痕,想说话却忍不住咳起来,狼狈非常。 “陛下!咳咳,陛下在里面,快救火!”门口似有松动,传来火被浇熄的声响,但更要紧的是垮塌的横梁和呛人的缭绕烟气。 慕容峥不打算继续纠缠,他闪身躲过快烧完倒下的门板,看见里头开着的窗,顿时对姜暄和投去一眼催促。 姜暄和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拓跋炎,外面来的不是他的人,如此四面楚歌,还要以命相搏继续对峙么? “下次再动手,记住今日。”拓跋炎神色难辨,此刻他是真对姜暄和上了心,开始注意这个不起眼的,本来是人质却异常狠心敢为的女子。 话落,姜暄和踢开地上带血的剑离开,那边慕容峥已经准备好带她走。 她心中半点快意也无,放了狠话本应得意,但她却还觉得不够解气,被围困的困顿,害怕和屈辱不是这一场大火就能烧得干净的。 若有所谓战意,她的已经被拓跋炎三番四次挑衅给撩拨起来了,今日只是开始,她早确信自己就算不会武,也有的是法子让他知道,谁都不是软柿子。 火场只剩拓跋炎一人,他迟迟扯下衣摆系在脸上,心绪繁乱,飞身而下时把地上那被烧了半死的统领也拎了下去。 人还没死,被姜暄和当着脸划了一道,身上盔甲已经焦黑却是解开的,满脸灰烬,想来是被呛住了。 到了一楼火势更是凶猛,外头早已无人,拓跋炎破开门轻而易举,拎着人离开不久,整个三层客栈就彻底塌下来化作灰烬。 他就这样立着看,看到手里人已经奄奄一息,才带着走了。 慕容峥带着姜暄和落地之后就松开她,待她解开脸上的包裹,又仔细瞧她的脸色,“别再气了,先去阳春关吧,有马匹,很快。” 姜暄和摇头不语,又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慕容峥,不远处等着救驾的人也不急,反正人都安全出来了,有的是时间等他们温存。 第721章 秋叶想上去被人拉回来,那将领一脸着急,“你怎么这么……亏还是娘娘身边的女官,人家你侬我侬的去了做什么,碍事。” 秋叶白一眼,“这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至少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火场就只有焦心,怕姜暄和受伤,不过转念一想,皇上都在,肯定是无大碍。 一路心事重重,姜暄和回到营帐还是神色落寞,秋叶本来找到人了兴高采烈的,见此也不敢多做打扰。 晚饭姜暄和也是丝毫不吃,还是慕容峥料理诸事间听说,才匆匆来了。 端着简单小菜,等秋叶掀开帘子,慕容峥进去就看见坐在床尾呆呆的姜暄和。 那场火是她放的,看这样子还是受了刺激,他叹息自责,到底没有呼好她,原以为只要拖住拓跋炎就能让她有机会离开,谁知道…… “暄和,来吃点东西。”她没应,并不是心情不佳不想,而是似乎没听到。 慕容峥把东西放下,蹲在她面前,姜暄和的眼睛才有了点神采。 这么一看慕容峥更心疼,她额角碰伤了,此刻已经有点肿,该是很疼,且脸上还有灰土沾着,是自己疏忽。 他拿出秋叶备好的帕子给她擦,却被姜暄和握住手,她在颤抖,脸色也隐隐激动像在跟什么做抗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暄和,暄和你听我说,都过去了,你不必再想。无人伤亡,客栈也照价会赔给人家。你什么都没做错,真的。” 姜暄和肩膀耸动,咬紧牙武捂住脸,又放下转而捏紧拳头,她也没哭,只是太多情绪在心里冲撞,她就着慕容峥的手把脸擦干净了,又沉默着吃了点菜。 今天的羊肉烩其实很嫩很美味,但她吃着吃着反而开始抽鼻子,把碗一放就重重吐出一口气。 “凭什么把我关在那里,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不还是被我困住了!” 慕容峥要开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听姜暄和越发激动地继续,“那把剑,我后悔了,我就该心狠点直接了结了他的人,再像你一样刺他一剑。” 她不断重复着好气,气死了,又把碗拿回来吃完了大半个盘子里的烩羊肉,慕容峥见状稍感安慰,赶紧出去拿了壶茶水。 茶壶还没落稳就被姜暄和夺去,打开盖想了想还是倒在碗里喝,喝完又抓着慕容峥的手,还是抖,最后干脆紧紧抱着。 剧烈的呼吸带动胸膛震动,慕容峥心底软得厉害,缓缓抚着她背脊,他知道自己不必再说什么,她一点都不怕,她只是被人惹恼了,就算这样都不肯下死手,他的暄和总是让人心疼又心爱的,仅此而已。 秋叶在外头徘徊了几个来回,脚步声倒是不大,只是里头怎么吃饭吃了这么久,她还有些话想说愣是找不到机会。 路上姜暄和就愣愣的,她想上前去,但慕容峥在,她被那将领隔离开,说不要坏事。 现在也是,她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找到了个慕容峥不在的机会,顺便去送个饭吧,又没她的事了。 姜暄和就那样看着,脚步不由自主往下,她外袍都提前浸湿了,此刻似乎出神,丝毫不担心头顶会松动什么落下来,只是往前,接近这个浑身燃烧的士兵。 看人挣扎本是痛苦的事,但若是之前自己挣扎过就会完全不一样,攻守易型,姜暄和嘴角露出怒极的笑,似乎此刻才明白这话其他的含义。 第722章 她弯腰捡起剑,似笑非笑看着地上滚动试图灭火的人,这时候又不敢碰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这把剑,还是这场火? 刀剑将歇,姜暄和眼前已经没有别的颜色,她挥剑染上血色,然后带着这把堪堪能提起的剑上去找人。 “还不走?”慕容峥见姜暄和全副武装,心下稍安,暂时对拓跋炎收了架势。 他的软甲也是水火不侵的,听到噼里啪啦烧起来也飞快寻空档刺了拓跋炎一剑,如此才能有空隙将耳鼻捂住。 但哪怕拓跋炎也有法子安然出去,他也是孤家寡人了,折损良多也不知如何收场。 姜暄和把剑丢在他们面前,看拓跋炎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了,拓跋炎也在看她,带着本不会有的防备。 “你的人禁打不禁烧,你也是。” 姜暄和见他一笑,抹去脸上的血痕,想说话却忍不住咳起来,狼狈非常。 “陛下!咳咳,陛下在里面,快救火!”门口似有松动,传来火被浇熄的声响,但更要紧的是垮塌的横梁和呛人的缭绕烟气。 慕容峥不打算继续纠缠,他闪身躲过快烧完倒下的门板,看见里头开着的窗,顿时对姜暄和投去一眼催促。 姜暄和只是目不转睛盯着拓跋炎,外面来的不是他的人,如此四面楚歌,还要以命相搏继续对峙么? “下次再动手,记住今日。”拓跋炎神色难辨,此刻他是真对姜暄和上了心,开始注意这个不起眼的,本来是人质却异常狠心敢为的女子。 话落,姜暄和踢开地上带血的剑离开,那边慕容峥已经准备好带她走。 她心中半点快意也无,放了狠话本应得意,但她却还觉得不够解气,被围困的困顿,害怕和屈辱不是这一场大火就能烧得干净的。 若有所谓战意,她的已经被拓跋炎三番四次挑衅给撩拨起来了,今日只是开始,她早确信自己就算不会武,也有的是法子让他知道,谁都不是软柿子。 火场只剩拓跋炎一人,他迟迟扯下衣摆系在脸上,心绪繁乱,飞身而下时把地上那被烧了半死的统领也拎了下去。 人还没死,被姜暄和当着脸划了一道,身上盔甲已经焦黑却是解开的,满脸灰烬,想来是被呛住了。 到了一楼火势更是凶猛,外头早已无人,拓跋炎破开门轻而易举,拎着人离开不久,整个三层客栈就彻底塌下来化作灰烬。 他就这样立着看,看到手里人已经奄奄一息,才带着走了。 慕容峥带着姜暄和落地之后就松开她,待她解开脸上的包裹,又仔细瞧她的脸色,“别再气了,先去阳春关吧,有马匹,很快。” 姜暄和摇头不语,又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慕容峥,不远处等着救驾的人也不急,反正人都安全出来了,有的是时间等他们温存。 秋叶想上去被人拉回来,那将领一脸着急,“你怎么这么……亏还是娘娘身边的女官,人家你侬我侬的去了做什么,碍事。” 秋叶白一眼,“这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吗?”至少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火场就只有焦心,怕姜暄和受伤,不过转念一想,皇上都在,肯定是无大碍。 一路心事重重,姜暄和回到营帐还是神色落寞,秋叶本来找到人了兴高采烈的,见此也不敢多做打扰。 晚饭姜暄和也是丝毫不吃,还是慕容峥料理诸事间听说,才匆匆来了。 第723章 端着简单小菜,等秋叶掀开帘子,慕容峥进去就看见坐在床尾呆呆的姜暄和。 那场火是她放的,看这样子还是受了刺激,他叹息自责,到底没有呼好她,原以为只要拖住拓跋炎就能让她有机会离开,谁知道…… “暄和,来吃点东西。”她没应,并不是心情不佳不想,而是似乎没听到。 慕容峥把东西放下,蹲在她面前,姜暄和的眼睛才有了点神采。 这么一看慕容峥更心疼,她额角碰伤了,此刻已经有点肿,该是很疼,且脸上还有灰土沾着,是自己疏忽。 他拿出秋叶备好的帕子给她擦,却被姜暄和握住手,她在颤抖,脸色也隐隐激动像在跟什么做抗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暄和,暄和你听我说,都过去了,你不必再想。无人伤亡,客栈也照价会赔给人家。你什么都没做错,真的。” 姜暄和肩膀耸动,咬紧牙武捂住脸,又放下转而捏紧拳头,她也没哭,只是太多情绪在心里冲撞,她就着慕容峥的手把脸擦干净了,又沉默着吃了点菜。 今天的羊肉烩其实很嫩很美味,但她吃着吃着反而开始抽鼻子,把碗一放就重重吐出一口气。 “凭什么把我关在那里,凭什么,他以为他是谁,不还是被我困住了!” 慕容峥要开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只听姜暄和越发激动地继续,“那把剑,我后悔了,我就该心狠点直接了结了他的人,再像你一样刺他一剑。” 她不断重复着好气,气死了,又把碗拿回来吃完了大半个盘子里的烩羊肉,慕容峥见状稍感安慰,赶紧出去拿了壶茶水。 茶壶还没落稳就被姜暄和夺去,打开盖想了想还是倒在碗里喝,喝完又抓着慕容峥的手,还是抖,最后干脆紧紧抱着。 剧烈的呼吸带动胸膛震动,慕容峥心底软得厉害,缓缓抚着她背脊,他知道自己不必再说什么,她一点都不怕,她只是被人惹恼了,就算这样都不肯下死手,他的暄和总是让人心疼又心爱的,仅此而已。 秋叶在外头徘徊了几个来回,脚步声倒是不大,只是里头怎么吃饭吃了这么久,她还有些话想说愣是找不到机会。 路上姜暄和就愣愣的,她想上前去,但慕容峥在,她被那将领隔离开,说不要坏事。 现在也是,她好不容易见缝插针找到了个慕容峥不在的机会,顺便去送个饭吧,又没她的事了。 等了又等,等到大家都要歇息了,里头还是没人出来,怎么回事呢?秋叶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那将领巡视过来又看见她,赶紧把人拉到一边,这次已经有些生气了。 “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别的嫔妃派来搅和皇上和娘娘的?” 秋叶哭笑不得,“你又是谁派来搅合我的?三番两次的不让我去见娘娘,我有要事同她说。” “那你也不能如此没眼色,里头有皇上在呢,你去做什么?好笑。” 秋叶还想不明白,叙旧说这么久做什么?自己也有旧要叙啊,而且她又不是一般丫鬟,她是贴身保护姜暄和的,论起来跟他也没差。 她早就对面前这个妄自尊大的将领多番碍事多有不满,要是真比划起来,自己不一定输,不然慕容峥也不会放心她了。 “你什么意思?”她还是头一次被这样轻视,火大得很,也不肯示弱。 第724章 “没什么意思,叫你安分点,别去碍事。” 将领觉得这丫头有些好笑,大半夜的还要说话,有什么好说,一看就是卧底派来搅事的,偏她还不认,脸皮厚得很。 他们离得远,但吵起来声量就控制不住了。 “我碍事,我好笑?你又有什么用?那么大火不还是我踹开门,不然等你带人来要什么时候?人都要化成灰了。” “你大胆!”将领自知反驳不过,的确是他们来晚了,但事先也不知会弄成这样,怎么就怪他们了。 两人支着脖子斗鸡似的你来我往,也颇有些刀光剑影的意思。 姜暄和其实听到了,想出去让秋叶早些安歇的,有什么事可以明日再说,但慕容峥让她放松心神,等她睡着了自己就出去。 他还说他们吵一会儿就消停的,无大碍,但事不遂人愿,灭了一场火又起一场。 吵到二人实在无法安眠,慕容峥才不得已起身,姜暄和也跟上去,过去看见二人越说越起劲,这是真把彼此气到了。 “秋叶,你先过来。”姜暄和看了会儿,找了个秋叶占上风的时机把她喊过来,浇灭了这场火。 那将领不能回嘴反驳自然不爽,但姜暄和发话了,慕容峥也在,他只能拱手请罪。 “皇上,是末将无礼。” 秋叶冷哼一声,被姜暄和做个样子扯到身后去,“将军不要怪罪,她是有些气性的,今日多亏将军解救,不然我和皇上危矣。” 这算是戴高帽么?慕容峥听着想笑,他不觉得身边的人会如此小气,但方才吵得震天响也有些出乎意料。 他看过去,姜暄和的话起了作用,双方都蔫了,只是不再待见对方,他也没什么好处置的,回了自己营帐休息。 将领跟在身后,看着慕容峥形单影只,深觉愧疚,还是让那丫头坏事了。 秋叶跟着姜暄和进帐去,本来要说什么,看见她眼里疲惫,顿时又噤声,想了想吐出一句,“要不明日再议?” “不了,我还有些精神,咱们说了再休息。”姜暄和苦笑摸了摸脸,难道这么明显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带了些娘娘喜欢的花种,在这边也能养活,还有一些可能用得到的药材。其他的就是姜二公子的婚讯。” “嗯,这样很好,等安顿下来我就种下去。”姜暄和拆开秋叶给的香囊,里头的确是一些种子,品种还不大一样,到底是她体贴。 “那今后可要继续往裘国去?毕竟拓跋炎还未……”秋叶试着问了一问,姜暄和摇头,“去是肯定要去的,但拓跋炎还不着急,今日够他好好回味,接下来我打算在阳春关待些时日。” 秋叶想到一路来见到的,心下有些凉,“阳春关的确惨不忍睹,百姓都跑去裘国或是回到关内了,我从京城来也见了不少流民,好在州府都有施粥给他们安置。” 姜暄和点头认可,“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乡,若关内有亲眷还可,若是流民,终究过不得安生日子。我在想,能不能让他们愿意回来。” 外头响起“咕咕”的鸟叫,秋叶抢着让她先休息,“明日我会去查拓跋炎的下落。” “这不着急,你跟我一起回城中,不过先要在裘国买些东西。” 姜暄和故作神秘,秋叶知道她这么说就是有主意了。 “买些砖瓦?”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些,毕竟人走后房屋很快就容易失修。 若是能把房屋修补好,再让百姓觉得这里仍然安全适宜居住,便有可能回来。 第725章 姜暄和的想法大差不差,不过她要买的不是这些。 “你明日往皇上那边借人,有多少借多少,带上他们打扮一下去裘国买些牛羊,粮食种子,什么种子都行,再找几个活做得不错的工匠泥瓦匠。” 秋叶越听敬佩的神色越浓厚,对啊,她就是带的种子来,百废待兴,有什么比重新长出来的庄稼更让人安心呢? 还有牛羊,秋叶激动起来,“晚上的烩羊肉,娘娘可吃了?这里的牛羊似乎格外鲜美。”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姜暄和哭笑不得,真是个馋丫头。 “是好吃,你也多吃点,羊肉大补的。” 次日天还没亮,秋叶就带人出发了,她只和慕容峥说了一声就顺利拿了口谕去调人,顺利非常。 尤其是那个将领,秋叶才知道他竟然是这群人的头儿,真是人不可貌相,什么样的人竟也能带队。 于是她特意把这位领队的也带上了,反正去了都是粗活,保管让他一身力气有地方使。 昨天他们俩在皇上和敏妃的营帐前大吵一架已经人尽皆知了,笑话不了秋叶就笑话这将领,明明也算身居高位了竟然如此小气。 这会儿被秋叶点了去,那使唤的架势,顿时激起千层浪,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打趣。 不过秋叶还没脸红,那一向板着脸的将领倒是忍不住低下头,碍着慕容峥的口谕不情不愿站到了秋叶那边。 武将的气势全无,秋叶瞧着也解气,满意点头,“就这些了,剩下的护好皇上和娘娘。” 去买姜暄和说的那些东西怕是没法一趟齐活,秋叶想着先把材料买齐最后请人,这便要穿过那条街市到近郊去,那边多卖田里所用的东西。 街市上仍有浓厚的呛鼻烟味,秋叶走过那片废墟时并没有看见什么人在收拾,不少百姓围着看,说些没头没尾的话。 她也引人注意,毕竟后头还跟了许多人和驴车,这会儿秋叶真有几分自己的女官的感觉了。 驴车是昨晚上问附近农家买的,大晚上打扰便出了双倍的价钱,今日去众人也是骑马想着速去速回,带回姜暄和需要的物资。 秋叶看着身边景象从人声鼎沸到房屋低矮,田地绿意喜人,就知道来对了,她看见个老农,便下马去田里问。 那些士兵对秋叶多有轻慢,无非是看在姜暄和的面子上才不至于说些什么,这一路上都少不了插科打诨,只当是姜暄和要了他们来帮忙,并不是军令。 然而看见秋叶在他们面前穿脱鞋袜,毫不在意地下到泥地里找那耳背的老农问集市时,他们的笑声慢慢地羸弱下来。 秋叶重新上马,对他们复杂的神色视若无睹,公事公办道,“前头二里右边一里多就到,我去讲价,你们就帮忙把东西挪到车上。” 若是那边集市卖货的人能帮忙搬运到车上,秋叶想自己来都成,实在是管束不了这些人,却也不想理会他们对自己是何种看法。 接下来一路安静许多,尤其和秋叶吵过架的将领,还制止了好几个要找他闲话的同僚。 集市人多,他们也人多,秋叶便让他们都停在门口,等着自己谈好价钱回来。 看着秋叶的背影,有几个哼一声,不大舒服地开口,“这是要等多久?你们就让她一个人去?要是出事了怎么交代?” 第726章 无人回应,但多半在不耐烦地等待,一个侍女凭什么指使他们?还不是靠着敏妃在皇上面前的面子。 营内,姜暄和翻个身想着起身,睁开眼却跟慕容峥的对上,“阿峥?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子时,你睡得沉不晓得。”慕容峥打量她,眼下微微的乌青已经淡些,眼里红丝还有,这几日得劝的她好生歇息。 他又起身拿了帕子,把姜暄和扶起来,给她擦了嘴角的口水痕迹,笑得让姜暄和打了他轻轻一下。 “有什么好笑的,谁睡熟了不流口水的?”姜暄和自己拿袖子擦了一道,就要下去穿衣。 “秋叶可回来了?城中还留下的百姓有多少?可都安置好了?” 衣裳穿好了也没听见慕容峥回答,姜暄和从屏风后探头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顿觉好笑,“怎么了?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当皇上的人这么惫懒,可别让我笑话你。” 慕容峥有些无奈,甚至躺下了,“暄和你就少思虑这些,城中事务朝中已经派了人来,有人照旧例在办,你眼里都还是红的,不多睡会儿去忙那些细枝末节的事。” 有旧例啊,姜暄和有些尴尬的从屏风后走出来,“那你还让秋叶去点人帮忙?” 莫不是做出来哄哄自己的?姜暄和认真道,“我是真有法子能快些恢复阳春关的生机,这边大好了你也能早日回京。” 慕容峥看着她摇头,半开玩笑,“不回去。”就这么简单一句,叫姜暄和没了法子。 “你是皇上怎能不回去?如今朝中是谁在摄事?是你放心的人么?” 慕容峥还是不答,他算是知道姜暄和为何有些体弱了,忧思过度,什么都要考虑着,想了想他换了个软和的说法,“若是暄和回去管这些,我就回去。” 姜暄和恼了瞪他,也学他玩笑的口气,“我管?好啊,那我命你现在就去把拓跋炎抓了再提来见我,我再论功给你封赏。” 怎么还是说到要自己回去呢?姜暄和知道再度分别对慕容峥而言是个难开口难接受的事。 她坐到床尾,把玉牌解下扔了回去,慕容峥接住又抛回去,眼看自己不动手就要落在地上了,姜暄和无奈只好又让这东西回到自己手里。 “你是吃准了我。”姜暄和有些气闷,也觉得自己担心太多,这些本来是慕容峥的事情,但经历许多她不会对慕容峥心存疑虑,无非是太久未见不想自己到处跑,她也有法子。 “做什么?”慕容峥掀开被子把人硬拉起来塞到屏风后头,把衣裳取来往里扔,接不住她可不管,“既然想一起待久些就和我一起去,我还担心秋叶镇不住你那些兵,得你出面才好。“ 慕容峥都要气笑了,拎着衣裳久久不语,还以为姜暄和真开了窍,谁知还是为着他好使。 “快些,等东西买回来了还得你安排,先在城南的地里把菜和粟米种下,粟米是不急的,但菜务必要长得快些,然后找来的民夫工匠都先安排了修缮,到了晚间牛羊招待一顿。还有那些富户的宅院……” 慕容峥听不下去,赶紧束好腰带出来捏住她的腮帮子,叫她不能再念。 “你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真是怕了你了。女摄政王可别说了,和尚念经也不过如此,小的听命就是。” 慕容峥知道她想施展,想尽快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归家安顿,他也愿意为她开路,但若是这么一通操劳下来,怕她还未恢复完全的精神又要耗损,到时又难以入睡或早早醒来。“ 第727章 二人挽着手出了门,慕容峥还忍不住确认一遍,“你身子无碍么?昨日看你还不大好,今日也不多休息。” 大惊小怪,姜暄和不以为意,“我就借你的金口说几句而已,折腾的事都让秋叶他们去了,我有什么累的?” 慕容峥看她还是没顾着自己,连他都看出来她并未完全恢复好,此刻眼睛怕是干涩的,头脑纵然清醒也塞了太多事情在里面,都是负担。 “是你惦记太多了,人的精力有限,你想如何安排阳春关倒不是最要紧,是你一直惦记许多,担负许多,我怕你太累。“ 他们的声音正合了慕容峥所说,姜暄和讲话很快,慕容峥一句话慢悠悠说好久。 对慕容峥的话,姜暄和暂且没答,她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否过度劳累,又似乎在想反驳的话。 慕容峥见能说得通,继续道,“城主有城主的事,皇帝有皇帝的事,且都不是一人的事,他们和我一样有幕僚有臣属,实在不必你事事想周全了。” 顿了下,他观察姜暄和的脸色,似乎真在想自己是否需要修养,如此又松动了些,“不是说暄和你就要安守后宫,而是你把他们的事都想了,那他们要来何用?且你我两人恐怕没有一整个智囊团想得周到,不如让他们去想。” “好吧,阿峥用心良苦,没想到阿峥也这么能念经,可你我也不能只是作壁上观,我是想出出主意的才让秋叶去,既然你担心,那我就先告诉你,此后交给旁人,再不想这事了。” 慕容峥看前头秋叶已经回来了,带着人和物资,他停下,姜暄和将昨日的打算尽数告知,瞧见慕容峥赞赏不已的神色。 “怎么样?开销上可能负担得起?阳春关的财政怕是不大好,只能从京中斡旋了。” 这不算问题,慕容峥摇头,“这都是好法子,我也不抢了你的,待会还是你自己说,我就站在旁边给你撑着气势,定无人驳你。” 姜暄和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不还是我亲自上阵,真是。” 她开心得很,拉着慕容峥找到秋叶,点了遍人和物的数目确认无误才开口宣布,“诸位辛苦,修缮验收无误后工钱按照惯例多发一半,管饭管住,每三日开宴一次。” 如此已经是条件优厚了,民夫和匠人来的都是愿意接下这活的,不会让姜暄和多费口舌劝说。 这虽是大周的活计,但他们也不计较什么,老百姓有口饭吃就不拘这许多,更何况阳春关和日耀城姐妹般依偎,家里有做生意的多往来两城间,也算不得陌生。 姜暄和停顿去观察他们的神色,有几人心直口快说了多谢,她点头继续,“这些时日若是诸位有看上的屋子可问这位女官做记录,若是举家来住便不收分文,若是人不来但想买下只用付一半的银子。“ 一语掀起千层浪,他们都显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同身边的人交换眼神。 有人冲姜暄和问,“要是有人回来了把房子要回去怎么办?” “这好办,”姜暄和早就想到此种情形,“既然他们当初离开,就不打算再回来了,房子就成了无主的。若是真有不讲理的来问你讨要,你就大胆把人赶出去,或告到州府,还要罚那人几十文。” 这话后热议更甚,都是心动跃跃欲试的商量,姜暄和很满意,她再加了把火,“田产同样是如此,阳春关本来物产丰美,若是无人耕种多少糟蹋了。” 第728章 这话一出眼前的裘国人可不止是激动了,而是激动到不敢相信,这田产可是最重要的民生所在,也是每个国家的根本,若没有田地就没有人,就不成国了。 这道理百姓明白,,慕容峥带来的兵显然更明白,看慕容峥不置一词忍不住出来阻止。 “皇上,此事怕是不可,若是把我大周的土地给了外人,这……岂不是……” 这位出来的毕竟是武将,只知道事情兹事体大,半天憋不出个结尾来,但大伙儿都明白他的意思,跟他一起的士兵基本都是一样不赞同。 这可不在姜暄和的考虑范围内,她看一眼,把难题丢给了慕容峥。 他日日都要处理这样的事情,如今无非是从文臣换成了武将。 慕容峥挥挥手让退下,示意姜暄和继续。 “就这么简单?”姜暄和也看得有些无言了,就说要把他拉来一起,不然这样的事自己要费多少口水。 这事得了大周皇上本人的认可,自然是再无异议,只是还有一样,姜暄和被问到了通关的事,她和慕容峥当着众人的面咬耳朵,略一合计就定下了。 “若你得了这房子,就有人来给你办文牒,往来是没有阻碍的。" 修复城池无非是房屋重建,土地复耕,都被姜暄和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下诸事皆定,她也有圆满之感。 姜暄和往旁边看,慕容峥真就一言不发给她撑场子,她忍不住笑,不动声色拿胳臂肘戳他,“皇上真的一句话不说?这么大架子?” 慕容峥无奈,这本来就不是他的事,撑了场子还说什么? 且还有一事她没注意,自己可看见了,目瞪口呆的不止民夫和工匠,还有站在旁边的朝中派来赈灾重建的官员,他的活被姜暄和干了大半,都不知道回去如何交代。 对那些老顽固要说姜暄和有雄才大略是要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说那些老生常谈的话,什么后宫不可干政,为何不劝阻。 慕容峥想想就好笑,她把事都做了,木已成舟还能如何?哪怕是御史也只能讲好话,不然百姓怕是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 只是让那个无事可做的官员倒霉了,他不甚在意,等姜暄和再跟秋叶交待几句就拉着她回去。 “好了,说好的做完这事就再不管了,现在你要我如何我都照做。”只是现在都快午膳了,怎么也不会拉着她去睡下吧? 姜暄和打的算盘都在狡黠的眼神里了,慕容峥如何看不明白,他也换了一身常服,想了想便说去喝茶,“既然你想在裘国久留,总要知道那边的风土人情,或许有些和大周不同,若是提前知道了也可少些麻烦和顾虑。“ “阿峥真是周到,那咱们先去哪?” “你去,我得留下。”慕容峥说这话时也不太情愿,但他身份敏,感,不能轻易去到对面,之前已经是冒险了,若非为了找到姜暄和的下落他断然不会如此。 姜暄和也很快失落下来,“真的不能一起去?” 这会儿倒有些宫里的样子了,慕容峥叹气,他是真想跟姜暄和一起,太久没见,她也有许多已经变化的地方,若不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如何能都知道?但还有许多人都在,他不好也无法独自跟姜暄和去。 姜暄和还是想和慕容峥出去转一圈,阳春关还萧条着,日耀城虽然暂且留下了不大好的印象,但百姓们至少还是和善的。 第729章 “去嘛,这也算是打探敌情了。”慕容峥对上她故作可怜的娇俏神色,手还被她轻轻晃动着,实在没有不心软的道理。 他叹口气,压抑心里想要答应的冲动,“我去不得,若暄和实在想去,明日或许会有人陪你。” “嗯?”这又是卖什么关子,姜暄和都顾不得去想被拒绝的失落,就历数阳春关自己的熟人,好像……也只有秋叶? 但秋叶是不必慕容峥来说的,这么看来是有熟人要来了! 姜暄和眼里亮起来,多少让慕容峥没那么愧疚,“是你的二哥,或许还有冯家小姐。” 他们来做什么?阳春关对京城那些不经世的小姐公子来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连她自己初来乍到也是险象环生。 “不行。”姜暄和斩钉截铁,微微蹙眉告诉他自己并不赞同,又问他们为何要来,“总不能是探亲吧?” 说到这慕容峥张了张嘴没说出个什么来,反而显出疲惫和不耐烦,“你父亲一月前日日上书,极力推荐你二哥入尚书台听事。” 还有这事,姜暄和忍不住冷笑,斥道,“他好大的脸。” 且不说姜新楣资历不足能力欠佳,就算朝中三品大员为官十年也未必能入尚书台,他姜中正是哪来的依仗说出这样的话?就凭他在官场浑水摸鱼了那么些年? 慕容峥也点头,“是有些狂妄了,一日如此还能说得过去,朕就当他老眼昏花不计较,但日日如此,看得实在心烦,给他驳回去了又递上来。” 如此不堪其扰说起来还有几分委屈呢,姜暄和忍不住调笑他几句,“皇上还是心软了,是不是?” “心软?若不是顾念他是老臣,如此忤逆,怎么也得拉回去受几十廷杖。” 姜暄和煞有介事点头附和,“就是,就该拉出去打,打了好长记性,下次再不敢口出狂言了。” 慕容峥捏她的脸,“暄和看着担心,竟也不求情,如今把你哥哥也拉来这偏远地方,也算是姜中正求仁得仁了。” 说到这个,姜暄和是担心的,然而有了姜中正那老匹夫的作为,一时间她也劝不出口,只是撇开他的手叹道,“二哥到底是被那个老家伙连累了,人都来了,我求情管什么用。” 慕容峥又拿了她的手把玩,说了些朝中无关痛痒的事,姜暄和听出点不满的意思,但他又没办法对姜中正下手,至少明面上不可。 在京中时拿捏不得他,如今再要做什么也是鞭长莫及了,姜暄和笑着宽慰,“好歹你把他的宝贝儿子给弄来了,这下他要悔得半夜睡不着,想的都是为何要给二哥请官,说不准要写了折子过来求你。” “暄和惯会逗人开心。他啊就是心气高,谁都想使唤一下显摆他威风八面,” 慕容峥神色看着轻松些了,又说了让姜新楣来的真正原因,“我平日事多顾你不及,还是想有家人能陪陪你,也不至于太无趣。” “哪里,阿峥现在不就陪着我?”而且阳春关对慕容峥而言需要的是他坐镇,他在就可稳定军心。 姜暄和稍一琢磨也明白了,眼下阳春关上下算是士气低迷,若是他行踪被透露,难保横生枝节。 罢了,还是等以后吧,她不无遗憾,只觉得此刻弥足珍贵,想和他互相依偎着更久,说更多无谓或无趣的话,只要是他。 可惜没待一会儿外头就有人请见,说了事由,慕容峥也露出无奈,在她唇上轻轻引下一吻,又贴着她耳郭说了些什么。 第730章 将人弄成个大红脸了他才罢休,姜暄和咬紧后槽牙瞪他,“才不等你,我早早就睡了。” “那我也早些回来陪你。”慕容峥爱极了她这幅娇嗔又故作硬气的模样,恋恋不舍出去帐里。 京城,姜府因着丞相知道二公子骤然离开,去的还是那危机四伏的阳春关,早起时就在书房大肆打砸,一整个闹翻天了,任谁来劝都不管用。 女眷去了吃了闭门羹又铩羽而归,这么三番四次的就没人敢去劝了。 小厮在外头远远守着都能听到止不住的碎裂声,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姜中正会迁怒他们,但看久了便知道这丞相也不敢闹大叫宫中知道,只是闹一闹发脾气罢了,砸的都是自己的东西,别人也说不得什么。 “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些古玩,就这么砸了。” “又不是你的,你可惜个什么劲?老爷要打要骂你躲都来不及,现在那些死物替咱们消灾了还不好?” 这是个有点见地的,一开始惋惜的小厮顺着想了想,“也是,不过这要砸到什么时辰,二公子不是奉皇命去的么?这也算有了差事,有什么好气的?” “你知道个什么,那阳春关是什么地方,听管家说满朝文武无人去,现在咱们二公子去了,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 二人沉默,姜中正失了一个儿子之后变得更急躁更多疑,那往日开朗的二公子如今简直变了个人,说个不好听的,人的精气神都没有了,自然也不大能看了。 丞相自然要给自己的子息争取,好让这相印得以传承下去,但府中有眼睛的都看得见,二公子就是不热衷这些。 “那咱们就这么守着?快到晚饭了,要不我去给你拿了咱们到后面吃了再来?反正里头一时半会也伺候不上。” 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如此,二人又听得里头几句怒吼,干脆放了手里的活计去厨房。 一地残片里,姜中正阴着脸喘着粗气,打砸尚且不能解气,只有把那个逆子也抓回来上家法才好,总要让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眼下就已经如此不服管教了,圣旨下了都不同自己说,自己想去就去,这成什么事?分明是不把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慕容峥也是,明知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了,上了那么多折子都不顶用,一出圣旨反而把人调到那种地方,一个个都反了! 姜中正气得红了眼,这些时日简直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同僚也不如以往那么全力支持自己,慕容峥也不再在意自己的威严和资历,就连姜新楣这个臭未干的也敢爬到他头上擅作主张。 踢了一脚没摔碎的铜炉,他重重哼一声出去,心下已有了主意。 如今朝堂中事大多还得经他手才能往下施行,只需稍微拎出来一个杀鸡儆猴,有了前车之鉴看谁还敢忤逆。 慕容峥不在也好,省得畏首畏尾的不能放开手脚。 天色已晚,姜中正愣是比平日里多吃了一碗饭三盘菜,不知是气得还是如何。 次日他照样穿戴齐整去上朝,进宫路上遇到好些笑得意味深长还瞥他的,都把名字记着。 姜中正今日可比在书房里从容多了,毕竟进殿不必再跟众臣一样对上俯首,而是面向众臣站慕容峥的位置,那身板也挺直了,说一句“今日何事要奏”也中气十足,活像少了十岁。 第731章 这得意嘴脸自然有大臣看不惯,马上就指摘起来,“姜相怎敢站在陛下惯常所站之处?简直大逆不道!” 这是礼部的,姜中正扫了一眼,官阶不高,没有靠山,仗着一张嘴博个直臣的虚名,不过尔尔。 对这样的同僚,或许姜中正觉得这还不能算同僚,他只当没听见,毕竟这些文人最受不得的就是冷落。 姜中正目光扫过众臣,似乎真在等着议事,但无人应答,一是慕容峥不在,大臣中不与姜中正沆瀣一气的便不买账,和他一伙的又实在没什么事好说。 这些天最大的事就是阳春关了,而他们万万不敢在姜中正面前提,要知道他儿子刚去,这要说起来岂不是拨他逆鳞么? 丞相还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的,不过也有人提了另一件能开口的事,“丞相,陛下久久未归,即便是为国也实在不妥,还请丞相务必将陛下请回,我等愿以丞相为首联名上书。” 这话说得不算好听也不算难听,姜中正似乎沉思,但他想的却不是慕容峥,而是姜暄和。 他经常会忘记这个在宫里的女儿,毕竟她不如姜新楣顶用,如今慕容峥都走了这么些时日,她旧日里也算得宠,怎么就禁足禁到现在了呢? 难不成是被慕容峥忘了?那他可真是亏大了,思及此处姜中正脸色不佳,女儿儿子都使不上劲,还得他一把年纪了在朝堂上斗这个斗那个,家门不幸。 众臣还以为姜中正不愿上书,加之他这么一副权倾朝野还理所当然的做派,很快就有人略过了这事儿直指姜中正犯上。 “丞相莫非是不愿皇上回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丞相需即刻上书。” 这都命令起来了,姜中正盯过去,又是御史,怎么哪都逃不开这些讨人嫌的。 他琢磨了这么久终于愿意发话,“诸位都是贤臣,直臣,难不成唯有我姜中正是个佞臣?皇上一意孤行,我此前三番四次上书也无果,难不成加上你们几个就能把人劝回来?可笑!” 到他这个位置的确可以轻蔑,只是若有人抓住他的小辫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才的话丞相可还没答,是否不愿皇上回宫?怎的一封请奏都不肯写?这倒真让人怀疑用心。” “是啊,皇上一日不回,丞相便一日要代管国事,如此长久也不是个正途。” 有些大臣是真在议论礼法,但有些就是想姜中正难看,他作威作福久了惹到的事多了,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解开的。 “依我看还是照旧咱们几个审地方的事,若有什么不决再同丞相商议,如此也可减轻负担。” “是啊,这一言堂最是要不得,就怕百密一疏,还得劳烦几位大人多多费心了。” 姜中正眼看他们目中无人自己决定下来了,顿时眉头竖起,“皇上命我代管国事,你们不服可是要造反?” “丞相此言差矣,皇上的意思是要丞相统领百官,可没说事事丞相专断,这其中差别,想必丞相饱读圣贤书还是晓得的。” 这位便是在官道上笑姜中正的,想来是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遭诘问,他此时说话也是分毫不让,言辞上同姜中正针锋相对。 姜中正晓得此人,御史台出身又礼部吏部当官当了个遍,最是奸诈爱搬弄是非,还口口声声圣贤书,怕是他自己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732章 几日前此人就给自己使绊子,早该一层层吩咐下去的事迟迟没有回音,他等得不耐烦了,一问手底下的人才知道,是这个狗官把文书截下了,下边的人一问三,不知,哪晓得要做什么。 当然这些不雅的话不会出自丞相之口,他也不屑与此人在言辞上计较,既然同朝为官,自然要体面地清算,恰逢慕容峥放了权,他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他就是要他们闹起来,早知好些人不服,他日日弹压,容许他们暗中出言不逊,就为着今日秋后算账。 姜中正丝毫不在意他说什么专断,只看向门口喝道,“来人啊,把李大人拉出去,廷杖三十!” “你敢!”急了的这位是李大人的好友,同样三品大员,任职兵部,此刻言辞掷地有声,面对姜中正也不怵。 然而李大人本尊却淡定非常,被人架着了却还要笑着问一句,“丞相好威风,敢问下官所犯何事?敢问丞相何来的资格用廷杖?” “拉下去,三十杖后再议事。”他都代管国事了还需回他们这三言两语,既然无事可奏就都看个新鲜吧,也好记得教训。 这廷杖是许久不出的,历代君王都畏惧人言爱惜名声,不愿被天下人指摘,尤其是读书人。 姜中正自己也曾是读书人,最晓得那千万张嘴有多大的威慑力,但那都是对皇帝而言,他统领百官本就有职责在身,自然不惧人言,此事一出怕是更多晚生要拜入门下。 今日当值的正是姜中正的人,此前还顾忌着姜中正没下最后通牒,容李大人辩白,谁知他仍不晓得利害,只待姜中正一声令下,他们没有丝毫犹豫,一左一右把人架了出去。 姜中正满意看见这些噤若寒蝉的官,虽然都是官,但人和人还是大不一样的。 就如此刻,他三言两语轻易剥了这犯上作乱之人的体面,受了廷杖便是在自己这极不体面地落败,来日同朝为官要如何再抬得起头? “各位大人都好好看着,为官无敬畏之心便是这样的下场,今日不敬本相事小,来日若是不敬皇上,那可不止出这点血了。” 朝臣分列两旁,武将为着慕容峥出京的事都在沿途巡防,今日大多不在,在的也不掺和这些文官的事儿,更看不上打几板子就要上吊的什么风骨气节。 大殿中间留出来的位置是给慕容峥走的,但今日是姜中正不紧不慢踱过去,走到一半停下,只是眯起眼睛看外头烈日下挨板子的李大人。 这人也真是硬骨头,怪讨人嫌,屁股都给打开花了还劲劲地瞅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多有本事。 “李大人可知罪啊?”丞相此时自不必开口,是他下边新提拔上来的一个六品在张牙舞爪。 六品在地方也是不够看的,按理说不能上朝,但姜中正今日钦点了他来,手里像模像样捏一卷纸,笔下生风不知在写什么。 姜中正等着回答,但也不着急有回答,只要这些人知道怕就行,也省得他日日打苍蝇似的计较那些烦不胜烦的小动作。 二十板时这位李大人已经睁不开眼了,但姜中正还没有出声,倒是有两个御史出来拿笏班指着姜中正鼻子骂。 姜中正笑道,“既然二位御史也不晓得仁义礼智信,还是跟李大人一样学学吧。” 第733章 他一挥手又将这二位也架出去,有些得空来上朝的武将也看得厌烦,对姜中正的做派不齿却也只是不告而别。 于是一上午什么事也没议,就看人打板子了,这事很快有人一下朝就传书给阳春关,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就是不知道在慕容峥回来之前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阳春关,姜暄和早早等着接人,姜新楣来时带着冯溪薛,二人骑马骑得飞快,慕容峥知道他们高兴,还是给人拦住了。 等三人聚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发现还有一人也跟来了。 姜暄和刚还在说她已经知道二人的婚讯,后面就出现个听不得这话的,姜暄和的话说了半截突然咬断,对哥嫂身后那人点一点头算是礼节,“程大人。” 程鹤云野跟来是意料之外的事,这三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凑在一起的。 各种缘由只能待会独处时再问了,姜暄和知道他们都是有任务在身,各自同慕容峥交待几句才露出释然神色。 且冯溪薛也是如此,看着还跟慕容峥交待了特别久,姜暄和怀疑他们此行最重要的反而是这位嫂嫂。 等她向自己笑着跑过来时,姜暄和也欣然抱住她,“你可来了,阿峥之前和我说你们要来,我等了好几日。” “那是皇上故意瞒着姐姐,其实一路上都有派人传信给你们。”冯溪薛向来坦诚,姜暄和闻言对慕容峥佯怒,打断了他们说话也不见他恼,只是把目光投向姜暄和的腰间。 “怎么了?”姜暄和顺着看过去,是那个被他俩抛来抛去最终还是留在自己腰间的玉牌。 “你跟冯小姐到处走走吧,带上一队随行。”他拨了自己一队亲卫去,带走了程鹤云和姜新楣。 如此姜暄和就找到机会问了,她还想着措措辞,但好奇心难忍,“程鹤云怎么也来了?你们……这一路上不会都不说话吧?” 冯溪薛无奈一耸肩,“这也是皇上的安排,我无法,尽量少见他就是了。” 慕容峥怎么想的,她忍不住在冯溪薛面前笑得幸灾乐祸,“那我二哥可有吃醋,我瞧他跟程鹤云互相看不见似的。” 这两人怪有意思,姜暄和一开始是没注意到程鹤云在,只以为后边是随行的队伍,只是有一人似乎是领头的,走得离姜新楣冯溪薛特别近。 现在知道了,回想起来那三角阵型就有几分微妙。 “你还说呢,我也不愿他们起什么争执,偏偏两个都鹌鹑似的,一路上我不开口就都不开口,如坐针毡怪难受的。”冯溪薛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是真头疼。 姜暄和也闲话道,“我看程鹤云也算一表人才,怎的就入不了嫂嫂的法眼。难不成是有什么合不来的?”她并非有意窥伺,只是想打趣冯溪薛。 照常理看,这位程大人更有前途,算是世人眼里的值得托付之人。 而她二哥姜新楣便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因此不拘礼节,行事为人都随和些,不知是否因此。 冯溪薛先嗔她一眼,“都叫我嫂嫂了怎么还替外人挖墙脚呢?”,然后才道,“不是他不好,只是许多事情相左,如此也不能长久,终归我不是他的良人也有别人,你别看他那样就可怜他,小心我跟皇上告你一状。” “你尽管说去,我就是瞧他有几分风姿,如此良人就是看着也舒心,不知以后要便宜谁家小姐了。” 第734章 她浑不在意,反正前几日慕容峥拉着她折腾直到她恼了,如今就是吃醋也得软着说话。 二人身后不远跟着一队卫兵,身侧是侍奉的丫头,浩浩荡荡的,倒不方便随处去了。 只是阳春关如今形势不能掉以轻心,姜暄和就带着冯溪薛去了日耀城远一些的小庄子,初到时姜暄和还有些过意不去。 “这些地方都围起来专供大官富户游乐,舒服却没多大意思。本想带你去吃点有意思的,但这么多人太过惹眼,也只能先委屈你些时日了。” “这还委屈?姐姐怕是把我当外人了。” 姜暄和知道她不拘这些,便笑应道,“自然不是,就怕你玩得不尽兴后悔来这一趟。” 阳春关到底让她身处险境,姜暄和还不知是否有自己的缘故,不过正因为她是自己人,才想给最好的。 冯溪薛一路走马观花很是新鲜,她没见过裘国所热衷的园林陈设,包括一些京城不大常见的花草也惹得她驻足,自然哪哪都是好的。 园子叫清晖园,里头吃食都是请的最擅当地口味的掌勺,冯溪薛头一天来就吃了个肚子滚圆,她打个饱嗝同姜暄和告罪,“实在是动不了了,还得让他们去煮消食的汤,午后本来说好要去看看钗,如今也去不成。” 姜暄和也喜欢,但她此前日日都吃这些,比起冯溪薛还是有些节制。 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不能成行,姜暄和派个人去催促厨房,另外又吩咐了三五个丫头去将店主请来。 “冯大小姐大驾光临,哪有让你亲自去的道理,让他们带来给你选是一样的。” 这说起来还是姜暄和在宫中的习惯,每次有了什么好东西,不必慕容峥说,就有内侍带着丫鬟端来给她挑。 如今慕容峥日日在她耳边念叨,不要亲身去人多的地方以免遇险,她不当回事,说有些玩意就要亲身去才有意思。 不过今日不为安危也懒得跑了,实在是外头热起来受不住,正好嫂嫂在,她也偷懒一回。 等喝了汤剂,各家珍宝坊的老板也带着人来了,不过秋叶把人请去喝茶用电信,钗环珠宝让自己人接过,捧到姜暄和面前。 “如何,我之前看过,他们这里的工匠也算有些本事,你瞧瞧这金丝细得让人看得眼睛疼,但愣是排得十分细密,卷也卷得好看。” 冯溪薛赞同,一个个看下来身边的玉盘也放了好些看得上的,姜暄和倒没拿多少,她在这里为着行动轻便自是用不上。 看冯溪薛也只戴了几个轻薄的银饰,想来是不爱那些累赘的,只是女子看见精致之物多少会心生欢喜,若是不戴留着赏玩也是好的。 一轮看下来也差不多了,丫鬟新上了一遍茶和点心,姜暄和让秋叶带人去付账,自己收起盘中几样格外耀目的,拿帕子包了给冯溪薛。 “算是见面礼,这几个用的宝石成色都不错,难得的是切工也上乘,这样的好东西自然要留着,宫宴或是你和二哥出门时戴着定然夺目。” 冯溪薛也不客气,她收了宝石首饰让丫鬟拿着,自己看向姜暄和,说出她还没问的事情,“姐姐肯定想知道皇上把我也叫过来是做什么,其实还是为了阳春关。” “这怎么说?”姜暄和手里还捏着一个发梳,雕了大朵簇拥着的山茶,暖玉如此用实在浪费,但拿在手里把玩又爱不释手得紧。 第735章 “自然是预备着平叛了,我家虽觉得我是女子不便露面,却也想我能继承门楣,若是阳春关用得上,我来这一趟也算能拿些功绩回去。” “似乎不止如此吧?”姜暄和似笑非笑,她是想知道,但她打算晚间问问慕容峥,不想冯溪薛热切先说了起来。 冯家若为姻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她此行若是独身前来也不会浩浩荡荡带了一群人,姜暄和早些时候匆匆一扫就好几位慕容峥常提起的将领。 “难不成真要打?我看着没什么迹象呢。” 姜暄和说是这么说,但慕容峥的打算她暂且还不晓得,若是想跟拓跋炎正面拼一拼也未可知,毕竟若只是小打小闹也不值得从千里之外来这一次。 “裘国那边不清楚,但朝中武将却是跃跃欲试……说到这个,姐姐,丞相这些天有点……嗯,我不知如何说才好。” 她一听就知道姜中正又开始闹事了,也不怪冯溪薛,毕竟是未来的公爹,怎么说都不大好。 毕竟对女子的要求就是如此,若附近有好事的儒生,她一开口提姜中正就是不孝犯上,但姜暄和可不在意这些,她了然一笑,摆摆手示意不必顾忌自己。 “那我真说了,就是前几日在朝中打了礼部尚书,还有两个御史。是真打,打屁股那种,听说都见血了。” 冯溪薛这么说还不算完,给姜暄和绘声绘色描述了一番,跟说书人似的。 姜暄和也听得乐,“评了一句,他以为皇上离京就无人能治他,这是在立威呢。” “可不是,不过御史都敢打,他是真不怕啊。”冯溪薛咂舌,甚至觉得如此作风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英武,不过她也晓得把人打成那样终归是越距了。 姜暄和想了想,似乎武将也可不在意这些,能拿军功便一切好说。 “那被打的大臣伤势如何?可别把人打得上不来朝,那就……”那姜中正的帽子可能真的戴不稳了。 冯溪薛摇头,“肯定在家养伤,打完都是被人抬回去的,那尚书大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姜暄和笑,“你这说得好像人家没睡醒一样。” 知道这些,姜暄和也知道这丞相的帽子他是戴不久了,慕容峥容忍他无非是碍于他元老的资历,若说依仗其实还是次要。 许多事情这些大人只是给了一些个想法,最终还是慕容峥自己斟酌和定夺。 “不过所为何事呢?打人也要有个由头吧。”虽然姜中正的确做得出这种事,可姜暄和不太相信他突然就“发疯”,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冯溪薛想了想,“明面上的不晓得,暗地里就是为着你二哥私自离京不痛快,要找人教训教训。” 姜暄和忍俊不禁,“他真以为自己……罢了,且让那些大人忍忍吧。二哥也是奉命前来无可指摘,我看他神色都松快许多,想来是在京中被束缚得狠了。” 说到这个冯溪薛似乎格外激动,“是啊,丞相天天让他去参加宴会,去交好大臣,我陪着去了几次都不愿去了,太累。” “那不是没时间跟嫂嫂一起了么?怪不得他要跟着你来。” 姜暄和把话变了个意思打趣她,却也知道慕容峥那用不到姜新楣太多,无非是跟着临时任命的城主学些治理之事罢了。 倒是冯溪薛,她才是关键,尤其是她透露出的这些消息,姜暄和也得以知道京中的形势,不然要等自己去查探,怕是朝中都不剩几个能站着的了。 第736章 二人松快了一日,晚间回城主府,诸事都已经打点好了。 姜暄和别了冯溪薛后,在自己房间的窗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快步过去,在三五步时停下,等着那人先开口。 姜暄和靠近窗户,半天等不到那人影开口,只好轻笑,“这些时日还好吧?” 转过身来一看,是日前被拓跋炎带走就不见踪影的拓跋扈,他看着姜暄和的眼神有些遗憾,“你是不是……不会跟我一起去了?” 这是知道慕容峥已到,姜暄和了然,却不好说什么,这事就是她和慕容峥也没定下来。 听冯溪薛说了那些倒算是有些眉目,不过道听途说当不得真,她也不会傻到对裘国人透露自己这边的情况,哪怕他们合作。 “要不你先进来,咱们坐下说?也好些日子不见了。还是你怕我为了慕容峥向你打听什么机密?”姜暄和坦然一笑。 但这话拓跋扈没接,她微微吃惊,难道他们之间的信任就如此薄弱么? “不了,我就是来看一看你,见到你一切都好便可放心。如今太多人围在你身边,若你决定了便来城南找我。” 说完人也走了,干脆地很不寻常,姜暄和还没来得及问他经历了什么,心下怅然。 秋叶进来,看姜暄和还在窗口望着,喊她来喝些甜汤,“可是拓跋公子?如今他可不便出现了。” 她也这么说,姜暄和叹口气,端起碗瞧着里头的小圆子出神。 “你说他来这么一趟,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想赌我心软?” 秋叶不明,却说汤要凉了,“既然娘娘方才不问,现在也无谓多想,如今他敌友未明,保不齐是因为忌惮……才不多留片刻。” 忌惮?姜暄和第一个想到慕容峥,但他不是那种人,这话和秋叶一说她都笑,“娘娘啊,还是安心吃点吧。” “这是不是的咱们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呢?从前在宫里处处谨慎克制,在阳春关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暄和抬头看她,不知她说的谁,但话头就此止住,她思绪虬结,食不知味把那碗甜汤喝了,很快睡下。 过了几日,当时安排下去的事务都走上正轨,慕容峥让冯溪薛随同去看看,姜新楣自然也跟着。 只是程鹤云不知怎的知道了这事,提出要同行。 慕容峥身侧的姜暄和都要压不住笑了,他赶紧把她的手使劲捏了捏,让她克制,这才开口。 “程大人也要去?”慕容峥琢磨着这的确是个精干之才,来了也好。 “是,微臣想阳春关尚且缺一位能掌事的城主,毛遂自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姜暄和听得生出些敬佩,一来他光明正大请官,二来作为京官本不必受这种苦,三来这是亲身对冯溪薛的付出,不论如何都是一片赤诚。 日前她也问过慕容峥,为何要把这三个都叫过来,程鹤云跟冯溪薛不是有婚约么? 彼时她还以为是慕容峥看热闹不嫌事大,慕容峥自然否认,他还没有那样的恶趣味,这不过是巧合。 “本来只是想让冯小姐来历练一番,也叫冯家不得不思量阳春关,你二哥自然要跟着来。” “这我知道,那程鹤云呢?他也是跟来的?他在京中为官不似二哥和冯小姐一身轻,难不成就这样轻易出来了?这些事他不处理难道要等着被御史笔杆子敲打?” 第737章 那这位程大人还真是很看得开,冲着这份诚意,也看得出他用心良苦。 慕容峥看她神色不对就知道还得解释,“婚约都是从前了,这么些年了这婚约他和冯小姐也多有来往,做不成鸳侣也可以做知己。” “至于京城的事儿,有的是人替他处理,不必担心。且京城里也没多少事值得他费心,来此或许是厌倦了那种安逸。” 慕容峥说着,眼里闪着欣赏的光,对程鹤云是十分满意。 姜暄和听了这话再看此事便正常多了,若是为着担心冯溪薛的缘故,的确不得不来一趟。 她这些日子拉着冯溪薛四处走走看看,慕容峥那边把姜新楣和程鹤云喊去,三人各司其职,一时间没有多少碰面的机会。 等事情稍微少了些,姜暄和临睡时抓到机会问慕容峥,对那三人是如何打算的。 慕容峥不置可否,似乎还没决断,只说人来了就都会有安排,架不住姜暄和软磨硬泡要个结果。 “我这些天都带嫂嫂走遍了阳春关,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得给她个好差事,不能让人白来一趟。” 慕容峥安抚她,却从程鹤云开始说起,“都好说,不过程鹤云我想先安排下来,他品行能力都是上佳,堪为一城之主。” 看样子已经定下,姜暄和附和道,“之前本以为唐鹏岳堪堪能用,还可以等些时日发落了他,再从地方调来新城主,现在好了。” 那唐鹏岳如今下落位置也无人在意,就是软柿子一个,姜暄和心中补完了这话,回想起那些时日的荒唐仍然心有怨气,嗤一声,“唐鹏岳也不知怎么做的这个城主,阳春关无事实在是上天护佑。” 城主府劫后余生,姜暄和也调查了阳春关的布防,说是筛子都好听了,也幸亏日耀城那边没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但日后可不能再出现这种可笑的情形了。 故而从这方面考虑,姜暄和也觉得程鹤云是个不错的人选,“之前也曾听过这位程大人的声名,却不知道他在你眼里还有此等大才。” 在京的文官最厉害的不是处事之能,而是家世和人脉,故而到了程鹤云这般会做事,又没有姜中正那般腔调的年轻大臣,慕容峥也是如获至宝了。 “他肯前来自然好,本来打算让他在京城历练几年入台阁,却不想他志在此。”慕容峥刚说完就听姜暄和笑,他起初难以理解,但片刻之后便晓得她在想什么了。 姜暄和不说慕容峥也知道她的念头,“你莫要以为他全为了冯小姐才来,他也是有自己的——” 这话没说完姜暄和真开始大笑,就故意要打断他正经讲话,笑完还嫌他啰嗦,惹得慕容峥在她颈上轻轻咬了一口,如此才能让这爱闹的小狐狸安静些。 “成心的!叫我怎么见人?到时候嫂嫂问起我怎么说?” 慕容峥看她还知道着急,干脆拉着她躺倒在床上,“既然爱妃这么喜欢琢磨别人,不如也琢磨琢磨朕,此刻是为何如此?” 后来有多荒唐姜暄和都不敢想,回忆渐渐让她的脸染了霞色,一看程鹤云还在眼前,规规矩矩低着头等慕容峥首肯,越发心虚。 他这请命也叫姜暄和明白,阳春关不止是危险,还有机遇,再一想这二者本来就是互存相生的。 第738章 姜暄和忍不住瞧一眼自家二哥,陪冯溪薛一起站在后头,眼下阳春关是个历练的好机会,自己和慕容峥已经把大方向给定下,剩余的不过是安安稳稳让该施行的施行下去。 也许程鹤云是想做出点利民的事,想在这阳春关一展身手,但来此做官本身就博得了贤名。 不思则已,姜暄和越想越觉得有必要也让姜新楣谋个差事,虽然是丞相公子却得不了父辈荫蔽,他若没有什么卓著功勋可怎么跟冯家提亲呢。 姜暄和有心要姜新楣趁此机会做出点成绩来,一来可以让姜中正消停些,二来他也得为将来打算,总不可能空口去跟冯家二老提亲。 只是她的眼神催促是一点都没被姜新楣收到,他专心和冯溪薛说些什么,平日里姜暄和看了肯定是高兴,乐见他们如此恩爱,但现在程鹤云这么上进,再加上他本就是年轻有为…… 姜暄和恨铁不成钢,看无动于衷的姜新楣心想,二哥啊二哥,你也不怕到时候冯家二老更喜欢这程大人,你就是再恩爱,难不成要违拗二老让冯溪薛吃苦么? 姜新楣是真不在意,他只爱和冯溪薛站在一块,两人旁若无人地私语,就等慕容峥领着启程去巡查。 罢了,姜暄和不再操心,转而站在局外看这三人,倒也都是能入画的翩翩少年。 话说回来,请官也不是说一句要当官即可,程鹤云粗略讲了阳春关目前种种,待慕容峥听他说了些策应之法后才果断应了 而姜暄和,她本是不愿跑这一趟,想去城南找拓跋扈来着,只是这话怎么都没能跟慕容峥开口,便暂且不了了之。 依慕容峥的安排,一路上是冯溪薛向程鹤云介绍这里的情况,人口回流的数目和势头,房屋修缮的进度,民夫增加了多少,物资消耗几何。 她如数家珍,让程鹤云多少放心了些,慕容峥也欣赏地看着,这冯家的小姐短短时间里便对阳春关了如指掌,的确有些本事。 想起之前冯家人不愿她涉险,可冯溪薛的确是可造之材,他也想借这位掌上明珠的意愿让冯家相助,为此才出此下策。 不过若是能让她历练些许,也算宽慰了她在京中着急的家人。 讲着城中诸事的两人加上姜新楣在前头,后面的姜暄和便不那么专心。 她偶尔会想拓跋扈是否受伤,以及他还在等自己这件事,没大注意到慕容峥如何,只是照常和他并行。 慕容峥偶尔上前去和他们说些什么,然后回到她身边,看她心不在焉也以为是累了。 直到第三次喊她没应,慕容峥才说出自己的忧虑,“暄和?可是身子不舒服?” “嗯?还好,只是有些事情忍不住去想,这一路都没什么事吧?”姜暄和反应有些慢,但浑身都好,随行者众她没什么不爽利的。 “在想什么?瞧你昨夜就想说点什么,只是困倦了便早早睡下,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慕容峥对眼下的局势很满意,再加上姜暄和也在身边,他尽可能多顾着她。 姜暄和仍然回以不大对劲的犹豫,慕容峥也陪她走得慢些,甚至还让身后随从退开。 冯溪薛和程鹤云无所觉继续往前,说得越发有精神,姜暄和看见难免羡慕,她收回目光,缓缓吐气,看着慕容峥的眉眼半晌,才开口。 第739章 “你可还记得我放火那日?” “记得,怎么了?可是哪里伤到了没说?” 慕容峥紧张得很,就要转身传医官来,姜暄和把他拉回来,“不是我,是拓跋扈,他不见了,我们安然无恙之后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就在昨夜我睡下之前,他来找我,问我还去不去裘国。” 和盘托出之后姜暄和没着急看他的脸色如何,继续说自己的想法,“我没应下,也没说不去,这事终归是要和你一起商量了才作数的。” 慕容峥点头,“你独自一人前去我无论如何也不放心,且以目前大周和裘国的境况还不必开战。” 这姜暄和可就听不明白了,冯溪薛都来了,她家里人都是大洲一等一的武将,慕容峥的意思恐怕不能更明显,现在却说不必开战? “那你把冯溪薛喊来是做什么?还连着我二哥?” 至于程鹤云,他都自请要在阳春关领事,若何时真的开战,他肯定早就想好要承担这一切,故而姜暄和不想排揎这份为国为民的心意。 慕容峥再开口便不是那种软语,他不知为何严肃起来,“自然是有备无患,朕不打算开战,但拓跋炎却不知如何打算。” 她顿时明白,他断定边关已经不安稳,若是拓跋炎露出一丝想打的意思,他兵马齐备,粮草充足,断然不会给拓跋炎胜算。 但你战事并不是她此时担心的最要紧的事,差点带偏了,姜暄和继续,“既然暂时不打,就商量下这裘国去是不去,等定下来了,到时我想去找拓跋扈说几句,你派人护着我应该无虞。” 姜暄和想得很好,但对商量的结果,其实她已有偏向,只是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等慕容峥摇头,她便明白其实说出口只是为了自己安心,但这也无可厚非,她和慕容峥都明白,彼此都有决定和行事的自由,这也算是小小的默契。 “暄和,我知道我不想你去也无法真正阻止你,但他都那么说了,不就是想你心软,如今你真心软了不是正中了他的……” 慕容峥止住了没说完,他吃味是吃味,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小家子气,再者,程鹤云似乎有话要说。 “皇上,臣对城中状况大致了解,但细节还需亲往勘察。冯小姐这几日已熟悉了阳春关各地各种事务,由她安排最好不过。” 他说完看了眼姜新楣,不知是否是姜暄和的错觉,她感觉那目光也扫过自己。 然后程鹤云继续道,“姜二公子这些时日也是事事亲力亲为,十分勤勉,微臣想带上他一起,也好快些将阳春关修整一新。故而臣请皇上允准。” 慕容峥目光逡巡着三人,那日夜里对姜暄和的话并没有说完,她就困得睡下,剩下的人如何安排便只在慕容峥心里。 他一直等到众人心中都有些不安稳了才开口,“那朕就命程大人和冯小姐暂代城主之职,姜公子从旁协助。” 这也算是口谕了,此时慕容峥心下有些不舒服却不想和姜暄和置气,安排好了便要带着姜暄和离开,再过问城中事还不知几日了。 留下冯溪薛和姜新楣,同程鹤云面面相觑,都洋溢着欢喜与满足。 “这几日劳烦二公子一直跟着了?若有不明之处尽可以问冯小姐。”程鹤云的风度超然,一言一行都让人如沐春风,说起调侃的话也是动听得很。 第740章 之前他一路看着他们俩黏糊在一起,还有些担心会误了正事,好在这几日事事勤谨,对上对下都有礼有节。 姜新楣受宠若惊,他还没个一官半职呢,被程鹤云如此夸奖,挺不好意思的。 “我肯定尽心襄助二位,不敢不尽力。”其实他心虚得很,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皇上,谁知来了几日却没什么安排,只是让跟着他二人,不过如今看来还是很学了些东西。 且慕容峥想让冯溪薛来是他早有预料的,只不过借了自己的由头,冯家在阳春关的作用不可谓不大,而冯溪薛又是冯家唯一的子息。 哪怕一时心疼担心,有了圣旨,也为着将来,冯家也不可能不放她出去。 程鹤云点头,“那再好不过。”随后他领着二人往城主府去。 看得出姜暄和有心想让姜新楣有所建树,他也乐意相助,不只是为了冯溪薛,朝中汲汲营营者众,他倒是有些喜欢姜新楣这样的人多一些,就当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吧. 城主府也不止是个办事的地方,库房里的账本和各种文书记录都得尽快熟悉,如此才便于管理。 于是程鹤云很快分了几个部分,三人各领了一些去做,冯溪薛看账本,姜新楣整理各县的县志文书,他自己则提前接见城主府内的官员,还要熟悉城主府一应事宜。 如此安排也是有些道理的,程鹤云在路上就已想好了,冯溪薛既然有可能要联络经常,便可以让她多知道些阳春关当地的财政,等到议粮草时便要她来发话。 姜新楣虽没有特别出众的才学,但他不执迷于功名利禄这等物欲,心比常人更为沉静,最能与看着枯燥的文书打交道。 此举也能有助他日后仕途,不管是留在阳春关还是回京上任,都少不了浩如烟海的奏对,提前熟悉便能做到有备而来。 至于自己,城主府的运作节律以及在编人员,都是阳春关至关重要的利害关系,要让事情施行下去,首要的就是让人服从。 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前任城主并不算多么功勋卓著,他被人接受似乎没有费太多工夫,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机会去库房看看,那些人似乎刻意隐瞒什么。 不管是什么他都有预料,最坏不过是空空如也,到时也有京城来补,至于这些人,他且将就着用。 每隔几日三人便会抽一个午后在城主府的正厅里聚聚,说些闲话或是难解之事。 自然,程鹤云的安排让姜新楣和冯溪薛都有如鱼得水之感,每次都不见他俩有疲惫倦怠之色,程鹤云这才放心没有让他们案牍劳形太过。 话题里也有个总是无法定论的,便是下一步如何安排,这自然要慕容峥来说,只是要见到他却难。 若程鹤云因为阳春关的事就忙得宵衣旰食,那慕容峥要面对的就是雪花般从京城发来的折子。 虽然不少都是废话,但他也不得不打开看一眼才能知道,成千上百这么看下来耗时不菲,他所住的院子经常彻夜明亮,叫程鹤云都忍不住要进谏。 不过他也累得很,等到子夜时分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没见到人,门口守着的内侍说什么都不让进,程鹤云只好去休息。 第741章 一连几日也见不到慕容峥的人,他们三人要做的事所幸也还没没做完,只是程鹤云几次都进谏不得,知道自己不必费口舌在慕容峥处了。 也许该另辟蹊径才是,他便试着找姜暄和,不过偶尔没见她在,便留了个信。 对城主府熟悉之后,程鹤云便连日在城中巡查,如此也没见到姜暄和,不免担心起来。 他又去求见了慕容峥一次,对那内侍说了姜暄和似乎不见人了,说是否要派人寻找。 谁知内侍闻言如临大敌,飞速转头看了眼屋内又赶紧回身对程鹤云摇头,“这可万万说不得啊程大人,咱们皇上可听不得这事,这,这,大人还是请回吧,皇上都把自己关在里头多少天了,一时半刻出不来的。” 程鹤云不惧慕容峥的怒火,只想着人不能有事,“还请您通传,若皇上也不知娘娘在何处恐怕有些危险。” 内侍直摇头,怕被里头听见,再不肯开口。 程鹤云无功而返,只好去找冯溪薛他们俩想法子,这城中不见了个人就是一等一的大事,他无法泰然处之。 找到冯溪薛时,她和姜新楣一人一套桌椅在翻着记簿,程鹤云开门见山,却见二人都不大在意。 冯溪薛是一直没抬头的,一手翻着页,一手在旁写着什么,但她神色不算紧张,想来账簿上问题不大。 对姜暄和不见,她也只是让程鹤云少操心,“姐姐就是这样的人,你找不到她的,只能等她自己回来。” 这话说得让程鹤云听出几分佩服的意思,冯溪薛又问他找姜暄和做什么,程鹤云才恍然大悟。 也许是慕容峥和姜暄和有些“内部矛盾他”,才叫他把自己没日没夜关在屋内,就是为着敏妃娘娘的事才心烦。 原来如此,他想明白这个关节,也不再问姜新楣了,他也听到,却更是不置一词,显然对姜暄和十分信任。 “那我先走了,晚些若得空一起用饭。” 二人应了声,继续专注于眼前。 程鹤云自知自己对慕容峥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法,还不如去找人,虽然他们一个个是不担心,可自己如今暂代城主,就要对城中每一个人负责。 若是敏妃的确可以自保,那他便少派几个人去就是。 谁知过几日,姜暄和自己出现了,在他早起去城主府当值时,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姜暄和。 “不必多礼。”姜暄和对程鹤云观感不错,也知道他这几日一直在找自己,便趁着时辰还早闲话几句。 首要自然是感谢他对姜新楣的提拔,“我那二哥心思不在仕途,多亏了程大人才让他有个正行。” 程鹤云仍然谦逊,领着她去了城主的书房,又给她上茶。 姜暄和想开口问问城中境况,但她却忍不住脱口而出问慕容峥,“大人近日可去见过皇上?他如何?” 这话其实姜暄和也不好问的,明明可以自己去看,程鹤云也是如此想,但他实在守礼,姜暄和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不曾得见,皇上似乎有些郁郁,或许娘娘能去开解。” 姜暄和张了张嘴,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听闻皇上给你安排了许多,最近可还顾得过来?房屋修缮如何?有多少人愿意住进来了?” 程鹤云坐在她对面,闻言也历数了昨日巡查的结果,“修缮之事可谓尽善尽美,主城区内大半房屋和临街商铺都已经恢复,因是裘国的工匠,若娘娘去看也能见到多了些他们的装饰。” 第742章 姜暄和点头,示意他继续。 “至于居民,在此地做工,且银钱有余裕,其中三成买下了某处房屋,也是娘娘让利让得慷慨。其实只要一群人中有一人买了,其他人难免心动,只是目前开工时日尚短,他们攒下的银钱不太多。” 姜暄和笑得有些欣慰,程鹤云也有淡淡笑意,他补充道,“也因着工尚未做完,还不晓得他们会不会一直住在此处。” “可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姜暄和听完了好话,也想知道是否有隐患,程鹤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的确有些事需得娘娘知晓,娘娘的法子让他们担心做完工便不能以那样的价钱买下房屋——这传言也不知自谁开始——如今好些人故意拖延。” “可做得慢了便赚不到不多少,这些他们不明白吗?”姜暄和有些哭笑不得,还没想到自己的法子有这样的副作用。 程鹤云野无奈得很,“是,微臣劝过,也和地方的监工耳提面命了,但仍有些这样的事。” 姜暄和看得开,付之一笑,“那就不管了,由着他们去,你一日时辰有限,还是多顾着要紧事。” “嗯,微臣也如此认为,其余的可还有娘娘想知道的?” 姜暄和被程鹤云用温和中带着微微敬佩的目光看着,她摇头不吝赞赏,“程大人年少有为,这些时日在阳春关调度可谓是得心应手了,有你在大家都没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姜暄和没有,程鹤云却还有,他斟酌着开口,“娘娘和皇上轻易不分开,如今还是重归于好吧。” 朗月清风的程鹤云会说这样的话还真是出乎意料,姜暄和不可置信,等到程鹤云说了他无论何时求见都碰壁的情形之后,姜暄和也不得不严肃些了。 “他真这样折腾自己?” “是,微臣无法,只能来求娘娘。” 姜暄和忍俊不禁,“他啊,就是怄气,做给我看的,谁知这几日都被你看去了,真是贻笑大方。” 可不是白费功夫了么?不过听着还怪好笑的,看不出来他人前说得体面,人后自己跟自己较劲,还一较劲就好几日。 “娘娘既然知道,那……” 程鹤云看有希望,便趁热打铁想她尽快答应了,只见姜暄和起身,“罢了,我也舍不得他如此消磨,这就去把他揪出来,还得多谢程大人了。” 二人拜别,走了没几步程鹤云突然回头,温声叫住姜暄和。 “娘娘,微臣还有些想说。” 姜暄和应了,面对着她,仍然带着和煦的神情。 “微臣在京城时,临行听人说了阳春关有位厉害的人物,想出的法子让一个破败的边城一夜焕发生机。彼时微臣还不信,如此大能为何早不知道,没想到是娘娘所为,微臣当真钦佩至极。” “这些时日通娘娘偶遇说上几句也觉得娘娘是难得的平易近人,对家人和冯小姐也很是关切。”这些话发自肺腑,姜暄和知道他真诚,却没想到他说钦佩。 程鹤云坦然述说着自己的所想,毕竟这几日她对冯溪薛的好是被自己看在眼里的,就冲这一点,他对她心存感激。 “多谢,不过我和程大人一样,都想为阳春关的百姓做点什么,如今有程大人在,想必更是会气象一新。” 看出对方眼里的欣赏和赞同,程鹤云行礼之余也觉得这算个意外之喜,他因那策略对姜暄和产生的敬意更浓厚了许多。 第743章 二人告别后,程鹤云照例做了文书记录就去巡查,回来看看冯溪薛和姜新楣,再去处理公务,如此一天又一天。 书房,慕容峥还在埋头批折子,无非是催促他回去,告姜中正的状,再就是长篇大论问自己安好。 无趣,看到后面那些毫无必要写来的,他拿朱笔划一下就当看过了。 他把笔一摔,暗道就不该让人把折子拿来,既然姜中正喜欢大权独揽,就让他看个头昏眼花才好。 这几日下来也没一件要紧到非要他来决断的,还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慕容峥支着胳臂有些怅然。 这会儿门突然开了,也没听外头内侍通传,慕容峥不虞,一抬头正要训斥,却看是姜暄和。 他扫过一眼,又低下头像模像样得写朱批,直到姜暄和走近前来,把折子从他手里抽出。 姜暄和把玩着折子,里头的内容匆匆一眼也不大感兴趣,只是似笑非笑瞧着慕容峥,知道他强装镇定还要撩拨一二。 “阿峥还在生气啊?” 按理说姜暄和这么没有和好的诚意,自己应该不在意就好,就得晾着她几日,这不,眼看着就舍不得来找自己了。 慕容峥心里哈斯有些得意的,他仍旧板着脸,也不看姜暄和,手上的笔悬着,就等姜暄和说点什么,最好是他爱听的。 眼前人影忽然不见,他猛地抬头,姜暄和已经踱步去了另一侧,倚在古玩架子边琢磨那空无一物的东西。 “拿来。”他自以为生硬,却说不动姜暄和分毫,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惯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也值得看个几天几夜?”姜暄和走过来把奏折撂下,然后就要走。 这下坐不住了,也冷不下脸了,慕容峥连忙起身,也知道姜暄和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如何,偏偏这样吊着,不上不下的,出去做了什么也不说,关切自己的话也不说。 慕容峥委屈得紧却缄默得似忍辱负重,又舍不得把人放跑了,克制的几步追上姜暄和,她也似有所感停下。 四下的内侍都已回避,姜暄和挂上得逞的笑意冲慕容峥张开双臂,“阿峥,别气了,就欺负你这一回。” 她都这么说了,慕容峥赶紧顺坡下驴,过去紧紧抱住她。 “你还知道是欺负人。” 瞧他恶狠狠的,也不过是把爪子伸出来唬人的大猫,姜暄和在他侧脸轻轻吻了下,“知道,下次我要去哪你不陪我去就还是把自己关着批折子吧,我瞧着挺好的,诶怎么还掐我。” 姜暄和腰上软肉被慕容峥不轻不重来了一下,疼是不疼,但她有些怕痒,即刻就分开了。 “没良心,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慕容峥抓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认无事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但还有很多呢,不然他也不会用那样带着幽怨的眼神看她了。 “去不去裘国也不是要紧的事,他病大好了不再需要我,原先若有什么约定,也只能看着情形来了。” 姜暄和跟慕容峥进去,简单说了这几日,起初跟拓跋扈难以达成一致,每每不欢而散让姜暄和也有些看不清自己和对方。 “我现在知道想要的是什么,就是像此刻一般,能看到你。”姜暄和难得说点好听的,慕容峥也稍稍露出点笑颜,心中不再介怀。 她又说方才见到程鹤云,“对了,我二哥那边进展不错,想来不日就能让阳春关恢复生机,到时……”就可以回去了,若没有别的变故的话。 第744章 她又说方才见到程鹤云,有些欢喜地和慕容峥说起,“对了,我二哥那边进展不错,想来不日就能让阳春关恢复生机,到时……”就可以回去了,若没有别的变故的话。 慕容峥颔首,看得出她对姜新楣有所希冀,便引着话题去姜新楣那里。 “你觉得他做得如何,阳春关这些事情?” 姜暄和想了想,发现那些经姜新楣之手处理的文书,自己亲自去看过的实在不算多,只好说点印象,“二哥平日里散漫,这些时日做事确实有一股韧劲和毅力,只是有些时候毛躁易出错,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经历去磨炼吧。” “那就让他继续努力吧,阳春关会给他一些时间,看看他能不能真正做成事让你我刮目相看。”慕容峥知道姜暄对姜新楣的关心,加之自己也有爱才之心,姜新楣和姜中正大不一样,是个值得培养的。 姜暄和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想给些机会,又想到什么,补充说,“不过这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若是不愿留下,咱们这么琢磨也是徒劳。” 慕容峥不置可否,姜暄和一看就知道他打着主意了,难不成……是了!嫂嫂是留在这里的,那二哥怎么会独自回京? “阿峥真是打得好算盘,一下把两个都留下了。不过能为国为民做些事也是他应该的。“姜暄和想起慕容峥这些天桌上没矮下去过的书山,又话锋一转,“好了,我们先不谈这些了,还是紧着你批折子吧。” “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才好陪你。”慕容峥这回舒心多了,下笔飞快,哪怕看见不舒服的言辞也不动气,扔了算了事。 但文书终归无趣,姜暄和在书房睡醒后便出门转转,慕容峥不肯便也由他。 谁知刚出门就跟姜新楣撞上,姜暄和正要说他,却瞧见他慌张得不像话,可别是有什么大事。 “暄和,皇上在么?我有要紧事,账本出问题了!”满头大汗的姜新楣神色焦急得像兵临城下,把姜暄和吓了一跳。 “啊!那你快进去。”姜暄和赶紧侧身,让他过去。 姜新楣语速极快,一看见慕容峥便拱手道,“皇上,前两日城主府账本税额上出了大问题,我和冯溪薛已经两日在库房整理了,也问了好些县令,可对不上的数目甚巨,实在不敢不报。” 税赋是立国之本,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慕容峥和姜暄和闻言都觉得心头发凉,且隐约感觉到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庞然大物。 敌暗我明,慕容峥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思索了片刻,冷静地看着姜新楣,“这的确不是小问题,但很严重也不至于,不必太慌张,万一补不上还有京城的国库。只是阳春关位置敏。感,需得立即找出个中原因,你可有什么想法?“ 其实姜新楣来求助就是为了问慕容峥想办法,然后他照做。 可慕容峥对他存了试炼的打算,便要跟朝堂上奏对一般让他给个法子看看,这次账本对不上是危机,也是他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和冯溪薛已经十分仔细核对了账目,但那些亏空还是无法找源头,只知道是某个县城的,也许是大些的县城。”姜新楣一脸焦急地回答道,有些语无伦次,但姜暄和听着还是有些可取之处。 阳春关地处偏僻财政欠佳,若是所欠巨大,那些小县城还真担不起。 第745章 慕容峥也点头,“那你现在有法子了么?”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姜暄和也期待起来,用鼓舞的眼神瞧着姜新楣。 “是,臣再找那几个县令问清楚,若有必要得亲自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姜新楣急得不行,好似是自己出错了一般,其实在阳春关这样的地方偷奸耍滑的太多了,对不上账目也是有的,只不过给他遇上就显得天塌了似的。 能把一个惯常逍遥自在的人逼成这样,姜暄和有些明白朝中那些白胡子御史为何总暴躁了。 “说得不错,去吧,此事错不在你,但你在一日,就不要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慕容峥语毕,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姜新楣心下稍安,行了大礼才离开。 姜新楣领命后,步履匆匆离开了慕容峥的书房,慕容峥则长出一口气,转头看姜暄和,“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啊,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务必要他搞清楚。” 姜暄和也神色凝重,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去:“是,若只是个把人贪赃还是小事,怕就怕阳春关邻着日耀城,跟那边有瓜葛。这件事情他不会含糊,我也去,咱们加倍小心就是。” 似乎还觉得不够,慕容峥又对外吩咐道:“来人,去通知各个关卡的守军,加强警戒,但通关百姓不设限制。” 这是之前的约定,慕容峥仍然遵守,姜暄和心中一暖,他到底还是心存仁善之念的。 不过这事并不是慕容峥轻描淡写的那样,姜暄和不放心让经验不足的姜新楣去应对,他做错了事小,连累阳春关事大,还得去看着,提醒一二。 追上姜新楣之后,姜暄和顺着刚才在房内的话继续道,“你要问话便得记住几个窍门,那些县令都是精到的,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姜新楣点头称是,“那就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嗯,不过你先记着,问话时要注意对他们的表情和言辞中生硬之处,看看他们是否言不由衷。许多人都自以为伪装得良好,殊不知心虚最难遮掩,没把握的事情在心中落不到实处,就会在眼耳口鼻各处都流露出来。” 姜暄和说起这些便盛放出某种光华,仿佛她精于此道。 至少姜新楣是这么认为的,他赞同得很,点头又说自己会谨慎应对,“我之前其实也叫他们来过一次,当时是冯溪薛在问,我自知资历不足,怕心虚的是我。” 姜暄和故作轻松地笑,安慰也是叮嘱道:“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坏事也不是你做出来的怕什么?还有,不要心慌意乱,要冷静,就当你是钦差,来查案子的,千万不要让对方看出我们拿不准。” 待他点头,姜暄和又说了些窍门或是例子,让他理解得更深刻些,毕竟马上就要用到。 说起来她在后宫见到的冤假错案和谎言并不比大理寺少,日积月累倒也有一番见地,意识到这一点时,姜暄和觉得有些无奈,这算不算久病成医呢,不过能帮到二哥也算是有用了。 姜新楣听后沉思良久,自是深有感悟,当即表示会牢记在心。 城主府书房,二人到时冯溪薛还在奋笔疾书,只是这次她面前的账本堆了半人高,若不是听见翻页的响声,还不知道她在。 姜暄和开门见山,说了方才慕容峥对姜新楣的安排,与此同时她也不想干等结果。 第746章 “所以姐姐找上我?咱们去哪把那个贼抓出来?”冯溪薛干劲十足,姜暄和见她这样心中便多了两成胜算,却还要卖个关子,“你猜咱们俩去哪?” 冯溪皱眉思索着:“找人是他去,咱们这要是找银钱,那除了库房就是银子花出去的地方了。是不是我们可以先找到阳春关附近的大商铺?还是查一查近日有何不对劲的东西运往京城或是附近的关隘?还有日耀城,虽暂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异样,却也不能放过。” 真是将才,姜暄和叹为观止,冯溪薛聪明得不像武将世家出来的女儿,不过这正是她最喜欢的。 冯溪薛从姜暄和的神色里得到了确认,二人都高兴,姜新楣却对此提出异议:“你们想的已经八,九不离十了,但亲身去?这样不是很容易引起怀疑么?若带着人也不好追查了,日耀城那边更是要谨慎行事,不若等我那边有了线索再有的放矢?” 姜暄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点点摆正了堆叠如山的账本,此后才道,“也有些道理,我们可以先派人悄悄打探那些县令家中有什么田产商铺,或是地窖私库一类的。嫂嫂觉得呢?“ 作为性子就风风火火的将门之女,冯溪薛其实想跟姜暄和直接杀过去,让他们老实交代,可思索片刻也明白,若真能吓一吓就老实,也不会出账本这事了。 ”好,那就先低调些,只是你那边务必要快,上次我审他们已经过了一日,你最好今日就去把人找来把话问清楚了,免得他们有时间把银子转移去咱们鞭长莫及的地方。”姜暄和点头甚是同意。 她还想到一事,“说来阳春关的危机还是不要引起注意的好,裘国已经知道了阳春关薄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稳住局势,免得日耀城那边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要能找到一些线索就足够继续追查了,反正他们逃不出大周。” ”那好,分头去吧。”姜暄和做下结语,随着冯溪薛关上账本,城主府的书房就此关闭。 门口即将分开的三人都是踌躇满志,姜新楣突然停下,斟酌着问道,“如果真的有谁看着是贪墨了,我传信给你吗之后呢?该如何处理?是把人软禁而后上报给皇上,还是干脆把他关起来?” 冯溪薛要说什么却先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看他,随后干脆要拉着姜暄和走,在她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姜新楣不熟悉便有诸多顾忌,他不敢放开手去做无非是怕错,但人哪有不出错的? 姜暄和知道冯溪薛的想法,自己也是一样,得让他多历练历练,熟能生巧,不能太依赖谁了。 “诶你们!这叫什么事啊……那还是把人先扣下吧。” 知道事情紧急,姜新楣亲自去抓了人来,就在城主府不远处的公堂开审。 这个环境也是姜暄和跟他提过的,要在自己熟悉的场地才不会容易露怯。 姜新楣私以为很是有用,他到了人家的地盘上还不知要被如何哄骗拿捏,如今好了,威武一喊,再清白的人心里都多了几分敬畏。 第一个要审的是离主城最近的一个县的县令,这位县太爷可不是一般富庶,姜新楣让师爷草草拟了一份他的家产,看得是瞠目结舌。 等人被押上来,姜新楣也一拍惊堂木——差点把自己吓个半死,好在他时刻记得要镇定,不能给人抓住破绽,就没有马上开口暴露那颤抖的声线。 第747章 “你这是何意!”县令被人压着腰背不能直起身,都看不清姜新楣,却消息灵通,不仅知道他是个新人,还知道是京城来的,十有八,九是那位丞相的儿子。 但那又如何?他自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就算丞相自己来了也得缩着些,他丝毫不忍,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乃是本地父母官,之前的城主大人呢?你又是谁?凭什么坐在上头还抓我来审!” 姜新楣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反而淡然了,他面带微笑,语气坚定道:“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心里不清楚?还需要本官来提醒你?来人,上刑!贪污受贿之人吞食民脂民膏,这是何等的厚脸皮才能一开口就是父母官?” 板著之刑所用被抬了上来,那县令眼瞅着真要受苦,他一把老骨头了也真没人当回事,便马上瘪了气势,只是仍然。 “为官不仁此罪一,忤逆犯上此罪二,来啊,上刑!”姜新楣越说越顺口,他是真演得入迷了,好在还记得去瞧这奸猾老头的神色。 这下是真不能再拖了,双方此刻的想法惊人的一致,那县令以头抢地连连告饶,姜新楣才卡着那刑具捧着县令的当口让人撤开。 然后师爷便按说好的,带人下去写口供。 姜新楣知道为官清廉难上加难,这些地方官更是如此,若是冤了几个也不要紧,反正也是发还给百姓,朝廷所发俸禄完全能让他们衣食无忧,不必担心太多。 如此说服了自己,姜新楣很快审上了第二个县令。 这次这位骨头硬了些,还真熬过了一轮板著之刑,嘴里仍然吐不出什么,也说不明白那万贯家财从何而来,姜新楣质问他时他也暴怒,好似如此就证了清白。 “胡说八道!”第二个县令愤怒地往姜新楣那边指,又露出痛苦的神色,摇头哭叫,“我岂是贪赃枉法之人!你欺人太甚!” 姜新楣也不废话,让师爷给看了那长长一串都拖到地上的清单,那个脸色的变换看成精彩。 “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铁证如山,大人还是交待吧,现在还可以坦白从宽,若换一位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城主,怕是你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姜新楣拍了拍惊堂木,示意最后的期限开始倒数了,只是他不明说这个数,死死盯着堂下的人,用这种攻势去瓦解他,攻心至上诚然如是。 很快第二位也铩羽而归,颓然倒在地上,师爷换了第三位上来,这是最后一位了。 姜新楣有些疲惫,想直接示意手下将证据拿出,到底忍住了。 他还没看前两份供状,若是对不上,或没有自己想要的,这第三位就至关重要了。 若是今日内问不出,怕是赶不及追回已经送走远去的赃款,可太阳已经落山…… 希望姜暄和冯溪薛那边顺利些吧,姜新楣使劲一拍惊堂木,审理很快开始。 还是熟悉的流程,问话,不认,证据一一呈现,姜新楣看县令脸色铁青,看他无言以对。 他也有些倦怠有些急迫说出那句话,“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你所犯之罪行已经昭然若揭,今日不坦白便回家擦擦脖子吃顿好的。” 虽说威逼利诱也不尽然能得真话,姜新楣也是没其他法子了,他折腾别人也累着了自己,就想着快些结束了去看供词,好让冯溪薛他们有迹可循。 第748章 谁知这县令还真是铁骨铮铮,不让姜新楣松快,他声嘶力竭辩驳,“你们根本就是诬陷我!我要上书朝廷,要让朝廷来审判!” “好!就等你这句话,你尽管上书,但你吐干净之前别想离开这。”姜新楣带淡淡地已是疲惫至极,也没什么耐心陪他耗着了,让师爷叫来带刀的府兵看好了人,就去后头了。 身后县令还在喋喋不休,不甘心地谩骂出口,“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关我?别走!你给我等着,今日的羞辱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县令是被气得浑身发抖了,但姜新楣却没功夫管,他在仔细对比那两份供词,多数都对得上。 果然这些老鼠就是会互通有无又彼此防备,也省事了,若是发现谁动了阳春关的库房,他必然要向皇上请命抄了那人的家,随便一家拆开来就够满城的百姓好吃好喝上大半年了。 外头还在吵闹,姜新楣已经看完,心中有数,出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传了信使来,嘱咐要快马加鞭地把消息送去,不得有误。 “至于你——”他低头,眉目间已经初具威严,“关到地牢里等着发落。” 姜新楣看完那些已经彻底忘记当初的犹豫,若不是要等着皇上来决断,就论私心,他想把这人,流放到人迹罕至之处,叫他举目四望,身边再也没有可以刮削以填补自身欲壑的东西。 等消息送到姜暄和那边,她和冯溪薛恰好就在附近,直道这信如及时雨解了燃眉之急。 “那咱们就直接去?反正也是定罪了,赶紧把他没搬走的都充公了,等真判下来了再说其他。” 姜暄和应了,她觉得冯溪薛的话也是慕容峥会做的,对于这样的贪官污吏,只要抓到,慕容峥就会以最严肃的法子去解决,不只是杀鸡儆猴。 姜暄和本来就带了些人去,是为着自己和冯溪薛的安危着想,现在却真派上用场。 大批人青天白日,当着百姓的面闯进县令家去,打家劫舍似的搬东西,却没有弄得人心惶惶。 而姜暄和同冯溪薛对着单子在数,等东西尽数搬出来了,她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只怕还是晚了。” “这才多少?剩下的哪去了?你们这是在敷衍朝廷藐视官府?”姜暄和怒道,眼前的银钱虽是整箱整箱抬出来,搜出的古董珠宝也不少,但对不上账,远远对不上。 想必真正的大头已经让那县令提前得了风声赶紧运走了,至于运去了哪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别说姜暄和他们不熟悉阳春关和附近的边境关卡,就是知道了,这几城连同阳春关向内接壤的城池那么多,人来人往数不胜数,也不是一两日就能查出动向的。 故而三人心知肚明,这钱若没有十足准确的信怕是要不回来了。 县令府门口跪了一大片丫鬟仆役,为首的管家也跪下,不住地磕头告饶,“各位大人,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交代,这,府中就剩下这么些了,我们老爷也不知道去哪了,一时半刻真是没法子。” 其实前几日这管家已经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从他们老爷不让他进书房开始。 只是没想到人一下就消失了,转头来了抄家的人,可不得吓坏了,管家还后悔自己太老实,明明看到了好些人手脚不干净,却不以为然。 第749章 他是笃定了自己知道太多那县太爷不会不带着他发达,谁知……真是得不偿失。 冯溪薛恨恨骂了几句,却也知道这些人都不是担事的,罪魁祸首还在姜新楣那里。 也不知那边为何还没有消息来,难不成真问不出来?那她们下一步要如何?只是把这些带回去,就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吧? 冯溪薛看着姜暄和,等她做主,“咱们要先回去,还是继续等姜新楣?”她语气犹疑不决,显然对初涉官堂之事的姜新楣没有太大指望,更何况事出紧急,更不能冒险。 姜暄和对她说了声“不急”,而后冷冽的目光扫过众人,“在城主府这么久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既然都鹌鹑似的,如此只好用些别的法子让你们说实话了。” 姜暄和点了那管家身边一个紧紧依附他的年轻小厮,程鹤云马上带人前去把他制住手脚,众目睽睽之下押到姜暄和面前。 还没跪稳当,怀中的宝石手链就掉出来了,实在难看,由此还叫三人注意到不少人都神色慌张,捂紧了身上某处。 对那掉出来的宝贝,虽也有人眼红想去拾取,但程鹤云身边的卫兵都已经抽出了刀剑,纵然心动也无人敢放肆。 只是姜暄和的脸色彻底难看了,她还以为这些人都只是听命行事,算是无辜,谁知道民脂民膏也照拿不误,连他们县太爷被抓了也没给他们丝毫警醒。 只听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随便去拿个棍子板子来,狠狠地打,打了三十下再送他上路。“ 管家闻言抬头,不敢置信又惊恐,还以为姜暄和这么个穿着华美的贵人到底不忍见血,谁知一开口一出手就让他招架不住。 那可是他亲子,怎能因为一点财物就折在这里? “贵人饶命,饶命啊——”随着第一下带出血的鞭打落下后,管家声嘶力竭的哭喊也开始了。 无人为他的哭诉动容,姜暄和更是眼神示意加重,同时再次警告,“你们可要看清楚,知情不报视为同罪,你们老爷交好的其他几个早就下狱了等着秋后问斩,拖家带口的上刑场。“ 于公于私,姜暄和都不愿意再拖延下去,眼看三十下还没到,她就不耐烦地皱起眉,程鹤云看见了,点头,那带刀的士兵马上过去。 管家浑身都凉了软了,这不知哪来的女人是真会杀人! 他再也不敢顾念什么县太爷,颤抖着重重磕头,口中大喊“我说,我说!”,待姜暄和故意顿一刻才下令停手,管家又冲去挡在他儿子身后。 那刀刃到底没有碰到什么人,却从来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管家如履薄冰,急得脸上全是泪水鼻涕,“我说就是了,我们老爷是刮了不少油水,但这里的官谁不是如此啊?” 说到这里他瞧见程鹤云眼神一冷,顿时后怕,赶紧继续,“这些东西就是老爷留给我们这些人的,他自己得了大头,这会儿正送往京城去。” “几天了?”姜暄和心下凛然,竟然还有京城的官参与其中? 又庆幸不是跟裘国勾结,不然事情就太麻烦了,说不好还会因为此事小题大做继而开战,那是他们谁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昨日刚送去,我都说了,求求贵人放我们一条生路!”他还在叩头,还拉着他吓得失,禁的儿子一起。 第750章 姜暄和不置可否,对身后卫兵吩咐几句就示意冯溪薛来,她得尽快想法子拦下这些,首要就是想出阳春关到京城的必经之路,和出城往京城去会走的所有路线。 毕竟人还没走远,多管齐下去堵保不齐就追回来了,万一追不上,也可提前传信让必经之路设卡。 她想到即做,马上让人就地取了笔墨,十万火急送回去先给慕容峥看过再发出。 至于剩下的情报无非是相关人等,和其他可能的赃款,重要程度都不及被运出去的这些,各司其职,这些让冯溪薛去问会好些。 有着武将的背景,冯溪薛的做法虽没有姜暄和的直白,却也能用自身的威势去压垮对方的防线。 更何况方才姜暄和已经说了许多利害关系,又让他们观刑,要撬开嘴只是时间问题。 只听冯溪薛很自然借了姜暄和雷厉风行下狠手的威势,“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算你们将功折罪,不然下场你们也看见了,这贪心贪得后半辈子只能呆傻着流口水,或是直接拉去杀头,想花银子也花不出去,还要连累家人。” 她也算是说对了,这些人中独身的怕死,不独身的或许可以不在意自己,却害怕变得无依无靠,故而不会不在意亲眷。 程鹤云也淡淡地提醒道,“先坦白便先赦免了罪责,也不会登记在册。” 这便是不会影响日后去其他城池了,不可谓不是重赏,只是他目光中透露出无情的意味,让人明白他的和善慈悲也会被打破。 二人三言两语下来消除这些小喽啰了大半的顾虑,陆续有人过来说些自己所见,虽然后面便大差不差,但这个配合的态度才是姜暄和想要的。 管家是哭得不能自已了,但姜暄和还没忘记他,审别人可以交给程鹤云他们,但这个管家可是个重要人物,至少对县令而言是如此。 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为县令隐瞒,明明人都走了不管他们了,可见还是知道些内情得了好处的。 “把他带上,让他带路去县令的书房和卧房,找出所有的机关和藏东西的地方。” 姜暄和套用了宫里的经验,虽说这里比起来就是穷乡僻壤,可她已经看见那账本,就不能再小视之。 “你们,你们还要做什么?我都说清楚了,别把我儿带走!” “自然不会,若是你不老实,那刀可随时都能把脖子削掉。”姜暄和讨厌贪婪不知节制的人,此人就是其中之一,未免他还想着敷衍,只好拿了个人质。 余下的人待做好了记录,交了不该拿的,便都放走了,他们四散逃命,却也有胆子大的还在门口看着里头。 地上那掉出来的手链早就不知所踪,有一人从怀里掏出来,可惜地擦了擦,上头宝石都碎了。 他身边同伴不忿,“我们又不是错拿了人家的财物,坏事都是老爷做的,怎么挨板子掉脑袋就到了咱们呢?还好是拿了点值钱玩意。“ 收起链子,那人不置一词就要走,同伴追上去,”你就不怕他们还追上来把东西要回去?到时候可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逃过那一刀了。” 劫后余生不总是能让人得到教训,二人之前大约关系不错,一路也有些话说,晚上还住的一家店左右两间邻着的房间,到了第二日便只有一人下来了。 第751章 但姜暄和不在意这些,她仓促在此地休息过,还得快马加鞭做许多事情,昨日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书房和卧房都被清理了一遍,若不仔细些还不知是谁在此住过。 这县令真是事先做了十足的准备要跑,还好把人扣下了,姜暄和有些后怕,但她来不及安抚自己,就喊了冯溪薛来,一晚过去慕容峥那边也该有消息了。 “皇上那边收到了么?怎么说?” “那些官员的名单他弄到没有?是押送回京还是就地处置了?反正他人都在这。” “姜新楣那边呢?他办得如何?可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 姜暄和问个不停,冯溪薛刚得了一个消息送来,都不好开口了。 “姐姐你,你别急啊,这事急不来,我刚得到消息说已经在必经之路拦着了,如今人手不足也不能派太多人去追。” “至于姜新楣那边……” 她的停顿让姜暄和着急,又怕是真的没做好。 “还不知道,”冯溪薛好歹说出来了,虚惊一场。 姜暄和点头,“那我们即刻就回去城主府,看看姜新楣那边如何。“ 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一个眼熟的侍从,正是姜新楣身边的,看见姜暄和,他有些心虚,明明是来传话的,却结结巴巴地半天也说不清楚。 姜暄和不虞,“到底什么事?不晓得现在情况紧急么?“ 冯溪薛也着急,“快说啊,到底是怎么了,可问出是谁晓得了余下财物的下落?”有此一问是她昨夜对账,发现可能还有没掌握的赃款。 不同于姜暄和的急迫,声音带了几分控制不住的尖利,冯溪薛低沉而威严,反而让小厮相信了她的话。 “是……是二公子,不是,是隔壁涿县的县令指了二公子,说是他指使自己把银子运回去给丞相的。” 一语出四下皆惊,程鹤云看了眼那小厮,突然开口,“当真?是谁让你来的?” 那小厮不敢怠慢,飞快答道,“是二公子,但真的没做过,奴才知道二公子不会。” 他也是真慌了,这里哪一个都比他更相信姜新楣,不过既然有了这么一出,事情便复杂很多,姜暄和马上吩咐启程。 她早先疑心的事情如今又落在实处了一些,坐在马上,姜暄和沉思,神色寂然。 冯溪薛打马到她身边,眼神闪烁着坦然的光芒,出言安慰,”姐姐不必心急,皇上晓得的。“ 他不会冤枉了谁,也清楚姜新楣的本质,更何况,冯溪薛拿出最有用的一条,“那涿县可是一早就该整治了,账册凌乱不堪还不知隐瞒了多少,如今怕是狗急跳墙,对姜新楣发现这事又怀恨在心,就胡乱的泼脏水。” 姜暄和迟缓点头,”应该如你所言,只是我总担心这不是巧合,那县令并非是遇到了二哥才指了他。不过……到底也只是感觉。“ 一路上不长,但姜暄和心急如焚便觉得千里之遥,还好冯溪薛陪她说话,好歹让她纾解了些忧思。 牢里三个县令是分开关的,但此时都收到了姜暄和回来的事情,且其中一位已经被抄家了。 “什么?”那日最急骨头最硬的梁县令心下震悚,毕竟他也是许久没见过办事如此之快了。 不过还不晓得是谁家遭了殃,他可是没吐露太多,那批最重要的运出去了却也只是幌子,若其他二人都这么说倒也无妨。 不影响真正的大事就算丢些银子也算花钱消灾,反正最终也会回到手里。 第752章 可他家中那些东西若是被发现了,怕是后半辈子也没命享受了。 他目光森然地扫过眼前地面,盘算着是否有谁可能泄露天机。 其他两个县令也是人心惶惶,直到一前一后看见梁县令被提出去,脸色还灰白得很,他们抓着栏杆,拍打着问他他也不答,实在是叫人心里没底。 不会就要这样被交代出去了吧? “莫非你们打算赖在我身上?”梁县令在即将离开他们视线时突然回头说了一句,语气带着警告,作用却不大。 本来是想提醒他们都守口如瓶,但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自己说的是什么了,也只能病急乱投医说些惯常的威胁,忘了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信任。 冯溪薛这次坐在侧边听审,紧赶慢赶午间回来了,还没见上姜新楣一面就急匆匆来了这里,势必要等一个姜新楣清白的结果。 那梁县令还是被压住背脊,但他似乎很有底气,比之前还要硬骨头。 审他的官没在上头,见只有冯溪薛一个女子前来,还这么嫉恶如仇看着自己,他忍不住不屑冷笑。 “你们是京城来的吧?想查我们,怕是没命回去!别以为拿了根鸡毛就当令箭,阳春关什么地方?也不打听打听就惹事。今日前脚杀了我,后脚就有人来取你们的命!“ 好好好,冯溪薛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言辞冒犯,她一拍桌子震天响,刚要开口,就看姜新楣从后头出来了。 他从容坐下,梁县令在他目光中看到了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满是不屑。 怎会如此?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变化。 果不其然姜新楣开口就让人把另一个李县令带上来,他心突突地跳,冷汗下了不少却还强撑着没开口。 “你们二人倒是都招供了,但供词对不上。本官已经知道有一人说的都是实话,今日再问你二人最后一次,若是跟实话对不上,就只能上枷押送死牢了。“ 姜新楣似乎疲惫了很多,但也从容了很多,姜暄和姗姗来迟,看见的是两个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子在公堂上互掐,纷纷指对方就是主谋,那出口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活脱脱两个市井流氓。 还不知道姜新楣做了什么,但姜暄和看到他还坐在上头就安心了许多,至少慕容峥还是信他的。 “够了!都给我闭嘴!”姜新楣听不下去怒喝一声,那架势稳稳压制着二人的争执声。 “到此为止,既然说不出个结果,就不必再说了,即刻带他们去上枷,等到死牢里再想怎么跟阎王爷说清楚,不必对本官说了。”姜新楣冷冷地下令道,不过两三日,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从前的影子了。 姜暄和跟冯溪薛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待二人被押解下去,室内顿时恢复了宁静,姜暄和同冯溪薛脸上都带着一丝担忧的神色,想说什么,却迟迟因各自顾虑没开口。 还是姜新楣先叹了口气,让她们不必担心,“我尚且不麻烦,只是这次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是得小心应对。” 姜暄和点头,“二哥还是历练出了些沉稳,皇上那边我问过,你无须担心。” 冯溪薛见他有些无精打采,想必是没休息好,这些时日本就辛苦还要担上莫名其妙的疑心,放轻了声对他说,“是啊,姐姐说得有理,你且安心,这事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只是我们得找到他指证你的缘由,否则日后恐怕后患无穷。” 第753章 姜新楣苦涩地笑了笑,但他接下了这事便有决心做好,眼下不过是把自己牵涉了进去,他眼中闪着坚决的光,摆摆手表示知道,“那我就先去歇息。晚些来找你们,那账本我粗粗看过还有些县须得查探,余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对了,账本,一开始问题就是从账本出现的,若不继续查下去那才是轻纵了。 姜暄和也有疲色,但她还是起身要去城主府的书房,之前冯溪薛和姜新楣都坚持了下来,没道理她不行。 且若不尽快解决……她头脑有些晕,其实已经想不出具体的后果来了,只知道很严重。 冯溪薛扶住她,对外头的守卫使眼色,晓得自己劝她用处不大,姜暄和是执拗的,把民生看做自己的责任,且过于看重到不顾身体。 还是得皇上亲自来,把人接回去,就像姜新楣一样好好歇息。 “你别,我还站得住。”姜暄和试图推开她,此刻才意识到力气实在不够,平日里似乎不会如此。 “姐姐就去睡吧,这些天你太辛苦,事事亲力亲为,我想劝你都找不到空档。你要做什么跟我说,我去是一样的。” 没说几句慕容峥就来了,接过姜暄和,也叫冯溪薛松了口气。 “我带她回去,你……也不必急于查清账,如今阳春关缺人,已经从附近几个城调人来,还在路上。” 慕容峥说不着急那是真的不着急,冯溪薛颔首,行礼送他们离开,便去找程鹤云商议了。 程鹤云在盯着派出的人发回的消息,再调整路线或策略,以便尽快找到那些财物的下落。 在经过一番你追我逃后,他也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或者说他们做事的习惯。 冯溪薛来时他正在跟手下人说此事,便也顺便让她也注意些,免得打草惊蛇。 “你兵分两路了?一明一暗?” 程鹤云颔首,继续说他的看法,冯溪薛听着,却还在想这个看起来没必要的做法。 是要他们放松警惕,还是让京城的人放松警惕? “目前已经知道的是,我们的人已经接触了他们,过几日他们打算把所运财物藏在某个密室里,休息一日再继续赶路七日。” 到此冯溪薛已经生出不少佩服,能这么短时间内就知道这些详细的计划,可是大大方便了他们的阻截。 不过看程鹤云似乎要按兵不动,难不成还有其他的想法? 程鹤云沉吟片刻才接下去,“我打算亲自带人去拦截,怕是越近京城越不好应付,寻常的士兵已经无法让他们害怕,为保万无一失,今日就挑出二十人随我同去。” 冯溪薛猛地站起来,“你这打算,是皇上授意吗?” 她很不赞同程鹤云亲涉险境,虽然他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京官,可也不是什么场面都应付得来,冯溪薛知道他身手算不得上佳,如今又要带人去,是做好了要拼一拼的打算。 可他要如何保全自己呢?冯溪薛总觉额程鹤云并没有考虑过这事。 “不必担心,他们不敢真伤了我——” 话没说完,他语气里那种胸有成竹的肯定让冯溪薛眉头皱的更紧,“你凭什么认定?就在阳春关当你的城主便好,途中几个城池的城主都与你多少有过节,算不得友善,就非要去拼命么?” 山高皇帝远,更何况皇帝还在边关,没有坐镇京城时的威慑力,他此去是鞭长莫及,无人能保住他,颇有几分听天由命的味道。 第754章 冯溪薛是一万个不同意,“你个文官去了顶什么用?要是真打起来了你往哪站?” 对此程鹤云没有回答,只是摇头,“那潜逃之人没这么简单,非得有人去才可确保万无一失,我已向皇上奏明,明日启程。” 顿了下他又软了预期,“不必担心,说到底是我职责所在,一日不追回,阳春关一日无法真正肃清。” 看来是没得商量了,冯溪薛又生气又有点失望,知道升职一下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更说服不了程鹤云,干脆拂袖而去。 姜暄和醒来时慕容峥便跟她说了程鹤云的意思,“他竟要亲自去?也不怕危险?” 慕容峥笑着揶揄她,“不怕危险的何止他一人?更何况那是他身为一城之主的职责。”刚说完就遭姜暄和捶了下。 等姜暄和前往城主府找到冯溪薛,却也不知要说什么,在旁踌躇半晌才决定开口,“是不是不想程大人去?” 冯溪薛合上账本,轻轻抱住她,很是无力,“他要去谁也拦不住,我只能让他带上了一些我信任的人。” 看来是自己想开了,姜暄和轻轻拍着她,“皇上也会精兵随着去的,若不放心让他时时送信给你,保持联络。” “谁要他写信!闷葫芦,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一个读书人,怎么对冲锋陷阵这种事这么上心?”冯溪薛还是生气,气不过他丝毫不听劝。 “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低调些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是他去了。”姜暄和搜肠刮肚才来了这么一句,好在对冯溪薛来说还算慰藉。 她合上账本起身,“在他回来之前看这些都没用,他说得对,的确要把赃款都追回来。不过已经对得上的我记在这张纸上,姐姐或是皇上想看也可以照着翻一翻。” 姜暄和不知她花了多久,忧虑得心不在焉时还要做这些,真是难为她了。 见冯溪薛要走,她也起身,“你去休息下也好。“ 谁知冯溪薛苦笑,“我倒是有一身力气没处使,也不必休息,想去看看姜新楣,他是累坏了。” 姜暄和点头,目送她离开后便翻起账簿,没看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慕容峥气坏了。 来人急得很,一进来就扑了一跤,爬起来也是口齿不清的,“娘娘赶紧去一趟吧,咱们都要掉脑袋了。” “出什么事了??" “这,本来一切都好,各个县里查账也进行得顺顺利利,皇上交代了的,不能有任何差错。”姜暄和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还要从头说起,看来真是急坏了。 “然后呢,皇上为何生气?” “那梁县令跑了!今早突然就没人了!”来人颤抖着低下头不敢看姜暄和。 姜暄和顿时站起来,眼里都是厉色,“马上带我去,怎么会跑得掉?不是四个时辰一轮班看着他们么?其他人呢?” 她可没忘记还有两个同谋,那侍从断然摇头,“都还在,只有梁县令一个不见了。” 没时间责怪一个传话的人,姜暄和穿过院落,看了眼姜新楣所在的房间,想着还是不要惊动他和冯溪薛二人。 等看见慕容峥,姜暄和已经在脸上系好了了自己的帕子,这里阴湿不说,长年累月的气味也实在叫人难受,未免染病,不是犯人的都应该少在这里待。 看见慕容峥站在敞开的牢房门口,她便过去要把人带走,“先上去,这里待久了怕身子不舒服。” 第755章 慕容峥身边的侍从对她行礼,说明情况,“娘娘请看,这地牢不知何时多了个地道,咱们已经派人下去,只是走了一段被埋了。皇上又派人往他家里去,想必很快就能得到消息。” 姜暄和点头,没想到自己一会儿不注意就发生了这么多,那慕容峥大怒……好像还看不大出来,也许已经发过火了,方才不也说派了人去,应当消气了。 不管怎么样她先拉住慕容峥的胳臂,要他先上去,实在拗不过才使个眼神让周围的人先退下,她再跟慕容峥耳语,“阿峥这么生气可是觉得有内应?” 这话一出慕容峥马上转头看她,姜暄和便确认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既然已经派了人去便说明情况尚在控制中,这下面若有足够人手也可挖了看看是通往哪边的。” 其实姜暄和已经有些预料,就跟运银子那些人的方向如出一辙,只是还需要验证。 “我也是这样想,奈何人手不足,只能先让人快去快回确认人还在不在家。”然后再来解决地道,反正地道里的人已经走远了,再如何掩埋也会露出蛛丝马迹。 比起不会跑路的痕迹,更重要的是会跑路的梁县令,姜暄和很是认同,又哄着他说了几句好话,让别气了。 “哪有气?不过是这些人看个犯人都看不好,实在无用,一时间也无人可顶替,实在焦心。” 姜暄和在牢房门口突然停下来,看着慕容峥,“若如此不如就把剩下两位县令提出来,就在咱们住的地方随便找个屋子分开关着?”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县令这种都是没什么身手不大可能伤人的,若是关在地面上,还能有巡防的守卫看着。 慕容峥眉宇间的忧虑淡了些,吩咐了人来,照着姜暄和所言去办。 追查梁县令的守卫很快到了县令府,门口看着就是一副萧条衰败,让人想到人去楼空,但搜查还是得继续。 等接近了书房,他们不动声色围住了三面,唯恐惊到里面的人。 但等了会儿也没动静,一人低声耳语道,“那我先起来看看,反正就是个县令。” 于是他先绕过去,其他人往门口聚拢,展开包围。 脚步似乎有些过度谨慎,他悄悄地来到了房间的侧面,站起身从窗往里看,却发现前门已经被人打开了,里头也是空空如也。 “直接从前面进去,里面无人。” 护卫总共十余人,看见这一地翻出来的狼藉都皱眉,“难道我们没追上?” 守卫中领头一人皱起了眉头,分出三人在周边搜寻,其余人或在地上检查是否有可带回去交差的,或是房间里其他的机关。 作为慕容峥身边的守卫,他们对机关这种东西比寻常人更加熟悉。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密道的入口,正是书架推开后露出的那口井,里头尽是土腥气,缠着绳子下去一人后便确认了是地道。 “咱们是先回报还是继续探探?”上头的有些等不及,他们都知道慕容峥的气性。 “等等,下面有人!”带着回音的激动声音传来,他们赶紧再下去两人,这才发现地道宽敞得很,两人也完全不拥挤。 这哪是一时半刻能做成的,顿时有些人明白慕容峥为何生气了。 凭着过人的体力和耐力,很快就追上抓到了不紧不慢的梁县令,人被绑着吊上来时还是癫狂的。 第756章 “你们怎么找到的?不可能,我们的行动一直都很谨慎,怎么会被人发现?肯定是有人出卖了我!” 一路上他都这么喊着,叫人不明白,守卫也不阻止,反正他这些话无异于口供,到皇上面前自有他分辩的。 同时地道那边也有所进展,正好一起回去禀告。 午膳,慕容峥直到有人来回报都是食不知味,姜暄和劝了几句便自己先吃了,总不能两个人都饿得没力气处理事务。 外头很快有人来报,被守卫拦下,慕容峥甚至激动得站起来,又被姜暄和拉着袖子按下去。 “出门在外阿峥还是要端着些,毕竟是皇上。“她有点忍不住笑,但想到情况不乐观,也就忍住了。 其实在她看来无须担心梁县令此种细枝末节,最主要的银子都有程鹤云去追回了,账目若还不对就再让京城户部或是吏部查一遍这沿路的城,还愁没有油水吐出来? 守卫进来,开门见山道,“皇上,那梁县令的确在他家中的地道里,我们去时正看见他逃,去了三人追赶,人已经带回来了。“ 慕容峥“嗯”了声,那人继续道,“此外在他家中还发现了一条密道,行至一半被堵住了,已经在疏通。” 慕容峥没说话,沉默得有些过于长久,姜暄和替他回了,让人下去领赏,同时把梁县令稍微捯饬一下再带进来。 姜暄和揉揉慕容峥拍过桌子发红的手,又问他,“想什么呢?那密道未必是连着监狱的,就算是,内奸也已经露出了这么多线索,找到他只是时日。” 慕容峥叹口气,“你也觉得是有内奸。” 他说得肯定,可见早有怀疑,姜暄和给他盛了饭又添了菜,这下应该有心情能吃了。 “虽未劫狱,但那地道的宽度可不是梁县令一人能挖成的,可不是有内奸?不过未必是咱们这边的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地方派过来,安插在此。” 不多时,姜暄和的猜测随着押着梁县令的人到来,也即将得到证实。 梁县令被押过来时还是灰头土脸的,神色却没有先前那般嚣张。 去追的守卫不仅带回了他,还有他身上一块玉牌,呈给慕容峥和姜暄和时二人竟然都看不太懂。 “这似乎是大周的文字,但我的确没见过。” 慕容峥也是类似的感觉,瞧姜暄和翻来覆去地看也没个结果,他暂且搁置这项,问起地道。 “疏通了大约半里,只看得出方向和携款潜逃的人差不多。其余暂时没发现什么,若要仔细搜寻怕是得请来专人。” 那也是往京城去了,还真是跟京城有勾结,不知跟哪位大人是一伙的,慕容峥看梁县令久久不说话,他的眼神里已经浮现出不耐和杀意。 姜暄和侧目看见不免有些心惊,赶紧打岔,让人先交待清楚了。 “你跟谁接应?那人可是京城来的?玉牌是不是他给你的?” 这些都不算难,可以说是梁县令最基本的诚意,若说了可能从轻发落,不说……那姜暄和也很难说他什么下场。 守卫拿刀背重重敲在他背上,示意他说话,但梁县令气急败坏,不仅缄口不言,还格外抗拒身上枷锁。 看得慕容峥再不想听他说什么,摆手让拉下去。 姜暄和有心要拦,但他这样都看不清形势或悍不畏死的人,实在无法从嘴里再撬出来什么。 第757章 那就只好从玉牌和地道里留下的痕迹着手了,等清理地面的人离开,姜暄和才开口,“这玉牌的质料倒不止京城有,可能查到是哪里产的?” 其实这样也太慢了,姜暄和知道,但如今这事不能随便问,要是问道对方的人了,那可不是打草惊蛇? 慕容峥顺着她的手去看,皱着眉头琢磨了会儿,“似乎是你们姜府的东西,早年间赐的。” “嗯?我怎么不知道?难不成是在我入宫之前?“ 姜暄和并不着急,只是惊讶,她又翻来覆去看了几次,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难不成这是什么没见过的传家宝?那就可以说得通了,传家宝这样的东西姜中正是不会托付给自己的,姜辛宇没了之后便是…… “你是说二哥?“ 慕容峥不再说下去,收下玉牌让姜暄和去休息,显然不想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亦或是疑虑到底只是疑虑。 休息肯定是安不下心去休息的,姜暄和又去看了梁县令,问了最简单的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等了太久,明明人没死,但就是不肯吭声,难怪慕容峥不愿意再问,敢情是根本问不出来。 从关着人的房间里出来,姜暄和还想找姜新楣看口供,但太晚了,她自己都忍不住打哈欠,罢了,还是明日吧。 次日,姜暄和却又不敢去找姜新楣,原因就是那玉牌。 到底能不能告诉姜新楣?她倒不是怀疑,只是……总之姜暄和很纠结地在门口徘徊,一直到姜新楣洗漱了出门遇到她。 “你在这转悠什么呢?”他看了眼隔壁房间,“若是找小溪,她还没醒。” “我找你,二哥你跟我来,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跟你说说。” 姜暄和煞有介事把人拉回房间里,还没等姜新楣坐稳就开口,“皇上那边或许会宣你问话,事关……总之你提前准备了便是。” 这番话说得姜暄和心里还是不舒服,到底不能心安理得透露。 可转念一想,万一真的与他有关,她这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么? 想到这她便目不转睛看着姜新楣,不错过他神色一丝变化,不过姜新楣只是有些呆愣,似乎没睡醒或是不相信,“我?问我什么?账本还是小溪看得多,我就帮她做做整理。她应该把那张纸给你了吧,都写好对不上的页数了,若要交待拿那个就是了。” 姜暄和叹气,他这是真不知道就好,但还是得马上把人带去,要是等慕容峥自己来问,疑心还不知道要发酵成什么样,就当她是不想让慕容峥继续为此烦心吧。 “我知道,但你也得跟我去一趟,有个东西得你认一认。“ 姜新楣是一头雾水,被姜暄和不由分说带去了慕容峥的房间外,但内侍拦住了,说人还没醒。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啊?不能说?”姜新楣早就觉得姜新楣说话说得奇怪,此刻也不大设防地问出来,叫姜暄和更确定他真是不晓得。 “你出来之前,爹可有给你什么?“ “这……东西还挺多的,你问我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 还真有!姜暄和着急了,怕是他自己都没注意却弄丢了被人拿去,赶紧追问,“你快想,到底有些什么?” “这么着急做什么?无非是干粮和银钱,还有一些给小溪的首饰,太多了都记不得有什么了。” 姜新楣以为是目前银子不够用了,还问她要多少,给姜暄和听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第758章 那内侍听着也是无奈的神色,架不住他职责在身不能上去劝劝,且里头似乎有些动静,想必这样的闹剧不会太久了。 “我是说,你有没有带来什么贵重的东西,像是传家宝一类的。“ “没,带来做什么?更何况老头子根本舍不得给我。” “你早说不就得了……”姜暄和喘着气,瞪姜新楣,难道她会为了粮草和首饰质问他么?当然是要紧的东西了,这都想不明白。 也就是问过了,姜暄和才知道,自己不直说是问不出她这二哥什么有用的东西。 等姜新楣被嘱咐了些在他看来是好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之后,才不情不愿跟姜暄和进去。 慕容峥见来的不止姜暄和,便只让她先进来,又招手让她来屏风后,姜新楣还在外头等着。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慕容峥一面背对着姜暄和让她帮忙系腰带,一面等外面的动静。 “还不是因为怕你疑心,那玉牌你问他就是了,不过我还没跟他说是因为这个。” 姜暄和给他系得松了些,反正现在又不用上朝被那些老顽固看着,她又调侃道,“我跟二哥都是姜家的纨绔子弟,这种东西若是姜家的也分不到我们头上。” 姜暄和倒不生气,只是不想他闷在心里,所以带了人来一次说清。 “疑心是你想的,我是对你爹有些想法,姜新楣此人我还是看得明白。” “那……人都带来了,要不你随便给个差使?”反正如今账本那边还用不到他。 慕容峥应了,从屏风后出来,牵着姜暄和的手,跟内侍对了眼神,召姜新楣进来。 “皇上。” “召你来是有样东西要你认一认。”他拿出那玉牌递给内侍,姜新楣接过来翻转了看上头的字,也露出迷惘的神色。 “没见过这样的,这字也不认得。”而且他素来对这些不大有兴趣。 慕容峥从内侍手里拿了回来收好,“无妨,还有一事,梁县令家中的密道勘察人手不足,需要你去日耀城或是别的地方寻几个信得过的仵作和泥瓦匠来。” “是。“姜新楣心里想的是,这要求可有些不同寻常,日耀城的仵作真能愿意给大周办事么? 可若是要从大周的其他城池借调人来,怕是要拖延许久。 泥瓦匠倒是容易找,现在还留在阳春关的泥瓦匠也不少,房屋修缮的最后一步便要他们来。 当初选的都是精干的,这会儿再调两三个多给些酬劳,让跟着去就好。 其后便没有别的事了,他告退后在外等着姜暄和,因为他注意到她给的眼色。 “怎么仵作还要往日耀城借?” 慕容峥坐下,想起阳春关的情形神色不大好,“前些时候不是传言要打仗了么?再加上那唐鹏岳也无意弹压流言,人云亦云之下自然能跑的都跑了。“ 他想了想,大概知道姜暄和在担心什么,“其实他若是找不到人来也无妨,等过些时候文书少了些我亲自去。” 姜暄和赶紧接着道,“那我也要去。” “好,依你。不过这几日,你且早些休息,不必等我。” 里面絮叨了好一会儿,姜暄和才出来,拍了下快要睡着的姜新楣,二人并排往书房走。 也许还有什么顾虑,姜新楣走得是一步三回头,姜暄和看着真是比小媳妇还像小媳妇,“怎么了?方才不都应下了么?可是有何难处?” “这倒不是,只是不明白为何要从日耀城请人。而且皇上似乎不着急那那些与经常勾结的人,迟迟没下处置。” 第759章 这说的是另外两位县令,还关着,有吃有喝死不了,提审都没几次。 姜暄和了然,“也是,明明犯了事还过得这么好,真看不下去了,要不二哥再审审,要是查到什么真凭实据就能押去京城了。” “哪这么容易啊,对了,你不是要看口供,我这就去取,其实也没说什么,无非是他们仨同谋,但上线死活不肯说。” 姜新楣折去了存卷轴的库房,姜暄和跟着,忍不住问了句,“不说?都离这么远还是怕了?”这得多有手段啊。 翻找卷轴时,姜新楣似乎轻松了些,提起冯溪薛,“暄和,你待会去看看她起来没有,咱们方才经过都没看见门打开。” “人家比你早多了,天不亮就起来去送程大人了。” 姜暄和倚在架子边上,看着浩如烟海的卷轴,“程大人倒是高风亮节,这么危险的事也要去,看来嫂嫂是没劝成。” 姜新楣应了声便没后续,姜暄和又扯到他那里,“二哥呢?以后有什么打算?要留在这吗?还是回京继承家业?”说着她都忍不住笑起来,哪有什么 说到以后,姜新楣总有些看不真切,故而此刻没说得太明白,“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皇上要我在这里我便留下。“ 这便是没有自己的想法了,姜暄和不甚满意,虽然他愿意留下对慕容峥而言应该是好事? 反正卷轴乱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于是她有心玩笑,故意板起脸,“哥,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率性而为?要是真不回京那嫂嫂怎么办?跟你留在这?”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姜新楣反而笑,笑得很有几分幸福,叫姜暄和看了都有些刺眼。 “哎哟,这就起劲了。我是乐意常来看你的,但嫂嫂的家里人你也得说服了,不然你们可是私奔。” 她紧绷了好几日,难得放松会儿,就趁势在二哥身上找点乐子,也是想知道他如何打算。 “等到了那时候再想说辞吧,反正你二哥我也不是一无是处。“他还笑,笑得很是开朗,边找边排好其他卷轴。 “哥!你刚来阳春关时一天天快把那眼珠子粘在冯小姐身上了,人尽皆知你们婚期将近,如今不打算,怕是……还是说你有打算不肯告诉我?“ 姜暄和故作委屈,却也觉得就是这样,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冯溪薛家世不俗,就冲着他们如此相爱也不可能怠慢。 “嗯,我自有打算,但暂时不能与你说,免得你去告诉她便白准备了。” 这才对嘛,姜暄和顿时眼前一亮,刚要说什么,就被 “找到了,给,别贫嘴了,你若是能常来自然是好,来不了就在京城好好享福。“ 他也想过努力拼搏让在意的亲人好友不必那么辛苦,但目前看来姜暄和反而时最有本事的一位,他也乐得逍遥了。 “得,我也不指望你一时半会就想明白,口供我拿去看看,午后还你还是直接放这?” “你给我吧,我打算整理这一屋子的。” 姜暄和走到门口,看他没动,正一个个把卷轴拿下来放在篮筐里,是真打算现在就开始。 她停下,“那你准备何时找人呢?” 姜新楣看着的没有什么头绪的样子,按理说泥瓦匠不是难处,那就是仵作了。 “晚些,等我把这些弄好。”姜暄和点头,离开,若是他愿意自己去消解那些烦扰,自己还是不打扰的好。 姜暄和虽然说他们俩恩爱,但自己也把东西带去慕容峥的书房看,他还在琢磨那玉佩。 第760章 姜暄和目光飘过去,只是轻轻一扫,这次却顿时如遭雷击,她想到了一个危险的可能。 她半边脸淹没在卷轴里,还听慕容峥夸了她一句这么有力气,却没心思打趣。 那玉牌的字若不是大周的,也不是裘国的,还有可能是什么呢? 她不甚稳地放下卷轴,不只是那三个县令的口供,她让师爷另外挑了类似案件的,要看看怎么避免串供,或是串供了从何看出来。 不过这会儿倒没心思看了,一连好久都没挪动目光,就是几步之外的慕容峥也注意到了,过来揽住她肩膀。 “看什么这么入神呢?” 他知道姜暄和在想什么事情,怕是第一行都没看完,但也不戳破。 “嗯……没什么,程大人去了就能带回赃款么?那京城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查?” “这不急,放长线钓大鱼,梁县令昨夜给放回去了,让他以为是看管不力。” 姜暄和语气高昂起来,“那他就会带着我们的人找到那个上线。” 慕容峥应下,“至于其他二人,等到那上线找到了,若再审不出什么便直接判了。” 也是,到时就没有他们的价值了,戴罪立功的机会也被浪费,在前面等着的也只有一个死。 更何况那数目巨大的赃款在前,也不冤枉了他们,位置补缺自有上一级长官安排,二人都不必担心。 姜暄和又开始发呆,叫慕容峥重视起来,“到底何事?” “那玉牌,你可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真是我爹的?” 慕容峥叹口气,敢情她就为了这惴惴不安?都不像姜暄和了,“只是猜测,这上面的刻字手法,像,但字却还是认不得。” 姜暄和苦笑,当然认不得,她都认不得,不然怎会不安。 “那……这要如何处置?” 慕容峥更奇怪了,直直看着姜暄和,“暄和,你今日很是奇怪,为何这样问?” 还没什么结果便要处置,这话说得仿佛她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没,我只是想知道后果如何,若他们勾结的真是我爹,他又该当何罪?” 500“得三堂会审,再呈给我批。“ 他一刻不错地注视着姜暄和,她在自己面前倒是从不掩饰什么,可这般忧心忡忡却什么都不说实在叫人担心。 按理说她不会担心姜中正才对,她和姜新楣对姜中正都一样,并不是十分亲近。 “晓得了,我再看看这些就还回去,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 当然看不出,慕容峥干脆坐她旁边,就这样默默陪着,直到她愿意开口。 但这事姜暄和知道是真开不了口,等到她意识到需要解释时,又有些慌开始找借口。 “是我担心二哥,若是丞相府荣光不在,他和嫂嫂……” 话说一半突然被慕容峥轻轻抱住,她也说不下去了,是啊,对他来说是太拙劣的谎话,怕是不必听见,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 “暄和,人为别人担心和为自己担心是不一样的。”他看得出来,姜暄和在害怕。 但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她害怕?慕容峥虽然不逼她说,但自己却要想一想缘由,似乎实在没有这样的事。 二人沉默良久,姜暄和把折子推给他,自己也摊开第一卷,两三个时辰后,她瞧了眼天色,也不知看了多少,就收好卷轴摆在篮筐里,准备提着拿去还,然后找秋叶吃晚间的点心。 她突然很想吃点甜食。 “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第761章 “好。”姜暄和都没看他,慕容峥的笔尖墨水滴了两滴,他目送姜暄和出去才回到折子上。 这下也轮到他心不在焉了,方才应该问清楚的,但她又不大愿意说,罢了。 阳春关有条不紊地恢复中,京城里昏过去被人抬回养伤的李大人也总算醒了,第一件事就是问身边的侍女“皇上回来了没有”。 得知了答案又是两眼一闭,虽然伤好了却愣是不起来,更不去上朝。 好些同僚来关怀一二,却都见不到人,一来二去就都以为只有皇上才能劝得他起来了。 谣言一传就有了:李大人重伤难愈,心碎欲裂,羞愤欲死,派人去阳春关告状了,只等着皇上回来主持公道。 李大人自己也知道这事儿,还觉得这说法算是有点意思,就任由它传开了。 这话口耳相传间总能引发笑声,传到姜中正那里时也不例外,只是他一笑过后还要想想是不是真的。 之前被打了的御史后头急匆匆疗了伤还要坚持每日上朝议事,姜中正看得明白,这种就是生怕一日不来失了权柄。 但姓李的是作什么妖?难不成真叫人去阳春关了?还不知道他怎么说,皇上信不信。 他也不怕告状,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要怕一个后生那才是贻笑大方。 只是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也无十分把握不被降罪,事前自然是挑了几个软柿子挨打,尤其是是慕容峥自己也想教训的那种。 这样就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但这个姓李的却不好说,姜中正难得犹疑了。 他这几日都没空想姜新楣那不孝子,就在想那姓李的为何还不来上朝,这个架势倒仿佛自己欺负了他似的。 且不出现总是让人看不透的,他就是要把人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若是躲在家里反而要拿不准在筹划什么。 疑心日盛,姜中正还是派人去李府把人给带出来,说好听的就是关切同僚,说不好听的就是代管朝政要治一治这大不敬之人。 人到了门口却吃了闭门羹,三催四阻不让进去,事情闹大到围观者众,流言传着传着就成了非要丞相来请了,于是姜中正也坐着轿子来了。 李府管家不敢不迎接,但却不让人进去。 “我家老爷卧病在床还未清醒,无法见客,还请大人回去吧。” “这说的什么话,正因为迟迟不醒,才要来看看。” 姜中正有备而来,带了不少人,就这么强硬闯进去了,消息很快传遍京城,各个派别都有人来看热闹或撑场子。 李府一下成了京城里最热闹的去处,不过姜中正对此毫无所觉,还是势如破竹地闯进去,无人带路他也晓得那姓李的在哪。 朝中这种爱摆架子附庸风雅的儒生大多会修一种三两层的竹楼,无事便在上头干坐着,美其名曰清修。 而李大人这种更是养病都要在那四面透风的地方,事实不出姜中正所料,他每到一个新的院落就看看有无这种相对高耸的竹楼,终于给他找到了。 “来人啊,把李大人‘请’下来,本相今日可带了些利于恢复的好东西。” 来的路上姜中正就想好了,此行定要杀一杀他的锐气,这些天流言都变成了他这个丞相仗势欺人,他挨了顿板子不丢脸还赚了美名。 第762章 哪有这样的好事?姜中正就冲着他这死要面子来的,身边侍从的手里一精致绝伦的玉盒,里头可是货真价实的山参,如此就挑不出错来。 那些人上去了却没动作,看得姜中正火大,身侧侍从赶紧催了几句,姜中正还觉得不够,敞开喉咙继续道,“李大人还真是体虚啊,如此便要记得,下次再不可忤逆犯上了。” 这一番话下来成效显著,管家的脸微微有些菜色,敢怒不敢言,看姜中正心下舒坦了些。 他的威严岂可冒犯?这些人别妄想能博得什么贤名,就冲他们撂着自己在这干等,转头他就可以再治一个不敬之罪。 反正慕容峥一时半会回不来,还不是他的天下? 那些侍从爬梯子已是艰难,又不都是儒生那轻飘飘的体量,但上头的李大人还纹丝不动,叫人不清楚是真昏迷了还是有意。 姜中正等了会儿也没耐性,上前打量这竹楼,对身边使个眼色,那侍从马上踹了一脚基座,上头马上摔了两个没抓稳的。 竹子做的本就算不得稳当,更别说李大人选的还是那种细细的竹子枝条拼成的,真是好看,但也真是不稳当。 禁不起再这么揣,李大人叹了口气,叫姜中正听到了,他也不叫人住手,反而趁来访的官员渐多了又加一把火。 “李大人可不要一味躲懒了,大人身上的担子可没有旁人能替你担着,若是能动弹了早些上朝去也好。” 自然也有看不过姜中正如此做派的,激进些的直接上去指着姜中正的鼻子开骂,“姜中正你好生无礼,真以为自己……真是僭越!快叫人住手,要是摔了李大人看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还有窃窃私语叫姜中正听到了,说他总不能躺在丞相的名头上一辈子,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一天要看着他倒台。 什么不仁,什么肆意妄为,他都听厌了,无非是看不过去又无法可想,这些腐儒。 姜中正抬头看了眼,那姓李的还不下来,他冷哼一声,自己上去踢了一脚。 这下可重多了,一二层小半个竹楼因此垮塌,最上边的虽然还有第二层作支撑,可也摇摇欲坠。 众人都悬了心瞧着,姜中正要的就是这个场面,他对上头喝了声作最后警告,”李大人还是快些下来吧,别学那些虚的,上去吹吹风难道就能提皇上安邦治国么?“ 边说边笑,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重,话锋一转,“若是李大人要就此遁入空门就不必在意本相说什么,这,人各有志,若是打得李大人突然想开了要皈依佛门,也是机缘,是不是,啊?“ “你欺人太甚!快来人去救李兄,万万不能让他摔了!” 李大人的衣裳垂下了一些露出来,叫他们都紧张地噤声了,唯独姜中正还笑得肆意,让人再去补一脚。 就差一下,那个绿油油的小阁楼就要散架了,姜中正看着碍眼得很,跟姓李的一样徒有虚名还不服管教。 谁知那一脚还没下去,李大人亲自下来了,他抱着粗一些的柱子以一种少有人见过的姿势往下落脚,三两下就着地了。 这一番动作看得不少大人目瞪口呆,他还会这一手呢。 “李大人好身手啊,这不是好多了?你管家还说你昏迷不醒,哼,真是越距!“ 第763章 李大人一看姜中正又要借题发挥了,赶紧上去把盒子拿了来,甚至还摆了个笑脸,“丞相看也看过了,礼我也收了,用饭怕是不便,丞相请回吧。'' 好一个干脆利落的扫地出门,不过姜中正也不计较他无礼,今日这么一闹腾下来没脸面的也不是自己。 “既然如此,李大人明日若不上朝,本相只好故技重施再来相请了。” 说完就打道回府了,愣是与来时一般嚣张,看得不少人气得牙痒痒。 姜新楣把书库的卷宗都整理好了,又找了个读过些书的小童看着。 他打听了下最近还有哪在修缮,就去了趟带来泥瓦工,然后便是仵作。 这他也是亲自去日耀城那边的官府,官府来人还不大明白哪出了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要求——要带走仵作? 仵作可是官府的人,没有官府的命令轻易不能调动,不过姜新楣也有法子,第一个便是要借程鹤云的身份一用。 “我顶头的大人如今暂代阳春关城主,近日出了些事在交界处,今日前来便是为此。发现了有人挖地道去你们裘国,恐怕是运送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此刻阳春关人手不够只能从你们这里借调,不知意下如何。” 官衙几位大人师爷面面相觑,避开姜新楣耳语了片刻,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姜新楣补了一句,“不借人到时出了什么事便算在你这里,我今日可是问过的,是你们不怕事。” 他说完就走,果然听得后面出言挽留,嘴角顿时压不住。 “那……我这边也去个人?”对他这话姜新楣久久不语,他们这边差的可不只是一个人。 知道他们怕惹上事丢了帽子,但还要再怕一些。 如何把一个不在意闲事的人给拉去帮忙?就得让他知道不去就要被殃及。 若是觉得事情不够严重便说得更严重些,反正姜新楣已经知道如何拿捏他们了。 “不够?那就去两人?” “五人,情况尤其复杂,须得五名经验足的仵作。” 几位坐上头的都倒吸一口冷气,这是死了多少人啊? “对了,你们郡里马上就知道这事儿了,未免怪到几位身上,还是多出些人来看看,也好弄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这才能交差不是?” 这话可算是打蛇打七寸了,当官的不怕威胁,就怕上头的要算账了,他还什么事都不知道呢。 更大的官儿问起来,手下的被拿去顶罪可是一点都不少,为着这个那穿蓝袍的大人也不敢怠慢。 这位县令似乎唯恐他继续问,连忙出言解释,“这,这样,给我们三日时间,把人送过去,这五名仵作一时间县里凑不出,还得要些时候去找。” “好,多谢了,那三日后卯时城门口,我来接人。“ 姜新楣回去休息了几日,再来便把人和之前的泥瓦匠直接带到了那地道处。 仵作到底是仵作,对那些蛛丝马迹自有独到见解,很快就发现了些衣服上刮下的细丝。 这毕竟是他们老本行,姜新楣信得过,只叫人一字不落得记下,好到时给慕容峥和姜暄和看。 不过泥瓦匠那边……他猜测慕容峥的意思是想知道地道何时开凿,但他瞧着他们大约是不知道的。 做这行的都是大老粗,平日里做好了便算收工,以后也不大会去看。 若说有什么天长日久留下的痕迹,就算是最容易知道的他们也不大会留意。 第764章 故而他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派了一人跟着做些记录。 “大人,此处似乎有空。” 姜新楣皱眉,往泥瓦匠那边去,看他拿了抹刀敲又拿手敲,耳朵去听,如此郑重其事。 “什么意思?” “就是,下边是空的,却不跟地道相连。” 姜新楣震悚,一时间迈不出那半步,好在这发现对其他人来说也是晴天霹雳,更别说姜新楣的神色有异。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等着姜新楣。 好在他反应不慢,很快让众人放轻脚步出去,又出去,对身边侍从说,“快些把皇上和敏妃请来,多带些人,恐怕……” 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情况已经超出预料太多。 侍从很快去远了,外头站了一群刚开始干活就停下来的人。 他顾不得安排这些,他脑子里雪片般纷乱,一开始只是县令和京城的官员勾结,三人都被抓,都在控制之下,按理说梁县令的屋子不应该再有人,毕竟都已经暴露了。 可眼下却不是如此,还有人就意味着情况并不简单,姜新楣很快罗列出几种可能。 一是真被自己说中了,和裘国有所勾结,二还是被自己说中了,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惜命也要留下确保安稳。 只是还有什么比银钱更难以运送的? 等慕容峥姜暄和来时,冯溪薛也来了,说是看着架势似有大事。 还真给她猜中了,姜新楣苦笑,这样的麻烦事他宁可不发生。 “怎么回事?”慕容峥看着里头仍旧是熟悉的破败不堪,不过所有人都在外头。 姜新楣解释了之后便看向慕容峥身后,的确带了不少人来,可他……也许他就是胆子小吧,还是觉得心有不安。 “嗯,你做得好,免得打草惊蛇。“ 姜暄和也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带着冯溪薛往里去。 她们都换了方便行动的猎装,看来是要一起去了,姜新楣也跟上,不忘嘱咐外头的人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敲着声音不一样的地方不止一处,慕容峥让泥瓦匠确认了大致范围,便亲自拿剑破开,并当先跳了下去。 姜暄和看得心惊,想拉却只看得手空落落伸在一半,她便没有犹豫也跳下去,冯溪薛同样利落,等一半士兵也落地,剩下就是姜新楣。 他对下面这样又湿又冷还看不见的环境有些畏惧,便只在上面守着。 冯溪薛没看见姜新楣,环顾也不见人,感到不解却也没时间去想,慕容峥已经点了油灯在前头,他两侧是稍微走得前一些的护卫。 三盏灯将不大的地下空间照得通亮,俨然也是个地道,方向截然相反,且在这里似乎存放过什么,还有血迹。 众人所在之处较为宽敞,角落处有明显的痕迹显示着曾摆过方正的东西,冯溪薛要了盏灯去,“仿佛是箱子,等等——这味道,似乎是火药?” 慕容峥当即快步上前,从地上捻了些土凑近,“的确。你们几人先追。”听脚步声还没走远,想来搬运之人并没有什么身手。 余下的护卫包围在众人周围,此时自发寻找周围可用的信息和痕迹,尤其要避免还有什么陷阱。 好在除了那些掉落的尘屑便没有其余危险的东西,即便如此,掌灯的几人也起身,免得让火引燃了。 姜暄和低声问了冯溪薛几句什么,得了她的肯定才松了口气,等慕容峥过来便开口,“那个方向是往边境去的,不过也不打紧,阳春关本来就没多少火药储备,等等吧。“ 第765章 慕容峥闷声应了,目光还在逡巡,试图弄清楚别的什么。 火药本就是个稀罕东西,难以制造不说,用起来却很容易消耗,故而只在几个较容易交战的城池各储备了些,阳春关也是因为和日耀城离得近。 “皇上,下面可还好么?”姜新楣半天没看他们动作,也听不清楚下面动静,便问了句。 姜暄和应了句无事,突然想起是否可以让泥瓦匠来瞧瞧下边? 不过这事可大可小,此番请来的“外援”都是裘国人,怕是不好透露。 “来了。”冯溪薛盯着黑漆漆的洞口,终于看见渐渐亮起来,“梁县令?” 还真抓回来了,不过怎么是此人?姜暄和慕容峥同样震惊,派出去跟着他的人可什么消息都没带回。 他们还以为是一直未有异动,谁知他竟回来了,可想而知,那看着他的守卫定然已经…… “放开我!现在抓我有什么用?东西都运走了,哈哈——还以为你们多聪明,不也是——” 话没说完被冯溪薛踹了膝盖跪倒,若不是身边的守卫提着他双臂,怕是要脸着地啃一嘴泥。 冯溪薛心急,却仍旧拿出她惯用的架势来问话,“你可知这是通敌叛国?” “哼,叛国?这早就不是我的国。随便你们说什么,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剩,着急也无用。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姜暄和瞧慕容峥,他倒是没什么着急的脸色,反而一言不发在审视这越来越不同寻常的梁县令。 她自己也是有些想不明白,这梁县令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裘国看中了还收买去了。 再有,他又是怎么勾搭上裘国人的?千回百转的思绪环绕,姜暄和竟有一种从没看清阳春关的感觉。 慕容峥挥手,让他们把人带过来,看来是有话要问,冯溪薛本来想审,她之前还没过完瘾呢那好差事就给了姜新楣。 不过眼下也不是小事,她只好先旁观着。 慕容峥只问了一句,“何事让你不忿至于投敌?“对啊,这也是在场众人想知道的,一个小小的县令还搜刮了那么多油水,还有哪里不满足呢? 梁县令似是没想过会听到这句话,还怔怔看着慕容峥,只可惜没从这位帝王眼中看见怜悯或是其他。 “没什么不忿,弃暗投明而已。“他把脑袋偏过去,整个人却没有那么僵硬,而是软塌下来,看着颇有几分凄凉。 且他这话说得倒是没有之前激愤了,想来是说中了,慕容峥继续道,“那为何要偷运火药?难道不是想开战?” 他问完就起身,并不在意梁县令的答案,反而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朕无所谓你们如何弄些私底下的动作,若裘国要打,朕只会比他们更快。至于你,叛国之人留着也是无用,朕赐你一死也不冤枉了你,既然此地也是你居所,便就地掩埋。“ 梁县令突然直起背,不敢置信地瞪着慕容峥,不信他真的不问自己为什么。 但慕容峥是背对着他的,姜暄和能看见他并不算多有把握的神色,不过只要人不动弹,在心神大乱的梁县令眼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被守卫拖着去处决的路上突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控诉,字字句句泣血,直指慕容峥。 “昏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罔顾百姓,这阳春关都变成什么样了你才来?若不是我,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站在这?” 第766章 “哼,我就是要投敌,你们大周舍了这阳春关和阳春关的百姓,另谋高就有何不可?至少裘国会善待他们!“ 慕容峥听得皱眉,其余人等皆是如此,不大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但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慕容峥转身便看见梁县令支着脖子闭着眼,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只好摇头叫停。 想象中的痛苦迟迟没有降临,梁县令一身的冷汗,甚至眼皮下已经流出意味不明的泪来,但他还是颤着嘴唇保持那个姿势。 慕容峥突然笑道,“梁大人如此大义凛然,可是觉得这些时日朕在阳春关的所作所为都是做戏?“ 梁县令冷哼一声,仍旧闭着眼,他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紧闭。 慕容峥就是不问,也不着急杀他,既然这最后一批火药能放在他这,还让他押运,就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算是个可用之人,故而慕容峥也有些想争取。 既然这边僵持着,姜暄和便让人收集了此地的火药碎屑,送上去让姜新楣收着。 哪怕现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回京了也肯定能知道,再就是梁县令这个活证据,她也觉得这算是个人物,至少面对慕容峥和赴死时还这么有胆色,就足够让人佩服。 至于他做的事情得另算,希望他还知道把握机会。 姜新楣拿了那用帕子包起来的东西就揣在怀里,也没管是什么,他焦灼得很又不敢下去,外边还有一堆人等着他安排,实在是难。 慕容峥看他迟迟不说话,神色也渐渐从紧张变得有几分悠然自得,这可不对。 “去探地道出口,快去快回,若有危险不必犹豫,即刻往回。“ 姜暄和也注意到了,这梁县令应该是有恃无恐,为何?难不成还有人会来救他? 原以为他就是个被抓住的叛徒,是弃子,现在看来,要么是他看淡生死不惧惩处,要么就是尚有一线希望,而他就在等那个希望。 慕容峥走去这密室与地道相对的另一侧,拿剑刺破了薄薄一层隔板,泥土抖落后,两边彻底打通。 此时他回头,正遇到梁县令睁开眼,他也注意到这动静,却不知道慕容峥要做什么。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说什么,不然待会你的人来了,你人头落地可就说不出口了。” 慕容峥并没有把剑收回去,而是拖在地上,眼神冰冷。 梁县令一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且他隐约明白,一开始就没有生的机会。 眼前这位帝王对于背叛是不考虑原谅的,故而让自己诉一诉遗言也算是最后的慈悲了。 “那好,唐鹏岳是你任命的,也是你对阳春关不闻不问,是也不是?“ 慕容峥不答,继续看着他,神色没有露出丝毫松动,梁县令不理解的正是他这份毫不心虚。 哪怕是帝王也会做错,为何他…… “那也是你授意唐鹏岳搜罗全城的青年人要做什么阵法,弄得阳春关民不聊生。” 慕容峥还是不答,虽然他也是后来才从姜暄和那里知道这荒唐事。 梁县令坐在地上,感觉到地面的震动,他抬起头,最后问了句,“即便你不知,可你不闻不问,难道不是愧对阳春关的百姓?” 说完他就闭上眼入定似的,等着那道白光来取了他性命。 剑仍然在地上,慕容峥的目光却定在洞口处,“来了。暄和你先上去,你们,送敏妃上去,不得有违。“ 第767章 这次慕容峥的神色里有很多姜暄和第一次见的东西,她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道了声”得罪“,送到了上头。 姜新楣接住她,紧张地打量,问她可有受伤。 “我没事,你快让人把这里挖开,快,快啊!”姜暄和心急如焚,脸都红了,姜新楣才慌乱爬起,把人都叫来拿手上的兵器把土铲开。 很快就有日光照在下头,他们为备战站成环形,若是到时冲过来,既可以避免了针尖对麦芒,也能形成包围之势。 不过下面才那么十几个人,慕容峥又真是铁了心要打,姜暄和知道他身手再好也架不住唯一的出口是一人进出的小洞口,若是敌人真带来了什么炸药可如何是好? 姜暄和知道自己在武力对拼里帮不上太多,只能尽量减少他们受伤的可能了。 而且此刻想来,他突然打通了另一侧的洞口想必也是这个用意。 冯溪薛也没上来,她来是带了兵器的,一柄并不轻的剑,此刻正敛着锋芒藏于她身侧。 她注意慕容峥的位置和眼神,那往往代表了无声的命令。 实话说冯溪薛心里更多是兴奋的,这么多天她总算等到了真刀实枪了,与上头忧心忡忡的姜暄和不同,她哪怕是对火药也不甚畏惧。 反而这样不寻常的大场面更让她热血沸腾,手里的剑都在颤抖,似乎也激动不已。 脚步声更紧,也能听出谨慎,慕容峥抬起手往下压,众人慢慢蹲下,那梁县令早已打晕过去免得碍事,油灯也熄灭,只剩中间还在扩大的洞口和斜斜落下的日光,在地上形成一个圆斑。 他从整个密室的中段慢慢挪到洞口,脚步几乎不抬起,如此就能把动静控制到最不引人注意。 站定时正好一个人露头,慕容峥雷霆般起手,身子稳若泰山,手却刺出不可抵挡的一剑,来人一惊,偏头去,却还是被刺伤了右边肩膀。 且慕容峥的剑身长,伤了一人之后还刺中了另一人的脸,当即毙命。 “杀——“这声倒不是慕容峥喊的,而是那个受伤的人,他万万没想到此处不声不响的,竟然有埋伏,自己还受伤了,实在耻辱。 冯溪薛也很快参战,她看准时机挡开斜刺里袭来一剑,甚至直接伸手捉住了那剑身,趁对方惊讶自己为何不受伤之际狠狠一扯,另一手的剑便喂进了那人的肚腹。 鲜红甚至喷到她脸上,也只是一擦,很快甩开那人,又去找下一个,如此四五人后才觉得有些疲惫,然而此时敌方也仅剩残余,此战将歇。 两边形成对峙之势,慕容峥从簇拥中走过来,显然他这边损伤不多,被刺伤的一人在最后,梁县令的身边调息,却也没有失去意识。 反观对方,已经是满地死伤,还僵持着不肯走,或许是有什么重要的落下了。 慕容峥提着剑逼近,那幸存几人已经浑身是伤,身手不错,但个个都在慕容峥的剑下留下了血迹。 他们害怕却做出色厉内荏之相,后退也还是逞着一张不服输的脸,直到雪白的剑光反射着日光照到其中一人脸上,那人马上回身,扑在洞口旁喊了声,“我们被包围了!快来!” 慕容峥听得出他焦急,也知道他们还有后手,但他毫不犹豫一剑刺过去取了他性命,却留下另外二人。 第768章 洞口仍然被他的人守着,那二人被利落堵住嘴丢了上去。 姜暄和知道下面打得火热,还听见冯溪薛喊得震天响,显然是尽兴了,不过骤然抛出来一个人还是把她吓到了,赶紧丢给姜新楣。 “看好了,人质,最好给他灌点药睡会儿,别坏事了。”姜暄和随手掏出一个瓷瓶丢过去,姜新楣从善如流给人喂下,也不管那人杀人般的眼神。 不晓得下面如何,姜暄和在他们开打之前就先遣散了上面的一众人等,不打草惊蛇是一回事,身份是另一回事。 他们虽然身上没有一官半职,或许只是为了赚点口粮,但事涉两国不可不谨慎,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 慕容峥接着去查看那面不大平整的墙,他起初只是有些疑心,继而手上一转,拿剑柄敲了敲,便抬手削去了一薄薄层,露出一截很有些粗的铁条。 说是铁条不算贴切,是好些铁条拼成的一个管状物品,方才那人死之前趴在这里,果然是有异,不过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传声? 其余人也看见了,却都不识得是什么,故而无人发声。 冯溪薛对这种玩意不大感兴趣,她踢了脚地上的尸体好让自己站得更宽敞,却被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刺到眼睛。 于是她俯下身去,要拿来看看,谁知一看却分外熟悉,让冯溪薛忍不住提醒慕容峥。 “皇上,看这个,这群人恐怕并不是裘国人。“ 这话也提醒了其他人,其实打斗中就有人注意了那些人的穿着——现在在地上也能看得清楚,的确不是裘国百姓或是官兵的装束。 这一身和他们反而有些相似,在打斗结束后,日光的余晕让他们看清楚了更多细节。 “这是边境守军的特殊标记!”有守卫一脸震惊地开口,道明大家都不愿意接受的,最坏的结果。 甲胄的花纹,铸造的痕迹,包括腰带所用的布料品种。 无一不是他们熟悉的,可越是熟悉越叫人齿冷,一个梁县令还不够,要是边军也……那批火药能否拿回来更是未知。 窃窃私语很快蔓延开来,却又都压抑在不会影响局势的情况下。 “边境守军这些时日是没见到,果然有变。难道日耀城那边早就已经拉拢了唐鹏岳?”大伙都是眉头紧锁,眼中是浓浓的忧虑,火药这样的东西若是落入敌手恐怕下一刻就要变作打在自己人身上的炮火了。 “是,看来裘国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阳春关,甚至京城,我们还得小心应对。”也有人思虑长远,颇有些严肃地提醒道。 “可我们继续在这里也只是消耗时间,若不能拿回火药不如早点上去,还赶得及把阳春关的其他财物转移!” 这种话自是无人接的,慕容峥的命令便是唯一要做的,他都不着急其他人更无须担心。 慕容峥从冯溪薛那接过的砍了剩一半的令牌,是铸铁的,上头半个字,是当地守军的东西。 “嗯,你想的没错。”他丢在身侧,重新提起剑,竟然一人往地道里去了。 其余人赶紧跟上,却也只能在他身后,这样狭窄的地方实在是不适合打斗,但慕容峥执意如此,怕是被那东西刺激到了。 无人能轻易接受背叛,更何况是最重要的守军。 有些了解他的守卫甚至希望此刻敏妃能在,也好劝一劝,这一去便是搏命,还不知另一侧有什么在等着。 第769章 慕容峥没有丝毫畏惧,他急切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另一边筹谋,竟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暗度陈仓。 地道一次只能走一人,故而直到慕容峥走了很远,最后面的守卫才得以进去。 其实他们也想过如此会不会自断后路,然而军令如山,慕容峥没说便不能后退。 地道里不时响起一些低微压抑过的声音,谈论着地上那些死尸的来历。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难道真是官兵?那不是自相残杀?” 不少人眉头紧锁,心绪复杂难言,思考应对之策并不是他们要做的,但接受这一切却要费更多心力。 “看皇上如此便知道是真的了,我们也不能再拖延了,若是叛乱便越早解决越好。“ 这话得了不少人认可,然而前头不快后面也只能慢着,至于旁的打算,也只能等出去了再说。 另一侧,几个穿得破烂却戴了官样帽的人在更加阴湿的地方忙碌,他们身前是几个硕大的箱子,味道刺鼻,但在这里还算过得去。 一人催促对面抬箱子的,“得赶快将这些挪走!那边人指不定发现了!都是老,二那个蠢货,叫什么叫!” 但那东西重得很,半天也没动弹,看得人着急。 他干脆把袖子撸起来亲自过去,也抬起一角,“快点!快点!用力啊你们!干什么吃的!都要掉脑袋了还不知道使劲。” “这怎么抬得动?死了几个人都不够用了。算了吧我们分头跑了就是,留得命在还有什么不行的?这事本来就不好沾上!” 这是怕死了,那指挥的人冷笑,手上却不曾放松,“少说废话!你跑更是死路一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跑得掉?快给我过来帮忙!” 被叫到那人一步步往外退,还是顶着逼视跑了。 剩下两人,更是不能撼动这箱子分毫,“你还不死心么?人都要来了!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仅剩的二人似乎感情好些,一个舍不得抛下另一个。 不过那下令的人到底没动作,看了眼那箱子,一闭眼,挥手让另一人不必纠结,“走吧,快走,我断后,这些东西不能叫人知道。” 纵然另一人多么焦急地催促着,他还是不为所动,去外头寻了些备着烧的柴草堆到这里。 虽然一眼就看得出不该放在这,但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收拾好这些便坐在原来的地方,烧着火取暖,也去一去这里的腥味。 对慕容峥一行人而言,这冗长阴湿的地方很快就熬到头了,慕容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敲了敲铁门。 “你……你们!你们是怎么……”狱卒腿软,怎么一转头空牢房里多了那么老些人? 为首这人实在气度不凡,那意思分明是让自己开门,可,可这擅自开牢门可是杀头的罪。 他还在犹豫时,慕容峥已经抬手一削,半边铁门都倒在他面前。 “把人带走。“慕容峥撂下话就往外走,一路神挡杀神,很快就出现在城楼上。 万万没想到那么幽深冗长的地道竟然真是过来裘国的,且死囚牢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无人会怀疑,只需要收买了牢头便能不动声色往这里运东西,哪怕是火药。 毕竟死牢的气味是个人都受不了,哪还闻得出火药。 通敌坐实,慕容峥的神色却仍然看不出什么,他在城楼上看了会儿,便径自下去。 第770章 当然不是就这么直接下去,身后守卫虽然只需要对付几个从慕容峥剑下漏出来的,却也把手中武器砍得出了虚影。 等慕容峥带着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要过日耀城的关卡,所有人都僵住了。 守城检查文书的士兵自然看得见他剑上一路都在滴血,已经胆寒非常,更别提他身后还有十来个和他一般凶神恶煞的人。 过关的百姓自是尖叫着鸟兽散,最终偌大的城门只有他们要过去。 士兵手里尚且没有兵器,往后一看,持着剑的同伴早就跑远了,还是往上跑的,怕不是去搬救兵,可救兵都已经…… 最终慕容峥也只是看了眼便带着人离开,没有再下杀手。 姜暄和等半晌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慕容峥自然不会有事,她只是好奇现在如何了,是否抓到了什么人。 只是下边的动静越来越微弱,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她要下去却被姜新楣拦住。 “咱们等在上面就好了,你也闻得到下面冲天的血腥气吧,还不知死了多少人,现在就要下去,我怕皇上怪罪我没顾好你。“ “得了,我是不怕的,既然都死了那么些人,肯定是大获全胜了,别管我了,把我送下去看看。” 拗不过姜暄和,姜新楣只好在她腰上绑了好几道绳子,叫来人合力把她放下去,若是她喊一声就齐齐把她拉上来,保管不会让她又是。 “什么都没有,人呢?哪去了?” 姜暄和扯了扯绳子,姜新楣虽然也听到了她的话,却下意识马上往上拉,洞口露出姜暄和无奈的脸,“让你把我放下去,你也下来,还有你们,若是不怕也跟着来看看。” 下面说是尸山血海一点都不为过,姜暄和都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看得出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但和慕容峥他们比起来就不算是精锐之师,也不知为了多少火药打得如此激烈。 好在一地的人也没看见自己人,姜暄和知道他们终于还是打退了对方,但那地道幽深,透着诱惑,她没多想就往里去,又被姜新楣拉住。 “你不是已经下来看过了么?怎么还要往里去?”他不怕这下面阴暗,却是真怕了姜暄和。 姜暄和甩开他,“你也看得出来,他们打赢了,而且没回来就是还有什么没结束,我得去看看,免得他冲动。” 姜暄和担心得也有道理,毕竟慕容峥那时候的情绪便不大对劲了,她无暇提醒,他也无暇注意姜暄和。 这会儿二人越来越远,她控制不住心慌,必须得去找找,直到看见安然无恙的人。 无奈,姜新楣只得跟上,跟着姜暄和走了一段他也不那么心慌了,反而说起那些火药。 “你说他们要转移财物是去经常,那火药的地点又是哪?这种岌岌可危的东西寻常人都不知道该如何保存,是怎么安生在地道里运的?也不怕受潮。” 姜暄和为了这些话在皱着眉头思索着,也不算全然无理,毕竟火药最要紧的就是防潮,要点火的东西若是沾了水可就麻烦。 可见那梁县令是懂一些的,应该还有别人,姜暄和继续往前,脚步快了些。 姜新楣继续道,“我有个主意说来你听听,要是东西真在那边,你呢,肯定是想冒险把东西拿回来。那我们就在多待会儿,趁天色晚了悄悄转移到其他地方,自然,这个地方必须得安全隐秘。” 第771章 “你倒是会出主意,那我问你,你怎么知道东西在那边还没被运走?若是真在那,我又到哪去寻一个所谓安全隐秘的地方?” 姜暄和轻笑,“都不知道那边还是不是大周,万一到了别人的地盘上,还说什么安全隐秘。”保住命都不错了。 她这么说自然是因为走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不对劲,可一路上也没有其他的岔路,那慕容峥必然是走过这里。 她是相信慕容峥的,这一路断然不会有危险,问题在于出口,姜新楣说得对,东西若真在那,姜暄和是一定要带走它们的,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是,若是裘国我们又该如何应对那边的官府?”姜新楣“啧”了声,担忧地问,又忍不住催姜暄和走快些。 “你还没适应么?都走了这么久了。”姜暄和也焦心,可她知道不能动摇军心,后面还有其他跟着的人,不能让大家的心全都乱了。 “这个,这可不是我想怕,这里太黑了,走了这么久,我,我……” 都语无伦次了,姜暄和让他先住嘴,自己再度加快脚步,“就在前面了,有点亮光,再坚持下,对了,把你的剑给我,既然你怕的话,那我待会少不得自保了。” 这话虽是调侃,但姜暄和手里真多了把剑时,她还是有些无语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姜新楣怕黑呢? 出去后那股腥臭让姜暄和真有几分后悔跟来,不过好在所见之处没有威胁,唯一一个狱卒也死透了,看那伤口似乎就是慕容峥的剑。 “找找吧,虽然他可能已经把东西带走了,但还是以防万一,检查一下,半刻钟后都出来。”她知道人待在里面太久可是会出问题的,那些气味都不亚于毒气了。 姜新楣很快撕了布条堵住鼻子,和其他人一起四处翻找起来,姜暄和带了几人出去探路,扫清所有的障碍,不过出去之后发现问题都被慕容峥一行解决了。 这牢房外头就是城门,怪不得空间不大,不过有了前人的开路,姜暄和他们是真能如入无人之境了。 没找多久,那堆新得明显的稻草很快就成了众人瞩目,“娘娘,在这。” 其中一人掀开了木箱盖子,里头的气味和黑色块状的模样都告诉姜暄和,找到了。“ “好,辛苦大家,把它搬出去吧。你们几人还是跟我一起在前开路,免得有偷袭。” 姜暄和一路顺利把火药护送到了城门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开阔地段,当初阳春关也是如此,如今想来难说没有裘国的手笔。 她心中突然就有出了口气的畅快,感。 不过一路走过去倒是没见慕容峥,想必是他们脚程更快些,他们一前一后又不通消息,怕是只能等到城主府才能相见了。 路上大家兴致高昂,神色轻松地打量周边,虽是荒凉的原野伴着燥热的风,却让他们看出几分可亲来。 那装火药的箱子也是备受瞩目,护卫们虽然是慕容峥亲卫,可也不都见过这玩意。 眼下不仅见了,还由此立了大功,怎能不心花怒放,更别说有了这东西就有了底气,即便是裘国要开打,他们也有恃无恐。 姜暄和就在箱子旁边,仔细观察着这寻常的木板,从缝隙里时不时掉落出一些黑色的粉末,看样子并没有做什么隔断。 这包装不知是叛变之人做的还是本来就如此,她思绪很快飞远,想到这东西要保存便不只是要放潮。 第772章 她看了看周围的护卫,找了个同样注目于这箱子的——其他人或许是出于好奇,看几眼便足够,毕竟身为亲卫是没多少机会亲赴战场的。 但这位大哥却不同,姜暄和从他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类似的情绪:便是对这玩意有些自己的想法。 “嗯,对,就是你,过来看会仔细些,我有些话想问问。还不知你姓什么?”姜暄和示意大部队继续。 “多谢娘娘,下官姓陈,官至校尉。”这位陈大人从善如流,得了姜暄和的许可便凑近了查探。 “陈大人似乎第一次见这东西?可能看出些什么来?” “回娘娘的话,这火药纯度尚可,只是有些受潮,若要启用恐怕得铺开来晒几日。” 姜暄和差点没忍住笑,就这么简单?不过这粉末状的东西结块了的确是受潮,可若不如此要如何运送呢? 她也这么问了,“这东西按常理是如何运送的?咱们这走了一路也撒了一路,实在有些浪费。”虽然比起偌大一箱,这些不过是洒洒水,但考虑到其珍贵程度,姜暄和的话也算有理。 “这……”陈大人被问住了,有些尴尬地摸头盔,但姜暄和并不在意,她本意也并不是弄明白之前如何,而是想个今后如何做的法子出来。 “不必紧张,我看陈大人似乎有些兴趣,想必对这火药的储存也有自己的见解,大人姑且一说,我姑且一听。” 这话不可谓不熨帖,陈大人受宠若惊,感觉浑身都有些轻飘飘的,且他的确有些想法,说不准告诉姜暄和之后真能一试呢? “娘娘过誉了,下官以为用筑堤防洪的沙袋为好,若是沙石都能兜得住,自然不会将火药漏出来,且造价低廉,能省去一些途中的花费。“ 姜暄和赞赏点头,让秋叶记下,又对陈大人一礼,“大人见多识广,很有治事之才,不知可愿高就?我很愿意向皇上举荐大人,如今阳春关百废待兴,实在需要大人这样的有才之士。” “自然,阳春关地处偏远,若是大人久在京城不大习惯此地,也可留在京城。”找个看不顺眼又没有大用的实职官员,给人换下来即可。 陈大人眼睛微微睁大,后知后觉把视线从姜暄和脸上移开,微微低头思索着,姜暄和也不着急,慢悠悠走着,等他的答复。 她替慕容峥提前打探起来,反正阳春关诸多空缺,他身边的亲卫也是一等一的好身手,更别说能力。 只有一点,家世太好或许是阻碍他们留在这里的一道坎,不过姜暄和向来看得开,真有才能的人被发掘出来,在京城只会更有一番作为。 正好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东西是慕容峥想换掉的,能启用的无非是年轻的世家子,就如同姜新楣。 正不急不慢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两三个人,姜暄和喝一声让众人停下,面前的人穿着不似百姓,姿态也算不得友善,不接近也不后退,似乎在打量他们。 “是什么人?”她问,很快有人说像是匪兵。 “那便备战。”姜暄和自己也扣紧了身侧挂着的剑,虽然她不大会用,但关键时刻靠反应挡下杀招还是足够。 风渐渐肃杀起来,轻松的气氛不再,护卫们纷纷拔出剑,谁知前面那两人不仅不离开,反而也拔刀往前,与此同时,他们身后涌现出潮水般的人。 第773章 姜暄和看明白了,那边地势陡然低下去一块,他们第一次走不晓得,却给了这些人可乘之机,想必平日里也没少打劫过路人,今日算是他们踢到铁板了。 她早先做好的药水就愁没地方用,这会儿虽然被层层包围起来,但待会打起来便能近距离接触到,一有机会她便叫这些不长眼的知道厉害。 对面的身影走动时不成章法,可见并不是正规军,但人实在有些多,他们从最开始那两人身后走了出来,慢慢往两边扩散,意图包围姜暄和他们。 此刻正是风起之时,扬起的沙尘偶尔叫人睁不开眼,好在他们的对手却没有什么头盔之类的防护。 战斗并非姜暄和的强项,便交给了那位陈大人去控场和指挥,他几乎在刚意识到威胁存在时便进入了待命状态,目光瞬间锐利,持剑护在姜暄和身前,同时下令摆阵。 姜暄和能感觉到周围的护卫们很快就贴近了自己和周围其他人,若是从上往下看便知道这是卵状的阵型,前端主精锐,后端主防御,正是为了突围。 这一步要紧的是速度,若能比对方更快完成阵型便能开战,若等到他们的包围形成,到左支右绌,前面战力不足,后面又遭到偷袭,便很容易被冲散。 姜暄和作为中心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她看了看自己一身骑装,庆幸非常,队伍已经开始行进,她也加快速度跟上,好让阵型始终保持紧凑。 陈大人本来在姜暄和身边,但他步速极快,很快就冲到了阵前,随着一声“杀——”喊出口,他的剑也狠狠往前刺去。 姜暄和也握紧剑被包着往前,她对这突然的主动进攻并不意外,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敌意,就没有时间去犹豫和试探。 姜暄和冷冷地望着激战正酣的匪兵,既然是兵,那便有些旧日留下的功夫,可对站起来她只看得出一腔不要命的疯狂。 哪有人要为了素不相识的人针锋相对至此?如此一来她也看不明白对方所求为何了。 然而身边刀光剑影不断,姜暄和好几次都差点下意识抬起手要格挡,都被眼疾手快的护卫给挡开或是直接将进攻那人毙命。 即便如此,情况也还是凶险非常,姜暄和呼吸不由自主被压抑,她紧张得很,却知道并不是害怕。 这种难言的情绪,在耳边喊打喊杀和金铁齐鸣中也震颤着,化作瞧不真切的粉末,落在她不再稳当的脚步上。 匪兵越打越有劲,简直不像话,他们也有人试图夺走那箱子,搬动箱子此时多了两人,能跟得上大部队的行动,护卫它的和护卫姜暄和的人差不多,故而无人得手。 在战场上沉思总要付出代价,姜暄和只是稍微一分神去怀疑他们的目的是否真是箱子,手臂就被砍了一道红上去,倒也不深,只是殷红一线涌出,看着叫人心惊肉跳。 她不是怕血的人,却也咬牙撕扯了里边袖子,用牙和另一只手给裂口扎紧。 再没有机会让她分心两用了,外围的战斗已经白热化,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虽然不致命,却也足够拖慢全部人的脚步。 仿佛这些匪兵来此就是为了让他们驻足,那火药呢?穿着拼接虎皮外袍的看着是他们领头人,可他只顾着打架,和陈大人打得眼睛都红了,姜暄和专心逃命,还差点被他一刀砍在面门上,那一瞬间她看见了激动发红的眼睛。 第774章 “你们是朝廷官兵吧,这身手还不如我十岁的儿子,不枉我追你们多日,终于能打上一架了。”那人嘲讽地笑道,言语间又颇多快慰。 单论实力而言,陈大人他们是打得过的,但如今还有火药和姜暄和,他便诸多掣肘,好在这些不过是将保护慕容峥换做了别的人和物,大体还是他熟悉的。 对方言语激将他无动于衷,对方出手狠辣他冷静闪避,避不开便见招拆招,十几个回合下来也没见颓势。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陈大人一样兼具武力和心性,很快就有人内里招架不住这不要命的攻势,出言警告。 “你们竟然敢袭击官兵,谋夺朝廷之物,就不怕——” 话没听完,那披着虎皮的反而怒不可遏抢话,“我怕你个球!谁不知道你们是朝廷官兵?打的就是你们官兵!也不见多少能耐,那张嘴倒是会喊!有本事你们就把东西守住了,没本事就给我受死!” 他体力非比寻常,边叫嚣还有力气挥出气势磅礴的一刀又一刀,来帮陈大人的同僚很快招架不住退避开。 姜暄和默不作声,她知道自己极易被注意到,但那人并没有提到自己,不管他如何打算,姜暄和自己都已经摸出了一瓶药水,拇指按在侧边准备随时打开往前泼。 这东西的浓度不需要多高,但只要接触到便会极大让人受损,且痛苦非常,算是有额外加强效果的辣椒水,不过辣椒这东西不易得,做菜都不见得几回,有草药代替便好,草药还能解,若伤了人便算是个筹码。 前面是刺耳的对打,坚硬的刀剑刺激耳朵,不断挑拨周围人的耐性,身处其中的人却只能感受到震动,仿佛耳目都在战斗中麻木。 姜暄和仍然快跑,她体力坚持不了太久,却还是加速,直到接近陈大人,也是接近了那领头人,一身虎皮太好认了。 如此嚣张便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方才那些话也作证,不过姜暄和最喜欢的就是此类自视甚高的人,她捏紧手里的瓶子,想动手却犹豫了。 他们俩打得难分难舍,自己就这么泼洒出去到底是伤得谁呢?也不好控制,就算有解药似乎也不能很快起效。 于是她松了胳臂,在几乎无人注意自己的战场包围圈里给剑涂上一层,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关键时刻还得是剑有用,实在好控制,用得好了便能如臂指使。 姜暄和涂在整条剑刃的下半截,黏糊的汁水很快凝结在上头,还没落地就已经不再往下滴落。 也许是因为风太大了,姜暄和想,又或许是储存太久,她当初为了能及时抛洒出去,已经尽可能加了水,如今变得浓稠却有奇效。 那接下来就是找机会下手了,刺了哪个核心人物一剑,此战便可结束。 好在这场大战的情势还是偏向他们这边,虽然打的有来有回,但姜暄和注意到他们已经跨过了当初那个藏着匪兵的低洼地带,往前走了好远。 另一边,慕容峥回去没看见姜暄和就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但他也不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带了另一批人去城门口,准确些说来是日耀城的城门口。 路上他也没忘记复盘在牢里和城楼上的见闻,因为他总有种错过了什么的感觉。 第775章 而且姜暄和若是没找到人,肯定会回来,若是她被绊住了,或是有什么东西让她不得不停留…… “可遗漏了什么?那地牢里,城楼中。”慕容峥回想起来也有几分后悔,他彼时多少有些被情绪左右,没大注意周边的情况。 如今姜暄和陷在那里,别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此次随行之人也不全是留守的,那样便对日耀城一无所知了,知情的两三人思索着他的话,很快回答,无一例外都说起了角落里的新鲜稻草。 “大概是为了掩饰一些东西,只是当时情急便没有安排人去仔细搜查。“ 慕容峥没有怒意,因为他自己也疏忽了,闻言只是下令加快速度,好在很快就到了阳春关的关口。 两城之间还有一段有些长度的荒原,草木稀疏,除了风沙外难以遮蔽身形,是不大好的地方,故而两国都没争抢,只是按照各自的村落划了国界,中间地带反而谁都不要。 眼下风渐渐大了,就有护卫提醒慕容峥风沙一事,他听见了也没迟缓脚步,若是风沙就得更快些了,的确有风,似乎还有些打斗的声音,听着不甚真切。 虎皮人——姜暄和暂且这么称他——突然停下来了,站在陈大人身前,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原地继续打。 他也没收了手,只是把剑横在身前,带着轻蔑笑意打量陈大人,“老子今天就是要夺了你们的火药你们又能怎样?没那个守住宝贝的本事就怪不得别人。来人啊,去把东西给我抢过来!“ 战斗瞬间被带到后端,姜暄和感觉身边陡然轻松,但这绝对是错觉,火药固然重要,可顾此失彼,她很快暴露在那虎皮人一剑的攻击范围之内。 好在众多护卫也意识到这一点,自发围住了她,若不仔细看其实注意不到姜暄和,还以为是纠集起来应战。 说来这个危险的位置也是她有意为之,若是剑碰不到,她下毒也难得手,只是问题在于她的身手与对方相差悬殊,到底什么机会能让她有机会刺中。 后面的战斗她和陈达人都无法顾及,一来,当初摆阵时便把姜暄和同火药稍微分开些,如此是为了保住人。 二来,前面这个虎皮人功夫很是不错,虎视眈眈叫人无法对他的威胁视而不见,又如何去救后头起的火。 于是阵型前头便暂时安静了下来,形成对峙之势,姜暄和听那虎皮人得意炫耀,“这座山头的禽,兽草木都由我掌控,你们这下是再也找不到火药的下落了。”说完笑得很是刺耳。 这话倒也激怒了些人,但作为慕容峥的亲卫,攻心实在不够看,姜暄和相信他们能护住火药,可如此被消耗,加上对方人手其实不逊于己方,天时地利皆不占,此消彼长怕是难以为继。 她焦急于战况难以影响和改变,冷不防踩到个凸,起,低头一看,是脚边有个乱战中死在地上的匪兵,衣裳也是皮毛做的,姜暄和忍不住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群人是真过得不错,这么个小喽啰也有皮草。 不过现在是她的皮草了,姜暄和很快蹲下去把衣裳扒拉下来,内里鞣制得还不错,她也不避讳,就套在身上,而后打着手势说明自己的意思,从包围的后端,虎皮人看不见的地方打开了一个口子。 第776章 但姜暄和并不着急出来,她在等那个接近虎皮人的机会,第二个手势是知晓了姜暄和意思的其中两个护卫,正当后端的同僚陷入僵局难解时,突然看见这,又突然力有不逮,侧了身子躲开,让身上铠甲被砍了一道凹痕。 如此,再加上退避得刻意却足够隐蔽,他们用这样的动作在同僚间无声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佯败。 打架,无非是一边压倒另一边,既然姜暄和这边打不过,便要且战且退,但他们还是演了一段,才无奈放弃那箱火药,退至稍后一些,很快就有穿皮草的匪兵接管这老大一箱东西。 不过为了让姜暄和能穿着这一身接近木箱却不被察觉,他们还跟在后面,做出逼迫的样子,守则隔绝了后面匪兵的视线。 他们就这样任由匪兵把火药抬走,却寸步不离得跟着,乍看还就是对峙而已,等到抬箱子的人接近了前段的护卫,姜暄和猛地窜出去,手里银光一闪。 与此同时陈大人眼尖,他顿时出剑,让那虎皮人出了一身冷汗,得意的笑也消失,赶紧摆起架势回击。 如此就让姜暄和手中的银针顺利解决了一人,前面在乱战中,后面还未赶到,便无人注意她已经在瞬息替换了那人,同时知情的一个护卫也很快如法炮制替换了走在后面抬箱子的另一个匪兵。 不过这样就得抬箱子,二人先后承担起重量,姜暄和的眼睛顿时瞪大,实在是没想到这箱子如此沉,这火药受潮了便多了水的重量,实在难捱。 好在情势紧张,前面二人并没有注意到短暂的不对劲,而是锲而不舍往前,势必要把这箱火药送到虎皮人手中。 打斗都是虚的,陈大人很快收手,免得虎皮人为了火药避战,把姜暄和他们俩也带走。 他做出商量的样子,开口还价,“你想要这东西也不是不能,这里一百斤,你拿走十斤如何?” 虎皮人从鼻子里哼了一下,让自己的人住手,他眼看木箱已经被抬到了自己面前,实在对陈大人的铠甲不感兴趣。 本来就都是他的,为何要讲条件?现在讲条件的可不是他,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呢,还有功夫装大度。 木箱后面还是虎视眈眈的护卫,不过抬着箱子的都是他自己人,眼看这些所谓的官兵都打不过了,虎皮人有恃无恐,亲自过去要当着他们的的面掀开看看,这也不失为羞辱敌人的妙计。 的确有人义愤填膺,不过那都是不知情的,知情的都带着警惕又心惊的神色,看着箱子后面已经偷梁换柱成了的姜暄和。 随着虎皮人下令,她在前面的匪兵放下箱子之后也放下,手都在抖,断然无法刺出那一剑了,但姜暄和张开手又紧紧握成拳,抽出身侧的剑就往前冲,陈大人看得心惊胆战,马上冲上去给她杀出退路。 姜暄和那一剑其实很容易就避开,虎皮人甚至只随意一挥,往另一边让了半步,就化解了这波攻势,但下一瞬,他脸上的笑意还未酝酿出来,就被另一个穿着自己人衣裳的刺了一剑。 虽然躲避及时,却还是出了个血口,他大怒,要提剑反击却顿时将脸皱成一团,险些连手里的剑都拿不稳了。 第777章 姜暄和突进后又飞速后退,躲到陈大人的身后,她把剑重新挂回身边,剑刃惨白的光照在虎皮人眼里,他咬牙,低头看见自己腹部的伤口流出的已经不是鲜红的血。 “卑鄙!”这是什么官兵竟然用毒?虎皮人很快冷汗频发,再握不住手里的剑,就这么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与此同时,慕容峥也赶到,很快包围了所有人,他忧心的神色在看见那虎皮人之后归于虚无,在人群中找到姜暄和了也不着急让她过来,而是先把该绑了带回去的人都收拾好。 随着慕容峥的到来,整个战场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分辨尸体的一路,押送俘虏的另一路,剩下的便清点人数和缴获。 陈大人也很快收剑,有条不紊命令手下其他护卫将逃窜的匪兵都追上绑起来,听候发落。 慕容峥料理好了战场,目光去寻姜暄和,看她还在擦脸上的血迹,忍不住过去,笑着拿了自己的帕子给她抹脸。 秋叶看了眼,还是去照料伤员了,慕容峥扶着姜暄和站起来,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样?” 这话对于打赢了好生得意的姜暄和而言虽是多余,他还是要问,此前来得不及时,不知姜暄和做了什么才会与这些匪徒离得如此之近,总有些不放心。 姜暄和呢,心底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看到慕容峥的出现,终于有了兜底,松了一口气,且脸上没了血污遮挡便更收不住笑,爽快道:“我没事,多亏陈大人和最后出手的这位大人应对得宜。” 赏罚分明,慕容峥知道她的意思,点头,然后视线忽然转向唯一还没束手就擒的匪徒,虎皮人。 只是慕容峥还没开口反倒被他厉声质问:“你一个小娘们竟敢用毒?嘶——还不快把解药交出来!”见姜暄和无动于衷,甚至挑衅冲自己笑,虎皮人咬牙切齿,却因动气更疼。 他恨恨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快要站不稳,只好开始谈条件:“你若是杀了我就别想走出这里!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就算为了活命,怎么有脸用这种下作法子!快给我!” 慕容峥替她答了,冷笑了一声,讥道:“你看不起的女子能重伤你,此刻叫嚷着想活命倒是脸皮都不红,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不过毒似乎是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姜暄和是一剑刺穿了那人腹部,若如此堪称神勇,不过毒的确更像她会做的事。 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约而同的狡黠和算计。 趁虎皮人还在思量,慕容峥又跟姜暄和咬耳朵,问道:“你对他用毒了,是什么毒?解药可好找?” 姜暄和点头,看着虎皮人唇色已经有些发白,从容道:“自然不是一般的毒。“ 下一秒她”诶“了声招呼那虎皮人看过来,“你好好想想,这毒给你用也不亏,好歹是我的传家配方,轻易寻不得解药,想必你也知道抹在剑刃上更增威力。不急,只是别待会站不起来了爬过来求我,怪难看的。” 虎皮人周围还有两个他的亲信,正是前头抬箱子的,此刻背着慕容峥他们查看伤口,都紧皱眉头,看着虎皮人摇头说道:“这种毒很难解,家中一时半刻找不到解药,怕是……” 大部队已经启程,就等慕容峥和姜暄和了,料这些贼匪也不懂医理,他们再如何考虑都是求人的份,姜暄和很快压价:“我知道你们不怕死,这玩意一时半会也毒不死人,只是你一身筋骨怕要废了。你们也看见了我急着走人,过了这村没这店。“ 第778章 虎皮人咬牙怒视她,就不信天命让他要求一个耍卑鄙手段的女人,可那剧痛真的如她所说钻入骨髓,难不成后半辈子要当废人? 他身边的兄弟耐不住了,先他一步对姜暄和低头,“你要什么,只要你知道解药的方法,我们什么都可以交换的。” 虎皮人坐在地上已经直不起腰背,看来真是不好,姜暄和无意逼他说出那些求饶的话,只要是那个意思即可。 “好啊,你们拿什么换,这样吧,先给点诚意,你们从哪来,还有多少人没出动?都一五一十告诉我吧,救命之恩先收些利也不为过。” 这些人战力可观,若是除去今日损伤还有较多,姜暄和有心收服。 慕容峥对姜暄和的谈判节奏很是认可,不过这也是那药威力不容小觑,他微微点头,叫来陈大人,嘱咐了几句。 匪兵无非是栖身在山寨里,但这两城之间寸草不生的,哪都看不出是能住人。 不过等姜暄和听完却露出些怪异又佩服的神色,“你们还真是有法子,那种地方也能住人,好了,一个问题一次解药,这是这次的,还要吗?” 她临时决定了这个规矩,那两人从自己这里拿走一小瓶药水后没有丝毫不快,反而珍而重之拿去给虎皮人。 见那伤处流出的血液颜色很快就鲜艳了些,他们知道这解药是货真价实的,对姜暄和也热络恳切了些,“要的要的,你还问什么,快点问。” 这次说话客气多了,姜暄和便不客气道,“你们今日来是谁指使的?或者说,是谁告诉你们消息的?” “这……”二人面面相觑,甚至解药的诱惑都不足以让他们开口,这可把姜暄和吊住了。 “你说是不说?可别让我再提醒一次他中了毒,若是不说我也不逼你,走吧,咱们有缘再见。“反正药水被他们不知节制用完了,要再配也是赶不及,姜暄和丝毫不担心,大步往前。 二人欲言又止,还是转身蹲下,跟虎皮人商量起来,姜暄和走得快听不见他们声音了,才多有犹豫地叫住她:“我只跟你说,你过来,把解药也带上。” 虎皮人咬牙切齿,待姜暄和带着护卫来了,才恨恨地回答道:“我……我不能说!快把解药给我!”他伸手去抢,姜暄和冷笑了一声,飞快后退,护卫她的陈大人是干脆的一剑刺出,跟那两人打起来。 姜暄和安全之后,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大部分人,不紧不慢晃荡手里的小瓷瓶,戏谑道:“你不说?那我的传家宝就只好让你尝尝不说的后果了!就这么熬着吧,我看那个人会不会来救你。” 越是这样姜暄和越是感兴趣,虎皮人所率领的草台班子虽然打起来不要命,却也算有勇有谋了,到底是谁能让这样一群人归心?亦或是害怕。 眼看前面二打一渐渐因为心神不稳落了下风,虎皮人终于服软松口,“是你们认识的人,喜欢穿一身长袍,再多我不能说了,能给我了吧?” 第二个瓷瓶撂下,姜暄和留下一句话便翩然离去,“半月后来阳春关城主府找我,不然你还是要受今日之苦。提前想好拿什么做交换吧。” 慕容峥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淡淡,既然姜暄和玩得开心,自己就不必多插手,等她过来了同她一起回去便是。 回去安顿下清点完毕后,姜暄和在旁听着那一串串数字,似乎是大获全胜啊,只是火药耗损严重,这是无可避免。 第779章 等陈大人离开,姜暄和便提起对火药的看管之法,“之前都是木箱,陈大人说了个新法子,沙袋,你觉得行不行?再就是这东西最好不要放在边城,太容易被人谋算运出国境了。” “你想如何?”慕容峥便加紧批复折子,边听姜暄和说话,有时候还因此写错了字,便干脆把折子扣下不发回去,反正也是些谄媚之辞。 “我是想,得要有人把火药送去其他城池或者干脆放在京城,要用时再送往,或许还可以改进一二。只是目前还没有可信又足数的人手。” 慕容峥没有马上回答,门口守卫报冯溪薛求见,他应了声。 等人进来了,姜暄和由她想到了另一人,“要不让姜新楣带人去,先运一点试试。" 冯溪薛没有不舍或是不安,只说他身手怕是护不住火药,“毕竟虎视眈眈的人太多。” 慕容峥抬头,“你去问他意下如何,若是肯去今日就可启程,按暄和说的装上十袋先运回去。” 这便是同意了这个提议,冯溪薛应下,有些惊叹于姜暄和说话在慕容峥面前这么好用,她在门外听见了,姜暄和只说了一次便答应,啧啧。 “还有何事?”这会儿语气又变得公事公办了,冯溪薛知道是因为自己在场,她又听姜暄和毫不客气道,“二哥到底经验不足,若是能安排程大人同去再好不过。” 说来也巧,冯溪薛正要问这事的,闻言也看着慕容峥,听他带着几分感慨说道:“你们倒是问得巧,他已经在路上了。若是来得及,自然可以让他和姜新楣同去。” 姜暄和松了一口气,冯溪薛也松了一口气,说起那赃款的用处,又说赈济,又说买粮,听得慕容峥无奈苦笑,“这银子还没带回来就开始想怎么花了。” 他笔走龙蛇,几乎不停歇,偶尔停手是抽出相关的密折给姜暄和看,“并没有全部追回,还遇到了些麻烦。” 姜暄和拿给冯溪薛看了,二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但程鹤云还是回来得这么早,这么及时,比起他来,姜新楣要历练的可太多了。 慕容峥对此并不意外,他初看见这些潦草的字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程鹤云真摆脱了那些跗骨之蛆,还带着数量可观的银钱回到阳春关。 火药一事再交给他无人不放心,阳春关有程鹤云可谓终于有了希望。 姜暄和赞叹了几句,忽然发现慕容峥的脸色沉下来,手上也停了,“怎么了?”她收起折子放回那一摞,而后继续凑上前。 冯溪薛时事离开,把地方留给二人,反正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还是不折不扣的好消息。 桌上被“啪”地一下重重摔了一本折子,慕容峥冷漠的脸突然吐出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咱们这丞相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也不怕秋后算账。” 闻言姜暄和顿时收回视线,她早就不想理会那些烂摊子了,事涉丞相府就不是她能为慕容峥分忧解难的。 有些话在她是说不了抑或不好说,只能看着慕容峥去解决,至多告诉他不必顾念自己。 姜中正就是这样的麻烦,方才粗粗一眼便看见什么“威逼”,什么“鞭打”,显然又惹了一屁股债,还是血债。 “朕当初没交代谁辅政,他就自发总领朝堂,如今更是——"说到一半慕容峥看向姜暄和,到底没说下去,“罢了,不说这些,留待以后解决吧。” 第780章 “为何要以后?那虎皮人中毒了都知道立即要解药,秋后算账可不是什么都能算得清的,如今朝堂上恨他的人不知凡几,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姜暄和状若闲谈,还在犹豫要不要问慕容峥有何办法,总不能让其他大人一直受委屈,她担心自己被牵连,而慕容峥同样担心她因为自己处置姜中正被牵连,故而隐忍不发。 “暄和不介意?” 姜暄和嗔了一眼,“若再不处置,我怕我都不敢回京了。” 此话才叫慕容峥晓得她的顾虑,再一想自己迟迟不动手的缘由,顿时大笑,“那好,既然暄和都这么说了,我便没有顾忌。“ 话虽如此,姜暄和看着慕容峥郑重地写诏书,却生出了一些迟来的担心,自己有慕容峥护着了是无所谓,那要入仕的姜新楣呢? 风停了,呼哨的声音小了些,姜暄和看着停止翻动的帘子,后知后觉一些总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慕容峥其实对姜中正不满已久,一直以来的目的都是要削弱丞相府让其他青年才俊崭露头角,对姜新楣寄予厚望,安排他做些实事多半是因为自己。 到了算账的时候,即便是自己斡旋或是劝说求情,丞相府的荣光——若是还有的话——想必也不会留到下一代,如此一来姜新楣得自己挣自己的前途了。 可身为丞相府的二公子,他到底会受此身份影响多少,不得而知,更何况姜新楣不如自己在某些地方断得彻底,他终究要依靠丞相府更多。 如此,她所说“不必顾及”是否一叶障目了?风又轻轻带起帘幕,姜暄和的心事也在无所依凭地飘荡,等到诏书写好发出,她还是不大畅快的模样。 同时发出的还有对姜新楣的安排,自然,这差事看起来敷衍,毕竟要离开阳春关这个重地,不过只是外人看来如此,在姜新楣自己却是很满意,他又有事可做了,还是火药这样的大事。 姜暄和定然在其中斡旋了一二,他也看出来自己这小妹对皇上的影响程度之大,由此便更下定决心要办好事,甚至接到诏书下一刻就去整理行装了。 姜新楣一件件叠衣裳时,姜新楣还在想,往日羡慕程鹤云能被委以重任,如今也轮到自己,是否说明他二人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他的意思,倒不是要跟程大人比,姜新楣坐在榻边,给收拾好的包袱系紧,想到程鹤云在朝堂上建言献策,据理力争的风采,实在是羡慕且钦佩。 若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此,怕是不必那当丞相的爹天天耳提面命地催促了。 姜暄和没多久就在书房感到困倦,干脆到屏风后脱了外衫躺下,小憩片刻,果然人劳神久了便容易累,可没睡多久她却自发醒了,忧心的原因无他,姜暄和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瞧瞧她那二哥。 大厦将倾,若是他救之不及,知道提前躲开也是好的。 到门口时,姜暄和刚叩门便看到姜新楣打开门,“进来坐吧,那诏书你知道了吧,我本来要去外头买些膏药,如今你来了,咱们说说话,明日再准备了出发也不迟。” “嗯,其实还可以多待几日,等到程大人回来了同你一道。” “皇上希望如此?“姜新楣一喜又一忧,这是对自己不放心? 第781章 ”你一人去太危险,是我的意思,皇上同意了而已。“ 姜新楣松了口气,笑着叹气,“暄和就是太爱担心了,那点火药能出什么事?还要劳程大人再走一趟,怕是刚回来就要走,如此也太辛苦。” “这你不必担心,修整几日还是可以的。倒是你,可别去了京城舍不得回来。”姜暄和一开口不由自主变得轻松起来,她来时的忧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也许她需要的只是跟姜新楣说几句吧。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知道你为我着想,可我就是受不了京城那些才来这阳春关的,当初哪怕都说阳春关危险我也要来,总好过闷死在京城里。”他摆手,眉眼间舒展的确跟刚来时大不一样。 姜暄和没说什么,她安心了,姜新楣自己却开始因为临行产生些有的没的顾虑,比方说这一去就要十几日见不到冯溪薛。 “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至于旁的……亲事你不必问,我自有打算,这边乱起来还有的忙,旁的一时间还不着急,倒是你何时回京?可有个决断?” 他自言自语琢磨清楚了,便问回姜暄和,谁知吃了她一记眼刀,“问这个做什么。“她自己都不去想,就是跟慕容峥还没商量好 ”想去裘国皇上不肯?“姜新楣也是敏锐,很快道出真相。 ”还没说过呢,不大好说。“,姜暄和叹气,露出不大好的脸色,她遇到难题时就会如此。 慕容峥那里始终不愿意她去,她也不再说这些,想着找个机会去城南看看,和拓跋扈先联络上便罢了,这么些天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离火药安全回到城主府过了约莫两日半,程鹤云便在一众人等的簇拥中回来了,他身后是追回来的银钱和一些陌生的守军。 姜暄和问过才知道,那银子能补上账簿亏空的是一半,而人是从沿途各州府抽调的好手,正可以解阳春关无人可用之困。 慕容峥不吝赞赏,问及那银钱时,程鹤云有几分犹豫道:“只找到了一半,还有一半还在阳春关。”他又补了一句,“我猜是如此。” 冯溪薛也凑过来问道:“那你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难处?或是可疑的地方?” 难处么,对于程鹤云而言很少有这样的事情,不过疑点的确不少,他微皱眉头思索,片刻后答道:“是遇到了一些暗地里阻挠的人,像是京城的暗线,时长能感觉他们在监视我们的人,不过也没掀起什么浪花,大约不敢在明面上出手。“ 此时程鹤云对慕容峥拱手相问,“有些事情皇上一直在避开,此事后是否还是静观其变,不打草惊蛇?”开始打哑谜了,姜暄和琢磨起来,姜新楣则当个闲谈听了,他到时好好押送便是,大事上有程鹤云便不会出错。 慕容峥闻言笑答:“也不需要避开什么,如今火药都已经暴露,只要找到银钱便可,若有阻拦以谋逆论处。” 程鹤云微微低头表示知晓,继续道:“臣明白,还有一事不能太过大意,这些银钱和火药的去处。” 银子回到阳春关,姜暄和知道冯溪薛是最兴奋的,她早就计划着要买些什么了,这么个好机会,姜暄和拿胳臂提醒她,冯溪薛也不负众望,马上请缨让慕容峥把这事交给自己。 “臣女肯定跟程大人商量过了再去办,皇上放心。” 第782章 有姜新楣的支持,慕容峥很快安排了此事,下半日程鹤云休息,无人打扰,不过后面一连两日冯溪薛都不见他人,就算还有其他事情,她也有些采买事项不得不问过他了。 “程大人?昨日他已经出发了啊?我还奇怪你怎么不去送他。”姜暄和被找上时才知道冯溪薛太热衷采买安排,错过了许多。 趁她愣神,姜暄和干脆全告诉她,“他说京城如今的形势不适合二哥回去,怕是有危险,他为了这事人都蔫了。不过如今暂代城主的事情落到了你二人头上,也算是合你心意了。” “啧,昨日去日耀城还没回,回了之后太晚了倒头就睡,真是……”不过她乐在其中,姜暄和说的没错,她的心意便是料理安排好这座尚待恢复的边城,看着人多起来,街道热闹起来便能感觉慰藉。 “罢了,等他回来再聚一聚吧。”姜暄和打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这天才刚亮,她白日暂且无事,便想睡久些养足精神。 冯溪薛吃过饭又去找姜新楣,既然程鹤云不在,那他们俩商量了再去禀告皇上应当也可行。 行至门口,冯溪薛估摸着得大点力气敲门,姜新楣说不准还睡着。 “起来了!都什么时辰了,我有要事说,你快些穿戴好开门。“她敲了几下,没人应,又是几下,疑心渐长,最后干脆踹开门。 内室空空如也,只剩下桌上一封孤零零的信,冯溪薛一声“不好”,就冲过去抓起那纸片。 在冯溪薛急匆匆拿着那信去找姜暄和之前,就已经有贵客上门了,故而姜暄和一时半刻抽不出空来。 姜暄和手里还有半块牛甜糕,看着面前被守卫一左一右架住的虎皮人,漫不经心问道:“这不是还没到日子么?你来有什么事?” 虎皮人今日没穿那厚实的袍子,虽不满被如此对待,还是对姜暄和心怀畏惧,当即答道:“我这过几日要去外地处理一些事情,你们既然拿了火药又安全回来了,就把解药给我吧。“ 这算什么理由?姜暄和无动于衷,眼皮都不抬,当初围攻他们时那么嚣张,那气势大得,都不敢想还有今日如此卑微乞求。 “给我药,”虎皮人微微着急了,他继续解释道,“你之前说了可以交换的,你要什么,我跟你换药,是真着急要把这伤口治好,不然耽误事呢。” “我可以给你药,”姜暄和琢磨了下条件,也懒得跟他掰扯,“但是你需要先告诉我你去做什么。” 这话让虎皮人犹豫了一下,姜暄和冷笑:“这就是你说的可以交换?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但不给你药,而且叫你今天出不去这城主府。” 她话落那两侍卫就抽出一截剑,这威吓倒也管用,虎皮人单枪匹马来的,见状马上摆手。 “我就是去打探日耀城的消息,瞧瞧是不是要打起来了,提前给家里买点东西存着。” 姜暄和嗤笑,“你当我好糊弄?到底为什么,是不是跟那个人有关?他让你去的?” 虎皮人的脸色变了,看起来很紧张,姜暄和也不管他,继续说道:“你之前都告诉我了是谁,我知道这个人,现在你没得选,告诉我还是等死?” 是啊,解药终究更重要,反正在城主府说了什么那人也不会知道,且这几日患处从麻痒到剧痛,他实在难忍,终于还是屈服了,对姜暄和坦白:“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要我去做什么。好了,药给我。“ 第783章 闻言姜暄和的确掏出一瓶,不过没给他,只是捏在手里,但这次她正眼看人了,“他们是不是频频运送火药,这些天可有露出什么痕迹。”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我告诉你你就给我?“他皱眉,腰腹又开始了,这奸猾的女子,自己又实在拿她没法。 姜暄和视线往下,神色纹丝不动,看不出一点同情,只是嘴一撇道:“疼?疼就对了,之前不是很能打么?这会儿嘴也硬,口风这么紧来找我做什么?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形势。“ 她收起解药,让侍女把盘子收走,自己起来慢慢踱了几步,不紧不慢道,“他要是有解药你肯定找他去了,现在只能找我,就听话些。不过我也好奇,你给那人卖命,是个什么章程呢?他给你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虎皮人脸上的愤怒仍旧只能换来姜暄和的从容和无动于衷,她终于下定决心,“这个问题就是你跟我交换解药的条件,说得我满意了就会给你药。” 如此,姜暄和看他才稍微消气,不过他气不气倒不要紧,关键是他怎么说,她再加把火,“你想好了,最近可只有这一瓶,也是你今天来得巧,要是再晚上几日,我还得花些时间去找材料现做,又要等三四日,怕是你现在的身子骨撑不过去。” 这么说来,想必二人之间无声的对峙胜负已分,姜暄和对秋叶使个眼色,让她注意这人的动静行踪,他什么都不说不要紧的,只要自己知道他会做什么就好,一路上派人跟着,最好是能卧底在那边。 既然能为拓跋炎所用,就说明有些本事,也是个探听拓跋炎所思所想的好机会。 “好,我告诉你,他答应了给我一块地,让我们能好生住下去。”至于他要做什么,虎皮人不再开口,姜暄和也依言把解药交出去。 “行了,半月之后再来。” 知道了便不觉得有什么神秘的,更何况这价钱他们也开得起,阳春关正缺人住,待虎皮人没走远,姜暄和把人叫住,试探了两句。 “既然你们缺地方住,阳春关现成的房屋,为何不过来呢?” 说起这个,之前剑拔弩张的氛围却没有了,只剩下淡淡的遗憾从他一声叹息里渲染开来,“也不是我不想,而是十几年前家中亲人被你们大周通缉了,祸连满门,好容易逃了出来,怎么再回去?” 不过他这样的语气,姜暄和就知道还是有希望,但这事并不是当务之急,且他敌友不明,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行,知道了,你走吧。”她赶人,同时也看见急匆匆来的冯溪薛,还不知有什么事。 等人近了,姜暄和笑着招呼她,"怎么有空来,不是在安排银钱采买的事情么?买了些什么?” 她话没说完就看清楚焦急之色布满冯溪薛的面庞,不由自主皱眉,“怎么了?” “姜新楣去找,去找过梁县令了,他疑心……算了我说不清楚,你看这个。” 信上写得清楚,且这本来就是给姜暄和的,只是被冯溪薛碰巧先看见,等二人明白了原委,便立刻带上人出城,甚至都来不及同慕容峥说一声。 路上,二人骑马并行,冯溪薛犹豫良久还是问了姜暄和,“你大哥真的还在么?他说这些事情都是姜辛宇弄出来的,可是姜辛宇不是早就……” 姜暄和有些疲惫,还是点点头,吐露了些:“的确还活着,不过是敌是友就难说了,你安心,他不会对姜新楣如何。“至多也只是恨自己,姜暄和苦笑,没想到姜新楣这么急性子。 第784章 “哪能放心,他也不知道带个人去。不过话说回来了,往日都不觉得,怎么这回被人说了一句就一直放在心上?” 冯溪薛是随口一说,姜暄和却知道并不是姜新楣小肚鸡肠,他的耿耿于怀是有道理的,“既然梁县令说见过他,那就是真有这样的人,他与我不同,对姜辛宇还是有些感情的,再说了,若是不澄清,掺和叛国的勾当这罪名不就洗不清了?” 叛国……这罪名大了,的确不是能放任不管的,哪怕慕容峥对姜暄和信任至此,也不代表会容忍丞相府素的事情。 闻言冯溪薛有些后悔开口,她在政事上也有些敏锐度,这种麻烦的事情虽然自己不爱沾染,却也知道棘手,若不是因为是姜新楣,她早就敬而远之。 “还有大半个时辰,咱们加紧些,他肯定没事的。”姜暄和安抚人心,沉稳有力地喊了几声“驾”,越过城门。 郊外破庙,姜新楣按照逼问梁县令得到的指引找到这里,还真看见了一个灰袍人,躲在角落和积灰的破布融为一体,再加上那佝偻的身形,差点没认出来。 这让姜新楣感到熟悉,他就站在门口,思绪却飘回两个时辰之前,自己不知怎的来到了大牢,见是他,狱卒很快把牢门打开。 之前三个他审过的县令,随之阳春关渐渐恢复,城主府设施逐渐重新被人启用,如今他们都关在这。 他一路走过去,还看见几个毛贼,目光掠过,随着脚步一路往里,直到最后一间停下,里头是梁县令,关得最深因为所犯罪孽最严重。 姜新楣站在门口没进去,只看见梁县令形容枯槁眼神却变化不大,看来之前那些义愤填膺之辞倒是不假,不过他叛国属实,姜新楣也说不出什么为他求情的话,他要怨也只能怨自己行差踏错,踏到慕容峥底线上了。 两个狱卒知道姜新楣如今的身份和权力,主动将梁县令押了出来。 面对这个低头还嘴硬的前任地方官,姜新楣眼中闪烁着怒火,等狱卒离开就质问他:“当日,你为什么要指认我?是想泼脏水还是你朕接触过和我相似的人?” 梁县令神色从容,低头笑了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良久才回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确见过你,你也不必逼我改口。” 姜新楣还能不知道他嘴硬?闻言冷笑道:“我何曾逼迫你?无非是你自己做了错事。如今给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不要,是真要舍了命去?我已经接到了你的夫人和孩子,你安排得天衣无缝,他们早早潜逃回京城了,但孤儿寡母太多人惦记,若不是我们把人带回来,你以为他们还有命在?今日,你如果不说实话,恐怕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妻儿的消息让梁县令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动摇,但他仍然守口如瓶,只是牙咬得更紧,姜新楣不放过这个细节,趁热打铁继续追问:“你其实知道那不是我,那个和我相似的人是谁,在哪?说出来,你的命我保不住,但你妻儿的命或许可以饶恕!他们还可以好好过日子,不必为你连累,那么小的孩子成日心惊胆战的。” 沉默中二人拉锯着,等到姜新楣都没耐心了,才听梁县令肯松口,他似是卸下心防,浑身都委顿了,低声说道:“的确不是你,不过肯定是你们姜家人,与你长得太像。至于人在何处,我只知道他在一个山后的破庙里,之前去见他都是那。你要去就黄昏之后去,说不定能遇到。” 第785章 姜新楣心中大石落地,转身留下一句:“他们俩已经安置在城主府,若是你想见我差人去问他们肯不肯来。至于破庙。我会去的,去了若是发现你骗我,便是罪加一等。” 于是他因为梁县令的话骑走了快马,打听了几个人才找到此处,路上沐着黄昏的惨淡光晕行走在多刺的林木间,姜新楣五味杂陈。 是什么让他要躲在这种地方?他身后还有什么人? 他不敢慢了,也不顾手里被划开的细密血口,就这么徒手飞快翻开丛生的浓郁灌木,直到视野开阔,所谓的破庙近在眼前。 打开门之前的犹豫和莫名其妙的畏惧,姜暄和已经不记得,他只记得开门后的瞬间,突然就看见了这不易辨认的灰袍人,仔细瞧了就知道身形和自己特别相似,再没有可能是别人。 只是姜新楣并没有上去,而是站在门口,让影子借着落日爬到角落,爬到那人脚边。 此情此景他不能不说点什么,一开口就情不自禁喊了句:“哥!我知道是你!” 谁知这话竟真让灰袍人露出脑袋,甚至转过身来,他邋遢憔悴的面容满是惊恐,就这么和姜新楣带着希望的眼睛相遇。 姜新楣忍不住上前一步,他一看那人的脸就感到一丝熟悉和亲切,不是姜辛宇还能是谁? 灰袍人起初也惊讶地看着姜新楣,但很快就被他接近吓得缩回去,在角落里避无可避,终于尖叫出声,“你是谁?别过来!滚!给我滚出去!“ 如此疯魔却让人不敢认了,姜新楣循循善诱,“你不认得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你是丞相府的公子,我是你弟弟,你怎么……” 话没说完,灰袍人猛地转身,一手攥紧他破破烂烂的披风,一手把身侧不知是什么的杂物扒开,露出一个洞口,他便矮下身子,飞快往里面钻了出去。 姜新楣僵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昔日意气风发的丞相公子今日变成了何种落魄模样?甚至有些神志不清了,都认不出自己。 但他肯定这就是姜新楣,否则为什么和自己如此相似? 姜新楣的骑马来的,他出去时马儿还好好的拴在发芽的老树桩上,绳子松了也不自己走。 他过去拉了缰绳在手里,握着揉,捏了几下,眼睛盯着那只剩一半的破败木门,而后下定决心翻身上马,往破庙后头追去。 人到底敌不过四条腿的走兽,虽然灰袍人反应快,但很快被追上,姜新楣隔了老远就翻身下马,再次试着走近,语气已经温和太多,“我是姜新楣,你不认得我也不要紧,我不会害你,就是想带你回去换身干净衣裳。你别怕,跟我说是谁让你来这里的。“ 他到底没忘记问最重要的事情,总不可能是姜辛宇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那个在幕后操纵他的人,如今又撂下他不管。 到底是谁敢对丞相府下手,还把姜辛宇弄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想到这里姜新楣已经咬牙切齿,却又想到面前是姜辛宇,自己的亲兄弟,顿时收了那些厉害神色,循循善诱又问了一次,奈何姜辛宇缄口不言,且他身后是个有些高度的山崖,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得。 姜新楣是谁?灰袍人头开始发胀发疼,但脑袋里空空如也的感觉更让他恐惧,故而他忍着痛也要想出来。 第786章 见状姜新楣继续给他提供线索,“你可知道梁县令?是他说见过你,你我是亲兄弟,故而长得相似,我这才来找你的!” 他试图让姜辛宇看清楚自己的脸,可面前的早就不是什么丞相府公子,而是落魄到被人利用完就扔在一边的流浪汉。 姜新楣极力制止自己这么想,可眼里还是忍不住红了一圈,“是谁把你弄成这样,你告诉我啊!” 这声突然大起来,灰袍人吓了一跳,却也因此皱起眉,看姜新楣的神色让他熟悉了些,“你……你是不是那个。我知道了,你别来找我,快走,别来找我!” 灰袍人站起身来,目光再次和姜新楣眼中的期盼相遇,但还不等姜新楣庆幸或欢喜,他就收回了那份熟悉和亲切,一瞬间手上力气大得出奇,直接推倒了姜新楣。 着急是着急,可灰袍人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他惊讶地看着姜新楣,已经来不及后悔,迅速越过他跑进林子里去,似乎在逃避什么。 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姜新楣看得清楚,他的眼中只有恐惧,虽然不是对自己的,却也已经没有了什么兄弟之情。 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把一个好好的人变成这样,他咬着牙撑着地起身,再度上马,却只能沿着来时的小道下山,目之所及都不见人,枝叶都不动一下,一丝线索也无,他今日是暂且无法在林间找姜辛宇了。 等姜新楣骑马回到破庙,却看姜暄和冯溪薛等在门口,不等姜暄和开口,他便先发制人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阳春关,也知道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知道又如何?你看见他那个样子还想做什么?就算你不想继承家业,我也不会让他这样的有机会。”姜暄和丝毫不惧也不心虚,姜辛宇为人如何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无谓再去惦记什么血缘至亲的说法。 看姜新楣还要再说什么,姜暄和干脆摊牌,“你既然都追来了,说不定已经知道是谁让他变成这样,你该去质问那个人而不是我。退一万步说,阳春关变成这个样子他得拿头功,哄骗城主操弄权术,把百姓置于水深火热,都是他的手笔。就算他不说,你也该知道阳春关之前经历了什么,如今就看你信我还是信自己。” 姜暄和面色发冷,她都懒得计较一个丧家之犬,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人受委屈,若是姜辛宇再敢出现,就冲着他听命于拓跋炎,不管慕容峥还是自己都不会轻纵。 冯溪薛本来不置一词,闻言很快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若真是如此,关在死牢里的还不止梁县令,我说不出让你大义灭亲的话,但这些时日,你是晓得重建有多辛苦的,更别说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些血泪难道你能无动于衷?” 她不忍说的和姜暄和一样,就算能拿家族的权势暂且保下人一时,但律法当头,人终究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姜新楣再不说什么,只是骑上马自顾自往回,他无法反驳,却也做不到这么快接受这些,姜暄和今日才说,他们之前又有过节。 他能如何?他也不知是否该相信,从前悬而未决的事情此刻再次被引燃,姜新楣知道她们俩在后面,却始终没敢回头看,甚至不敢问一问自己今后要如何。 第787章 要继续找他么?还是放任自流,若是皇上真的缉拿他归案……姜新楣不敢再想。 城主府,慕容峥后知后觉姜暄和匆忙离开,但他因为那堆积如山的奏折也走不开人,等处理完了还要见送回程鹤云消息的人。 那时候姜暄和都快回来了,且他相信姜暄和不会擅自冒险,如今阳春关乃至日耀城都算得上风平浪静,只要带了些人想必不会有事。 信使被传召进去时,飞速瞟到慕容峥有些走神的模样,但他一开口还是十分严肃:“程大人之前呈了一份详细的名单,里头是所有与阳春关有瓜葛的人。如今你带回这份虽大同小异——“ 话没说完外头守卫就报,说姜暄和回来了。 这是慕容峥自己定下的规矩,无论何时,无论在做什么事情,若有姜暄和的消息便要第一时间来报。 于是他就这么被打断了,好在知道她安然无恙就终于不必分心,只是接下来要说什么,慕容峥竟然一时给忘了。 信使是程鹤云的副手,低头躬身等着慕容峥的命令,但一直没动静也叫他有几分好奇。 “罢了,明日再议吧,朕去看看敏妃。”他还是放弃让自己想起来,想来也不过是让人带信去交待程鹤云如何做,对那名单上的人或敲打或处置,仅此而已。 程鹤云自己也晓得如何处理,他倒是不必忧心这些多余的,还是去看看真正容易惹麻烦,忘不得的。 他越过信使离开,飞快到了姜暄和午后休息吃茶的那处院落,刚要打开门进去就被一个茶杯砸了出来。 “暄和?“这是怎么了,谁这么有能耐把她气成这样?慕容峥忍不住笑,淌过碎瓷片进去坐在她旁边,”说来听听,谁惹你不快了?“ “还不是……罢了,多说无益,都是死脑筋不晓得变通,难不成是我以权谋私非要害他姜辛宇不成?” 越说越生气,姜暄和差点又扔了一杯出去,慕容峥给她手按住,握在自己手里,好生安抚了几下。 他听明白了,这是找到了人但受委屈了,“谁说你以权谋私?朕怎么不知道这事?” 姜暄和闻言顿时笑出来,权势在这呢,他都没说什么,却有人上赶着怀疑自己。 “方才姜新楣冲动出城,倒是找到姜辛宇了,不过人还是跑了,让人搜了那附近,没看见其他人。“ 姜新楣罕有那么冲动的时候,不过为了自己哥哥也情有可原吧,姜暄和寥寥数语带过,便说起城中修葺事了,得再想想办法让百姓安心回来。 “你同冯小姐商议吧,她这些时日代管城中事务颇有见效。” 慕容峥对她的评价可是不低呢,姜暄和高兴起来,补了句,“那是她事事上心,亲力亲为,为民如此是国之幸事,阿峥不如奖赏她些什么,也可让京城的冯家人安心。” 奖赏倒是可行,慕容峥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只是要赏什么呢,他事情太多已无力多想,“罢了,你们去想吧,想好了与我说一声就是。” 顿了下,他继续道,“还有一事,那些银钱程鹤云已经追回大半,剩下还在调查,若是阳春关不够就暂且拿国库补,民生要紧。” 姜暄和点头,这事已经听冯溪薛说过了,银钱上也是她去调动,若知道慕容峥宽限如此,肯定也会更有动力。 二人都在想,还有什么要说的,可说来说去都是公事,属于他们俩的私语却一时酝酿不出,姜暄和率先松了口气,开始赶人,“你看折子去吧,别耽误了要事。” 第788章 她也有事可做,慕容峥知道,但他还想再看看姜暄和,哪怕只是这样面对面也心满意足,故而一时没走,揽着姜暄和时不时叹气。 “一切都要回归正轨了,叹什么气呢。”姜暄和笑,但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叹气,想来和他是一样的原因,但谁也没继续说下去,就这样静静地待着。 外头有人来求见时,姜暄和便推搡他,催他去,却被慕容峥抓住手轻轻吻了下,“真是舍不得。”他没说完舍不得什么,可眼中情深让姜暄和都不敢看下去,怕自己招架不住放任他不理政事。 “好了,晚上我早些回来,你也早些歇息,咱们就可以多说几句。”她起身,慕容峥不得不顺着她打开的门出去,被那些繁杂的事务困住。 话拢共也没说几句,慕容峥又得去批折子,这几日几乎都是如此,姜暄和瞧着他不舍却慢不下来的脚步,也想到自己,阳春关已经恢复了,她也该走了吧。 二人此前还没说过这个事儿,但目前来看慕容峥是肯定要回京的,不然他那折子真要堆成山砸死人了,今日他们谁也没说,那便顺其自然吧。 程鹤云送回来的名单摆在慕容峥桌上,他重新召见了那信使,对着名单把涉嫌勾结唐鹏岳的贪官污吏都问了个遍,但答案却有些出乎意料。 “程大人说这些都只是有疑心,想请皇上注意一二,并不是有真凭实据可以定罪。” 慕容峥不置可否,听信使似乎在为程鹤云求情,说他已经十分辛劳,这些名单上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友善。 友善与否其实也不能作为什么凭据,慕容峥撇开这个,问起旁的,“既然已经查到京城,可查到那些人的上线是什么人,或跟什么人有接触?“ 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也是慕容峥想知道的,程鹤云给的名单大多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到这个程度中间已经隔了许多人,不好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也有,不过不是大周人,而是裘国的商队,这些商人向来和京城的富户商铺有生意往来。他们运银钱的分了几批,我们缴获了大部分,留下没有被打草惊蛇的小部分继续往京城去,就看见他们和裘国的商队交换物品。” “就只是交换物品?”慕容峥有一下没一下敲桌案,旁人摸不清他是如何想的,是怎样的心情,但姜暄和若在便能看清他的脸,从而知道如此表现只是疑惑。 信使心下忐忑,他并不参与调查的直接行动,而是传话来,具体如何他也不清楚,程鹤云只交代了与裘国商队有接触,有交易,其他的…… “这……程大人传来的信报暂且只如此说,至于还有没有什么旁的,须得等下一次信报。” 慕容峥“嗯”了声,又循例问了是否有接触什么特殊的,可疑人等,得到了否定的答复,便让人离开了。 信留在桌面,他扫一眼,上头的结果倒是和自己预料的大差不差,但究竟没有证据,只能放他们一马,等到了京城再细细查。 余下的事便是每日耗时甚巨又不得不处理的批复,许多折子都是老话,慕容峥都已经看烦了,他们却还没有写烦,一来二去慕容峥也明白,这费力不讨好的功夫无非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回去,否则日日都要为了这样的事情劳神。 第789章 也算是御史们明哲保身却又直言进谏的两全之法了,想到这个,慕容峥忍不住露出笑意,姜中正那个老狐狸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乖觉,这把刀不对准自己时,用来整治朝廷里那些硬骨头还是很有见效。 他提笔,下笔飞快,却心不在焉,想着要找个时候跟姜暄和说说回京的事。 另一边,城主府书库,姜暄和和冯溪薛针对那些赃款如何用说得热火朝天,心中早就把什么回京抛到了九霄云外。 “若是眼下还用不到就储在库里,反正也是你在管。” “这不行,城中还有好些要用银子的地方,只是我迟迟未能决定要买哪家的,又没空一家家看过来,这不是今日请姐姐陪我挑选么。” 姜暄和瞧着眼前,院子里站了一溜人排成长队,他们身侧都摆了或多或少的砖石样品供挑选,冯溪薛决定把重心放在城墙的修复和加固上,银子便要花销在材料里。 不过供应砖石的店家太多,她是看不过来了才发了一纸召集令,眼下人是不少,但她还是不满意,姜暄和不想让外头等太久,便问了一嘴。 “你这是什么模样,人都来了就出去看看吧,今日总要解决了一样才好,不然你那么多规划要做到什么时候。” “不大想去看,都是裘国的商人,咱们自己的却寥寥无几,且我看过了,他们的样品不大行,硬度和烧制工艺都老旧了些,银子总不能花得愿望。” 姜暄和点头,是这个理,“那你就选裘国的,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冯溪薛微微摇头,凑近了才肯讲,”我也想,可他们狮子大开口,我本来就不乐意把银子给他们,毕竟这城墙修好了就是防备他们的,谁知道会不会在里头动手脚?“ 如此两难之境,姜暄和才明白为何要自己来,她在为官上初出茅庐,的确是不好应付此事。 不过姜暄和相信她的能力,如今的犹豫不决只因为顾虑太多,她开解几句便足够。 “我来了也还是在旁边看着你去做,你不必想太多,采买就看买到的东西是好还是不好,他们若开了高价,咱们就去看看值不值,无非是买或不买。不过都来了这么多人你还怕他们漫天要价,不应该啊。“ “那是因为他们抱团,都是裘国的自然会针对咱们,算了,出去看看再说。”冯溪薛闻言也觉得有理,站起身准备按照姜暄和说的做。 她脚步迅速,走的路上还接过旁边小厮呈上来名单,老长一串了,姜暄和也跟着去,对那名单只扫了一眼,反而对那些样品颇有兴趣,虽然不明白,但待会他们自己会介绍,自己也可听个新鲜。 外头的商人们的确跃跃欲试,对他们而言这笔数目巨大的订单是难得一见的,若是之前的生意做得小一些,有了这单便能扶摇直上,且这其中利润本就丰厚,不然也不会来这么多人应,召。 “各位,辛苦前来,这位夫人和我负责在今日选出三家,还请各位对自家的货不吝溢美之词详加介绍。“ 姜暄和闻言见面前主动分作两队,冯溪薛去了左边,她便去了右边,不过外行看热闹,她瞧了几家,听了几段大差不差的介绍,忽然明白自己是选不出什么的。 “嫂嫂,嫂嫂,你过来一下。”姜暄和心虚,赶紧请她过来商量下,看是不是要请个在行的人瞧。 第790章 冯溪薛过来,二人走到一旁咬耳朵,听了她的不放心之后摆摆手,“我之前也想过请个砌过墙懂得砌墙的匠人来看,可那些都是裘国人,我怕……还是咱们自己来吧,这事拖延不得。 姜暄和还是不放心,既然冯溪薛如此看重这事就更得慎重决定了,她想了个别的法子,“能否晚几日,若是现在从别的城池请来懂行的人,咱们也不必亲自选了。” 思索了片刻,冯溪薛摇头,“就怕人不愿来,阳春关的名声还没恢复,我想尽快加固城墙也有这层考虑。姐姐别怕,就按你的眼光选,不懂不要紧,砌墙的砖石自然是硬的好,若他们说了什么你觉得尚可,便把人或者东西留下,稍后咱们俩再仔细研究。” 她如此有信心,姜暄和不再说什么,花了一下午去挑选,好在有所收获,留了十来个样品,又找那些商人留了各自店铺的位置,才结束了今天这一遭。 冯溪薛招呼了人离开便来找姜暄和,“好了,咱们去书房里休息片刻,我让他们上点茶水。晚膳在做了,吃饱了再做事。“ 姜暄和倒不累,她看冯溪薛也是精神抖擞,脸上分明是好不容易敲定了大事的放松神态。 “你这……怎么还把东西都搬进来了?”姜暄和看她有的是干劲,自己却真没这个力气了,大半天光听别人舌灿莲花,她此刻头开始有些疼。 “伺候的人都先去吃饭了,我先搬进来咱们一个个看,然后再选出最后的三个。” 到底是女儿家,冯溪薛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已经满头大汗,但她还是笑着,如数家珍般跟姜暄和说自己选中的那几个。 “你还别说,听他们讲了这么久,我也会看这东西的好坏了。你看这个,这个灰黄色的就是他们说加了铜粉,不晓得是不是真的,但的确比旁的更硬些,平日里是用不到这样贵的砖石,毕竟一修就要买数十万块,但阳春关不同,咱们也可以考虑在重要的地方用点好东西。“ 姜暄和亦有同感,也觉得她大胆的同时兼有章法,不过自己更谨慎些,还不打算用入门之人的判断去左右这件事的结果。 茶很快上来了,想必晚膳也快了,姜暄和示意放桌上,冯溪薛的嘴巴还顾不过来,她很是高兴,又跟姜暄和说起另一种她觉得也不错的砖石。 第一次姜暄和意识到这些平平无奇的小东西也有那么多讲究,慢慢的也听得认真起来,尤其是觉得冯溪薛说得还有些道理的时候,她也会出言赞赏。 “这有什么的,这都是他们的话,我觉得有理,是真的,就又讲一遍给你听。还有这个啊,这个是加了个什么来着,可以防火,要价也不便宜呢,我打算明日点火试试。” 敢情是自己不大专心,姜暄和抹了把额头,给冯溪薛倒水,“你心中有数即可,至于其他的再拣选总有好的。不过咱们这么挑下来可要给皇上看看?“ 这么大的事情总不会她们俩就决定了,冯溪薛牛饮了一口,摇头直言道,“皇上说我来决定就好,我这不是请了姐姐你来做参谋吗?有咱们俩一起,肯定万无一失。” 她越说,姜暄和越心虚,借去催催晚膳的时候吩咐人去请几个靠得住的泥瓦匠来,她可不敢担保此事万无一失,也不能让冯溪薛出什么岔子,还得多几重保险为好。 第791章 晚饭后,二人一直说到了月上中天,姜暄和也能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了,不过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跟冯溪薛聊得热火朝天实在是无暇他顾,等忍不住打哈欠时,出去外头一瞧月亮才想起,今日说好早些休息的。 “都这么晚了,明日再议吧,姐姐你快去歇息。” 姜暄和点头,临出门又转身问了句,“二哥可有消息?” “啊?这,我忘了,应当无事的,都这么大人了,闹个脾气而已。”冯溪薛真是满心都扑在阳春关的事上了,对姜新楣都不大关注。 不过姜暄和也不打算多问,诚然如她所说,不过就是闹个脾气,若是自己还要担心他的安危那的确有几分可笑。 她对姜辛宇的恶感难道就是无中生有么?她有些气恼,但到了卧房门口却又警醒自己,实在不必因为姜辛宇这么一个可有可无之人坏了心境,免得马上要睡了还因为他做噩梦不得好眠。 经过书房时里头灯还亮着,姜暄和苦笑,说是要早些休息,结果谁都没能做到。 左右睡不着,姜暄和干脆去厨房熬了些参汤,等带着汤进去书房,慕容峥还埋首于那些文书之间。 “怎么总是这么多要批,难不成京城真有什么大事发生?” 慕容峥接过她手里的参汤饮下,对于她这话也是满眼无奈,“这些老家伙一个个急得不行,非要我尽快回京,可回与不回不都要听他们唠叨?” 他边说边摇头,刚搁下碗就提起笔,被姜暄和抓住了手腕,于是他抬头,“怎么了?可是有事?” “说好早些去睡的,若是可有可无的话便撂在一边别管了,也好让他们知道不用再写来。” 姜暄和是这么想的,然而慕容峥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累卵般的奏折中抽出一册递给她。 “你看看就知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若是我不让他们写就可以不写,哪用得着日日熬到天明。” 慕容峥趁说话的机会休息会儿,抬手按右侧太阳穴,但疲惫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是该听姜暄和的,好好休息,但事情一日不做便要拖延到下一日。 那折子是他随手抽的,但那一摞都是大差不差的意思,姜暄和看了许久,久到他忍不住拿回来,开口让她先去睡,“也不是什么要事,不过是他们爱哭诉委屈。他们哪,位高权重的,在官场顺风顺水久了都忘了屈辱是何种滋味。“ 而他给了姜中正一个机会,让他发挥他应有的作用,即统领百官。 之前在京城时,慕容峥有时也会被他们装作和气骗到,但许多事情要向下施行总是难上加难又找不出缘由,姜中正如此,其他官员也如此。 正巧此次出京让他们失去了自己这个阳奉阴违的对象,转而窝里斗,只是这些老臣权臣也不禁斗,没几日就连发几道折子来哭惨,要他严惩姜中正。 “按你的意思,他们现在也该顺服了,还要继续么?“姜暄和倒不是担心姜中正和其他大臣积怨已深。下场不好,她比较担心这愈演愈烈的局势会不会失控,毕竟慕容峥人在千里之外。 “的确不是长久之计,不过眼下这么多的折子也算是做的过火了。”虽然这么说,但看慕容峥的神色,他是不以为意的,转而对姜暄和提起丞相来。 第792章 “他触犯众怒,暄和以为等到回京该如何处置?” 若是寻常父女,慕容峥这么问,对面那人该冷汗涔涔了,但姜暄和不是,她片刻都不思索,摇头让他自己看着办。 “又不是我的丞相,我只管你今日何时回去歇息,都说好了的。” 慕容峥没想到她如此看得开,哭笑不得,“无论怎么处置暄和都无异议?” 那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慕容峥还是因此有所顾忌,想着若是她终究不忍,自己也可缓缓图之,先把人扣下,或是戴罪立功之类的,但这些打算没出口就被她潇洒一句给驳回了, “越说越好笑了,我又不是给你上折子的大臣,我有什么异议?再说了,若是我不同意,你照我说的去做么?” 她是玩笑话,自己端起另一碗参汤服下,神色有几分享受,她这碗是秋叶调过味的,听她说是加了某种甜菊,便没有那么浓重的药味,更好入口。 不过慕容峥已经习惯了参汤本来的味道,她也省事。 慕容峥闻言不语,朝廷里的是要说全然不受姜暄和影响也是不可能的,但她这么问,慕容峥一时也想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回她。 这份犹豫在姜暄和看来却是在认真考虑,她把碗和调羹收起来装在食盒里,起身要走。 “你不睡我可去睡了,整日脑袋里装了这么多事还都放不下,看了都累。” 她是不肯委屈自己的,慕容峥一向知道,姜中正如何处置既然说不出个结果来就暂且不论了,他也舍不得姜暄和生气,看了眼似乎永远都处理不完的文书,撂下笔追着她去了。 次日,姜新楣回来了,形容憔悴,衣裳也没换新的,也不知在哪里过了一夜。 他神色萎顿,像霜打的菜那样低头站在姜暄和房间门口,秋叶起来时瞧见他还吓了一跳,”二公子怎么在这?“ 姜暄和与他有些事情不对盘,这秋叶是知道的,但她琢磨着到底是亲兄妹,不至于隔夜仇,这不就来和好了么? 只是姜暄和一连几日都累得很,昨夜又睡得晚,今日怕是得快午时才能醒,秋叶这么说了之后,姜新楣还是无动于衷,就是要在门口等。 这叫人看不明白唱的是哪出了,秋叶得去厨房先预备着早膳,也许是午膳,好言相劝了几句便离开。 反正皇上也在里头,不怕姜暄和受委屈。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暄和或许睡得熟感觉不到,慕容峥却一向敏锐,虽然没完全醒,也能感知外头站了个人。 他看了眼怀中熟睡的人,倒是没打算为了姜新楣把她叫醒,前几日的事情他略有耳闻,但臣子家事还不值得他上心,如此想来,他又闭了眼,免得一起来就要拿笔去应付那些长篇大论。 直到午时,秋叶来敲门第二次,姜暄和才醒过来,她被秋叶穿戴好之后还是有些懵,“你说谁在门口?” “二公子啊,从天不亮就开始等了,要见他吗?” 姜暄和脸上木然,看着有些呆呆的,秋叶实在拿不准她是否听明白了自己在说什么,于是她换了个法子问。 “要不娘娘再去睡小半个时辰?今日无事,多睡片刻也不打紧的。” 好歹这句有了回应,姜暄和摇头,“还得去陪嫂嫂呢,哈——“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着才道,”你快带我去,别耽误了她那边的事。“ 第793章 秋叶扶着姜暄和去找冯溪薛时,看了眼姜新楣,他还在等,不过姜暄和不置可否,只是停了一瞬,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若有什么想说的就跟来。” 他被秋叶递了个眼色,才赶紧拔腿赶上,可走着走着他却感觉姜暄和的反应像是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一样。 “有这么明显么?”姜新楣忍不住摸了摸脸,可惜没有镜子,他实在想看看此刻自己神色是怎样的,找了一晚上姜辛宇无果,怕是憔悴到会吓住她。 无论如何,方才姜暄和的话都算得上和善,他心底也因此有个底,等到了冯溪薛所在的书房,他趁姜暄和落座才找机会开口。 “我找了一夜想明白了,你是对的。“ 姜暄和手上正在整理冯溪薛借来参考的卷宗,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表示,之前就稀里糊涂的,现在忽然想明白了又能算什么呢,她可没空听这些。 “你看这些还要吗,不要的话我拿去库房放着了。”她跟冯溪薛对了下进度,发现城墙的用料今日就能解决,下一步就是召集足够的人力,这也算有所进益,想到这她心情好多了。 姜新楣看她们俩一个闷头做事,一个对自己视而不见,实在有些尴尬,便想让姜暄和暂且出来,借一步说话,他们先说清楚了也免得以后在为了此事不和。 这个二哥对姜暄和来说诚然是不可多得的亲情寄托,然而她也想过,若是姜新楣一直对姜辛宇放不下,要他回归或是想劝他不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她也懒得继续念这份情。 此刻她凝眉,看姜新楣的目光里多是审视,之前让她大失所望的不只是对姜辛宇还心存幻想,而是孤身一人去涉险,找一个已经六亲不认,丧失理智和良知的所谓大哥。 她努力从姜新楣的语气和神态中判断他话里几分真,以及自己还想不想和他说点什么。 “罢了,出来吧,别长篇大论,今日我还有事。“ 姜新楣松了口气,她还是心软的,自己之前的确是误解太深。 外头有些热,姜暄和举起半边袖子挡住烈日,姜新楣干脆站到她侧面,然后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他心存希望,我找了一夜没找到,是他不想让我找到。其实他早就……我早该信你的。” “就这些?” 让他简练些的是姜暄和,此刻觉得还不够的也是姜暄和,她心里的确好受了些,但还不够。 之前因为姜辛宇所起的种种矛盾纠纷,她固然知道不值,可也要姜新楣认同才行,只是如今这些话,她也不晓得若是日后再见到姜辛宇,他心里的那点希望会不会死灰复燃。 “你似是还不信我。”姜新楣看得出来,直言道,“我知道我们与他已经不是同路人了,你说的那些我也问过其他城主府的人,确有其事。是我不该怀疑你。” 而且姜辛宇就是这样的人,姜暄和在心里补完了这句,她神色初霁,语气也放缓,“好了,差不多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若是以后你们还有机会见面,你别不忍心就行,我是懒得管了。” “走吧。”等不到姜新楣更多的话,姜暄和也懒得继续就此事纠缠,率先转身回去。 城主府既然有他们俩,姜新楣便不再去添麻烦,他转而去求见慕容峥,希望能有个别的去处。 第794章 “是不是暄和还怨你?”慕容峥瞧他眉宇间还有些落寞,想起他一大早等在外边,也算是有诚意。 不过姜暄和如何想的他也无法改变,只好遂了他的心意以作安抚,“你想如何?如今阳春关多有空缺,若是你有想法尽可以说。” 程鹤云还在路上,他在阳春关中的位置被冯溪薛代替,而自己,姜新楣想了想,若不能上战场,总得了解敌情。 “若是要打探日耀城,或是为了布防去查探,在下请求前去。”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回答,慕容峥有些惊讶他这份胆色,毕竟是世家公子,一般也不会选择这种赌命的差事。 不过看他神色坚毅,慕容峥还是道了声好,有几分赞赏在里头,“既然二公子如此有胆色,那明日便领命去找陈大人,他会为你安排。” “在下领命。”姜新楣心下大石落地,安定许多。 书房,冯溪薛手头上不少写了人名字的纸页,乱作一团,姜暄和整理完卷宗就注意到这些。 “这些,都是什么人?似乎不是你的笔迹。”她照例一张张收好放在匣子里,冯溪薛忙起来顾不到这许多,她便多留意些。 “都是下面的人调查了送上来的,是力气大干活爽快的民夫,马上要修城墙了,得有人手啊。” 对,差点忘了,姜暄和瞧着她手上的名单,是砖石料子最终的三家,已经决定下来了,昨天半夜这里还灯火通明地再商讨辩论,姜暄和听了会儿就离开了。 没想到最终还能有个结果,她印象里可是各执一词,谁都不肯落下风的。 眼下这名单里拿笔圈出来的想必就是最后的赢家,那么要买多少呢?姜暄和问了,得到的却是没想过的答案。 “又不是在他一家卖,我圈出来是因为在他家买的最多,其他两家的数量也大差不差。我让他们务必要做得一模一样,总不能修出个花斑城墙出来。” 她把自己都给逗笑了,姜暄和也忍俊不禁,同时想到另外一件事,“既然要找民夫,为何不发告示让之前阳春关的百姓回来,他们若来还有住处,还能以劳力换粮食甚至牛羊。” 这不是姜暄和随意许诺,而是有先例的,之前那些牛羊对泥瓦匠和帮忙修缮房屋的民夫很是有激励效果,再加上是从裘国采买的,一来二去几方都高兴,姜暄和便记下了,打算沿用下去。 说到这个冯溪薛就头疼,“你以为是我不想呀,是人没这么好找,咱们就算在阳春关之外贴告示,也得有人看得见才行。他们忙着讨生活,怕是不会轻易去看告示,这种事非要官府出面才好,可你我的面子又不够大。” 冯溪薛苦笑,姜暄和拍了拍她,“无事,你我的面子不够,总有人够,既然这边石料砖料都备下了,那人也得加紧。我现在就去说这事,你且忙别的。” 看着接下来雷厉风行的背影,冯溪薛很是感慨,还得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程鹤云在午后突然回城,处理完事务百无聊赖的冯溪薛在路上闲逛遇上了回来报信的信使,便先一步去城门口接应了。 见到程鹤云时他眉眼间有浓浓的倦色,但更多是从容,看着身后一连串关着裘国商贩的囚笼,冯溪薛就知道他又将事情办得圆满。 “小溪,怎么是你先来了。” 第795章 他自然是高兴的,寒暄几句得知她最近在做的事,心下更暖,这丫头已经能担事了,果然是长大了。 不过她说的有些地方尚且模糊,程鹤云便细问了几句,“还是让裘国人来修城墙么?怕是有些不妥,这期间可能会让他们有心之人知道阳春关的布防,你须得再想想。” 彼时姜暄和也是这样说的,但冯溪薛在书房里对她摇头,“若是人实在不够,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让他们挑上来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到时还会让官兵看守巡防,杜绝通风报信的情况。” 此刻面对程鹤云她也是一样的说法,不同在于,程鹤云听完后表示还是等姜暄和那边的消息再做决定。 “且看皇上的意思吧,你我还决定不了这样的大事。” 这样的回答中规中矩,虽然没有否定,但冯溪薛也没听到赞许,大约是这的确算不上上策,她心里闷闷的,还有些挫败。 程鹤云看得出来,人年轻时总是热切想做出一番事,建立功业,冯溪薛也是如此,但年纪小也意味着思虑不周。 他笑着安抚几句,不吝赞赏,才让笑容又回到她脸上,其实在冯溪薛这个年纪能做成这样实在不容易,他真心希望她好,也无需苛责。 等慕容峥和姜暄和也来了之后,便和他们一道回城主府。 慕容峥听他说起在京城如何调查时,手里已经拿了他带回来的搜集名单。 “起初并没有发现他们跟什么人有来往,于是从其中较为薄弱的一人着手,这人姓季,早先就有念头要脱离这个商队。到京城几天后,我们的人接洽过他一次,爹日次他便将名单送到了我们的住处。“ 姜暄和听着觉得这进展还算是顺利,可看程鹤云的神色却并不像是轻松解决了。 慕容峥仔细看了手中密密麻麻的名字,商队自然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们接触过的人,难以排查,故而程鹤云全都记录下来,准备路上和回到阳春关之后再细细调查。 “这是目前能知道的所有与他们相关之人的名单,详细却不准确,故而还需要分别调查才能决定。” “第一行是都是与这个季姓商人有勾结的官员,大部分是京城的官员,为了珠宝或是香料给此人行方便,暂时未发现和阳春关相关的痕迹。” 程鹤云说完,室内三人都陷入沉思,往往这种太直白简单的答案并不能与复杂的事件对得上,他们心存疑虑却又找不出证据,多少有些难受。 慕容峥仔细地查看着名单,心中还是忍不住升起愤怒,这些京城官员里都是为了私利,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自己提拔上来的,真是可笑。 既然解决不了大的,那就先拿几个小喽啰开刀,慕容峥带着怒意开口道,“传令下去,名单上这些人撤了官职,暂且关押起来,留待回京处置。“ 让他们失去权力,断了他们的财源,还不够,还要让他们知道做这些需要承担的后果,天子一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慕容峥面色冷然,问可还有其他事,但他其实已经没有心情听了,比起背叛,其他的都算不得大事。 程鹤云及时止住话头,告退了去找冯溪薛,他带回来的那些囚徒还得关在城主府,少不得与她这个实际上的城主打商量。 第796章 听了程鹤云的来意,冯溪薛有些不大愿意,“这些人就关在城主府大牢里?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在这白吃白喝,后续怎么处置,皇上可有交代?” 如今的冯溪薛俨然有一城之主的威势了,所思所想也都是为了这座城,真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程鹤云欣慰一笑。 “这你不必担心,已经扣下了他们在大周的产业和存帐,其余的处置自有皇上定夺,我也会协助你把这批存帐运来阳春关,至于关押一事,你且让下面人去办,多加看守就是。” 程鹤云知道她是公务处理了多了便考虑得更多,又听关押的是商贩,便打量起银钱来,先让她安心,等人关着了再去考虑其他,才算是有条不紊。 等冯溪薛点点头答应,他才离开,等去大牢看过了又冷下神色,对身边侍从吩咐道,“这几个人务必看牢了,等皇上示下再行处置,此前不得让任何人接触。” 只有他和随着他一路调查追逐的人才知道,这些人是多么狡诈,说是狡兔三窟也不为过,故而得费些人手了。 虽然有些疲乏,程鹤云还是带上了几个亲随要去见慕容峥,之前还有话没说完。 没走几步又从身边拨了两人去跟着冯溪薛,实在是怕她轻敌,亦或是这几日有什么变故,还得派人随身保护。 慕容峥同姜暄和说话时,程鹤云被内侍送了进来,他一看二人都在,便行了礼道,“皇上,娘娘,相关人等已经悉数关押在地牢里,途中也曾在州府大牢拷问过,没有吐出什么有用的,直说是他们自己动了贪念。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 州府……姜暄和多问了句,“那在京城抓到他们时,可遇到了什么难处?大理寺可问过此事?“ 程鹤云思忖片刻答,“的确有些繁难,他们藏身之处众多,且有些武器在手,臣借调了冯家的人手才幸不辱命。至于大理寺,此行还未让大理寺得知,其中缘由……”其实他也不必再说了,对面二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 姜暄和闻言点头,“的确要避开大理寺,是我思虑不周,光想着大理寺的审讯能派上用场,却没想他们可能也涉身其中,程大人很是谨慎。”姜暄和赞了句,这也是慕容峥的意思。 不过慕容峥还有些其他的疑问,“日耀城那边可有什么异动?”这话不是问的程鹤云,而是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内侍,负责探听消息,传递情报。 姜暄和沿着这话想了想,大概还是怀疑这些商人并非真的平民,而是有人在幕后指使,若这幕后之人不是大周的官员,那就只能是裘国了。 毕竟若非如此,只是一个小小的商队,怎么能胆子大到抢劫一城的财富。 “未曾异动。“内侍言简意赅,慕容峥微微点头,也不再问这些,至于处置,他摆摆手让程鹤云自决。 “容臣细细思量后再做禀告,臣告退。” 姜暄和瞧着他风尘仆仆却仍旧有精神,还真有些羡慕,也许像程鹤云一样的人才,对这种严重的大事没查出什么结果来是有些失望的吧。 说起来,她自己也不信会这么简单,起码程鹤云的态度表明了,他不会就这样结束调查。 “你怎么都不在意的?问了没几句就让处置了,难不成你信这背后真的没人?“ 第797章 “这有什么不信的,裘国民风如此。敢做这捅破天的事也没松口,看得出有几分坚毅。” 慕容峥还夸上了,姜暄和摇头,不再继续,转而看起折子来。 这些就更是没新意,很难想象这些大臣是怎么把话说得这么拗口,她往往看不了多久就会困倦。 过了会,慕容峥才后知后觉问了下,“你不放心?” “不放心又如何?咱们皇上都不急,我急什么。”姜暄和随手把一厚本满是溢美之词的折子丢在旁边的篮筐里,到时慕容峥也不必打开看,只在首页批一两个字表示读过即可。 “唔……若是不放心,还是得差人看着点,大牢有程大人和冯小姐,既然暄和不放心裘国,派人去伏着打探些消息回来能否安心些?” “得了,你少哄我,本来阳春关就人手不够。”姜暄和一目十行在替他处理那些冗余的奏折,实在没工夫跟他嬉笑。 慕容峥看她认真,自顾自吩咐了人去做,再去拿她身边那个篮筐,二人离得极近,亲自拿比让内侍转手更快,他拣了一本在手,粗粗一眼过去全是陈词滥调,也亏姜暄和能看得下去。 他批完这本便交由内侍整理,而后放下笔在桌下扯姜暄和的袖子,因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实在不能不哄一哄,“没有哄你,我也觉得你担心得有理,就让几个人去看看,费不了多少事。” 姜暄和撇开他的手,轻轻哼了下,神色渐渐舒展开。 几日后,派出去的人回来首先对姜暄和汇报,她听了一通也没判断出什么,索性讲给慕容峥听。 “真是风平浪静,难不成是我想多了?”折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但二人神色都没有为此轻松,因为几日后又会送来一批。 “无事还不好么?也许他们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便暂且蛰伏,如此查探不出太多也是情理之中。” 姜暄和点点头,“那接下来还要继续看着么?若是不会影响通商还是有人在那边好些。” “继续查探,自保为上。”慕容峥如此安排,的确需要些人手继续监视日耀城的动向,只是道听途说怕是不能尽信。 “是。”等人走后,姜暄和突然想到一个没来得及问的事。 “他们是如何伪装的?有用什么身份吗?”慕容峥有些不解她突然对这起了兴趣,但还是详实说明,“自然也是装作商贩,你来我往做生意便能很自然得知对方的情况。“ 这话刚说完,二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姜暄和看向慕容峥,也在他眼里看到了震惊和怀疑,“你是不是在想,这些商队其实根本不是商队?” 慕容峥沉默,显然这若是事实,而他们一直没想到过,无异于对裘国缺少了必要的防范之心,况且自己这边会用的手段,难道别人就不会么? 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慕容峥坐不住了,“程大人现在在何处?“ “目前在客房歇息。” “那朕亲自去。”他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抢了钱还在京城明目张胆地探听消息。 姜暄和也一时半刻不能接受这个怀疑成真,她理解慕容峥复杂的心境,便陪着他去了。 一批不上不下的官员被突然搁置关押在京城掀起了不算大的风浪,各派都有折损,便算不上什么值得一说的大事。 且姜中正才是最让他们头痛的肉中刺,旁的暂且腾不出精力去管,故而对于这革职一事,多数大臣以为是慕容峥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未必是查出了什么,否则怎么只是关押而不处置。 第798章 但他们并不是做的过火的那一个,姜中正还好好的每日在朝堂上颐指气使,呼风唤雨,怎么就就不见对他的处置呢? 姜中正作为漩涡中心,正拿着幕僚递上来的名单上琢磨,这些人骤然被摘了乌纱帽却又看不出做错了什么。 他自诩对慕容峥的心意一向看得还算明白,可这事却是云里雾里的。 朝廷上下不说一片哗然,也算不上死寂,他也派人去大理寺刑部问过,却探不出什么。 越是这样,姜中正越是着急,甚至觉得这次是冲自己来的,可幕僚又说此处革职的多半是与丞相一派不对付之人。 弄得他一头雾水,怎么都觉得不对,恨不得亲自去问问慕容峥。 “那阳春关目前如何?” “冯家的姑娘去了,程家那小子也去了,暂且没什么大事。” 这人是在让姜中正安心,毕竟姜新楣也去了,丞相最担心的就是自己这独苗,哪怕他这些时日说起来不多,但为人父母者还是能体会这份焦灼。 今日虽未明着说姜新楣,但这幕僚的话还是起到了些作用,至少姜中正的脾气好了些,兴许是想到姜新楣了呢。 幕僚提到姜新楣,丞相却想到姜暄和,也不知他这女儿哪来的耐心,慕容峥都出去了这么久,她一个人待着难道不着急么? 不过他也不再想入宫打探了,左右都会被拦住,不如静观其变,或是让人悄默声地进去,这还不着急。 连日在朝堂呼风唤雨,就算是姜中正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他摸不准慕容峥的想法,也不敢做太过。 “皇上那边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姜中正问的是什么他们都知道,无非是想探知圣意,故而面面相觑之后都安静缩着,鹌鹑似的。 “怎么一个个都不吱声了,难不成要本相亲自去才能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本来这几日的作威作福他们也没份,只是心惊胆战瞧着,此时僵持了没多久,姜中正就让散,他一出门就喊了管家,“递帖子去太傅府上,我午后去拜访。” 管家一惊,连忙应下,心道这又是要做什么,但他也无力阻止,只能先透个口风过去。 太傅府得了消息也忙不迭准备起来,虽然杜太傅的确是文人之首,但他也不得不畏惧姜中正。 一来,“文人之首“这个名头一般都是主持科举最多的丞相戴着,如今他担着这名头,姜中正又是那般记仇,热衷排除异己,实在不能不当心, 二来,连日已经不少大臣遭罪,杜太傅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因为身居高位逃过一劫,如今这老匹夫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明哲保身才是要务。 只是准备来准备去也只是在茶水礼节上下功夫,防不住姜中正有心找茬,那备着什么山珍海味都是白搭。 一向沉稳庄重的杜太傅忍不住在书房连连叹气,脚下碎步来回踱都没停过,看得夫人和管家头晕,“既来之则安之,你这么怕他不如就去门口迎他,做足了面子也不怕他敢不要里子。” 杜夫人是个有法子的,杜太傅一听便亮了眼神,“是是是,夫人慧眼如炬,这话说得有理,走,咱们这就去。” “你自己去,我要进宫看看娘娘。” 杜夫人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被管家忽然喊来,如今焦心的事儿已经解决也没必要再耽搁,好不容易能进宫一趟,她可有许多话要说呢。 第799章 话虽如此,杜夫人还是陪着杜太傅到了门口,马车已经备好了,在杜太傅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杜夫人上车,马夫一鞭子下去,便缓缓驶离门口。 谁知巷子另一头忽然传来有力的喝声,“杜夫人留步!留步!” 杜太傅转头一看差点没吓昏过去,堂堂丞相竟然不顾体面提着长袍在街上跑起来,看得人心惊胆战的,连夫人之前说要迎上去都忘了一干二净。 “杜夫人!诶——留步,留步。”好歹是丞相喊话,那车夫不敢不听,等把马车掉转过来,不料差点跟凑上来的姜中正撞上。 这都什么稀奇事啊,这么想的不止外头的人,还有里面的杜夫人,她皱眉不大高兴,就算是丞相也不能耽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进宫机会。 但对方身份地位如此,杜夫人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催促,寒暄过后就赶紧告辞。 “夫人莫急,老夫今日前来就是为此事想求一求夫人,替我去看看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敏妃?杜夫人咂舌,他虽是外臣不宜入内宫,但敏妃也不至于什么消息都不传出来,还逼得他来求自己。 难不成他还揣了别的心思?杜夫人本就不乐意,想到这里更是忍不住在姜中正面前看了眼杜太傅,意思要他拿主意。 “这……怕是不妥,若是想进宫——”杜太傅被毫不留情打断,姜中正看都不看他,径直对杜夫人道,“实在是暄和不大懂事,这都许多天了也没消息出来,我实在担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杜夫人看起来没理由拒绝,她也不想再耽搁时辰,也懒得理会姜中正对杜太傅有多无礼,这到底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儿。 “行了行了,我去瞧瞧,带个信回来就是。” 杜夫人匆匆走了,姜中正也走了,留下在门口一脸凌乱的杜太傅。 管家也是看了全程的,他倒是明白了,如今太傅的地位还抵不过能进宫探亲的杜夫人,至少对姜中正来说是如此。 “老爷,咱们回去吧,夫人回来要等到晚膳时分了。“管家还差了个小厮去拿披风,免得杜太傅受凉。 但杜太傅自个儿的鬓发吹到眼睛旁边了也没觉得,似乎想什么正出神。 管家看了更是心疼,他们老爷被打击得人都呆了几分,可别就此心灰意冷了,偌大的杜氏还得靠他撑起一片天呢。 “罢了,回吧。“杜太傅也没琢磨出什么来,姜中正此人行事虽然树大招风专横跋扈,却不像是会拿儿女做借口谋划什么的。 且他那个二公子,不是才去了阳春关么?怕是在身边的就只有敏妃一个了,怪不得。 说到阳春关,似乎冯家那个姑娘也在,不晓得一个边城有什么好去的,那么多人都堆在那,可兵马粮草却丝毫没动静。 慕容峥久久不回京,都有人开玩笑说要迁都了,如此大不敬的话他自然是道听途说的,也找不出源头来。 可这样的风言风语也足够让人心动乱,他和一些中立的大臣有在弹压,却远远不够,还得慕容峥回来。 谈何容易啊,杜太傅回到书房抿了口茶,不再想此事。 姜暄和那边,得知姜新楣自请去前线埋伏,还有些意外,“他这不是冲动吧?” 书房里坐了一圈人,正在议事,姜暄和这么一说,也说中了不少人的心中所想,其中就有陈大人。 第800章 他目前还没给姜新楣安排什么位置或是事务,就为了姜暄和这句话,一直处于的世家公子他也见了不少,能吃苦做得来事的却屈指可数。 且这种出身贵重的还有一点不好,就是不好伺候,难保不会因为娇气坏了规矩,又抬出家里人。 故而慕容峥一开始把姜新楣交给自己,程大人是忧心忡忡的,见过他本人后又稍有改观,直到今日,他晓得了姜新楣是经历了什么才要去冒险,心中顿时又摇摆不定了。 “你不必担心丞相那边,看着安排就是。”慕容峥把话题扯回来,“不说这个,城主府的账册如何了,银钱可还够用?” 说到这个冯溪薛就不困了,她马上抢话第一个开口,“够!其实不很够,马上要招人来修城墙,这工钱怕是一时半会匀不出来。” 她说完,瞟慕容峥的脸色,继续道,“我跟姐姐商量过了,若是让裘国人来修终究不妥,还是得想法子让阳春关本来住着的百姓回来,只是这样一来就少不得要抚恤,要赈济。”这又是要花出去的银子。 姜暄和认同点头,补了一句,“城内房屋都修葺得差不多了,愿意留下的裘国人也都安居乐业。只是咱们大周的城池终究不能只是裘国人在住,若是关内各州府能襄助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回阳春关再好不过。” 这就是要借东风了,慕容峥了然,不过这正是他在此的意义,故而很快应了,再来说银钱不足的事。 “赃款补不齐亏空,这剩下的银子要从何而来,诸位可有想法?”虽然这么问,但慕容峥心里十有八,九是已经有主意了,只是想集思广益。 “各州府若是肯出钱便好,怕就怕一个个都哭穷。”冯溪薛是懂为官之道的,一语中的,这也是事情的难处。 若就近凑得银钱就不必这许多人商议,难就难在要从铁公鸡身上拔毛。 慕容峥不置可否,继续翻看账册,各人身边都点了灯,映照出明暗不一的脸。 沉默得太久,姜暄和有些忍不住,“要不还是让世家多出钱,正好就从姜家开始。” 她不是有觉悟,她是想让姜中正那个老匹夫狠狠出点血,当丞相久了吃穿用度都日渐豪奢,人的品行操守却没什么长进,更不必说做事的能力。 若能出钱算他还有些作用,其实姜暄和隐约看得出慕容峥对他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就当是为了姜新楣,再多给姜中正一些时间,给他一个救命的机会,且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冯溪薛也爽快表态,虽然武将世家肯定出不了那么多,但好歹是份心意,也是对慕容峥表示忠诚。 陈大人也很快开口,“下官和家族愿为百姓尽绵薄之力。” 慕容峥听罢,一锤定音,“还是以冯小姐的名义让各家捐款,且看看收效如何。” 如此就定下来了,冯溪薛还怪高兴的,散了场她和姜暄和走在一处时也忍不住说这事。 “皇上可是很看重我呢,是不是我真有机会当城主?” 虽然明面上也算是安抚冯家,但未必就没有提拔冯溪薛的意思,还能震慑别有用心之人,一举三得,姜暄和回味细想,的确是好办法。 “你说的有理,如今阳春关可不是要仰赖你。不过若要当正经城主,怕是你爹娘不应。” 第801章 “怕什么,皇上一道圣旨还有谁敢不从?”冯溪薛有时候想得又太简单,这便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了。 姜暄和笑笑,不说别的免得浇灭她的热情,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又利国利民,再没有不妥了。 “对了,你想不想去地牢看看?那裘国商队——其实也不是商队,只是装作这个样子,他们这几日水米不进像是要自裁,我都想了好些法子了。” 这是在搬救兵了,不过姜暄和也听闻程鹤云为此费心颇多,仍然收效甚微,自己去,可她与裘国也没有多大关系。 看着冯溪薛怀着希冀的眼神,姜暄和只好答应,反正现在天色还早,这事要说不涉及朝中大臣或是裘国,只能说还没审问出来。 等到了地牢,姜暄和只看见几个瘦的跟干柴一样的裘国人,外头衣裳倒还看得出是富人所用。 其余的,她试着问了几句,也跟对墙壁说话没差,实在问不出什么。 冯溪薛见状更是着急,又失望,“连你都没法子,那还怎么审。” 姜暄和拉着她出去,“咱们想想别的办法,你看威逼利诱都不好使,那就攻心。我姑且这么一说,你姑且这么一听,只是我不晓得他们还在意什么,若有家人还在大周境内便好,若是在裘国,怕咱们的人也不能去太远。” 威胁,这也是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但姜暄和所说在冯溪薛听来,更像是模棱两可的,既可以是威胁也可以是怀柔之策。 若能让他们念着亲人失去他们的痛楚,自己这边再许诺留下一命,再加点离间什么的,说不定真能有所突破。 看着冯溪薛眼中又出现了神采,姜暄和没忍住给她说点不好听的,“你先别高兴,他们若真是死士,家里人肯定早就被保护好了,不会轻易被找到,更遑论带出来。” “这倒也是,算了,今日先不想这些,先让人试着去找找。我这些天都得派人给他们喂东西吃,喂水喝,免得一不小心死在牢里了就没用了。哎,真是麻烦,什么事都没做呢,吃白饭来的。” 姜暄和忍不住笑她这小财迷的样子,“阳春关的帐给你管算是找对人了,这么精打细算的,你不当城主谁当?” 次日,姜暄和还没睡醒就被冯溪薛敲门给带出去了,好在是慕容峥不在,冯溪薛庆幸自己赌对了,她马不停蹄要姜暄和听自己的新主意。 “嫂嫂啊,你这也太勤快了,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她还睡眼朦胧的,但耳边很快响起冯溪薛高兴的话音,“我昨晚没让人给他们喂饭,我想好了,既然他们仗着自己还有用,铁了心要吃白饭又什么都不吐,那干脆就让他们在裘国人面前被鞭打拷问,也算是赎罪了。” 冯溪薛的想法她大概明白了,只是脑子还一团浆糊想不了太多,凭着直觉道,“你费劲打人却没想到这也是他们做死士已经训练过的,都视死如归了还怕这点羞辱?” “嘶——也是啊,那你说怎么办呢?对了!我又想到了!既然他们不怕死,那就不打了,直接杀了了事,我就不信真有人能不怕死。” 自然,那些高风亮节之人为了某些大义是可以做到真心视死如归,可他们做的都是什么勾当,又赚了那么多黑心钱,怎么会不惜命? 姜暄和顿了顿,怀疑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于是让冯溪薛再说一次。 第802章 这次她听明白了,又在脑海里酝酿了一会儿,才理解她要剑走偏锋,不过这的确是最后的手段了,对付死士的法子或许有很多,但会的人都暂且请不来,就只能拣着现成的用了。 冯溪薛生怕姜暄和觉得不好,跟小摊贩似的继续道,“这招虽然有些损,但他们罪有应得,皇上也说了让程大人处置,我看他也不忍心,等我劝过他,这事就可行了。再说了,要是真能逼出来几个岂不是一举两得?” “虽然狠了些,但的确是妙计。如此一来,不管在幕后的是拓跋炎,还是那些在京城勾连着裘国势力的大臣,都能被提个醒。若有谁在暗中借这伙人的力,肯定也要大受损失。”姜暄和信服,赞许地说道。 二人商定了又去问程鹤云,看他如何说,不过这可是位大忙人,一连几日都在和慕容峥商议,她们去了几次也没见着人。 等程鹤云终于知道了她们的打算,却连夜把冯溪薛喊起来,夜深露重的,他眼底疲惫怎么也藏不住,却还是端出严肃的面孔来。 等人出来了,他刚要开口就被冯溪薛拉去侧边的书房,“在外面说什么,你不冷么?” “这不要紧,你要做的事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程鹤云十分郑重,冯溪薛瞧他担心,却不明白担心什么。 “也不全是我,不过我白日里想去问你,你也没得空。主意是好主意,还得请你想想该如何做,挑个什么日子,如何让消息传出去。” 这些都是冯溪薛不擅长的,非得在朝为官久了才晓得如何做最得当,程鹤云就是这样的人。 不过他的不赞同都写在脸上了,“小溪,你可要想清楚,这事要是做了,不知有多少人要视你为仇敌。你年纪还小资历尚浅,实在不必如此。“ “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不怕那些,我家有的是人,此次来阳春关都给我派了不少人跟着,可烦了。而且那些心虚的,想办法藏匿潜逃的,都在等一个结果,现在我就要给他们这个结果,让他们知道厉害。” 见她听不进去,程鹤云又叹口气,“你坚持如此么?” 冯溪薛点头,坚定道,“我知道你诸多顾虑都为我,可我不用这么小心,我是将门之女,该有些胆量。再说了,做错事的不是我,负了皇上和百姓的也不是我,我怕什么?” 她敲了敲桌面,面露不满,“阳春关本来就不够银子花,再这么让他们吃白饭不做事,你能忍我都不能忍,更何况他们还犯下了那滔天大罪,就算是皇上来裁决也不过一个杀字。” 程鹤云脸色稍好了些,想来也是认同冯溪薛所言,诚然,若是慕容峥来只会更狠,到时他也要劝谏吗?怕是都不会开口。 “罢了,就按你说的去做吧,是我小看你了。不过到时我来动手,你且远远看着就好。”他给出允诺,回过神想想,又觉得冯溪薛成长不少,是自己习惯了女子不该如此心狠,实在是眼界狭隘了。 “嗯,那我先去睡了,等你安排好了喊我。” “去吧,好好歇息。” 二人分别于寂静的午夜,侍女陪着冯溪薛回去时还忍不住回头看,这程大人也太上心了,该说不愧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么。 几日后,慕容峥被姜暄和再次提醒修城墙一事,也想起之前说要把百姓都寻回阳春关,他大手一挥又是一道诏令,让让阳春关到京城沿途各州府遣送百姓回来,一路衣食不缺 第803章 “如此,暄和可算满意了?”他事情太多难免疏忽,好在姜暄和在身侧总能注意到最细微的枝节,这才算圆满。 “都提醒你好几次了,总是不记得,哪就这么多事要做?这可是最重要的,嫂嫂都催我好几次了。” 没有人,阳春关始终不能真正恢复元气,姜暄和知道冯溪薛并不是操之过急,而是切中了最紧要的事情。 好在今日之后便能初见成效,她了了一桩心事,轻松许多,又想起那裘国的商队,忍不住问了句,“地牢里关着的那些人,真能直接杀了吗?” 冯溪薛的打算从来不瞒着任何人,慕容峥也晓得,对此他付之一笑,“有何不可?她性情是直率些,但做事却不缺分寸,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京城都已经关了不少人,他们自然留不得。” 姜暄和点头,不再有顾虑,只等着行刑那日看是个什么阵势。 阳春关过关的人日渐多了,商队倒是从未停歇,只是从大周过去的商队从之前的寥寥可数到如今大排长龙,看着让人心生希望。 “你说,为何之前传言要开战时,裘国的商队也还是会过来做生意呢?” 姜暄和这么随口一说,冯溪薛在城楼上支着脑袋,一眼望去是长长的队伍排了两条,都在等着入关。 “大概是咱们这边的谣言他们听不懂?” 姜暄和失笑,也有这个可能吧,不过更多还是他们不怕,不觉得自己这边会打。 自然,裘国内部风声如何,他们是不晓得的,如今看来倒是可以从商旅的动静判断。 “人差不多够了吧?”姜暄和瞧她手里那个册子,已经登记了厚厚一本,都是要来修城墙的。 “嗯,还差十几个,不过也不打紧,可以开工了。”她打开来随便翻了几页,因为是她亲手写的,故而哪哪都熟悉。 “之前还不放心,怕裘国人太多,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有了各地官员开道,让百姓知道这边无虞,且房屋商铺都完好无损,再一路保驾护航让他们回来,人手一下就充盈了。” 她欣喜溢于言表,眼里也像落了星子一样,看来能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情是真的很振奋,姜暄和便继续打听了时间,“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可还有没准备好的东西?我去催催。” 这个催,自然是催慕容峥了,冯溪薛摆手,声线听着爽快又高兴,“都齐全了,就等着后日开工,到时你若是有时间……啊,姐姐要不晚些来?” 有猫腻,姜暄和“嗯?”了一声,追问起来,“什么事还瞒着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天要处置几个人,怕你看了不舒服。” “这有什么的,我刺杀见得也不少了,若是你们想杀鸡儆猴,这个日子的确挑得不错,到时候咱们城主大人就要威名远播了。” 姜暄和是一开始就赞同这个处置的,故而此时只为冯溪薛高兴,她也拍拍墙上的砖,“是啊,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姐姐你说,我要是真成了阳春关的城主,是不是就算入仕了?” 闻言,姜暄和开始回想冯溪薛是否说过这些,慕容峥请她来的用意之一也许是为了冯家的兵权能襄助一二,但没想到冯溪薛自己也对这里颇有感情,做起事来热火朝天的。 如今更是真的在担当一城之主的职责,说是入仕其实远远不止。 “你可比朝中那些酸腐书生强多了,一城之主可算是实打实的实权派,那些说着入仕的大多想博一个好名声,咱们可是真做了实事的,大不一样。” 第804章 她的话让冯溪薛高兴地有些飘飘然,“嘿嘿,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虚名没什么用,那都是给人看的,要真做了事才是本事。” 冯溪薛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微微弯了眼睛看着远方,姜暄和虚揽住她,“若你想留在这,城主之位必然是你的。”她看得出对方眼里明朗的希冀和热烈的火,愿意尽己所能助她达成所愿。 很快到了开工之日,天蒙蒙亮,冯溪薛就已经全副武装站在城楼,她今日并不是要演武,而是如此穿着既能显出威势,又能防范可能的袭击。 毕竟他们的计划也并不是隐秘进行,若有人想救人走就少不得要刀剑齐出,甚至兵戎相见,早做打算便是最好的,连程鹤云都穿了软甲,不敢怠慢,她更是不会掉以轻心。 他们面前站满了人,都是即将要出力的民夫,其中大部分都是大周的百姓,少数是这活计做得尤其出色的裘国人,也都被安排去了不要紧的地方。 “各位,今日满饮此杯……”呼喊鼓劲的话被风吹散,到了城楼上就只剩下零碎几个字,都是平易近人谁都听得懂的。 这只是走个过场,真正的重头戏在上头,程鹤云一直注意着下面的状况,等到他们饮了酒分批去往各自的驻点,便示意把人带上来。 饿了许多日的商人不再显出膏腴,冯溪薛不再舍得给他们好东西吃,便只剩下唬人的一身皮包骨,此刻就连身上的衣装也看不出颜色,狼狈至极。 他们手上脖颈间都带着枷锁,锁链粗重,随着他们动作不住晃动,带得脚步都忍不住下沉。 姜暄和皱着眉,并不是不忍,而是从他们眼中仍然看不出什么悔悟或是害怕,这是最无可救药的,像这种下了决心的死士怕是很难挖出什么,也只有一死才能确保他们不再惹出动乱。 等人都被押送到城楼边上,程鹤云最后问了一句,“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遗言也是程式的一部分,但无人在意,甚至他们自己都像没听到似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最终时刻的来临。 “动手吧。”程鹤云一声令下,再无犹豫。 若说此前还对冯溪薛的做法有些顾虑,亲眼看见他们是hi如何顽固,再想到他们之前做的种种,甚至有些后悔为何不早些动手,还留着祸患在城中。 下面人已经纷纷散开,有说有笑,冷不丁背后一声闷响,把所有欢声笑语都冻住了,反应快的已经回头,看见那一排血肉模糊,忍不住蹲下吐了个天昏地暗。 更多还是白着脸走远,不晓得唱的哪出,自然也有胆子大的网上看,便看见了整整齐齐一排刀斧手,以及最中间站着的程鹤云。 “这是做什么?做给谁看的,你们晓不晓得?” “做事,旁的不要管,不听不看,啥事没有。“ “这话说的,好像你没看一样。” “看了又咋地?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那是……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把人坠下城楼之后,无人给出解释,也无人下禁令说不许讨论此事,但不知为何,传言风一般蔓延开来,起初还闹得人心惶惶,后面便都晓得了怎么回事。 姜暄和那天的确没来,过后还赞冯溪薛想得周到,“这事的确不用多说,该明白的人就会明白,而且这样一来无人敢在修葺一事上动歪脑筋,你可以省心些了。” 第805章 而且让他们自己去猜,就能很快把消息散播出去,一石二鸟,怎不高明。 冯溪薛自然骄傲,但面上还是做了个谦逊的模样,二人说了半晌,喝了一轮茶,打算午后找姜新楣去对对账本,他是管文书那块的。 谁知去找人的侍女满面忧色,“二公子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人。” “嗯?难不成是自己去了?这么着急,可知道何时走的?”姜暄和忍不住站起来,听侍女说大约是三四日之前,又坐了回去,“那就算了,等他自己带消息回来吧,既然瞒着咱们,也算是有些决心了。” 姜暄和笑问冯溪薛,“嫂嫂倒是不担心。” “我担心什么,他自己要去的,而且他瞧着我做得风生水起的,指不定也想自己做点成绩出来。” 姜中正是如何对他步步紧逼的,冯溪薛还历历在目,晓得他担负的压力不小,反而自己却一身轻,倒是占了便宜了。 “那也是,由他去吧,账目咱们自己去借了来对。” 这事很快有人奏报给慕容峥,说外头传言都讲是巧合,其实有心人知道不是,慕容峥明了她们的做法,这个警醒算是给的到位了。 与此同时,消息很快传到拓跋炎耳朵里,他付之一笑,“谁说是我们的人了?他们死之前半个字都不会吐露。” 下属头更低,不敢再说,反倒是拓跋炎主动问起,“那个小女娃最近如何?可有什么动作?” 这话是什么衣裳?他说的是谁?下属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女子很醒目,思索的功夫就被拓跋炎抓起前襟扔了出去。 “无用之人。还有谁知道?” 余下纷纷绷紧了全身,极力思索还有什么人值得他注意,少顷,有个不大自信的声音说了姜暄和的名字,被他点了出来。 “对,就是她,最近有什么动静?” “陪着那冯家的小姐在做账目,余下没有别的动作。” 这都不是主要的情报,但他们那边实在没有对姜暄和更仔细的了解了,只知道她是个离经叛道的女子,身为宫妃竟然跑了出来。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说说,拓跋炎骤然问起的人,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意置喙,谁知道他对这女子的好恶如何呢。 “不像是个安分的,继续查探,有什么事随时来报。” 众人凛然,却又疑惑,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么?竟然要拓跋炎专门下一道命令。 不过也因此,有一人想到了与她相关的消息,“皇上,这位有个哥哥目前在国境内,日前才到。”是潜伏来探听消息的。 后半句他隐去了,免得说不好被迁怒,反正拓跋炎自有判断。 果不其然,拓跋炎听了也没发怒,只是饶有趣味地思索起来,“既然敢来,那朕也不妨送他些宝贝以示嘉奖。” 其实这话是说得阴森可怖的,但他出手却很大方,很快写了张纸递给身侧下属,让想法子交给姜新楣。 “是,属下务必送到。”拓跋炎身边的人都是有话不敢说,不能说,或许这正是拓跋炎所需要的。 他行事乖张随意,却自有妄为的本事,如今想让些利出去看着也像是好玩,不过到底没伤到自己人,想劝谏的下属好歹忍得住。 这张单子写得密密麻麻,字迹飞扬潦草,却无人敢不重视,姜新楣用早膳时收到密信,便得到了这辗转送到的情报,一眼扫过顿时如临大敌,赶紧叫上了陈大人、 第806章 “您看看这……这是真的么?”他初来乍到拿不定主意,那送东西来的小童又只说了给他。 若不是他还有个位高权重的爹,怕是真要被人怀疑通敌了,到时解释都解释不清。 好在陈大人很快反应过来,喊来信使把单子送去阳春关内,“你别慌,这事也不是冲着你来的,咱们等皇上那边定夺。” 说罢还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抚,但姜新楣的心仍然好几日都不能平静,刚来就收到这么要紧的情报,是谁送来,为何选了自己,送上门来的情报到底是什么目的。 日思夜想也没个结果,若不是任务在身他都要忍不住飞奔回去问个究竟了。 阳春关,自从处决了那批装作商贩的死士后,冯溪薛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这天议事,她想乘胜追击,把染指了这银子的都抓出来,于是她直白开口。 “阳春关的肃清了,那京城的大臣呢,他们就此失去了外援,又知道自己要被疑心,这便是内忧外患,怕是坐不住多久了。我们接下来怎么对付他们?要想个法子引蛇出洞么?” “稍安勿躁,还不到时候,况且没有确切情报不好随意定罪。“慕容峥淡定道,他是真的不在意那些个残余,既然胆子大到敢叛国,他也不怕晚点清算,就当是给他们时间把银子藏好。 冯溪薛了然,这时候就指望姜新楣所在的队伍了,他们若是能有所收获,便能快些解决了这些贪官污吏。 她性子如火,自然嫉恶如仇,恨不得马上就肃清了那些硕鼠,但慕容峥身为帝王要考虑的更多,一时半会不能下手。 不过说来也巧,这话之后不久,姜新楣那边就传来一份名单,详尽到让所有人都不敢置信。 “这上头什么人拿了多少银子,买了什么,甚至给了谁都写得一清二楚,这也太……”姜暄和把名单交还给慕容峥,惊讶之余也免不了忧心。 姜新楣初来乍到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弄到这个,怕不是已经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了,想借他的手做点什么,这名单就是第一步。 不过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自己能想到的,慕容峥肯定也能意识到,不过他倒是细细看完了,“没什么问题,就按这个去办吧。” 一语出四座皆惊,左右姜暄和已经知道他有时不按常理出牌,神色如常,可其他带来的幕僚可不淡定。 “皇上,这名单来的蹊跷,若无佐证实在不宜相信,若是误判冤枉了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是来的蹊跷,不过写得这样明白怕也不是空穴来风,不如借此好好查查,说不定真能揪出一两个。” “陈大人如何说?可有消息回来?若是陈大人能担保,我等也无异议。” 七嘴八舌的大多不相信这名单是真,姜暄和亦然,却不明白慕容峥为何顺势而为还直接定罪。 这罪名若是按在那些士大夫头上,可一辈子都摘不下来了,若无真凭实据,草率污了人清白岂不真像他们所说,让人寒心? 但帝王行事无需对他人交代,慕容峥很快下了诏令让传回京城办,再无人敢置喙,又见他摆手,便纷纷告退。 等书房里只剩下两人,姜暄和叹口气,“真要如此?就不怕冤枉了谁?我二哥道行浅得很,怕是他手里来的东西做不得数的。” 第807章 慕容峥不语,笑着看她,姜暄和要出口的话顿了下,才继续道,“就算你是想试探,就算那名单是想借刀杀人,你一下就定罪,也不怕他们羞愤之下触柱而亡。” 那些儒生的秉性姜暄和再清楚不过,从前多被他们弹劾,偶有刁难也是一板一眼,言语间尽是书卷味。 这样刻板的人若是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对慕容峥的声誉亦是不利。 慕容峥折起那名单守在香囊里,不紧不慢拿笔抽纸,写了几个名字上去,递给姜暄和。 “你看这几人,在名单里是末尾的,但我清楚后面那些银钱的数目都是十分准确,能得到这样的消息,对方也不简单。就算要借刀杀人,我也愿意送了这个顺水人情。“ 姜暄和微微张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是他吗?” “是。”慕容峥果断点头,“正因为是他,这名单无可置疑,一抓一个准。” 他甚至笑,看得出是有几分愉悦,从拿到名单到下诏令不过片刻,这是真正的成竹在胸,胜券在握。 既然如此,姜暄和就说点实际的,她挥了挥那张纸,在后面填了个数,正是名单上所贪污银钱的数目,“那上面的银子可还能追回来?我替嫂嫂问的,她老说银子不够。” “大约是追不回来了,已经过去太久,早被倒腾了几手,查不出的,无谓去费那些功夫,抄家恐怕都抄不出多少。”慕容峥摇头,见姜暄和失落,又补了句,“阳春关若是缺用,我让他们从京城库里取些来。” 在各世家的“善款”到阳春关之前,也只能如此了,她这才展露笑颜,起身要去找冯溪薛。 书房只剩下慕容峥一人,他批了会儿折子,又顿了好一会儿,放下笔把那名单又拿出来,看着像是思索什么,眼神却根本不在纸面上。 他又看过一遍之后,吩咐人进来,“再给他们提个醒,务必将大牢严防死守,不准有人暗中互通消息,更不许有人死在里头。” “是,属下这就去。” 为何要突然多这么一句,慕容峥一时半刻也想不大明白,这只是他的直觉,直觉拓跋炎不会就这么顺利地把人交出来。 毕竟那些大臣无论官阶高低,一旦背叛了大周,就等于是他的人,有什么理由让他要把自己人除掉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人已经在多次和裘国势力打交道的过程里也知道了他们不少事,为了避免这些消息被自己探知,他就得杀人灭口。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拓跋炎或许不只是要把人光明正大解决了,或许还要多留一手,趁他觉得奸佞已经落网掉以轻心之时,在幽暗之处彻底绝了后患。 虽然这么做对慕容峥而言也不过是权威被挑衅,面上看来是如此,他大怒一场之后也无可奈何,就算后知后觉错失了那些已不能得知的敌国情报,也无可奈何。 幸好多想了一层,理顺了个中关节,慕容峥方才安心,继续那些纷繁的批复。 京城几日后便得了这快马加鞭的诏令,一上朝人人脸上都是乌云密布,在姜中正的主持下,一场清算的浪潮很快开始鼓动。 今日上朝隔壁站着的同僚可能明日就除去冠冕朝服,沦为阶下囚,更有甚者连家人都不能保全。 除了姜中正的人,各派势力都在这日复一日的心惊胆战中渐渐削弱,再无人敢在朝廷上对他说的事起异议,如此一来,看似是逐渐恢复了清明之象,实际却是一边倒的局面。 第808章 自从那日杜夫人带回“敏妃闭门不见”的消息后,他就格外恼火不好惹,但碍着宫门重重也不好做什么,只能作弄这些同僚出出气。 然而名单上也不是没有自己人,他隐而不发罢了,前面那么多事慕容峥都没过问,就算知道了也不置一词,这便更给了他底气。 一边是哀鸿遍野的京城,一边是雨后初晴的阳春关,慕容峥的确不想这么快回去,哪怕要做的事一样不少,在这里至少能清净些,直到侍从来报,说有人纵火烧了粮食。 他几乎起身离开书房,着人带路,到了存放粮草的营房才松了口气,这不是存储备粮的大粮仓,被烧掉的都是供给民夫的粮食,如今火被扑灭,但只剩下小半个残破的石屋,粮食是都化成灰,一点不剩了。 可谁会对这东西动手?慕容峥暂且没什么主意,很快冯溪薛带着姜暄和赶来,凝眉扫了一眼,又带了几个人去细细查探,这才回来禀告。 “皇上,这火是有人蓄意为之,一来这几日并不燥热,石头板房顶上铺了瓦片,也比寻常的木制房屋凉爽。” 慕容峥点头,是有些道理,短时间内就能注意到这么多,这冯小姐的确是有些才干,他抬手让冯溪薛先起身,“你接着说。” “是。再者,灰烬留下的痕迹明显被人动过,应该是看着烧得差不多了又拨了拨灰才离开。管这屋子钥匙的除了我便是陈大人和各位管事,我的在这,其余若是找不到,便能顺藤摸瓜。” “按冯小姐说的去查。”慕容峥心情轻松许多,若朝中人人都像冯溪薛一样能把事情飞快解释起初,想好了解决之法,那他也不必总是头痛了。 姜暄和听她说起钥匙,一摸自己口袋,“我这里还有一个,似乎是你给我的。”她看向冯溪薛,对方也一拍脑袋,“是陈大人给了我,说此事由我负责,我就给了你。” 慕容峥了然,这对大局也没什么影响,等陈大人把管事的都带来,命他们给出钥匙,一个个纷纷摸索身上口袋,倒是都能拿得出来,这毕竟也是个要紧物件,但有一人,手里空空如也却神色自若。 “怎么了?我的不见了不行?前几日喝酒忘在哪了,你给我几天我回去找找。“ 陈大人皱眉,虽然慕容峥是这些人认不出的,可也不能放纵他们在皇上面前言行无状,且此人极为可疑,擅自毁损官家财物又是重罪,他不由分说把人提到慕容峥面前,听候发落。 “你做什么!我不就是丢了个钥匙?诶,诶!救命!杀人了!”他剧烈挣扎,慕容峥赶紧护住姜暄和往后退,眼神一动就有一堆卫兵来把人架住,那人张牙舞爪的手足顿时安分多了。 陈大人单膝跪地请罪,“臣定马上审问此人,务必让他吐露幕后主使。”是啊,这事人谁看都没这么简单,为何要烧了自己吃的东西呢? 人被押下去,冯溪薛也跟着去了,这边的风声很快传到了另一边民夫聚居的板房区,这里虽是临时搭建,但日常所需一应俱全,连饭食都由官府供给,再没有条件更优厚的了。 “都听说了吗?梁管事丢了个什么东西被关起来了!” “什么时候?” “就早点的事,诶你们说他是不是偷了东西?偷了官家什么宝贝,这么大本事!” 第809章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有人看不过去,毕竟身为管事,这人在笼络人心上还是很有一手,不然也不会短短几日就从白丁一跃成为管这些人的小官。 这会儿不少人聚过来,为他说话的人也多了起来,很快就压过了那些风凉话的声量。 “咱们要不看看去,总得讨个说法吧?“ “我这几日都跟梁哥在一块,怎么就没看他拿了什么东西?怕不是得罪人了被整了。” “是,我想也是这样,那咱们就去看看?问清楚什么事了,抓人也得有个由头吧,要是被冤枉了那……” 三言两语很快汇聚成洪,流,气势汹汹冲向城主府,审理在前面的大厅里进行,还没问几句就看门口乌压压一片围起来。 陈大人正要抬手让人挡住,却被冯溪薛制止,“先别压着他们,既然来了肯定是要为那人讨个说法,堵不如疏,先问问他们要做什么。” 外头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虽然这些干体力活的都扛得住,但冯溪薛还是把人都带进内堂来。 “你们来是旁听还是如何?”她资历不足更多是旁听,但此时俨然在主持大局,毕竟陈大人行事较为强硬,难保不会起冲突。 她好不容易招到的人可不能城墙还没修好便散了,但要闹事她也备好了刀斧手,不是,备好了护卫,软硬兼施方为上策。 眼前这些人来是来了,但不成什么气候,你看我我看你愣是好半天都没个人出来说句话,仿佛怕当了出头鸟。 这便是对官府还不够信任,大约是唐鹏岳那会儿留下的旧账,不过冯溪薛也不着急改,他们怕反而好些。 “到底为何而来,随意扰乱公堂秩序可是大罪!”她也没唬人,毕竟陈大人也没有反对,且做出开恩的模样更好弹压这些人——来了不少裘国人,她看得分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来说,你们抓了梁管事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没偷东西。” 话倒是说得斩钉截铁,敢站出来也算有些胆气,但这些在冯溪薛眼里都没什么大用,“粮仓被烧了,有钥匙能进出的人里,只有你们这位梁管事找不到钥匙,若是他能辩白或是找到钥匙自然清白。” 话到此为止,剩下的也不必多说,只需眼神流转,将周围的护卫不动声色布置好,再换了严厉目光盯着下面跪着带了枷锁的梁管事。 “既然各位都无异议,那本案开始审理,堂下人可知道自己所犯何罪?”陈大人主持得宜,很快就把冯溪薛提出的几个疑点一一当面问过,那梁管事不知是百口莫辩还是如何,只是没好气瞪着上头,不置一词。 陈大人又问了一遍,他才开口,“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喝酒搞丢了,你还要问什么?” 冯溪薛和陈大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犹豫,的确不能因为这个就定罪,说纵火一定是他所为,但这个拒不配合的态度实在叫他们恼火。 于是惊堂木在陈大人手中一拍,震耳欲聋的动静把所有人都定住了,下一瞬他正色喝道,“藐视公堂,来人!杖二十!“ 很快有人抬上来板凳,把梁管事架上去,那木棍比手臂还要粗许多,高高扬起,竟然真的打在他身上。 “啊——你们滥用私刑!救命啊!救命——” 又嚎起来了,方才不是硬气得很么?冯溪薛最是瞧不上这样的人,明摆着是闹事,还要做出这许多腔调来。 第810章 可他又不占理又不占情,难不成这些认得他没几天的人会舍身相护?荒谬,无非是想自己受点苦把局搅乱。 修城墙是大事,冯溪薛一力促成,自然不会让事情折戟在这么个市井流氓身上。 围观者多有不忍,但梁管事那些话要他们说他们也不敢,故而陈大人所言有理,其中几个情分深些的也只是欲言又止,大棍还没停下,若是此时开口难保不会祸及己身。 等打完了,那梁管事像去了半条命似的在凳子上闭着眼装死,冯溪薛皱眉不想再看,要把人带下去先关起来,她侧身跟陈大人商量了几句,都觉得还是先隔开他们为好。 并不是不能让人看,而是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好让他们接触太多,难保其中没有同谋,且人心惶惶的也做不好事。 “既然什么都不说,那就把人带下去,择日再审。”惊堂木再次敲响,梁管事没骨头似的被架起来,还是一动不动,似乎真晕了。 这可让人看不得,一个孔武有力膀大腰圆的民夫突然站了出来,想伸手拦住官兵,却到底没敢,他又看着上头一男一女,言辞恳切中带着几分质问,“大人,梁管事都昏过去了,这事还没查清楚是不是他做的,怎能这么蛮横就动刑?” 若不是公堂,冯溪薛真要气笑了,这是仗着刑罚已经结束了打不到他身上,还是人多势众觉得他们不敢定罪? “方才说了,藐视公堂,你们若是再言行无状同罪论处,散了吧。”陈大人是不把这些小刺头放在眼里的,他在乎的只有慕容峥说过要办好的事。 既然梁管事不肯吐口,他就想办法让他吐干净,其余的能压下去就压下去,不能压的……暂且还没这样的人。 那棍子一下一下也打到来此地的民夫心里了,不少人心有畏惧,不打算再计较此事,少数几个不肯离开的,也被拉扯着走了。 冯溪薛看着他们背影,提醒了一句,“这几日得好好看着他们,当心哗变。” “哗变?”陈大人不大相信,私心觉得这冯小姐有些太紧张了,军队中才有这样的事,他们不过是贪生怕死,这种人想出头也做不了什么,不必在意。 知道慕容峥最近对冯溪薛的信任和倚重,他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敬,按她的话去吩咐了。 离开公堂,冯溪薛马不停蹄回去查看那灰烬,下过雨已经看不出什么,于是她又派人去寻所谓丢失的钥匙,在附近躲雨时,姜暄和过来问了情况。 “不大好,他演技拙劣,却很能煽动那些人,我怕管不住。”冯溪薛神色凝重,对这场雨也不欢迎,一下雨就要停工,尤其是出了这样的事,心思各异之下人更难管。 姜暄和看她郁闷,话锋一转,“这烧掉的从姜家出吧,我已经用二哥的名义写了信回去,不日就能送到。” 她这才露出点笑模样,“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这没银子做什么都难。”想了想她还是生气,跟姜暄和抱怨起来,“我早先想好好待他们,毕竟实在辛苦,可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就应该跟陈大人那样狠下心公事公办。” 姜暄和笑,“那倒不是狠心才能公事公办,而是他眼中只有皇上和世家贵族,自然对他们瞧不上眼。那梁管事是不是什么都不肯说?难怪你生气。” 第811章 冯溪薛摇头,“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种人不简单,就是明着来捣乱的,也怪我,不该把事情宣扬出去,若非如此现在就能偷偷解决了他。” 如今闹大了就得顾忌其他民夫的想法,若是真叫他给煽起了什么事,对阳春关又是一劫。 不得不说,姜暄和看她颇有一种清官能断家务事的感觉,但阳春关又不只是家这么简单,“你觉得吃力也寻常,毕竟才接手。这些人你若是想跟陈大人一样也无妨,咱们已经好吃好喝待着,再惹出什么事就是他们不识好歹,你无需自责。” 还是年纪小,心善,姜暄和又感慨又怜爱这样的冯溪薛,唯独没有劝她避开的意思,毕竟人总要经历才晓得该怎么做。 二人待在廊下看雨,各怀心事,午后格外漫长,阳春关又罕有这样连绵温和的雨,她们就这样静静坐了小半个时辰。 “雨停了,走吧。“姜暄和被秋叶接走,留下望着她的冯溪薛,片刻后,她拿起姜暄和留下的伞也离开,往牢房方向去了。 京城,查抄家产正有条不紊进行着,仍旧是姜中正在主持,不过即便是他也不敢对这数目有所隐瞒,毕竟慕容峥心知肚明会有多少,好在身为丞相本就富得流油,他也看不上那点银钱。 幕僚正夜以继日给他整理查抄出的结果,一家一个册子,满满当当占住了姜中正的书案,他犹觉得不够,“这,这还有两个铺子你们没查到还是少记了?” 这位大人可是他的老对手了,不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往上升一升,猪油蒙心的事是一点都不少干,如今落到自己手里了,还能有好果子吃? 姜中正得意得很,翻了几本都没歇下来的意思,那幕僚却笔一顿,小心瞧了瞧姜中正的脸色才道,“皇上尚且没有旨意要抄家,相爷如此会不会越俎代庖?” 姜中正最不爱听这种话,当即把手里的册子掷了出去,“写你的,尽说没用的。”说个不好听的,如今京城都是他的天下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把银子收齐了交给国库,等慕容峥知道了或是回来看见了,不得先厚赏嘉奖自己?哪个皇帝不爱钱的,真是,他就是太明白了才会未雨绸缪,只有把事情做在前头才算好。 不过随着大量贪官污吏家产被查抄充公,慕容峥的声望也日益高昂,此举很难不得到百姓的赞赏,尤其是京城百姓。 姜中正也不在意这些虚名,他只要一日大权独揽,就可以放宽心,至于慕容峥什么时候回来,一开始他也着急,现在已经许久不想了。 带着这样的心境,收到姜新楣的信也没多看,大手一挥就让管家去办,要点银子的事都不算事,现在就是他要在那边扎根,自己都不管了,反正等哪天不高兴了有的是法子把他弄回来。 姜暄和收到银票时瞠目结舌,这足足多了一倍不止,不是说老家伙很生气么?那这又是? 不过也没人嫌钱多,很快这银票就充了公,很快补齐了粮食,冯溪薛也命人去裘国那边采买了些礼物,礼尚往来送了回去。 大牢里仍然没有什么收获,陈大人也没了耐心要处置,他的确有这个权力,不过冯溪薛找到他后带来了些消息,倒是成功延缓了他的命令。 第812章 “如今人心不稳,若是你悄悄把人处置了又没有真凭实据,恐怕还会有人生事。我是说,若真不是他放的火,罪魁祸首还在人群里,处理了他便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了。” “那你想如何?”陈大人有些不耐,他习惯速战速决,对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但眼下哪怕冯溪薛说的是对的,他也再没有心思去顾忌那么多人。 冯溪薛一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得出陈大人的不满,甚至这不满也有对自己的,只是碍于身份不便表露。 在心里暗自叹气,冯溪薛大着胆子道,“要不陈大人先回皇上身边,此事由我来办。” 其实应该先问过慕容峥,但她想先试探下陈大人的意思,对他而言是烫手山芋,但对自己而言却是个很不错的机会。 跟姜暄和说过之后冯溪薛也明白了,有些亏是要吃一吃才晓得如何应对的,她过往的人生里并没有接触过他们才会难以应对,又不想跟陈大人一样,便只能找找自己的法子了。 “你有心是好,可这事……罢了,我也不欲再管,等我回过皇上再告知与你。” 这话正是冯溪薛想要的,她很快点头,而后回去公堂处调阅卷宗,预备再审一次。 梁管事被关了这些天,大部分人其实早就忘记了,但还有几个跟他要好的频频在闲时提起。 “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他的好?我都替他不值!你,之前不是发高热,梁管事马上就让你休息了,你的事都是他做的。还有你,你家里不让你来的,是梁管事介绍才叫你来这发财。” 被点到的人他们倒是心虚,纷纷避开目光,心中纵然感谢,但那棍棒若是打在自己身上可不是开玩笑的,此刻被明里暗里要挟也只是不置一词。 “好,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我是看不下去了,你们就坐在这享福,我去给他讨个公道!。” 这会儿有人起来拦他了,“你也别去了,这粮食都补齐了,咱们还是吃得一样,有什么好去的。他那天说了什么你都听见了,不算冤枉。” “什么不算冤枉?你怎么知道他不冤枉?亏梁管事平日里对你们这么好,都白瞎了,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他说着就要带几个人出门,本来大家是趁着下雨不能做事聚着乐一乐,现在心情没了不说,还弄得人心惶惶。 有人拉扯他,叫他别冲动,谁知他狠狠一眼瞪回去,“你不冲动,你们都怕事,我算是晓得了。” 那话头听着就叫人不舒服,但等人走了,余下又有人叹气,“他也是性情中人,不过这样的事怎好去掺和?” “就是,官府都发话了,咱们能干啥?姓梁的笼络人心有一手,早瞧他心思不纯。” “话也不能这么说,他说的倒也没错,梁管事平时对我们还算是好的,要么……咱们也出个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看能不能说说话”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动摇了,只是说说话求个情而已,紧接着接二连三的人都起身要跟着去。 最初看不惯梁管事那人也败下阵来,这些都是他同乡,且自己和那梁管事到底没什么深仇大恨,“你们都要去?行吧,那我也去,刚才的话就当我没有讲过。“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城主府,只是下雨下了许久,连官府都关着门不再见客,他们无法入内,无奈,只能怂恿了人上前敲了敲两边的鼓。 第813章 击鼓鸣冤,浑厚的鼓声马上就把当值的人给引来,问清楚了之后便在他们催促下,快马加鞭去请冯溪薛来。 “哼,就知道他们要来,还好把那个闹事的扣下了,这要是留着他混在人堆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 冯溪薛手不停敲着桌面,急促的低声伴着她脸色烦躁,让来通报的人也悬了心。 之前下去大牢几次都没审出个结果来,让冯溪薛不是一般的恼火,这人是杀也不能杀,留着也是个祸害,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置了。 眼下他们又逼到门口来,更是叫她没个主意,但那么多人一直堆在公堂门口也不像话,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临行之前还特地吩咐了人,“立马过去,去加强地牢那边的看守,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见他,听到没有?出了事唯你是问。” 等冯溪薛皱着眉到了城主府,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声“冤枉”惊到,下边一群民夫围作一团,前面几个人鼓噪个不休,说的什么也淹没在嘈杂里。 好不容易听清楚了,却都是让自己重审粮仓起火这事,说梁管事如何无辜,对他们平日里如何好。 “啪——”惊堂木落下,冯溪薛盯着他们不置一词,这些话她都听厌了,“平日里他对你们好不好本官不晓得,他如今做了这样的事,都被证据确凿关到大牢里了,你们想救人也得先把那喝酒弄不见的钥匙找到再来求情。” 下面很快有人辩驳,“那钥匙谁知道有没有?说不准就是你们看不惯他是裘国人——” “大胆!”冯溪薛怒目圆睁,没想到当个地方官还敢有人这样忤逆犯上,她平白无故被泼了脏水,最后一点耐心也消失。 冯溪薛迅速一拍惊堂木,这次力气大许多,整个堂内都被她这一声震慑住了,然后她站起来,审视一圈道,“你们谁再敢为他求情就以同罪论处。” 两边侍卫很快赶人,好在冯溪薛那话也有些用处,虽然还有人想说什么,却都嗫嚅起来。 看着他们背影,往日里冯溪薛倒是觉得遭了灾的百姓都是狼狈可怜,或热心淳朴,但真遇到事了却这样拎不清。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些人便是这样的,事情还没做呢,交情先结下了。 要说里面没有任何人的煽动,她是不相信的,只是来来回回看了一遍想了几遭,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先回去,等查出点眉目再做打算。 空荡荡的的大堂里,冯溪薛长出一口气却并不轻松,眉目满是疲惫,肩膀也垮下来。 她今日才知道,这城主这么难当,可被人这么纠缠又无可奈何最是让人心烦意乱,来的人其中不少都是刚回来的流民,别说下手太重,都不敢下手。 在公堂里枯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冯溪薛才起身去找姜轩和。 “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 姜暄和不紧不慢,给她倒茶,这几日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姜暄和心下也有些厌烦,想到城墙修葺那边波折频发,关切问道,“是不是这雨叫你着急了?” 她推过去一盘果子,继续道,“其实城墙也不急着修,你大可以拿这事来历练,不用管太多。” 冯溪薛摇头,眉眼耷拉下来,看起来很是失落,“姐姐你不知道,他们刚刚闹事都闹到公堂上来了,都搞不清楚是求情还是逼迫。我实在是无法,又不能上刑。” 第814章 她拿起一个果子,红润润的看着就好吃,但她送到嘴边还是放下了,“也不知道那个梁管事给他们吃了什么迷,魂药,叫人这么维护他。“ 姜暄和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人情世故里面学问可大着呢,若是你以后当了一家之主,便知道这其中的算计。如今倒可以暂且不去管这些,只当做案子来判即可。” 这话倒是些许安慰,姜暄和趁热打铁,“我听闻你说了好一通狠话,不也将他们吓退了吗?这便是个不错的开始。” 冯溪薛叹气,“无奈之举罢了,那只管得住一时,还不知道日后要如何闹呢。说来说去就是不好下狠手。姐姐,百姓似乎并不总是像你我想象的那么……你说要是有一天他们真的敢带着什么东西来闹事,这刑是上还是不上?那梁管事,我难道真要畏惧他们放了吗?” 桌上青烟袅袅,里头点的安神香,似乎对谁都没用。 姜暄和没回答这话,只是起身到外面去伸手接了一点雨,回过头看向冯溪薛,“人还好说,可这天呢,雨若是这样一直下下去,别说修城墙了,怕是要发大水,阳春关可遭不住。” 这话让冯溪薛警醒起来,“是,你说的有理,我被他们惹得都不晓得事了。这防洪的物资也得尽快运过来,不过若是雨再这样下下去,怕是也来不及,从附近的城池运过来,怎么也要三四天。” 这话说到姜暄和心里去了,她关上门窗,熄灭了香炉,重新坐下看向冯溪薛,“既然如此,其他事便暂缓,先将防洪做好,免得人财两失。” 闻言冯溪薛点头,虽然暂且不能开工,但她也晓得事分轻重缓急,且如今她拿那些民夫也没什么好办法,便只能将人先撂在那。 但这样一来又是不少人的开销,她咬牙,“真是讨厌这些人,事情做得也不算好,还敢蹬鼻子上脸,如今在我的地盘上白吃白喝算什么事?” 她是真的吝惜这些银子,像地牢里关着的那位,早已不怎么如常发放饭食了。 姜暄和笑,“你啊,等京城的银子来了就不必再如此精打细算了。” 二人又围坐在桌前说了好一通话,各自纾解了心结才分开。 这场雨已经第四日了,似乎真的没有要停的意思,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尚且可以出门做些事情,可后来越下越大,倒真把人关在家里了。 姜暄和看着这雨也是整日的愁眉不展,附近各城池传来消息倒是可以提供援助,但因着大雨一时半会儿送不过来,这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且不说阳春观如今的境况并不能自己产出这么多物资来,就算有,姜暄和惨淡一笑,哪里会有呢,怕是怎么都不够用的。 这几日冯溪薛也不大坐得住,三天两头的被那些人聚起来喊到公堂里,去听他们说些车轱辘话,是越来越烦闷,可又不能不见。 这回她是实在忍不了了,不顾来传话的侍卫,直接去找了慕容峥,道明原委后,他只是一笑,“你啊,到底年轻,这种事便是他们看你资历浅又是女子,好欺负。” 冯溪薛有些无奈,更有些不服气,“我的确是新来的,可我也不是软柿子啊,他们如此拿捏我,不就是仗着我不敢动手吗?如今只需要皇上一句话,我就能管得住他们。” 第815章 慕容峥知道她和姜暄和一样心善多有顾忌,干脆地摆摆手,让她放手去做,末了又提点一句,“你见多了就晓得边地的民风便是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不强硬些还真驾驭不了。” 此话一出,冯溪薛豁然开朗,早知道便早些来求见了,哪用得着费那么多事,她都好几宿没睡好觉了。 行过礼,冯溪薛正要走时被叫住了,慕容峥叮嘱道,“这些天暄和闷闷不乐,你得空去看看她,陪她说些话。” “是,不过姐姐是忧心这里发大水。阳春关毕竟地势平坦防不住,雨下个不停也是烦心。” “这些朕都晓得,你且让她不必忧心,就是真发大水了,也有法子可解。”他没说是什么,但这话已经足够。 冯溪薛安心出去了,遇到路过的陈大人,二人互相致意之后,陈大人便问了公堂上的一些事情,得知不大顺利,便斟酌着说了些他自己的法子。 “你不妨用点手段警醒他们,免得回回如此,倒失了官府的威严。刑罚既然设立便有它的用处,不必多虑。” 若是往常,冯溪薛肯定不怎么愿意去用,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是被折磨得别无他法了,道谢了之后便径直往大牢里去。 梁管事不大安分,这狱卒们几乎日日都要跟她报上一遍,冯溪薛今日就怕他太乖觉了。 既然来了便是要拿他做筏子,杀鸡儆猴用,陈大人说得实在非常有理,若不用刑难不成等他自己开悟么? 等冯溪薛走到了牢门前,那梁管事一下就起来了,抓着栏杆对她怒骂,“那钥匙你们可找到了吧!找到了就赶紧把我放出去,我好心过来帮你们修城墙,谁知道你们竟然这样对我!难道就因为我不是大周人,你们就要设计把我害死在这!” 他冷笑,见冯溪薛不语更加跋扈,“修什么城墙,找什么借口,无非是把人骗进来杀!” 这些话说的让狱卒们心惊胆颤的,可冯溪薛也并不生气,她反而笑了,“说完了?我来就是来放你出去的,你也不必费口舌了。不过钥匙没有找到,还得你自己自证清白。这些天可不少人为你求情说话呢,还得是你手段高明,平日里会做人,本官都惭愧,要不这乌纱帽我脱了给你戴?” 狱卒很快得了冯溪薛的眼神示意,把门打开,一左一右架住人,把他带出来跟在后面。 冯溪薛这话虽然听着不大对劲,但好歹能出来了,梁管事也就不再想那么多,直到跟着冯溪薛一路到了之前住的板房,眼看她行色匆匆,半边肩膀都被打湿了,这心里突然有不大好的预感。 这疯女人是要做什么?可身边一左一右把他架住的两位都孔武有力,他实在是挣脱不得,紧接着看见冯溪薛把门踢开,那一刻他心里有什么突然垮塌,然后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闹着说要回去。 冯溪薛回头,她后面门已经开了,露出不少懵然的脸,梁管事注意到冯溪薛的眼神似乎扫了一眼两个侍卫身侧佩着的剑,顿时就明白自己那股不安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该不会今日就要把自己格杀在此,给其他人做教训吧!那钥匙!钥匙是不是在床底下,还是在灶台后边?他心急如焚却真的想不起来藏在何处了。 第816章 “怎么了?这就害怕了?不是要查清楚吗?你那钥匙说不定有人知道。今日本官宽宏大量,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好好陈情,那日到底是怎么喝的酒?钥匙又落在了何处?若找不出来你便别想摆脱这罪名。” 虽然她对杀头这些一字不提,但梁管师看她容色只是表面上平和,顿时背后直发冷。 早知道事情不会这样简单,都安分了那么多天,怎么突然要来查,他手脚剧烈的抗拒着想要挣脱,里面的人也听见了冯溪薛这一番话,纷纷围过来,又在冯溪薛抬步往里时潮水般散开。 见冯溪薛终于肯重申,不少人都高兴了,赞道,“大人英明,今日咱们就好好说清楚,这钥匙到底落在了何处,也好还人一个清白。” 清白,冯溪薛想冷嗤一声却还是忍住,心里暗暗发笑,有什么清白? 侍卫很快把梁管事带到众人面前,冯溪薛就把该问的话又问了一遍,不过这回他不再硬气,那支支吾吾的样子实在是狼狈。 周围也有与他交好的人忍不住真心实意动怒,“你倒是说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给你的东西你放在哪儿都是你的事,要是找不到你可就不能再出来了!”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冯溪薛点点头,到底有明事理晓得利害的人,又看梁管事那边,早已是面色惨白,两片嘴唇不停的哆嗦,不知道看自己还是看地上。 显然他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但又被那句“再也不能出来”给吓到了,冯溪薛嘴角微弯,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外头雨下的越来越大,刚刚进来的几人脚底都是泥泞的,脚印就这么杂乱的留在地面上,让人更加烦躁想不明白事。 梁管事挣扎起来,剧烈的摇着头,再抬头看冯溪薛时已经眼里带泪,“大人,大人饶命,我真的没有做,但那钥匙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们快去!都帮我去找一找,快去呀!” 说完这些他又转头对着冯溪薛求饶,“大人你别冲动,大人是我错了,我不该忤逆,但火真不是我放的,你别杀我。” 一说起那个字眼,顿时群情激奋,其实冯溪薛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任何要处置他的法子,但民夫们的情绪很快便被他一语带起来,形成狂澜之势。 “还没查清楚怎么能这样草菅人命呢?你这官当的是真——”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冯溪薛带来的侍卫给压住肩膀,整个人往地上按,冯溪薛淡然瞥了那人一眼,“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的,便是你再轻视于我,也别忘了我是阳春关的城主,作为一城之主,今日就要为民除害,此人目无王法,污蔑本官,就离格杀。” 平日不敢说的重话说出来之后,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不是喜欢叫嚣,污蔑自己要杀他吗?那就给他一个痛快,叫他也叫其他人知道,有些话自己说得,他们却说不得。“ 侍卫很快抽出剑,把那语出不逊之人紧紧的按在地上,那雪亮的光让众人禁不住哑然,甚至好几个胆小的都齐齐退后了一步跌坐在地,再也没有人敢求情。 梁管事看着也哆哆嗦嗦,身子不由自主往旁边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时冯溪薛再看,这些人眼中对自己便没有了之前那些让人不快的东西,只剩下了敬或是害怕,这样也好,也省得以后做事被百般推阻要挟。 第817章 剑刃锋利,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梁管事便看见人头落地,咕噜一下滚了出去,外头还在下雨,那头颅便被冲刷出久久不散的血迹,蔓延去老远,看着让人心惊胆战。 冯溪薛满意颔首,却也不再看那恶心人的东西,叫人把尸身带回去找个地方埋了,至于梁管事,她也笑着放了他,“去找,今日找不回钥匙便继续关着,本官可不是草菅人命之人,若你证不出自身清白,下场便在眼前。”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但梁管事颓然倒地,是找也不找了,冯溪薛并不意外,仍旧给押回去关着。 晚间她也备了一桌还算丰盛的宴席,安抚剩下的人,甚至自己都不出面,任由他们自己享乐,只要他们不再闹事,今日的雷霆手段便不会再出现。 只是当冯溪薛安排的宴席出现在各人桌前时,他们实在是没有心情去享用这些,毕竟刚死过人,还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实在是难以接受。 这会儿没有人动筷,却也没有人敢再议论此事,只是不痛不痒的说着,这雨什么时候停,着急想开工了。 张盛和知道这事之后,对冯溪薛赞许非常,我就知道你是带得起这大任的。怎么样?如今再没有人干,忤逆你,如今你是真正的说一不二了。冯溪薛摆摆手,这有什么的,不过这雨要是继续下下去,咱们怕是都不能安睡了。那日皇上跟我说,让你不要继续忧心,他有法子,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姜暄和看了外面一眼,雨声越来越大,她甚至得把话音提高一些,才能让冯溪薛听得见,“不晓得是什么法子,不过若是他有准备,我也省得操许多心。” 说完,她张了张嘴,在冯溪薛眼中看见了如出一辙的担心,“眼下咱们都被困在屋内,还不知道之前已修好的城墙要变成什么样子?” 说起这个,冯溪薛也是露出心疼的表情,“是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今被大水一冲……唉。” 但天意如此,这人也就只能等到雨停,约莫八。九日之后才出现一个晴朗日子,姜暄和迫不及待拉着冯溪薛出去走走,二人不由自主便走到了城墙处。 冯溪薛很自然介绍起来,“这边是之前受损最严重的,我安排都是拿最好的料子去修。可这一连几日大雨下下来,那黏合的东西还没干牢固呢,就又被冲散了,钱算是白花了。” “也不能这么说,”姜暄和上去,仔细看了看又拿手抹了一些,神色轻松,“若是接下来几日都晴了,再把这些晒干了也是一样的,只是需要人再去修整一番,让这砖块变得齐整一些。” 众人担心的洪水似乎没有到来,于是陆续投入之前没有完成的事务中去,且好事成双,各地的物资都陆陆续续送来了,赶得及时,虽然没有用到,却也是有备无患。 冯溪薛看到这些银票粮食别提有多开心了,甚至亲自拿了账簿来,一一点过之后才入库。 京城也听说了阳城关久旱逢甘霖的消息,但这甘霖可不是有利民生的,更不是有利于他们的。 因着这大雨连着几日,慕容峥已经明里暗里让他们筹措款项来预备着,虽说用的是冯家小姐的名义,但内情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能不情不愿翻开口袋。 第818章 此举最先是让冯家人知道了,他们也是觉得面子里子都有些烧得慌,一面招架不住这如此大的恩遇宠信,另一面也庆幸自家女儿能得到慕容峥的信任,也算是好事吧。 于是冯家一马当先,几乎把半个家族的钱财都送去了阳春关,见此,其他世家大族也不得不慷慨解囊,但姜中正不参与其中。 他听了幕僚传来的那些消息,只是嗤笑一下,“这些人就会穷表现,送钱算什么?这时候阳城关最缺的是人,我那逆子若是扎根在那边,便不用咱们送去这许多钱财了。” 说来说去还是埋怨二公子私自去了边地,但那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诏令,所以幕僚无敢为此开口的。 沉默了一会儿,姜中正还是败下阵来罢了,“着人去清点库房,有什么好的都送过去吧。” 于是金银如山般流出京城,奔向阳春关,这一路上也有人像趁机染指一二,刮点油水,但无一例外都被护送的队伍或是不明势力狠狠教训了一通。 这毕竟不是一家的银钱,那些世家是最爱面子的,总不能花了里子又丢了面子。 姜暄和闲谈时是这么说的,可是看到充裕的银票和一车一车的粮食物资也是真的高兴和安心,她看向冯溪薛,“这回真是委屈你了,怕是你们冯家少不得要被人当作眼中钉肉中刺。” ”这有什么的,他们巴不得如此,武将之所以为武将便是不惧仇敌。哪怕他们再如何记恨,也不敢对我爹爹他们如何,若是出头了怕是会被皇上先处理掉。“ 这话没错,看她不怕,姜暄和也就放下心来了。 既然雨停,其他的事情也便可以提上日程,姜暄和整理了一下行装,准备去城南见一见故人。 一想到让他等了这么久,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此行就当是慰藉一二,看望一下,也问一问他接下来如何打算,总不好让他一直等。 城南其实多贵族的私家庄园,平民所住的板房和热闹商行并不多见,所以姜暄和很容易便找到了拓跋扈所在之处。 门口的守卫她还有些眼熟,只是记不清何时见过,对方倒也一眼认出她,很快给她开门,还格外殷勤去通报。 这倒把姜暄和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只是带了一些礼物来看望却弄得如此隆重,待会要说什么都不晓得了。 见到拓跋扈之后,姜暄和从容大方递上礼物,“一点心意,来看看你最近过得如何。” “还能如何?左不过是闲散度日罢了。这雨下了那么多天,你不必急着赶过来的。”拓跋扈心下微暖,又忍不住心道,反正都等了那么久,自己也不在乎这一时。 但姜暄和来都来了,他不想扫二人之间的兴,不再说什么,只伸手把人请进去,路上便吩咐人煮茶再做些菜。 二人坐定没多久,窗外忽然又下起了雨,打断了他们之间即将出口的寒暄,拓跋扈看得出她有心事,开门见山道,”你来找我尽可以有事直说,你我之间没有这么多顾忌的。“ 姜暄和也不客气,顺坡下驴,”那我便说了,这些天阳春关在修城墙,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但招来的民夫中总有一些想要挑事、闹事的。不知……“ 她没有说完,但拓跋扈很快接了上去,”你是想问我是不是知道?“紧接着他摇头,斩钉截铁道,”我犯不着做这样的事情,而且阳春关的百姓也是我心之所系,你知道的。不过若是有人动手,你我都知道那人是谁,你也知道我是向着你的,从来如此。“ 第819章 是啊,除了拓跋炎还能有谁呢?姜暄和歉意一笑,揉了揉脑袋侧边的穴位,慢慢闭了眼,有些疲乏,”我也不是怀疑你,就是想从你这得到一些线索吧,若是你知道他在哪儿,烦请立即告诉我,就算我经得起这样折腾,百姓也经不起了。他们好不容易从外地流浪回来,便是想好好过日子的,这大雨一下本就叫他们忧心,要再弄些幺蛾子出来,怕是真不用住了。“ 她没说的还有冯溪薛,这阳春关也是她的心血,平日里还看不出什么,可心里还不晓得多难过。 这回拓跋扈非常爽快的应下,他心情极好,也并没有因为被问到这些话而心生怨气或是恼怒,想来是因为姜暄和的到来。 可她人来了,心思却还在城内,拓跋扈想说点轻松些的话题也显得不合时宜了。 既然二人都找不出什么可以聊几句的话,便静坐了一会儿,直到姜暄和估摸着到晚膳时分了,起身告别。 “吃过饭再走吧,免得路上又只能吃些点心。”他早就着人备好了饭食,眼神一掠过便很快陆陆续续有人呈上来,香味四溢,实在让人食指大动。 姜暄和也不客气,干脆安稳坐下来,帮忙把碗筷摆好,等侍从都退下,二人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 “咱们俩有很久没有像这样了,真是难得。”姜暄和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不必恪守礼数或是谦让,想吃什么便伸手去夹,很是从容轻松。 不止如此,面前的菜肴也十分合自己的口味,很难不让人多想,她夹了几筷子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来,提前备好了这么多,实在辛苦。” 拓跋扈见她吃的高兴,心中也满足,但他仍坦诚道,“我倒是想认下这事,可惜身在此处,消息并不灵通。如今晓得你喜欢吃这些,下次便提前备下。你也不必忧心其他,吃完便尽快回去吧,这雨若是继续下下去,难保不要你去主持大局。” 他知道姜暄和在担心什么,也不吝成全,甚至亲自送她离开,那马车在月色下越行越快,带着他的思绪一同远去。 若是阳春关有朝一日真的安定下来了,姜暄和又会何去何从呢?还会践行当初的诺言吗?这些都不得而知,他今日趁着气氛好也没敢多问,能多看她几眼本就是幸事,其他再不敢奢求。 月色下,拓跋扈站了许久才回去,再提笔已没有办正事的心思了,索性换了个心情,给姜暄和写了封信。 等姜暄和回去已经是子夜,她不见有多忧愁却还是难以入睡,一路上都在想拓跋扈的话是真是假,后来也明白了,其实也无谓去怀疑他,这么多天他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还是自己去看才晓得他竟然过着那样隐士般的生活。 且自己说起阳春关闹事时他也有些讶异,想来不是作假。 秋叶撑着伞送她进屋,耳边聒噪不休,她听着那雨声心生厌烦,等秋叶端来甜汤时,忍不住埋怨了句,“怎么又下起来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是午后出去的,没待多久,外头似乎就有一些小雨,不过彼时自己同拓跋扈说话,并没有留意外头。 秋叶瞧了一眼外面,让她不要忧心,但还是如实说道,“其实您刚走就已经开始下雨了,这天气反反复复却实在不常见,若有什么法子能叫这雨停下来就好了。” 第820章 但这样的法子终究是没有的,二人在淡淡的忧虑中睡去,等到第二日,却是直接被哭喊给惊醒。 “发大水了,发大水了,快走啊,还有没有人在里面!把门打开看看!” 侍从蹚着快到膝盖的积水往院子里的房门艰难行进,好容易到了门口,却愣是抬不起脚来。 这阳春关的土地都是沙土,疏松柔,软,一遇的水便形成了不大好行走的质地,此刻侍从想抽出现在泥沙中的腿脚也无能为力,那门也迟迟不开,实在叫人忧心。 雨还在下,很快湿,润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其余在寻人或是查看房屋的人也大多如此,风一吹很快便感觉到冷。 姜暄和匆匆爬起来时,也摇醒了秋叶,只见她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顿时心惊,怎么下了一整晚都没停,这雨也太邪门了…… 如今境况也顾不得穿戴,姜暄和只披了个短披风,便叫醒秋叶,拉扯着她出去了,好在门还不难开,二人被侍卫带着,一路去到城主府的塔楼上,这里是高地,多少安全些。 只是从上往下看,便只能见到一片汪,洋,要知道这里原本可是大漠,如此震撼人心之景实属难见,但更难的却是阳春关的百姓和那些宿醉微未醒的民夫。 侍卫们已经尽力去救人了,但敲门后应者寥寥,像姜暄和她们主动醒来的,更是少之又少,不少人都在睡梦中被淹了口鼻,若是能醒得过来,自然有机会得救,可若是就这样溺死在睡梦中自然也无人得知。 还有农田,姜暄和都不敢想之前费心思种下的米麦,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匆匆休整好便见到浑身湿透的冯溪薛,等她也过来了赶紧打量着问道,“你怎么样?” “我这还好,可板房那边,民夫却遭殃了。这几日下雨下的人闷闷的,他们便闹着喝酒划拳,直到天色渐明才睡。人喝了酒便睡得格外沉,这电闪雷鸣的是一个也没听见,侍卫把人拉出来时,好些都直接没了,能救的大多也奄奄一息。” 冯溪薛不再说下去,也许是不忍心,姜暄和却很快想到了之后的事,水火无情,往往这样的大灾难过后,总容易突发疫病,若是可以还得提前找几个大夫过来。 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能救出来的人和物资尽可能从水里捞出来,库房那边好在建的高些,要紧的文书泡过水的不多,没多久就有人报上来了,损失尚且可以接受。 至于粮仓那边,任谁都晓得,阳春关这种地方是不大在意做防潮,更不会在意防水的,那装粮食的简陋石头房子也抵挡不住洪,流,目前还在清点,不知道有多少被淹坏了的粮食。 这下可真是大出血了,姜暄和看着精神有些不大好,又把目光转向前面城楼边神色莫辨的慕容峥。 她上前一步张了张口,还是勉强说出安慰的话,“阿峥你也别担心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总归人没事就好。” 但这次慕容峥却没有很快回答她,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前方,顺着他看的方向能瞧见一片密,林,但雨幕太大太密集,实在看不真切,姜暄和不知其中有什么玄机,见此时他不大想说话,便也没有问,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没过多久,去粮仓的侍卫回来了,还有另外一位不知做什么的,穿着看起来像个方士。 第821章 那人行礼,语带恭敬道,“的确如皇上所料,那里已是大片灰烬,约莫是昨日半夜放的火。” 放火?姜暄和大惊失色,难不成这与今日大雨相关?虽然不知其中有什么联系,但这种心中瞬间出现的感觉,却让她无比相信自己是对的。 慕容峥让那人退下,叹了口气,对姜暄和说,“昨晚是西北风,而那林子也正在阳春关的西北方向,若是那时候放火,便能造成今晨的大雨。雨已经下了这么些天,堤坝早就已经摇摇欲坠,只是抽不出人手去修补,又无人料到会突然再降一场雨。” 姜暄和默然,冯溪薛也说不出话来,是啊,他们又怎么能预料到这种事情,再加以防范。 损失惨重的阳春关便浸没在这冰冷的雨水中,沉默的哭泣着。 整个上半日,冯溪薛同姜轩和带着人有条不紊把百姓都救到了高一些的地段上去,至于财物只能拿些应急的。 他们其中不少人也埋怨,说自己根本不该回来,但很快便有其他人碍于有官兵在场,强硬止住了那人的话头。 其实不少人心中是这样想的,姜暄和明白,甚至她自己有时也会懊悔,为何这么快就让百姓回来? 其实阳春关的危险并没有解除,她是否操之过急才让他们又一次遭受流离失所之苦? 不论如何,众人都得在大雨中收拾这一城的残局,回来的百姓中士农工商都有,受灾严重的甚至全家老小只剩下一人,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安排个新的住处,还有粮食和水也必不可少。 洪水的缘由还来不及查,慕容峥便匆匆回去,看她神色有异,姜暄和嘱咐了冯溪薛几句之后也赶紧跟上去。 二人刚进书房,姜暄和就看到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已经不见了,她心一惊,预感到什么事情发生。 身后侍从把门关上,慕容峥甚至不敢看她,犹豫了几下,还是开口,“我得回去了。” 姜暄和眼睛慕然瞪大,又是惊讶又是舍不得,“”是京城出什么事了吗?你要这么着急回去的话,那,那我呢?” 其实姜暄和自己都还没想好,但慕容峥也没有逼她做决定的意思,只是告诉她,“明日我就要启程了,你多多保重。” 这话说的像是早知道姜暄和的决定一样,可是她心思乱着,只是不由自主走上前去,忍不住紧紧抱住慕容峥,话语中已经带了不明显的哭腔,“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会跟你走,你就舍得留我在这自己离开?” 她心里乱,出口的话也乱,但纷乱的思绪里的确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你要是想留下便留下吧,正好冯溪薛也在这,你和她作伴也不至于太孤单,等京城的事情处理好了,我马上便回来。” 这话便是安慰人了,姜暄和不信也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抱着,“那你去吧,我会安顿好百姓,收拾好该收拾的人,若是有什么消息,随时传来。” 她说完,听到对方闷闷的嗯了一声,才放开手离开。 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告别,这雨还在下,若不抓紧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慕容峥留了大部分的人在这,姜暄和很快带上一队去排查这洪水的源头。 虽说是排场,却也不必亲自去,只需要跟救上来的百姓打听下这阳春关的地势,再去库房里寻出县志之类的文书,细细查过之后便能晓得,这阳春关附近的确是有个关隘,容易将雨水放进来。 第822章 她问身边的侍卫,“有没有人去过这,你们可知道这关卡有多少人在守着吗?” 他们都摇头,一人出来解释,“没有人守的,阳春关这地方本来就干旱少雨,谁能想到突降大雨还一连好几天。那里只有一个低矮的堤坝,想来是挡不住水。” 那如今只有把这堤坝筑得更高一些,再想办法把城中的水给疏通出去。 想法是立即便有的,但做起来却不知如何困难,姜暄和很快把一部分人带走,剩下的留在此处,继续查阅卷宗。 如此是看看从前的人可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若是有便能寻到一些法子。 修筑堤坝的活其实和修墙差不多,于是她原路返回,找了冯溪薛一同商议。 “你那些人不是一时半会儿受不了城墙吗?那就跟我一起来把堤坝先筑高些,免得再有雨还是会涌进来。” “真要先修堤坝吗?”冯溪薛有些犹豫,“这个城中的水怕是排不干净,若是继续让雨这样下下去,就是把墙筑得再高也无济于事。” 姜暄和沉默了,这话的确有理,俗话都说堵不如疏,可如今堵只是无奈之举,要疏也不知从何疏起。 “那若按你的法子来,该先做什么?”姜暄和有些急切,冯溪薛环视了一周,看到慕容峥并不在,且她的神色很有些落寞,便能猜到事情大致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只剩她们二人,必得同心协力才好。 “我的意思是先想法子把人安顿好了,再去想疏通洪水的事。我知道有一处地方,地势高些,若是咱们抓紧做出几个板房来,还是可以安置些人的。” 她的目光飘向城外,姜暄和也看过去,突然福至心灵,“你是说那片树林?” “对,既然如今已经被焚烧殆尽了,便不用我们再多费力气砍去树木,直接在地面上修房子即可。且雨是从那里开始下的,顺流而下便到了城中,也就是说那边地势高。如今他们陆陆续续都把人救上来了,却没有地方安置,今晚若是没地方睡可不行。” 姜暄和点头,若是安置不好怕是要出乱子,“好,那你带些人赶紧去吧,我留在城中,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她很快放心把事情交给冯溪薛,自己则回到了慕容峥那边。 这会已经是他留在阳春关最后的一日了,桌上也没有什么文书或是笔墨,但他仍然拿着一册书,不知怎么还有心情看。 “怎么了?”看姜暄和又回来,他还以为是遇到什么难处。 “我瞧你似乎是不着急,难不成就这么放心我和嫂嫂。” 慕容峥一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多波折都过来了,足以证明你们二人配合的很好,有才有德的人在主持大局,对阳春关是好事。” 二人身侧还滴着雨水,书桌上也是大滩的水渍,更别提脚下,这周遭实在狼狈,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在这样的地方也能镇定自若,不得不说是历练出来了。 姜暄和干脆道,“若是你要走,不妨现在就离开,这城主府也待不下去了,午后嫂嫂便会带那些被救出来的百姓去别的地方安置,你也不必留在这里,说不定这还能多住几个人。” 也免得让她看了更舍不得,姜暄和有些慨叹,却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他们都各自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实在无法长久的团聚,能见上一面,一起待了这许久,已经难得,如今时候到了,便各自分开,也好。 第823章 “那我这就走。对了,我交给你的玉牌你留好。” 姜暄和身侧那个玉牌被她的手指碰到,微微发凉,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她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我知道,见玉牌如见你。” 不只是要借他的威势,今日以后也只能看着这玉牌聊解相思了。 “嗯,你记得就好。”慕容峥起身越过姜暄和往门口走去,身后的人一动不动,他脚步不稳,有心想回头却还是忍住了,一直走到廊外去才忍不住暂停,重重抹了把脸。 要舍得她怎么可能呢,但此情此景,再说些让双方泪流满面的话也是无益。 姜暄和也没呆多久,很快便跟随救援的侍卫一同赶赴城中,先从那些百姓住的低矮平房开始。 一家一家的敲门,若是有人应,就把人拖出来带走,无人便下一家,至于财物之类,自然有人舍不得,但只能尽量拣要紧的带上。 百姓算是多半都救出来了,可天色也已经暗沉得让人忧心。 冯溪薛那边很快有人过来通报,说房屋已经修缮好了,五间房,能安置大约百余人 这哪够呢?她心道,眼下她身后被救出来互相搀扶着的就有将近百人,更别说一大早便被救出来的,总共有千人多了。 若是都迁走,恐怕有些困难,大雨难行,怕是路上就要出事。 想了想,她还是回头对众人道,“愿意出城的便站出来,不愿出城的便随我一起暂且留在城主府。城主府有些屋子修得高,不必担心被大水淹了,还可以凑合过个几日。等城中想办法将水疏通了——” 她越说越不坚定,眼下暂且还没有能疏通水这么多水的办法,可是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实在有些损伤士气。 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等水疏通了咱们再回自己家,如今就先委屈几日。” 这一关好歹是过了,眼前站出来的只有寥寥几人,愿意离开家乡,可见百姓大多都是心系家园的。 于是这几人便被随行护送的侍卫带去了冯溪薛那边,剩下的,由姜暄和带着,快速整理了几间可用的房屋,便逐个将人安排进去,第一晚便这样潦草的过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姜暄和半个身子都是湿的,但她也顾不得这些不舒服,赶紧带着人去其余安顿了人的房子一一巡视,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 她每到一处都有人着急家中还没带出来的财物,可人命才是最要紧的,姜暄和只是先应承下,然后带着侍卫们再去其他不那么严重的居住区时顺道看看,还有无可用的财物。 有了第一日的焦急忙乱,第二日便快了许多,姜暄和安排的是约四五人为一小队,一到二人前去查看情况,留下三到四人在外头,等着接人或物。 若是前头查看的人并没有什么发现,后头的人也不必再过来,直接往下一家去,此时他们便成了要前去查看的人,而晚来的那一到二人便接替他们之前的位置。 周而复始,寻找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但仍旧是花了一天才把大半个城给巡视完毕。 晚间姜暄和回到临时安排的住处,感觉腿脚都不像是自己的,更别说浑身沾湿,连骨头似乎也要被浸透了发些霉出来。 房中明亮,她进去便看到冯溪薛坐着在等她,便笑着抹了脸上的水,“你那边可好?” 第824章 冯溪薛摇头,“哪能好呢,个个都不得安生的,要这要那,关键咱们什么都没有,食物和水都得运过来,本来也可以将就着喝一喝雨水,但他们都不肯。” 姜暄和马上想到,出去的都是受不得苦的,一般是富商或者在城主府有些官职的。 “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若是有空便安排下去吧。”主要是这些人算是阳春关的有生力量,若是要恢复商贸或是城主府事务的处理,少不得他们。 “哪能安排呢,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修房子。可他们一个个去了不肯做事,吃住不好了还要差使我带去的侍卫。” 姜暄和顿时皱起眉,“那今日新修了几间房?” 冯溪薛摇头,竖起一根手指,“一间,还是我看不过去,上去帮忙才有的一间。” 这可怎么是好,姜暄和叹气,“那我这边今日就不挪人过去了,暂且先挤一挤。” 她想着把屏风拉过来,先把湿透的衣服换掉,如今也没地方可晾干衣服,只能拣着干净一些的穿。 冯溪薛也差不多狼狈,不过她外头套了一层轻薄的铠甲,想来也是不大舒服的。 “对了,我来找你也不只是要埋怨这些,咱们之后如何打算得先说清楚了,免得我三天两头往回跑。咱们合计清楚了,把城中的糟乱早些解决了,马上就把这群不好伺候的给挪回去。” 看她厌恶得翻白眼的模样,姜暄和笑,忍不住苦中作乐调侃她几句,“这些人们难道不晓得你是冯家的小姐,还敢如此无礼?” 冯溪薛苦笑,“你别贫嘴了,咱们讲正事儿呢。” “好,那就说正事儿,我这里人还有小半个城没救完的百姓,明天便可以收尾了。你那边呢?可有什么要从这里拿去的?” 冯溪薛把茶壶拉过来打开一看,里头空空如也,这种时候也奢求不了许多,她问了姜暄和厨房在哪,便亲自去打了一壶冷茶来,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才开口,“其实也不是我们要什么,而是这些贵人舍不得留在城中被水泡湿的家当。” 她喝口冷茶,皱眉,“这里头东西也许多,一样是粮食,这是最要紧的,怕没饭吃。把人救上来之后,想必你这边也会尽快寻到粮食,若是能晒干或是烤干再好不过。” “其二便是一些财物,无非是布皮或是毛皮,这是他们做生意的人要的,他泡坏了卖不出好价钱。” “其三便是不要紧的庄稼,种的什么花卉或是药草,也是拿去卖钱,这药草,你看着是不是挑着用得到的,先救一救。” 姜暄和听了会儿,又沉思半晌才说,“的确有些现在便用得到,那我去拿纸笔来,咱俩先列个单子,明日把人救上来之后就按这个单子来。” “好,我说你写。”冯溪薛的眉头渐渐展开了,放下茶碗等姜暄和来。 “我想想啊,第一是粮食,什么米,麦或是粟米都用得上。若是家里有存着的,或是田里还有没收的都带来。”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这边人多,只需带一些去我那边即可,像来他们也吃不惯这种,用不了多少。” 姜暄和写下去,看着她,冯溪薛继续道,“其二就是药草,我之前讲过,最后便是皮毛,这是可以换钱的,你瞧着来不来得及拿上一些还给他们,叫他们尽快拿去裘国那边变卖了,也好买些粮食来。” 姜暄和写了,突然停了笔问道,“如果他们不肯卖呢?” 第825章 冯溪薛摇头,”那怎么可能?这紧要关头,皮毛还是银钱都比不上粮食要紧,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嚎着要吃好东西已经嚎了几日了。” 二人皆是苦笑,姜暄和把单子收起来,“”那好,如此我便晓得了。不过你今日是回去,还是就在这边,咱俩挤一挤?” 冯溪薛对她挤眼睛,“好不容易聚一次,还能让你一个人睡不成?” 她走到屏风后宽衣,姜暄和便去铺床。 此后她们便分隔两地,分别安顿照料着一部分人,这雨也总算是停了,然而城中还是不少房屋都在水里泡着。 疏通洪水的问题,姜暄和无一日不在想,那些卷宗也都快翻遍了,还是没个结果,难不成真要人拿着瓢在地上舀吗? 好在城主府安置的人都没什么怨言,毕竟这里比起普通的民房还是好太多,他们住的虽缺衣少食却尚且舒心,再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这也省了姜暄和一些安抚的功夫,她日日不是在书房,就是去到被水淹没的民房里勘察,但一直没什么发现。 直到有一日趴在书边睡着了,外头风进来翻动了几页,等她醒来,手上压着的便是有关沟渠的。 说阳春关过去也曾修过几道沟渠,用以排水,可渐渐的天气干旱起来,便没有人在用,那几条沟渠如今就算能重新启用,姜暄和想到那位置,也已经被掩埋了。 不过沟渠的确是个不错的法子,她怎么从前就没想到呢? 修堤坝的民夫同其她百姓一起被安置在城主府的空房里,堤坝总也修不起来,不外乎是水一直没排干净,那砖块垒起来又被冲倒。 想到这姜暄和很快起身外出,也不顾外头风还凉着,她衣衫尚且单薄,就这么跑出去,找人牵了马来一路奔向西北边的树林,要找冯溪薛。 侍卫们好不容易有几个跟了上去,却追不上她 如此心急如焚,叫人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冯溪薛看到她突然来时也是这么想,但很快就被姜暄和脸上的欣喜之色给安了心神。 “可是有什么好事?” “是,我想到办法了,你随我来。” 等到二人寻到一个僻静处独自讲话时,姜暄和才说自己看到的那几页县志。 “这阳春关从前也是有沟渠的,大约是为了田地排水,如今只是被暂且掩埋了,要不你先回来,我派几个得力的人来这里守着他们,咱们一起先把城中的水给排干净了再说。” 冯溪薛大喜过望,“是啊,沟渠!我也是糊涂了,之前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法子,那咱们这就回去,把人都给聚起来就开始挖。至于这边,其实你不必担心,他们这几日卖了你送来的皮草,买了些上好的粮食瓜果都好吃好喝的过着,再没有什么怨言。” 闻言姜暄和都有些嫉妒了,“我都没吃上瓜果呢。” 冯溪薛觉得好笑,“那我拿几个给你,咱们带回去慢慢吃。” “等一下,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伤药,我肩膀上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一下,现在还疼呢。”换了衣裳还是不舒服,姜暄和才说出口。 冯溪薛马上从屏风后窜了出来,严肃地看着她,“怎么回事啊?受了伤现在才说。” 姜暄和将衣衫解开给她看,肩膀上好长一道口子,血淋淋的摆在二人眼前。 她辩解起来,“也不是不当心,眼睛又不长在头顶上,哪能时时刻刻注意着,你帮我拿些药来擦了就是。” 第826章 “这哪是药的事,这得找个大夫来给你缝起来”冯溪薛越看越瘆得慌,怕出事,斩钉截铁说完又把衣裳给穿上了,不顾姜暄和阻拦,拿上伞就要出去找大夫。 “这么晚了,你到哪里去找人?” “你就别管了,我肯定找得到人带回来,你先别睡,这伤口要是拖下去保不齐你这条胳膊都别想要了。”冯溪薛是怕得很,也不晓得姜暄和为什么还能坐得住。 “哪有这么严重,小伤而已。”话虽如此,冯溪薛的身影已经远到看不见了,她也只好坐下来等。 那伤口的确隐隐作痛,但不知是麻木了还是怎么,她看了几眼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反而更担心头顶上滴下来的雨水,屋子也在修缮,但这几日时不时有些小雨,故而晚上睡觉时还是能听到滴滴嗒嗒的声响。 伴着烛火,姜暄和在桌边就这么坐着,又抽出那张单子看起来,沟渠明日便可动工,至于粮食,今日去巡了一遍,的确有些庄稼还可以收下来存着,这些也是吩咐安排过的。 但房屋内存有多少庄稼暂且不知,这个要查起来实在太耗时,至于其他的皮毛之类,找到的都已经送去了,余下的就是衣物药品和更远的秋收。 衣物固然可以到裘国买一些现成的,他们那儿也下了好些时候的雨,粮食是贵了,但成衣要价却并没有涨很高,兴许是他们那儿本就多出产皮毛,制成衣裳也算不上稀有。 姜暄和慢慢有些困了,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但这一趴不要紧,她肩头的伤口马上剧烈疼了起来,这是扯到了。 无奈,她只好又灌了自己一口冷茶,继续等下去,诚如冯溪薛所言,这的确是拖不得的大事,可能缝伤口的大夫哪是那么好找的。 子夜时分冯,溪薛才回来,带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拓跋扈,吓得姜暄和从椅子上站起来没站稳,差点跌倒在地,“你怎么把他给请来了?”而且冯溪薛是什么时候知道他的? “我不把他叫来,你这伤口可是要挨到什么时候。”冯溪薛理直气壮,又过去看她伤口,还好姜暄和没有自己做什么。 拓跋扈似乎叹了口气,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身边一名老者上前,“这位是军中的大夫,擅长治外伤,你若信得过就让他看看。” 有就不错了,哪还能信不过呢,姜暄和很快将肩膀露出来,那狰狞的伤口让拓跋扈看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开口便带了些埋怨,“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也不告诉我,你真是……” 不知为何,伤口此刻似乎才剧烈疼痛起来,姜暄和实在没有力气去回答他,那大夫走到近前,细细查看了,又打开随身带着的木箱,取出银针和火烛。 等银针烤过,他便看向姜暄和,“贵人你且忍着些,如今老夫没带麻沸散,就要这么生生的穿过血肉将你这口子缝起来,若是忍不住就咬着些什么,撑一撑。” 这的确是说到姜暄和心里去了,她最是怕疼,尤其还是这么明晃晃的尖针闪烁在眼前,看着就让人害怕,可伤口若是不治,她真怕自己要丢了这条胳膊。 姜暄和别无他法,只好拿出视死如归的气魄来,“您缝吧,我忍。” 冯溪薛赶紧去拿了几块软布过来叠好,让姜暄和咬着,还在旁边握着她的手。 第827章 拓跋扈觉得自己心跳突然飞快,他目不转睛盯着姜暄和,心中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庆幸自己身边恰好有可用的大夫,且快马加鞭赶过来时还来得及。 大夫很快将烤好的针抹了些药酒上去,又拿了块绢布将姜暄和的胳膊给固定在自己手中,而后便提醒姜暄和将头偏过去不要看。 “贵人,您这越看越疼啊。” 姜暄和只是摇头,“我看着安心些,您动手就是了,疼我也受得住。” “唉,那老夫就真要下手缝了。” 看着这娇滴滴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忍得住这般钻心腕骨之痛的,老者很快狠下心,拿针扎进去缝了起来,那一下一下似乎难度都远超以往, 但真说起来,眼前的不过是个不夸张的豁口,比起战争之后那些伤兵横亘胸膛手臂的刀伤甚至碗大的破口而言,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痛楚来临时,姜暄和顿时觉得眼前发白,似乎什么声音什么东西都看不见了,眼前的画面几乎让她失去神志,可眼睛还是无所觉似的盯着。 至于喊出声,她本也打算喊的,可夜深人静,自己嘴里咬着那软布将牙都咬酸了也没能让喉咙发出什么声响来。 痛自然是痛得快要晕倒,但姜暄和突然就绷起心头一股劲来,愣是看着那针一下一下穿过血肉,将发疼甚至发酸的裂口给缝合了起来。 软布上很快浸了一些血出来,叫冯溪薛看的齿冷,她捏紧了姜暄和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抚姜暄和的背,眼睛也不闲着,匆忙给拓跋扈递眼神,让他去弄些东西来。 很快拓跋扈疾步出去,再回来时带上了两个侍女,一人拿着盆热水,一人拿些杯盘,拓跋扈自己也带回来干净的衣衫。 好在伤口不大,需要下针的次数也不多,等到姜暄和脸色唇色都发白,虚汗也浸透了衣裳之后,那针总算收起,回到木箱之中。 “多谢……多谢这位——”话没说完,姜暄和便眼睛一翻,晕倒在冯溪薛的怀中,侍女见状,手差点稳不住,好在很快便找到地方放下东西过去照顾。 拓跋扈深深看了一眼,便带着那大夫出去,“她这样可要紧吗?还需喝些什么补药才好?” 大夫摸了摸胡子,脸上都是优色,“这可不大好,这位贵人受了伤不能住在如此潮湿阴郁的地方,得尽快挪去别处休养。她的伤口也见不得水,更见不得风。” “至于补药,我这里可以开一个方子,只是她若不挪地方住,喝再多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拓跋扈皱眉,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深知姜暄和住在哪里并不是自己可以置喙乃至决定的事情,哪怕大夫去跟姜暄和说了,她也未必肯。 更何况如今阳春关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就算只留下冯溪薛一人,她也是不放心,不肯走的,他太明白姜暄和了。 但人都昏过去了,是不是能先强硬一些,把人带去好好休养,等身子好些了再回来呢? 拓跋扈动了些心思,但里头有冯溪薛寸步不离照看着,自己也没有好的法子把人不动声色带走,除非跟她商量了她也答应。 拓跋扈谢过大夫,又付了厚厚一沓诊金之后才送人离开。 然后才进去,见姜暄和已经被安置好。便请冯溪薛到外间叙话。 第828章 “刚刚我问过大夫,说她需要离开此地修养,你看如何,阳春关你一人能否顾得过来?” 闻言冯溪薛很快就知道他不是说的假话,也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虽然可以顾得过来,但姐姐她不想离开,我也做不了她的主,你也不能。今日多谢你相助,这个情分我记得了,其他的还要看姐姐的意思。” 这些话也算冯溪薛警告他的,拓跋扈没回答,她便有些着急,“你别以为和姐姐相熟便能随意安排她的来去,你我都知道她的气性。若是你把她贸然带走,怕是她要因为这个气你好一阵子,可不是我舍不得姐姐,你得问过她的意思了再做决定。” 冯溪薛的话也有理,他看了看里头的灯火,不住摇曳着,风还很大,实在不宜修养,且内室防水做得差强人意,也潮湿得不行。 他想着要不退一步将房屋给修缮好,让她住的舒服些,也是有利于恢复的。 但拓跋扈开口却不是说这些,而是问了阳春关中可缺什么东西,他可以帮上忙。 冯溪薛也不客气,闻言马上就去内室,拿了那张单子来给他看,“前面几个都是我们已经办好了的,后面几个,这个药草和衣物暂时还没来得及去采买,如果是你能帮得上忙就最好不过,我跟姐姐都会轻松些。” “这简单,交给我就是,还有什么旁的?”他爽快,爽快到冯溪薛怀疑他的用心,毕竟人是在裘国找到的。 “暂且没有了,若是姐姐提到了,我再跟你说。” 冯溪薛晓得他的身份不同寻常,打听到他的住处也是问了秋叶,如今提起要求来却是不含糊,反正天大的人情自己和冯家也还得起,再不济还有皇上呢。 “好,那今日,你且休息,好好守着她,明日我再来看看。” 冯溪薛也不拦着他,就让他这么回去了,尽管夜深露重,他还是没有留下来,可越是如此,越能看得出他和姜暄和情谊非同一般。 这在往常或许还需要多警惕些许,但如今对姜暄和养伤而言是有利无害,冯溪薛也就不做他想。 疏通沟渠一事她还记着,想必姜暄和也放不下,好在自己跟秋叶提过之后便决定了二人轮流照顾着这边,自己则只是偶尔当监工,其余还是留在房内照顾姜暄和。 等姜暄和醒来,就看到冯溪薛在床边守了他一夜,又是心疼,又是为自己这身子不争气有些恼,但她又不好把人给叫醒,想着让她多休息会儿。 可是这么弯折的身子到底也睡不舒服,斟酌片刻姜暄和还是把冯溪薛给喊起来了,“来床上睡。” 冯溪薛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眼前的姜暄和看着精神还不错,不过她才开口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把二人都逗笑了。 如此也不必硬撑,冯溪薛起身让姜暄和下床,自己躺上去,“那好,那我休息了,姐姐注意身体,别劳神。” 话虽如此,姜暄和在边上守到她睡着之后,便离开了去书房,看到秋叶在照着那单子写些什么,便过去想让她先照看冯溪薛。 “??这些可要紧吗?如果不要紧搁到后面再说吧。” 秋叶迟迟不肯走,看姜暄和的眼神欲言又止,好在姜暄和一抬头便看到她杵在门口,手上笔还没落下,便只能搁在笔架上,“你想说什么说吧。” 第829章 “昨夜大夫说您这伤口是不能见水,也不能见风,在此休养也不大好,冯小姐想是让您先搬出去住段时日,等伤好了再回来主持大局。” 姜暄和果然摇头,“我走不得,城中本就人手不够了,我得看着他们,按部就班地把事情做好。免得又出什么岔子。” 况且林子那边也有不少人需要冯溪薛去照看着,她若是去了,那边就无人了。 秋叶知道她的顾虑,可这也不是能罔顾身体的,不过她也没在开口劝,而是应了姜暄和的吩咐回去。 午后拓跋扈的人就到了城门口,起初还进不去,是守城的守卫快马加鞭来报,让姜暄和晓得有这么回事,她才亲自带人过去。 看到一车一车的粮食药草排成长队停在城外,姜暄和欣喜若狂,她忍不住喃喃,“这可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了。“ 和几个领队谈过之后才晓得,并不是拓跋扈不想来,而是他忙得不可开交,眼前能有这些货物,都是昨日半夜紧急谈下来的,如今他还在满日耀城找商铺去置办剩下所需。 “实在多谢你们,清点后我就命人将银票送去。各位如果不急也可下榻阳春观,我这定有佳肴相谢。” 几个领队赶紧拒绝,“多谢好意。但我们主子说了,若是银票一类一概不要。” 这轮到姜暄和疑惑了,那他要什么?对了,差点忘了这茬。 “我晓得了,你们打听打听他何时有空,我是该亲自去道谢。” 身旁一车车的货物运进去,他们了了一桩重要的事,神色也轻松许多,“这几日都有空,您来便是。” 姜暄和也爽快,“那好,那就择个良辰吉日,我带上些礼物过去看看各位。”领队们很快笑着应答。 姜暄和又派人跟着那些队伍去,一一清点、安放好这些宝贝,??她自己则亲自带着几位领队到了会客的前厅。 等茶上了又过了会儿,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承蒙几位大人相助,这阳春关肯定很快就能恢复,你们裘国的商队也能出入自如了。” 对方笑了笑,说了几句客套话,姜暄和继续,“如今阳春关是什么都缺,我手头倒有些银子,但没有商队来也派不上用场,想问问你们几位可知道,目前日耀城有没有我要的这些东西。” 显然姜暄和是有备而来,她说完便拿出一张单子递给他们看,“这些都是我阳春关日前急需的物品,可出双倍的价格,若能购得还请立即告知。” 她的样子不像作假,使臣们面面相觑之后,才开口,“这些东西也是有的,但我们主子已经在置办了,您就不必多费心。” 啊,竟然是这样,那他的确是帮了太多。 姜暄和便收回单子,和他们闲聊了几句,又忍不住问起粮食一事,“这个时节都种了什么?可有种子卖吗?” 这话使臣们可就答不上来了,他们并不晓得农田之事,于是回答姜暄和时也有些心虚,“这等事还得等我们回去查看之后再作汇报,您是想要买些种子?可如今种下去也等不到秋收了。” 姜暄和叹气,承认了,“我晓得的,可若是什么都不种,那到秋日里更是颗粒无收,还请各位帮着打听打听,有什么能种下的,最好是吸水或能种在屋子里头的。” 前者是她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但若是有便可解燃眉之急。 第830章 听闻今早沟渠已经开挖了,秋叶安排的十分妥当,她也就不再操心,至于后者,百姓们大多担忧,秋收时之时能收什么,毕竟这关乎着未来一年的口粮和生计,大多数粮食都要卖了换钱来贴补家用的。 如今既然性命已经不再是首要的忧虑,剩下的便是要解决日后的难题。 这对于裘国人来说不是难事,领队们很快答应了,又说还有事要处理,匆匆返回。 姜暄和将人送出去之后,却不大想回去了,她肩上伤口隐隐发疼,想来是外头的风吹了,如今也不大敢走动,便暂且歇在营房里。 也许冯溪薛的提议是该好好想想,她这个样子也做不了太多,恐怕还会给别人添麻烦。 至于刚刚答应的要去看看拓跋扈,去怕是得等城中收拾出来一个轿子之后才能送她去,想来也是遥遥无期了。 京城。姜中正的好日子突然变到头了,原因无非是宫里那位有一日突然出来,说这朝局还得由皇室中人主持才算名正言顺。 慕容云雪当日便带着侍女太监坐在那龙椅上垂帘听政,任由姜中正就这么站在群臣和龙椅之间,好不滑稽。 第四百九十一章对峙 慕容云雪这么大张旗鼓地占据了本来空空如也的上座,如此就弄得姜中正里外不是人。 但这也并不是毫无代价,至少姜中正试过,命执杖之人对慕容云雪用刑,但无人敢下手,便也不了了之,反而灭了自己威风。 第二日他便心里闷着不小的气,干脆不上朝了,在家呆着。 这一招原是想有人能求自己回去,最好是联名上书,逼得那慕容云雪不得不退位,但他真是没料到,整整一日,自己愣是闲在家中。 在书房里是一丝一毫的朝中消息都没听见,到头来还得自己拉下脸去打听,今日朝中发生了何事。 书房里少不得又是一地的碎片,但这次姜中正的怒火却没这么容易熄灭。 他原以为这些时日的经营已经让自己在朝中地位超然,说一不二,谁知突然冒出了个什么慕容云雪来。 这疯女人横插一脚就想夺去自己苦心在朝中经营出的地位,哪有这么好的事,气急了的姜中正再不敢待在家里坐井观天,他猛地推开门喊人,“快去把朝服熨好,我明日定要杀杀她的威风。” 这个她是谁无人敢问,但丞相重新振作的消息却很快传遍京城。 雄心壮志是有了,可到第二日上朝时,他人就站在之前那个号令百官的位置,上头也还是坐着个碍眼的慕容云雪。 姜中正也不再用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反而和颜悦色请礼官出来。 人出来了,他还要演一段,“大人在此就好,本相有一事请教一二。这长慕容云雪可是能临朝摄事?还是咱们过往就有这样的旧例可循?” 那礼部官员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整个人被姜中正高高架起,说什么也不是。 上头那位长公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杀人不眨眼,但姜中正难道就是好惹的吗?他实在后悔今日怎么没生些病,干脆不来。 眼下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一处,姜中正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一副咄咄逼人之势,慕容云雪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在那帘幕背后的神色莫测,反而最叫人心慌。 第831章 支支吾吾了半晌他才开口,“这,这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旧历,但长公主身为皇室血脉,替皇上暂且理一理朝事也无不可。” 他本是想两边都不得罪,但话音刚落,姜中正神色骤然变冷了,脸色大变,一挥手出来两个侍卫,直接把他带出去了。 这对于任何一位在场为官之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但他却心如死灰,反而安定下来,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先出头,趁着他们没有闹得太难看,也不会受很重的刑罚。 果然在人被架出去之后,姜中正就再没有好脸色,他转身对着那帘幕,眼中只有冰冷。 “长公主可晓得牝鸡司晨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读了一些书,便知道这有句话叫后宫不得干政,便是你有如何高贵的血脉,也不能越过这一点。且我听闻皇上已经在回京路上了,长公主如此作为可是有大逆不道的意思?” 慕容云雪在后宫蛰伏观察了这许久,也看明白了,慕容峥不回来,这朝廷就是姜中正当家,但姜中正也不过是个草包,任由他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国家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她本是不想管这事的,但后宫一个个都是扶不起的烂泥,还不如把手伸到前朝去,还能有一番作为。 其实以自己的身份,要做什么都合乎情理,实在无需旁人置喙,如今被这宵小之徒指着鼻子骂,慕容云雪也不恼,让身后的内侍直接上前,把姜中正给捉住。 她也不着急下手,只是带着笑意问他,“听丞相如此说,想必丞相定是忠君爱国之人,但本宫怎么在后宫都听闻了,丞相在前朝胡作非为之事,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这话叫百官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姜中正把持朝政以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就知道日复一日地折腾人,能有什么好的传言。 慕容云雪也算说的没错,若是这位公主能一改朝中风气,他们暂且奉她为主也不是不行。 可这事并不是他们答应就成了的,姜中正之所以为丞相还舍不得这个位置,便是因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和地位,要他一朝舍弃这些回到百官的行列中,谈何容易。 再说姜中正,他虽被架住,好在那内侍也没用多大力气,他自己也不着急挣脱,反而冷笑着刺了慕容云雪一句,“公主如此行径,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若是公主真有什么大才,何苦今日才上朝。难不成是后宫待腻了,想到皇上的龙椅上坐坐,图个新鲜?” 满朝文武都看着这两人斗嘴,最好是吵个不停不休,免得殃及池鱼,若是能打起来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他们俩谁来都惹不起,不如就互相斗一斗。 内侍其实也碍于姜中正的身份,不敢太过无礼,但慕容云雪的命令却是违逆就要见血的。 很快,慕容云雪就被姜中正那些话激起怒气,一拍身侧扶手大声喝道,“来人!快把这乱臣戒子给我抓起来,痛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也让列祖列宗好好看看,都是什么人在朝廷上张牙舞爪呼风唤雨的。” 这话说的也是没错,但经她之口却像是慕容峥做错了什么似的。 故而百官无一人敢应,他们到底还是不大信服这位恶名在外的长公主。 第832章 内侍拖着姜中正就要往外去,但姜中正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他发力时力道不小,竟然就挣脱了人。 而后往慕容云雪那边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无非是仗着那点血脉作威作福,还敢把手伸到前朝来了,便是闹到宗室里去,这事儿你也不占理。” 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之上的权臣,在朝堂上就像菜市口杀价似的,毫无体统地吵了起来,这场面实在荒谬。 但慕容峥不在也无人能出面将此事管一管,压制下去。 众臣受了好几日的折磨,能看一看戏自然是好的,况且慕容峥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事情闹大便能叫他知道这姜中正留不得,得即刻撤换下去。 慕容云雪这么大张旗鼓地占据了本来空空如也的上座,如此就弄得姜中正里外不是人。 但这也并不是毫无代价,至少姜中正试过,命执杖之人对慕容云雪用刑,但无人敢下手,便也不了了之,反而灭了自己威风。 第二日他便心里闷着不小的气,干脆不上朝了,在家呆着。 这一招原是想有人能求自己回去,最好是联名上书,逼得那慕容云雪不得不退位,但他真是没料到,整整一日,自己愣是闲在家中。 在书房里是一丝一毫的朝中消息都没听见,到头来还得自己拉下脸去打听,今日朝中发生了何事。 书房里少不得又是一地的碎片,但这次姜中正的怒火却没这么容易熄灭。 他原以为这些时日的经营已经让自己在朝中地位超然,说一不二,谁知突然冒出了个什么慕容云雪来。 这疯女人横插一脚就想夺去自己苦心在朝中经营出的地位,哪有这么好的事,气急了的姜中正再不敢待在家里坐井观天,他猛地推开门喊人,“快去把朝服熨好,我明日定要杀杀她的威风。” 这个她是谁无人敢问,但丞相重新振作的消息却很快传遍京城。 雄心壮志是有了,可到第二日上朝时,他人就站在之前那个号令百官的位置,上头也还是坐着个碍眼的慕容云雪。 姜中正也不再用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反而和颜悦色请礼官出来。 人出来了,他还要演一段,“大人在此就好,本相有一事请教一二。这长慕容云雪可是能临朝摄事?还是咱们过往就有这样的旧例可循?” 那礼部官员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整个人被姜中正高高架起,说什么也不是。 上头那位长公主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杀人不眨眼,但姜中正难道就是好惹的吗?他实在后悔今日怎么没生些病,干脆不来。 眼下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聚集在他一处,姜中正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一副咄咄逼人之势,慕容云雪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在那帘幕背后的神色莫测,反而最叫人心慌。 支支吾吾了半晌他才开口,“这,这的确是没有这样的旧历,但长公主身为皇室血脉,替皇上暂且理一理朝事也无不可。” 他本是想两边都不得罪,但话音刚落,姜中正神色骤然变冷了,脸色大变,一挥手出来两个侍卫,直接把他带出去了。 这对于任何一位在场为官之人来说都是奇耻大辱,但他却心如死灰,反而安定下来,早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还不如先出头,趁着他们没有闹得太难看,也不会受很重的刑罚。 第833章 果然在人被架出去之后,姜中正就再没有好脸色,他转身对着那帘幕,眼中只有冰冷。 “长公主可晓得牝鸡司晨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读了一些书,便知道这有句话叫后宫不得干政,便是你有如何高贵的血脉,也不能越过这一点。且我听闻皇上已经在回京路上了,长公主如此作为可是有大逆不道的意思?” 慕容云雪在后宫蛰伏观察了这许久,也看明白了,慕容峥不回来,这朝廷就是姜中正当家,但姜中正也不过是个草包,任由他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国家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她本是不想管这事的,但后宫一个个都是扶不起的烂泥,还不如把手伸到前朝去,还能有一番作为。 其实以自己的身份,要做什么都合乎情理,实在无需旁人置喙,如今被这宵小之徒指着鼻子骂,慕容云雪也不恼,让身后的内侍直接上前,把姜中正给捉住。 她也不着急下手,只是带着笑意问他,“听丞相如此说,想必丞相定是忠君爱国之人,但本宫怎么在后宫都听闻了,丞相在前朝胡作非为之事,难不成是传言有误?” 这话叫百官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姜中正把持朝政以来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就知道日复一日地折腾人,能有什么好的传言。 慕容云雪也算说的没错,若是这位公主能一改朝中风气,他们暂且奉她为主也不是不行。 可这事并不是他们答应就成了的,姜中正之所以为丞相还舍不得这个位置,便是因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和地位,要他一朝舍弃这些回到百官的行列中,谈何容易。 再说姜中正,他虽被架住,好在那内侍也没用多大力气,他自己也不着急挣脱,反而冷笑着刺了慕容云雪一句,“公主如此行径,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若是公主真有什么大才,何苦今日才上朝。难不成是后宫待腻了,想到皇上的龙椅上坐坐,图个新鲜?” 满朝文武都看着这两人斗嘴,最好是吵个不停不休,免得殃及池鱼,若是能打起来就再好不过了。 反正他们俩谁来都惹不起,不如就互相斗一斗。 内侍其实也碍于姜中正的身份,不敢太过无礼,但慕容云雪的命令却是违逆就要见血的。 很快,慕容云雪就被姜中正那些话激起怒气,一拍身侧扶手大声喝道,“来人!快把这乱臣戒子给我抓起来,痛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也让列祖列宗好好看看,都是什么人在朝廷上张牙舞爪呼风唤雨的。” 这话说的也是没错,但经她之口却像是慕容峥做错了什么似的。 故而百官无一人敢应,他们到底还是不大信服这位恶名在外的长公主。 内侍拖着姜中正就要往外去,但姜中正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他发力时力道不小,竟然就挣脱了人。 而后往慕容云雪那边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无非是仗着那点血脉作威作福,还敢把手伸到前朝来了,便是闹到宗室里去,这事儿你也不占理。” 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之上的权臣,在朝堂上就像菜市口杀价似的,毫无体统地吵了起来,这场面实在荒谬。 第834章 但慕容峥不在也无人能出面将此事管一管,压制下去。 众臣受了好几日的折磨,能看一看戏自然是好的,况且慕容峥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事情闹大便能叫他知道这姜中正留不得,得即刻撤换下去。 慕容云雪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她低声念了一句什么,身侧很快有穿着黑衣的暗卫出现。 众臣一看无不哗然,心中多了几分敬畏,甚至看向姜中正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怜悯,这下好了,碰到硬骨头了。 姜中正自己也是凛然,没想到慕容云雪还有这样的底牌,但她总不能在朝堂上下杀手。 仗着这,他也临危不惧,甚至挺了挺腰板,直视着上头的慕容云雪,“长公主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要在大殿上大开杀戒,这可不是你的宫里!” 慕容云雪只是浅笑,“哪有丞相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要替咱们的皇上整治整治这朝中不正之风。” 很快她话锋一转,语气严厉了不少,“去把人拿下,我方才说了三十大板,给我重重打,一下都不能少。” 想来她也是听闻了前几日姜中正对其他大臣行廷杖之事,想让他也受一受这屈辱,再借此事邀买人心。 群臣这戏果然看得爽快,但真让慕容云雪把同僚给打了也不是个事儿,有一就有再,其他大臣也生出几分唇亡齿寒之感,可是出来劝的却一人都没有。 养尊处优的丞相自然是斗不过那些暗卫的,他的功夫只是嘴皮子,很快便挣扎无果,被人带了下去,当真一棍又一棍打下去,。 姜中正起初还有一些骨气,硬咬着牙不喊出声来,可到了后头,痛楚越来越承受不住,他才忍不住低低嚎叫了几句,那听着实在是渗人。 此情此景却叫上头的慕容云雪笑出了声,趁势杀鸡儆猴,“看看这就是不遵朝堂法度的下场,你们也记在心里,莫要再做这忤逆之事。” 众臣别无他法,只能先应下,有害怕的已经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等姜中正那三十棍打完,已经皮开肉绽,甚至进气多出气少了。 慕容云雪只是瞟了一眼,便让人把他带下去,自己继续早朝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话是她身旁的内侍喊着,实在不成样子,大臣们也无一敢应,多有愤懑之人。 慕容云雪不逼迫他们服从自己,反正今日才只是第一日,不习惯也是寻常,只要慕容峥一日不回,自己便有作为的机会。 今日就先爽快些散朝也无不可,她跟姜中正斗嘴斗了那么久也想好好休息,就当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一些时日想清楚,到底要在哪边。 不过还没等那些大臣想清楚,慕容峥已经快马加鞭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走漏,一直等到群臣上朝时才发现,上头坐着的好像并不是慕容云雪。 丞相仍然站在中间,捂着后腰,正要开口跟慕容云雪斗嘴时,也才发现那帘幕后边似乎换了个人。 “皇上……”他不确定的喃喃道。 后边众臣已经即刻跪倒山呼万岁,留下姜中正似乎反应慢了些,但还是紧跟着跪下了,紧接着就一把鼻涕把泪的哭诉昨日遭遇。 他想这慕容云雪既然今日没有出现,便是已经被打发了,说不准直接移交了宗人府处置也未可知。 第835章 总之今日在朝上的是慕容峥,而不是那个疯婆子,他便又占据了有利之势。 这状告得是不少人翻白眼,但他昨日那三十大棍也是实打实挨下来了,现在不过第二日,还不知他屁股上的血迹干了没有。 慕容峥自是心情复杂的,他放任姜中正胡作非为,却又想着有个人能治住他,等这人真出现时却是慕容云雪,也许是最坏的结果吧。 他也不知慕容云雪为何没出现,也许是知道什么事不能犯忌讳,今日索性避开自己,但这样一来自己便不好立即发作。 慕容峥只是含糊地应了姜中正所求,好生安抚了几句,又赏赐了些金银古玩之类才罢休。 余下便是日复一日都熟悉的,上朝,听事,争论,下朝。 众臣都找到主心骨和往日熟悉的感觉,对姜中正的怨气也不如之前那么激烈了。 朝中算是一片平和,但慕容峥回到后宫却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慕容云雪那边意外地安静,一问郑槐才知道,是宗人府来人了,把她训了几句。 本以为如此便能清净几日,但一回到养心殿要歇息时,床上突然多了个寸丝不挂的妃子。 就算是慕容峥也一时间愣在那,他眼神很快变成厌恶,看着眼前陌生的杜淑梅怒斥道,“谁教你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滚!” 这一句话出来,顿时让杜淑梅颜面扫地,但她到底有些从容,先将被子裹在身上,挪到屏风后头,边穿衣服边开口回话。 “皇上恕罪,这并不是臣妾本意,而是有人胁迫,且皇上久未回宫,臣妾实在是思君心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些话听到耳朵里的确能笑出声,慕容峥已经满心怒火,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后宫都变成他慕容云雪的后宫了。 虽说后面瞎编的由头也说得过去,但慕容峥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自己更在意的是前半句,有人胁迫。 “何人胁迫?”虽未明言,不过他心头已经有一个答案,就等着杜淑梅说出口。 “皇上知道的,其实不必臣妾多言了,您不在的这些时日里,后宫已经是她的天下,无人敢有违。” 慕容峥冷笑一声,你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对了。 “臣妾不敢,只是受制于人,做什么事都由不得自己愿不愿意。” 慕容峥闻言知道她委屈,却还尽力压抑着声线平静,也不再计较,让她离开,此事便算完。 究其根本,杜淑梅也不算是什么坏心眼。 郑槐早听见出事了,一直等在外边,等到杜淑梅出去了,他才进来,看慕容峥还是生着闷气才在旁边给杜淑梅解释。 “这事儿真不赖淑妃娘娘,皇上没回来这些日子,这宫内的确是乌烟瘴气的。如今若是您肯下功夫整治一番,倒也不会再出现这样荒谬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招呼小太监去换上些安神的香来,当务之急是让皇上好好休息片刻,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不过那些大臣还没想清楚,慕容峥就快马加鞭回来了,一点消息都没走漏。 群臣上朝时才发现,上头坐着的仿佛并不是慕容云雪,那姜中正仍然站在中间,龇牙咧嘴捂着后腰,正要张口跟慕容云雪斗嘴时,才觉出不对劲。 他眯起眼,瞧着那帘幕后边似乎换了个人。 慕容峥回来了!他心头一紧,眼下自己这站位再想退回去也是枉然。 第836章 后边群臣眼色递眼色,很快山呼万岁,姜中正一回头已经跪倒一片,留下他一人。 汗流浃背了,姜中正咬着牙顶着上面人的威压做出反应慢了些的模样,但还是迅速跪下了,紧接着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昨日遭遇。 “皇上,皇上可回来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昨日刚刚被那……被公主打了几十杖,险些归西。老臣舍不得皇上啊,求皇上为臣做主!” 他顶着周边的嘘声和明显的嗤笑哀嚎许久,就是笃定慕容峥和慕容云雪不和,会接自己递上去的这个把柄。 而慕容云雪既然今日没有出现,多半是已经被打发了,说不准直接移交了宗人府处置也未可知。 总之今日在朝上的是慕容峥,而不是那个疯婆子,他便又占据了有利之势。 这状告得是不少人大翻白眼,不过姜中正昨日那三十大棍也是实打实挨下来了,现在不过第二日,还不知他屁股上的血迹干了没有。 慕容峥自是心情复杂的,他放任姜中正胡作非为,却又想着有个人能治住他,这人真出现时却是慕容云雪,也许是最坏的结果了。 下面群臣都活跃了不少,想来是自己的回归多少能让朝堂安稳些,慕容云雪也许是知道有些事不能犯忌讳,今日才没有出现在朝中。 如此自己便不好立即发作,这罪名说大也不大,还有那么老些人不乐见姜中正再度得势,还能如何,慕容峥便只能含糊地应了姜中正所求,好生安抚了几句,又赏了些金银古玩之类才罢休。 余下便是日复一日都熟悉的,上朝,听事,争论,下朝。 众臣都找到主心骨和往日熟悉的感觉,对姜中正的怨气也不如之前那么激烈了,朝中算是一片平和,但慕容峥没想到回到后宫却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慕容云雪那边意外地安静,一打听才知道是宗人府来人了,把她训了几句。 本以为如此便能相安无事,慕容峥回到养心殿,屏退左右,宽了衣裳要歇息时,床上突然多了个寸丝不挂的妃子。 慕容峥第一时间还没有生气,反而是愣在那,临朝这些年,他早不记得这样低劣的把戏上次出现是什么时候,毕竟几番雷霆手段之后,再没人敢触他逆鳞,更何况是在养心殿。 眼前的杜淑梅一反既往,露出不合时宜的媚态,让人看着别扭,她自己想必更别扭。 纵然知道她另有隐情,慕容峥的眼神也很快变成厌恶,“谁教你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滚?” 这一句出来,顿时让杜淑梅颜面扫地,但她到底要些颜面,先将被子裹在身上,就这么挪到屏风后头,才开口回话。 “皇上恕罪,这并非臣妾本意,而是有人胁迫,且皇上久未回宫,臣妾实在是思君心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这些话听到耳朵里都要让慕容峥笑出声了,他是这么好糊弄的人么?怒火顿时熊熊烧起。 不过慕容峥也没错漏了前半句,他冷笑追问,“何人胁迫你?” 其实他心头已经有一个答案,就等着杜淑梅说出口。 “皇上知道的,其实不必臣妾多言了,您不在的这些时日,后宫已经是她的天下,无人敢有违逆。” 杜淑梅从屏风后出来,已经穿戴整齐,她眼里还有些希冀,看慕容峥却只是面无表情。 第837章 慕容峥也在打量她,毫无温度地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对了?” “臣妾不敢,只是受制于人,做什么事也由不得自己愿不愿意。今日是臣妾冲撞了皇上,愿领受责罚。” 杜淑梅跪在面前听候发落,倒真像是心灰意冷了,慕容峥也不再计较,让她离开,此事便算完。 究其根本,她也不算有什么坏心眼,只是那慕容云雪不择手段罢了。 郑槐早听见里面出事了,一直等在外边,等到杜淑梅出去了,他才进来。 看慕容峥还是生着闷气,才在旁边给一通解释,“这事儿真不赖娘娘,您没回来这些日子,这宫内的确是乌烟瘴气的。如今若是肯下功夫整治一番,倒也不会再出现这样荒谬的事儿。” 他一边说,一边招呼小太监去换上些安神的香来,当务之急是让慕容峥好好休息片刻,其余的事情容后再说。 对这些话慕容峥不置可否,他等侍从灭了灯,躺上去后也久久不能安寝,脑海里想的都是刚才杜淑梅那些话,心头突然生出一股挫败感来。 太多事情不受控,让他恼火,同时也多有无力,难不成真要这样一直被慕容云雪钳制?这样算起来,他和这后宫的女眷也并无半分区别。 杜淑梅出了养心殿后并没有回到自己宫里,而是马不停蹄去了慕容云雪那边,她得去回话,否则要是等慕容云雪那边派人来,就不是简单几句话能了事的。 心知自己没做成事,杜淑梅心头打鼓却也没什么可辩解的,站到慕容云雪面前时只是如实交代,等着她大发雷霆。 反正如今慕容峥回来了,这位盛气凌人的长公主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自己且忍耐些日子就好了,听闻从前柳嫣琴也是如此。 高高坐在上头的慕容云雪,闻言并没有大发雷霆,但她越看杜淑梅这个软弱的模样越心头火起。 起初她手上紧紧握着了一个茶杯,是想要扔下去的,但后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颇为忌惮地停了手,把茶杯不甘心地重重磕在桌上。 那动静听着也是惊心动魄,杜淑梅不吭声,只等着她发泄完了就能放过自己。 从前柳嫣琴被逼着去争宠,没个结果便要被她百般折磨,之后又弃用了,想来自己也是要走这一遭的。 慕容云雪简直要气笑了,伸出手指着杜灵儿,颤抖着声音几乎是尖叫了,”她不懂?她可太懂了,天天嚷嚷着要当皇后,好啊!我就让她去当,结果她倒好什么事都做不成。” “你护着有什么用?你护得住她一时,难不成一辈子都护着吗?她要当皇后你也有法子?你若是真有办法让他当皇后,我今日大可松松手,放她过了这一关。要是你没这个本事就给我滚开!” 流云默然,皇后之位他的确是没法子,但他也只是想杜灵儿能够平平安安,如此就好。 慕容云雪再没有耐心,挥手让人分开他们,冷笑道,“既然没法子就一边去,有的是用你的时候,不必急于一时。” 慕容云雪心中有气也不能随意对杜灵儿如何,毕竟还有个武力卓绝的流云在旁边看着,如今说几句也好让他晓得自己的用处并不在给杜灵儿当奶妈,要他真这么想,自己下一刻就要连他带杜灵儿一起扔了出去。 第838章 等杜灵儿被颓然带走,慕容云雪气才消下去了些,看向流云,“既然她无用,那就换你去办,去把姜暄和解决了也是一样的。既然皇后总要有人当,便杀了那个最有可能坐在凤座上的人,余下的从长计议便都好说。” 要说慕容云雪这也是无奈之举,不过气势汹汹地说出来,便谁都不觉得她是被逼到无路可走。 杜灵儿还不明白什么杀不杀的,她只晓得自己做得不好,慕容云雪要生气了,只能战战兢兢低着头听候发落,且这次流云来讲话也无济于事,怕是真要受罚了。 流云看了一眼杜灵儿的背影,便答应了慕容云雪,“我可以去,但事成之前你得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受委屈,也不能像今日这样对她恶语相向。” 慕容云雪气笑了,“你这是在跟本公主讲条件?摆正你的位置,你一介武夫无非能替人做点脏活,到底有什么可依仗的?“ ”我苛待她,我对她恶语相向,你也真有脸说得出口,就不问是谁想当着皇后,我帮她还成了我的错了,呵呵,真是胆大包天,等事情了了等我算你的帐。你尽管去,若是带不回姜暄和的项上人头,我真要拿杜灵儿撒气,你可掂量好了。” 杜灵儿的确是人质,但她却没有人质的觉悟,在后头听见流云要走还怪紧张的,但又不敢上去追,只好跟身边的嬷嬷打商量。 “就放我去看一眼好不好?下次公主说什么我都乖乖听话,真的!” 无人理会她,还是流云求了慕容云雪才能来看看他,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杜灵儿泫然欲泣却也没说出什么来,终究是流云先一步离开。 慕容云雪冷眼瞧着这无聊的把戏,还没等看出什么来,就先带着人回去了,至于这不争气的傻子,只是好好照料,好吃好喝待着就是了,什么要紧的也指望不上她。 几日后,阳春关。 姜暄和还是敲定了行程,要去看一看拓跋扈,起码得表达一下谢意,故而她筹备了一些不算珍贵,但看着还不错且用得上的礼物,搬上马车就启程了。 秋叶跟在她身边,提醒到了要换药的时辰,姜暄和轻轻把衣衫褪去,那伤口仍然狰狞着,但颜色比之前已经好多了,不再是刺眼的鲜红,而是正在愈合的淡红色。 她这几日也觉得身上哪里都痒,但大夫已说过了,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胡乱触碰,所以她手都不敢伸,唯恐留下什么破口恢复不好。 秋叶是心中有数的,她随身携带着药,就等此刻给姜暄和涂上去。 一边涂姜暄和一边发出舒服的喟叹,“这伤真是折磨人,唯有上药的时候能舒坦些。话说回来,这药里是不是加了好些薄荷,我感觉凉凉的。” 秋月笑道,“也许是吧,不过娘娘忍得住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这薄荷管用,我便再问大夫要一些方剂来,专门止痒用。” “那就再好不过,等回去便去请人问问吧,薄荷这东西山野便有许多,若是旁人抽不出空了,我就亲自去采。” 这么说就真是痒得难以忍耐了,秋叶合上装药的小盒,又问要不要用一些点心和茶水,“这一路上可闷着,又没有什么像样的吃食,趁现在带过来的点心还热,若吃得下可以先用一些。” 第839章 姜暄和也没拒绝,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直接在马车上吃饱了,她抹嘴收手时差不多到了地方,和拓跋扈寒暄几句后,便被问起来伤势。 “都还好,有药,每一日都在用着,如今已经快要愈合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那边住的不大好,不利于恢复。” 说起阳春关,姜暄和脸上笑容扩大了些,“阳春关如今境况也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还是愁云惨淡,不过嫂嫂十分有治理之能,事无大小桩桩件件都安排地有理有据,让我省了不少心力。” 拓跋扈点头,夸了几句之后便想请姜暄和进去用饭,她的礼物自己已经收到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姜暄和却只坐下喝了茶就要告辞,“天色已晚,我也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些饭食是却之不恭的,你可以装在食盒里给我带走,我路上吃。” 她还连吃带拿的,拓跋扈失笑,心头只有满满的暖意,他就怕姜暄和不领自己的情,“那好,我送你一段,不许推辞。” “那多谢你,等半月一月之后事情都理顺了,我再来找你。”姜暄和带着秋叶,秋叶手上还拿了好些拓跋扈送来要带回去的物什,因为马车已经放不下了。 一行人出去到了门口,不过这里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二人察觉到院子里已经空无一人时已经身在其中。 这四下无人实在诡异,就算拓跋扈喜欢清静也说不过去。 “当心些。”拓跋扈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也感觉到奇怪的氛围,却只当是错觉,人或许是去办事了恰好不在。 等二人折了一道,走到大门口,才发觉有个魁梧的背影立在当中,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好久不见。” 是拓跋炎。 姜暄和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被拓跋扈扶住,他很快稳住心神,让姜暄和也放心,“不必担心,他今日突然来也肯定晓得我在,不会对你如何的。” 退一万步,他也会保护姜暄和。 姜暄和闻言点头,心里却没有多大的把握,这拓跋炎行事一向是乖张不合常理,谁知道他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事,且那句话还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拓跋扈。 拓跋炎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姜暄和,“怎么一句话都不说,难不成不认得我了?” 他那眼神真是很有些奇怪,姜暄和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带着怀念的眼神,可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怀念的过往,思虑再三,那就只能是透过自己看向别人了。 她想开口接话,却不知说什么好,面对这样危险的人物,似乎什么都不说才是上策。 拓跋扈也晓得她的顾虑,便先一步下逐客令,“皇上若是想下榻此处是臣之幸事,但贵客还未成行,还请皇上稍待。” 拓跋炎自恃实力强横,完全不管拓跋扈怎么说几步便靠近了两人,他的眼睛就一直没从姜暄和身上下来过,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看的人浑身发麻。 姜暄和往后退了几步,拓跋扈伸手来护,她干脆躲在拓跋扈身后,“你要做什么?” “这么紧张?说几句话而已。朕与你母亲是旧相识,想必你来这里也是为了她的事。” 这话一出,姜暄和本来紧紧抓住拓跋扈的袖子,突然手松开了,她盯着拓跋炎,声音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 虽然拓跋炎什么有用的都没说,但他那眼神,还有他突然提起自己的娘亲,这一切都给姜暄和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他真知道什么,自己要追查的事情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840章 要不试着谈判?如今还算不上剑拔弩张,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尚算和气的机会,能够问清楚,她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害怕错过这个机会。 姜暄和咬牙,干脆从阴影处站出来,不顾拓跋扈不赞成的眼神,走到和他并排的地方 “你要说什么现在就可以说,但说完之后我还是要回去,不然明日便有大军压境,就算是你也招架不过来。” 她这是笃定拓跋炎身为一国之主不会对百姓置之不顾。 但拓跋炎闻言只是轻笑,显然没把姜暄和的话放在心里,反而背着手玩味看着她,“狠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很有她的样子,但其他的就差远了。” 又是这样,姜暄和有些着急,却感觉抓不住什么,忍不住放大了声音,“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我们走。” 姜暄和拉着拓跋扈往外去,擦肩而过时,拓跋炎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钩子似的,“你这脾气对他有用,对朕可是不够看,就这么一走了之难道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 这些话实在无礼,姜暄和已经有些怒,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却没成功,于是改了愤怒的眼神刺向拓跋炎,“我是想知道,但你想说便说,总卖关子到底是在打什么算盘?要是想做交易就爽快些开价,别弄得这么含糊。” 她是真着急回去,哪怕得不到可靠的消息也不能把自己折在这了,有命在才有以后。 突然被抓住袖子让姜暄和慌了,拓跋炎捉摸不定的行事作风实在让她心里没底,再不敢奢求从他嘴里撬出什么。 且若是时辰到了还不回,怕是冯溪薛真要集结军队,她家在附近几个城市都有驻军,以她的身份,要做成什么并不是难事。 万一开战,眼前这疯子似乎也不会管百姓和城池,到时阳春关和日耀城局势一触即发,真要打起来了,遭殃的还是百姓,那她们这段时间所做的努力也全白费了。 拓跋扈单知道局势不妙,起初他不晓得姜暄和的目的,此刻看得出她着急便也从旁协助,既然姜暄和红脸,他就唱白脸,还能依仗的是他的身份,拓跋扈想,自己应当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皇上不必为难她,若是真心想让故人之女达成所愿,不妨进来叙话,暄和有什么你想要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后半句便是他的担心了,看姜暄和着急上火的样子是真十分紧张,又想知道究竟,那恐怕拓跋炎开什么价她都会答应,与其如此还不如从自己这里先断了这种危险的可能。 拓跋炎轻轻摇头,一步都不挪动,就那样堵在大门口,无人敢近前去,但也无人敢驱赶他。 “你们俩合计好了没有?到底想不想知道?” 姜暄和不再说话,她清楚晓得这人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拓跋炎就是想把谈判的节奏控制在自己想要的程度。 但他到底想要什么,无人知晓。 眼看这样无趣的对峙就要一直进行下去,拓跋炎也看明白了姜暄和是个聪明的,还耐得住性子,那么害怕着急都能忍得住不哭诉不求情。 似乎看到现在他才满意,直白开价,“你和他成亲,后半辈子一直要住在裘国,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拓跋炎指着拓跋扈,眼睛却一错不错盯着姜暄和,想看她的反应如何。 第841章 姜暄和突然讥笑,“你怕不是年纪大眼神不好,看不出我与他是什么关系,若是能成亲还用得着你来说?你干脆点,不肯说就算了,让我过去。” 除此之外姜暄和好像也没别的法子,在绝对的武力面前,绝大多数计谋还真是失效了,但剩下那些能派的上用场的,她的脑筋还没聪明到想出来。 拓跋炎逗趣似的往旁边让了半步,算是回应姜暄和的话,但这样还是不足以让一人不接触他还能通过这扇门,摆明了就是要刁难,也是试探姜暄和敢不敢再与他近距离接触。 他似乎一直都在找自己身上和娘亲相似的地方,或者说在追逐那个影子,姜暄和嗤笑一声,这算什么,瓮中捉鳖? 哪怕他眼中流露出的怀念和熟悉都让人放松警惕,姜暄和也绝对不会去冒这个险,如今自己并不是孤身一人,还有许多牵挂需要考量. 然而今晚只能在这艰难的对峙中,无限拉长留在此处的时间了,希望冯溪薛能冷静一些,她实在黔驴技穷,无法让拓跋炎有什么波动。 这么静静的挨时间只是下策,姜暄和明白终究是自己更着急。 拓跋扈也在想办法破局,他已经把手扶在身侧的剑上了,对方才的提议,他并未完全不动心,但时过境迁,他也明白了姜暄和的心意所向,便不再做他想。 只是眼下如果真要动手,他的胜算恐怕也不大,充其量能把姜暄和送到院子外面去,但还是会被追上来,如此看竟是个死局。 他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让对方服个软——因为姜暄和是绝不会退步的,她今夜铁了心要回去,那股劲他都看在眼里——但拓跋炎实力摆在这里,甚至对自己的了解也足以让任何话语都不起作用。 姜暄和的手都已经颤抖的十分厉害了,却还是不动声色掩在身后,这些细节拓跋扈能注意到,拓跋炎自然也能注意到。 他看戏似的磨了他们许久的耐心,终于手一挥,一股气劲扑过去。 却不是要对付谁,而是把拓跋扈的手从剑上挪下去,那剑身应声落下回到剑鞘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也昭示着什么终于结束。 拓跋炎让开一整个身子,露出月光下映照着的门扉。 “胆识不错,但其他仍需历练。今日既然你不肯服软,我便没什么能告诉你的,你且记住,若是你想来裘国追查有关她的一切,都只能问我。” “也别打其他主意,旁的人但凡知道她只言片语,都已经被我杀干净了。所以要如何做,你自己掂量清楚。” 他说完就利落得离开,留下姜暄和在原地久久无法释怀。 拓跋炎的话听起来不像有假,可若真如此,自己便只能对他低头,但对方要的是什么还未可知——她当然不会把成亲一事当真,拓跋炎说那话时戏谑的神色分明就是为了试探自己。 不过要是拓跋炎真开出价码,难道为了一个尚且缥缈的消息就可以作予取予求的姿态么?那也不是她了。 “别多想了,先休息,今夜若急着回去,我再多派些人保护你。” 拓跋扈知道她心乱,但这事上他是真帮不上什么,且不说姜暄和的母亲他从没有听闻过,就连身手也不足以和拓跋炎对抗,实在让人挫败。 第842章 “无事,我这就回去,你也不必麻烦了,他说过不会为难,便不会为难的,况且他若是把我抓了去,我什么都不吐口也是无济于事,你且宽心。” 的确,下三滥的手段都在面对面的时候使过了,姜暄和知道他吊着自己,应当不是为了这条命。 但惨淡些想想,她还有什么值得做交换的呢。作为帝王,拓跋炎应当和慕容峥一样,想知道的便会有数不清的人,以各种方式打听到,然后送到他面前来,何苦还要为难自己。 也许只是他的恶趣味罢了吧。 姜暄和很快启程,乘着月色匆匆往阳春关回去。 冯溪薛在城门口迎接时,看到的是心不在焉的姜暄和,她愁眉不展,唇线抿得平直,看得出并不愉快,但此行不是该如此的结果,难不成她受了冷遇?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谁欺负你?” 姜暄和惨淡一笑,“还真被你说中了,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你要是想听,我明日再告诉你。现在已经太晚了,各自休息去吧。” 姜暄和自然睡不着,一直在想拓跋炎说的那些话,还有他那捉摸不透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他想试探出些什么?为何要把其他知情人全都屠戮? 一想到答案近在眼前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姜暄和就十分难受,如此熬到了大半夜,才堪堪睡下。 第二日她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来找冯溪薛时,被她好生围着追问了一通。 “你说好今日告诉我的,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不是一向不把事情留过夜的吗?怎么还想了半宿,看你这才睡了几个时辰。” “这也不是寻常的事情”,姜暄和叹道,想了会儿,还是打算告诉她,这也不算秘密,再者,冯溪薛算是自家人了。 “你随我来,”二人去到后院一个阁楼里,等爬上去又屏退左右才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来这里?便是为了找我娘亲的消息,但如今这消息被把持在一个绝不可能开口的人口中,我既拿他没办法,也无法做什么交易,更不知道拿什么去胁迫。” 冯溪薛听了也摇头,“那你是三十六计都试过了还束手无策,还要继续在他身上追查么?可有法子找别人问问?” 其实看姜暄和的样子也知道,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但闻言她也很干脆摇头,“除了这个人怕是没有别人晓得了,所以我只能从他这里下手。” 不对啊,冯溪薛突然想到什么,“那丞相呢?他不是你爹吗?他肯定晓得你娘亲的事情。” 若是寻常夫妇定然如此,但娘亲隐瞒的一些事情,到底有没有告诉姜中正,还是一言难尽。 个中细节姜暄和不打算和盘托出,便含糊了过去,“你不必忧心了,我此前问过他,都是缄默不言,守口如瓶,生怕我晓得了会怎么样,如今还是我自己来查好些。” 她又转而问城中的近况如何,“若是一切都无虞,那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冯溪薛着急了,拉着她的手不放,“你怎么突然就要走了?难不成真准备过去一查到底,你不是拿他没办法吗?” “是没办法,但一个人既然来过这里,就不会只留下回忆,肯定还会有一些其他的痕迹,我只要找到这些蛛丝马迹,就能知道她当年做了什么,又是怎样的人。” 第843章 看着姜暄和眼中生出的希望,冯溪薛也不再多说,只是搜肠刮肚想了一些能帮到她的东西,不过还要一些时日去准备。 “你且等等,不要这么着急走,我有些东西给你带上,你用得上的,只是要等我几日。” 姜暄和知道自己贸然说这些是吓到她了,“哪里就这么急了,城中还有些事情,我得帮着处理了,等一切安定下来我再放心地走。你呢也不用舍不得,若是你留在阳春关,我便会经常回来看你,回京城也好,咱们互通书信也不过几日的事。” 还没到离别的十分,姐妹两人就十分舍不得,若不是姜暄和好话说了一箩筐,怕是冯溪薛真要趴在她怀里哭起来。 既然知道了姜暄和的打算,冯溪薛便以最快的速度把各方都打理好,该放的货款也放了,该收拣盘查的货品和粮食也都一一收齐归仓,账本更是一页页都清爽得记好了。 这些时日她也派人去裘国那边打听过姜新楣的消息,只是那边似乎防守十分严密,只传出来只言片语,拿到手了也看不大明白。 等她把那纸条拿着去给姜暄和看时,却看对方神色大变。 “你从哪里拿来的?这可是大周话。” 按理说用这样的方式传信的只有密探,但如今他们的密探都在裘国,习惯用当地话传递消息,姜新楣既然人在求国,为何要明目张胆用大周话呢? 二人对着这细密熟悉的文字,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姜暄和深吸口气道,“现如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假消息,且对方伪装不甚严密,也不晓得我们暗哨的习惯。” 说起这习惯,还是她帮慕容峥处理朝政时偶然被他拉着看了一眼,因此也晓得了一些裘国话。 冯溪薛大惊失色,着急扯着姜暄和的衣裳,“这是姜新楣给我的,我还看不懂这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他被发现了?那不行,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把他救出来,你别着急。” 其实最急的反而是她自己,不过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方寸大乱也是寻常。 姜暄和反复细看了那纸条上面的墨,的确是暗哨所用的,只是语焉不详让人怀疑并不是大周人所写。 “是谁把这个东西交到你手里的?”姜暄和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顺藤摸瓜找到事情的缘由,姜新楣暂且不必担忧,以他的身份一时半刻出不了事的。 “是陈大人手下一个副将给我的,我认得他。”冯溪薛很快想起来,毕竟东西就是几个时辰前拿到的。 “那你带我去。” 二人很快找到了那名副将,但他也只是说消息来自于一个熟悉的接头人。 “你们想见他啊,他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一趟,那边毕竟特殊一些,不能经常抛头露面的。” 冯溪薛想说什么,但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姜暄和,见她摇头示意不要打草惊蛇,便噤声了。 此刻哪怕对方信得过,也不能轻易暴露出来什么,姜暄和只说是笔迹对不上。 “这也是有的,你们别急,下次我就让他带二公子的家书回来。” “那好,多谢你,我们再等些时日吧。” 姜暄和带着冯溪薛回去了,她一言不发,开始整理行囊。 “怎么了?你这就要去找他吗?那我也要去!” 冯溪薛急不可待就要回房整理自己的东西,好带去裘国,但很快被姜暄和追上来拉住手,“你去不得,你得留在这里稳住。你现在是阳春关的主心骨了。” 第844章 冯溪薛越来越心慌,实在有些忍不住要争取,可心慌意乱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姜暄和说的都对,她也知道自己一走阳春关极有可能要乱,但有时情与理就是难两全的。 “好,那你去,我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跟在你身边,装作护卫,总行了吧。你孤身一人去也不是个事儿,找到他之后你赶紧回来,如果是在想查什么,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要贸然行动。” 冯溪薛说完又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几样首饰,都是准备留着应急来换钱用的,此刻这些都到了姜暄和的包袱里,是被她硬塞进去的。 “这些你拿着,不许还给我。我知道你自己肯定也备了些,但钱再多都不够,若是到了那边需要买些什么商铺做伪装,或是雇几个人保护你,都用得到钱。” 她说着说着都要哭出来,不知道是更担心姜新楣,还是更担心姜暄和,总归她拿他们俩都没办法。 姜暄和很快放下手中叠不下去的衣裳,抽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按了按眼角,“不必如此,我去去就回,只是三五日的功夫而已。” 这还不够,冯溪薛还是抱着她不放,姜暄和只好又道,“若是暗哨那边无事,我也不会多做逗留,毕竟那边已经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肯定把他平安的消息带给你。” 她想,拓跋炎在,若是自己贸然进城肯定会惊动他,要怎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弄到暗哨的情况,还不暴露自己?的确是个难事。 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去那边的,只是不必急于一时,更不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亲自出马。 包袱放在那,姜暄和也没去动,反而扶住冯溪薛的肩膀说,“事态不明,是我不该随便疑心吓唬你。咱们还是稳住,先派几个人过去打探。你挑几个信得过的人去。“ ”我们这几日快些将城中事务都理清楚了,然后我再去,你若是想跟我一起去也随你。”这次她不拦着了,冯溪薛这焦心如焚的样子也不能安稳留在后方。 冯溪薛闻言顿时迸发出欢喜的神色,“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去挑人。” 姜暄和看着她迅速跑走的背影,苦笑,就是不让她去,怕是她也会偷偷跟来,还不如一同出发,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如今阳春关还需要她俩坐镇的便是城墙的修葺,此前虽然也请了好些监工,但他们做事总不如自己那样上心,姜暄和干脆回回都亲自去看。 其余便是接待商队,阳春关的来往百姓逐渐多了,商队更是大排长龙,这其中因由要说也有阳春关逐渐恢复,但更多还是因为城主府此前花高价购得一些紧要的物品,由此,商队之间便渐渐传开了,过往离得近的都会来这里走一走,看能不能碰运气赚到笔大的。 通商对百姓对官府而言都不是坏事,只是来往众多,光是检查所耗费的人力也不容小觑,更不论接待的客栈房间和吃食了。 故而姜暄和一早就吩咐下去,若是遇到卖粮食的商队,直接有多少收多少,不必计较价格。 只是最近所见多是卖的各式各样的种子,都是来碰运气看阳春关要不要的,她忙账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无暇去看,只好让底下人多注意些,有没有自己想要的。 第845章 但今日开始,她一心要快些结束城中事务,早早吩咐下去要接见所有的商队。 “尤其是那些卖种子的,都带来一一见过,咱们也好赶紧把东西买了,把人送出去,这城主府房间都不够用了。” 洪水过后,百姓多搬回去从前的房子,也有凭劳力换的报酬,买了间不大的新房暂且住着的。 按理说城主府的房间该空出不少来,但商队实在太多,本来看着还多的房间很快便捉襟见肘。 午后,如同之前挑选砖料一般,姜暄和和冯溪薛坐在上面,下面一排等待挑选的商队,各自拿出他们的样品来。 冯溪薛对这些不大感兴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让姜暄和去看。 姜暄和下去转了一圈之后也没什么发现,摇摇头对众人道,“这没什么新鲜的,如今都不缺这些观赏所用的花卉,还请各位回去吧。” 大半人都离开,还有一些执着的,想留下来继续劝姜暄和买些,就当是装点城主府也好,但姜暄和实在没有这样心情,打发了人就要回去休息。 身边簇拥着的商人慢慢少了,她也有些不厌其烦,眉头忍不住皱起来,直到走到房门口时,竟还有一位锲而不舍跟着。 “这位是?”姜暄和挤出笑容,其实是想下逐客令,但又不好那样直白地说,只好开了个头,等他说明自己的来意。 刚才那么多人都识趣地离开,他手中难不成有什么能说动自己的,竟一路跟到了这里。 “贵人,我这里有一些您肯定没见过的种子,不是花草之类,而是用作吃食,方才人多眼杂,我不便多言,若是您感兴趣,不妨随我一观。” 姜暄和一面对“吃食”感兴趣,一面又觉得奇怪,但自己身边多的是侍女和护卫,也不怕他弄什么把戏。 “去哪里看?你要给我看什么?” “在下自己种了一些出来,初现成果,但东西太过笨重搬不来大厅这边,还请贵人移步。” 他边走边对姜暄和介绍,“这东西是长在土里的,但是也不拘着非得是田里的土,拿个陶盆或是拿个木头箱子装些土,在屋内也可以种植。” 姜暄和顿时有些动心,这条件是好养活,也正适合此时的阳春关,土地还没恢复,又着急种东西等秋收。 商人继续介绍,“这东西成熟之后是拳头大小的根块,若有心栽培,便可等到它再次生芽。自然也可以直接吃。” 姜暄和被他说的有些好奇,主要是这栽培的条件实在让人心动,阳春关虽然不怎么发水患,但如今大半粮食都被淹没,一时找不出多少能吃的出来。 若要买现成的也没有太多途径,更何况知道阳春关闹了灾之后,裘国那边便一直管控着粮食的供给,不知道是否有拓跋炎的手笔在其中。 要是能让阳春关的百姓自己种出吃的便是上策,她忍不住加快脚步,甚至催促商人快些走。 本来还有些疲惫想要小睡片刻的,此刻都变成了满心高昂的兴致和希望。 商人带他们到了自己休息的房间,“到了,还请各位进去,等我把东西挖出来就知道。” 房间当中就是一个不大的箱子,里头都是土,他蹲下来,当真卷起袖管,空出一双手来在不大的箱内扣挖着。 土很松软,但不是本地所有,姜暄和留了个心神。 第846章 商人很快就从手中掏出一个小坑,里头赫然出现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球状物。 “就是这个,”商人把东西拿出来捧在手里给姜暄和看,怕她不晓得这东西能吃,还特意拿袖子给擦干净了,外头的皮是看得出颜色了,但还是土的颜色。 商人一边开口解释。 “这东西常常种在水不多的地区,要是水多了,说不准就烂在地里了。” “最好是再多些砂石才好,这样留不住水。” 姜暄和只是听着,并不答话,若是真的这般好,推广开来,不也是好事一桩。 只是不知这东西好坏。 商人一看他们还不放心,甚至又要了旁边侍卫的刀来,给一切成两半。 里头倒是黄澄澄的,看起来还有些能吃的样子。 “这东西煮熟了,软绵绵的,还算有些口味,不过这东西没多少人种,我也是偶然得到了一些。您看要不要吧?” 姜暄和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问那商人,“这真能吃?我也是没见过,若是吃了不好可怎么办?” 其实山野中很多东西都能入口,但无人能保证这些东西入了口之后不会有什么别的后果,故而只有那些经过千百年栽培的粮食才能安稳地当做桌上的菜肴,旁的都要再三小心。 商人似乎很急着要把这东西推出去,当即便问了厨房在何处,又请姜暄和带人跟着,便带着被切成两半的小球去了。 姜暄和自然想看看这东西煮熟了是个什么样子,既然他说的这么天荒乱坠的,总得他自己肯吃才做数。 而且她还没忘了这人是裘国人,此时此刻敢卖粮食给大周的裘国人,可是不多见了,怎么也得谨慎些才是。 只见商人直接把那切成两半的小球往炭火里丢,再回头自信对姜暄和说,“直消半刻钟甚至再短些,我就能把它扒了出来吃给你们看。” “这东西是本来是给骆驼吃的,但有时遇到大风沙实在没得吃了,便会有人将就着啃上几口,发现味道还不错,便种了一些。” 这个由来倒是合乎情理,姜暄和点头。 说话间火堆里已经冒出了一些奇怪的香味,商人眼前一亮,赶紧抄了旁边的烧火棍,伸进去把那东西扒拉出来。 他想用手拿去被烫到了,却没见生气,反而乐呵呵地拿袖子包了起来,放到桌案上,拿刀给切开。 黄色的肉似乎只是变浅了,商人得意道,“瞧,是不是很香,我这就吃给你们看。” 他拿刀切了一小片,之所以吃这么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想让其他人也试试,东西本就不多,要一次都吃了还拿什么去种? 咽下去之后,他还特意张开嘴给众人看,自己是真吞了下去的。 姜暄和这才打消疑心,让他也切一片拿过来,入口说不上难吃,而且自有一种清香,多咀嚼一会,便有一股甜味。 但没什么味道,等了一会也没觉得哪里不适,她松了口,“若真如你所说,这东西要价几何?” “本来就不是什么宝贝东西,你就按如今麦子的价格给我就行,但是这东西我也没有许多,只能你自己找个地方去慢慢培植。就按我刚才说的把它切块,然后埋进土里等它发芽长叶。” 姜暄和心中讶异,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在那热腾腾的块状物入口之后,姜暄和先是心里一颤,她还是不大放心,不过味道的确如商人所言,软绵绵的,但没有任何调味也说不上好吃。 第847章 若是到晚上自己也无事,就能放心发放下去了。 “你这价钱倒是公道。对了,这东西叫什么?” 姜暄和虽然觉得不大好吃,但口感实在对她喜好,忍不住将剩下小半个也吃了,要是真有个不舒服,吃这么一点也不会太难受——这也是因为连日都没什么像样的饭食,她虽然自己不觉得,却已经饿得很了。 说到名字,姜暄和觉得这小东西味道有些像芋头,但又没有那么噎人。 “名字还不晓得,是偶然遇见的一个老农给我们了几块,看着像芋头,我们一般是叫洋芋来着。” 姜暄和首肯了,“洋芋也行。那你便去点一点,有多少吧,我们都要了。” 直到晚上,姜暄和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便放心将那些洋芋划出来一部分下土里种着。 今日这些算是最后一波还留在阳春馆内的游商,结束了跟他们的交易便能安心离开。 冯溪薛早先看得打哈欠便先离开了,后面听闻这事时还很有些后悔,“等你种出来了给我留一个,我也要尝尝是什么味道。” 她手里还在写着账本,不过已经到最后几页了,等到晚上姜暄和来看她时,如山的账本已经被整整齐齐装进箱中封好。 冯溪薛伸了个懒腰,“这些明日就要送到京城,然后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了。” 姜暄和笑着答应,“不过真的只能去几日,你这个阳春关的城主若是长久留在日耀城算怎么回事?” 京城,慕容云雪再次召见杜灵儿,看她受了罚还是只知道害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今日可去见过皇上了?他如何带你的?” 杜灵儿低着头不敢看慕容云雪,“我真的去求见了,但门口的公公不让我进去,说皇上在忙正事。” “蠢啊!他不让你进去,你就不知道摆出你皇后的款来吗?平时咋咋呼呼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皇后,怎么真到了人前反而腰杆子都挺不直?叫人几句话把你打发了,真是蠢货。” 慕容云雪虽然这么说杜灵儿,但她自己前几日也是听闻皇慕容峥回朝才匆匆打消了要临朝摄政的念头,安抚自己是时机未到,打算再筹某些时日。 眼看对杜灵儿再说些什么话也无济于事,烂泥扶不上墙,她还是更适合当流云的软肋被自己拿捏着,慕容云雪索性不再为难自己,烦闷地挥手将人带下去。 此后,她坐立难安,始终想做点什么,就从自己身边几个得力的侍女中选了一人出来。 “我如今要派一人去丞相府打探消息,玉潭,你是她们之中最机灵的,你可愿意前往?” 这自然是没有拒绝的余地,可姜中正为人如何他们也不大晓得,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侍女名叫玉潭,不声不响地跟在慕容云雪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今日突然被叫出来,也是低眉顺眼的答应,让其他人松了口气,却也怜悯地生出些过意不去的念头。 午后,玉潭便被打扮成做惯了粗活的仆妇给塞到送菜的队伍里去,说是做惯了粗活,其实也只是来替厨房里那个专门切葱的老婆子。 这活儿她还是做过,往日里要安抚杜灵儿,少不得做各种零嘴小吃,自己又心软,经常做了不少来安抚受罚之后的杜灵儿,或者以此为诱饵,让她听话。 第848章 如今这门手艺也算是有用,堪堪能过得了管事的法眼,便成功留在丞相府。 厨房,后院这种地方人多口杂,的确是收集消息的好去处,不过她初来乍到,又不爱讲话,还没能跟谁混熟。 且只要府中有人传膳,她便得备好一些葱姜蒜之类,第一日竟没有停歇下来的时候。 晚间入眠时,玉潭少有的安心,比起在宫中勾心斗角,心惊胆战地等着慕容云雪随时可能降下的怒火,还是在这后厨里安安分分的切菜来得好。 只是慕容云雪交代的事情还没什么进展,她有心想打听也暂且无人能开口,还不知道周边的人中是谁在替慕容云雪盯着自己,。 慑于慕容云雪的手段,玉潭逼迫自己不能继续这么逍遥自在下去,哪怕演也得演得像些。 第二日她的忧虑便被打消了,被吩咐去书房送菜时,门口的老嬷嬷突然截住她,把手中的托盘夺了去,却又没让她走人。 等那嬷嬷再回来时,玉潭便被拉到角落里去。 “你昨日一日的功夫可是习惯了?没习惯也无妨。你且听好,公主派你来这是打探消息的,但我如今既然在这,便也指望不上你,你且听我的就是。” 看玉潭低眉顺眼的,她也放心了,又嘱咐了几句,话音不再那么严厉,“在厨房里不要显露出什么,就安安分分做你的事,需要用到你时自然会吩咐。就像今日。” 玉潭点头,心里了然,本来自己这种帮厨是不会被差使去送菜的,今日也许是这位嬷嬷想见自己才如此安排。 ”是,那我先回去了。”她一福身,转身回去。 “嗯,去吧,安分些。” 之后几日便相安无事地度过了,直到有一日送水来的伙计嚷嚷着大事不好,把整个厨房的人都惊动了。 玉潭手上正拿着刀切姜丝,此刻也忍不住停了下来,看向门口。 那伙计招摇着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之后,才悄悄的说,“老爷中毒了。” 众人惶然,若是中毒,肯定是从嘴里进去的,那不就是他们厨房的错处吗? 人心惶惶,玉潭也感到不安,但她没想着走,反而想要见那老嬷嬷,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四下都在抱成团窃窃私语,无人注意她,玉潭便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侧门出去了。 他知道那嬷嬷是在书房当差,便一路摸索过去,走过一次的路能记得很清楚,但到了门口却没看见人,再绕到后院去,才听到沉闷的鞭打声。 后院里鞭子一下一下抽到人身上,却没听到惨叫声,这让玉潭的脚步也变得迟疑起来。 往前走到一半,里头突然没了声响,她也止住了脚步,正要回头离开时却被人抓住。 “这还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都抓起来!我看你们之前就贼眉鼠眼的,不知道想做什么,今天老爷就中毒了,可不就是你们干的!” 管家不由分说把玉潭拉过去,一直被带到在屋后,她看到了已经被打得惨绝人寰的嬷嬷。 那实在不能细看,甚至眼神都被脸上的鲜血浸透,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更别说要从中看出是不是她做的,管家实在胡搅蛮缠。 生死攸关,玉潭剧烈挣扎辩解,“你们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就为着我是新来的,你们就要冤枉我?” 管家站到她面前,抬起她下巴,“你这话还真说对了,你要不是新来的,我们还找不到你。前几日这婆子想办法把你弄进了咱们后厨,别以为我不知道!” 第849章 “你也乖觉,这几天倒也不声不响的,谁知道就突然在菜中下毒,让我们老爷一病不起,要是人有个三长两短,让你跟你背后的主子偿命!” 看玉潭哆嗦,是个知道怕的,管家继续道,“要是不想变得跟她一样就快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玉潭看沾血的鞭子很快逼近自己,只是一个劲的求饶,她实在没想到变故来得这么快。 只是那管事的也不听她讲旁的,但凡她不认就几鞭子抽到身上,力道不小,疼得她忍不住喊出声。 与此同时,屋内照顾的侍女也突然喊得凄厉,“老爷没脉息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管家心头一震,顿时将鞭子一扔跑进去,只见姜中正一动不动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周围跪了一地哭喊的人,管家将他们都赶出去,只留下伺候的。 “哭什么哭,还没出事呢就哭,快去把大夫请来!算了你们别动,我去,把书房守好,莫让别人进来。” 大夫很快来,看过后说是中了奇毒,他也束手无策。 管家跪在地上央求,“您肯定有法子的,快救救我们老爷,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这大夫原是宫里看病的,只是因为年纪大了被放出来,若是他都没有法子,这京城里再没有人能治得好了。 看这大夫只是摇头,让他准备后事,管家悲痛万分,扯着人家不让走,还是旁边管事的嬷嬷过来将他拉开,又招呼了几个丫头把人给送出去。 “你这急什么,咱们实在没法子便求到宫里去,宫里什么都有,说不准就有解药。” “对对,你这话说得好,我赶紧进宫去。“管家抹了把脸就要去房里找姜中正府的牌子递上去。 但他找到之后却犹豫了,自己只是个管家,是不能随意进宫的,得托一位官阶高一些的大人替他去。 可如今还有谁能帮得上忙呢?前段时他们老爷在朝堂上树敌太多,怕是如今知道他中毒都乐不可支,更别说帮忙了。 还没等到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门口的门童就冲过来高声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您快去前头接驾呀!” 管家猛的一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宫里是怎么知道中毒这事的。 顾不得想许多,若是怠慢了便是杀头大罪,管家赶紧拍了拍衣裳,又抹了把脑袋,疾步往门口去。 慕容峥到门口时,迟迟不见人,身旁的太监大怒道,“你们丞相府迎接的人呢?怎么也不来接驾?好大的胆子!” 门童自然跪下告罪,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只好求情说相爷中毒了,府中大乱,实在没得法子。 慕容峥也知道此事,摆手不再计较,抬步往里去,不多时就跟管家对上了。 “丞相可还好?”慕容峥往他身后看去,是步伐急促忙乱的侍女和内侍,端着盆或被褥衣物之类的,不远不近的也看不大明白。 管家赶紧行大礼,“我们老爷实在不好,中了奇毒,请来的大夫都没法子,正要准备托人入宫去求见陛下。” 他说得几乎要抽泣,慕容峥一个眼神过去,身旁的郑槐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莫急,快带朕去看看。” 书房是姜中正最常住的地方,此刻他倒下了,也是躺在书房的内室,慕容峥进去瞧见他那个模样,也心有戚戚焉,声音哀惋道,“丞相实在辛苦,不知是为何人所害,朕一定查个清楚。” 第850章 他顿了下,又说,“眼下宫中医药暂缺,也不知有什么可解这奇毒,朕马上让人回宫里库房细细查找,你等好好照看丞相,不得有误。” 一众人等都谢恩,随即淅淅沥沥地哭,起来听久了也让人烦心。 郑槐在旁提醒道,“若是丞相中了毒,皇上也不可在此久留,免了沾了病气。” 慕容峥斩钉截铁摇头,怒斥道,“这叫什么话?朕来看看丞相如何就过了病气?你说话可得当心些。快回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丞相府用得上的,都拿来。” 他在床边抓着姜中正的手哽咽着说了几句才起身,留下两三个内侍在这里照应,自己似是情难自禁,当着管家的面先出去了。 管家跟了出来,郑槐很有眼色递上手帕给慕容峥,他拿着擦了擦眼角,“你们务必好生照顾,不得有丝毫差池,缺什么就跟内务府说,过两日朕再来看。” 慕容峥一出这丞相府的门,消息马上长翅膀似的飞遍了各家,别说京城的官了,就是寻常百姓也晓得了慕容峥对姜中正的看重。 由此,前些天从朝廷中传出的那些对姜中正不利的风言风语便不攻自破,若是能得慕容峥如此器重,怎会是一位无德又跋扈的丞相呢? 杜太傅在府中听闻此事时,冷冷嗤了一声,“这叫什么事?他姜中正在朝中做出那种事来,还能得皇上亲往看望,这传出去,那李大人的打不是白挨了吗?” 杜夫人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不管事的吗?现在又开始嚼舌头了,你要是看不下去,明日写一份奏折上去,狠狠骂他个十几页。” 杜太傅闻言顿时消了气焰,“哪就那么……还十几页,我骂他都怕浪费我的口水。” 他跟姜中正不对头也不是一两日了,看不惯对方的作风,也瞧不上对方的手段,如今姜中正莫名其妙中毒,自己虽然犯不上幸灾乐祸,可眼看着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老劳师动众,将他这中毒的事给宣扬开来,却也是窝了点火在心里。 杜夫人话锋一转,叫他多为自家女儿说些话,别整日都是勾心斗角的。 “荒谬,后宫之事哪是我能开口的,你种你的花去,别的事少掺和。” 话虽如此杜太傅也晓得自己不该太关注姜中正,这事与自己无关,也免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祸上身。 如今慕容峥这大张旗鼓的怎么看都是在布局,虽不知他想要做什么,但莫名如此捧着姜中正,就不是寻常事。 他明日还真准备上一封密折问一问,若是有自己能帮得上的,再好不过,还能痛打落水狗不是? 第二日早朝慕容峥还没来,众大臣就闹翻了天,一个个都在说昨日慕容峥亲临姜中正府中看望之事。 有人嫉妒,有人愤怒,也有人不解,但终归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在旁边说些自己的猜测,慕容峥的用意到底如何。 “要我说我们丞相就是得蒙圣眷,皇上信任爱重,你们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是啊,都中毒了还嘴硬呢,也不见你有法子救救你们家相爷。” 后者一般还要笑着说,朝中幸灾乐祸的到底占大多数,毕竟姜中正之前的风评可不算太好。 如今他暂且落了难,听说还是治都治不好的,可不得有人高兴,琢磨他那个位置的更是大有人在,换了人就要忙着站队了。 第851章 要是姜中正哪天没了,那主掌朝廷大权的便是几位尚书,往大了说朝廷也能因此安定些,未尝不是好事。 郑槐从后边进来,大声通传,“皇上驾到——” 那些苍蝇似的秦思雨很快烟消云散,众臣整肃了自己的神色又仔细拍拍衣裳,这才转了个身直直的立着,唯独脑袋恭敬地低下来,等着慕容峥。 “诸位爱卿在议论什么?可是昨日之事?朕知道丞相为人是有些张扬,但如今中毒未愈,生死未卜,朕希望若是诸位爱卿有法子的,都要施以援手,不计前嫌,如此才好让我大周不至于失去一位肱骨之臣。” 肱骨之臣,这话可过于好听了,许多品行端正,才学出众的大臣熬了多少年都没等到这句话,反而让一个奸佞小人拿了这美名去,这叫人心头怎能舒坦? 但慕容峥听到的是众臣齐齐应是,他点头,照例开始今天的议事。 丞相府如今是一片愁云惨淡,到了晚上也灯火通明,侍奉的人不离身。 不过偶尔也有人打个盹,这个屋内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当做没看见,他们已经轮了好几次,这丞相就是一丝一毫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再这么守下去,别说丞相还没什么好转,他们可要累脱形了。 偷个懒的功夫,没人注意到姜中正的手突然动了动,直至三更天时分,床边守着的人几乎全部昏昏欲睡,不再注意床上如何,反正总是一动不动的。 这时候姜中正便慢慢睁开眼,环顾四周,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慢慢活动周身有些僵硬的骨肉。 还得是这一招,不然之前做下的那些事就要清算了,如今可好了,不止之前的事一笔勾销,这皇上还大张旗鼓来慰问,实在是风光无两。 至于朝中那些酸话,任凭他们如何嫉妒,也抹不去自己这独一份的待遇,等过几天就慢慢好起来,再如常上朝。 趁这个机会也正好瞧瞧哪些人心怀不轨,要是以为现在就能惦记他这个位置,可就想错了。 姜中正本想下床去拿些什么东西,但床边守着的侍女实在围得太紧,他无处下脚,索性还是爬了回去,将被子盖回身上时甚至都小心翼翼的。 不过刚要闭眼时,便看到门口大惊失色的管家,他倒是乖觉,一动不动,嘴巴微微张开也不出声,很是识相。 到这份上,姜中正也不打算再装,下巴一抬让他过来。 管家赶紧两三步绕过侍女们,走到近前还差点撞到一个,他大惊,生怕把人弄醒。 今夜他本是来瞧瞧有没有人偷懒的,谁知道就看到姜中正蹑手蹑脚的想要下床,敢情他没事,中毒昏迷是装的! 姜中正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把所有人都往外赶,说完便闭上眼,一动不动和白日的模样并无两样。 管家赶紧应了,虽然心头满是不解,但还是照做,把人都叫醒之后,训了几句便往外赶。 有几个嬷嬷不放心的,还回头看,“这里头不要人照顾吗?你把人都弄出来了,里头谁去照顾?万一老爷醒了怎么办?” 管家摆摆手,让她赶紧走,“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你们都走,不准再靠近这里,我另安排人照顾。”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的让人难以信服,但管家在丞相府但地位摆在那里,再加上他们的确偷懒被抓到,无人不敢不服从。 第852章 管家顾不得自己说的是否有错漏,等人都走干净之后便进来把门关好,甚至还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窗户,将窗帘也都关好之后才回到床前。 这会姜中正可以放心睁开眼睛了,他被管家扶起来半坐着,开口就问,“我昏迷这两天可有什么事发生?有没有哪家送来奠仪?” 管家一愣,这个叫什么话?“我的相爷,他们哪敢啊?” “哼,谅他们也不敢,怕是心里都这么想,只是没人敢做罢了。如今看到皇上亲自来看望,更是得夹着尾巴做事。” 管家不敢多说,等着他吩咐。 你且听好,明日我还要再昏一日,你把我这名单上的人都给叫过来,看谁不来,就等着我算账。” 管家为难道,“这用什么说法呢?您如今昏迷在床,要是我去请人,人家不来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家。 姜中正摇头,“无需顾虑,你只管写帖子把人请来,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倒要看看有谁胆子这么大,皇上都来了,他们敢不来。” 这话说的也是,管家应下了就退出去了。 他手中那张单子上面名字实在多,还都是耳熟能详的。 姜中正的命令他不敢耽搁,连夜便叫人来写了帖子送去各府,说是明日午饭之前务必要到。 说实在的,他也是第一次写这样不客气的帖子,往常若是请人家来还不得好言好语的,偏就他们丞相府独树一帜。 不过丞相今时今日的地位摆在这,管家自信不会有人敢违逆,他把帖子迅速发了出去,等着明日看好戏。 且不说这几十个大官的轿子在丞相府门口堆着,是何等的气派,单是两三品大员都齐齐赶着来探病便是他们老爷的威望所在,有既这开头,看以后谁还敢和丞相府对着干。 姜中正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想到这些人不仅来了,还多了。 慕容云雪的依仗来时,百官都避让,于是她成了在最前头的。 管家一看到皇家的仪仗来了顿时冷汗下了一身,他没请这位啊,怎么就自己来了呢? 慕容云雪其实早知道姜中正病了,但她不信,这老匹夫还能有中毒的时候? 他那么疑神疑鬼的,还能不在自己日常的饭食上留心,极大概率是装的。 但如此还能骗得慕容峥亲自去看望,实在是棋高一招,拿慕容峥做幌子,就连自己也不敢随便对他如何。 更不论他还派了线人去姜中正府中,如今还没有接回来,要是被他抓到把柄就不好了。 与其被说破后两两对峙闹得难看,还不如自己先亲自去把人接回来,就当彻底没有这个事,也能探探姜中正这病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慕容云雪下轿子时,其他官员都分列两旁,颇有些百官迎接的感觉,但她今日目的却不在此。 不论管家开口要说什么,慕容云雪都当先一步越过他往里走,与此同时,身旁侍女也将丰厚的礼物端了上来,交到姜中正府中内侍手里。 于是这些人手里面满满当当的,拿着东西再没有空闲去拦着自己。 这么做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管家也再找不出什么借口,只是紧紧跟了上去,好言相劝,“公主,公主请留步,我们相爷如今病得太厉害,不宜见人,免得您过去沾了病气,还是就在外头看一眼就好。” 第853章 侍女很快喝止他,“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公主大呼小叫的?滚开!我们公主好心好意来看望丞相,哪有只在外头看一眼就走的道理。” 万一玉潭在近前她们就可以趁势把人带走,免得到处找了。 这些侍女跟在慕容云雪身边久了,也沾染了她盛气凌人的脾气,这一开口便有她那跋扈的影子,实在算她的得意门生。 管家不敢违逆,但也不能让事情真的被看破,他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到了门口,慕容云雪要推门时,他又一次挡在前面,极力阻止,“公主真不好进去,这病是不能见人的,如今丞相身边都拿帘幕围了起来,就是怕传给了其他人。” “我当是什么,病就算真会传人,本公主也见过太多,你休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宫好心来探望,难道还不能进去看一眼?让开。” 慕容云雪都亲自发话了,管家再没有理由阻拦,那门哐当一声被大力打开时,他心里凉了半截,只希望丞相早早听见外面的动静,能安然躺好,把戏做全套。 慕容云雪进去时还是忍不住拿手捂紧了口鼻,她虽然不信,但也不能不防着,进去之后确实有薄薄的纱帘在自己和床铺中间挡着。 只不过此处是书房,就算是就寝的地方也不算太大,一眼便望得见整个房间。 除了书架之外,便是一张桌案和床榻,那上面的确躺着个人,被子盖得紧紧的,只露出个脑袋来,隔着纱帘也看不清楚。 如今姜中正是中毒昏倒了,自己就算喊几声没人答应也是情理之中,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去试探。 慕容云雪不能亲自去,不代表其他人不能,她对旁边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侍女替她上前去,拨开那帘幕。 虽然她也用手捂着口鼻,但眉头紧皱,满眼的不情愿。 等靠近床前,那张熟悉又憔悴的脸映入眼帘,的确是姜中正,只是他如今这个样子,说是中毒其实也不大像,更像是体虚。 侍女转头对慕容云雪点了点头,才出来。 “如何?” 侍女悄声道,“看着不像中毒,但的确身子不大好” 慕容云雪了然,这就是在做戏了,不过他能做得让慕容峥都接受,便容不得人拆穿。 今日来这一趟知道了也算不亏,接下来便要把玉潭给找到带走。 这事儿她也有法子,作为公主,能名正言顺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等出去后慕容云雪便找到管家,问了问这事情的缘由。 管家陪着笑道,“这是丞相府的家事,怎好让公主费心?” 侍女很快又柳眉倒竖教训道,“你啰嗦什么?我们公主体恤,问了几句你照答就是。” 无奈,管家只好和盘托出,说到那个嬷嬷和刚来不久的小厨娘时,也没忘了瞧一瞧慕容云雪的神色如何。 她倒是不动声色,但等管家说完就要求要见人,“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敢陷害当朝丞相。去把人带上来,我亲自审。” 慕容云雪做的荒唐事也不止这一桩了,在别人家里开场审案也不算是最荒谬的一桩。 管家拦不住,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便将人带来,更何况姜中正本是装病,他心知肚明,自己还算是冤枉了那两个。 如今慕容云雪要审,他也没别的法子,所幸把人交出去也不损失什么。 第854章 玉潭和那老嬷嬷被带上来时已经鼻青脸肿,浑身没见一块好肉,慕容云雪看了顿时大怒,“好啊你们,胆子真是肥。可知刺杀丞相该当何罪?” 这怎么又成刺杀了?管家不解,但他很快晓得了是为什么要这样讲。 容云雪说完这句后便令左右把人给扣下,“这事关重大,实在不能不仔细审问,在这丞相府中终究不算个事儿,我将人带回宫中让慕容峥亲自查问,才算妥当,也不辜负丞相的一片忠心。” “唉?这,这使不得呀!这是丞相府的人,公主您怎么能……” “再多嘴连你也一起带走,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次说话的侍女是跟玉潭相熟的,他看到玉潭那个样子也满心愤恨,谁知道丞相府竟是些明处做人暗地做鬼的,事情还没查清楚,便下手那么重。 慕容云雪从未下过什么下毒的命令,玉潭铁定是冤枉的,得罪了她们的人,这丞相府就等着吧。 玉潭被带回去之后,和那嬷嬷关在一处,等到夜里也没有人来见他们,她自己倒是忍不住身上的痛痒,先爬了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从没在宫中见过你? 到了这时候,玉潭才发觉不对劲了,如果真是宫中来的人便会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在丞相府中时,她却没细想这人为何是个半生面孔,如今怎么吃的亏都不知道。 那老嬷嬷微微睁了眼撇她,却不说话,浑身都是伤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门突然开了,慕容云雪带着一群侍女太监走了进来,先是让人给玉潭扶起来,带去疗伤,毕竟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人,没了她一时间还找不出另一个能干又合心意的。 且她还没安排手底下做什么,在丞相府的人就出了事,这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坏她好事还能是什么?实在叫她不能不怒。 “这婆子就交给你们,细细审问,务必要她全吐出来,亥时之前必得有个结果,我去看看玉潭。” 慕容云雪倒是看了一眼那婆子,平平无奇,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自己手下得力的侍女吃了大亏,若是不好好查查,这宫中怕是还敢有碍事的人。 玉潭身上的伤大多是鞭伤,也有几处是被人掐出来的,给她涂药的侍女涂着涂着都要哭出来,但玉檀自己却紧紧咬住牙,一言不发。 等慕容云雪来了之后,众人便让开一条道,她走到玉潭面前,“你可知道丞相中毒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谁接近过他?” 玉檀此刻重伤,一开口浑身都疼,不大好说话,她嘴唇都是颤抖的,一松开牙便痛得哀嚎了一声,话也是哆哆嗦嗦才说清楚,“奴婢不晓,得奴婢只知道那婆子日日都守在书房外边,还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慕容云雪皱眉,不大满意这回答,“难不成你这么些天就光在厨房切菜了吗?其他一丝一毫有用的消息都没打听到,要你何用?” 玉檀再也说不出什么来,垂下头,似乎被抽去神气,一旁的侍女也不敢再给她上药包扎,直到慕容云雪走了之后才悄悄凑过去,为她擦去脸上流下的血水,不至于遮蔽视线,让眼睛难受。 “下次公主再说有这样的事,你可千万别去了,就是拼了命也要说你做不了。你本就不爱说话,这样就是容易吃亏的……丞相府的人也真是,心也忒狠了。” 第855章 玉潭微微摇头,靠在她身上彻底昏了过去。 但慕容云雪的谋划还没有结束,这几日前朝风云涌动。 自从慕容峥去丞相府看望之后,丞相的声望便水涨船高,再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不好,就连慕容云雪去看望他这件事都得了慕容峥赞赏。 虽然这话听着怎么都不对劲,但好歹也算是个美名,能让宗人府那帮老头子放下心来。 等他们一走,慕容云雪又有了为所欲为的机会,没人看着她,便好往前朝后宫各处伸手,还不只是塞人这么简单,这几日但凡各家有宴请的,她都会派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去。 虽说赴宴也会带着礼物,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打探消息,结交朋党来的。 慕容峥既然已经回宫,前朝后宫就最忌讳瓜葛在一起,果然没多少大臣胆敢挑战慕容峥的底线,跟慕容云雪的人有所往来,往往是把礼收了之后便好吃好喝待着,也不多说一句话。 只是如此,还不足以应付慕容云雪的攻势,她不止明面上送礼,暗地里也会传递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引人惊慌或是心动,不由自主靠向她那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很少有她开不起的价码。 如此,不少大臣明里暗里都和慕容云雪那边有些联系,为她做事也不过是早晚而已。 他们碰头时都显露出如出一辙的疲惫和无奈,往往几句话就晓得对方也被送了大礼。 还有一说,慕容云雪拿捏住了有些人的把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一旦被她知道了,收集起来,便会被写成信送往各家的门房处。 这东西不看不要紧,一看难免冷汗流了一身,再不敢对公主派来的人有一丝冷遇。 过了几日之后,虽然表面上看,朝廷上还是一片风平浪静,但暗地里却波诡云谲。 直到一日上朝,慕容峥问众臣,“这阳春关可要派什么人为新城主前往坐镇?”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其实心知肚明慕容峥想让冯家小姐作为城主,但无人敢站出来回话,甚至郑槐提醒了两三遍,也无人吭声,实在是让人不解。 往日哪里是这样的?难不成一夕之间所有人都看不惯冯家得势?还是这些大臣都放不下一个空出来的城主之位,不想给了别人占便宜,自己却又不愿意去,才迟迟不能决定。 慕容峥很快便发怒,抄了几张折子丢下去,这才有人出来讲话。 那位大臣一拱手,说出的却不是慕容峥想听的,而是直言进谏道,“陛下三思,冯家小姐一介女流实在不堪为一城之主,纵然她从前有诸多功绩,也只能给些金银布匹奖赏便是。城主如此大任实在不能儿戏,还望陛下另请贤能。” 慕容峥听着都要气笑了,可是没了冯溪薛还有什么其他合适的人选吗? 这些大臣一个个鬼精着,都晓得阳春关是个什么地方,私下里都说但凡有些志向的人都不屑于去那边关苦寒之地,如今却要阻了别人。 但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慕容峥心平气和道,“既然李大人觉得冯小姐不可,李大人可还有其他合适之人举荐为阳春关城主?” “这,这……”李大人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灰溜溜地告罪,退回队列中去。 慕容峥再不问他们,反正百官都长着同一张嘴,只要姜中正不发话,他们怕是也不敢随意说什么。 第856章 如今姜中正还在他的丞相府中病着,这群人就没了主心骨,更是靠不住,这事他自有决断,实在不必问他们。 于是圣旨很快便从慕容峥和郑槐的眼神交流中有了,郑槐恭敬上去,将慕容峥笔走龙蛇写就的圣旨接来,当众宣读。 百官震动,谁知一夕之间冯家就多了一个阳春观的城主,岂不是如虎添翼? 以后文官更是弱势了,不少大臣虽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圣旨一下,他们再想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会儿一个个都后悔起之前的沉默,不过不少大臣脸上却还有害怕的神色,上头慕容峥看了有些疑惑。 散朝后他问了郑槐此事,谁知郑槐支支吾吾的也不敢说,这便让事情更加难以捉摸了。 慕容峥转过身来严厉地盯着他,“到底什么事?快说!还有什么敢瞒着朕不成?” 郑槐赶紧跪下求饶道,“可真不是奴才不想说,而是这牵连甚广,奴才也没有真凭实据,只是道听途说,哪敢随便污蔑朝中官员。” 慕容峥听这种话听得太多了,早就不耐烦,他踢了郑槐一脚,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说就把你打发去牢里修身养性几日,到时你就学乖了。” 他可什么罪都没犯!郑槐一听顿时吓白了脸,赶紧乖觉解释道,“是长公主,她把许多大臣的把柄罪证都搜集起来,威胁他们今日不许支持冯家。” 怪不得今日早朝上他们一言不发,敢情是早知道自己要提让冯溪薛当城主。 郑槐继续道,“只是陛下的圣旨实在太快,他们来不及,这会儿怕是要后悔,不晓得如何对长公主交代。” 慕容峥顿时冷笑,对她交代?“这朝堂到底是朕的朝堂,还是他慕容云雪的朝堂,荒唐!带路,朕去会会这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这下可闹大了,千万别让这公主晓得是自己说的,郑槐赶紧爬起来在前面引路。 奈何今日慕容峥实在是怒气冲天,脚步也比平时快了不少,他小跑着才堪堪赶在前面。 等到了宫苑门口,郑槐抬起手要敲门,却被慕容峥打开手,他上前直接一脚将门踢开,大步流星径直往里走。 好几个侍女想拦住都没敢出手,一直让慕容峥走到了最里间。 他站在屏风前,四面都是帘幕,丝竹之声从里头传来,还有靡靡之音蔓延在耳边,听着却不像是熟悉的大周歌舞。 慕容云雪衣衫半解坐在重新雕画镶嵌了的宝座上,其实说是坐,不如说是半躺着。 她眼神陶醉地看着面前,一众姿态妖异起舞的伶人,两边是故意往低沉去的弦乐,今日她看起来心情极好,连慕容峥到了门口也未曾发觉。 身边的侍女们可都瞧见了帘幕后那个人影,也无人敢提醒她,直到帘幕被慕容峥掀开,仪仗随他大步往前来,才打断了歌舞和慕容云雪沉醉的表情。 “皇上来了……还不快奉茶。” 一开口就是一股浓重的酒气,她身边的侍女都忍不住皱眉,但慕容云雪只是笑呵呵地将慕容峥迎过来,但也只是手一挥,身子一下都没挪动,十足的无礼和张狂。 慕容峥见惯了她这个模样,但今日尤为生气,虽然手中没有她勾结前朝的真凭实据,就凭如今她见了自己,不仅不行礼,还不收拾这满堂不堪入目的景象,便知慕容云雪眼中根本没有自己这个君上。 第857章 思及此处,慕容峥顿时抽出身旁佩剑往前逼近,慕容云雪身边的侍女都吓白了脸,哆哆嗦嗦地跪下来要求饶。 还没开口,就看慕容云雪站起来,竟也往前逼近,甚至还理直气壮质问道,“皇上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杀了自己的亲姑姑吗?也不怕宗人府过问。” 话落她几乎癫狂地笑起来,“也是,你是皇帝,有什么做不得的。就算杀尽,嗝,所有兄弟姐妹,也无人敢说三道四。” 平白无故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慕容峥心头更是窝火,他手中拿着剑,握得更紧,而后对慕容云雪慢慢抬了起来。 “身为皇亲便要有皇亲的自觉,你如今是见朕该有的礼数吗?别怪朕没提醒你,你这些时日在前朝做的那些小把戏,以为能瞒过谁?若是再敢兴风作浪,这剑可真要横在你脖子上了。姑姑!” 听得出他是故意强调了一遍,算是回了自己那句话呢,慕容云雪嗤笑一声,摇头戏谑,眼中醉意却渐渐减淡,人还是站着也没个正形的。 她斜着眼看慕容峥,看他手中那把剑,很快认了出来,“我当是什么?不过是老物件了,你拿我父皇的剑想杀了她的嫡亲公主,难道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这女人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慕容峥虽然并不为她这话感到心虚,却也无从说起。 事情棘手起来,自己一时冲动反而是骑虎难下了,且今日也不能真伤她或是如何,毕竟宗人府那帮老东西最是重嫡庶尊卑,自己虽是皇帝,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差了慕容云雪一头,故而此刻不能轻举妄动。 可剑已经抬起,作蓄势待发状,放下便是失了他作为君王的威严。 思虑再三,慕容峥一挥手削去了慕容云雪的一边袖子,残破的衣衫让她有些落魄的模样,但慕容云雪不以为意,甚至抬起另一边手把衣袖伸过去,仍然带着挑衅的嬉皮笑脸。 “皇上既然有心,不如将这边也削了去,免得只留一边怪难看的。” 挑衅慕容峥不成,慕容云雪见他只是阴着脸,又无趣收回袖子,自作主张招呼起来,“今日歌舞不错,若皇上不嫌弃也可留下来细细观赏。本宫这里有足足的美酒佳肴,定不让皇上失望而归。” 郑怀在旁边看着心惊肉跳,后宫有哪位主子敢如此忤逆犯上,对皇上半点不客气?也就这位嫡公主了。 剑已经被慕容峥放下收回去,他当然不会按照慕容云雪的节奏去行事,警告地看她一眼之后,便令身后跟来的侍卫把场子给清了。 该砸的东西都砸成碎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带走,也算是个警告。 对于慕容云雪来说,实在没什么惩罚是能出自自己之手的,一来有损声誉,二来对内也无法向宗族交代。 这么一个棘手的人物,怕是只能静待时机应对了。 仓促交手后慕容峥就转身离开,身后慕容云雪一直看着他,突然冷冷一笑道,“皇上回来得倒快,怎么也没见敏妃?她是不愿一起回来吗?到底是没胆量。” 慕容峥的脚步稍微迟滞了片刻,但人还是往外走,直到他听慕容云雪说,“既然不回来便不要再回来了。皇上你说是吗?” 她似乎酒醒,或是彻底醉了,话匣子被打开,开始滔滔不绝,“本宫不喜欢的人,留在宫中也是无用,既然她那么喜欢边塞,那便一直留在那边,埋骨于阳春关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第858章 慕容峥双拳握紧,顿时知道这疯女人已经有所行动,可她既然能当着自己的面说出口便是料准了自己此刻出手也来不及。 他打消了回头质问或是惩罚的念头,快步出了她的宫,回到养心殿就马上将身侧保护的暗卫唤了出来。 “你们速去阳春关护住敏妃周全,不得有误。” 这支暗卫本来是贴身保护历代君王的,但他此刻顾不了那么多,宫中倒没什么威胁,反而是慕容云雪往外伸手,让他又是烦心,又是忧虑。 身边的力量与其放着,不如拿去解决紧要的事。 还不知慕容云雪是何时派出的杀手,如今又到了何处,暗卫们只得以最快的速度往阳春关赶去。 宫外的冯家也听说了此事,他们晓得冯溪薛和姜暄和是在一块的,也赶紧派了人去协助保护。 一来是为了自家女儿,二来也是为了向慕容峥示好。 他们冯家手握兵权,实在不能不谨慎,如今有大好的机会能和慕容峥站在一处,自然要抓住。 裘国那边,拓跋炎已经听闻阳春关在姜暄和和冯溪薛治理下欣欣向荣的消息,嘴角微弯,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摩挲起了手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挣扎的动静让他转身,看着身后被钳住双手的弟弟,笑着问他,“难不成,这就是你对姜暄和念念不忘的缘由?这些事看下来,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既然你等了那么久也不能和她相见,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也好让你们早日团聚。” 拓跋扈迅速挣扎起来,怒目圆睁地盯着他,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得话,只能呜呜地喊出声。 拓跋炎懒得听他说什么狠话,反正人都被自己抓到了,当个诱饵也是不委屈他。 想来不日姜暄和就要启程来日曜城,然后一路前往国都,他甚至都不必在沿路设下天罗地网,只需要在日耀城的关口守着,便能等到这位贵客。 其实拓跋炎所料不错,姜暄和在休整好城中事物之后,便和冯溪薛一起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不过不同的是,自己一去短时间内就不回了,而冯溪薛待救回姜新楣之后还要返回阳春关,故而她准备的东西更轻便些。 等到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她们相拥而眠却迟迟听不到对方平静的呼吸声,一睁眼四目相对,才发现都是心中有事睡不着觉的,索性坐起来聊聊天。 “姐姐,你说他会没事吗?我都有十几日没收到他的消息了。” 姜暄和点头,“我也是,但你也别担心,他身份摆在那,别说我们的人了,裘国人也晓得姜家在大周的分量,不敢随意得罪的。且若是他们先做了什么,便给了我们这边开战的理由。若只是一城之主,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除非……” 她话没说完,眉头之间已经为这个“除非”凝聚起浓浓的忧色。 冯溪薛闻言也心里咯噔一下,想到了某种不得不考虑的可能。 “听闻裘国的皇上也在这边关附近,不知可是真的,若是他在,又想开战的话……”冯溪薛说了一半也不敢说下去。 二人一时无话,还是姜暄和强打着精神对她安抚笑道,“不必担心,你也别把我二哥想得那般无用,他可不是任人欺凌的人,既然敢孤身前往异国他乡,还是有些本事的。再说暗哨那边也会将他护好,不会让他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第859章 而后这话便像是安慰自己的了,“说到底他还是丞相府的公子,就如你是冯家小姐,也不会亲自去做那砌墙的活。” 这话给冯溪薛逗笑了,她又打听了一些暗哨那边的事情才安心睡下。 次日,二人挑了两匹上好的马,便奔驰着出了城,水和食物都带了十足的量。 阳春关和日耀城之间的一片漠地,之前可是发生过刺杀的,有了那次姜暄和就吸取了教训,带了大批的人马和武器,生怕再遇到那样的情形却不敌对方。 好在一路顺畅,很快一行人便到达日耀城,且声势浩大引人注目。 过关后找的也是当地最大的客栈才安顿下来,如此张扬是生怕日耀城的掌权者不晓得他们来,也是为了直截了当的谈判,若姜新楣真在他们手上,如此也好提醒他们到了交换的时刻了。 按理说第一次来日耀城便应该去暗哨看看,而后去探望东道主,但姜暄和没有选择出门,而是就在客栈歇息。 她也劝冯溪薛稍安勿躁,“你得相信,若是急着找我们做交易的人,肯定会自己找上门来,若是不急便是还没有到时候,或是要试探我们底线如何。退一万步,他们总不至于只为了一个丞相公子的命费那么多功夫,无非是要和我交换,或者说跟皇上交换。” 冯溪薛晓得她说得在理,若是抓走了姜新楣,那人肯定比自己更知道他的利用价值在于姜暄和,故而姜暄和来了他就有希望能从交易中脱身。 既然如此还是好生休养,于是来日耀城第一日便忧心忡忡地过了。 姜暄和和冯溪薛在下面人打点好后又细细查问了一番,总算有了安生的环境,毕竟少说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可不能不费心一些。 等到第二日,冯溪薛便迫不及待拉着姜暄和去暗哨接头的地方。 从外面看是是一处不起眼的当铺,明面上是由裘国本地人经营的,但她们来之后,柜台后的掌柜便认出了人,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可还是耐心等她们靠近。 “二位可有什么要当的?” 姜暄和不由分说拿出慕容峥的玉牌,便很快让那掌柜不动声色点头,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示意她们到旁边的内室叙话。 至于他自己,还站在柜台后面,一只手却放在桌子下面,不知按了什么还是拧了什么,让她们进去之后便听到机关开合的动静,也瞧见里头是别有洞天。 这里头并不是普通的会客室,而是格外精美的包厢。 看着墙壁上包了许多华美的锦缎就晓得,若只是一个小小的当铺,实在不值得费这么多功夫。 她们坐下之后便有人上茶,等侍女出去了,姜暄和忍不住伸手敲敲墙面,的确有些不一样,她笑得了然,对冯溪薛说,“这里说话外头极大可能是听不见的,不过还不知是谁来接应我们。” 等人来后她们便放松了不少,因是陈大人带着他熟悉的严肃脸孔出现在门口,待门关上后,他一张口就说出了二人最关心的也是此行的目的。 “二公子无事,只是暂时在外有任务,这几日回不来。若是你们担心,不妨在客栈多住些时候,等到他一回来,我便传信让你们过来团聚。” 第860章 姜暄和点头,冯溪薛也大喜过望,“还好没事,多亏大人照拂了。”姜暄和也郑重道谢。 陈大人却摇头,说只是份内之事,他又问起旁的,“二位来此地要逗留多久?” 冯溪薛很轻快回道,“我找到人了就回去,等见过一面,第二日我便启程回阳春关,那边事情也多了。” 但轮到姜暄和时她却没个准话,只道,“这事你且不必担心,我跟皇上都说过的,只是以后少不得要同你们联络,可有什么法子传消息或是就来此处?你们会一直在这吗?这地方不错,我也熟路,你在这我也好有个地方可以找人。” 陈大人犹豫半晌还是点了点头,“既然皇上都首肯了,在下不敢有异议,若是有什么需要打听或是需要人手的,娘娘尽管到此处来,只要娘娘亲自来便可。” 姜暄和笑着颔首,看来她这张脸才是最大的招牌。 午后用过饭,姜暄和带着冯溪薛在城中四处转了转,一面觉得这里不比阳春关差,一面又觉得,虽然民风不同,但百姓们安居乐业时,脸上那种满足和幸福的神态都是大差不差的。 第二日姜暄和便准备去看看拓跋扈如何了,这么些天都没得到他的消息,想必是不愿打扰自己,可自己来了他的地方其实该去拜访,也算是提前打个照面,往后还要多麻烦他关照。 于是姜暄和和冯溪薛玩了回去路上便买了日耀城当地的特产,准备带过去给他。 与第一日不同,第二日既然是访友便不用带那么多护卫和随从,姜暄和只带了秋叶和熟悉的几个侍女便出发了。 侍卫自然也带了一两个,不过都是撑场面用的,她和拓跋扈相见实在不用太多礼数。 到了那园子门口便有人迎自己进去,还是熟悉的脸孔,却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慌张。 姜暄和并没有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自己突然来到让他们准备不足有些难做,拓跋扈是还跟讲礼数的,她是觉得熟人见面也不必准备什么。 于是姜暄和径直往里走,想着这些时日没见他会不会格外欣喜自己的到来。 但门一开,里头是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姜暄和一个没站稳,便身子往前倾,就这样被这股力道带进了房中。 大白天的,里头也不点灯火,一片黑漆漆却堪堪能看见陈设轮廓,难怪之前拓跋扈在书案上写字都要点上两三盏灯。 这地方是清幽,可此刻对于姜暄和来说便是阴暗,难以逃出去的陷阱。 等她站定了,秋叶已经被拓跋炎拿捏住,就那么提着她的后领跟提着小鸡仔似的,还毫不留情往旁边一摔。 幸好秋叶有些身手不至于伤的太重,只是看着有边胳膊在门框上面擦伤了。 她纵然离门那样近,也再没有力气起身,看来拓跋炎还是伤到她内里了,这她暂且没有对症的药,啧。 姜暄和紧张地看向对方,之前几个照面,拓跋炎并没有表现出如此残暴的一面。 如今一见面便要动手,想来今日是凶多吉少。 这时候姜暄和又开始懊悔为何带不够人,可转念一想,带够了人又如何?有几个人能打过拓跋炎? 事到如今还不如谈谈条件,既然他要把自己抓过来,肯定是有所求。 于是姜暄和过去把秋叶扶了起来,挡在她面前道,“你想要什么?直接说。” 第861章 拓跋炎在打量她,欣赏她着急忙乱的动作和神色,也在等她某句话。 好在姜暄和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很快就注意到屋里应该在的人没在,“拓跋扈在哪?他是你亲弟弟,你不至于残杀手吧?” 哪怕是作为朋友她也是要问上几句的,可看见自己话落后拓跋炎竟然笑出了声,姜暄和顿时心里没底。 拓跋炎倒不是笑她,而是得意,他忽然低头,对身侧的桌案下边说道,“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她竟然还想着问一问你,出来看看吧,你等了这些天的人终于来了。” 他踢了一脚,将被五花大绑的拓跋扈从书案下边踢到门边,堪堪和秋叶擦肩而过,这一滚过去差点就要撞上秋叶,让二人都伤得更重,怕不是拓跋炎有意为之。 姜暄和还没扶完秋叶又要赶去扶拓跋扈,让他不至于歪倒,这满屋子里一瞬间全是伤患,姜暄和左支右绌,心下更多了几分恐惧。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就不卖关子了。我之前说的话你可还记得?考虑得如何了?” 姜暄和皱眉,“你到底要做什么?难道你亲弟弟也不放过吗?” 拓跋炎对姜暄和总是拿什么亲弟弟说事的论调很是不屑,他嗤了一声,“你难道就喜欢你那个大哥,还不是弃如敝履,如今却说这些,可笑。废话少说,若是你不肯跟他成亲,我就给他杀了。然后我再让你做别的事,你照做了,我便把你想要的告诉你。” 姜暄和一听顿时有些慌了,忍不住伸手挡在拓跋扈面前,却是杯水车薪。 什么叫直接将他杀了?难不成这人真是冷血到六亲不认吗? 且自己还没有答应他什么,便要这么强买强卖,实在是不讲理,但无奈的是拓跋炎有的是不讲理的实力,姜暄和只能暂避锋芒,试图拖一拖,找找破绽。 “你为何非要我跟他成亲,难不成就没有别的法子将我留在裘国了吗?以你的本事还要卖出去一个弟弟,到底是谁可笑?” 本来是想谈判的,但一出口变成了咄咄逼人,姜暄和自己也后悔不已,好在拓跋炎并没有太生气,反而大笑起来,“你倒是会说话的,但她从前却不是这么伶牙俐齿的。” 很快拓跋炎收了笑意,不再给她拖延的机会,“好了,到底要不要为了你好友的性命,没时间给你再考虑了,若是不跟他成亲,今日此处便是他葬身之处。” 姜暄和几乎是嘶吼起来,“我都已经成过亲了,你还要我怎么成亲,难道我跟他成亲了,你就心满意足了吗?”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拓跋炎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头,“当年你母亲也是这般倔强,后来不还是……” 他故意将话说半截,吊着姜暄和的胃口,但姜暄和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她已经摸清楚了一些事情,知道这人就是恶趣味,也喜欢戏弄别人,但如今既然不急着下杀手,便留了时间给自己照顾这些伤患。 哪怕救好了一个都是一线生机,总不能凭自己两条腿去逃出生天吧。 姜暄和不答他的话,也不受他的诱使,很快从包里掏出常备着的伤药,给秋叶和拓跋扈涂上,又紧急包扎好。 做好这些之后才起身面对拓跋炎,斩钉截铁道,“不管你想如何,我今日都要带他们走。若是你要出手的话,尽管下杀手,今日谁死在这里都会让大周发兵,你若是不怕血流成河,便尽管来吧。” 第862章 来时才看了不久日耀城的欣欣向荣之景,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不可能对这些无动于衷,且他身为一国君主,总不能任性至此。 姜暄和堵就赌他的软肋,赌他被裘国其他的势力所牵制着,只是自己不知具体情况而已。 从大周来看,一国朝堂不可能只有皇帝一人,其他的家族或是大臣总会让身为帝王之人有所顾虑。 纵然今日他是独自一人前来,却也没有弄得正大光明,可见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或许要是真的暴露在明面上,还闹得特别僵,甚至弄出人命,就算是他也不好交代。 而且,哪怕他实力再超凡,也抵不过千军万马,姜暄和心下有了底,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终于稳定下心神,“我的话你想好了吗?到底让不让开?还是你想开战?” 谁知拓跋炎竟然抚掌,眼中也露出欣赏的光芒来,“好,好,不愧是她的女儿,到底有些胆色,不过我的话也做不得假,还是一样,你今日不愿跟他成亲,我便要了他的性命。太阳落山之前,你必得给我一个答复,不然连你这侍女我也一起带走,生死不论。” 太阳下山!姜暄和马上转身看了一眼窗外,日头已经逐渐西沉,怕是过不了一个时辰便要彻底落到看不见的地方去。 自己的时间实在不多,如今算也能威胁对方,但说到底更有实力的还是拓跋炎,她真算是束手无策了。 说到底也不可能真的送命去给两国开战当借口,为今之计只拖延是没用了,得想想其他的法子。 那日头西沉的速度在她焦急时似乎格外的快,不多时就从山顶落到山腰处,眼看着马上要沉底,而拓跋炎的神情也渐渐变得不耐烦。 这虽不知是不是诈自己的,但姜暄和总不能拿人命去赌。 她心头像野草惹了火似的,愈发焦躁,却没什么旁的办法。 就算答应成亲又如何呢?难不成成了亲之后就能全身而退了吗? 说到底只不过是拓跋炎的恶趣味罢了,他就是想逼自己低头,成亲或是做其他折辱自己的事都并没有分别。 若是自己在这上头掉以轻心,随意应了他,怕是以后还有的是磋磨在等着,姜暄和有一种预感,就算此刻服软答应了,自己身侧两条岌岌可危的人命也不能就此全身而退. 还得想到牵制他的法子。 日落,对了!日落,她走之前跟冯溪薛说过,若是日落之前自己还不回去,就让她搬救兵。 或许以冯溪薛的急性子,等不到日落就会有所行动,那么就只需要拖着,拖到人来即可。 虽然是老生常谈的法子,但在自己力有不逮时,寄希望于亲密可靠的同伴无疑是最派得上用场的。 姜暄和脸上焦急慌张的神情突然就化作虚无,让拓跋炎看了忍不住皱起眉头,很快猜到她在想什么,“你在等谁?如今还有谁能救你,你不会再指望冯家那小丫头吧?她能带来多少人?还是你觉得带几个人来就能与我相抗衡?” 姜暄和被他看破也不慌不忙,拓跋炎若是真的稳如泰山,便不用说这么多话,如今无非是觉得事情要有变故了才开始唠叨。 既然不着急,姜暄和干脆坐在两个伤员旁边,摆出老僧入定的神态来,就那样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就能见分晓,她也想知道拓跋炎到底会不会下杀手。 第863章 似乎从此刻开始,攻守易形,不耐烦和该着急的人从姜暄和变到了拓跋炎,但他那一身本事也不是摆着看的,拓跋炎很快一掌打出去,让拓跋扈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看到这里,姜暄和再没法淡定下来,这可不像是寻常的受伤,难怪之前他不讲话,敢情是已经中毒。 姜暄和不可置信地看着拓跋炎,“你真是失心疯了,给他下毒,你不晓得他体内——” 对啊,他体内有蛊虫,是如何中毒的?想必这样的事也只有拓跋炎能够办到,他们有着同样的血脉,却同室操戈到了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胆寒,心惊。 对自己的亲人兄弟尚且如此,姜暄和再也不敢赌他能对自己有几分宽容,哪怕是因为那未曾谋面的娘亲。 摸索了两下,自己口袋里还有几颗寻常所用的解毒丹,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就塞到拓跋扈嘴里,期望能有点作用。 药是塞进去了,人却迟迟没有醒转,看来还是药力不够,姜暄和挫败地叹口气,牙咬得都酸了,她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敢想,突然抬起头,半是怀疑半是质问,“你跟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何要在知道我是她女儿之后百般刁难?难不成,你曾经败在她手里过?” 这话刚落,拓跋炎脸上悠哉的笑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拿看死人的表情看着姜暄和,声音也再没有笑意,而是冰寒的,“你的确是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怎么,你已经知道她在裘国做了些什么事?” 他每说一句就走近一步,不光是心理攻势,还有身体上的压迫感,让姜暄和如临大敌却又无处可退。 身后便是大门,但她知道,就算出去也跑不了多远,又是无寸铁的三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甚至姜暄和都不敢越过这门槛一步,怕触怒到拓跋炎,便会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脑海里天人交战许久,姜暄和想,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干脆梗着脖子就这么盯着他逐渐放大了的脸。 在他的眼中虽然找不到什么试探,却也看不到多强硬的意思,似乎……似乎还是为了吓唬自己? 且想想方才他为了那话的反应,由此似乎可以猜出一些,比方说娘亲和他的关系并不是不死不休的那种。 姜暄和思绪飞速划过每种可能,想到他说的成亲,这是不是也有另外的含义? 很快姜暄和就不再想这事,因为她坐在地上已经感受到震动,是救兵吗? “你是不是在想你的援兵快到了?无妨,来多少人,我都照杀不误。你最好看看自己还有多长时间。” 他看向姜暄和身后的山头,太阳已经只剩一个发光的余晖了,都看不清形状。 他低头,看见姜暄和连脑袋都不偏,像是笃定了自己不会下杀手。 “既然你不信邪……”拓跋炎手中开始蓄势,即将夺命一掌挥出之际,被外头射来的一只长箭擦了手腕,竟然渗出血来。 也因此他攻势被化解,手也歪到一边,姜暄和看他眼中是不可置信,紧接着是若有实质的杀意。 “什么人?” 这话自然不必他亲自说,而是一直不远不近看着这院落的士兵,姜暄和在被抓住之后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不过最大的威胁一直是眼前这位,就没花心思去想其他人。 那箭射出来后似乎就没了声息,但的确把拓跋炎的心神给吸引去了,当世能跟他对手过招的人少之又少,更别说在他满腔战意时能伤到他的。 第864章 就算是暗中下手也不容小觑,这下拓跋炎的注意和敌意都被这箭的主人给吸引去了。 姜暄和看他逡巡着自己身后的目光危险更甚从前,忍不住想这施以援手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何人鬼鬼祟祟?若想救人,不如现身正面一战。“拓跋炎自信无人是他敌手,纵然这幕后之人能伤到自己,却也是侥幸而已。 也因为这一箭,他此刻对姜暄和的刁难意愿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反而一心想知道这鬼鬼祟祟的到底是什么人。 他越是找不到这人就越在心里积累恨意,到最后非要把这人的皮扒下来泄愤不可。 但一箭之后再没有旁的动静,他等了许久,等他火气都消了,才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姜暄和,“怎么样?太阳下山了,想好了没有?” 他的手上又在蓄势,似乎只要姜暄和说声不愿意,他就真的要了弟弟的命。 如今姜暄和不敢肯定他会不会下杀手,援军也没到,便想着要不暂且服软也好,反正拓跋扈也知道自己这是权宜之计,跟阿峥那边多费一些笔墨解释便是了。 她正要开口答应时,窗外又是一箭射过来。 这回拓跋炎留了心眼防备,甚至一伸手就稳稳抓到了那射往自己眉心的箭,其中功力不可谓深厚。 这回他成竹在胸,晓得那人到底在何处了,虽然两次箭来的方向并不是一样,但射箭之人的手法和力度,包括这喜欢偷袭的作风,他都清楚了,也忍无可忍。 令手下把三人看好之后,拓跋炎便匆匆飞身出去,毕竟姜暄和还可以再抓,但这个人若是跑掉了,实力又不弱于自己太多,他还不知要花多久时间才能把人找到抓住。 前脚拓跋炎刚出去,后脚姜暄和就顶着一众守卫的目光把秋叶给扶起来,让她和自己齐心协力把拓跋扈给搀扶起来。 如此就想要走,并不是现实的事,但姜暄和自信那人射箭肯定是为了救自己,不然还能是何种解释?就当她是对自己的气运有十足自信吧。 姜暄和要走守卫便要拦,对拓跋炎的话他们是不敢有违的,不过就刚才那一番拉扯下来,他们也不敢对姜暄和真的下重手。 若是伤到了她,只怕要受处置的还不知道是谁。 也正是看出了他们的犹豫,姜暄和秋叶搀扶着拓跋扈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虽然还是在被刀剑相向地威胁着,但拓跋炎离开后,二人眼中丝毫恐惧都没有了。 一直走到了离门口大约八、九步,突然从屋后射出数十只箭,一瞬就将那些威胁他们的人全部一箭毙命。 看得姜暄和目瞪口呆,她甚至第一时间有一股冲动,想去看看到底是哪来的神箭手,但逃命要紧,她抓紧这个机会,提起吃奶的劲往外走,生怕拓跋炎回来了。 她往外头走,跌跌撞撞的,但好在太阳落下去的方向便是她要回去的方向,就这么沿着一路过去,还要瞻前顾后。 不过刚走出去没多久,眼看着马上要到日耀城最边上的集市了,她后领子突然一紧被人提了起来,丢回去。 “你这身子骨真是不行,给你这么长时间都没跑出去多远,我都找到人了你还没逃走。既然走不掉就安心待在我手里,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第865章 拓跋炎笑眯眯看着她,警告了一句后又抓着她胳臂往回走。 还真别说,姜暄和也这么想,若是自己有些功夫,此刻恐怕早跑出二里地去了,还用得着跟拓跋炎在这儿虚与委蛇。 既然被抓住了,她也认命似的,低头不语,不过二人往回走到院子里时,却碰到一人持长剑等在门口,手上的剑已经蓄势待发。 姜暄和顿时来了力气,没想到流云竟会在这,她的救兵这不就来了吗。 流云一步步逼近,眼中似乎没有姜暄和只有拓跋炎,他的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拓跋炎皱着眉看眼前这个人,自己并没有多少印象,甚至根本不熟悉,但他带着敌意,如此,他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是手中还有个人质,这样打起来多有不便,拓跋炎很快主动出手,但流云攻势更狠更快,逼得拓跋炎不得不把剑一横,挡在面前才堪堪护住了心脉,但他的脚步也控制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多。 如此棘手的对手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等对方再次进攻,拓跋炎就微微红了眼,率先发起攻势。 他兴致被挑起来了,难得有自己堪堪招架的人,这样的实力可是难寻,若不是姜暄和碍事,他肯定能痛痛快快打一场。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做的,手中剑直直往对方面门上刺,丝毫不留手。 这就苦了他手里的姜暄和,被这么抓着突然急速往前,整个人都晕了。 好在他们打得是刀光剑影,让人眼花缭乱,自己竟然也没被刺伤,最多只是她身上的衣服破了几道口子,人暂且还无事。 但很快流云的架势便凶狠了起来,就连姜暄和还在拓跋炎手里都不顾似的,避开一次凌厉剑锋后,拓跋炎看了一眼姜暄和。 “到底是不是来救你的?不管如何,朕不能受伤,只能你多担待了。”不等姜暄和回答,拓跋炎紧接着再次摆起架势进攻。 这回他也再没有顾忌,不像之前那样还担心是否受伤,如今只要对方再攻过来,他直接能让姜暄和去挡那剑即可。 三番两次的,流云因为攻势被轻易化解,又几乎不能抵挡住拓跋炎的攻势,很快落了下风,姜暄和也被颠得快要吐出来。 她什么话都说不上,甚至都无法挣扎,好不容易看清面前,就看见流云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划破的衣裳露出鲜红的皮肉,都在往下淌血。 拓跋炎也受了伤,只是她看不完全,只知道他呼吸极其快,且粗重,身边的血腥味很浓,显然对战流云也不是毫无压力。 但如果是继续这样,流云因为对自己有所有所顾忌,那落败只是早晚的事,到时他们俩的性命都难保。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放手一搏,可自己如今动弹不得,也不能做什么,只好拿眼神拼命给流云暗示,叫他知道不必再顾及自己,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得懂。 二人目光对上时,拓跋炎就有所感觉,赶紧把姜暄和往自己身后一藏。 “你们俩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还打不打?” 流云一贯是不爱讲话的,但此刻却罕见的应了一声“继续。” 姜暄和眼睛一闭,下一刻果然又感到天旋地转,他们打的难分难舍,自己也就被带着晃荡不休,好在这一回她多少适应了,便能看清眼前是什么状况。 第866章 拓跋炎仍然大开大合地进攻,但这次流云不但招架住了,还很快反攻,对此拓跋炎还是把她推出去挡箭,好在这回流云不再犹豫,攻势丝毫不减缓地往这边刺来。 拓跋炎一看不对劲,赶紧后退,连带着把姜暄和也往旁边一丢,恼恨看着流云,“你还真是丝毫不怜香惜玉,难不成你不是来救她的?” 他没想到流云如此果决,话都没说一句,一剑刺不中便飞身过来要再刺一剑。 不过这回不是对着姜暄和,而是针对拓跋炎,仿佛他真是来寻仇的。 拓跋炎不敢掉以轻心,连忙集中精力应对,但这回流云的力量似乎大了许多,就好像他之前都是藏拙一般。 意识到这一点让拓跋炎有些恼怒,难不成自己之前全力招架的竟只是别人七八分的实力吗? 想到这他连带着对自己实力有些不自信了,便更加聚精会神地去战斗。 只是如此一来,他分在姜暄和身上的心神就少了许多,等到他被流云逼着打进了屋内之后,外头的姜暄和便彻底无人看顾了。 她起身,扶着身旁的树干试图站稳,却是徒劳,脑袋不清醒时实在是无法做旁的,逃跑更不必说了,之前试着逃跑就被抓回来了,她不敢再挑战拓跋炎的耐心。 流云能不能打赢还是未知数,还不如就在外面等,等他们打出一个结果来。 那屋子里快要把顶掀翻了的动静,让她实在心头难安,但眼下要说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无非是再叫几个能出手的人进来加入战局。 一时间她能想到的只有那些射箭的人,不过打到现在他们似乎只出手了前头几次,后面就再没有动静了。 那这些人和流云是什么关系呢?还是说他们只是碰巧遇到? 席地而坐的姜暄和慢慢也想明白了,这会儿还真是得听天由命,她站起来往里头走了几步,却被人拉住。 转头一看,是陌生的面孔,身上的军装似乎也不是大周所有。 今日所经历的事已经够多了,她不再有什么剧烈的情绪,反而面色平静,淡定地问道,“你们是何人?” 被问起身份,背后背着弓箭的男子带了几分恭敬道,“姜小姐,我们是裘国神策营的。里头跟皇上打起来那位已经告诉我们事情原委,我们此行便是要带你离开,你不必害怕。” 话虽如此,他也实在看不出姜暄和脸上有任何害怕的神色,反而是有些麻木,也许是经历得太多了,反而对什么场面都能淡定自若。 如此也好,省了他们安抚解释的功夫,要带人走时,姜暄和却摆手拒绝,看向战况激烈的院内,“流云还在里头,我得等他一起走,免得把我救下了,他自己却折在里面,这可不行。” 这是肺腑之言,他们好不容易相见,自然要同进退,姜暄和看向男子,“你们若是能出手帮我,不妨再帮他些许,刚才那几箭射得实在是神乎奇迹。若是你们肯出手,一定能让他快些结束这一战。” 姜暄和虽然不清楚他们所说的事情原委到底是指自己的身世还是其她,但既然他们会对拓跋炎出手,那就证明有可能帮流云,如此就不能不一试。 等她说完这话之后,他们的表情都有些犹豫。 第867章 “这并非我们不想出手,而是他们打的难分难舍,若是我们贸然射箭,实在不知会伤到哪一方,不如静观其变。” 这也有理,“也好。”姜暄和点头,“那咱们就在外头守着等他们,等里面见分晓。“ 暗哨里,冯溪薛今日是没有和姜暄和同去的,她等了一整天都没等到姜暄和回来,坐立不安,想找人去救她却难以开口。 要怎么说呢?难不成说她们大周的敏妃娘娘跟敌国的皇子认识?这样一来还有谁肯救她,不把她当做什么通敌叛国之人就不错了。 这事原本只有秋叶晓得,之后她为救人情急之下问了,也晓得了,但终究算私隐不能随便为外人道。 可是性命攸关,冯溪薛知道自己实在没法一个人去,便只能找了最信得过的陈大人。 “姐姐她一天都不见人了,我知道她去了哪,但我现在没法说。你能不能随我一起去将她救回来?” 陈大人纳闷了,“你怎么就知道她出事了呢?” “这……这个也没法说。”冯溪薛急得要冒火,看她这样子,陈大人也不疑有他,反正皇上信得过敏妃,自己就信得过。 “那你等等,我去找些人来,咱们骑马去快些。” 冯溪薛大喜,“好!多谢多谢,那你赶紧去,我在这等着。” 一群人甚至还穿戴了战斗时的装备,不过走到一半便遇到了姜暄和,还有她身旁一个不怎么眼熟的人,看着像护卫。 那人身上都是血,手中还拿着剑,就这样走在姜暄和身边,二人的距离让冯溪薛知道姜暄和是信任他的,也就是自己人。 她下马急匆匆跑上去,“姐姐你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久不回来,我真怕……” “没事没事,都回去吧,遇到点意外,但有这位把我救下了,如今一切都好。”” 姜暄和很快把事情带过,显然不能被这么多人知道,冯溪薛越发觉得自己谨慎些是对的。 而且姜暄和都这么说了,冯溪薛和陈大人也不再多问,回到暗哨之后,陈大人突然得了一个好消息,急匆匆过来和她们说,“二公子两日之后便能回来了,你们若是不急便等到那时候,便可以跟他见面。“ 冯溪薛一看又有好消息,马上应道,“这是自然,就等着他呢。不过姐姐你还是先去休息吧,什么事都没有你身子重要。” 姜暄和点头,很快离开,背影看着都有些脆弱。 冯溪薛看得出姜暄和已经分外劳累,且她不说在那边遇了什么,便是不好当着陈大人的面说。 说起来她自己并不是十分想打听这种私隐,还不如就让她好好休息,整理好心绪。 晚间,姜暄和却迟迟没睡,她敲了流云的房门,问他,“可方便吗?有些话想说。” “你进来吧。” 流云说完,姜暄和进来,看他还在擦拭自己的佩剑,但他身上的伤早就已经包扎好了,手法娴熟,只是露在外头的绷带,让人看了还是有些心里发疼。 尤其是姜暄和,她是亲眼看着那剑刃如何砍在流云身上的。 “你身上伤如何?”她坐下,先问了无关痛痒的。 “都还好,不要紧,你要问什么?” 其实流云以为姜暄和要问秦雪尧的事,但姜暄和还没有想到那去,她只是关心那院子里到底是打成什么样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你跟他打那么久也分不出个胜负来,怎么突然就能相安无事地出来,还能把我带走?是不是跟她做了什么交易?若是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第868章 姜暄和很是着急,她觉得流云跟拓跋炎打得不相上下已经是不容易了,如果说想完全压着拓跋炎一头,这世间恐怕无人能做到。 故而,当流云无事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姜暄和简直是目瞪口呆,直到路上遇到冯溪薛时还没缓过神来。 如今睡不着也是因为这事想不清楚才来问个究竟。 “并没有什么交易,只是他不愿意再打,分不出胜负。外头又是他自己人,怕有威胁。我答应不会再联络他们,他就停手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姜暄和这才想起来,还有外面那些陪她等着流云的弓箭手,他们的确是裘国人,但为何会同拓跋炎反戈相向呢? 姜暄对他的答案并不十分满意,显然说的太少,而他消失杳无音信的时间太长,对不上。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的,我想知道你之前去裘国那么久,都遇到了一些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姜暄和顿了顿才补充道,“如果你想说的话。” 流云对她可谓是知无不言,很快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应该同你说了,已经知道你身份的事,其实是为了你的身份才会出手相助,此前也多亏了他们才能拖住拓跋炎。你只要知道他们对你无害就是了。” 真的无害吗?姜暄和的神色明显是不相信的。 “神策营?似乎没有听说过,不过他们若是肯帮忙,那再好不过。” 姜暄和点头之后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虑,“你说他们知道我的身份,这是怎么说?” 流云想了想道,“机缘巧合下知道的,这一时半会也不好说,个中缘由有些复杂,你今晚先好好休息,待我明日同你细细解释。” 姜暄和一想也是,这么长时间经历的事情肯定不少,就是要说也得整理一阵子,她索性先告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我昨日见你受伤了,可需要些伤药?” 流云摇头,“我有,你放心去睡吧。”姜暄和这才离开。 她一回去又看到冯溪薛等在房间门口,“这是怎么了?睡不着?” 冯溪薛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姜暄和将她迎进去,二人对着坐在桌前,她倒了热水递过去,“若是还在为白日的事情担心便去睡吧,我没事的,或是你想同我一块睡也行,我这有的是被褥。” “不是,我是担心你身边的护卫去了一趟裘国,还把裘国人都带来了,他们已经知道你是敏妃,我怎么想都不觉得是好事,你不是还要去裘国吗?要是行踪被他们透露怎么办?要是他们有一天不再向着你怎么办?” 姜暄和本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冯溪薛说的也有理,即便他们此刻的善意是为了自己娘亲,但到底隔了一代,他们又受拓跋炎所管辖。 所幸此刻她人还在边境并没有深、入到裘国境内去,若是以后真的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又被他们拿捏住了这身份,这要如何才能保证自己安然无恙呢? 说到底,最可靠的人永远是自己,姜暄和深信这一点,对冯溪薛的话也逐渐认真起来。 看她深思,冯溪薛便知道自己担心的不无道理,姜暄和自己也是犹疑的。 她继续道,“之前那个皇子还是什么的,他似乎也保不住你,今日、你有事他怎么没出现?” 她说的是拓跋扈,但拓跋扈已经被抓住了,自然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第869章 不过冯溪薛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姜暄和苦笑一声,“他遇事外出了,不晓得我的消息,我去也扑了个空,反而被有心人抓到,到底是我想的不周到了,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明日咱们再好好合计。” 冯溪薛本想一起睡,但两个人都有心事,若是凑在一块恐怕还是有说不完的话,今晚还不知道要到几更天才能睡着,她索性离开让姜暄和好好休息。 次日,姜暄和将流云和冯溪薛都请到阳春关新开的茶楼里,以便好好说一说昨日那些未尽的话。 “云叔你先说吧,那神策营到底是怎么联络上的?他们又是如何知道我身份……以及,他们到底知道多少。” 最后一句是姜暄和看了一眼冯溪薛才说的,其实她的身份也不只是后宫妃嫔这么简单,若是事关裘国就还有她娘亲那一层。 这些事除了她和流云,其他人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故而她此刻还是有些后悔将人聚在一起,有些话是嫂嫂不好听去的。 不出所料,流云闻言也看了一眼冯溪薛,他很快明白姜暄和的顾虑,晓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我去到裘国皇宫内不就遇到了一个侍女,本是想威胁她带路,但不知怎的她发现了我这配剑的来历,便晓得了……晓得了我与你有关系。” 晓得了什么他不说完,因为这事关姜暄和的娘亲,在冯溪薛面前是不好出口的,但姜暄和一听便知,她点头让流云继续。 “然后她便很是配合地告诉我裘国宫内如今的形势,包括哪些人可以为我所驱使,之后要出宫,实在不能不接触神策营,这才和盘托出。好歹他们也并无恶意,不止很快将我送出宫,还嘱咐我要将你的秘密守口如瓶。” 冯溪薛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但并不在意,反而是后头的话听得半信半疑的。 裘国的人真会对他们这么好么?她是没见过。 她和姜暄和关系向来好,此刻也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为何他们知道是姐姐的人之后就能行方便?姐姐,你不是一直在京城长大的吗?为何会与裘国有联系?” 是了,给她问到最关键的地方去了。 姜暄和想了想还是打算相信冯溪薛,且这事只要有心人想知道,打听打听就能晓得那些传言,实在算不得秘密。 “你有所不知,这是我娘亲的缘故。她之前还在时,在裘国内做了些生意,结识了不少达官显贵,如今凭着她的面子我也能借势一二。” “原来如此。”冯溪薛明白了,算揭过了这话题。 姜暄和想到神策营那出神入化的箭术,再加上相救的义举,心有感佩,再一想却不太明白他们为何要到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日耀城来。 她想尽快了解清楚这刚加入的盟友,便继续追问流云,“那他们来是为何?是因为你吗?” “也不全是。”流云想想还是无奈道,“彼时我说回去是来接你,也许是提到你也要来,他们便要跟来,实在是无法劝退。好在见到你了还碰巧救下你。” 冯溪薛在一旁听着,觉得费解,真有人能有这么大面子?如此作为看着倒不只是有些交情,反而有点仰慕的意思在,不然怎么解释这追随一般的举动。 但她又想到姜暄和是这样一位不世出的人物,她的娘亲若是有些非凡之能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她无缘得见罢了。 第870章 冯溪薛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没得到解答,她趁着流云说话的空档抢了一句,“那他们到底是忠于裘国的皇帝还是如何?若有一天姐姐你和他们的皇帝起了争执,他们会帮谁?” 其实若是一般人处在这事当中,这样的问题是根本不会被提到面上说的,但以姜暄和这样的身份,她平日里要接触的人物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如今看她娘亲也不是一般人,所以得罪皇帝这种事不能不提前考虑。 冯溪薛本意其实是想说神策营目前还可信,但不能不为未来考虑。 看二人都没开口有些忧虑,她便继续道,“眼下他是肯帮咱们,可万一有一天受军令所迫,或是裘国的皇帝下一道圣旨让他们抓住你,那可如何是好呢。那时候她们都知道你了。” “对,嫂嫂说的有理,所以我此去会避人耳目,不会轻易出面在人前。而且我要做的事情的确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就算他们知道我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找我,如此你可放心一二了。”姜暄和记在心里,同时也安抚她。 流云看过去,“其实你不必如此谨慎,我此去裘国还得了一些机缘,昨日已经能跟他打得平分秋色了,要护住你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本来想说拓跋炎的名字,但一看冯溪薛在场又咽了回去,只留下不明不白的话,这顾虑的是若让身处事情之外的冯溪薛知道了,只会徒然担心,只要姜暄和能听明白就好。 这话的确有些定心丸的效用,姜暄和放心,冯溪薛也少了不少忧色。 桌上的茶冒出袅袅的烟气,幽香也弥漫在室内,让三人的心绪都不自觉平静下来。 “这茶倒是好,似乎是京城送来的。”姜暄和浅浅抿了一口,露出怀念的神色。 冯溪薛也赞不绝口,不过她不大爱喝茶这种,说是晚上喝了睡不着。 “·今天外头天气也好,若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了,不妨一起下去转转,你们有什么想买的都可以记我账上。” 看得出她是心情不错,不过冯溪薛想得更远些,她一听姜暄和说买东西,就想到了之前提到过的,她娘亲是做生意的,由此便想到了姜暄和若是去了裘国,是否也要做个营生。 于是她走到姜暄和身边挽住她胳膊,“姐姐你不如趁此机会考察考察,看什么店铺做得好,以后在裘国那边也开一个,你就可以当掌柜的,坐着收银子。而且商铺这种地方很好打听消息的,你想知道什么,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有人带着消息和银子送上门来。” 这话说得倒是十分机灵,让流云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同时他猜姜暄和想的应当也差不多,如果是做生意的话,的确可以大隐隐于市,而且如冯溪薛所言,同客人闲聊时带出的蛛丝马迹也可以知道许多,说不定就有她娘亲的事。 只见姜暄和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也顺便看看有什么生意是做得不错的,要是遇到好的直接买下来就事。阳春关如今都是裘国人在经商,也可以多问问他们取取经。” 三人这么晃悠了后半日却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裘国人到底对大周还是有所防备,除了那些招揽客人的漂亮话,其他一概不肯多说,她们也不好多问,一日下来反而是各人手上都提拎了好几个纸包,算是满载而归了。 第871章 接下来便是等着姜新楣回来的那一日了,姜暄和同冯溪薛都早早起来,等着陈大人他们将人迎回来。 等真见到满面沧桑的姜新楣时,她们俩脸上都有些不易察觉的泪意。 姜新楣去了有段时日,整个人迅速消瘦下来,可见的确辛苦,不过一见面他脸上神色除了见到亲友之外的欢喜,却没有多少志得意满的样子,也许是事情不大好做。 冯溪薛冲过去抱着他。姜新楣也搂住对方,轻轻拍了拍又安抚道,“回来了,不用你们再担心了。” 姜暄和也按了按眼角,将人引到会客的茶室去。 “这些时日,二哥可算是风里来雨里去了,我听陈大人说,做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还十分危险,如今回来可想通了?” 姜暄和的意思是想让他不要这么卖命,且他若是做得不顺,大约是才能并不在这上头,之前在阳春关和嫂嫂配合时就十分不错。 “什么想通不想通的,既然我愿意去,便是什么苦都能吃。且我做的这些并不是一无所获,那名单交给你们之后可用到了?我听闻是京城已经换了一次血,大约也不算我白费力气吧。” 姜暄和看他的神色便是已经知道了这名单的来历,虽然是被人利用了去转手这个名单,好交到她和慕容峥手中,但到底也是因为他才能让这份名单引起重视。 “是的确有用。不过你今后是如何打算?还要再回去吗?还是听他的话回京城?” 这个他众人皆知是姜中正,提起这人姜新楣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脸上马上显出疲惫的模样来。 “我才不想回去听他唠叨,在阳春关挺好的,如今小溪也留在阳春关,我便能名正言顺跟她待在一起了。” 他看着冯溪薛的眼里满是暖意,玩笑道,“让城主大人随便给我许个什么官职,我便能日日陪伴在她身边,这样多好,省得在京城里勾心斗角的,又要四处结交各家的公子夫人,笑得我脸都僵了,累得慌。” 说完,他瞧姜暄和,又道,“我看你也是不想回宫的,你肯定能明白我所说是何意。” 姜暄和笑道,“是,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不过留在阳春关的话,还得跟慕容峥说一声,请他正式下一道圣旨才算是名正言顺。你们俩啊,这下可是真不打算分开了。“ 姜暄和很为他们高兴,但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回去并不是厌倦了宫中,毕竟那里还有一位是她朝思暮想之人呢,一想起来也会露出姜新楣那样的笑意。 但这些也不必多解释,他们叙过旧之后便各自回去歇着了,大家都知道,既然姜新楣不打算再回暗哨,那这几日就事最后团聚的时光,他们终点各不相同,不日就要跟陆续陈大人辞行。 稍晚些时,流云又一次来找姜暄和,为的是拓跋扈。 “我突然想起他似乎下落不明,你可要找吗?” 姜暄和摇头,”就是他的家事了,不过拓跋炎当时对我都没忍心下手,总不会对自己亲弟弟如何吧。” 话虽如此,姜暄和还是有些不放心,只是她如今手上所掌握的势力和资源实在不足以深、入虎穴,再担心也只能等一等。 拓跋扈那时候中了什么药的神情还历历在目,姜暄和虽说是他家事,却又不全然安心,若真是紧急要救他出苦海,那自己便不得不将做生意这一桩提上日程,赶紧去办了。 第872章 那日冯溪薛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她的确是打算开个店做个生意的,但究竟开什么店还未定下来。 明日便是姜新楣和冯溪薛要辞行回去阳春关的日子了,她也即将要和他们分别,许多事情似乎在今夜便要落下帷幕,所以也不妨将以后的事情提前想想清楚。 “云叔,你觉得我要是开店,做什么营生好些?我原想的是做珠宝一类的,如此便可以接触一些宫里的人,或是达官显贵。” “可是珠宝这东西,好的总是不容易拿到,便是从京城里运过来也是多有波折,还得费大价钱请人押送。咱们现在手里只有钱,又等不得了多长时间,怕是不好办。” 顿了顿,姜暄和似乎有些线索了,“如果是买现成的铺子呢?好像也不成,那日、你也看到了,这些裘国人对咱们是大有疑心的。要是想做成这桩交易,怕是要被他们提价许多,若是多花钱买了个做不成的生意,我也是不愿意的。” 流云仍然在沉默,他就只听着姜暄和说,因为她有自己的主意,不必自己多言,说不定说着说着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如何做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姜暄和就一拍掌心站了起来,“有了,你不是认识神策营的人吗?让他们去出面买下一间铺子,然后由我们来经营也是一样的。反正我也不亲自坐在柜台后边让人看见我不是裘国人,咱们请个人来打理也不错。” “嗯,那就按你说的办,我明日去联络他们。”流云办事的效率姜暄和一向放心的,她应了一声之后又突然道谢,“多谢云叔为我周全这些,若是我自己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娘亲的消息。” 他闻言心里什么顿了一下,直视姜暄和的神色有些软,其实自己早就把她看作亲生女儿了,听了她如此说,也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之感,“不必如此,你我之间不用说那么多。” “是,我知道。”姜暄和给他倒了一杯茶,二人的眉眼都淹没在氤氲的云雾里,带着暖色。 次日,姜新楣和冯溪薛就要辞行了,陈大人点头,不吝对姜新楣的赞叹,“他这些时日可是事事亲力亲为,干劲不比来了三四年的少,就这么要回去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不过在阳春关护着百姓也好。” 姜新楣被夸还怪不好意思的,反而是冯溪薛大大方方的替他认了,“那咱们这就走了,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聚一聚。” 姜暄和和陈大人送他们俩启程,看到越来越小而模糊的背影时,姜暄和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涌了上来。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就算他们此刻离得不算太远,可终究不能日日都见到了。 说舍不得却又太过煽情,于是她只是在临行前抱了他们一人一下,嘱咐了几句家常话,就没有其他的了,此刻想想还是有些后悔,该多说几句的,可是说什么呢,越说恐怕越舍不得他们离开吧。 天色正好,风也不大,正是行路的好时候,直到看不见人了,姜暄和才收回视线,对陈大人道,“我不日也要辞去。往后若有什么有求于大人的,还望大人施以援手。” 陈大人马上躬身拱手,“不敢不敢,这是当然的,娘娘若是有事要办,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873章 慕容峥那边也快马加鞭得到了冯溪薛最终决定要留下来的消息,与此同时还有姜中正家中二公子也一并留在那里的消息。 看到这折子时,慕容峥笑得合不拢嘴,郑槐还是头一次看他如此情绪外露,忍不住问道,“皇上,这是什么喜事,也给奴才说说?” 慕容峥马上将折子收了回去,正经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寻常的消息。” 郑槐本来也就是凑趣这么一说,一停这个语气便知道,多半跟姜暄和有关系了。 他也不再多问,而是说了些漂亮话,慕容峥却让他别贫嘴,将丞相叫过来,“记得,不要提朕方才的样子,免得让这个老狐狸猜到什么了。哼,有了这消息还不得给他气一壶的。” 郑槐应了赶紧出宫,往丞相府中去宣旨,但他走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不对的,丞相如今不是中毒在家养病吗?眼睛都没睁开呢,怎么就能入宫? 难不成是皇上记错了?郑槐回头看了一眼,实在是挪不动脚步不敢回头去问,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怎能有疑心? 既然圣旨是让丞相入宫,那自己照着读一遍就是。 郑槐想得也没错,姜中正府里这几天的确人心惶惶的,为的是管家那里出了传言,说厨房里新来的一个厨子是别家派来的眼线,被他惩处之后赶了出去。 不止这一桩,此后管家对府里下人都严厉了许多,动辄打骂,眼下人人自危,生怕被怀疑了要遭鞭子。 而传言中的声色俱厉管家此刻正在书房的床榻前,着急上火地哀求他家老爷,赶紧下床做正事。 “我的老爷啊,您要病到什么时候?这朝您都不上了吗?眼下皇上看也看过了,公主那边也再也不敢有所动作,还又什么不放心的?要是再这么睡下去,怕是要出事啊!” 管家这么说倒不是眼界深远,而是他实在管不住这偌大一个丞相府,之前还无事,如今因为姜中正中了毒,哪哪都人心惶惶,乱子越来越多。 原先是姜中正日理万机,如今他一个管家也尝了尝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老爷你别看这屋子里安逸,外头可是乱成一锅粥了。这隔三差五就有什么带了金银出逃的,更有甚者,还把咱们府中消息带去别人家中的,这叫我怎么管才好?” 郑槐闯进去时,只在床边看到管家搓着手立着,那床上已经放下了帘子遮住了后面的人,虽然往常也是这样的陈设,但今日郑槐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还没开口,管家就着急地解释道,“公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老爷还中毒卧病在床,如何能起身接旨?” 郑槐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只管宣旨,可不管旁的那么多。 从手中掏出那明黄色的绢书来,郑槐看一眼就念,“丞相接旨——” 管家顿时慌了,目光瞟了一下那床铺,只是一眼就被郑槐捕捉到了,他马上竖起眉尖声道,“丞相大人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不接旨的大罪你们丞相府可担待得起吗?” 虽是狐假虎威,但他这话无从反驳,管家再说不出什么,只是哆嗦,垂首立得像个柴棍,这事说起来也不是他来拿主意的。 书房里安静了半晌,床上才窸窸窣窣地发出一些声响,片刻后,姜中正穿了一身中衣,拉开帘子,对郑槐赔笑,“公公见笑了,没想到皇上的消息如此灵通,我方才醒来不久,这圣旨便到了,臣这就接旨。” 第874章 郑槐点头,安心宣读下去,其内容无非是让姜中正进宫一趟,议事。 管家看着已经汗流浃背,他送二位出去后,还有些站不稳,不得不扶着墙跟。 “你说这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喃喃自语,却无人敢回话。 看到丞相走远了,他也长出一口气,转头去忙活自己的事儿。 入宫进了养心殿之后,姜中正还装作不太有力气的虚弱模样行礼,但坐在上头的慕容峥并没有因此就说什么体己话,反而把一道折子扔下去。 “你自己看你家二公子做的好事,朕都没下令,他便敢私自留在阳春关不肯回来了。” 姜中正一看果然是怒气中烧,但回头一想皇上的话,却又觉得不对。 当初不是他设计让姜新楣随冯家小姐去阳春关了吗?如今怎么又不认账,还说姜新楣是私自留下,这算盘未免打得太精明了。 但皇帝就是皇帝,他说的话便是金口玉言,旁人不得置喙,姜中正闻言也明白慕容峥的意思,这就是要让自己松口了。 其实姜家放一个孩子在边关,对皇帝而言有利无害,慕容峥想削弱丞相府的心思也不是一两天了。 如今姜新楣的做法正合他心意,这生气也只不过是佯装出来的,想明白这些,姜中正合上折子,也开始做起戏来。 “皇上!臣惶恐,臣实在不知这逆子是如何跑到关外去的,臣管教不力,愿领责罚。” 慕容峥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这也不怪你,他年轻气盛,想要跟心上人待在一起,朕可以理解。但他在阳春关终究没有个一官半职的,要留在那也是算不得名正言顺。眼下该如何是好,丞相,你说呢?” 原来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姜中正心里苦笑,他就知道今日把自己叫来这里,还假装发一通脾气并不是这么简单,敢情是要趁机让他舍出老脸去,给自家的孩子求一个自己不想要的官位。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别的法子,难不成圣旨都接了,如今却要反口吗? “臣以为,若能请皇上给这逆子个不打紧的闲职,也好让他留在阳春关为民办事。” 慕容峥要听的就是这句话,还假作思索了半晌才松口应道,“那好,既然是丞相所求,朕便随了你的心愿。郑槐,去拟旨。” 郑槐看了一眼就被算计得有苦难言的姜中正,想笑又不敢笑,赶紧躬身一礼才离开。 姜中正回去的路上也是憋屈的不行,几次想发脾气,却碍于还没出宫门而不好发作,硬生生忍了。 等回到家,姜中正见管家在门口等着,那眼神叫一个焦灼,生怕他出事。 又想到今日进宫,皇上并没有提之前的事,只是让他服个软,让姜新楣留在那边关苦寒之地,还能有个一官半职挂着,到底也不算是亏待了他。” “更重要的是,如此处置是否代表他往后可以安然无恙地上朝了?那之前的事是不是算一笔勾销了?” 这么想着,姜中正心情突然就好转了,还吩咐管家给多弄了两个菜。 日耀城,姜暄和同流云一道先在客栈歇了几日,然后才四处寻要买的铺子。 这本是慢工出细活的,但姜暄和一心要赶紧在裘国安定下来,便没有顾那么多,凡是看得过去的便都敲定下要买的意向。 只是其中多数铺子的老板都不打算卖出去,只剩了几家瞧着还不错的珠宝行。 第875章 于是这几日,姜暄和便打算连日在客栈附近的茶楼待着,得一一见过这些老板,商量要以何种价格买下他们手中的铺子。 也许是一间,也许是好几间,也不全在日耀城。 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若能在裘国内部扎根下来,想要知道什么就变得容易很多,这其中不只是因为人脉,还有通关和货源之类的考虑。 第一日见到的老板开的是一家不大的珠宝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刚来就热情给姜暄和介绍,“我这里的宝贝别看着少,都是特别定做的,要挑了上好的料子来先给客人看,若是有看中的,再跟我店里的工匠商定了样式,这才能做下来。这一趟下去虽然要费不少时间,但从没有做错过的买卖,回头客那是源源不断。” 姜暄和听着点头,看来是很看重人脉的一家,不过若是自己买了,能不能继承这些人脉却不好说。 就算是原班人马,那些工匠也不会换,料子的产地想必还需要一些交换才可以让他放心交接给自己,至于那些常来的客人,姜暄和有些犹豫。 她见对方直率,也直白问道,“你那些客人可经常见到你吗?” 对方一听就明白,这便是想知道这成交的买卖中,有多少是看他和客人之间的交情,若是换了她自己,多少担心短时间内做不到原来那样。 且这一问果然就把对方问得说话不太利索了,“这……你不要这样看,这些熟客虽然与我相识,但如果我将铺子转给你了,他们也是认店里的工艺的。” 既然这样,就无需多言了。姜暄和是觉得这铺子的经营形式很新鲜,且特别的买卖方式大约能吸引很多搭官显贵,毕竟他们要的就是独一份的东西。 不过有这一层顾虑在,她想要的就并不只是这一家店,若是能把老板也打包一起,便是最稳当的法子。 于是姜暄和又故作轻松给对方倒了一杯茶,打算先拉进距离,半开玩笑道,“那您是为何要卖了这铺子?可是打算要做别的什么营生?” 老板姓刘,看着是个书生模样,但人却格外热情和豪爽,姜暄和这么一问,他也坦然道,“这倒不是要做别的,是我家一个侄儿,马上要到了考取功名的时候了。我虽然帮不到些许,但这家铺子卖了也能替他求个好前程,为此我才舍得转给你。” “我自然还有旁的营生,不过这家珠宝坊也算是做得好的,若能卖得个好价钱,帮得上家里人的忙就再好不过,生意还可以再做。” 姜暄和马上轻轻抬手举杯,“原来如此,那就先贺过公子高升。” “客气,客气,那就借您吉言。” 姜暄和看他兴致不错,想了想也是时候了,便试着提了一嘴自己的想法,“您看这样会不会,若是我想请您继续经营这间铺子,您可以出价更高些。自然,也不必您时时都在,只需要隔三差五来一趟,叫熟客知道还是你在经营即可。” 反正他也需要银子花用,若是能加价,应该不会拒绝,除非他的确要离开日耀城不再回来。 这样的铺子在别处或许有,但日耀城这一间姜暄和是看中了,一连几日观察下来,的确如他所言是做得不错,顾客盈门说不上,但穿着显贵的夫人小姐们是日日都有。 第876章 这样的铺子要是能好好经营,消息和银子都不会少,这样好的机会姜暄和是势在必得的。 于是她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对方,反而把这年纪不算大的老板看的有些脸红。 “我知道你的主意,但我如今得去京城安定下来,实在来不了日耀城这么远,怕是不成了。” 还真是最坏的结果,闻言姜暄和的确有些失望,但这买卖还没有到做不成的地步。 她想了个法子道,“刚才我也说了,不需要您时时出现,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这样吧,您这铺子从前可有过什么茶会,或是赏花宴这种,挑些客人定期办一次,您只需要来这么一趟就足够了,一年也不过二三次,如何?” 这也算是她的经营策略了,反正这些贵妇人们私底下就会聚在一起说话喝茶,她只是把场地从酒楼包厢和各家府邸的花园挪到自己这边而已。 她说完便等着老板发话,这要求已经算十分宽限,若是自己要接手这铺子,恐怕没有这老板还真不行,想必对方也知道这一点,想成交就得捎带上人,更别说她还主动抬价了,这样好的买家哪里找! 姜暄和琢磨了会儿觉得他实在没有拒绝的道理,再听见他开口时果然就是好消息了。 “那好,不过我如今马上也要启程回京城了,你若是要办赏花宴少说得三五个月之后。” 那这期间就得自己去撑起这家店了,姜暄和心中突然就系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石,但她还是自信应道,“这没事,等需要你到时,我再提前传信给你。那咱们这就算成了?” 对方笑着举杯,“成了,祝生意兴隆。” 第一家便敲定了,流云在知道了之后忍不住提醒姜暄和多喝几口茶,但姜暄和却笑着开解道,“也没那么麻烦,那位挺好说话的,不过经营起来怕我力不从心,明日再收一家就差不多了。” 到了次日,姜暄和得说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又是几句话便拿下一间,这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店的珠宝铺子,生意做得也是不错。 不过这家的生意虽然做得大,却没有特别好品相的料子,做的是一般官家夫人小姐的生意。 这样的姜暄和也喜欢,她很快就请了一位原老板引荐的掌柜代为打理,自己则在幕后,时不时去两家看看账本,算是正经地做了生意人。 几日后,姜暄和照例在巡店路上买些零嘴时,遇到一路兵丁在街的另一头抓人。 这样的事虽然惹不到自己头上,但视若无睹也是不好,尤其是她如今要在这里开店做生意,便少不得对方方面面都有所涉猎了,尤其是这官府的风吹草动,更是不能错过。 于是她和流云刻意慢下来脚步,等到那些士兵的脚步追上他们时,姜暄和同流云已经成竹在胸,准备应答他们的问话。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裘国人?” 流云替姜暄和回答,“做生意的,不是裘国人。” 他本是不卑不亢,但这态度里并没有对方想看到的卑微或是恐惧,那些士兵便不依不饶起来。 尤其是领队的,又问道,“你们家住何处?” 这话流云自然不答,姜暄和也淡去脸上的笑意,直视回去,“各位可还有什么事?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不必等到那领队的眼神示意,周围的士兵很快便包围过来,阻隔了他们的退路。 第877章 看来今日是一定要把人留在这里了,领队却没急着动手,而是不慌不忙又问,“你们做的是何种生意?”这次脸上还多了让人不快的笑意,看得姜暄和青筋直跳。 这种事事皆要详尽说来,却不告诉他们要问来做什么的行径,实在让人恼火。 如此被对待,就算是泥菩萨也忍不下去,姜暄和想是因为自己身边带的人少了,才会被他们如此轻看,往后还是把秋叶带上,再多买几个侍女一并随行在身边,也好充充场面。 但今日便只能以拳头解决了,就在他们久久不答,那些士兵不耐烦要上手抓他们的时候,流云马上出剑。 一阵白光闪过,还没看清楚他是如何出的手,那剑已经回到了身边的剑鞘内,而那些士兵的手臂上已经一人多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看起来甚是唬人。 这人他们早看得出是有功夫的,却不想敢动手,还是在他们领队在的时候,这真是无法无天了! 那领队顿时大怒,因为这一动手也被他找到了把柄,“好啊还跟官兵动起手来了,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押送到官府,好好问一问,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敢袭击官兵!” 按理说这种话也不必听,但姜暄和却按下流云打算继续动手的念头,她抢先一步说道,“好,那就去一趟,看看你们大人是如何评判。” 姜暄和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要在此地做生意,跟当地的官员提前打交道,甚至搞好关系便必不可少,免得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也麻烦。 自己的身份虽然敏、感,不能让人知道,但必要的时刻透露一二也能起到奇效,就比如此刻。 日耀城的城主一看到她拿出的玉牌,便战战兢兢将那语出不逊的领队和他的手下拖出去打板子,甚至就在院子口打。 打板子的声音本来十分沉闷,但如今却叫屋内的人都听得清楚,想来是特意打给姜暄和听的。 与此同时,城主还赔着笑给姜暄和赔不是,让身边的侍从送了好多礼物上来。 “都是我这手下的人有眼无珠,识不得贵人,您既然来了咱们日耀城,便是座上贵客,若是往后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请人来吩咐一声即可,不必亲自上门,实在叫人惶恐。” 姜暄和淡然将玉牌收起,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只是一个代表敌国皇帝的身份物件,便让他如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见这日耀城的确不算什么值得自己动怒的地方。 想来这城主也是知道自己来了会带来多大的好处,或者收到了拓跋炎什么消息,才会如此以礼相待,只要结果是好的,姜暄和懒得纠结是为何。 她淡然摆摆手道,“城主深明大义,我感佩在心,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劳动城主大驾,不过我有几家铺子在咱们城中,还往城主多多关照。这些礼物便不必1了,改日我设下宴席亲自来请城主,还望城主不要推脱。” 有来有回,这才是官场,也是商贸的人情世故,姜暄和知道自己这么说便是以后还会有求于他的意思,今日只不过是初见打个照面,不必弄得太僵,但也不用急着接受他的示好,免得叫人拿捏住话柄。 说到底他们俩阵营不同,也只是如今自己在做生意免不得要接触这当地的官员罢了。 第878章 从城主府出来之后,姜暄和继续去珍宝坊看看账本。 那家做特定客人生意的铺子名字也响亮又直白,就叫珍宝坊,可见原来主人的自信。 她从侧门进去,一直到里头专门为主人所准备的书房,还没翻开看几眼,便听到前头闹起来了。 姜暄和皱眉,不是刚才已经解决过一个吗?怎么还有? 出去一看仍然是那队士兵,没想到挨了一顿打这么快就出来了。 如今他们再看到姜暄和,已经不敢跟之前那么威风,反而脑袋微微低垂,谨小慎微地开口,“如今日耀城要征兵,您的铺子也免不了要查问一番。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计较之前的无礼之举。” 姜暄和没点头,而是问起他征兵的来历,“我刚买下这间铺子,总不能让你把人给带走了,那我这铺子谁来看呢?” 士兵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都晓得姜暄和是惹不得的,可上头有死命令要带回一定人数,若是完不成一样也要吃板子,甚至要丢了这身官服,实在是不敢大意。 于是他们将前因后果悉数告知,“前几日皇上在边境截获了一批走私的,运的都是从宫里偷来的珍宝,是要运往大周那边去的,皇上一恼怒便令周边各城开始征兵。” 没说完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要打起来了。 姜暄和越听眉头越皱得紧,她没想到拓跋炎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可是这借口算什么呢?就因为一些走私的人,还不知真假就要开战,难不成朝中大臣都答应吗? 士兵看她在思考也不敢打断,只是开始查问店铺里各人的家中状况,眼看他们还没打消念头,姜暄和继续道,“不必问了,他们都是大周人,文牒我存放在别处,如果是你们要看的话,只能明日再来,今日一个都不许带走。” 这样的底气固然是那玉牌给他的,也是姜暄和自身经历许多,有了做事的分寸和尺度在心里。 既然城主都说了自己是贵客,那贵客就得有点贵客的特权,再说了,征兵这种事哪能让自己店里的这些细胳膊细腿的人去。 但这样的道理却不用说出口,因为她的拒绝不需要扯这些理由。 士兵们很快失望而归,从店里出去也不敢说什么。 姜暄和凝重地看了一眼四周,其实除了自己和流云,其他人的确都是裘国人,眼下正因为她的话感激地看过来。 既然已经撒下了谎,便要把这些都圆起来,免得他们明日真的要来查问,又不好过关,这事儿便交给流云快马加鞭去办。 姜暄和直接回到书房,却已经没有了心情查看账簿,反而扯了张纸,拿起笔飞速在上面写下今日得知的消息,然后交给秋叶。 “务必最快送到宫内,让皇上知道。” 拓跋炎突然要开打,他们这边不能毫无所觉,更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事办完之后,姜暄和突然想到昨日那个说要回京城看望亲人的老板,也就是这家之前的主人,他走得这么快,会不会是已经听到了风声了? 如此看来,自己在这样的时机下买下这间铺子,的确有些草率了,但是银子也已经付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若是真开打了这里的生意也势必受到影响,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这战火烧起来。 第879章 对了,既然要将这消息送回宫,更紧要的是送一份给阳春关那边,所幸冯溪薛和姜新楣都还在那儿,知道是自己的消息,肯定会予以重视,快马加鞭的准备起来,如此就能提前部署好,也能护住城中的百姓。 姜暄和赶紧起身,追赶秋叶的脚步,好歹是入夜之前把信送出去了,想来明日一早就能到。 即将开战的消息送到阳春关城主府时,冯溪薛没讶异多久就很快给姜暄和回信,说自己这边会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但京城那边要有消息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快了,在等慕容峥回音的期间,姜暄和仍然悬着心在打理两家铺子。 好在原先的经营状况就很是不错,如今也不需要自己操太多心,平日里只是稍稍跟客人攀谈几句,余下就坐等收账了。 至于消息,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探知的,姜暄和如今也没心神去和那些贵夫人打好关系,要做成这个,姜暄和知道她至少得有个能光明正大显于人前的身份。 于是目前的要紧事便是想法子应对拓跋炎那边了,她这几日偶尔也差不同的人送信去给陈大人那边,让他们替自己打探些敌情。 京城那边,慕容峥得了姜暄和的信之后,当即就又派了一队人去寻她,目的自然还是保护,与此同时他也把拓跋翡玉请来了。 “这可是稀客呀,皇上来找我所为何事?总不能是裘国终于要跟大周打起来了吧?” 慕容峥默然看着她,眼里甚至带着一点怀疑,拓跋翡玉这才知道自己一语中的,她赶紧解释,“不会还真打起来了吧?那我这张嘴算是开过光了。不过我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我能做到的定然不推辞。” 这也算是他好吃好喝供着自己的一点报答,拓跋翡玉晓得自己处境尴尬,就算慕容峥置之不理也是可以的,但他却给足了自己一国公主的礼遇,虽然也有姜暄和的面子,可这份心意她实打实记着了。 “好说,你即刻就回国,找到暄和,然后跟在她身边,免得有人要对她动手。” 拓跋翡玉听到自己终于能回去了,本来是极为高兴的,不过果然是有条件做交换。 她耸了耸肩道,“我去保护她,我倒是愿意,可我又不会什么招式,难不成你想我给她当肉盾?” 心情好了她便又忍不住开起玩笑,这人在宫中长日无趣,好容易来了个人,拓跋翡玉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俏皮话,更何况马上就能回去了。 “也无不可,只要你护好她。”慕容峥颔首,说这话的神色看起来不像作假。 拓跋翡玉无奈笑道,“你派了那么多人去,已经是朝野皆知,还怕保护不好她?到底是什么人要她的命让你这么紧张。” “这些你不必多问,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如今你只管去就是了,我已经给你打点好行装,午后便启程。” 这么着急,看来是真情况不妙了,拓跋翡玉也不推辞,欠身行礼后就转身回去准备。 慕容峥也回一礼,回养心殿路上,郑槐问他,“您为何要把这敌国的公主这么轻易放回去?两国开战在即,留下她不也是一个人质吗?” 慕容峥似乎轻哼一声道,“朕才不屑于拿人质说事,既然裘国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难不成朕还会怕他不成?” 第880章 话锋一转,慕容峥语气又多了几分得意,“如今将拓跋翡玉风风光光地送回去,一来还没有正式开展,这算是我们这边示好,到时候真打起来便是裘国不占理;” “二来就算他们真打起来了,难不成裘国人就舍得让自家的公主在这战火纷飞的地方受委屈吗?不管为了面子还是民意,肯定会停战的。” 郑槐恍然大悟,习惯性奉承了几句,却没被慕容峥听到心里去,他心里此刻装的全是姜暄和的安危,又后悔自己怎么不和她一起。 实在是这京城里繁杂的事务数不胜数,绊住了他的脚步。 一想到这些难缠的官员,慕容峥就忍不住冒火,其中最让人头疼的无疑就是姜中正了,但姜中正前几日已经被自己宣进宫了一次,想必也是知道什么该做,如今若是再有什么闹起来的,想必也怪不到他头上。 好在如今朝野上下尚且安宁,这要开战的消息还没传到群臣耳朵里,怕是几日后才会在朝中见到群情激奋,只是预想到就让他又是好一通头痛 这消息既然传进了京城,到了慕容峥的耳边,自然慕容云雪也晓得了。 她不似慕容峥那般忧虑,反而大笑,拍掌称快,“好!终于要打起来了,本宫早就在等这一天了。看这废物要如何应对。” 慕容云雪轻轻晃着自然垂下的腿,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了不少,这一边看戏一边还不紧不慢给慕容峥添些乱,多好的事。 反正这前朝后宫也平静许久了,若是闹起来,慕容峥就自顾不暇,管不到那么多,到时候自己派去的人也能顺利一些取了姜暄和的性命。 如此一举两得,慕容云雪忍不住啧啧赞叹这计实在是妙,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实在是没理由不搞点动作。 只是她看向身边,除了几个尚且得力的侍女之外,就只剩一个听话却没什么用的杜灵儿。 她几次三番把事情搞砸了之后,自己也不抱多大希望了,但如今还是得她去给慕容峥上上眼药。 至于前朝,的确有许多可用之人,她脑袋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偏移,很快盯住了玉潭,几句话吩咐下去,让她前去联络。 但玉潭这回学乖了,先解释道,“公主,自从您之前被宗人府训过话之后,那些大臣们大多就不再和咱们来往,甚至把礼都退了回来,如今实在难开口。” 其实她想说的是,自己去了怕连门都进不去就要被赶回来,那时候更是让慕容云雪没面子。 果然慕容云雪脸色很快就阴沉下来,但这次好歹没拿身边的人出气,而是冷笑着思索什么,“好啊,既然都看轻于我,不买我的账,那就当他们已经忘记了我手中拿捏着的把柄。你们随便放一两个出去吧,到时风声传开了,他们便晓得谁才是真正手握大权的人。” “一个宗人府而已,他们倒以为本宫真怕了?不过是暂避锋芒而已,就算那个废物皇帝慕不是至今也不敢拿本宫怎么样?” 这些大臣不认账,慕容云雪也不急于一时,她仍然能在这宫中被好好安养着,这就足够说明很多,只是他们眼界短浅,看不到长远的罢了。 外头有人进来报信,说裘国的拓跋翡玉已经准备出发了。 第881章 慕容云雪闻言大惊,本来懒散地半躺着,一下坐起来甚至站起身了,她目光凌厉如刀,身子微微前倾,“什么时候的事?她出宫要做什么?快去弄清楚了再来回报。” 那侍从赶紧转身又跑回去,只是慕容云雪已经安宁不下去了,她吩咐亲随跟上,自己脚步如风往后面寝殿去,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足不出户但不容小觑的敌国公主。 “快些给我梳妆更衣,手脚麻利些!” 坐在妆台前,她瞧见自己的眉眼很是不平静,便刻意调整了些许。 事发突然,不过慕容云雪的敏锐尚在,她很快想到,这是否是慕容峥的计策? 却不知把这拓跋翡玉放回去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不知道的大事发生了? 按理说作为人质的拓跋翡玉是不应该出宫的,总不能是她突然想开了。而且两国开战在即,慕容峥把好端端的人质放出去,倒行逆施,是一点都不怕前朝嚼舌头吗? 不过既然自己想到了,这便是一个发难的绝好由头。 玉潭战战兢兢地服侍在身边,她几个姐妹在为慕容雨雪撑、开厚重的华服,等着她过来穿上。 大家都看得出她心绪不佳,恐怕要发脾气,故而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不过此时慕容云雪心中有事,顾不得旁的许多,也就没有再挑刺,很快便梳妆完毕,出发去找拓跋翡玉。 路上差点撞到探得消息回来报信的侍从,慕容云雪懒得训斥,就让人附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玉潭看到慕容云雪神色大变,甚至都听到她磨牙的声音了,不知什么消息能给她气狠到这个地步。 “又是她!又是为了她!这孬种真是失心疯了,竟然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你们几个快出宫,去将这消息跟那几个老古板说,让他们明日——不!今日就赶紧进宫来,好好劝一劝咱们这位皇上,免得他昏了头又做了错事去。” 几个侍女纷纷离开慕容云雪的身边,疾行出宫去,只留下玉潭一人在身边伺候。 很快她们就到了拓跋翡玉所住的宫室,只不过此时门扉紧闭,门口也没有人守着,看着便像是不见客的样子,玉潭本想劝她回去,但慕容云雪已经先一步伸手过去将门推开。 随后她大步往里迈进,是生怕人去楼空自己抓不到人了。 若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将人扣下是绰绰有余的,想必慕容峥把开战的消息压着,也就是为了顺利将拓跋翡玉送出去,但有她在,偏不让这昏了头的皇帝如意。 穿过正殿往后面卧房走,慕容云雪看到了富丽堂皇不输于自己宫室的陈设布置,顿时心下不悦更甚。 一个敌国的质子而已,凭什么要安排这么好的地方给她住,真是丢脸。 但四处都不见人,她心里也不安地打着鼓,怕是自己来晚了一步抓不到人拿不到证据,好在玉潭耳朵灵了一回,很快便听到侧殿还有一些人语声响,便带着慕容云雪疾步过去。 雕花的木门被慕容云雪猛地推开,里头的人也一惊,转头看向门口,这里头的却不是拓跋翡玉,而是一个不认得的侍女,而且还不是裘国人,而是这宫中本来伺候的。 慕容云雪皱眉,不屑打量着屋内,这一看便是小宫女的住处,拓跋翡玉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藏身此处,但人呢? 第882章 “拓跋翡玉现在何处?” 玉潭在旁替她补充解释道,“我们公主找贵客有要事。”总不能让她这么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把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已经出宫了。皇上吩咐午后便启程,奴婢等不敢耽搁。”宫女低眉顺眼,小心回答,生怕得罪了这凶名远扬的长公主。 “好好,她倒是动作快,出宫算什么,出得了京城才算她有本事。即刻带人出宫去追,就不信不能将人带回来。” 她本就是个雷厉风行的,说做就做,很快就去命人去取了马来现行,自己也坐上轿子飞快往宫外赶。 这架势活像刑部追击逃犯似的,玉潭没骑过马,到了宫外却也不得不起码跟在她身边。 然而好不容易出了宫阙,却不可在官道上骑马,她终于还是开口劝了一句,“公主三思,您不能明目张胆在官道上如此纵马奔驰,皇上明令禁止了的。且裘国的公主她们必然不会骑马赶路,还是坐轿子去追吧。” 若是平常这些话,慕容云雪可能还会听进去一两句,毕竟她的身份也不能什么事都做,但今日显然她是太得意也太着急了,得意于抓住了慕容峥的把柄,着急于恨不得飞去将人证给抓住,带到朝上去,于是也懒得顾及这些禁令。 于是玉潭被狠狠瞪了一眼,而后听慕容云雪高声命令道,“快追!管他这么多,只要把人抓到了,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到时谁敢再论什么骑马不骑马的事。” 她是肆意了,只是这么一闹,少不得影响两边百姓正常的营生和出行,不日就要惹出漫天流言蜚语。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慕容云雪心生退意,她心急如焚,铁了心就要抓到那个偷偷出宫的质子。 可官道已经走遍了,马上就要出京城,她没见着人是疑心又多一层,一想玉潭的话也有些道理,这偷偷出城的队伍不可能逼自己骑马快,除非不是走得同一条道。 眼下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个瓮中捉鳖,好歹这城门口是出城唯一的大路,她们不可能不经过此地。 只要盯住过往的队伍,让守卫严加排查,就算是有慕容峥的手谕或是什么信物,只要稍有迟疑就无法逃脱自己的掌心。 可是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还没等到人,慕容云雪的耐心消耗殆尽,疑心也渐渐占据了心神。 久久等不到拓跋翡玉的影子,慕容云雪焦躁,身边的玉潭眼也无奈,眼看着出城的队伍从大排长龙到如今的零零散散,实在是没见什么可疑的人。 但玉潭已经不敢开口再劝,只能等慕容云雪自己想清楚。 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只见慕容云雪阴沉着脸,哪怕已经知道在这里等不到人了,但她们骑着马也无法大摇大摆地回去,真算是骑虎难下。 慕容云雪尤其清楚,这一来没了面子又要被慕容峥抓住把柄,二来她们得到的消息也不算是明面上的,道听途说终究算不得真。 她就怕那质子现在还在宫中,自己若是发难质问起来,慕容峥还是可以将人请出来,堵她的嘴,但自己策马出城已经被那么多人看见,这样一来不就已经陷入他的局中了吗? 想清楚之后,慕容云雪又气又恨,同时也冷汗满身。 第883章 一开始那个通报消息来的侍从到底是不是自己宫中的,她也记不大清楚了,只剩下模糊的疑影。 好在她还晓得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回去,当做这事没发生过,至于马匹便是丢在这儿也无所谓,反正宫中多的是,她这次也能仗着身份压慕容峥一头,就能度过这难关。 想明白之后,慕容云雪看向玉潭命令道,“回宫!快些回宫!” 眼看慕容雨雪已经下马,玉潭也紧随其后,扶着她一路回到了宫中,只是如此一来人也没堵到,话柄也留下了,别说是慕容云雪了,多的是人不甘心。 匆匆回宫后,慕容云雪还是不相信拓跋翡玉还在宫中,若是已经走了,自己也没堵到人,那只能是从宫中哪个密道出去的。 于是她再次带人回到拓跋翡玉所在的宫室中,命人四处查找所谓的密道,自己就立在门口,门神似的带着一张煞面。 这时候慕容峥突然带着仪仗出现在宫门口,随着郑槐一声悠长的“陛下驾到”,慕容云雪的底气彻底被击溃了,她强撑着不行礼,而是轻慢地支起眼皮瞭他一眼,又似笑非笑道,“陛下到此,有何贵干?” 慕容峥简直要气笑了,这女人一贯就是如此的嚣张跋扈,自己还没开口质问她呢,她倒先问起自己来了,简直是无一日把皇帝的身份当回事的。 不过胜券在握他也不急于一时,学她好声好气地问回去,“姑姑在此地又是为何?难不成这么个偏远的宫室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引了姑姑来寻?” 这就是笑话了,慕容云雪知道是在讽刺自己,但她此刻心虚也理亏,实在不好跟慕容峥硬碰硬,除了拿身份说事,其他脱身的法子还没想出来。 郑槐得了慕容峥的示意赶紧上前去,一挥拂尘,好几个侍从便上前来架住了慕容云雪,然后郑槐才打开手中准备好了的圣旨,开始一一历数她的罪名。 “长公主嚣张跋扈,目无君上,在宫中行事乖张,于宫规不合,如今陛下宽宏大量,暂且禁足宫中,无令不得出。” 10郑槐说完还像模像样小心收起圣旨递给慕容云雪,补充道,“您身份高贵,皇上不便处置,如何处罚还得等宗人府长老商议过后再下定论。” 慕容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云雪,显然这一局是自己胜了,一石二鸟,也多亏了慕容云雪这个火急火燎的性子。 慕容云雪罕见地没有挣扎或是谩骂,她只是有些不甘心,冷笑着问慕容峥。“人是不是让你给偷偷送出去了?既然不是走的正门,那肯定是从密道走了,这宫内有密道你我心知肚明!只是本宫没有找出来罢了,等到了宗人府来了人也是你理亏,竟然为了一己私欲置家国于不顾。要解释的不是我,反而是你呀!” 她笑得已经有些疯癫的样子,夸张的模样让郑槐忍不住瑟缩一下,他隐约觉得长公主说的是真的,但慕容峥没发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又一挥拂尘,让人把她给带下去。 慕容峥处置了慕容云雪之后,飞快让姜中正进宫来,三言两语厘清前情之后,他便一脸正色,很快要姜中正给拿出个法子来。 “按理说这事是要宗人府去办的,但朕更想听听丞相如何看。” 第884章 姜中正才刚安生没几天又被喊来,此刻心头打着鼓,不知如何回话但也不能不回,还得揣度皇上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处置。 那慕容云雪嚣张跋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慕容峥忍了这么久,也许此刻是不想再忍了,只是借自己的口说出想要的答案罢了。 但他想要的是什么处置,姜中正摸了摸心口,实在是不晓得。 他试探着说了一句,“不如就先软禁在宫中,罚俸一年以示惩戒?” 慕容峥不置可否,甚至轻微得叹了口气,姜中正马上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可话已出口,要找什么样的借口去改口,这可想得他脑仁疼。 还是慕容峥给了个台阶下,“丞相到底是优柔寡断,心肠软了。不知是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 这话本来只是调笑般说出来,但姜中正很快识相地赔罪,“是老臣思虑不周。这长公主忤逆犯上,实乃大不敬,以臣之见,还是得施以重刑,才能以正纲纪法度。” 慕容峥直直的盯着姜中正这个老狐狸,他这话是说到自己心坎上了,但具体如何处置还是不曾松口。 这是他把人叫来最重要的目的,可姜中正就是不上钩,作为皇上他有的是法子,不必逼人说出口。 姜中正低着头不敢直视慕容峥,他心知肚明,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万一得罪了慕容云雪,那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哪怕自己的一切慕容峥都心知肚明,但知道和被说出来还是两回事。 而且处置皇室公主这件事也算不上光彩,要是刑罚出自他的手中,难免以后不会被清算,这事可比之前杖责同僚要严重多了,他可不敢随便松口,也不想被慕容峥当作用了就扔的棋子。 姜中正心有戚戚然,好歹自己在朝中也汲汲营营了这么多年,虽然得不到慕容峥信任,但这点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二人就在这养心殿中对峙了许久,也没有人松口,实在是让郑槐看着心中难安,可让他劝任何一边都是不敢的,索性站在旁边当柱子。 沉默了许久,久到终于有人败下阵来,终究还是慕容峥让姜中正先退下,算是暂且了结了此事。 但姜中正回府之后的第二日一早,郑槐又来,还当着众人的面,再一次问出了当日未解的话,“皇上让奴才来问一问丞相大人,长公主一事到底该如何处置。” 这次他的语气似乎郑重了许多,也让姜中正知道,慕容峥是必定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语气就是慕容峥的态度,胜过任何威胁。 姜中正脊背似乎突然佝偻起来,他知道自己年纪是大了,已经老到可以不在乎一己荣辱,也可以随便当做弃子,反正没几年好活。 但他也知道自己还有偌大一个丞相府,还有姜新楣这个独子要考虑,实在不能不谨慎,若是这要命的骂名一定要让自己担的话,他也得跟慕容峥做一些交换才是。 过眼下却没有机会说这些,因为郑槐是代表慕容峥来的,就意味着不能发问,只是必须要给出一个答复才能让这尊大佛回去。 姜中正无声地叹了口气,似乎整个人都颓然了不少,郑槐耐心地等他的回答,也总算等到了丞相开口,“长公主行事悖逆,该押入大牢,择日……问斩。” 第885章 这话一出,周边的侍从侍女们无一不屏住了呼吸,就连郑槐也是微微露出点吃惊的神色。 这倒不是不相信姜中正所说就是慕容峥想要的,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是否太过……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要牺牲一个丞相,那定然就要让慕容云雪付出非同一般的代价,如今这个代价也揭晓了,便是她的性命,从她往日作为来看,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足为奇。 丞相这话很快被郑槐带到宫里去,慕容峥只看一眼就盖了玉玺上去,“去她宫中宣吧,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郑槐神清气爽的应了一声,那声音都比平时要响亮些,忍了这么久,就算是他也有扬眉吐气之感。 慕容云雪在宫中十分不安,恰似几天前的丞相,但她知道丞相对慕容峥来说还有些用处,而自己却真是一直以来都在给他使绊子。 要如何脱身,如何从这大不敬的罪名里夺得一线生机? 慕容云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时候连砸东西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坐在她的宝座上,再好的酒和佳肴也入不了她的眼,看一眼反而会生出一股自己死期已至的悲戚。 不知为何,死这个字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当中,原本她也以为慕容峥不敢如此,但久久没有消息传过来,反而是最坏的消息。 玉潭在旁边,看她焦躁,恐惧,乱作一团,其他的侍女们或守候在身边,更多是早早去打点了自己往后的前程,她忽然也想走,但离慕容云雪太近实在脱不得身。 她忧心忡忡时,身边慕容云雪突然站起来,给她吓了一跳,“你们快出宫去,去请宗人府的长老过来,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快去啊!” 这时候反而想起之前退避三舍,捏着鼻子也觉得恶心的人,看来真是走投无路了。 玉潭索性自请出宫,反正这时节离她越远越好。 还没出殿门就正好碰到了来宣旨的郑槐,二人打了个照面均是心中一惊。 郑槐晓得这丫头是要出去搬救兵的,但他不怕,大大方方地让人出去了,自己则继续快步往里走。 等见到慕容云雪时,郑槐手上的明黄绢书徐徐展开,“长公主接旨——” 郑槐罕见地直视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女,行事乖张不守规矩,却拥有超凡的身份和血统,总能让她免于责罚。 无奈她一直不懂得珍惜,反而仗着这些和当权者为难,不只是慕容峥,还有许多朝中大臣,他们知道了这消息之后是一句话也没为这长公主说。 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不知她心中可有半分后悔,郑槐瞧着大约是没有的,慕容雨雪还端坐在宝座上,虽然身子不似从前那般从容稳当,可眼神还是清楚的。 她就那么直直地盯着郑槐,颇有威逼的意思,分毫没有要跪下。 于是郑槐又喊了一遍让她接旨,这次眼神的威压似乎更甚,就算是慕容云雪也没办法再强撑着下去了。 她越看郑槐这个样子,越相信里面写的是自己所想,若是真让他念出来了,才是万劫不复。 还得拖拖到玉潭去把宗人府的长老请来,为自己说上几句,这事儿便可轻轻放过,大不了往后她行事小心些便是了。 只是这样服软的话她是不会跟郑槐或是慕容峥说的,只是一时失意,马失前蹄而已,不代表她今后便失去了跟慕容峥斗的资格,只要过了今日这关,她定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886章 说来也真是气人,慕容云雪记得清楚,事发已经大半日了,那群大臣竟无一人为自己说话的,她早该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消息都散布出去,让他们好看,要死一起死。 郑槐眼看她丝毫不服软,也不再纠结于这表面形式了,目光垂下开始一字一句念出慕容峥的命令。 圣旨便是一经说出就必须要得到执行的,这也是慕容云雪最害怕的地方。 平日里忤逆慕容峥都是小事,但若是违抗圣旨便是祖宗家法也不站在自己这边。 她频频往外面望去,怎么还不来?这玉潭的腿脚往日看着倒是挺快,怎么今日要紧关头这么不好使。 圣旨已经开始念了,催命符一般,“奉天承运皇帝——” 好在门口突然响起一声雄浑的“且慢”,让慕容云雪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还好,还来得及。 她赶紧迎上去,跌跌撞撞的,做足了委屈害怕的模样,“三叔伯,你快救救我,皇上要对自己的血亲下死手!”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身份不够,郑槐都想冷笑一声,什么血亲,长公主这个时候晓得拿血亲说事了,未免太可笑,刀架在脖子上再想办法也太迟了。 那被称作三叔伯的长老很快上前来,却也不敢直接上手接触圣旨,只是严厉地逼问郑槐,“这上头写了什么?难不成皇上真要行不义不悌之举?” “长老慎言!皇上如何下旨都是天意。若是有人胆敢违抗天意——”他说到一半特意看了一眼慕容云雪,是明晃晃的警告,也似乎是得意的宣判,“那便是为百官万民所不容。” 搬救兵谁不会,这话他就不信还有能反驳的。 果然一语听得慕容云雪心头打鼓,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正如郑槐所言,但那又如何?她肯定能化险为夷,每次总能找到脱身的法子,今日亦然。 既然今日长老已来,她不就有了救命稻草?都不必亲自下场和慕容峥斗了。 往后也能省些力气,跟慕容峥争论斗法的事都交给宗人府替自己去办,她只需要稍稍扮些委屈便好。 这么想着,慕容云雪便挤出几滴泪来,甚至哭到动、情地瘫坐在地上,仿佛真是被吓软了腿。 那老者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你别在这里做这许多腔调,平日作风如何我和几位长辈没少说过你,可你一意孤行,终究惹得今日大祸临头。咱们这点老脸也是实在没处搁了才来帮你。” 话虽如此,但郑槐听着这话倒像是家中父母对溺爱的儿女所说,也许今日真不能轻易要了她性命。 不知为何,想到这一层他反而轻松了些,也许是慕容云雪的身份实在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圣旨还紧紧的捏在手里,郑槐知道自己不能松口,至少不能替慕容峥松口。 等到长老转过头来,试图从他这边撬开口子时,郑槐只是高高抬起手中圣旨,一言不发,如此姿态就已胜过许多言语。 要想有个正当理由抗旨不遵还真是要想破头,长老也是焦头烂额也想不到法子,甚至急得又数落了慕容云雪几句, 但这也无济于事,拖时间仍然不能给她拖出一条命来。 不过玉潭还没回来,想必是人还在外头,说不定在宗人府里请其他几位长老来,若是都来了,说不定还能撼动这圣旨几分,毕竟皇帝再大也是要认宗族的不是? 第887章 慕容云雪的希望很快被出现在门口的玉潭给打碎了,看见她当即脸色一僵,随后很快冷下去。 没用的东西。 但她此时不便说什么,好在之前来的这位长老与她平日里就亲近许多,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要说什么,干脆替她开口。 “你这丫头好不会做事,怎的就把我一人请来了,其他几位长老呢?如此大事不能不召集宗族长老商议,快去将人都请来,咱们一起去养心殿面见圣上。” 自始至终这位长老都没对郑槐说过一句话,显然是轻慢不已,但他也不在意,他今天是来宣旨的,若是宣不成才是罪过。 眼下自己被人阻拦,慕容峥若是知道了,都要一笔一笔记在心中的,不管是老了惹不得的还是德高望重的,都越不过皇权去。 也许是此间拖延的时间实在太久,久到下一次在宫门口出现人时,不是宗人府的长老,而是慕容峥本人。 他一来就吓坏了里头好些人,近前来先是看了郑槐一眼,那一眼不轻不重,却含了浓浓的警告意味,意思不外乎是责怪他这么久都没将事情解决,还得自己亲自出马。 郑槐不以为意,反正这事儿的难处皇上也是知道的,自己就杵在这里给他当个借力的活证据也未尝不可。 他很快福身行礼,高呼“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这也是提醒其他人要记得君臣之分,慕容云雪还是垂着头坐在地上没个正形,涕泗横流都看不过眼,但长老很快便下跪磕头,口中高呼万岁。 这也算是做足表面功夫,生怕待会儿慕容峥不给他面子。 “无需多礼,朕来看看此处为何如此热闹。郑槐办事不力,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是,奴才领命。” 客套了再唱双簧,他们配合上课,且郑槐笑得自己受罚受得一点都不怨,小惩大诫而已,比不得马上要掉脑袋的某些人。 慕容雪吃了一惊,郑槐可是慕容峥身边最得力,最受信任的太监首领,怎的突然就罚下来了?难不成是做给自己看的?他是真要自己死,他怎么敢! 长老也被突如其来这么一句罚给打乱了方寸,本想软些态度说些好话,但慕容峥一上来就行罚,很难说不是要警告自己。 此刻慕容云雪身边已经没有侍女了,她们不知何时都四散奔逃开来。 那圣旨中的内容虽然还不知晓,但看慕容云雪如此慌了阵脚的模样,就知道大难临头,她身边再没有什么真心或是忠诚可言,平日里便对下人不好,此刻尽数显现了出来了,危难时竟无一人陪在身边。 不过性情残戾如慕容云雪,也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她开始低声哭泣,很快便抬手拿袖子去拭泪,听着似乎十分委屈,就这么打断了长老要说的话,也打断了慕容峥罚郑槐带来的紧张气氛。 长老也被她这么一哭提醒了,赶紧接上之前的谦和态度,“皇上明鉴,长公主有大错这不假,但她到底是嫡公主,也是您的骨肉至亲。这禁足几个月令她静思己过即可,实在不至于要了性命这般严重。如今公主也吓坏了,已经得到教训了。” 慕容峥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长老可知她这些时日在前朝后宫都做了些什么。姑姑,要不你自己说,看这道旨意是否冤枉了你。” 第888章 长老被他这话噎住,毕竟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若是慕容云雪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违法法纪的,他也实在开不去那个口求情,更别说抗旨了。 被问到的慕容云雪反而不慌了,她只是哭得一抽一抽的,一句话也不说,那哭声听起来似乎真是十分凄厉,不多时她竟然浑身一抽搐,晕倒在地。 慕容峥是实打实忍不住笑出来了,“身为长公主就这样的胆色,长老也好好瞧瞧,回去也打听打听她到底做了些什么。今日这圣旨既然拿出来了,便一定要施行下去,否则朕往后如何统领百官?” 这话说的实在在理,长老无从辩驳,他还想从情理上去说动慕容峥,却在开口之前被慕容峥一甩袖子离去的干脆给震到了。 几然这边说情没得说,长老便只能对慕容云雪摇头,又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你非要去惹他,你再高贵还能高贵过皇帝?罢了,这几日先忍着,他不至于真要了你的命,等我回宗人府再从长计议。” 说完长老也甩袖子走人,既然其他几位长老不肯来,便是不打算再管慕容云雪了,自己何苦去讨这个苦差事,还要看慕容云雪拙劣的演技,方才真是丢自己的脸,还是在慕容峥这个小辈面前。 郑槐还留在原地,终于轮到他开口了,但他却不再将圣旨展开,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地上装死的长拓跋翡玉,“长公主,您起来吧,人都走了。” 还没动静,于是郑槐干脆将圣旨的内容宣告,也算了了一桩事,“着长公主押于死牢,待三司会审。” 竟然没有要她的命?在地上趴着硌得难受的慕容云雪闻言心下一惊,等郑槐离去之后,她满怀心事的起身,也顾不得拍散身上的尘土,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寝殿。 马上就要去牢里呆着了,她心气高断然不肯,可眼下孤立无援实在不能不早做打算。 妆台上这些东西到时都没用,且不说想用银子在里头行些方便不是她的作风,就算有这样的想法,都闹出这么大阵仗来了,到了里面肯定是严加看管,想来也是没有机会的。 慕容云雪越想,心里越是失意焦躁,干脆一挥手将要装进身侧口袋的东西都往地上挥落,这一下碎了不少,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尤其显得悲凉。 她实在不甘心,捂住头尖声叫着,似乎如此也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 她突然站起来,大步流星气势逼人往外去,就算虎落平阳,她也还有自己的底牌,若是不让有些人知道厉害,她们还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 到了前面会客的厅堂,她关上门,这次她没再使唤身边任何一个宫女,而是打了个响指——这动作着实不符合她皇家公主的身份——这一声过后,身边马上出现一个连慕容峥都未曾察觉的暗卫。 那人一身墨黑劲装,俯首在她身前,十分恭敬,“公主有何吩咐。” “即刻出宫,将裘国那个公主给我杀了,再把这事算到慕容峥头上。” 她也真是被逼急了,之前想杀姜暄和的时候都没动用这样的力量,实在是慕容峥把她逼到死角上了,她才想出这个法子,不求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要跟慕容峥同归于尽。 他不是给自己安排罪名吗?那自己干脆就将这个罪名坐实了,到时候死了一个拓跋翡玉造成两国大战,哪怕慕容峥再雷霆手段,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免不了要做千古罪人。 第889章 还什么三司会审,她才不会乖乖受审,吩咐完这些她便回去安心歇着,还是一如往常的过她骄纵奢靡的日子。 其实除了脸上再没有笑意之外都无甚差别,就算当日说要押她入死牢,也迟迟没有守卫出现, 但慕容云雪却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流云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也不大关注了,就等着那个拓跋翡玉什么时候传死讯过来,到时候就能看见慕容峥气急败坏的脸了,想想都痛快。 她忍不住再灌了一杯烈酒,喝的喉咙发疼也止不住继续往里倒的动作。 同样处境的还有丞相,姜中正在自己在家中几乎是水米不进几日了,他心事杂乱,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等着宫中传来什么处置自己的消息。 但久久没有个结论,反而是等来了对慕容云雪的大加斥责,甚至要押入死牢的消息。 那可是长公主,这的确让人震惊,但与之前知道的大相径庭,姜中正一时顾不得那许多怕死的情绪,赶紧让管家去打听打听怎么一回事。 不是说要处死吗?自己话都说出口了,难不成慕容峥又要反口,这是唱的哪出? 隔日上朝,不出所料,姜中正很快因为出言不敬长公主一事被口诛笔伐。 十几人声色俱厉的谩骂斥责落在他一人头上,简直要让姜中正这个百官之首抬不起头来,更无法直视慕容峥。 但事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姜中正原本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却不想还能有这穿着朝服来见慕容峥的一日。 离自己说出那惊天之语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姜中正还没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此刻也没腾得出心神去想如何辩解,也是他明白了许多,就如此刻,辩不辩解其实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慕容峥怎么想。 慕容峥坐在高处,想的是之前慕容云雪派去的杀手到底是什么人?如今是否已经找到姜暄和了,要知道拓跋翡玉的速度可比不上那刺客,万一赶不及可怎么办? 他知道姜暄和身边是有人护着的,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够万无一失。 要不还是将慕容云雪被处置的消息散布出去,也好让此刻望而却步,不再死心踏地的给这位已经失势的主子办事。 郑槐就在他身边,时不时瞄过去一眼,打探他的神色,此刻很是识相得过来,附耳过去听了几句小话,便匆匆离开了, 众臣看到这小动作也很快停歇了对丞相的口诛笔伐,等着上头发话, 谁知慕容峥似乎有些疲惫,只是摆摆手道,“今日就到这里,下朝。” 满朝文武都往外走时,只有丞相一人还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似乎有话要讲。 不少大臣注意到这一幕,纷纷停下了脚步。 慕容峥只是看姜中正一眼,又看郑槐一眼,便径直回养心殿了。 午后,姜中正在宫中用过饭,被郑槐带到养心殿,等了没多慕容峥就走进殿。 慕容峥坐下后又打量姜中正半晌,才开口温和问道,“姜中正早朝不散,所为何事?可是有话想说?” 姜中正稳稳立着,但头低得甚是卑微,话一出口也似乎有浓浓的愁意,“臣有一事不明,还望陛下明示。” 慕容峥看了他一眼,脸色冷下来,隐约猜到这是要说什么,”若是事关慕容云雪,便不必再开口了,是她罪有应得 第890章 姜中正紧接着道,“拓跋翡玉是罪有应得,但臣同样罪孽深重,还望皇上念在多年君臣情分,给老臣个痛快。” 说完姜中正就往前一扑,跪倒在地,低着的头更低,但身体却不再颤抖,仿佛已经不再奢求什么机会。 郑槐一得了慕容峥的眼神就赶紧上去把人扶起来,但姜中正不肯起身,反而又磕了两个头,郑重地恳求,“老臣只有姜新楣这一个儿子,还望陛下不要因为臣做下的错事对他不喜。若他能有些出息,能为陛下做点事,也算是他的福气和运气了。” 慕容峥仍然云淡风轻道,“丞相言重了,这是哪里的话?丞相乃我朝的肱股之臣,为何这样心灰意冷?可是在朝中受委屈了?” 心灰意冷,姜中正想他的确如此,但若说股肱之臣,他却实在不敢当, 如今这些捧杀的手段在他这个老滚刀肉面前已经不够看了,但还是为了慕容峥的面子苦笑一声,“陛下谬赞了,臣这些年实在没做什么对国家对百姓有益的事,对不起陛下的信任和寄予的厚望。如今又犯下滔天大错,再没脸面继续在朝中立足,在陛下面前碍眼,恳请陛下赐罚。” 若是三五年前,慕容峥肯定还会打量下面的臣子片刻,琢磨着他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如今的慕容峥只是轻笑一声,见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干脆让郑槐将人带下去,“此事容后再议,郑槐,好生送丞相回府。” 果然还是得不到一个痛快,慕容峥对自己的真切陈情不仅没有丝毫回应,还用那般漫不经心的口气将人打发了,姜中正心头有气也有委屈。 但皇上就是皇上,姜中正哪怕是丞相也无法可想,更不敢再说什么,闻言也只好叹了口气,出宫的背影似乎一瞬间就变得老态龙钟了许多。 这死没死成,反而还失魂落魄的,也让郑槐看不大明白,将姜中正送到宫门口的马车上时,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丞相今日是何意啊,那番话说的,实在是听着让人心冷,怕是皇上也没料到您突然……。” 这时候姜中正反而笑了,“公公那日来问我时,是否带了一道密旨,若是我说不出皇上想要的话,便要将我治罪??” 郑槐大惊,“这,这从何说起啊。万万不是丞相所想!” 他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姜中正是被那日简单一句问话给吓到了,其实那不过是慕容峥试探他的小小手段,没想到却被身为百官之首的姜中正看得如此严重。 但如今看姜中正再不复往日神采,郑槐就知道,再解释也是多余的,一个人只会相信自己认定的东西,不过好在慕容峥也没有真的应了丞相那些无稽之谈。 送了人后,郑淮回去养心殿,又因为慕容峥的命令马不停蹄赶去慕容云雪那边。 说是要探知她的动静,走到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郑槐几次敲门无果,只好回去跟慕容峥讲了自己手底下小太监们的听闻。 说是长公主被禁足当日便派出了一个没见过的暗卫出宫去,但到底命人去做什么却无人知晓。 慕容峥闻言面色凝滞了良久,手上的笔也马上停了下来,浓厚的墨汁凝聚在笔尖,终于落到了纸面上,晕染开来,脏污了字迹,就像他逐渐失控不能出口的心绪。 第891章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已经派去那么多人了,再多也架不住慕容云雪权势滔天,这次打出的牌是先帝都不曾得到过的皇室亲卫。 幼年时慕容峥便隐约听过相关的皇室传闻,如今被证实了,心情却格外酸涩,这慕容云雪真是得天独厚,已经拥有了太多殊宠,都让他这当皇帝的都有点自惭形秽了。 “罢了,不管她做什么,好好看住她宫门口即可,吃穿用度都减半发放。” 其实这也算不得苛待,毕竟慕容云雪平日里就喜好奢侈,减半也是已经超过了自己这个一国之主的份例。 暗卫的行迹如慕容峥所料,很快便出了京城,直奔阳春关而去,一路上都不做停留,显然目的就是在去裘国的必经之路上堵到拓跋翡玉。 但暗卫在阳春关等了好些时候也并没有找到人,只是找见了姜新楣,姜暄和的二哥,但这也不是紧要的人物。 既然没有从慕容云雪那里得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命令,他就不会多看一眼,故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知道了。 他有心继续往前,去日耀城,那边是裘国的地盘,也是从边境到裘国京城最快的一条道,能堵到拓跋翡玉的机会不小。 且这边向来乱,就算真闹大了也好收场,是动手的好地方,天高皇帝远的好处尽在于此。 不过很快在他下榻的客栈便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且对方先注意到他,对此他本人却不甚在意。 流云第一次看到这个一身黑衣劲装的暗卫,就觉得气息很是熟悉,之前似乎在哪里见过。 彼时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喝茶,看到这人利落地走到柜台处,说了几句话便拿了钥匙上楼,打开房门,进去。 随着门关上,流云的思绪也戛然而止,但这种感觉在几天后再次跟这人打个照面时又被勾了出来,流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很快又迫使自己收回去,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他一路跋山涉水,实在已经见过太多,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不出那个熟悉的片段也很是恼人。 流云恼自己记性不佳,再加上他的目标迟迟没有出现,就算是路费足够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可姜暄和还能去哪呢?难不成偷偷回京了,那自己不是白跑一趟还得回去? 流云想到这儿,担心的倒不是被慕容云雪训斥,而是怕因为自己办事不力,连累杜灵儿又要受罚,已经太久没见过她了,实在担心得紧。 但若是刺杀一事没个结果,他对慕容云雪没交待也不好回去,加之看到那暗卫让他有些不安,当晚便整理了行装,准备要去裘国看看。 住店的人多数也是暂时在这里休整几日的商队,次日他出发时,大堂内已经少了不少熟客,同时那暗卫所住的房间也开着门,显然人已经走了。 拓跋翡玉的队伍行至阳春关外时,她仍然神采奕奕没有多少疲惫的神色,阔别许久的家乡近在眼前,她却没有近乡情怯的为难,只是恨不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潮澎湃之下,她晚上躺在床榻上也难以入眠,直到三更天才睡熟,这时候是人睡的最深,也是最安静的时刻。 第892章 乌云蔽月,门口的守卫打了个哈欠,眼前短暂一黑,紧接着便倒地不起。 但这样沉闷的声响是不足以把人吵起来的,哪怕睡在他身侧也不会晓得。 出手的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他手上寒光还没叫人看清楚就被隐藏了下去,收在袖子里。 一击必杀,他隐匿在暗处的脸色也不晓得是否满意,越过倒地的身体正要推门进去时,突然身后又出现好几道强硬的气息,让人不得不先收回手,转身面对这些突然出现的杀意。 果然身为一国公主,身边的人不可能就这么几个,但身为刺客,他自然做好了浴血奋战的准备,即便只有他一人,那姿态动作也没显得多慌乱,反而游刃有余地招架着十数人的攻势还不落下风。 反而是护卫们都感到力不从心,对方招式诡异莫测,实属第一次见。 他们也知道自己职责所在,拓跋翡玉好不容易回宫,务必要保证她安然无恙回到京城,若是有一处出了岔子,他们都难辞其咎。 姑且不论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责任,护卫们此刻出手都不留余地,是使出了的看家本领在跟这刺客斗智斗勇。 交战的劲风很快在墙上和楼梯扶手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地上也满是错乱的深浅不一的脚步,如是有人出手重了便会留下焦痕,或是过于深的足迹。 这些将客栈弄得乱作一团再没办法收拾好,且到了白天都会被人发现,但无人在意,双方都只是聚精会神的交手。 不过几个功夫差一些的护卫已经大汗淋漓,力有不殆,唯独神色仍然坚毅,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既然是人多势众,便有人多势众的打法,护卫们很快暂停了攻势,聚在一起,随后有节律地散开,围在那刺客身边,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被动束缚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如此,再进攻便能让对方疏于防守,毕竟人只有一双眼睛长在前面,哪能又瞻前又顾后? 然而还没等这阵法的核心人物做出示意,被人包围的刺客便随意挥手,一道劲风甩出,当即有一人便失去了左臂。 目瞪口呆之余,很快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简直是十足的挑衅,不外乎在说方才的交战他没有使出全力,却已经让他们所有人合力也难以招架。 虽然的确不是对手,但就这么明晃晃被人点出来也是极为侮辱,除了那名受重伤退后的护卫,其余人等都一起攻了上去。 人多仍然可以毫无死角地用攻势填满这刺客的周身,不料此刻动作迅速太多,且一丝一毫的花架子都没有,一出手便是只取人性命的狠招数,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实在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他的目的也因此分外明显。 若是一开始还有十足的自信,十足的力气,如今都只剩下四五分不到了,护卫们在进攻的间隙传递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棘手和无能为力。 落败是必然之事,可重要的是如何在他们落败的同时也能带走拓跋翡玉,让她安然无恙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争取到侥幸从眼前人的屠刀之下夺得一条性命回去,实在难如登天。 已经受伤那位虽然已经远离战局,但还没放松下来,最初剧烈的痛苦过去之后,他冒着冷汗,还能有些许思考的余力。 第893章 刺客此时侧对着他,若是其他同僚的攻势太紧,此刻也许就顾不得看自己这边,这倒是一个机会。 他也顾不得要先矮下身来,就这么趁着暗色渐渐挪到了刺客背后,也就是门的位置。 直接进去也是不妥,不过这时候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他猛的踹开门,大步进去想将熟睡中的拓跋翡玉拉扯起来,直接带着她从侧门离开。 当初订这房的时候便考虑到了如今夜般的危急状况,总不能只有一扇门,那若是发生点意外真是走投无路了,只是如今保险的选择被启用时,所有人都没有太多的庆幸。 他进门还没走两步便一停,感觉后背剧痛,似乎有如山一般重量的一拳打到了他的脊背,随后身子不受控制地一软,就这么跌坐下去。 眼前还是看得清楚的,但很快便感觉自己说不了话,手脚也渐渐失去知觉,实在是运气不佳,这样倒霉的巧合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差一句,自己哪怕早些喊出一声来,说不定都能将拓跋翡玉叫醒。 如今除了他再没人能从刺客的如雨攻势中抽开身去提醒一句,若是大喊,难保这刺客的出招便要突然猛烈起来,下场就如自己这血流如注的左手一般,虽还在冒血,却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就算是再尽职尽责的人也无法克制对死的恐惧,更何况他们越打越能感觉到对方的实力深厚如潭水深不见底,败局已定,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消耗对方,在僵持中找机会。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们料定这人不敢做得太显眼,客栈中住的也不只是平民百姓,若是他还有所顾忌,等拖到一定时间便会自行放弃,离开。 那时候他们就算打不过,也能趁白日里赶紧把拓跋翡玉带到裘国境内,只等援军一到便可大张旗鼓地安然送她回京城。 然而畅想终究只是畅想,此刻还没有人敢打破这个默契,敢于用自己性命为代价去喊醒拓跋翡玉,博得一个可能得救,也可能无法得救的机会。 再加上他们做过许多这样护卫的差事,最是晓得夜深人静时如果大声喊叫起来,来的人恐怕不是仗义相助的,而是一直在追索他们,想要了他们性命的刺客,也就是眼前这位黑衣劲装之人的同行。 房间内,拓跋翡玉翻了个身,对外面发生一切还无知无觉,纵然有些动静,也只当是风将窗户吹开了,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时而感觉在梦中,时而感觉快要醒过来,但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一直到了天亮。 连日奔波到底需要休息,拓跋翡玉想着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但随行之人众多,她也不想耽搁时间,便翻了个身起来。 这一起来却发现脚边湿黏黏的,她朦胧的睡眼还没看清楚,却已经嗅到了不对劲,过于浓烈的血腥味让她汗毛倒竖,几乎是立刻便清醒过来,一看脚边沾着的也是鲜红的粘液。 抬头,目之所及都是大片流淌的猩红,不少已经顺着地板往下渗了,底下也响起其他住店客人的尖叫,炼狱一般。 拓跋翡玉闭了闭眼,往门口望去,门已经只剩小半边了,地上还有半只手,顺着看过去,却马上偏头呕吐了起来,一直吐到整个人都恍惚了,才想起得赶紧从这里脱身。 第894章 留下随身一些金银细软后,拓跋翡玉很快淌着这一地的血水出去,只见外头已经站满了人。 有收拾残局的,有带着官兵来查个明白的,更多是被这滔天大祸波及了的人,因为恐惧不再敢待在自己房间内,反而都来到了大堂,似乎人多就能心安一些。 她一下来便往边缘里钻,但哪里都是沉重的血腥味,她肚子里空空如也,却忍不住想继续吐出一点什么来。 好容易挤过人群,到了外面,刺眼的阳光又让她冷不丁浑身一痛,泪水突然奔涌而出,她心头却只有冰冷的寒意。 穿着下摆染血的裙装,拓跋翡玉去成衣店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而后便买了马匹飞速出城。 对于阳春关的其他百姓而言,这里发生什么杀人越货的事情都司空见惯了,过去多得很,只是一个女子策马出城而已,的确是张扬些,却也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 不过这于规矩不合,很快有人报到了官府,冯溪薛听闻过后,便马上注意到这事儿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会这么做的女子实在罕有,若不是她那个姐姐,便是值得自己注意的人物了。 “派人去看看到底是哪位。” 不过她话说出口又想到可能来不及了,毕竟人家这么急匆匆地赶路,便是要离开阳春关,若是这时候才派人去,说不定人家已经到了裘国,他们也不好继续往前追。 “罢了,回来吧,反正也没出什么事。”这话还没说完,鸣冤鼓就已经被急促敲响,冯溪薛眉心狠狠跳了两下,预感到大事不好,她闭了自己这开光嘴,起身快步往堂前去。 客栈的老板也是一夜好睡,但第二天一早却发现天塌了。 自己整个店都被不知什么人给削得乱七八糟,满地木屑,更别说还有满地鲜血,实在是大不吉利,这叫他如何做生意? 清理了一早上也没个结果,一怒之下便来了官府狠狠敲那鸣冤鼓,好在很快就得到了城主接见。 虽然是年纪轻轻一介女流坐在公堂之上,却没有任何人不服,客栈老板先冲上面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自己店中的惨状如实叙说。 “青天大老爷,千万要给我做主啊!把这杀千刀的给我查出来,阳春关容不得这样的亡命之徒。” 冯溪薛审了不少案子,虽然这些话从语气听着是老生常谈,但老板描述的情形实在让他都大惊失色。 城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杀人越货的事了,自从自己来了之后,可是拿军中练兵的法子整治上下,民风眼看着已经好了许多,别说裘国人,就是阳春关之前住着的老油子也不再敢闹事。 如今出了这么大事还宣扬得哪哪都知道了,可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这要是不查出来个究竟,怕是阳春关又要回到之前混战无序的状态中去,她当即拍板,带着捕快仵作前去看看。 流云到了日耀城之后还在想那暗卫的事,但在这里却没再碰到他了,那熟悉的感觉也渐渐淡下去。 他还有些失望,来了几日也没寻到什么蛛丝马迹,仿佛这偌大的边境,姜暄和居然凭空消失了一般。 为了杜灵儿,人还是得继续找,不过流云也寻几个空闲写了好些信回去,希望杜灵儿可以收到,就算慕容云雪不给她看,也能晓得自己的意思,不至于对杜灵儿太苛刻。 第895章 如此想着,他便源源不断送消息回去,虽然跟姜暄和搭不上多少关系,但多少让慕容云雪晓得自己已经在这里且有奉她的命行事。 不过人离开阳春关后,流云从不大顺口的大周话里听到了之前那客栈发生的血案,忍不住皱眉头。 算起来似乎就在自己离开之后的一日,怎么会这么巧?难不成那客栈里还住了什么……等等!他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 那熟悉的感觉就是在慕容云雪身边感觉到过,彼时他还不大放心,若是有这么一个人在,为何慕容云雪还需要自己,那人从气息来看,实力与自己不相上下,甚至可以说超过自己,因为那阴冷的气息一遇到就知道是打起来不要命的。 竟然是他,慕容云雪不是已经派了自己出来,难不成是信不过? 流云倒不恼火,而是有些后怕,真有这样的人,作风如此残忍却一直留在杜灵儿身边,他并非无所觉,却放任下去,实在不该。 悔恨过后,他也明白人既然在此处,杜灵儿那边就还算安稳,当务之急是去看看那人的目标是谁,若是姜暄和,便也算了了自己一桩事,可以尽快回京去看杜灵儿了。 才来日耀城没几日就要走,流云没有分毫不耐烦,他看了眼自己轻车简从的包袱,有些归心似箭。 姜暄和一大早便起来带着秋叶出门巡店,连饭都是在路边随手买了,边走边吃的,她这些时日兴致很高,每天一睁眼就要到店里去招呼生意。 虽说这珠宝生意也用不着吆喝,但她总能遇到那么几个聊得来的夫人小姐,这一说闲话便是小半日过去,她也不觉得累,也不在意她们是否会带几件自己店里的东西回家。 起初姜暄和还乐在其中,到了后面慢慢意识到,这谈话中也能带出许多她们家中的消息,有用的没用的,已经知道了许多。 再加上她自个儿也说的开怀,怎么都不算是浪费时间,如此,她便更加热衷于早早去店里。 不过今日人似乎格外多,她好不容易排上了队,吃上了饭,却又觉得附近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姜暄和自认在这上面的感觉十分灵敏,不能不信。 今日牧云并没有同行,他在裘国皇宫那边似乎还有一些事没了结,隔三差五就得去一趟。 好在秋叶在身边也足以保护,她心头的异样一闪而过,只是落下了一个疑影,便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打算快些到店里去。 珠宝店内自然少不得护卫,毕竟都是些值钱的东西,想必到了那边她也能心安一些,但这感觉直到她起身要离开这小摊还没有消去,于是姜暄和往四周看,都是熙熙攘攘急着吃饭上工的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妥。 要说有奇怪之处,也只是其中混杂了几个如自己一般不大像裘国人的,但这也不奇怪,日耀城商队众多,每日来往的裘国人和大周人都数不清谁多一些,若是因为这个就起了不安的感觉,那才真是大惊小怪了。 看了半天也没发觉什么不对,她抹了抹嘴,带着秋叶一同离开。 路上也都是和她一般匆匆吃了在赶路的百姓,只是那劲头不如姜暄和,秋叶连着跟她去几天也有些疲惫,秋叶自知是喜安静的,陪在姜暄和身边听她跟客人一连说上几个时辰,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但她又得贴身护着姜暄和实在是走不开。 第896章 这路上人来人往的也少不得小心,姜暄和的感觉她尚且不知道,但她已经习惯性的戒备起来,见过的人多了,便晓得什么只是普通百姓,什么是别有用心之人。 不过方才在小摊处,她注意到姜暄和的不安的举动,也跟着看了看,的确没什么不妥,不过眼下却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这处,她不好回头打草惊蛇,只能不动声色照着感觉的方向挪挪身子,把姜暄和给遮住了。 姜暄和还在跟秋叶说着话,冷不防身边看不到她的人,一转头两个人碰上了,“怎么突然到后边去了,可是有事?” 秋叶顿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夫人,我怀疑有人盯着咱们。” 叫她夫人是为了方便在外头不引人怀疑,不过姜暄和还没太适应,但这会儿秋叶这么说却正中她心中疑惑,姜暄和顿时点头,“我刚才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地方认识我的人不多,那几个人便是有心要害我,只是你我也防不住,姑且不去管吧。” 这话秋叶不大赞同,没有答应,只是继续跟在她身边,眼看珠宝铺子马上就在眼前十几步路的地方了,她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擦肩而过的都是平民百姓,秋叶也只是最多扫一眼,凭直觉判断是否需要防备,不过此刻大概是马上要到地方了,便有些放松警惕,姜暄和亦然。 冷不防身旁擦肩走过一个模样不错的男子,还很像大周人,二人都忍不住侧目,毕竟在此地见到长相不错的人也是难得。 原因无他,裘国民风让这里的百姓从内到外都有些粗犷,不大符合大周那边的喜好,眼下突然遇到这么个人,姜暄和有些兴趣,拉着秋叶正要说什么,一道寒光便从她眉边闪过,顿时一缕青丝便掉落在地,同时姜暄和的眼睛似乎凝固在那一刻,还带着不可置信。 秋叶倒是反应快,赶紧抽剑应敌,不过她一转身却看到那出手之人也拔出了剑,指着她们,俨然就是方才那个引起她们谈兴的男子。 “姜暄和,果然是你。” 被点名的姜暄和顿时皱眉,在这个地方被人喊出名字可不妙,她把周围的目光收在眼底,还好这些大多是好奇,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神色。 可对方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要打斗,难不成就不怕当地官府插手吗?还是说他自命不凡,自恃有绝对把握能在短时间内击败秋叶,然后全身而退? 不管是哪种可能姜暄和都知道自己赌不起,顿时恼怒道,“你说的这人是谁?你要杀她就杀她,我又不认识你,怎么对我下手?竟敢削了我的头发,真是没天理了,我要报官去,你等着吧!” 秋叶心里一颤,心道这演技真是不得了,短时间内能反应这么快,比她出剑的速度也不逊色了. 不过这些在流云面前都是虚的,t在宫中也有些年月,虽然只见过姜暄和几次,但对她那张脸可是印象深刻。 除去姜暄和本身的原因,只因为慕容云雪最是讨厌这位敏妃,他便料到有需要自己出手的这么一天,毕竟他待在那就是充当慕容云雪的利刃用的,如今遇到如假包换的姜暄和了,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跟慕容云雪谈条件的筹码。 也是他运气好,想到方才起初二人交错走过时,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还不确定是不是姜暄和,只是停下来想要转身看看,这时候秋叶突然说话了,这就让他马上就认出了姜暄和熟悉的声音,当即出手。 第897章 且姜暄和身边只留一个有些功夫的侍女,倒还拦不住自己,也就是当街动手的确是没在他的计划当中,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这对于流云来说并不算难事,尤其是一想到打完就可以回去见到杜灵儿,更是满心燃起了斗志。 二人短暂的对峙过后,各怀心思凌厉出招,围观人群很快被攻势和散出的劲风给逼退到不会被波及的远处,但仍然不缺看戏的热情。 这么一来,四面看热闹的百姓就把打斗的二人和姜暄和围起来,倒是很快惊动了官府,日耀城的城主最是晓得趋利避害,但他听下边人汇报,只说是一位小姐被当街刺杀,她的侍女正拼死保护,并没有当回事。 身边师爷问他,”可要派出人去看看?” 城主只是摆手,翻了个白眼,满不在乎道,“这些年你在日耀城见的还少了,那刺客保不齐是京城来的,要借咱们的地界做掉一些看着不乐意的人,管那个闲事做什么,真是嫌活的长了。” 这话本来也没错,那师爷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不过都聚集了那么多人去看热闹,若是官府什么都不做,也不好,他转了个城主爱听的话音,又道,“那咱们晚些再派人去收拾收拾?” 城主懒懒的应了一声便回房小憩,另一头,大打出手的两人一开始还是不分高下的,看的四周的百姓都目不转睛,但很快秋叶便因为体力不支,渐渐不能招架流云的攻势,露出一些颓败的迹象来。 这些看客中自然也有珠宝坊的人,不过她们将护卫带出一部分来,却始终无法加入战局,一个是因为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将路挤的水泄不通,她们实在过不去;二也是因为那边打得震天响,官府都没来,他们到底没有被姜暄和收服,还隐隐有些为此担心,若是贸然出手,得罪了刺客背后的势力可如何是好? 但身在局中的主仆二人可顾不了去想为何没有援兵,姜暄和看秋叶渐渐有些敌不过了,便想法子动摇流云的心神。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慕容云雪手里?若是无法脱身,我有法子让你安然从她身边离开,作为交换,你即刻停手,且日后不再为她所用。” 这话已经是十分优厚的条件了,姜暄和知道以慕容云雪的性子,实在是谈不上能打心底里收服任何人,她若是想要操控谁,也只能是威逼利诱二选其一了。 若是利诱还好,她不是出不起价,但如果是威逼的话,被逼迫的人估摸着有莫大的苦衷,就算是为了自己被拿的把柄,也会更卖力为慕容云雪做事。 且从自己对慕容云雪的了解来看,姜暄和觉得她肯定会选后者,便慷慨开出条件。 可是眼见前面的战局仍然焦灼,似乎流云不为所动,她咬牙,只好继续加码道,“你若是还想要什么钱财宝物,我这里都可按你需求奉送。若是你家中有什么兄弟姐妹被扣押在她那里,我也可以救她们出来好好安养。” 末了,姜暄和也忍不住半提醒半警告给他来了一句,“你该清楚什么人可以放下心谈条件,什么人最终会付不起许诺给你的东西。” 这话好歹有些作用,似乎是说这话正中了流云心中最深处的疑心,他的攻势迟缓了一瞬,便被秋叶找到了机会,她倾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扑,手中剑也如白鹤亮翅一般刺得直接利落,当即便对穿了刘芸的肩胛骨。 第898章 这位置选的也是好,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这便是半个命门了,被伤了这处实力必然要大减,短时间内流云或许都不能使出太多力气来,再也算不得要紧的威胁了。 但秋叶并没有掉以轻心,仍然持续出招,让他无暇应对,此刻战局扭转,攻守易形,自己不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着如何防守,因为如今需要防守的已经换人了。 不过一下被偷袭到,流云倒没有多少愤怒,刺杀就是这样,生死由命,是他一时不慎被人偷袭也怪不了别人,不过姜暄和说的那话她倒是很在意。 招架了秋叶的剑气之后,他直截了当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能把人救出来?” 秋叶也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停手,此时如果自己继续进攻下去,似乎显得有些胜之不武,但既然姜暄和没有命令,她便不会停手。 此时换成流云招架的吃力了,姜暄和见此很是满意,开口让秋叶先停手,然后转向流云道,“不如暂且休战,你我好好谈谈条件,再做打算。” 既然对方肯松口就足见慕容云雪给她的也算不得那么多,自己只是随口一句就让她改了主意,看来她那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改。 午后,从包厢出来的姜暄和只是派人去珠宝坊问了一句,就直接回了住处——是她安顿好商铺不久之后买的一处附近的宅子,秋叶去疗伤了她,坐在窗前有些怅惘。 并不只是因为听流云说了一些京城中的事情,还有她此刻孤立无援的处境让她伤怀,若是今日没有想到可以策反刺客,那就她和秋叶二人这样面对怎样的结局呢? 这倒不是指望云叔回来了会有所改变,而是她觉得涉及安危时太依赖旁人,在这陌生的地方沉浮也无法自足,前者尚且可以徐徐图之,但后者却无法很快实现,要找到能齐心协力合作之人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好在流云离开之前还告诉她了另外的消息,好消息是公主正在来找自己的路上,也能增添一些助力,有她在,裘国的一些势力便能掂量几分再出手。 坏消息是,有和她一样,甚至实力上更强劲的刺客跟着公主而来,说不定会波及到自己。 当时姜暄和听到这话时,并没有表现出直白的欢喜或忧愁,而是敏锐察觉到了话语中的细节,“你是说公主她也安然无恙从刺客的手下逃生了?” 这话问的流云不知怎么回答,如果承认了吧,那岂不是在说自己跟那刺客都变成了身无所长的草包?但他们的实力也是实打实的,要解释为何二人都失败了,只能说是天意如此吧。 他跟秋叶打了一通,又跟姜暄和聊了几句,也想明白了,就算真取了姜暄和的性命回去,慕容云雪也未必会放过自己,反而会因为此事更肯定了要如何拿捏住自己,这样一来,杜灵儿反而更加不能自在,自己带她走也是遥遥无期了。 门被敲响,姜暄和看到了秋叶已经包扎好手臂进来,她仔细打量过去,又问她可否请了大夫来看,要不要紧。 “不是大碍,不必担心的,那人实力的确强劲,好在终于是说通了。不过你还得尽快将那位请回来,好护在左右,我这胳膊短时间内是使不上劲了。” 第899章 话虽如此,秋叶的胳膊上缠着的布条还是渗出了些血出来,没好全,且看着很是让人心痛,姜暄和叹了口气,生出几分自责。 她知道这说的是牧云,应了一声,“我晓得你的意思,不过云叔何时回来我也不大清楚。这几日咱们便少出些门吧,我陪你养伤。” “那店里……”秋叶下意识要推辞,姜暄和很快想出法子来,“这简单,让掌柜那边把账本带过来给我看是一样的,只是不能跟客人们聊些有的没的了。” 听到这,秋叶还生出几份庆幸来,自己终于能安静些许时日了,就是这伤口实在疼。 二人遇刺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拓跋炎那里,不过他是几日之后才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候已经尘埃落定,就连流云这个始作俑者也已经离开了,在去往京城的路上。 拓跋炎仔细擦着剑,听身后的侍从将原委说清楚,神色淡然,不置可否,听到后面姜暄和当街跟此刻谈条件时,眼中才显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光芒出来。 他心中却没有多少惊讶,更多还是“果然如此”的感觉,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 “那如今呢,人都在哪里?”侍从说完,拓跋炎紧接着问了这么一句,因为手里还拿着武器,侍从以为这是想要和哪一边动手,庆幸自己早做准备,什么都记在心里,这便好回话。 “那刺客已经离开国境去往大周京城了,小姐还在日耀城中,她如今似乎很有些身家,在城中有两家珠宝铺子,来往的都是贵人。” 后面的话原本不必说的,但侍从敏锐的捕捉到了拓跋炎脸上的细微变化,每当自己说到那位小姐时,拓跋炎的眼神便会突然鲜活起来,可见是感兴趣。 “在朕眼皮子底下做生意吗?胆子还真是不小,不过且由着她去吧,你继续盯紧些,有什么变动随时来报。” 刺杀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姜暄和的灵活应对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哪怕自身功夫不行,但这脑子的确是好使。 如今还做起生意来了,她是真要留在裘国吧。 他越想,心中越是徐徐升起一股莫名的喜悦来,就连他自己想要深究,都想不大明白,也许是此前逼迫她嫁给拓跋扈未果,此刻也算是变相达到了目的,让人有些舒怀吧。 要说脑子好使,姜暄和可能还感觉不到,但她的确是心大,见血没两天便如常出门,去铺子里和客人们谈笑风生,仿佛之前当街那心惊肉跳的一幕并没有发生过。 也有不少客人听闻了这一次惊险,对她更是佩服不已,常常要她说说那天是怎么想到法子脱身的,还有她口中的要对她下手的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要取她性命? 如此曲折又糟心的事姜暄和自然是不愿意讲,但是这些富家小姐,贵妇人们就爱听这样话本子似的东西,每每来都要缠着她再讲一遍。 无奈,姜暄和只好编出了一个不那么直接的版本,也在细微处修改成了她们爱听的,整件事情就变成了无伤大雅的嫉妒和自己低调的炫耀,连她自己听了都有些哭笑不得,这下变成街头说书的了。 因为她的热情,也因为她的能言善辩,出口成章,珍宝坊很快生意兴隆,蒸蒸日上。 第900章 欣喜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姜暄和还有其他的打算,只在这里打响了名声还是不够的,得吸引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买家来,如此才能继续往京城的方向发展别的店面。 不然空有些不痛不痒的生意,到时贸然在新地方开个新店铺却无人问津,岂不是短时间内银子都打水漂了,她私房银子可不多,得先做好足够的铺垫再论下一步。 这事如何做她很快有想法了,便是让全城都知道,她的店里有最好的料子和最精巧的工匠。 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却愁苦了她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秋叶给她端了好几次夜宵都没动过,人是很晚才睡下的,看着第二日顶着青黑的眼圈出来的姜暄和实在让人焦心。 但做生意并不是秋叶擅长的事情,她也只能稍作安慰,这法子还得姜暄和自己想。 说到好料子,秋叶也晓得她这些时日在为什么发愁,其实以她的身份本来就不缺好东西,秋叶下意识指着她身侧挂香囊吊坠的地方,刚要开口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二人齐齐看过去,都是叹了口气,原本挂着玉牌的地方,如今东西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东西已经给了人带回去,现在我也没有其他傍身的玩意儿可以拿出去充数。” 秋叶由此想到了别的事情,她不比姜暄和知道足够的前因后果,对于那样一个跟自己打起来分毫不留手的人,实在无法想象姜暄和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 他们彼此开条件的时候,自己就在身边,但许多话不怎么听得懂,此时便忍不住再问一遍,“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他,真的妥当吗?” 姜暄和看了她一眼,心里琢磨了几个来回,秋叶到底是不放心,还是想知道这事情的原委呢? 之前她和流云谈判时并没有说的太清楚,想必她在一边也没有听得很明白,这几日过去了,她心头的疑惑还是忍不住冒出来,不过既然她肯对自己开口,便是十足的信任了。 想到以后免不了要和她互相扶持,姜暄和便抛却了那些不大必要的疑心。 “对他我是不放心的,但他那日跟你缠斗时,并非带着十足的恨意或者是怨气,我便猜到是慕容云雪强迫他来,要挟了他认为重要之人来交换我的性命。” 说到这姜暄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有些怜悯,“归根究底,并不是流云与我有什么仇怨,而是慕容云雪。如今咱们拿捏住了他的软肋,正好也能策反了他,叫他回去把人质带走,此后咱们就再不用跟这种人打交道了。” 秋叶点头,心头迷雾终于被驱散,姜暄和又问,“对了,你的伤可好些了吗?还疼不疼,要不要换药?” “好是好了,但听流云那日说,不是还有个刺客跟着拓跋翡玉一同来吗?如今拓跋翡玉还没有下落,我怕那刺客先来了找上咱们,我这胳膊又使不上劲……” 姜暄和想了想,肩膀一耸,无奈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只能求菩萨保佑,不要被人找到。你可还记得流云说那刺客的功夫犹在他之上吗?那咱们俩是谁也应付不了,只能等着,看拓跋翡玉来之后有什么法子吧。” 毕竟人家是公主,再如何也不会有人蠢到光天化日对她出手,慕容云雪还不至于嚣张跋扈到忘了自己的身份。 第901章 她百无聊赖的翻着账本,这些前几日就已经看过了,近日来不过是等着接待一些重要的客人。 好在今日是有事的,有一位夫人已经约了她,但眼看着都快到时辰了,却还没有见人。 她正要起身去看看时,外头便有人掀开帘子进来,掌柜皱着眉头,心急火燎的让她赶紧去前面。 “这位夫人可是遭了好大的罪,正急着要找您了,快去看看吧。” 这就稀奇了,姜暄和连忙起身随着掌柜撩开帘子出去,一见到那位夫人,她便也知道所言非虚。 一块紫一块青的脸,哪怕被面纱遮着,还是显露出痕迹来,但她脸上仍然带着得体的笑意,只是狼狈的模样怎么都无法被这浅表的体面给遮掩住。 姜暄和看着那笑,似乎更品味到她心中的苦涩,却还不得不也摆出合益的笑待客。 对方反而新开口,“让你见笑了,今日我赴约原不是为了这事,”她说着指着脸上,神色仍然从容,甚至有一些笑意,看得人有些不解。 姜暄和扶着她到后边茶室,等扶着她坐下去之后,便马上关了门。 掌柜很是有眼力见,马上去准备了茶水点心还有伤药。 屋内两人对坐,姜暄和关切地看着她,却没有主动开口问。 这位夫人嫁的是本地豪族,丈夫姓岳,她姓姜,但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姜暄和还不晓得她们是否同宗,只是平日里聊得来才熟识了。 岳夫人,姜暄和其实更喜欢叫她姜夫人,姜夫人的夫君在大半个裘国都是赫赫有名的,似乎是司掌盐运,这诚然是肥差,也禁得起姜夫人花钱如流水。 但就今日来看,姜暄和却有些明白她不爱提家中事的原因了。 直到姜夫人喝了口茶后才道,“如此不体面本不该出门,但我需要那珠宝有些急用,便还是来找你了,可做好了吗?” “做好了,正着人去拿呢,夫人莫急,我这里的东西都是最稳妥的,说何日交付就何日交付。” 门开了,掌柜的亲自端上茶水和点心,旁边一个打扮精致的侍女,身上着流光溢彩的绫罗,手上一个檀木的托盘,上头放着垫着的绸布和一个极小的红木匣子。 那里头便是她要的东西,果然姜夫人一见便喜笑颜开,不过如此便扯到了她脸上的伤口,疼得她皱了下眉。 姜暄和见状马上给管家使眼色,让他拿药来,不管对方愿不愿意接受,照顾得客人妥当都是他们该做的。 且不论要做生意这回事,单是从心底里的这份怜惜便让姜暄和不能不为她做点事情。 匣子被放到桌面,姜暄和推过去,“夫人可瞧瞧,是否合意。” 姜夫人却不急着打开盒子,而是看向姜暄和道,“你的东西我信得过,是带我家大小姐的侍女要出嫁了,我给她配个嫁妆。此外,还有些事要劳烦你……你就不问我到底是何事?” 姜暄和本想说些漂亮话,但如此情形实在不合适,她也不晓得说恭祝的话会不会让她难过,故而她只是平淡地直视对方,“客人的事我们历来不会多做打听,我们只晓得要做出合您心意的珠宝。” 十分公事公办,也客套,但胜在不出错。 “嗯,这话倒是乖觉,不过我有心要讲给你听,也劳烦你受我的唠叨了。” 姜夫人仍然喜欢讲俏皮话,还像平日里一样像模像样拿捏身份跟姜暄和玩笑。 第902章 姜暄和这才笑起来,微微点头示意她开口,又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她与这位夫人初相识的时候便是因为自己的热情加上对方不拒绝这份热情。 这些时日她们也聊了不少,姜暄和知道她府中并不顺遂,日子虽不好过,但银钱总是够花的,这也算不太委屈。 她总来这里买些好看的配饰,却又不肯戴上,后面便多是来找姜暄和聊天。 姜暄和记得她偶尔也会带一些看着不会喜欢却并有些名贵的饰品回去,且她一买便是好几个箱子,堆满马车,好奇之下姜暄和也问了缘由,姜夫人说是带回去送给她府中的侍女的。 她们年纪大了,要放出去嫁人之前得有个好头面。这句话姜暄和记了很久,记忆犹新。 算起来姜夫人买的实在不少,一来二去的倒也支撑了这家店面不少的流水,算是一等一的贵客。 酝酿些许,姜夫人娓娓道来,“说来话长,我今日这副尊荣来,的确是被人给伤到了,不过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我的亲弟。”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也不动声色观察姜暄和的神色。 若是怜悯或许会让人感觉受伤,所以姜暄和只是保持关切,同时一如既往认真的在听她讲 夫人吐出口浊气,似乎费了些力气平复心绪才继续道,“也没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富家公子哥喜欢赌钱喝酒,把家当都输光了又来我府中闹事。“ “可我已经出嫁,断然不敢再管娘家的糟心事,他借不到银子不肯走,也许是恼了,便寻着机会将我作弄了一通。如今我来这里是想要向你讨个法子。” 被人信任当然是很好的事,尤其是对于生意人而言更是财源滚滚的前兆,姜暄和也是心头一暖,但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事儿麻烦。 是她的家事,亲人怎么都比外人要重要,她可不敢担保自己绝对不被人当刀子使。 且姜夫人首先是客,若无特殊情况还真是不要管客人的家事比较好,她虽然从姜夫人身上赚到了不少,也心怀感恩,但真要管她这事,恐怕会牵连到自己这家小店,或许一个不小心还要失去这个知交好友。 生意人就该有生意人的行事准则,拿情分去说事,怕是要惹出很多祸来,姜暄和很快厘清了。 但人前的漂亮话,她还是说的滴水不漏的,“夫人怎就想到我了呢?” 看姜暄和没有立刻答应,姜夫人也晓得她是不会轻易掺和这档子事的,不过好在大家都是明白人,她很快开出价格,“你同我说了这么些天的话,我就晓得你是个有主意的,不找你找谁?你放心,这忙不让你白帮,你不必去我府中,只告诉我如何做就好。” 那就是出谋划策,当个军师了,这样尚且可以考虑,不过姜暄和还是谨慎的继续追问,想把事情弄得更明白些,“那夫人是想做什么?” “简单,让他就此消失,不再烦扰我。” 这话说出口后,二人都是沉默了下来,姜暄和紧紧盯着她的神色,不错过分毫,似乎想确认什么。 夫人见状也忍不住笑起来,“你不会以为我同你说笑呢,我都被打成这样了,做点什么也是应当的吧。” 姜暄和赶紧摆手,“这倒不是……” 其实是她不相信真有人能对自己的血亲下如此狠手,虽然二人没有明说,但她们都知道话中的意思,不外乎就是让这个人彻底安静,只有死了的才最安静。 第903章 这谈何容易,这可是要命的买卖,姜暄和越想越觉得悬。 姜夫人继续道,“我也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让他再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即可,生死不论。价钱嘛都好说,你若是想在京城也开一家店,我夫家在京城可有的是人脉,说两句话的事。” 别的暂且不知道,但姜暄和知道的是她脸上这伤真是让她恼怒到极点了,想必是给不少人看见,丢了好些面子。 这越是显贵的人,越是看重自己的脸面,外边的和里边的,更何况家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孙闹事,那就是双倍的丢脸。 想到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如今笑着说出这话,但人在气急时说出的话往往是不能够长久作数的,至少姜暄和不敢当真,也就今天算她是真心实意这样想,过几日就难说了。 于是姜暄和不准备今日就接下这一桩麻烦事,毕竟也不算自己这店里做的正经买卖。 “此事还得等我思量几日,夫人可等得?” 知道姜暄和有顾虑,姜夫人也不急于一时,这事儿本来就是要徐徐图之的,若是做的太快反而会引人怀疑,毕竟他们才刚吵过一架不久,要是出事了不就明摆着是自己做的。 “好,那今日这我先收下了,另外再给你一些值当的玩意当做定金,算是我的诚意。” 姜夫人神色尚且愉悦,却突然多了些故弄玄虚,“你这些时日所忧愁的事情,正好有一法可解,我刚巧知道了就说给你听。” “城南刘氏,家里遭了难,正要变卖家当举家搬迁,这留下不少宝贝都是你用得着的。他们家虽然落魄,但从前的来历可不得了,是后族,想必库房里还是有些好东西你看得上。” 姜暄和闻言心里一惊,她是怎么知道的,随即她忍不住偏头看向秋叶,按理说这样的反应是不应该露于人前的,但她实在太过惊讶。 秋叶被她瞄了一眼,还有些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跟这位夫人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看自己了,难不成是情况有异? 姜夫人喝了口茶,“你也别看她了,不是她说的,是我瞧着你这些时日忧心,想来是没有什么好东西。我也正在愁这事儿呢,就当帮我自己一把,你得了宝贝可要马上喊我来。” 说完,夫人身后的侍女已经过来,将盒子揣在怀里,她自己也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姜暄和赶紧起来送,突然也想到姜夫人这几日的确是少买了许多,从前那些大约都是看在和自己的交情上照顾生意的,像她这种身份地位的人,真正喜欢的东西,也许自己这里并没有多少吧。 “多谢夫人相告,您说的事情我会好生考虑,晚些就派人去府中回话。”顿了一下姜暄和又想到什么改了口道,“您过来也可以,咱们正好说说话。” 然后她便亲自打开门送人出去,门口的管家还在等着,手里端着翠玉做的盒子,里头是伤药,方才没好给出去的,他不敢进去,因里头说的事情不是自己该听的,这也寻常。 如今人出来了,姜暄和眼尖,便从掌柜手里接过那一盒药,递给姜夫人的侍女,那侍女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见她同意也便接下了。 “多谢你的好意,便送到这里吧。我同你说的事情,你好好去打听打听,过几日我再来找你,咱们再聚。” 第904章 姜暄和微微躬身一礼,便停在那处,看着她背影有些陌生的感觉,从前只以为姜夫人是那种难得和善好说话的贵妇人,如今看来却也有不小的脾气在。 也是,她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又或许她本来便是如此。 等人走远,姜暄和转身看掌柜,吩咐道,“过几日,你同秋叶一起去看看刘府,到底怎么一回事,刚才在门外都听到了吧,若是他府中真有些好东西,咱们也不妨高价收回来些。” 掌柜应声退下,今日之事也让姜暄和长了个心眼,他们光有好的料子还不够,有些真正的好东西并不能等她们寻到了好料子再现做,而是要从那些达官显贵家中拿来,至于怎么拿来便是不好多说的了。 姜暄和有些明白了,说到底那些陈年的珍宝并不是因为本身有多昂贵,而是因为它们曾经属于什么人。 权力的光彩似乎也附着到了这些珠宝身上,然后让它变得格外流光溢彩,珍贵非常,之后要买他们的人便是看中了这一份荣光。 姜暄和想到这,琢磨了会,忍不住轻轻点头,看来只是搜寻好的料子还不足够,往后还得多方打探,看谁家有什么不错的宝贝,再想法子收来,转手卖给其他出价更高的客人。。 这么一看,她倒做的是药草生意,只不过药草并不需要跟谁用银子来买,赚的也少多了。 大周京城,流云很快回到了这里,这个他并不欢喜的地方,不过因为有他牵挂的人在,哪怕是见到慕容云雪都没有那么难挨了。 不过他一回宫见到的首先是慕容峥,他拿着那玉牌把姜暄和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起初还担心慕容峥会不信,但那玉牌似乎有别样的本事,等他说完慕容峥便让郑槐带他去找杜凌儿。 而且慕容峥很是无所谓的开口道,“你把人带走吧,不要再被慕容云雪当刀使了。”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流云恭敬的应了声,随郑槐一同离开。 如今杜灵儿并不住在慕容云雪那边,而是单独辟了一个宫室给她居住,慕容峥的意思是要她们俩隔开,少沾染。 毕竟以慕容云雪的疯劲,就算是再无害的人接触多了也要受影响。 平日里杜灵儿也算衣食无忧,只是郑槐说,她心中仍然牵挂着要当皇后,念头近日不那么强烈了却还是有,这估计是因为慕容云雪的失势叫她不抱什么期望了。 但杜灵儿这么独自一人在宫中呆着也是不安稳,这也正是流云所担心的,他这次来就是要接杜灵儿离开,彻底离开这个让他们都担惊受怕的地方,也不必再追求什么名禄位分了。 在路上郑槐就都跟他说清楚了这些时日杜灵儿的状况,他听着那些好话免不了担心,虽然没出什么大事,可留她一人在此,到底是自己的失职。 于是他加快脚步,很快郑槐便被甩在了后面,不得不小跑着跟上他。 等到了宫门口,他推开却没看见杜灵儿,郑槐一看马上解释道,“杜小姐此刻应该在后院,或是在房中午睡。” “好,那我先去找她。”一想到马上就能带她走了,流云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没找多久,果然在卧房外看到里面熟睡的人影,侍女守在两旁,看流云快步过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他。 第905章 不过郑槐很快过来,摇摇头遣散了人,反正她们今后也不必在这里侍奉了。 流云过去叫醒她,杜灵儿朦朦胧胧的揉着眼睛,认出了人,却还不清楚流云为什么突然会回来。 下一瞬就被他用喜极而泣的声音吓到了,“小姐,走吧,咱们走吧,不用再待在这里了,你也再不会受罚。” 一听不再受罚她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要走,她却没有那么情愿,毕竟这里锦衣玉食的什么都好,出去了或许还要过从前那种日子, 故而她对流云伸出的手有一些犹豫,并没有马上回应,脸上的神色也是带着犹疑。 “你说什么呀?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我不想走。” 流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实在没想到,杜灵儿竟然不愿意,她难道还没有在这里吃够苦头吗? 但是重话他也不忍心说,郑槐还在后头看着,他一面觉得脸上烧的慌,一面又忍不住跟杜灵儿细细的讲明利弊。 “咱们出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你在这里整天拘束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看了都心疼。 “但是,但是我要当皇后呀,你之前不也说我是皇后吗?” 郑槐一看这就知道是说不通的,还不知这出闹剧要演到什么时候,但他想走不能走,慕容峥的命令是让他待在这里,直到他们二人都离开这宫殿为止。 杜灵儿的话让流云有些噎住了,这分明是之前哄她才说的好话,但这时候要是承认了,岂不是相当于说,自己之前在骗她? 杜灵儿虽然是小孩子的心性,却也很是在意别人是否真诚,要是今日认了,往后要如何相处呢?要是她因为不信任自己偷偷跑出去,那自己还怎么保护好她? 诸多顾虑之下,流云也只能换了一种说法,“从前你想当皇后,我也觉得你能当,但如今形势不同了,长公主根本就没有要帮你的意思,你自己也晓得这是多么的不容易。慕容峥根本就不喜欢你,他心中的皇后不是你,你怎么也当不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郑槐更是不敢看了,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接的,还没等他开口劝,流云就已经快人快语说完了,郑槐忍不住心里叹气,总觉得自己今日离不开这里了,这种话怎么能直接跟小姑娘家家的说,这还不哭着泪人似的。 果然杜灵儿一听就眼泪止不住,她虽然心里知道是流云说的这般,可是被人点出来到底是失落的,没面子的。 加上之前慕容云雪也说自己没用,更让她觉得流云如今也看不上自己那点的本事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我就是想把你带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不用仰人鼻息的地方,你继续待在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紧紧盯着杜灵儿,却并不如之前那么着急了,显然杜灵儿一哭也让他明白,要用郑槐说话的方式去对待她,可心中想法不变,他不想看杜灵儿年纪轻轻的脸上全是愁绪。 按流云的想法,杜灵儿应该在这宫里没有什么牵挂,毕竟她这样也交不到什么知心好友,那些妃子不会对她有好脸色,更不会把没有家世背景的她当回事。 慕容云雪那边更是不必牵挂了,离开了她就什么都好了,故而流云实在不明白她还在犹豫什么,慕容峥?他何曾对杜灵儿有一次笑脸? 第906章 真不知慕容云雪是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对当皇后这么执着,流云一看杜灵儿支支吾吾却带点羞涩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别想他了,他心里没有你,哪怕你哭我也要说,小姐,该醒醒了。” 虽然跟姜夫人说是考虑,但姜暄和第一日没有给出回复,第二日也没有什么动静,姜夫人很快请人来给姜暄和送拜帖,拿到手上一看是她府中摆了一场赏花宴。 秋叶正好进来,看她在对着一张纸犯愁便问了一句,姜暄和正愁没人听她发牢骚呢,秋叶来的正好。 “你也来看看,我这都摊上什么事儿。这几日本想再仔细考虑考虑,结果人家这就等不及了。这宴会看着也是寻常名目,却不像是咱们能放心去的样子,可若是不去,往后生意少说要少三成了,我舍不得。” 秋叶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十有八/九还是要去,只是不太想沾上一身别人家的鸡毛蒜皮,她把手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有些为难的看着姜暄和道,“这事儿是去和不去两难,还是两害相全取其轻吧。” 有理,姜暄和叹了口气,却还是不知可否。 等到流云回来之后,姜暄和忍不住问了这个事儿,“云叔,你说若是要一个人消失有什么法子?” “这还不简单,左不过是刀枪剑戟的功夫。” 流云以为她要解决什么刺客之类的,毕竟来了这边之后这样的事尤其多,二人都见怪不怪了。 不过此刻姜暄和却摇头,说不是这个,“是我遇到一个不情之请,怪麻烦的。” 随后她便将那日的情形和盘托出,说完之后,她自己也忍不住笑,“瞧瞧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是我不自量力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她的。” 的确是后悔了,和流云说这话的时候,她早些已经因为舍不得生意锐减,让人去回了姜夫人的拜帖,说自己到时定然赴约。 可眼下又后悔,许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现在是覆水难收了。 流云想了想,也还是有法子的,“不如我们做成意外,让此事跟你跟她都没什么关系。”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应该足够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姜暄和眼前一亮,不过她很快又犹豫了起来,“可若是人出事了,她难保不会想到我,毕竟我之前答应过她的。” 这么说便是信不过对方,流云心知肚明,却因为姜暄和不明说自己也不谈,还是半安抚地说服她,“正因为怕被牵连我才说要做成意外,你到时只需做出意想不到的样子来便好,她没证据不会傻到泼你脏水。” 这可不好说,姜暄和想到姜夫人的性子实在是没什么底气,不过眼下意外也是唯一的法子了,她到底没有拒绝。 “那就这样做吧,估摸着也就是明天,我总有预感,姜夫人可能等不及你我出手,她自己就等不及要做点什么。咱们就去看她会不会请她那败家的弟弟来,随机应变好了。” 次日去赴宴时,姜暄和自然做好了足够的准备,秋叶在她身边捧着一个精巧的青玉匣子,里头是姜暄和昨日花了高价购得的,她想姜夫人一定会喜欢,且今日或许还有别的喜事,就算给她添个好彩头了。 说起彩头,姜暄和边忍不住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个她跟姜夫人都无比牵挂的人,对于这个让自己愁了好几天的人,姜暄和早早就让人去打听了,还买了画像回来。 第907章 秋叶瞧她四处张望的样子又想起了昨日夜里,在书房,自己要送夜宵时偷偷看到姜暄和拿笔狠狠戳在纸上,似乎是为了临时购得重礼花了不菲的银子,或许还有别的,也不晓得她都这么生气了,为何还要来凑这个热闹。 宴席是在花园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姜夫人给着宴会寻的由头却有些非同寻常,她在拜帖上说的是,要庆祝她娘家的小侄女和京城的一户人家订了亲。 这的确是好事,但姜暄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这位已经订亲的小姐在哪里,又围着花园绕了一圈之后,她有些确信这只是一个幌子,而且贵夫人之间的聚会本来也用不着真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情,无非是扯个名目来罢了。 好在她很快记起自己要做的事,看向秋叶,“我留在此处,你把礼物送给她们后就四处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人。” 虽然今日已经有云叔出手,但姜暄和还是不大放心姜夫人那边。 若是她出手,自己到时也许都用不着假装惊讶,毕竟直到此刻都不晓得这位倒霉的姜公子要如何葬身。 好在此刻她也不是无事可做,开了这家珍宝坊也让她也积累了些人脉,如今在花园里走动,攀谈的多数客人都和她有些交情。 虽然姜暄和不爱热闹,只是一个人四处走走,但偶尔也会有些客人过来同她聊上几句,话题不外乎是她们最爱的衣衫首饰,或许还会有些各家的新鲜事或是朝局变动之类,她都提前打听好了,就为了今日有话可讲,和客人说起话来也熟练地捧场,颇有几分左右逢源的样子。 将客人哄的高兴后,姜暄和便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毕竟她今日并不是真来做客的,还得多多观察周围环境才是。 没等她转悠多久,姜夫人姗姗来迟,姜暄和还在找秋叶的踪迹,脚步因为周围的人有些克制,没有那么急促,这会儿姜夫人从侧后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实在把人吓了一跳。 姜暄和瞪大眼睛回头看,却迎上了姜夫人的笑脸,她顺势牵姜暄和的手,“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来了。”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既然拜帖我都接了就肯定来,再说怎能不来捧您的场?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过我还未见过姜小姐,夫人可否引见,我也认识认识。” 姜夫人不动声色瞄了一圈,果然四周所有不少客人都看过来她们这边,但姜夫人的神色却一如往常,只是在开口时声音压低了许多,“我那侄女现在好好地在家中,并没有来此。” 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姜暄和了然,等着姜夫人下一句。 这下一句估计就是她需要自己做什么了。 “今日/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其实也犯不着紧张,我想让你帮我的无非是替我解决一个麻烦,就如我从前在你这里买些东西打发辰光一样,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姜夫人说这些话本意是让姜暄和放松些,相信她,但效果似乎不大好,姜夫人只好再说几句,“日前我都开口了,你信我的拜帖就不信我的话?哪有什么不放心的。” 最后这句话带些玩笑的意味,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平静,让姜暄和有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她们还是在闲话些八卦家长里短之类的。 第908章 可是这事不得不慎重,她只能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云叔会出手,不管姜夫人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自己都算是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也算是报答她多日以来照顾自己店面生意的恩情,至于过后她会不会后悔,那就不归自己管了。 在其他客人看来,姜夫人就是对姜暄和格外亲近,多说了好一会儿,很是惹眼,也许知道这一点,很快她二人分开,姜夫人又去招揽其他的客人。 来此的人不多,在场的都是她的好友或是沾亲带故的,姜暄和这次多留了个心眼,仔细瞧着哪些是来过她店里的,哪些还没有。 能趁着这个机会多往自己店里招揽些客人也是好的,那礼物价值不菲,虽然给出去算她对姜夫人的敬意,但若能在这宴会里结识几个新客人,也算她没白花这银子还赚了点。 这么想着姜暄和就随着人群逐渐涌动起来,很快随着到了花园最中央的一片空地中去。 那里已经布置完毕,摆好了夏日难得一见的瓜果,还有些许爽口的小菜,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中间巨大的鼎,里头放着能使周围凉爽的冰块,老大一个,姜暄和怀疑比自己三个脑袋摞起来还要高。 来此的客人少不得要称赞一句姜夫人家中殷实,出手大方,这些话本来也没错,不过她大费周章把这许多人都请到府中做见证,恐怕不只是为了这几句夸奖。 几轮客套下来,姜暄和很快宣布宴席开始,姜暄和被安排坐到和姜夫人一桌,但坐在她对面,这个位置离那冰块很近,纵然摆桌在炎炎夏日的外头也不觉得燥热。 很快姜夫人就起身,端了杯果酒说祝词,但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将那位要定亲的小姐请出来和大家见见。 姜暄和往周围看了一圈,她们的眼神都没有什么奇怪之处,显示对着场面早有预料,是见怪不怪了。 这下是该出现的人一个都没出现,姜暄和漫不经心的看着桌上精致又可口的甜点,实在没什么心思。 不过这桌上的陈设也并不是都不让她感兴趣,就说摆在中间的,是一个尺寸不小的浅玉盘,上头放了硕大一颗切成方块的冰,看着就心生凉意,算是奢侈的布景了,在它周围才放的是瓜果。 不过这要怎么吃呢?姜暄和没见过这瓜果分门别类摆好的宴席,一时不知如何下手,她想难不成是裘国才有的,但最近她去茶楼里也没见掌柜提,或是其他客人桌上有。 好在姜夫人很快说到这个,前面的客套话完了便是要跟亲朋好友介绍介绍这一桌,“这些瓜果大家随意取用,若是想凉爽些可让侍女取面前冰块,加在鲜果小菜里再行享用。” 说着她自己就先做了个示范,让侍女取了几样喜欢的放在面前的碗中,又点了下中间的冰块,“若是有想试试新鲜的姐妹可让侍女来给做一碗冰茶试试,这也是个新鲜玩意儿,前些时候京城的贵人们吃上了,咱们也试试好不好吃。” 既然是新鲜东西,姜暄和自然不会错过,她等桌上有其他人动了之后才叫住了在自己身边等着的侍女,“劳烦你做一碗姜夫人方才说的那个。” 第909章 她倒是很想看看究竟要怎么吃才好,桌上那巨大的冰块既然不只是看的,侍女要如何加进去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暄和习惯性开始算账,要储存这样大的冰,的确不容易,恐怕姜夫人府中还不止这一块。 到底是放在地窖里呢,还是专门辟了一个屋子铺上稻草,再从北边运过来。 这一路上费的人力物力可不少,更别说要存贮这些容易化成水的东西更是耗费巨大,不过姜夫人不会在意这些,她请来的夫人小姐们也不会在意。 哪怕姜暄和自己,她的小金库日渐充裕之后,渐渐的也习惯了这些奢靡的作风,然而此地离能产出冰块的北方还很是遥远。 侍女很快在她身侧取了一个碗放在面前,然后又空出手去取前面备好的瓜果,问了姜暄和她喜欢的口味之后便一样挑了一些放在空碗中,接着从身侧背着的匣子里拿出一把铁锤似的玩意儿,不过更为精巧,看样子是银子做的。 是侍女拿着小锤将中间的冰一点点凿下来,竟然有些轻松的意思,难不成是预先准备过?可眼睛实在看不出什么,姜暄和又看她将冰扫入小碗,倒入瓜果中间,再凿碎就变成带着鲜艳颜色的冰水。 如此看着的确有些诱人,不过这还没完,她又问了姜暄和一次,“夫人是要吃这碗,还是只要加些碎冰不捣碎。” 姜暄和被问到还有些愣神,她主要是被侍女的手法给看的楞住了,这桌子是石桌,但也架不住她那样大力的捣鼓,起初姜暄和还担心,她将果子捣成汁水会让桌上其他贵客难以安坐,但侍女的动作重而急,却没有让桌面颤抖分毫,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 其它动作很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完成了这一切,看姜暄和在发呆,侍女在身边又问了一次,她这语气中再听来就很是有些不卑不亢,显然并不是那种只伺候人的侍女。 姜夫人的用意变更加难以捉摸起来,姜暄和下意识想看一看身后,那后边还有一个池子,姜夫人府中的院落和人员安排她都提前问过,此前也来过几次做客,自然是晓得的哪里容易出事。 再加上以她对云叔的了解,若是要对姜家的公子动手,十有八、九就要在那荷花池边,毕竟有水有假山,这两样都是取人性命的好东西。 姜暄和还在分神想湖水和假山危险,侍女已经第三次喊她“夫人。” 这惹得周围的客人们也逐渐注意到姜暄和的心不在焉,纷纷看过来,她无意引起太多注意,很快就应声,说如此就好,又想这样会不会拂了人家的好意,便改口道,“那就尝尝你说的,我也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美味,到底是姜夫人见多识广。” 说话间侍女又做了一碗,看着很是适合夏天饮用,哪怕姜暄和现在心里有事,她也忍不住马上端起来喝了一口,看着是加了葡、萄和一些杂果的。 一入口姜暄和便忍不住发出赞叹,“真是不得了,这要是年年夏日都能吃到这样的美味,谁还说夏日炎炎不好?” 这话自然是说给姜夫人听的,她此时还得维护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疑心只是疑心,侍女闻言笑着退开,还是守在她身边,听候吩咐。 第910章 其余客人们也都是大差不差的评价,溢美之词不嫌多,对于这样的消遣,在口碑和面子上都得到了满足,这一趟对她们而言来得就很是值当。 姜暄和喝了三碗过后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去看四周,仍然没有秋叶的影子,难不成那姜家公子今日是真不准备来了? 不管如何,她想留一碗给秋叶尝尝,这念头很快被姜暄和变成了合理的请求,她同那侍女打着商量,到能否给我再做一碗,还是加些葡、萄,然后再敲点碎冰下来,我想带回去给我家妹妹尝尝。” 说完,她又怕自己这要求说不过去补了一句,“她也是懒了,看这天就不愿意出来,若是我跟她说在姜夫人这里吃到了这么好的东西,她怕是又要跟我闹了,还不如我带一些回去堵住她的嘴。” 席间有几个夫人家中也有女儿或妹妹的,闻言点点头也照着姜暄和的做法来,毕竟这是私人宴会,吃得高兴了便只记得情分,不大顾及脸面如何。 只不过这东西如何带回去也是个麻烦,但这种麻烦从来只是下面人需要考虑的,夫人小姐们将自己想要什么说出来之后,便再度投入到戏谑或是趣事当中。 只有姜暄和反应过来,这或许是个问题也是个机会,本想问一句,又怕节外生枝。 反正秋叶不大可能离开这府邸,大不了把冰茶放得离冰块近一些,等她来了再偷偷带去给她尝尝。 又吃了些小菜,客人们已经算是彻底舒坦了,太阳也渐渐落下去,几片云飘过来遮住了烈日,这时候若是再有阵风吹过便是最美妙的。 姜暄和想着今日若是没有出事,便是最好的消息,稍后便带着秋叶回去吧,至于姜夫人的事情便让她自己解决。 她来这一趟也明白了,这位姜夫人和她手下的人有的是本事,本可以直接拿大把的银子去请别人做事,为何要找上自己? 这事情中间有的是可以琢磨的地方,只是她不愿意琢磨也懒得琢磨这么明白,只要知道这是个麻烦事就好了。 姜夫人在对面长袖善舞,和一众贵夫人都谈笑风生地十分快活,似乎目的真只是如此。 不爱热闹的姜暄和此刻就是想辞行也找不到机会,不过她的焦灼都被姜夫人看在眼里,时不时也把话头牵到姜暄和那边,算是关照她。 众人正说到兴头上时,侍女突然匆匆来,说湖里跌了个人进去,姜暄和顿时警铃大作,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她还是动手了? 这时候她起心动念并不是因为云叔,而是姜夫人,她费了这么老大劲把局攒起来,又请来这么多人做见证,为的难道就是这一刻?那这事会不会跟秋叶有关系? 不安的感觉很快让姜暄和的心有些乱了,她看向对面姜夫人迟迟不起身,只是眉头皱起,有些不悦,公事公办的让侍从赶紧去将人救出来,查清楚再来跟她说。 其余的贵妇人们纷纷安慰着她,说些体己话,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显然是觉得这不算大事,亦或是有什么教养礼仪之类。 这让姜暄和本来想起身的冲动也渐渐被压抑下来,她的背景不是今日客人里最显赫的,实在不好做出头鸟,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落水的人多半是救不回来了。 第911章 可是看其她几位夫人的神色里也没有太多恐慌或者是惊讶,她们当然不可能为一个不相识的人受了伤甚至丢了性命而悲痛,不过这么平静的眉眼,也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姜暄和想到一开始她们没看见那位定亲的小姐时也是这样的平淡,忍不住想,难不成除了自己,其实他们都知道姜夫人意欲何为。 侍从很快回来,身后还跟了三四个跟着收拾的,他们抬着架子,上头一具沉重散发着恶臭的身体,就这么快速靠近,但又没有很靠近这里的宴席,因为那味道实在不雅,且很快便蔓延过来,实在让人忍不住抬着袖子捂住口鼻。 若是刚刚落水的人肯定不会这样,虽然那架子上盖了白布,姜暄和却还是能从味道里判断出人大概已经没了好几天了,只是如今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被“救”出来,真是说不好到底什么用意。 其实不止姜暄和一人看得出这实在是太过巧合,若是人刚落水,肯定不至于散发出这么浓重的味道,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地方就糊弄过去。 姜夫人很快作为主人让人去请仵作,她们原先的话就这么晾在一边,姜暄和也不得不僵硬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她这会儿又没看到秋叶也没看到姜公子,实在不晓得这是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也许有的吧,但千万不要被抓住了。 其实秋叶的确是去荷花池那边,不过她是想悄悄看看可有姜二公子的踪迹,遍寻不得就去了别的地方,此时回来了,看到姜暄和用格外惊喜的目光看她,还以为是事办成了。 既然人回来了,姜暄和也不必再继续留在这里,桌上那些客人虽然害怕,但她可不怕,她要抓紧去查明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眼下尸骨已经找到,她也自始至终都和这些夫人们呆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是她所为,余下便是要排除其他跟自己有关之人的嫌疑。 如此反应也不是不信任姜夫人,而是自保,姜暄和不敢犹豫太久,很快起身告罪,也有这味道实在有些让人不舒服的原因。 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不知道泡了几天,她感觉自己刚吃进去的果子都在肚子里待不住了。 姜暄和也不客气,不等姜夫人说什么就请求道,“府中可有大夫?我想开些凝神静气的药汤饮。” 这么一说,再配上她苍白的脸,其他夫人小姐们也赶紧点头,生怕自己也如此狼狈,本来她们也只是强忍着不露出异样,但身子不舒服却是实打实的,正巧姜暄和替她们开口了,一时间对此人倒有几分感激。 不过姜暄和闻言顿时觉得不妙,她本来是想装病,好离开这些客人,如此就能让自己和秋叶有独处的机会,自己也好问她些事情,可如今算是弄巧成拙了。 姜夫人很快安抚大家,她身后的侍女退走去准备汤药,姜暄和又拧了自己一把,憋了点泪水出来,弓着身子很是难受的牧云,秋叶干脆跟身边等着伺候的侍女耳语了一句,就带着姜暄和匆匆走了。 等到了那荷花池附近,已经有不少侍从将整个岸边都围了起来, 第912章 她们只得离得远一些,将身子藏匿在不算太浓密的树丛里,站稳后姜暄和忍不住问,“刚才是说了什么?竟然这么直接出来了?” 秋叶现在想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我说你肚子疼要去上茅房,这事儿总不好大庭广众下说吧,也来不及。” 姜暄和忍俊不禁,“做得好,这个时候就不管什么面子了,里子要紧,咱们脱身了就能开口说些想说的话了。” 也许是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命案给吓住了,竟然没有人跟着来,但即便如此,姜暄和也打算长话短说,“你可是找到人了?姜公子。” “还没有,到处都找不见,我便回来了,那盖着白布的难道不是吗?” 秋叶这几天听多了姜暄和的抱怨也晓得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事情已经做成了,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姜暄和想了想还是摇头,“只因为当时顾着那么多客人都在,还都是达官贵族,受不了那些脏污的事,所以谁也不敢先把那白布掀开。” “你说的也有理,想必仵作已经在路上了,还是等仵作来了再说吧。只要这事跟你无关就好。” 她眯着眼睛看烈日之下的荷花池,隐隐有些香味飘过来,却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她清了清嗓子,打算回去。 “咱们在这儿说悄悄话也不能太久,还得真找个茅房去蹲一阵子再出来,不过得快点,仵作来时估计就要将那白布先开了,咱们也好看看究竟。” 二人很快绕了一圈这池子,然后回到宴席,果然仵作已经来了,正在远处检查那具泡了太久湖水的身体。 想来这味道并不是一两天才能这么浓烈的,可是今日才发现,姜暄和忍不住想到之前,姜夫人满脸伤痕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否是她早早动手,然后……这也不对,若是她早就动手了,那和她争吵的又是什么人呢? 若是等争吵发生过后她再动的手,又是怎么做到几日之内就腐败了,还腐败得如此厉害? 她百思不得其解,和其她客人一样盼等着仵作过来说几句,只不过区别在于姜暄和的期待更多显现在脸上,好在此刻大家各怀心思没人注意到她。 秋叶已经成竹在胸,姜暄和的眼神让她晓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不少人都不想也不愿意去看仵作那边,她却可以换身衣裳不动声色往那边凑。 不过这事做得有些仓促,她寻了个阴凉少人的处所敲晕了个侍女,换上她的衣裳才再次出现。 这次可以过去细细看了,她不多时回来姜暄和身边,正好原来伺候她的侍女去取什么东西了,她便站在那位置上。 不过当着客人的面跟姜暄和说什么到底是太过显眼,她便站在姜暄和背后以宽大的袖子为遮掩在她背上写了几个字。 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姜暄和很快便意识到她想说的是什么,同时胃里翻滚的越来越厉害了,背后是流了一地的污物,显然仵作把肚子剖开了。 她极力隐忍,可不能在这宴席上吐出来,面前摆着的安神汤还是热乎的,她却没有心思喝,其她夫人们也是浅浅抿了几口就放下了,不是真不需要这玩意儿,而是要尽力保持端庄。 姜暄和盯着安神汤半晌,想到方才秋叶告诉她的,在忍不住之前赶紧端了起来一口喝完。 第913章 姜夫人见状又安慰了几句,姜暄和强撑着笑意和她道歉。 没过多久仵作就过来了,但他说了什么姜暄和已经没有心思在听,她只觉得耳边鼓噪着巨大的声响,心也有些慌,至于面色如何自己倒是看不见,不过虚汗不住的流淌下去。 她有些后悔今日来这一趟了。 很快,她听到姜夫人的哭声,然后是其他客人们簇拥过来,安慰她。 姜暄和回神也忍不住走过去,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能从她们安慰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方才仵作说的话,这泡了几日荷花池水人的确是她弟弟,那个酒色之徒。 担心了许久的事竟成真,姜暄和的心情早就没有那种尘埃落定的安稳了,更何况在知道他的死状如此惨烈之后,如今她也不再敢看着姜夫人还对她那样温和的笑了,疑影已经有一些落在地上,变成那摊污水的一部分。 耳边是其他客人的安慰,“夫人宽心,这原本是无妄之灾,还是要保重身子,此事等官府查清楚了再……” 话没说完姜夫人哭得更凄厉了,让人不好再说下去。 姜暄和有心想说什么,却实在开不了口,只好不动声色到了杯茶水放在旁边,没想到姜夫人竟然颤悠悠地接过来喝了。 这无疑是给了姜暄和极大的脸面,那位被打断话语的夫人显然有些不高兴,毕竟她的家世地位可比姜暄和这样一个做生意的要高贵许多,唯一让她们相见在此的只是她们俩都需要攀附眼前的贵人而已。 虽然不是姜暄和本意,但她又招惹了一些无端的恶意,此刻只想快点回去,好好休息,再吃素个十天半个月的,或许能好转过来。 天气又热,她实在是受不了继续在人堆里挤着,可是姜夫人看样子还不大好,虽然她神色也分不清楚是真伤心,还是作戏,可于情于理姜暄和都得继续呆在这里,等她好转过来再请辞。 好在仵作很快验出来了,眼巴巴的望着姜夫人身边的侍女,等得了允许才上前来。 “说吧,到底是如何……如何搞成这个样子?”姜夫人话都说不顺了,简直心碎欲裂。 她哭的脸色通红又泣不成声,实在是可怜,姜暄和也下意识动了恻隐之心,不动声色地离她近了一些,不过她身边的人太多,姜暄和实在挤不进去,只好在后边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背影。 “回夫人的话,这人是两三日前落入水中,被人用大石系上了腿脚,因而不能浮上水面。” 两三日前?姜夫人抽泣着念起这个,又猛烈地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他吵那一架。要银子给就是了,都是我的不是,如今可怎么是好?” 姜夫人娘家虽说不得家大业大,但也是富甲一方,姜夫人嫁人之后,虽说同娘家看着来往少了,但她那弟弟却时常来打秋风。 这些来往的贵妇人小姐们也经常能瞧见那样荒唐的景象,如今最荒唐的人突然没了性命,她们也不知是好是坏,只能看姜夫人的反应去说话。 “罢了,你下去吧,找几个人去收拾收拾,待我去封家书,请来爹娘,再将弟弟厚葬。” 姜暄和闻言倒是没什么想法,不过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虽然眼前那些夫人小姐们仍然说些宽慰的话,但没有一人提及仵作方所说的,那个困住姜公子的石头。 第914章 而姜夫人所说,仿佛是指姜公子是自寻短见,可在场的人都看出并不是如此。 秋叶在旁边看不到明白,她私底下扯了扯姜暄和的袖子,似乎有话想说,但这实在不是时候,姜暄和就依葫芦画瓢,伸出手来在她手心上写字,这么一来秋叶就明白了,二人便以这样的方式慢悠悠的说起话来。 “石头是怎么回事?”秋叶写了一个石字。 “大家都不说咱们也不说。”姜暄和回了一个默字,便是沉默的意思。 秋叶将手指点在她掌心,犹豫了半晌又写下一个查子,显然她对此事还是有些兴趣。 姜暄和也觉得这个作风不像是云叔做的,所以恐怕真的真凶另有其人,不过查不查的也不由自己决定,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如果想知道,最好还是等尘埃落定一段时间之后再做调查也不急。 若是急得今日刚出事就出手查,怕是会打草惊蛇,也怕冒犯人家,到时真掀开了什么不该看见的,她怕以自己今时的实力地位会招架不住。 于是姜暄和写了一个等字。 眼前姜夫人整个人已没了之前从容悠然的牧云,陡然颓唐了许多,交代了几句后由和她交好的夫人们陪着回了房内。 姜暄和有心想跟去,但她更在意那具尸体,但如今若是不跟去怕是要落人口实,本来她在这群夫人小姐里的口碑就算不上好,不少人看不上她,如今要是再不做足有情有义的模样,怕是更要难以立足了。 故而她没多想就迈步跟上去,秋叶被她轻轻将手一甩,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此刻不能放手去查这其中的事,但到处转转还是可以的,而且以秋叶的身手,想要不被人发现还是可以做到。 于是她很快便去了荷花池,这里人已经不多了,除去几个好奇往这边张望的侍女之外,就只剩下打扫的人。 他们也不很认真,也许因为刚出了人命都避讳得很,生怕靠近那荷花池一步,这就给了秋叶机会,她等人都走开,此地真正安静下来之后便走近。 池水当然很深,且种了不少相互遮掩的荷叶,有些开了花,若是远远看去,都是心生凉爽的好景色。 不过此刻秋叶看着更多还有一丝凉意在心中升起,若是有人被投入着荷花池中,就算能将手伸出来求救也会被淹没在重重绿叶中,实在难有人看见。 她转身往周围看了一圈,这花园修的十分精美,不过都是些不怎么需要打理的巧木和花卉,实在少见。 地上铺着的也是鹅卵石和天然的泥土,秋叶忍不住抬起脚踩了踩,感觉不错,且若是下雨,此地的味道便会十分清新,也许这家人就喜欢这样的。 不过如此景象也告诉她,这里并不需要多少人来打扫和修剪花木,的确是杀人埋骨的好地方 她继续往荷花池那边走去,没几步脚下一软,就踩到了湿的泥土,还好她是习武之人,反应快,很快便退后两步。 游园的人大概也不会像她那样走的那么近,不过她低头沿着潮、湿的岸边走了半晌也没发现什么痕迹,一切都很自然,那人到底是如何落水的呢? 青天白日的,秋叶就算有再多疑虑,也总是常怀警惕。她状若无事的在树丛遮掩中走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但此刻也不能马上去找姜暄和,她打算先去厨房要一碗安神汤。 第915章 “哎,这府里花园真是大,半晌也没找到路。安神汤还有些吧?我家夫人还要一碗。” 听了这话,那烧火的小厮马上傲气的一抬头,“那是,咱们这园子比京城有些人家还要好。花了大价钱的,这个数!” 秋叶扫一眼他摆出的几根手指,心想若是主人家肯定不敢说这话,不过他们便无所谓。 今日受惊的夫人小姐们不少,虽然厨房先前也送了些安神汤药去,不过也晓得她们好面子,大多都只是浅尝辄止,如今想再要一碗也不是难事,反正熬了许多,就怕他们不够喝的。 秋叶看小厨娘将药碗放在一个木匣子里,那装药的碗其实更像茶盏,有盖子,被她放进匣子里便稳稳当当地卡在那一处凹槽里。 如此,只要提着匣子的人稳当些就不会洒出来,还真是匠心独运。 秋叶道谢,很快提着把手去寻姜暄和,路上找了几个侍女问话才晓得地方,现在人都在姜夫人的书房里。 不过秋叶一靠近便被门口守着的侍女拦住了,年纪小点的一位从鼻子里出气,趾高气扬道,“哪家的?” 秋叶很快报上姜暄和的名字,眼看着那丫鬟的神色顿时就缓和了,不过还是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这里头人太多了,你等些时候,等主子们出来了你再进去。” 她们也看到秋叶手上小心拿着的食盒,里头估计装的是汤药,年纪大一些的侍女打量了秋叶几眼,忍不住夸道,“到底是心细的,难怪你家夫人这么喜欢你。” 突然被这么说,秋叶还有些腼腆,不好意思,她低着头摸了摸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逗笑了门口的几人,她也很乖觉,说了几句漂亮话就拎着食盒和她们站在一起等。 里面姜夫人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不过眼圈还是红红的,侍女在旁边端着茶杯伺候,但她却只是拿帕子拭泪。 似乎任凭其他人劝她什么她也听不进去,而且姜暄和隐约觉得,她虽然半垂着头,却还是有些眼神时不时晃到自己。 也许是错觉,也许的确是她的某种暗示,总之在客套话还没说完之前,姜暄和还是乖乖呆在一旁,时不时出声附和几句,都是真心话。 等到姜夫人身边的侍女往前半步,那些可她话也就慢慢安静下来。 “多谢各位关怀,我们家夫人今日幸得各位照顾,如今还请夫人们小姐们先回府,稍后会送上赔礼。” 姜暄和眨眨眼,其实这事儿最难过的要数姜夫人自己,但她却还是如此礼数周全,不知是真考虑到了别人还是预先安排好了。 无论如何都可见她是做事滴水不漏的,但转念一想,姜暄和也觉得是提醒提醒大家要对此事守口如瓶,对那块不曾被提起但一直引人疑心的石头。 不过疑点众多,姜暄和也不好马上下定论,想到先前仵作毫无掩饰的说出石头的事,她便觉得这事像巧合又不像巧合。 若是可以安排的,怎么会让人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来,当众说出死因,若不是故意安排的,姜暄和此时在姜夫人的脸上又看不到太多悲切的情绪。 想了半晌,她也没想明白,干脆暂且放在一边,正要随着其他客人慢慢退出去时,手臂突然被人挡住,只是轻轻一下,便让她的注意转向了身侧,正是方才说话的侍女。 第916章 因为姜暄和走在最后,这个小动作引不起其他人的注意。 姜暄和很快明白这是要自己留下来的意思,看来姜夫人的确有些悄悄话要跟自己说,且十有八、九就跟今日落水有关。 她微微点头,又转头看门口那些走远的贵妇人,她们三两成群,陆续离开,的确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这就是初来乍到的好处了,姜暄和在此地还没有特别亲近之人,不然在这种情况下少不得要被人拉着一起走。 侍女上前将门轻轻关上,而后自己退了出去,姜夫人拍拍身边的床榻,意思是让她坐过来。 但姜暄和有些犹豫,她的疑心便如此传递出来,让姜夫人知道。 她也不在意,笑着,“让你见笑了,其实今日之事我也是始料未及,让你留下是有事相求。” 又是一个有事相求,姜暄和下意识心里颤了一下,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下一刻姜夫人便说,“此事请你务必帮我查清楚,我这弟弟虽然贪财好、色,不务正业,终究也算是家里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跟爹娘祖宗无法交代。” “至于为何找你不是旁人,我是瞧着你是有些灵气的,便想让你替我将这事儿弄清楚,你意下如何?” 查案子似乎也不是姜暄和擅长或要做的事情,但姜夫人都这么说了,她少不得要将这个纳入自己的考虑范围。 但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她忍不住想到前几天,自己也是这样,考虑着考虑着,犹豫不决的事情就已经成真了,如今会不会是一模一样的事情重演一遍? 这事恐怕只有姜夫人知道,姜暄和和她交换眼神,在她眼中看到了些许审视和考量,和她刚才说的话大相径庭。 姜夫人此刻眼中不仅没有悲伤,甚至有几分期待,更让姜暄和觉得这其实是对她抛来的一次结盟机会。 要说以她和姜夫人的地位财力,说不上结盟,但只要对方对自己有所求,姜暄和就觉得算是盟约,互惠互利嘛。 至少此刻作为盟友的姜夫人还是不错的,她之前开出的那些条件姜暄和也知道她是真的有,于是很快答应,还说了句“早知如此,之前就……”想试着初步投诚。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姜夫人打断,她仍然带着得体的笑意,改了姜暄和的说法,“咱们不说从前只说现在,你可要好好帮我查清楚,嗯?” 姜暄和出来时神色有些恍惚,不过看到拿着食盒的秋叶,还是马上想起来些没做完的事情,擦肩而过时,她快速甩了一句只有二人能听清楚的话,“什么都别问,带我去厨房。” 秋叶当真一言不发,不过还是把食盒打开,让她把安神汤喝下了才算完。” 安神汤这东西是不好喝的,里头不少是苦涩的药,不过好在功效卓著,喝下不久变得感到安定,甚至有些昏昏欲睡,姜暄和叹一声,“真是及时雨,我现在正需要这东西,多亏你了。” “不过咱们去厨房做什么?”秋叶有些不解,难不成是姜暄和还没吃饱? 但这会儿她可不敢问,眼看着姜暄和心绪不佳,便是多吃些也无妨。 不过真到了厨房,胃口大开的却是秋叶,姜暄和在旁边支着下巴,看她,“我瞧着你拿个食盒便想起来,先前席上吃冰茶时我就想到你了,不过当时你没回,留下来一碗现在也吃不得了,还好她们准备了多的。如何,好吃吗?” 第917章 秋叶喜欢吃的是浆果子打碎了再混上冰渣,拿小勺一点一点往嘴里送,吃的她神清气爽,顾不得回答姜暄和的话,不过这满足的神色也算是回答了。 姜暄和也笑,“喜欢就好,咱们回去也坐一些,这东西虽然贵,不过偶尔吃些也无伤大雅。” 秋叶一边吃一边点头,二人离开时,还拿那食盒装了一碗回去,也是连吃带拿了。 等回到自己的地方,姜暄和终于能安静下来,她手上捏着笔,面前是空账本,摆出这套架子并不是要做账,只是想将自己混乱的思绪理出一个线头出来。 可提笔半晌也下不去第一个字,又试了几次之后,她干脆放弃了,将笔搁在笔架上,趴在桌上叹气。 她偶尔也往外看一眼,秋叶知道她所想,“人还没回来呢,估摸着要再晚些,你若是不大舒服就先去歇着,到时我叫你。” 姜暄和闷闷地回了一声,她今日是真的有些累了,且不说要应酬那么多人,单是姜夫人一席话都够她琢磨许久,还是得养精蓄锐。” 再晚些牧云回来了,看秋叶要去叫醒姜暄和,却先一步挡住了她。 “没什么事就让她休息吧,明日再说。”秋叶也是这么想,干脆止了脚步,也收拾收拾去休息了。 往后几日都是风平浪静,静到姜暄和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什么,还是牧云主动来找她说起这事,才让她想起来。 “姜公子的事,可是你做的?”姜暄和一边问一边往嘴里塞着刚买回来的早饭,秋叶早就吃过,看她弄的满嘴是油花,忍不住拿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牧云摇头,“不过那时我看见了,是一个侍女将人推下去的,两个人都没出声。她坐完就走了,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做得很干净利落。” “不得了,难得听到你夸别人,看来的确是个好手,咱们要查起来就麻烦了。” 牧云闻言张张嘴,半天没说出口,最后还是还是无奈措好了词道,“我并没有夸她。” “我知道,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吗?那你可看清楚了,人家长什么样子?” 这话让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摇头,“离得有些远,若是能再去一次,说不定能认出来。” 姜暄和很快提起干劲,“再去一次也不是不成,不过我总得编个名目去见姜夫人。” 又喝了两口茶,她突然眼睛里亮起来,“对了,不是说要去打探打探刘府的情况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 这会想起来才恍然大悟,其实刘府的事也是一个考验,若是自己过后再在姜夫人面前提起,也算是告诉她自己的确信任她,也有照着她的话去做,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说到这事,便是秋叶最了解了,她前些时候的确去了一趟,如今姜暄和问起刚好她能说点什么。 “那刘府的确已经破败不堪,不过值钱的首饰都已经都卖出去了,实在没什么咱们能用得上的,也许是我去晚了。” 姜暄和摆手,“若只是如此,姜夫人不会特地提一嘴,有些好东西不是赶早就能拿到的,咱们再去一趟,说不准会有别的发现。” 这些贵族就算是真落魄了,也一定有一些舍不得卖或是不能卖的东西,这就是她要得到的。 虽然听着有些阴损,但姜暄和却没有什么负担在心里,一来她会给出足够的补偿,可以让他们过上还像样的日子,二来,若他们不仅保不住从前的荣华富贵,往后也保不住为人的体面尊严,那还要那些传家宝有什么用呢? 第918章 想到这里时,她敏锐的感觉到,或许这就是她不久要说服别人的话。 吃饱了,姜暄和很快上了马车赶过去,到地方时一下车就差点栽了。 她看见已经积灰的残破门槛和破旧的匾额,这么高的东西都还有一些被破坏过的痕迹。 不过这些都比不上毫无防备的大门口来的让人心酸和震撼,姜暄和跨了过去,推开门,手上马上就落了一层灰。 映入眼帘的也是一派衰败荒芜之象,里头不说草木丛生,至少也是有些时候没人打理了。 碎石满地,还有一些不知哪里来的破砖瓦,至于房屋,虽然富贵人家的房屋用料都还不错,不过眼前显然不属于此类。 也许是他们急着用银子,竟然把不少梁柱的木料都抽走了,偌大一个空洞落在那里,怪叫人叹息的。 这里再进去就已经有很重的霉味,一眼过去里头似乎也没什么人,但姜暄和觉得自己不会白来,而且这里肯定有人。 看姜暄和还要王丽做,秋叶都有些不大放心了,“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里面太……不好进去。且他们都没留下什么在这里,实在不值当冒险。” 姜暄和摇头,自信道,“你可听闻了这些时日有什么出名的珠宝被他们卖出去?” 秋叶摇头,这也正是她觉得刘府没什么可琢磨的原因。 姜暄和继续道,“这就是了,豪门望族怎么会一贫如洗到连传家宝都卖?我是说,他们肯定要有那种扬名千里的宝贝,但没有卖就是还在他们手里。” 跨过一条横斜的霉木头,姜暄和抬手扫去面前的蛛网,继续往里走,“这里再破旧到底是他们家的祖宅,就算是落魄了要走,也会留下一两个人在这里看着。毕竟留下传家宝,就意味着他们还想东山再起,等发迹了再把屋子里的富丽堂皇请回来。” 越说她觉有自信,果然在最里头的祠堂发现了一个邋遢老者。 “什么人?”话也是懒懒的,毫不在意,也不担心姜暄和一行人其实是强盗之类——不过也是,这屋子都这幅尊荣了,还能抢什么。 “我家夫人想买这宅子,找谁去?”秋叶很快上前说明来意,姜暄和赞赏看她一眼,自己才说了的话就被她用上了。 这便是试探,看看他们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其次也是探一探虚实,刘府的宝贝到底在谁手里,按理说能做主这屋子买卖的才算是主人。 老者翻了个身背对他们,“不卖,走吧。” 秋叶也不恼,继续劝着,“我们夫人开高价,你就不先问问是多少?” “哼。”老者还不高兴了,语气冷下来不少,更印证了姜暄和的想法,如果是着急要银子肯定不会拒绝这好买卖,这么破烂的屋子院子还能卖多少,有人愿意要就不错了。 除非是院子对他们而言有更重要的东西在,姜暄和就是要知道这件事。 那老头恶声恶气,就是不肯转过身来,无论她们说什么都哼哼唧唧,十分敷衍怠慢,姜暄和干脆亲自走过去,轻轻踹了他一脚。 “起来讲话,你家主人让你守在这里可不是给人脸色看的,卖不卖就一句话的事儿,给我利索些。” 秋叶没想到姜暄和直接动起手来了,不过这正合自己心意,她很快也过去强硬的将那老头拽起来,让人靠在后面的香案上,案头上早就没有瓜果贡品和香火了,只是还摆着几个零散没名字的牌位,看着分外凄凉,不过这老头守在这里却没有多少落魄的样子。 第919章 架不过秋叶的手段,老头很快就忍气吞声,瞪了姜暄和一眼,“哼,你想买我这里可不给卖了,请回!” 姜暄和皱着眉盯他,彻底拔高声线严厉起来,“不卖也不是你说了算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一边说一边给秋叶使眼色,那眼神中凛冽的意思,很快让秋叶拔出剑,下一瞬就架在了老头脖子上,给他吓得眼睛瞪得老大,再没有这些懒散的模样。 看来还是得动真格的,才能让他好好讲话。 “现在还卖不卖?”姜暄和笑着绕着他走了半圈,停在另一侧,“你家这也破落了,若是还想再起势少不得要用银子,我这里多得是银子,这么好的买卖,为何不做?” 一听这话,那老头就像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脖子上的剑似乎都不能伸震慑到他,“你当我不知道,你哪是想买这房子,你就是想买——” 话说一半,他突然没声了,手也赶紧捂住嘴,带着敌意看姜暄和。 不过姜暄和也在看他,看到他脖子上的血线,方才他那么一冲起来实在危险,好在秋叶及时将手抬了半分上去,让他的脖子不至于就这么断了。 “想买什么?你这里还能有什么宝贝,我看得上的都拿上来。”姜暄和戏谑,边说边拿脚踢了旁边破碎的砖和碎瓷片。 显然老头不信她所言,这会儿也知道要守口如瓶,不上当了,只不过还是冷着一张脸,头却不敢低下去,只是慢慢地不做声。 秋叶见他如此又将把剑逼近了几分,还提醒道,“你若是再这般无礼,我手中剑可就不留手了。” 生死是大事,没有那么多人人不怕,老头很快往旁边吐了一口痰,身子矮下去,看样子是听进去了,“你说要买这宅子,好啊,你能出多少?” 姜暄和摇了摇手,“这个数你家主人可卖吗?” “就这个数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头儿顿了一下,价格还可以,不过他这反应是显然看不上姜暄和,还极其轻佻的上下打量。 直到逼得秋叶将剑又逼近他几分才将那无礼的眼神给收回去,不过姜暄和要的就是他这样不讲理不听话,越是嚣张越证明手里有真东西,只是不敢露富罢了。 “我就出这个数,让你家主人来跟我谈,你别在这儿唧唧歪歪的,你说了不算。” 姜暄和说完就对秋叶微微一点头,马上那剑就以迅急的势头往老头脖子上砍去,这下可是来真的,这老头大惊失色,顿时躺倒,然后不知是用了什么身法,竟然从秋叶的剑底下溜走了。 他狼狈逃窜,跌坐到了门槛那边,剑摩擦地面的声音很是响亮,叫那老头怒目圆睁的瞪过来,方才真是千钧一发,差点死了,这人下手忒狠了! “就你这样的还想买我家宅子?做梦去吧,小老儿这就走了,不奉陪!” “还想走?今日不把你家主人叫出来,我就叫你这辈子都留在这儿。” 她一边说,秋叶一边拖着剑快速靠近,那老头儿方才的功夫似乎只是错觉,此刻被秋叶追得到处逃窜,十分狼狈。 看在姜暄和眼里就是十分滑稽的一幕,不过这些不能一直演下去,直到那老头被追得跑到自己附近来,姜暄和眼疾脚快,一下给他踹翻在地。 “好了,也别跑了,今日/你是跑不出这里的。我身边这侍女会功夫,你打不过,外头还有一个你看不见的,更打不过。还是让你们主人出来,咱俩好好谈谈,买卖不成仁义在,但若是你都不肯将人请出来,我便当你是看不起我,那今日就必须留你性命在此。” 第920章 秋叶也换了凶神恶煞的表情配合姜暄和这番话,她是真没想到今日姜暄和竟会如此硬气。 不过她越看越喜欢,对有些人尤其是眼前这种胡搅蛮缠的恶人,就该如此,不来点真东西就得看他们扮滑头,怪恶心人的。 眼看着已经被逼到角落逃无可逃,老头只好拍拍身上土,站起来缩到墙角里去,手挡在面前,嘴上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松口,“你让她先退开,别拿剑指着我,我将我家主人请过来。跟你说了就知道,他是真不打算卖。” 秋叶赶紧过去,拉着他胳膊,仍然是把剑架在他肩膀上,防止随便反悔。 老头带路,二人很快从香案下边钻进去,里头竟然别有洞天,往下走,俨然是一个地窖,但里头装修的富丽堂皇也彰显了这户人家的确曾经辉煌过。 再往里灯火通明,里头似乎是有人的,姜暄和很是高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就能见到主家,想来要谈成这笔买卖也是指日可待。” 从镶了夜明珠的过道下去,便是一间不大的书房,两侧都摆满了典籍,正中是一张厚重的檀木桌,后边坐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手中拿着书眼,睛却看着姜暄和这边,显然早知道有人要过来。 秋叶早早在姜暄和的提醒下将剑放下来了,不过那老头脖子上血痕还在明晃晃的提醒着,刚才在上面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的事。 但这一切在这年轻男子的眼中却都只化作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看着的确有几分亲切,不过他家都沦落至此了,姜暄和也不觉得这其中有几分真。 她先寒暄拉进距离,也试探下这人是否讲理,可千万别是那老头那样胡搅蛮缠认死理。 “想必这位就是刘公子了,我也不说客套话,你家这宅子我想买下来,还请公子出价。” 那老头虽然已经回到了刘公子身边,却还是警惕的看着她们,仿佛在防备着什么危险人物一样,闻言更是怒气勃发,“开价?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公子,她方才说五万两。” 不过他也没气多久,说完就自信的看着姜暄和,他家公子最是守礼明德,哪怕落魄了也不会轻易变卖家中物事,这是他们读书人有的风骨,老头儿作为多年的管家,对这还是很有信心的,然后就听到他家公子说,“好啊,只要能出五十万两我就卖给你。” 秋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姜暄和很快应下来,“公子爽快,那就这个数,不过只是这屋子怕是值不了这么多,公子也可怜可怜我这破落户,送些值钱的玩意儿吧。” “你真是有脸说!如何不值?把你卖了都买不起!”秋叶闻言要拔剑杀过去,姜暄和虽然不悦,却还是堪堪制止了。 刘公子突然笑一声,似乎真被姜暄和的话逗乐了,他很快答,“夫人要些什么?” 老头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出乎自己意料,终于忍不住出声劝道,“公子万万不可,这人她先前的做派可不是如此,你看我脖子上的伤痕!” 刘公子却不以为然,他晓得这管家的脾性,最爱倚老卖老,得罪了人还不以为意,如今受教训也是应当的。 他反而换了副认真严肃的神色教他,话却像是说给姜暄和听的,“你懂什么,这叫威逼利诱,先前威逼的是你,如今可不就来利诱我了吗?夫人说是也不是?” 第921章 不管这话是好是坏,姜暄和都笑着应下来,“公子还未回答方才的话呢。” 生怕他家公子再答应,老头抢先一步要赶人,“去去去,你哪来的回哪去,别打不该有的主意,我家屋子不卖给你,东西也不卖。” 秋叶已经十分不满,皱起眉,举起手中的剑,蓄势待发,不过她一出剑那老头就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动作实在滑稽,让刘公子也有些丢了面子,姜暄和瞟过去一眼,便继续看着刘公子,“既然公子都知道我是为何而来,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各取所需,你日后也可将这宝贝赎回来,到时我还可以给你帮帮忙,劝一下。” 秋叶看着姜暄和自信的侃侃而谈,自己心里却有些没底,此行来得仓促,哪怕是她也不晓得刘府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而姜暄和如今所作所为却好像她早就了如指掌一般,在刘公子面前分毫不露怯。 说完,桌案后面的人将手上的书页放下,起身走到台前来,他不动声色打量了姜暄和,然后很快开口道,“你这话有理。不过我传家之宝为何要轻易给人,岂不是埋没了祖先?这东西你要了去也无人敢接,到底为何要买?” 那老头在后面眼睛一闭,嘴角一垮,显然是心凉了半截。 他晓得他家公子一旦如此问就是有心要做这笔买卖了,只是还在考验对方而已。 只是如此话出自他口中实在听不出什么真心实意,都要卖了还论对不对得起。 姜暄和知道他会答应的,这其中的缘由,她也毫不遮掩的说出来,“你家如何我早有耳闻,如今便是处处都要银子,这府中就是拆空了也补不上那老大的窟窿。” 不过她也不是趁人之危,而是给他送活路来的,“如今你若是不卖就再没有其他可以弄来进项的地方了。我呢,也不着急将你的传家宝给了别人,毕竟好东西还是要待价而沽,你说是不是?” 她顿了顿又看刘公子,如今的穿着的确也算是个贵族公子,不过跟姜夫人那日所穿衣裳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了。 刘公子叹了口气,“夫人果然博闻强识,什么都晓得,定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才来这一趟。我这不答应也显得有些不是好歹了,也罢,刚才那个数不算,我要你那珍宝坊的一半,这也是个划得来的价钱。” 这回反而轮到姜暄和犹豫不决了,她那珍宝坊如今是没有太多营收,不过这生意嘛,就是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入账。陡然被他这样要一半去,那往后入账就要少一半,还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来的。” 不知六个字这样说是否是在拖延时间,还是真心想做这买卖,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姜暄和并不从刘公子的脸上去找,而是大概估计了珍宝坊的账本。 细细想来,似乎就是分除去个一年半载的银子也无伤大雅,毕竟传家宝在自己手里也不怕他不赎回来,他们如今也不算是真做了一锤子买卖,而是互相抵押。 还真是新鲜事儿,姜暄和忍不住笑着看六个字,这为是个聪明人,难怪能让姜夫人提起,说起来,她也只需要这传家宝一时半刻的做个由头,让她有理由去找姜夫人,向她投诚而已。 至于之后何时再用得着这玩意儿,她也说不准。总不好真将别人传家宝给卖出去了。 第922章 如此就需要重新议价了,“若是我只要你这传家宝用一次呢,又作价几何?” 刘公子慢慢摇头,笑道,“说到底夫人还是有些舍不得,如此便明白我的心情了。” “我是舍不得,不过你若真想跟我一同做生意,咱们也可正经坐下来写个合约,至于你那传家宝,我只用一次,可按你开的价,这是另外算的。” 这话说的让刘公子十分满意,而且也让他身后那管家老头重新亮了眼神,只要不卖了祖传的宅子就好。 对于姜暄和的提议,刘公子几乎立刻就答应了,如姜暄和所言,他家的确是走到了山穷水尽,如今正缺个门路换银子,但若是只将传家宝和祖宅卖出,终究只能用一时,往后支撑不住偌大一个家族的。 但若是做生意便不一样了,而且眼前这位夫人来历可不小,他偶有听闻却不知真假,如今瞧她敢单枪匹马前来,便知道非同一般,想必传闻也有几分可信。 同这样的人做生意,哪怕不看她背后那些权势滔天的人,单看她如此有勇有谋就可知道肯定能做一番事业,这也算是家族日后的指望。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晚些时候我人侍女来知会你一声,咱们明日约个地方把这事儿敲定了,你也将你的传家宝带来借我用一次。” “好,就按夫人所说,刘叔,送夫人出去。” 那老头不情愿还是瞪着姜暄和,但眼神里终于没有太多敌意了。 姜暄和是懒得看他,秋叶也只是保持着下意识的防备,寸步不离地跟在姜暄和身边,叫他没有机会靠近。 次日酒楼包厢内,二人面对面坐着,身旁还是两个熟悉见过面的,不过这次大家都和颜悦色了许多。 姜暄和将写好的约定拍在桌上,“公子看看这,你若是觉得可以,咱们就签字画押,至于你那传家宝,可带来了?让我看一眼可好?” 不等刘公子回话,身旁的老头马上就拿出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匣子,可打开一看,里头的华光着实耀目,让人有些错不开眼睛。 里头是硕大一颗通透的蓝色宝石,不经雕琢却栩栩如生像一轮弯月。 也许是在野地里被水和砂石打磨久了,周身也有些圆润光泽,如此浑然天成的宝物,难怪会被那老头护得这么紧,若是当作自己店里的招牌也恰如其分。 看到这宝贝的第一眼,姜暄和就想出了其他念头,她对上刘公子的眼神,发现对方也在笑着看自己,而刘公子手上的笔已经放下了,推回来一张已经签他名字又盖好他私章的合约,如此便只剩姜暄和的部分了。 很快合约完成,姜暄和接过那匣子,问刘公子如何要价。 “就加在合约后头吧,便算作我同夫人合作的诚意。” 他的爽快可急坏了他身边的管家,“公子!这怎么能成?你这样轻易把宝贝许出去了,列祖列宗可在天上看着呢!” 又是这样一副作派,在场三人都有些厌倦,都没理他,说到底刘公子才是正经主子,他不发话,管家就是再难过也无济于事。 老头见自己这一招不起效,很快安静下来,委屈的立在身后,看姜暄和的眼神再次带上不满。 有了这个宝贝,姜暄和终于可以去见姜夫人了,这次她真将牧云带上,不过稍微让他装扮了些许,扮得年轻些带在身边,可说是侍卫。 第923章 姜夫人看来了个生面孔也不多问,只看着姜暄和,问她可是有事,毕竟姜暄和递来的拜帖历只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让人不明白她真实的来意。 “我来见夫人不是为别的,而是为这宝贝,想必夫人一定认得。” 她说完便打开那匣子,这会儿换了个体面些的红木匣子,也算是配得上这宝贝的贵重。 果然姜夫人一看便露出满意欣赏的神色,前者是对个中珠宝,后者是对姜暄和。 “真是好看,果然错不了,我就知道你总是有法子,如何?另一件事可又眉目了?” 姜暄和淡淡笑意陡然一收,她才想起还有那泡着水的人等着自己给出一个说法,但她此来却没有准备这些,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云叔看看是否有那个将姜公子投入河中的侍女,若是他认出来了就好说,但眼下自己在前云叔在后,实在是给不了什么提示。 尤其是在姜夫人面前,姜暄和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已经格外小心,生怕被她眼尖发现了什么小动作,显得不真诚。 故而没有任何要求助云叔的意思,她自己支吾了半晌才道,“这事儿暂且还没有什么眉目。” 谁知她这句话一出口姜夫人便叹了口气,看着她,“下手狠却心软,这可是最要不得的,罢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便当作是失足落水吧,你也是累了,早些回去歇歇吧,过两日我带你见一位客人。” 她说完,她身边的侍女就走近伸出手,俨然是要送客,姜暄和也不敢多待,连忙起身拜别。 不过刚才一切发生都太快,快道让她没有时间去细细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且她想问的实在太多,等到那侍女一走远,她便忍不住问牧云,“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牧云楞了会儿,他以为姜暄和要问的应当是有没有找到那作案的侍女,谁知道竟然是此事,难不成他自己也没听懂吗? 对于人情世故这些牧云自然是不通的,此事也只能简单回答她一个不懂。 姜暄和叹口气,继续自言自语琢磨起来,如今已经到了外头,可以放心的说些话了。 “她说我下手狠,心软,难不成这意思是我动的手吗?可我若是动了手,怎么我自己不晓得……我还以为是她动的手呢!又或者是她想把这个按在我身上?” 秋叶提醒她,“姜夫人方才已经说当作意外了,这就是不怪罪的意思吧。” “对啊,如此说来她是真以为姜公子之死是我所为?可这事不是她做的还会有谁?那样狠的手段,的确不是我们能做得出来的。既然不是我也不是她,那这还真不是意外了。” 姜暄和团有些冷和乱,喊秋叶加快脚步快些回去,但她还有其他疑问,“方才夫人说几日后会有个客人,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裘国那边应该还有咱们别的暗哨,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人往边境这边过来了,应当会有消息才对。” 秋叶点头,“是这样,不过我这些时日还没来得及去那边一趟,陈大人那边应该会有消息,明日我去打探吧。” 姜暄和点头,算是放心了,这过后琢磨起来,姜夫人如此说似乎也是示好,毕竟从刘府拿到他们的传家宝已经算是通过了她的某些考验。 姜暄和觉得自己诚意已经足够妥当,她若是也回报些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第924章 她仍然在想这事儿,似乎已经把侍女那事忘记了,牧云忍不住补充道,“那日把人推下湖的侍女,我看见了。” 他顿了顿,看见姜暄和惊讶的表情,顿时知道她还是不笑得,只是忘记问了而已,“那人就是方才出来送你们的侍女。” “什么?”姜暄和当即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可是是真的?你没认错吗?那可是姜夫人的陪嫁,如果是她做的,为何姜夫人方才会那样说?” 这就是最大的说不通了,她们俩之间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便没有必要在这事上弄虚作假不承认,或是推给对方,唯一的解释就是,姜夫人也不知道她身边的人做了这样的事。 可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心有不平想要替姜夫人惩治惩治这个纨绔子弟?但直接将人投入水中还卸了那么重的石块,明摆着是要置人于死地了吧。 对了,石块!姜暄和又抬头看向牧云,“把人捞出来之后不是腿脚和脑袋上绑了石块吗?若是如此,她一个女子怎么能举得动这么重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看秋叶,问她能否做到,秋叶犹豫半晌还是摇摇头,“那位将公子实在沉重,若是再加上石头,恐怕有些功夫的人也不能轻易举起。” 姜暄和重重点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怎么回事呢?” 姜公子到底是谁害的,如今也查不出姜暄和又想起一个事儿,问秋叶,“那尸体,如今放在哪里?可还能细致查一查?” “不晓得,这事儿姜夫人府中风声紧得很,若是你想知道,我过几日去暗哨一起打听。” 但秋叶觉得恐怕不会有结果,既然已经定论,那尸身肯定会尽快埋了甚至焚毁。 姜暄和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好奇,如今她目的达到也不计较旁的。 “好,那这事先不着急,就麻烦云叔去查查了。此外咱们既然得了这宝贝便赶紧将它用起来,店里虽然日日都有客人,但这账本上实在好看不起来。还是得有些开源的法子。” 她面前就摆着那个流光溢彩的新月宝石,哪怕只是白日里,日头的光晕都能让它显得超脱世俗,仿佛此物只应天上有。 秋叶也看入了迷,她忍不住咂咂嘴,感叹了一句,“这东西还真不愧是传家宝,这光泽,这通透,不如咱们也办个宴席,将人请来赏这宝物。” 姜暄和赞同点头,“我就是这样想,且这个由头也不算师出无名,最近日耀城的确是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宝贝了,恐怕这东西一出现就要占尽风头。到时候说不定把咱们珍宝坊的名声也打响了,就再不愁客源了。” 不过办在哪里也是个考究的活儿,她们店面不大,算是精致的两层小楼,却也不足以招待多少人。 虽然这日耀城中买得起她们珠宝的客人寥寥可数,但想要招揽的顾客的却不只有那么几位,姜暄和还是想把声势弄大一些,最好是全城皆知。 要想做到虽然也不算难,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直到晚上她跟秋叶出门散步。 本是吃多了出来走走消食,却被一个路边支着摊子说书的老人吸引过去,足足听了大半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回去。 “这不是有了吗?就让他们编个故事去,两三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秋叶最先反应过来,说完之后,看着前面突然站定的姜暄和,在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赞赏。 第925章 “是啊,就这样!哎我早该想到的,明日便去找几个口条好的,让他们一人编个故事,你听着哪个好就用哪个,总之咱们给的报酬不会少。” “我晓得了。”事情越来越多,秋叶还是满面喜色,因为她越来越觉得日子有滋有味起来,如今她不只是护卫姜暄和,平日里也有跟着珍宝坊的掌柜算一算账。 起初只是因为姜暄和的安排,说是那里缺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可靠的,才让自己暂且顶替。 秋叶也还记得自己初学起算账来也是抓耳挠腮的厌烦,不过这东西熟了就好,如今店里倒是不缺人,不过自己还经常被掌柜的请去教那些新来的。 算起来秋叶对珍宝坊也有些自己的感情在,想看它做得越来越好的心情跟姜暄和是一样的,姜暄和满足地在心里喟叹,这事交给她算是万无一失了。 秋叶是打算快些解决了,毕竟没几日就要去姜夫人那里见那位客人,总得给她们一点准备的时间,要准备带去的礼物,还有提前打探消息。 为了这次见面,她知道姜暄和想要万全的准备,好不露怯,给贵客一个好印象,为此秋叶也将自己这几日的事安排的十分紧凑。 只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陪在姜暄和身边了,秋叶还特意交代了几句,让她自己当心。 说这话的时候,姜暄和正在看从京城来的家书,那嘴角笑得都跟宝石一样弯了,实在是听不进去别的话。 想到牧云会陪在她身边秋叶也就放心,至于京城里的事,想必此刻也只有好消息吧。 京城如今的状况跟秋叶想的大差不差,对慕容峥来说自然是好事,不过好事多磨,如今棘手的人都还在宫里呆着,只是有了点要挪动的迹象。 流云这几日被安排住在宫外的宅子里,隔三差五便要请旨进宫来对杜灵儿劝说一番,可每每都只是点到为止,因为再说多了,怕她又要不住的冒眼泪,到时心疼的反而是苦口婆心说话的人。 杜灵儿的倔强也远超慕容峥的预想,他听郑槐说多了那边的艰难进展,也慢慢失去了耐心。 本来就是不必这么客气的,只是如今慕容云雪风光不再,他并不觉得杜灵儿算是个威胁才网开一面,宽容她这些时候的所作所为,还给了她充裕的时间准备离开。 不过若是她不打算离开,便怪不得自己了。 郑槐进来送茶水时一言不发,低着头,只能看见慕容峥手腕捏着笔在桌案上挥毫泼墨,似乎是在画些什么。 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那自己马上要说的话也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只是郑槐刚一张嘴要说话便被慕容峥给驳回去。 “要还是老生常谈就不必说了,不如给朕一个法子,日复一日这么耗下去,成何体统?这皇宫也不是想留下就留下的。” 郑槐赶紧在旁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声,但要他想法子岂不是太难为人了吗?他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的,拍拍马屁还行,要是出谋划策可就差太远了。 于是对这话他也只能陪个笑脸,站在一旁等候吩咐,不多时他也反应过来了,慕容峥这么说肯定就是已经有了主意,只是需要他给个台阶才说出口罢了。 第926章 “皇上切勿动怒,奴才这,实在不晓得有什么法子,还得听皇上的安排。” 这话虽然说惯了,但的确是百试百灵的好话,慕容峥头都不抬,便接着他继续说,“那今日就让人将她送出去,往后她如何再也不必来向朕汇报。” “是,奴才这就去,不过那她身边那位……” 流云是个身手不错的,郑槐这么问就是想知道慕容峥是否有心要将人收为己用,这毕竟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过慕容峥罕见的直接皱起眉,他拒绝了,“让他也一起走吧,这宫里麻烦事太多了,得赶些人出去才好让朕清净两日。更何况还有个大麻烦是挪不出去的,还是得让他们早些分开。” 这话说的就是慕容云雪了,对这位长公主,可以说慕容峥都没有太多办法。 如今只是将人软禁在她自己宫里才堪堪得了几分清净,往后如何还不晓得,若是她再兴风作浪,保不齐有些事情就要重演,这又要费好一番功夫才能将她制住。 这感觉对于习惯掌控一切的慕容峥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舒服的事儿。 午后郑槐去了杜灵儿那边要宣旨,虽然只是口谕,但也是正经的皇帝旨意,无人敢不遵从,杜灵儿高高兴兴的跪下接旨,本来以为是要封自己当皇后的,谁知道郑槐一念却是要把自己赶走。 她顿时脸色白了几分,甚至站起来要去夺郑槐手里的圣旨。 “你撒谎!你骗我的,他怎么可能会赶我走?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杜灵儿这个样子让郑槐都没什么好脸色了,他是眼瞧着流云日复一日进宫来劝说的,可收效甚微,哪怕流云还有耐心,他也跟慕容峥一样,觉得十分烦恼了。 这姑娘怎么就是不明白,皇后之位不是人人都当的,更不是她这样的可以当的。 若是真让她当上皇后,那慕容峥岂不是要沦为万民的笑柄了吗? 不过跟这样一个傻丫头也说不了太多,他只好把圣旨小心收起来藏带身后,生怕被她抢去了。 “杜灵儿,圣旨已下,你赶紧收拾收拾洗软,尽快出宫。陛下不降罪就已经是万幸,切勿做陛下不喜的事情,免得惹祸上身。” 这次郑槐不再用同情的目光看她,说完该说的话就转身离开,他还得回养心殿伺候呢。 不过出门时跟流云碰上了,也是巧,于是他也不嫌麻烦的将圣旨又念了一遍,果然在流云眼中看到如释重负的神色,想来是以为有了这圣旨能更轻松些将杜灵儿给劝走。 看他高兴的模样,郑槐都有些不忍说出真相了,反正他方才已经被杜灵儿的胡搅蛮缠给惹了,这会实在是没什么讲话的心情。 二人擦肩过去之后,流云还是照例往杜灵儿那边去,想要说服她这种事自己已经做过太多,却仍然不厌其烦。 每次看到杜灵儿落寞或是可怜的模样,他心里就会忍不住叹气,虽然怒其不争,但还是忍不住护着,毕竟他二人相依为命这么久,他早就把杜灵儿当作自己半个闺女了。 有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闺女这么受委屈?偏偏这委屈还是她自己选的,这就格外无奈。 这次再见到杜灵儿,只见她比平时更加惆怅,跌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眼中无神却看看要掉下眼泪来。 第927章 “起来吧,别坐在地上了,地上凉。” 这话她似乎也听不见,只是任由流云把自己扶起来,流云正要开口说什么时,杜灵儿突然掩面低低的哭起来,嘴里念叨着不信。 想必是说的方才那道圣旨,她到底还是因为这个伤心了,不过如此表现想是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事情再无法转圜,她也终究当不了皇后。 就算伤心也只是一时,长痛不如短痛,圣旨明明白白写了的,由不得不信,且就是要这样直白的打破她的妄念,才能让她从这场骗局中走出来。 也许对杜灵儿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整件事是她命里逃不过的一场劫难,但终究能过去,他会陪她走过去。 流云也忍住了没去劝她,之前劝了那么久都不如一次圣旨,流云笑得也有些自嘲,一时间不晓得他们相依为命这些年都算什么了。 二人静静地对坐了许久,只有杜灵儿断断续续的哭声,这次流云的沉默让她有些不习惯,甚至说诧异。 平时他的话虽然都听着,但到底过耳不过心,如今他突然不再劝了,反而让杜灵儿自己思考起来。 她止住了哭泣,“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当不成皇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流云看着她眼,中有淡淡的伤怀,有怜爱,就是没有厌恶烦躁,“是,我早说过,如今你不必再执着于此,那圣旨都说得十分明白了,今日、你就得出宫。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我怕谁也帮不了你,究竟如何做,全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话虽如此,流云却一步不离的在她身边,俨然一个保护的姿态,可以想见就算她决定要违抗,甚至留在皇宫内跟慕容峥对上,他也定会拼上自己全力去保护她免受任何伤害。 哪怕这样会让他们都痛苦非常,但这是杜灵儿的希望。 此前她活得无忧无虑,是慕容云雪突然给了她这样一个希望,本来以为是好事,可如今看来却让她日日愁眉不展,再不见之前笑颜。 要说对慕容云雪的恨,柳云当然是恨的,可更多还是对杜灵儿自己想不明白的无可奈何。 之前和姜暄和长谈过之后,他也晓得了,这皇后之位的确不是属于杜灵儿的,只是这真相太残忍,他要是今日说了,恐怕眼前人真能伤心欲绝。 还是等日后她慢慢好起来,想通了,缓缓再说吧。 慕容云雪虽然被软禁,但她的消息仍然灵通,外边有的是没有被束缚住的人替她探听各处消息,然后随着饭食一同送进来。 反正因着她的身份,任何人都不敢做得太过份,于是她便知道杜灵儿马上要走的消息,这可让她坐不住了。 连日来都是安分守己的呆在此处,她都快闲得发疯了,可是门出不去,外边进来的又都要被拦住审查一遍,实在是无趣。 若是叫慕容峥趁自己禁足这段时日把最后的左膀右臂给弄走了,那自己今后还要拿什么去跟慕容峥抗衡?难不成要她亲自下场?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故而这个杜灵儿她是肯定要保住的,玉潭在她身边不远,这些时日慕容云雪性情大变,比之前更加阴晴不定,时不时就会暴怒,惩罚下人那手段比起之前有过而无不及,如今肯留在她身边的也只有几个老人了。 第928章 她看着慕容云雪焦躁的踱步,估计是想着有什么人在里面,却能影响外面的办法,实在不是好兆头。 每次这位长公主跟皇上斗法斗败了之后都会拿她们下人出气,手段残忍,往往要去了好几条人命才肯罢休。 如今她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又无人敢去劝,且劝了也还是得看着她一孤行,然后受挫,落败,被继续惩罚,关在这里的日子甚至要更久,到时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这事想想就觉得没盼头,于是不少侍女侍从都托关系花银子跑出去别处伺候了。 玉潭算是少有的愿意留下来的,不为别的,慕容云雪说大方也大方,她家中还有的是要用银子的窟窿,便也只能富贵险中求了。 不过看她这个样子怕是有的闹了,她叹口气,低着头极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好在慕容云雪一心都只在杜灵儿身上,并没有注意的。 她此刻只是着急而并不生气,看着也不像要发脾气。 很快,她的脚步停了下来,玉潭耳朵动了动,抬起头,忍不住看过去,慕容云雪的脸色竟然变得得意起来,她一甩袖子往门口去,经过玉潭时不轻不重吼了她一句,“还楞着干什么,赶紧跟过来去把宗人府那几个老东西给我找来,我有要事要跟他们商量。” 那几个长老也是没别的法子,他们在慕容峥那里不太受重视,而宗人府这地方又的确极其重视血缘传承,是以身为嫡出的长公主慕容云雪就总能得到他们的容忍和支持。 同时,如此做也算是不痛不痒的跟慕容峥对抗斡旋,让他知道还有这宗人府的势力在,少不得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这次来了两个长老,比上次好一些,不过慕容云雪还是不满意,她骂了几句没来的,然后开门见山说,“那个野种要将一个不该放过的人给放出宫曲,你们说怎么办吧?” “到底什么人让你这么着急?话说清楚。” 慕容云雪敲敲桌面,云淡风轻道,“前朝的公主,你们说能不能让她出去?” 几个长老顿时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不可置信,前朝的公主,这的确不是小事,但他们却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尤其是这事是从慕容云雪口中说出的,更有一番意味,仿佛是慕容峥故意瞒着他们似的。 这便是一些幽微的挑拨,让本来就对慕容峥有些隔阂的长老更是多了几分不喜。 把这惊雷一般的消息爆出来之后,慕容云雪就有恃无恐的喝茶,等着看他们几个焦头烂额,帮自己想法去对付慕容峥。 她就不信了,这么大的事慕容峥瞒着宗人府还能一点亏都不吃,这群老东西虽然做事没什么用,但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尤其是慕容峥,他不得不听。 也是仗着这个,她才让玉潭紧赶慢赶,把他们给请来,又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这在往常,简直是闻所未闻的。 也是她真着急了,听那传话的小宫女说杜灵儿下午便要离开了,她若是不抓紧,恐怕人都走了,到时人走茶凉,再做什么都无力回天,哪怕是从宫外把人再给抓回来都得费好一番功夫,更别说她如今自身难保,想要出这个宫都十分费力。 想到这气坏她的软禁,慕容云雪当即一敲桌子,把那几个窃窃私语的老头给吓得够呛,甚至胆子小些的直接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看起来有些狼狈。 第929章 “你做什么一惊一乍的?禁足思过这么久也没教会你做事稳当些,难怪总是吃亏。” 这话慕容云血虽然不爱听,但说话的是大长老,他的确有点威望,且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少不了要他在慕容峥面前进言,故而还是忍了一时。 “你也知道我都禁足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去跟那杂、种说让他把我放出去,这叫什么事?我堂堂一国嫡出公主被他软禁这么久,你们也看得过去,死人一样在那立着不知道给谁看,真是没天理了。“ 狠话是不嫌多的,但慕容云雪也晓得要让他们做事,就必须给出足够的报酬,或者说值当的交换,要让他们也得到一些切实的好处才行,这个道理哪怕是宗人府也不例外。 这次她给出的便是杜灵儿的消息,其实她也是说出口才晓得这事儿还是可以做交换的,也算是她一石二鸟做了一次聪明事了。 大长老哼了一声,对慕容云雪是恨铁不成钢,这么好的身份,本来可以好好利用,但她空有个公主的名头,真正做起事来却是谁都不服气,实在是浪费。 偏偏那当皇帝的又不把他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让人恼火,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搭理这么一个纨绔又下手狠辣的公主,白白糟了自己的名声。 慕容云雪知道他们在犹豫什么,很快将这事的遮羞布彻底掀开扔到一边,“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你们若是借此拿捏住了慕容峥,宗人府便能有一席之地。往后再说什么,他也不得不听。”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可把握好了,至于我给你们这消息的交换也很清楚,三日内,我要出众人府,不!三日太久了,我今日就要出去,办法你们去想,人午后就会出宫,且看是你快还是他快了。” 这的确是分秒必争的事情,这次自己的消息不假,宗人府的长老也不敢怀疑,毕竟若真是有这样的事,慕容峥是有极大可能瞒着他们的。 当务之急是要把人给拦下,然后再按照慕容云雪所说借此事拿捏住慕容峥,这也是他们所希望看到的。 于是大长老当即起身往外走,一句话也不留下,不过他这举动已经很让慕容云雪满意了,既然事情已经朝自己希望的发展,她也可以安心待在宫里等着禁足解了来临的那一刻。 等她出去就让慕容峥知道什么才是名正言顺,就算这野种当了皇帝,有些事情也是不能改变的,他终究要在自己的阴影下举步维艰。 所有她想要的,她不要的,都要从慕容峥手里原原本本的拿回来,才能恢复她身为长公主的荣光。 宗人府长老还在路上时,郑槐就把消息带给慕容峥了,“陛下,这可是宗人府来人,您,您好歹客气些。” 郑槐这么说并不是怕了,而是每每慕容峥跟宗人府那几位拌嘴,第二天总要被御史参奏,那些训话似的折子谁也不爱看,偏偏直言进谏是御史们吃饭的家伙,老本行,身为皇帝也是骂不得御史的,只好跟她们客气再客气。 慕容峥果然脸色阴沉下来,手里折子也一丢,冷哼一声躺在圈椅上。 “几个老家伙还真是有力气,他们做什么来的?” 郑槐走近半步,将自己手底下小太监传来的消息说了,“这……仿佛是知道您要把杜灵儿放出去。” 第930章 闻言慕容峥猛地坐起来,“这跟宗人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郑槐紧接着点头,证实他的猜想。 “好个慕容云雪!知道的还挺多。”这下慕容峥是真怒发冲冠了,与此同时他也晓得无风不起浪,这消息是怎么从绝密到传到她耳朵里的,也务必要弄明白。 于是压力来到郑槐这边,他被慕容峥看得一哆嗦,赶紧表决心,“奴才这就去查,不过那几位马上就到了,您当心。” 说完他就退走,免得在慕容峥眼前惹他不快。 几乎是郑槐刚出去,那几个宗人府的长老便跨过养心殿的门槛进来了,他们看见慕容峥也没放慢脚步,而是马不停蹄快步往前。 虽然他们在慕容峥面前算是臣子,但一个都没有要跪下的意思,反而不悦的看着慕容峥,率先兴师问罪。 “那个小丫头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宗人府通个气就把人放出去?要不是慕容云雪说了一嘴,我们还不知道要闹出这么大的事。” 另外一个长老也很快附和,不给慕容峥一丝机会插话,“就是,这样大的事若是闹出去了,难不成是想被臣民耻笑吗?赶紧把人带回来。” 慕容峥冷眼瞧着他们一唱一和的,俨然是已经忘了君臣之别,尊卑之分。 不过眼下郑槐不在,自己也没有趁手的人可以用。 他目光随意扫过面前的桌案。挑了一本不大喜欢的折子,便这么掷而出去,差点砸到大长老的额头。 往常他接见大臣们时,若是谁说了自己不喜的话,或是十分冒犯,慕容峥总有这样的冲动,只是碍于一些于公于私的理由或者规矩不好做得这么直接,如今这几个人犯上作乱到自己面前了,再不下狠手可就真无法无天了。 这一下也让几个长老们其势汹汹的势头停了,一瞬便被慕容峥抢回了气势,“诸位长老若是无事就回去颐养天年,别听风就是雨,都一把年纪了,还来朕这里找不痛快。若不是看在你们是宗亲的份上,早就廷杖打一顿丢出去。这才是丢人现眼。” 大长老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涨起来,其他长老们也都是憋红了脸,但慕容峥这一番话也让他们知道,方才的无理之举,是真被慕容峥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并不是真打算宽容他们这回,而是暗暗的记着,等着秋后算账,如今不就在警告吗? 不过说起廷杖,倒让他们想起之前丞相所作所为,如今丞相好生在自己府里呆着,慕容峥是分毫也没有降下惩罚。 今日算是知道为何了,慕容云雪说的果然没错,这人空有一副皮囊和狠厉的手段,实在不是为君的料子,只看他这不敬宗族的做派就晓得,他们今日怕是有的麻烦了,但再麻烦也不能放过前朝的余孽。 果然,哪怕是慕容峥警告他们,也是被置若罔闻,大长老又往前半步,苦口婆心的将那折子捡起来又放回到桌案上。 他再一开口又是一副谆谆教导的口气,“皇上如此任性妄为,实在是辜负臣民。若是真叫她回去了,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怕是要掀起巨大的祸患,到时候皇上又如何收场?” 慕容峥在他说话期间一直在低头看折子,本来事情就堆积如山,堪堪能做完,如今再被他们一闹就彻底的没了心情,也浪费了时辰。 第931章 刚才丢下一折子警告他们还不够,甚至还敢蹬鼻子上脸的质问自己,慕容峥干脆直接一把将桌上的折子全部挥出去,这巨大的声响自然引起了外头侍卫的注意。 有一人往里探头看了看,马上被慕容峥的目光抓住,这下知道该怎么治这群老顽固了。 “来人!护驾!”这一声出去,很快便涌进来数十个带刀的侍卫,将三四个长老团团围住。 这也真是前所未见之奇观了,不过慕容峥要的就是这个局面,他毫不客气的摆手让侍卫把人带出去,不过看侍卫的模样也是不大敢动手,毕竟这几个老家伙虽然讲话文绉绉的听着让人脑仁疼,但到底还是德高望重的宗族长辈,得罪了他们可不算什么好事。 但得罪了慕容峥则更是他们不敢想的,所以只是短暂的犹豫,他们便很快上手将几位长老架住手脚,不太温和地给送出去养心殿。 架不住他们恼怒,在外头也闹个不停,一边对此举骂骂咧咧,一边又趴下身子作势要磕头,似乎想以死相逼让慕容峥妥协。 他早就见过这一套不知多少次了,前朝那些大臣们也总爱使这一招,好像多高风亮节似的,实则还是想让自己妥协。 慕容峥干脆叫人把门给关起来,外头磕头的声音不见,但那哭喊教训人的声音却丝毫不减。 真是算盘打得精,慕容峥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这哪能做事? 他很快命人将地上一地杂乱收拾好,然后送到后边寝殿去,屏风摆上,隔了几层好歹是听不见外头那些喧闹了。 慕容峥打开一封折子上,都写的却是阳春关的种种,他不禁又想到姜暄和。 又是好些时候没见了,不知她可好,如今自己在宫中不说举步维艰,也是愁眉不展,若是她能……罢了,她是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慕容峥突然搁下那阳春关来的折子,想着能否跟姜暄和要些东西回来,好让自己有个念想。 然而这个时候总有人扫兴,郑槐腿脚很快,本来就是怕慕容峥生气,他麻利将杜灵儿那边的消息送回来,却迟迟不敢开口,因为一来就看见眉头拧得更紧的慕容峥。 他在屏风旁立了许久,慕容峥才一眼不耐烦问道,“人可是送走了?” 郑槐哆哆嗦嗦的回道,“回皇上的话,还没呢,那丫头不肯走,她身边那个侍卫劝过她不知多少次了,如今就算是皇上圣旨也不能让她听进去,这……奴才也实在不敢动手。” 无非是她身边的流云,武功高强的闲人近不了身,慕容峥知道,却并不因此而宽恕办事不利的人。 他手上沾了点墨汁,看样子是准备写封信,不过边写他边沉默着。 这就是要郑槐受着这威压,自己一分不发落,他就要煎熬畏惧一分。 郑槐站的位置还是能听见外头的吵闹,眼看着慕容峥对宗室那些犯上的长老们都如此不畏,今日自己无能恐怕是不能被轻轻放过。 于是他狠下心想,与其等着被降罪,还不如自己求他赐罚,说不定还能有些从轻的余地。 只是还没等说什么,慕容峥眼前的纸就被写得满满当当,又被他利落的折起来,扬起手让郑槐过来。 这回他可机灵许多了,赶紧过来将信给包好,笑眯眯地讨好道,“奴才马上就去送 第932章 郑槐拿了信转身就要走,却被慕容峥叫住了,“急什么出去,顺便将门口那几个呼天抢地的给赶出宫曲,无诏不得进宫。” “这……是!奴才遵命。” 外头长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慕容峥出来,反而是郑槐手里拿着什么出现了,他们抬起头,还以为是慕容峥总算松口给台阶来了,谁知道郑槐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匆匆把那纸收进怀中。 同时他还招手让守卫过来,又说了几句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还没等长老们有机会开口问清楚,守卫便齐齐上来,又是如之前一般架着手脚给他们往外撵。 这大庭广众之下实在是丢脸,长老们气得脸色熏红也无法,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被捂住嘴,说是怕慕容峥听到了吵。 就这么一路被押着到宫外,守卫们才堪堪放过,这时候也终于有时间喘口气问个明白了,但是守卫紧接着就要走,看来是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养尊处优的长老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他们看着高耸的宫墙,实在是心有不甘,但又分外屈辱。 前朝公主这事原本只是想跟慕容峥打商量的,如今他既然如此不听话,那宗人府也会有宗人府的法子。 慕容云雪说的也不全然错,至少这慕容峥还真是不适合当皇帝,若是任由他继续这么悖逆下去,宗人府还有他们这些长老还有何颜面存于世? 大长老细细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头冠,然后对其他长老道,“咱们也不去见他,直接去找那公主,把人带回来是一样的。三弟你去问长公主那边,她可否知道些什么,咱们还在这宫门口见。” 几个人很快兵分两路,一路去找慕容云雪,一路从侧门进宫,想找到杜灵儿。 这时候虽然屈辱,但正事要紧,他们也顾不得只能走侧门这样惹人笑话的事儿。 按理说他们进宫次数不少对,各宫各院所住何人都心中有数,但找了半晌仍然是没找到这公主所在之地。 发现有几个宫室是不开的,自然无需费力气,但还有几个宫室门口守卫重重,均不许入内,倒让他们起了一些希望和好奇。 不过他们刚才才对慕容峥的口谕给赶出去,如今再想要闯入怕是不易了,只因为那丢脸的事情很快一传十十传百,都让这些宫里伺候的人知道了,长老的脸面也不够用了。 好在如此遮遮掩掩的宫室只有几个,他们派各自的吓人盯好了每个宫的正门口,自己去御花园的凉亭内歇着,一有什么消息他们便马上出动,抓他一个正着。 慕容峥写完信也很快起身出了养性殿,他径直去找杜灵儿,今日这事虽然是慕容云雪惹出来的,但归根究底在杜灵儿不肯出宫还走漏消息。 若能使她早早离开就不会被长老借题发挥,如今左右为难的并不只是那几个长老,慕容峥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若说杜灵儿的身份是个不小的问题那也实在是抬举她了,就这么一个话都讲不清楚的小姑娘能做成什么事?还谋反呢?能晓得谁是为她好,谁是利用她就不错了。 于是慕容峥打算纡尊降贵,亲自去把人劝好了离开,既然圣旨不管用,那就亲自去,不信到这个份上她还不明白。 第933章 其实流云那一番话已经让杜灵儿明白了大半,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这姿容这身份,乃至问题最大的能力上,都不足以担当皇后之位。 但慕容云雪那一番话此前可是牢牢的刻在心里,让她产生了许多不切实际的妄想,如今她不愿意离开,其实还有些是不愿意回到过去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里,只不过她不好说这个,哪怕是对流云说。 门口很快又来人了,她吓得往流云身后一缩,却不想来的是慕容峥。 这让她眼中的恐惧瞬间变转变为惊喜,也是不由自主的站直了,甚至跑过去,笑着想跟慕容峥说些什么。 不过这次郑槐也跟着,他眼疾手快拦在二人之间,尤其是将杜灵儿远远的隔在慕容峥三步之外、 “你这是做什么?”杜灵儿还有些委屈,她被郑槐拿着拂尘拦在慕容峥对面,眼睛还是依依不舍得看着,似乎打心底里就不相信那圣旨上所说是慕容峥的意思,眼下他不就来找自己了么? 流云起身行礼,心中却有些不舒服,自己好不容易劝的杜灵儿回心转意了,这时候慕容峥又来做什么?只看到她眼中光芒大盛,就知道之前做的那些事还是白费了。 慕容峥来找杜灵儿也并不是为了挽留,他开门见山,冷冷的看着杜灵儿,“朕听闻你不愿出宫,也不信圣旨,只好亲自来。朕自始至终对你无意,也不会封你为皇后。如此你可明白了?如今因为你酿成大祸,命你立即出宫,不得有误,违者斩立决。” 话说完了,慕容峥还站在原地,看着杜灵儿泫然欲泣的样子,也没有半分触动,反而已经皱起眉,甚至眼中也凝聚起淡淡的厌恶来。 他最不喜这样胡搅蛮缠又看不清自己多少本事的人,就算杜灵儿是个小姑娘,但这个不讲理的做派却像极了慕容云雪,这也是他不喜欢她的原因。 不过此刻无需跟她说这么多,只要赶紧让人离开就好,流云以为听了慕容峥这么说,杜灵儿就会彻底死心,然后安心随自己离开,谁知道杜灵儿而反而狠狠抹了一把脸,将眼泪都擦在手背上,然后心一横,眼神也变得坚决起来,“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你不封我做皇后,我也是皇后!我就要住在皇后该住的地方。” 郑槐听着听出了一声冷汗,这真是胆大包天呀,敢触天子逆鳞。 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慕容峥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就算他们不知道慕容峥方才被宗人府的长老闹过一通,也该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可这杜灵儿就是死缠烂打,不肯听话,郑槐甚至都怀疑她有没有听懂刚才的话。 既然如此,慕容峥也不再打算留手,原本是看着这小姑娘年纪小又不晓事,并没有什么恶意,才无业游民心软些对待,如今看来真是大可不必了。 她所作所为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于是慕容峥微微抬手,“来人,将杜灵儿即刻送出宫。”这话比之前更冷,更不容置喙,显然是个死命令。 还是跟养心殿一模一样,门口守卫蜂拥而至,想要出手抓住杜灵儿,毕竟她这么个撒泼打滚的样子,若是不制住她的手脚怎么能把人带出去。 但这一动作就惹来了流云的警惕,他向来是看不得杜灵儿受到任何伤害的,即刻便护在杜灵儿前,想要跟宫里的守卫对峙。 第934章 不过人多势众时,哪怕守卫只有最普通的刀枪剑戟也能跟一流高手打个不相上下,更何况这可是皇宫的,一等一的高手。 慕容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然的看着这荒唐的场面,看着杜灵儿中带着恨意和不舍,她脸上仍然有泪痕,嘴角往下撇。 慕容峥实在是不明白她此刻还不肯走到底是为了什么?若是荣华富贵,可以让郑槐来跟自己商量,一个皇后的名位到底是如何让她疯魔至此,闹得如此难看,以至于连性命都不顾了。 守卫们遵旨要拿人,但流云护在身前,手上的剑也跃跃欲试,这下局势一触即发。 慕容峥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那就让人不敢喘气,郑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眼瞧着慕容峥的怒气已经蓄势待发了,便赶在那之前提点不敢动手的守卫,“还楞着做什么?皇上的旨意谁敢违抗?” 这话便十分明白了,不管遇到什么阻碍都要把人给带出去,守卫们顿时坚定了,抽出手中兵器和流云对打起来。 他以一敌众不落下风,却终究难以面面俱到,很快他身后就顾不及,杜灵儿被一个守卫一把抓起来往外去,而流云还在忙于招架其他人的攻势。 他想往前去,但面前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就是不让他有机可乘,更何况他们面前就是皇帝,有谁敢把皇帝的安危当儿戏,自然是要拼尽全力阻止的。 慕容峥也懒得看这一场闹剧,很快便转身离开,不过再回养心殿之前,他想去见一见在这幕后兴风作浪的始作俑者。 慕容云雪好吃好喝的在自己宫中,只是这次没有了丝竹之声靡靡之音,只是她和几个侍女,静静地坐在院子里赏花。 “把宫里搅的天翻地覆,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姑姑真是好算计。” 慕容峥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句,便过来抽走了她面前的果盘,自己摘了一颗葡、萄放到嘴里,他站着,居高临下看慕容云雪,眼中是比之前更甚的冷意。 然而慕容云雪也不是等闲之辈,她直视回去,在慕容峥眼中并没有找到诸如杀心之类的东西,这她便放心了,只要自己有一条性命在,眼前这杂、种就始终不是自己的对手。 更何宗人府的长老已经为自己所用,如今怕是闹的他麻烦不断,还能有心情来见自己,恐怕是这杂、种最大的本事了。 “皇上,此刻该在为一己私情给那前朝余孽遮遮掩掩遮,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拜访?见笑了,我这里可没什么佳肴,只有孤灯冷月,还是托皇上的福。” “姑姑这是怪朕了?但有些事既然姑姑做得出来,就要一力承担后果。皇家虽然讲情更讲理,若是咱们之间都不能捋清楚,那举国上下多少事都要乱套了,姑姑说是不是?” 慕容峥重重把果盘一放,几个侍女都吓得晃了晃身子,慕容云雪却只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说什么情理,皇上不如多想想该如何脱身吧,这次可不是简单偏袒一个女人的事。” “这前朝的公主可是要闹得沸反盈天的,宗人府的长老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他们的话皇上或许不想听,但天下人不会不听。” “皇上今日能堵住我和几位长老之口,却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正如皇上方才所说,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一力承担后果,否则还如何治理好天下呢?是也不是?” 第935章 慕容云雪笑得得意又激动,这大约是嘴巴最聪明的一次,她将慕容峥的话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说的也正中下怀。 慕容峥的确难受,在担心这事可能会影响不小,毕竟在宫中就闹得如此满城风雨了,这要到了外头还不知要说成什么样。 他起身很快离开,也不管慕容云雪在身后如何放肆的笑,那自然是嘲笑,他听得出来,不过这个时候要得意还为时尚早。 慕容峥快步回养心殿,郑槐感觉他周身都是冷气,这下那杜灵儿怕是没好果子吃了。 早说让她走她偏是不走,如今真把人惹急了,旁人气急了还好,可是眼前这位是一国之主,是大周的皇帝,哪是什么人都惹得起的。 那慕容云雪敢如此放肆,是因为她跟皇上流着同样的血,是宗亲,嫡出的公主,可杜灵儿有什么呢? 她只有她那不值钱不知真假的身份,和一个保她保不住的护卫,凭着多年伺候的直觉,郑槐感觉这杜灵儿十有八/九要保不住命了,不是她就是她身边那个护卫。 所以说有些事情啊,就是拖不得,拖着拖着就解决不了了,酿成大祸害了。 果不其然,郑槐看慕容峥大步流星,回去便写诏书,写了一半又烦躁的将东西扔到地上,而后盯着郑槐缓缓吐出几个森冷的字眼,”派人去,把人追上,她或者她身边那个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即刻去办不得有误。” 这就是死要见尸的意思,郑槐很明白,暴怒之下的皇帝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自己都被杜灵儿气了几回,气得狠了就是会恨不得抽几鞭子。 郑槐收起了平日嬉皮笑脸,整肃了神色,躬身出去将旨意带给京城的各处。 负责抓人的不只是守卫,还有御林军,城郊的骁骑营,这么多人齐齐出动,哪怕是有着盖世神通也保不住她。 郑槐将这次将慕容峥的旨意说的格外严厉,因为他晓得,这次不是提别人人头来见,就是提他自己的头来见了。 慕容云雪将慕容峥惹得这么狠,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人。 杜灵儿被带到宫外之后,便是流云在陪着她,他也没有立刻就催人走,而是等杜灵儿在墙根哭了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了,才问她要去哪。 其实出了宫就是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呢?只是长久以来这丫头心中都被那个执念给控制住了,如今是个绝好的机会,让她到处散散心,说不定就不再执着于此。 可是事情要想明白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杜灵儿抬起头,还是泪眼朦胧的,看她那一整个眼圈都哭红了,“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他为什么要把我赶出来……我知道我做不了皇后,我还不能在里头住着吗?我又没有碍事!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实在是不甘心。 不过流云对她的耐心总是有许多的,她既然暂时想不开,不肯走,那自己就抱着剑陪在她身边。 如今流云也明白自己说再多不如她想清楚,既然最重要的决定已经做出了,那往后就不会再费多少心神。 他相信只要杜灵儿离开了那个心怀不轨的慕容云雪,一切便可以慢慢好起来。 第936章 不过他们的机会也在这慢慢地等待中消磨殆尽,很快有一队御林军气势汹汹逼来,流云顿时走到杜灵儿面前,同时喊她起身快跑。 他的预感实在是不错的,今日这些人来者不善。 杜灵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扯着流云的衣摆不肯走,可是乌压压的人已经逼近,连流云都有些没把握能保得住人,又推了她两下让她赶紧走,杜灵儿这才犹豫的退后了几步跑起来。 但小姑娘的速度终究是比不上习武多年的军人,很快她就被追上,带到了流云面前。这一幕是他最不想看见的,然而终于要面对了,之前所有的后悔都得到了证实,都是在宫中拖延太久,哪怕不情愿也还是被卷入到慕容峥和慕容云雪之间的斗争中去。 他又为时已晚的想,也许这次是真把慕容峥给惹恼了才无力回天。 御林军中首领一样的人物问了杜灵儿一句,“今日/你们二人只有一人能活,你说是你死还是他死?” 杜灵儿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原本她觉得还有机会选择走与不走,如今怎么要丢了性命? 流云在她身前护着,闻言也是一惊,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便更握紧而手中的剑,眼神坚毅起来,面对几百人也丝毫不畏惧。 “你们若能取我性命尽管来取,我不会让你们伤她一分一毫。” 这样的话,杜灵儿往日也听了很多,习惯了便不以为意,此刻才知道是多么重的承诺,尤其是眼前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步步紧逼,眼看着真要见血,她后知后觉得害怕起来 连她也知道就凭流云一个人是抵挡不住这些人的,怪不得刚才他要自己走。 既然没走掉,杜灵儿也就只能在流云身后呆着,但待会他打斗起来,要自己怎么一直留在他身边呢,人总是没办法面面俱到的。 于是她想了个脱身的法子,只要自己离流云远一些,不会妨碍他,他们俩就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到时这些御林军谁也抓不到,便不会有人丢了性命。 杜灵儿是这么想的,不过刚从流云身后迈出步伐,要逃时就被流云给抓住了,“你去哪儿?这个时候你还要任性,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命都不要了?” 他是真生气了,也是着急的语无伦次,但御林军可不会理他这些。 流云的那些防备架势在他们看来比宣纸还要薄,很快御林军便形成了包围圈,将他二人束缚在里头。 领头的一声令下,他们便齐齐攻上去,虽然这流云的确有些功夫,不过没过几招,他便因为杜灵儿而分神被刺伤了好几处。 他衣衫上很快染了鲜红,杜灵儿方才还在试着往外跑,此刻看到这一幕,也惊了,不敢动作了。 她以为还是能坚持些许时候的,没想到流云这么快就落败,那今日自己是真要命丧于此了。 想到这,杜灵儿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暗淡下去,她跑不出多远便被御林军给抓到,拎小鸡仔似的抓到流云面前。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取了她的命,毕竟眼前这人看着只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还得等另外一边把流云制住,再让他们考虑考虑谁生谁死。 流云本就没多大把握招架住密密麻麻的攻击,再加上看见杜灵儿被抓,那气息一下接不上来,便被人拿剑架住了脖子。 第937章 很快流云被带过来跪在杜灵儿对面,御林军统领将他的剑丢在二人中间,那力气真不小,一下就扎到地里几寸。 “陛下的意思是你们二人之中只能活一个,快些选吧,别让我们为难。” 杜灵儿眼睛一闭,接受了这个局面,与此同时她对面的流云正最后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迅速抬起手,趁身边压着他的御林军还没来得及加大力气,便用手眼前的剑抹了脖子。 那干脆利落的一下就让他面前的土地大片染红,同时在他周围也响起不少人惊叹。 统领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逡巡,没三两下也看清楚了,这丫头是真是不晓事的,明明罪责是在她身上,却要无辜之人受累。 罢了,事已至此也算了结,如此场面让她看了终究不好,于是干脆出手一掌将杜灵儿打晕了,让人带那尸身回去复命,反正已经死了一个,另外的就可以放走。 杜灵儿再次睁眼时便是在一处平房的床上,眼前是潮湿的天花板,破旧落魄。 她揉眼睛起来,身下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声音。 如此穷困潦倒的场面跟在宫中简直天渊之别,她还没来得及失落,就想到自己还睁着眼时发生的事情。 按他们所说,若是自己活下来了,那流云呢?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低着头颓然坐在床沿的杜灵儿心中涌起潮水般的难过,没哭一会儿门口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正是那个抓住流云的御林军。 那人仍旧穿着熟悉的甲胄,脸上神色在杜灵儿的泪眼模糊中看不真切,“你醒了就快走,不管你到底是谁,都不要出现在这里了。” 京城的水实在太深,对于杜灵儿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恐怕吃的亏比吃的饭还要多,偏偏如今护着她的人又没了,故而离开才是最好的打算。 这次杜灵儿没有马上回答,她也不复从前那胡搅蛮缠的劲头,而是闷闷地应了一声,而后却不走,只是回去床上面对墙蜷缩着身子,看着可怜又可悲。 统领瞧了一眼就出去,身为御林军,做完自己分内的事情便要尽快归队,哪怕眼前的场面让人实在想说些什么,他也不能开口。 况且做到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若是让她继续留在宫内保不齐就要被什么人撕碎了,再后面的这些这事儿也不归他们管,若是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无奈,很快只剩杜灵儿一个人,她知道这么躺着不是个事儿,但突然遭受重创,她实在是浑身乏力,也不知道往后要做什么。 唯一清楚的就是,往后也再没有人可以那样耐心为自己说话,保护自己了。 而后便是住处,她很快浮现出从前的景象,难不成要去之前那个村子里,她才不要! 哪怕失去了荣华富贵,杜灵儿也不想再回到从前那种窘迫的日子里,既然流云已经为了自己而死,那她就必须为此报仇。 养心殿很快有了流云身死的消息,慕容峥听见时并不意外,他早知道那两个人之间如果要死一个,肯定不是杜灵儿。 她那性子哪里懂得牺牲,更别说为别人牺牲,流云也是可惜,好好一个高手,却为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小孩白白把自己付出去了。 第938章 也不晓得他这一死之后那杜灵儿要怎么办,不过这都不是他身为帝王需要考虑的,他如今得了流云的死讯,便有可以跟宗人府交代的东西了。 同时慕容雪也不会白白放过,她策划了一切,如今报应不爽,最终还要落到了她头上。 吩咐了这些之后,慕容峥也感觉疲倦,他并不嗜杀,却也不畏惧这些,只是今日他们本不必死。 他把人都赶出去,只留郑槐在门口守着。 慕容峥往后仰躺在龙椅上,有些倦怠,但养心殿里的安静也让他受不了,所以此时分外想有个人跟自己说说话。 方才那些怜悯和幽微的愁绪,此刻再想起来倒是更像另外一个人会有的。 看过了别人的生离死别,就会忍不住更加珍惜和害怕失去自己重要之人,也不知她如今可还好。 郑槐看过去,刚想开口便听到门口急促的脚步声,外头守着的太监很快把门打开,迎来了宗人府府那几位长老。 这回他们的出现可谓是狼狈非常,没人有好脸色,一来没找到杜灵儿,二来人被拦住送到宫外,还眼看着御林军杀了一个。 这画面叫他们看来,无异于羞辱,更别说慕容峥还理直气壮要惩处长公主,方才宣旨的小太监被他们拦住一问就知道,慕容峥还是没放过他亲姑姑,甚至这还不止,还要跟他们说一嘴流云已经身死,对宗人府已有交代。 他们来这边是要讨个公道的,为慕容云雪也为自己,“皇上告诉我等那侍卫身死的消息,到底是何意,这算什么交代?那前朝公主呢?怎么还不见人?” “几位长老若是听不懂话便回去再琢磨琢磨,朕的意思很明白,此事到此为止,只要失去了身边羽翼,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话锋一转,慕容峥也不再客气,“若是你们执意再说他是什么前朝公主,对朕咄咄逼人,那朕无可奈何只好按例问罪诸位宗亲了。” 说到问罪,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狠厉,似乎马上就要做些什么,几个长老也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人,闻言顿时收住了话头。 至于慕容雪那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若是帮不上也怪不得他们。 只是如今他们想走,却还没个合适的台阶,慕容峥久久不说话,于是他们之间剩下的便是方才那句琢磨 可长老们何尝不明白,他对慕容云雪有着莫大的成见和不喜,虽然这丫头是跋扈了些,不过她身份在此,任性些也是有的。 反而是慕容峥身为皇帝便要有容人的雅量,更别说还是自己的姑姑。 但这些话他们现在敢说吗?自然是不敢的,要是直接走肯定是落了下风,长老们干脆就木在原地,跟慕容峥无声的对峙着。 郑槐眼看这个局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不想看到等事情了了之后慕容峥还皱着眉头叹气,说头疼的场面,然后又是自己想尽办法给他找太医熬药,再要劝他喝药。 一套下来他们二人都是身心俱疲,搞不好还要发脾气摔东西打板子,一想都哆嗦。 不如就把这事给揭过去了,他给个台阶就好,于是他凑过去,“诸位长老的苦心,皇上都已铭记在心,还请几位快些回去歇着吧,今日也劳累了。” 第939章 长老们顿时松了口气,欣慰一笑,微微点头,看这郑槐是不错,这才是会做事的人,不像上面那位,就知道跟长辈硬来、 有人递台阶,他们很快行了礼退下,这次慕容峥也没拦,他实在不想看见这几个熟面孔,每次他们一来自己就要费莫大的心力去应付。 应付完这边,接着就要去收拾慕容云雪了,她如今被禁足还不安分,是时候给她来点真格的。 慕容峥有心想降下惩罚,不过他今日实在是有些疲惫,折子没看完不说,还被这些人给折腾半天,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他便吩咐人退下,自己回去歇了,明日再议。 日耀城那边,姜暄和听姜夫人介绍眼前这位贵客时,忍不住打量他的眉眼和神色,看着的确就是那日所见的人。 而且他与自己最大的不同,便是明明彼此知道互相认识,自己已经有些慌张了,他却还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跟一尊大佛一样。 事已至此,姜暄和也不戳破,但总觉得之前刘府的消息并不是偶然得知,短短时间内,一对陌生人接连见了两次面,这本身就不是寻常的事。 但若是这人已经位高权重到了连姜夫人都要客气,出门迎接,然后再热情的对自己介绍,那他有什么必要使这些手段去引/诱自己来呢? 更何况那刘府宅子的确破败不堪,若是常人肯定看一眼就要走了,还嫌晦气,也只有自己是无奈之下才使手段将人给逼出来。 说来也怪,若是他设局在此,怎的这么肯定自己会一条路走到黑,不见到刘府主人不罢休呢。 姜暄和心里叹口气,从她自己说,那还不是为了见姜夫人跟她打好关系吗? 谁知道当初自己只当一个落魄户的竟然是如此大人物,听姜夫人说,他次来是来拜访老友的,如今他在京城已经官至尚书,实在是光耀门楣。 那这么说,来他家中小辈的官职也跟他有关系了? 不过为何要把自家住宅弄得那么凌乱,还将木头都抽走了,这怎么看都是时运不济,分文不剩的样子。 再看眼前这男子的穿着和配饰,无一不华贵而内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几日之前竟然是坐在昏暗的地窖里看书。 姜暄和半晌一言不发,只听着姜夫人和这位神神秘秘的刘公子一唱一和,互相恭维,今日自己虽然是被姜夫人叮嘱务必要来见贵客,总感觉最要紧的不是自己。 再者姜夫人要引见他二人相见,又是为何呢,她从中能得到什么? 听他们谈话,听到快睡着的时分,姜暄和才终于被提起一次,姜夫人说到她时还没得到即刻的回应,桌下便有了些小动作。 姜夫人拿腿轻轻去碰姜暄和,冷不防让她猛然一哆嗦,闹出巨大的动静,看着似乎是刚睡醒模样。 这实在是不大体面,姜夫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不过二人对面的男子仍然不发一语,只是笑着,笑得善恶莫辨。 他是体面的了,自己却是真手足无措,姜暄和在心里再给这人扣一分。 连这人此刻到底有没有别的身份都不晓得,有什么继续说下去的必要,而且自己刚才的确是打了个盹,谁让他们说话太无趣了。 如此,姜夫人知道说什么也不好,只好当没看见,继续将方才的问题问了姜暄和一次,。 第940章 凭着往日的交情,姜暄和试探看向姜夫人,那意思是能否再说一次。 显然姜夫人也明白她不大适应这种交际的场合,很快婉转的又提了一遍合作的事情。 甚至为了姜暄和又补了一句,“刘大人,你别看这个丫头年纪小,可她做事,可是一等一的有法子。若是你看得上可好好调/教,往后这丫头的店也是要开去京城里的,想必对你也是一个助力,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好好聊。” 话是很直白易懂的,不过姜暄和等姜夫人走后却有些魂不守舍,还是不愿意开口。 有什么可聊的呢?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已经随着约定的完成而结束了,如今自己将传家宝归还给这位刘公子,而刘公子也拿到了传家宝,甚至已经跟自己合作了,那还有什么可聊的? 难不成再将他们之前签的那份约定再拿出来,细细品味一般。 姜夫人说走也是真的离开了,留下有些局促的二人,但这局促主要是姜暄和,刘公子很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还是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能从中看出几分试探,“怎么今日如此紧张,倒像是不认得我一般。” 一说这个她就来气,“你也晓得,正是因为认识才惶恐不安,谁知你打的是什么算盘,之前便是你通过姜夫人之口把传家宝的消息告诉我的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平常,姜暄和还有耐心把这些话埋在心里,等待时机自己去查明白,可她现在困得很,也没什么心情去应付。 就算对面是个位高权重的,她也未必要讨好,论起位高权重自己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这身份如今不好用罢了。 姜暄和对这位刘公子或者说刘尚书,其实是没什么敬畏之心的,如今都晓得了,他故意设局引来自己,就更是说话随意了。 “也不做什么,只是好奇邻国的王妃来我们裘国做什么,看你还做些生意,有些想法和手段,就想着合作了。” 他这说了跟没说一样,惯会打太极,让人嫌,”就当你是说真话吧。” 姜暄和不客气的喝了一口他端过来的茶,继续道,“那今日到底是为何?明明认识却让姜夫人再介绍一遍,难不成你还有另外的身份?” 这些疑心原本也可以引而不发,就藏在心里等自己慢慢调查出来,但人就在这里,她想着不问白不问,若是对方肯坦诚再好不过,若是不坦诚,也能印证心中一些疑虑。 不过这做官的人的确是花花肠子不少,刘公子很快又打太极将这话推了回去,“无须多想,今日只不过是打个照面,让你晓得我明面上的身份。“ 他轻笑一声,”按你的说法我还有个暗地里的身份,那个随你怎么想,只要咱们生意还在做就行,旁的你不必多虑。” 刘公子说完就起身,显然是要走,姜暄和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利落,不过她也不想继续呆下去了,便草草行了个礼就去找姜夫人辞别。 回到住处时,她已经很是疲惫,今日实在耗费心神和口水过多,又没什么收获,想来都让人挫败。 在跟秋叶说过要调查那刘公子之后,她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感觉有人在拿草叶撩自己的脸,秋叶是不会如此调皮的,那就只能是其她和自己相熟的人了。 第941章 可是嫂嫂又不在这边,还会是谁呢?姜暄和睡了一会儿还是没头绪,干脆睁开眼,这一看不得了,竟是拓跋翡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还找到了自己。 “没想到吧,我这么快就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我这一路可不是一般辛苦,你得好好招待招待我。“ 被她这么一说,姜暄和也想起先前流云说的那个刺客,而如今完好无损的拓跋翡玉站在自己面前,让她不得不信,眼前这位裘国的拓跋翡玉的确是有不少本事在身上的。 “是不是有人追杀你?“姜暄和直白问道。 “是,你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人如今已经摆平了,不必再理会。“ “怎么知道……是遇到其他刺客了,说是瞧见你了?你这名声还挺响亮的。“ 这话给拓跋翡玉逗笑了,“这刺客之间的名声再好也不算好事,不要也罢。“ 姜暄和很快准备了一桌宴席,和拓跋翡玉对着坐,既然是晚间了,便少不得喝几杯酒。 她们俩断断续续的灌了好些酒液下肚,很快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直到次日日上三竿了,姜暄和才被秋叶喊醒 “您快去看看,拓跋翡玉半晌不应门,不知是怎么了!“ 拓跋翡玉还能怎么了?她是最稳重的人了,姜暄和一听她出事格外紧张,酒还没醒就在秋叶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过去了。 之间拓跋翡玉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而且是床榻和桌案之间,让她想把人扶起来都不方便,昨夜真是喝太多了。 这种的确是要自己来处理,她看旁边伺候的侍女们都不敢上前,只好自己过去将人扶起来,然后又让厨房给她煮了些醒酒汤来。 等到几个时辰之后,她们二人才清醒又舒服的坐在彼此对面。 “没想到你竟有那样荒唐的一面,还真是奇闻。“姜暄和喝口茶,想到她把人扶起来时看到的口水印,还有拓跋翡玉乱糟糟的醉话。 “这有什么,睡觉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睡。“ “好了好了,不跟你贫嘴了,我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是直接回宫内还是如何?“ 拓跋翡玉笑着看她一眼,满眼都是看透了她的精明和得意,“你别为我不晓得你如今问我这个是为什么,就是在问我想不想留下来。这是我想就能留的吗?“ “你也别太天真了,我如今是被慕容峥网开一面送回国的,总得先回去跟皇上交代了才是。“ 姜暄和愣住,没想到还有这一遭,她轻轻敲了下自己脑袋,感慨喝酒误事,这宫中的章程两国都是一样的,没想到自己能忘了个干净。 “我知道你有事要去办,不过在那之后呢,你有没有想留在哪里?“ 拓跋翡玉又笑了,“你干脆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试探,我还不知道你吗?“ “我哪有什么别的打算,无非是想你陪着我而已,阿峥的意思不就是让你陪在我身边,好护着我吗?“ 姜暄和的话把拓跋翡玉噎住了,她还知道这个呢,看来是逃不掉了。 “你的消息灵通,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难不成他提前跟你讲过什么?不过我可不是你的护卫,我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呢。“ “这我自然晓得,不会妨碍你,不过你当真不能留下来?“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姜暄和看样子是真舍不得,拓跋翡玉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不过她这次却反问回去,“就算我能留下,你难不成准备在这日耀城待一辈子?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回京城的,在那边我住的才舒服。你别是习惯了这里吧,我瞧着可哪哪都不方便。“ 第942章 “哪里的话,这里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也还不错。而且要说到卧虎藏龙,怕是不比京城逊色多少。“ 这话可有深意,姜暄和跟拓跋翡玉说了那刘尚书的事儿,然后也看见她露出诧异的神色。 姜暄和欣慰了,“我说吧,你也不敢信。我就觉得这尚书一般不是不出京城吗?你可晓得到底是哪一位?“ “这人啊,我倒是有些熟悉,因为你在做生意本来还想将你引荐给他,谁知你们已经认识了,倒是省我的事。“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到底什么来历?“ 姜暄和洗耳恭听,眼巴巴的看着她,拓跋翡玉却突然收住了话头,笑道,“要不我改日让他起来,咱们三个聚一聚也好,让人家亲口说给你听。咱们在这背后说人到底不好。“ “我这不是才见过吗?“姜暄和马上换上一副嫌弃埋怨的神色,拿起面前的茶水猛灌了一口,又给自己添满,“难不成你来就能让他开口?我之前见他时,可是什么有用的都不肯说的。“ 姜暄和埋怨得很是委屈,拓跋翡玉轻笑,想到她身份,“或许我讲话就是有用些呢,“拓跋翡玉拿起茶杯向姜暄和那边得意一举,“不过眼下不成,我过几日要去见皇上,到时才能晓得,我是必须得回去,还是能暂时陪你留在这里。“ 怎么还得拓跋炎决定?姜暄和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但面上还是强自镇定,毕竟她跟拓跋炎的那些纠葛不必让拓跋翡玉知道。 “那你去吗?我瞧着你这一天天的也只是当个甩手掌柜,不如出去走走。“拓跋翡玉瞄她一眼,发现了些不同寻常的反应却不做声。 “我就不去了,你都说我是甩手掌柜了,我自然乐的清静。若是你留不下还得即刻出发,便让人送个消息过来。“ “这是自然。“拓跋翡玉又不客气的向姜暄和讨了一些吃食,她说了许多,后来二人干脆去茶馆里吃。 拓跋翡玉在这里呆了许多天,姜暄和也没白白浪费了这个商机,虽然不收她房钱饭钱,但她马上就把公主在这里的消息给散布出去,名义自然是这里有稀释珍宝吸引了刚回国的拓跋翡玉。 不管是贵族还是大臣,心底都还是想要模仿皇家的,这就是最好的凭借,姜暄和这么一手让店面飞快顾客盈门。 不过后面几日的效果可是把姜暄和吓到了,这不只是人来人往,而是炙手可热了。 不少远在几个城池之外的夫人小姐竟然都亲自前来,想要一睹拓跋翡玉的风采,她们虽然未必看得上珍宝坊这个小作坊,但拓跋翡玉都点头认可了,她们哪里还有什么不喜欢呢? 于是姜暄和也不能当她的甩手掌柜了,整日里忙碌起来,帮着掌柜招待客人,又紧急买下了隔壁一间三层小楼,加紧装成会客的茶室,免得客人来了没地方待,总是挤在台前可不像话。 忙虽忙,但她也赚得盆满钵满,就连好些放着接着薄薄一层灰的首饰也叫人给拿走了,从侍女到掌柜无一不喜笑颜开。 几天之后,姜暄和照例喊拓跋翡玉一起去吃个早茶,敲门却没人回应,她只好将手放上去想推,门却直接开了,里头是匆匆跑过来的打扫的侍女。 她说拓跋翡玉半个时辰之前已经离开了,姜暄和的手悬在半空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平静地回应道,“好,那我先去忙了,等公主回来你来知会我一声。“ 第943章 十有八、九是拓跋炎要见她了,有拓跋翡玉这个身份在,她无法不受人所制,希望她能快点回来吧。 于是这一整天,姜暄和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她虽然知道拓跋炎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心思,但对于拓跋翡玉大约还是会顾及一二她的在外的盛名,毕竟是为国为民在敌国为质。 直到掌柜第三次将姜暄和放错了地方的手镯归还原位,姜暄和才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我还是不在这添乱了,你们忙。“ 众人都看出她心中有事,甚至连脚步都不如平时那般稳当,好在傍晚时分,拓跋翡玉还是回来了,脸上并没有什么受了委屈的样子,反而身后侍女还提着好些散发着油香的食物。 “愣着做什么?这是你那份,赶快拿去吃了。瞧你这样子,该不会是在担心我吧?” 姜暄和点头,还有些不好意思,被她拍了拍肩膀,“也没什么事,我本就是为国有功之人,他就算再阴晴不定也不至于为难我,放心就是。“ 姜暄和被她靠近,还安慰地说了这老些话,脸有些熏红,不过在不那么那光亮的黄昏中看着不大明显,她抢过那油纸包,“谁担心你了,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带吃的回来,我正好饿了。“ 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们,都晓得姜暄和是真在担心,而且担心了一整日,只不过这话不好说给拓跋翡玉听而已。 姜暄和拿着油纸包回了自己房里吃,吃到一半拓跋翡玉敲门进来了,带着几日前喝过的茶叶,已经泡的喷香,她端着茶壶茶杯过来,放到姜暄和面前。 “你也别光顾着吃了,三日后,我已约了那位刘尚书,咱们聚一聚,你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 “还是免了,我不喜欢跟这种笑面虎讲话,看着就一肚子坏水,若是你让他对我坦诚,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坦诚。“ 拓跋翡玉递过去帕子让她把嘴边的油花擦一擦,“你怎知他不是真的?他都愿意跟你合伙做生意了,怎么不算坦诚?“ “得了吧,他哪里帮了我?不过是草草签了个约定,如今这铺子都都是我在管着,哪有他什么事。倒是你来这一次帮了我不少,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留下来,有你这个活招牌我也好做生意。“ “那你这又是问了一次?“拓跋翡玉佯怒瞪她一眼。 “那你留不留下来?“姜暄和摆出真诚的的模样注视她。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总之先让你们见一面,之后的事情再商量吧。“ 姜暄和不肯,她追问着,“不如你今日就给我揭个底,他这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话作不作数的?“ “这从何说起呢?“拓跋翡玉先喝了口茶,然后才架不住姜暄和的恳求,娓娓道来,“这位刘公子,如你所见是我朝的户部尚书,这可是肥差啊。“ 姜暄和不住的点头,“我看他那衣裳首饰就晓得了。“ 拓跋翡玉忍不住笑,“你可别以为是他搜刮民脂民膏来的,而是他家本来就做些珠宝生意,自是身价不菲,听说你这家店原先便是他的。“ “如今我已经买过来了,便是我的,你接着说。“ “好,他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自然,有了他尚书这一层身份,生意就更好做。你也晓得这珠宝生意是不做百姓的门路,而要跟达官贵人搞好关系。“ 姜暄和点头,这几日店内的收入颇丰让她更加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944章 “所以你跟她他弄好关系准没错,等你往后把店开到了京城里也是一样的道理,他会给你引见许多客人,到时候你就真闭着眼睛数银子了。哎呀,我都羡慕。“ 二人相视一笑,不过拓跋翡玉是真正开怀的笑,姜暄和是苦笑。 看她如此不信,拓跋翡玉继续说道,“还不止如此呢,你快还记得你上一个闹得满城风雨的宝贝是怎么得到的?“ “我在路上已经听人说过了,但你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从前,是那位夫人给你的,今后你认识这位刘尚书便可以提早和你报个信,告诉你哪家将要落败,何时是有机可乘的。你便可以像之前那样守株待兔,比别人更快拿到传世的好珠宝。“ 这听起来的确是个极具诱惑的条件,也说不上是条件,而是好处,姜暄和如想了想,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你是说他会将朝廷的风吹草动告诉我,这是能做的吗?“ 这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沙沙的树叶吹动的声音,还有一两声鸟鸣,格外突兀,似乎是在隐隐的警告着什么。 拓跋翡玉看她一眼仿佛在说,果然是年纪小才会这样问,“不是能不能这样做,而是他们历来都这样做。若不是在朝中有势力,你以为那种人人称道的好宝贝从哪里去寻?难不成都从土里挖吗?“ 姜暄和点头赞同,这话说的的确没错,她也是前不久才领悟这个道理的。 如此,她就要跟这位尚书结成盟友了,还当真是一起做生意,只是如今这位刘大人还没有如拓跋翡玉所言给自己提供这些小道消息罢了。 “那你怎么保证她肯定会和我合作呢?毕竟算不得知根知底,我还是不信任这样油嘴滑舌的,怕是十句里没五句真话。“ 说到油嘴滑舌,姜暄和就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又说了一次刘尚书之前在她面前的表现,“你是不知道那人,一开口都是不痛不痒或者试探的话,听着让人不舒服,哪有自己人这样讲话的,说什么‘往后就会知道’,什么事现在不能说?还跟我卖关子,一点诚意都没有。“ “习惯就好,他这人就这样。若如你所言,也许他也和你一样,暂且还不信任眼前的人,来往多了之后便会好一些。“ 姜暄和知道她有信心,也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便回了一句“但愿如此“。 二人又喝了几杯,意识到天色渐晚不适合再饮这东西,免得再晚些睡不着觉。 拓跋翡玉正要离开时却被姜暄和叫住,“你说她他若是帮我做这些,有什么好处呢?我是拿了银子,不过他那边似乎什么都没得到。“ 无利不起早,姜暄和不放心也不做没底的生意。 “你啊,想这么多做什么,她既然帮你肯定有他帮你的道理,至于说从中能得到什么,那也是他的事,你就安心占便宜,有我给你担保。“ 看姜暄和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拓跋翡玉只好继续道,“或许他是想借你之手摸清楚那些大臣家中到底财力几何,是否有贪墨,总之都是些官场上的事情,你要弄明白怕是要将脑袋都弄得晕头转向。“ “说的也是,你早些休息吧。“姜暄和其实只需要她担保那句话。 拓跋翡玉摆了摆手,回到姜暄和为她准备的卧房中,遣散了侍女之后,她沉思着坐在床边,脑海中还是白天去见拓跋炎时所见所闻。 第945章 原以为他会弄些大的排场,毕竟为着自己回国这个理由。 不过当时乍一看黑压压的军队还是让她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拓跋炎要杀她灭口。 那时拓跋炎见她虽不说惊喜,但欣慰肯定是有的,这点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不过他似乎还有些失落。 至于为何,拓跋翡玉说不上来,此时再想他那眼神似乎是从自己身边转了一圈,也许是为此而失望,那这到底是在找什么人呢? 方才跟自己说了好些话的面孔浮上心头,难不成是她?拓跋翡玉摇头,也不像,至少目前姜暄和只是跟拓跋扈有所往来,至于拓跋炎,拓跋翡玉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认识的必要。 也许见过,但关系也仅仅是见过,她是这么想的。 如今夜深人静,她便有更多的心力去想这件事,比方说那么多的军队是何时部署到日耀城来的?拓跋炎又是为什么要在这敏、感的地方囤军?难道就不怕大周那边不高兴直接开战吗? 但是话说回来了,以拓跋炎那个性子,要他考虑到邻国如何想怕是有些难,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也许只是兴之所至带上人来做做场面罢了,拓跋翡玉不再多想,很快闭上眼入睡。 几日后,还没到姜暄和要跟刘尚书见面,她就先收到了来自京城的信,其实更像是家书,因为那面上一眼就看得出是慕容峥的字迹。 很是高兴,拆开一看,却说的是慕容云雪的事,还有杜灵儿,言语之间说她们都已经收拾好了,再不算威胁。 姜暄和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收拾好了,写给自己是有什么旁的意味吗? 其实在她看来这无异于是催自己赶紧回去,不过这事哪能一催就立竿见影呢? 不过听见这消息她也很是快慰,这就少了两个麻烦掣肘,想必在宫中的日子也会轻松许多。 从前自己在时就受够了她们俩一唱一和的找麻烦,往后若是回宫也能清净些。 至于这里行间的催促之意,姜暄和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不过将信晾在一边没多久,她便又忍不住拿过来看一遍,第三次看时,干脆提笔写了回信,让秋叶赶紧送回去。 再过了几日,姜暄和终于放下珍宝坊的琐事,她,拓跋翡玉和刘尚书一起聚在珍宝坊的二楼。 这一间是姜暄和处理杂事用的,陈设布置都是一等一的好,想来也不会怠慢客人。 不过刘尚书进来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下,等三人都坐下,他开口便是一句点评。 ”这品位还是不错,就是房中少了些新鲜的果子或是花卉,没点生气。“ 姜暄和微微张开的嘴合不上也发不出声响了,她有些愣神,没想到准备好的客套话就这样用不上。 被客人挑剔,是姜暄和完全没想到的事。 这人也真是千奇百怪的,每次见都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不过都是让人恼火不好应对的,怪讨人厌。 拓跋翡玉见状反而大笑起来,跟姜暄和说话缓和气氛,“你瞧我说了吧,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习惯便好,这不是有心要贬低你,只是那嘴闲不住。“ 不止如此,还是个递个台阶就爬的,姜暄和还没说什么就听刘尚书利落回话,“多谢公主夸奖。“ 第946章 他说完竟然还笑着看姜暄和,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反而把尴尬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干笑一声,转入正踢。 “大人,不妨说说你想与我合作的这生意,你如今打算要做什么?总不能只凭一张嘴就能入伙。“ 说到这,姜暄和突然想起几日前那个晚上,拓跋翡玉说这店面也是他的,可是当时自己买下时,明明是跟另外一位老板谈的,那面孔对比眼前和自己的记忆都实在陌生,难不成真跟眼前这位有关系?那他家还真是家大业大。 姜暄和心里冷笑,因此对他设局的怀疑又多了一层。 对于算计自己的,不管是有所图谋,还是自以为是的想对她好,姜暄和对他都不会有什么好的观感更何况是面前这个自大又油嘴滑舌的人。 拓跋翡玉敲桌面催促刘尚书尽快交代,“我都在这里了,你还要耍什么心眼,赶紧跟她都说了,也免得以后这隔阂深了,连我都解不了。“ 话说到这刘尚书总算明白了,他还有些诧异的看了姜暄和,故意问,“隔阂?我二人之间何来隔,夫人你说是不是?“ 这下姜暄和连笑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人怎么能如此无耻?难道他不晓得自己所作所为有多么讨人嫌吗? 这人能安稳活到今天,没有因为这张嘴被其他同僚派人暗杀,恐怕靠得便是家里雄厚的势力。 ”好了也别废话了,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这是我的屋子,自然怎样摆放安排都是我说了算。今日请你来,只是为了让你表示表示你的诚意,若是什么都不做,咱们那约定还是作废为好,我可不想养闲人。“ 这话说完,那刘尚书明显有些发愣,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对自己不客气的,以他的官职和地位,到哪里不是被人客客气气地捧着,也就是今日遇到了这位夫人。 不过他也没有生气,而是看了一眼拓跋翡玉,直白问她,甚至脸上还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这可是你的意思?专门将我带到这儿来被她审问一顿?“ 拓跋翡玉不答,回以笑意。 “若是要诚意也好,“这回他看着姜暄和,“想必公主都跟你说过了,这最好的珠宝都是要从世家里寻的,不过若是人家好端端在那,你怎么也不能把他们的宝贝给抢过来,只能等到他们家道中落,就如之前那住宅一般。“ “要到那个程度你才可以出手,我无非是将这消息提前透给你罢了。如今便有一个,不知你要不要。“ 姜暄和很快点头,但又觉得这样似乎没面子,显得自己十分有求于他似的,干脆又补了一句,“要说就快说,别卖关子。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拖拖拉拉,赚银子你还拖,什么道理。“ 这话她说着也心虚,因为是临时编造凑出来,想要压一压刘尚书的气势。 好在他也只是一笑,并没有细究这事儿,“户部的李侍郎,近日办错了一桩事,不过还没有捅到皇上面前去,你可以提前准备起来。打听打听他家在哪,他人经常去何处,然后再交涉一二看能不能拿到些好东西。“ “如此也算我给你的诚意,应该是足够了,若是你信不过我可以问问公主。“ 姜暄和果然不客气,当即将目光转向拓跋翡玉,要她再帮忙确认一遍。 拓跋翡玉看姜暄和一点都不给人面子,也是忍俊不禁。 第947章 但很快她就解答了姜暄和的疑惑,“的确是富贵人家。这李氏家族中曾有三位官至宰相,底蕴不浅。不过这次他犯的事儿或许不小,不然刘尚书也不会让你早多准备。“ 姜暄和闻言眼睛都亮了不少,她珍宝坊的库存已经快要见底了,库里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宝贝。 这几日她甚至在想要不先关门,等到有了可以拿出来的好成色珠宝再开张。 在今日之前她也已经上上下下都催促好几次了,料子得尽快,工匠也得随时待命,包括在店面伺候客人的人都耳提面命了,要他们当心。 如今这个消息来得可如及时雨一般,她有了拓跋翡玉的回答便安心了。 不过在此之外,姜暄和还有些好奇这位李侍郎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然要招致家破人亡的局面,而且还是那样底蕴深厚的家族,难道就不能保下他吗? 似乎看得出姜暄和想问什么,刘尚书很干脆的交代了,免得又被说没有诚意。 “他私吞了赈灾款项,这可是死罪,无可饶恕的。你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也太怪了,什么叫放心便是? 姜暄和心头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忍不住瞪了他,“说话便好好说,别显得咱们像是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刘尚书点头,“可不就是亏心事?只不过要做的心安理得罢了。你今日或许还不适应,往后慢慢就好了。这京城的上上下下从无休止,机会也有的是。 “不过你也得为这些宝贝好好做考虑,别看着价钱高就卖出去了,总还是要留些真正的好东西当作镇店之宝的。“ 他这么一说又让姜暄和想到那新月形的宝石,实在是过目难忘,如今是退回去了,不过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若是其他来店里的夫人小姐们也跟自己一样,那的确是需要不少这样镇店的宝贝。 一来是个吸引的作用,二来也是证明她店里的确有不少好东西,且都是有价无市的那种。 或许她们会觉得并不是真正的无价不卖,而只是她们出价不够高。 如此竞相出价之下,原本可能值不得那么多的,也被他们抬高到那个价钱了。 这当然不只是镇店之宝,旁的珠宝也是一样,姜暄和想了想便彻底明白了,刘尚书这一环对珍宝坊而言有多么重要。 姜暄和道谢,然后起身要走,实在是刘尚书这人性子不得自己喜欢,要紧事说清楚了就无需继续呆下去,免得相看两厌。 拓跋翡玉也要离开,刘尚书同二人一一告别,不过他自己屁股还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好在账他是买了,也算是有些风度。 回去路上,姜暄和跟拓跋翡玉骂了一路这人的不知礼数,拓跋翡玉却只是笑着回应,“你见多了就晓得了,脾气古怪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对你有益便好” “且这人你不可小觑,他作为皇上的近臣还是有些本事的。其实他说的话八、九不离十都是真的,你且看过几日,那李家就要家破人亡。” 回想刘尚书浑身都是轻浮的举止,实在难以取信于人,也就他的官位还能让人敬畏三分了。 不过说到李侍郎,姜暄和也暗暗提醒自己得早做安排,早些布局,去跟那李家的人先搭上线。 第948章 等到时机成熟,自己便可以好好谈谈价格,只是要弄清楚他家到底有什么宝贝,就得知道这李侍郎如今在哪,身边有什么人,喜好如何。 得取信于人了才好说别的,姜暄和已经慢慢习惯这一套章程了。 正好拓跋翡玉就在身边,她肯定知道,姜暄和干脆把她当百官行述来用,“你再跟我说说这李侍郎,我得想法子接近他。” 拓跋翡玉听姜暄和这么问,毫不犹豫地摇头,“你当我什么人都晓得?一个侍郎竟来问我,方才怎么不问他?” 听这话意思是她不认得这人?姜暄和打量拓跋翡玉,“还以为你有些野心,却不想对朝政真不过问。” “有什么野心,你的事你自己想法子,我来是客人,哪有劳累客人为主人做事的?” 说完拓跋翡玉就越过姜暄和往里走,她们已经到了所住宅院的门口,姜暄和跨过门槛,看她步步生风,心下了然,那便自己想法子吧。 既然李侍郎在京城,刘尚书肯定知道,不过刘尚书和他同为京官,为何就能卖漫山遍野的跑?他如今身在日耀城,不可谓不舒服,所谓天高皇帝远,如今他不受管束,那嘴巴怪道不饶人。 回到书房,姜暄和很快去了封信打探李侍郎,看秋叶离开时又忍不住想起他的口气,感觉火气又要弥漫上来,姜暄和赶紧勒令自己打住,去厨房寻点茶喝消火。 茶喝到一半又拐到拓跋翡玉院子里,她自顾自坐下,看拓跋翡玉在摇扇子,惬意得很。 “我还有个事想问,为了李侍郎我要去京城吗?那我这边的铺子怎么办?” 拓跋翡玉摇摇头,“你何时这般优柔寡断了?这可不是为了一个消息,是为了你的珍宝坊。如今你那铺子,架子上有几个是拿得出手的,让人想买又得不到的绝世宝贝?而这样的好东西他家绝对有,且看你要不要了。” “至于你这里的铺子,有人看着你不放心便留下,便舍了别处的宝贝。” 姜暄和被她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这边是万无一失的,机会既然在眼前就不能瞻前顾后的,“要呀,当然是要了,不过从此地去京城怕是要费些时候,若是明日便有变故,那岂不是赶不及?毕竟京城也不少我这样的珠宝商。” 换言之,她要如何保证最后的赢家一定是自己呢? 难不成就靠那个没点正行的刘尚书?姜暄和自己都想笑。 拓跋翡玉轻轻的切了一声说,“这可不怪我,我早就问你了,要不要跟我一同回去,你还犹豫不决,如今好了,真正宝贝的东西都在京城,你留在这日耀城可是什么都捞不到。” “再有,刘尚书家在这日耀城有店面,在京城更是有,还多得多。你无需担心他,若是他想跟你这个外行抢肯定是没你的份。至于你自己的铺子么,珠宝铺有掌柜就行了,你还担心谁偷了你宝贝不成。” 说着拓跋翡玉笑起来,姜暄和也笑,心下隐约觉得自己这一走,十天半月都不能回来了,肯定要细致嘱咐好再离开。 拓跋翡玉谈兴尚浓,继续道,“而且我今日先提醒你一次,你在京城拿到的宝贝最好就摆在京城的铺子里。你若是带到日耀城来,不说没有买得起这个东西的人,这般宝贝在此地得花莫大的力气去守住。” 第949章 “这里到底不比京城天子脚下,就算有人作乱也要掂量几分,但无论如何都是你决定,我只是将我知道的说与你听罢了,就算我也出了一分力。” 姜暄和感激点头,记在心里,“这是自然,我晓得你是对的,你的话我都信的。” 拓跋翡玉一笑,瞥她一眼,知道这没说完的后半句是什么。 这两人的梁子可算是结下了,不过谨慎和疑心对于珠宝生意并没有什么妨碍。 这一见面之后姜暄和便开始准备去京城,哪怕只是暂时的,她也跟掌柜交代好,若是自己不回来就麻烦她一直掌管账本和店内各项事宜,若有急事传信即可。 很快姜暄和收拾好行装,带着秋叶出发,京城是必须去的,不过一想到要跟人周旋,还打着要他传家宝的算计,姜暄和不管怎么私下里演练,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仿佛她是在做什么亏心事。 这边还没想明白,过关又出了些差错,原来是她们的文牒在中间一座城池中无法通过检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处都没熟人,姜暄和也有些无措,想拿银子收买吧,怕因她二人明显大周人的长相被抓住把柄,想强闯吧,只是秋叶在还不足够。 秋叶仔仔细细地看了那被拒之门外的文牒,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让他们拒绝得如此干脆,之前都没有这样的,难不成是他们弄错了吗? 守卫看二人焦灼,面色仍然紧绷,不让她们走同时又跟上级报了一句,让姜暄和看着更是紧张。 很快那上了城楼的守将又下来了,冲她们来的,秋叶赶紧护着姜暄和,可那守将也不逼近,只是拱手一礼,“夫人,我们城主想请您一见。” 大周,京郊,杜灵儿等那将领走后便重燃了些许斗志,她甚至觉得脑袋都清明了许多,想到复仇,她突然就有了力气,翻身从床上起来,肚子又忍不住咕咕叫。 还是得先吃点东西,杜灵儿捂着肚子四处转一圈,看周围破得让她嫌弃皱眉,应该是个废弃不用的民房,没什么东西。 想吃点什么还得去附近的镇子上买一些,她走到门口,发现脚边踩了一封信,捡起来看见封面是不大熟悉的字迹,不过清清楚楚地写着是自己收。 难不成是那将领?杜灵儿拆开了一看,最末尾的名字竟然是流云。 她整个人都顿了一下,呼吸也停滞了一刻,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想到之前从未见过他写些什么,字迹不熟悉也是有的。 不过这信会在这,恐怕只能是那将领带来的,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杜灵儿不愿再想。 但她还是好奇,难不成流云早知道有今日的变故,所以写了这封信留给自己? 杜灵儿的手有些颤抖了,她松开一只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擦去汗水,才从头看起。 “若是你看到这封信,大约我已经不在了,无需伤心难过,我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不这么做,这是我的职责,无怨无悔。” “你也不要想着报仇,或是继续留在宫里。要紧的是想好往后的路怎么走,我在咱们从前买过茶叶的铺子里存了些银票,你可拿着这封信去向那老板娘取,算作路上的盘缠和花用,不要苛待自己。” “往日、你执着想成为皇后,但这条路不适合你的性子,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也从未见你在宫中真正展露笑颜,总是委屈和害怕更多。这宫中尔虞我诈实在是你应付不来的,哪怕当皇后也只会面对更多的笑里藏刀。” 第950章 “如今好了,海阔天空你随意去哪儿,好好过,别为难自己。” 看完,杜灵儿已经没有力气再把信小心收好,而是拿手紧紧按在胸口,哭的泣不成声,人也无力地靠在旁边的门框边蹲下。 她眼里被泪水和热气装满,再不晓得要看往何方,也不知道他信里说的好好过是怎么一回事。 等杜灵儿擦干泪才发现性纸上已经被她的泪水弄糊了几处,着急的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好在没有多少字迹因此变得模糊。 她想收起放好,但叠了一半发现背面还有字。 “还有些话要交代,我之前阻止你做皇后并不因为别的,而是你的身份的确不是他们所说,便不用担负这责任。” “这事我有十足把握,你若不信可去找敏妃,她会告诉你事实如何。你人生的路还长,万万不可让这执念蒙蔽了,言尽于此,愿多加小心,珍重。” 杜灵儿本就是要去找姜暄和的,有了流云这番话也只是多给了她一个理由罢了。 至于身份,流云的话她没有什么不信的,纵然她此刻真有那样高贵的身份,以她的能力也是够不着皇后之位。 经历了许多之后,杜灵儿也明白身份并不能决定一切,更何况皇后终究是慕容峥的皇后,慕容峥若是不喜欢,再高贵也无用,就如慕容云雪一样。 也正是因此,自己跟着慕容云雪才会讨不得他喜欢,杜灵儿苦笑,低着头顿悟,悔恨,此前不是不知道慕容峥看不惯这位长拓跋翡玉,自己跟她一伙怎能顺利大概皇后?原来自己竟然一条错路走到黑,的确是她执着错了。 这次杜灵儿擦干脸,把信叠好放在随身的口袋里,然后按照信上的铺子去找人取盘缠。 说来可笑,自己在宫中住了那么些时日,竟没有一丝一毫为以后做打算,以至于如今突然出宫,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两银子可用,若不是流云这封信被发现,恐怕真要饿个十天半月的,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呢。 她拍了拍身上尘土,又在周围找了口水井先喝口水,又借着里头的光把发髻打理得差强人意,这才出发。 从京城往外,最近的镇子还要走一段,其实往回走便是繁花长街,是杜灵儿从前最喜欢去的地方。 如今她只是头也不回往外走,对背后那一片迷人眼的繁华富贵都抛诸脑后。 正如流云所说,此后天大地大,她再也不必寄人篱下,摆出那副委屈的模样。 她就算再不晓事也知道委屈不好,自己难受,别人看了也难受。 只是路还长,杜灵儿的腿脚算不上有力,走一段就要歇一会,且她浑身上下就没带什么干粮,实在是又饿又累,天色再晚一些还会发困。 实在是前所未见的苦,杜灵儿忍不住想,若是此时还在宫里,怕是早就有做好的精美膳食送上桌,哪怕那些侍女不喜欢自己,哪怕都知道慕容峥看不上自己,也不会怠慢。 锦衣玉食的诱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怀的,更何况是如今这种境况,杜灵儿苦笑一声,站定了往回看,京城城门已经远到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还是走了一段的。”她喃喃,而后从路边拣了一根粗树枝,继续往前。 约莫傍晚时,杜灵儿终于到了,她摸了摸怀中的银票,想着终于能买些东西吃了,似乎浑身的汗水和尘土也因此暂且被洗净。 第951章 顾不得挑选,杜灵儿很快就过去一家卖肉丝面的小摊,看其他人给的都是铜钱,她放在胸口的手犹豫了一下。 这银票似乎不能这样用,流云说过的,财不露白,意思是有银子也不能露出来给人看见,会被心思不好的人盯上。 她记住了,这时候用上了,可她实在是饿,也不晓得要在哪里把银票变成铜板。 那小摊的老板也看见她了,就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站在面前,眼巴巴看着锅中的面条,看着别人吃得香,实在是于心不忍。 她身上衣裳倒是价值不菲,约莫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姐,老板犹豫再三,还是招手让她过来。 “给你一碗,快去吃。” 到底是孩子,那老板自己也有两个孩子在旁边帮忙生火洗碗,她到底不忍心看杜灵儿挨饿。 杜灵儿捧着热乎乎的面,没有要她银子的面,呆愣的点一点头,就去棚子里坐着了。 这会儿有点风,还算凉爽,热气腾腾的面混着荤油吃下去,杜灵儿紧张的肺腑也因此得到舒展。 她三两下吃完,连带汤也喝干净,然后环顾四周,从怀里掏了什么,赶紧去摊位后面塞给老板,而后迅速走开。 那老板还得腾出手去接,还差点没接闻,趁着不亮的天光看清楚了竟然是张银票,不得了要出事,这丫头是个瓷实心眼。 老板生意都不做了,赶紧攥着这银票去追人。 奈何杜灵儿跑得很快,大约是因为她吃饱了,格外有力气,几个巷子过后,老板再找不到她人,只能作罢,三步一回头的往回走。 第一晚杜灵儿也没有找客栈住下,她知道自己这些银票会被人抢去,不是所有人都跟流云和方才那个老板一样。 在街上走了半晌也没找到可以把银票变成铜板的地方,杜灵儿干脆寻了个不大热闹的街角,蹲坐在角落,打算就这样过一夜。 她想的是,只要她一直睁着眼,应该没人会靠近或者抢她的东西。 可很快她就注意到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或是街边游荡的人带着浑浊的眼扫过,或是精明的摊贩看她一眼之后和左右交换眼神。 这些都让她感觉到了不安,她的手臂上密密麻麻起了疙瘩,这样的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不过杜灵儿还是很快搓搓手臂,起身往前走。 走了一圈回到那面汤铺子,杜灵儿在老板眼里还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她回来了就知道是没处可去。 这有些年纪的女子看人尤其准,她也不急着把银票还回去,而是收拾锅碗瓢盆,似乎不经意从手上活计中空出一句话,“我家两个先回去了,你要是想找个地方歇息一晚不如等我一起走。” 杜灵儿没说话,只是坐在她旁边最近的一个凳子上。 等老板靠近要收拾桌椅板凳,她马上站起来,看清楚老板在做什么就马上上手帮忙。 乍看之下跟老板那两个姑娘也是差不多的,她对这个小姑娘越发喜欢起来,不过也晓得这样的不会久留于此,更别说她那衣裳所代表的东西。 一夜安眠后,杜灵儿就后悔了,她一醒来就捂住胸口,伸出手去数了数,还好。 不过天色还早,她悄悄起身发现只有自己醒着,干脆蹑手蹑脚下去,离开这不算大的床榻和木屋。 第952章 好在这家因为做生意的原因,屋子跟昨夜的街市离得不远,杜灵儿昨夜也问了那老板要去何处换银子,这天不亮她就在店门口等着了。 手上只拿了一张,杜灵儿看着还没开门的典当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 这样做是因为第一次跟那老板见面时,她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让杜灵儿有些想法。 她一直在想为何,直到那些不善的目光也出现在她脑海里。 杜灵儿把银票攥紧,收进口袋里,转身去找卖衣裳的店,她虽然舍不得眼下身上这套,但总觉得还是换成很久之前在村子里穿的那种好些。 裘国,姜暄和闻言忍不住问了句,“你说你们城主要见我?我都不知道城主是哪位?” 她笑着说这话,让守卫皱起眉,姜暄和还不晓得这算是不敬重,不过她的身份也用不到敬重这东西,秋叶在旁紧紧盯着,以防不测。 守将沉稳些,点头道,“我们城主认得您,还请您随末将上城楼。” 这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了,姜暄和耸耸肩,反正有秋叶在,一般的小打小闹她能解决,若是真来了千军万马,她俩也能躺一块。 上楼后果然看见一人披着厚厚的裘站在城楼边上,姜暄和嘴角一撇,最不喜欢这种装模作样的人。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姜暄和也不打算太端着,由守将引着过去,他再说了句人到了之后,姜暄和才看见那人转身。 “怎么是你?”她马上后退一步,秋叶上前半步,眼前这人哪是什么城主,如假包换是拓跋炎。 “怎么?看见是朕不高兴?“他一边笑着寒暄,一边抬手遣散周边的人。 难怪一个个都站得笔直,敢情早就知道,姜暄和忍不住咬牙,心中警惕升到最高。 “有什么事?”她想着言简意赅些,看能不能找机会脱身。 反正只是转身,冲下石梯,运气好就能不被人抓住一路走到底,然后跟秋叶远走高飞。 “心不在焉的,想逃?”拓跋炎不动声色走了几步,封住了她二人的退路,正卡在下去的楼梯口。 “你到底要做什么?”姜暄和很快失去耐心,她最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拓跋炎这样的,就算知道自己不敌,也不想虚与委蛇,怪没意思的。 “着什么急,今日难得一见,朕还以为你会先问拓跋扈。”毕竟他的确消失了太久。 这话倒让姜暄和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看她短暂吃瘪,拓跋炎还有些高兴的模样,不过也只是嘴角细微一勾,叫人看不清楚就一闪而逝了。 “问他做什么?是你弟弟又不是我的。少废话,让开。” 这话对拓跋炎而言是没什么作用的,他反而靠近几步,这样一来,姜暄和就不得不后退,只是秋叶还想出手,却被姜暄和给按住了。 看到这一幕,拓跋炎高兴的大笑出声,“不错,还是有些觉悟,知道不是对手。几日前我便知道你们要路过此地,便早早在这里等着,你们可是要去京城?” 姜暄和看他悠然自在的模样,一个字都不回答,但也知道自己说不说话,他都会晓得,还不如安静些想对策。 既然他说这些废话,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有要出手的样子,便是不准备取了她二人的性命。 也许是自己的直觉发现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的和他对峙,说那些呛人的话。 第953章 拓跋炎很快手撑着自己腰间的剑,目光却转向城内,那是姜暄和和秋叶进不去的地方。 “去京城无非是为了宫里你娘的事,如今朕在这里,有什么想知道想问的,不如就抓住这个机会问朕。” 姜暄和忍不住翻个白眼,“之前是谁嘴巴上锁了一样,什么都不肯说,还要我嫁给他弟弟。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了是吧?” 这话说的让秋叶都有些担心会不会让拓跋炎出手,但拓跋炎仍旧大笑,似乎十分高兴姜暄和同他这样讲话。 “你还是这般伶牙俐齿,不过如今不需要你嫁给他了,我瞧着他呆呆傻傻也是配不上你的,不如你跟了朕,也能名正言顺进京。” 这话一出,本来只是有些不耐烦的姜暄和顿时勃然大怒,她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没想到这人竟然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 也许是怒气驱使,姜暄和马上扯上秋叶,大喝一声“上”,便冲向拓跋炎那边,她今日就算是进不了城,一定要跟这登徒子拼个你死我活。 而且就看他这样子也不会真动手,姜暄和气势汹汹地往前冲去,手里攥着她习惯戴在身边的短刀,就这么急速靠近拓跋炎。 这样的场面拓跋炎似乎也没意料到,他很快下意识把身子往侧边让,便给了机会让姜暄和与秋叶钻了空子,就这么往下跑去了。 这里的守军本来也是有的,但方才都被拓跋炎给遣散了,如今指不定在哪里喝酒赌钱。 这倒是给了姜暄和机会,她们脚步迅速,很快下了三层楼,这回动作恶意利索许多,直接推开城门口那检查的守卫,一路往里冲,也不管身后有没有人追。 耳边风声呼啸,恐惧渐渐被抛诸脑后,只剩下莫名的快慰,姜暄和晓得这计就看一瞬间,若是秋叶犹疑了,自己也不能成,好在她们俩反应都是一等一的快。 其实跑下去时,姜暄和就已经定下心神,笑得往后只要胆子大一些就能安然过关,反正连拓跋炎都不会拦她们,其他守卫更是没那个本事。 直到离开城门很远,二人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树喘气,秋叶以一种无以复加的佩服和震惊目光看着姜暄和 “方才,那是那是什么招数?你怎知道他不会出手?” 姜暄和气还没喘匀呢,只能对她摆手简短说道,“他那人的德行就是那样,你跟我紧些,别被他找到机会把你带走了。”秋叶赶紧应了声是。 等二人找了家酒馆,暂时吃了些东西歇下,才有时间想方才那些惊心动魄,姜暄和忍不住想到拓跋扈,的确是好久都没见他了,也没有他的消息。 虽说自己的确不必担心他,但被拓跋炎这么提起,还真激起了一些愧疚之心。 说到底也算是朋友,这么久不问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姜暄和这些时日都有要紧的事在身,实在顾不得这许多。 现今也是赶紧将自己收拾了,便趴在床上很快入睡。 与此同时,前去大周京城送她的家书的信使已经在边界上,本是夜里赶路应该多加注意,不过往日这里都是荒无人烟的,人多时是白日的商队。 那信使看见前头有人也不觉得奇怪,有些太远了,也许他后头还有些自己看不见的马队,不过等他再走近一些,却发现似乎只有这么一个人。 第954章 他忍不住牵了缰绳,让马儿的速度慢下来,等他慢慢靠近,却看见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马上,似乎一尊凝固的雕塑。 这场景实在是十分诡异,信使不敢再往前,却又不能不过去,只好继续放缓速度靠近。 等他终于接近到足够看清对面到底是何人,一道劲风突然飞速而来,在他脖子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裂口,而对面那人留给他的最后一幕,也只是将手抬了起来,仅此而已。 信使眼睛睁大,还没发觉是怎么一回事,便已经没了气息,整个人无力从马上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那人也从马上下来,有条不紊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然后走近,看也没看地上睁圆了眼睛的尸体,便上手将马匹上的信给取了下来,放进怀中。 次日,这信便被快马加鞭送到拓跋炎手里,他打开一看,面无表情又将信投入火盆中,随后便召集人进来议事。 城主府内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像是在商讨什么事情,等到午时才从里头出来好些幕僚,紧接着消息传到日耀城,边境便开始集结军队。 姜暄和对此还一无所知,她二人休息好也补给完了后便起继续赶路,裘国虽然也不大,但从日耀城到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 以她们目前的速度,还需要个三四天才能抵达,希望到时有人接应。 留在日耀城的拓跋翡玉也没什么意思再待下去,在姜暄和离开之后,她很快也启程回京城,毕竟她从敌国回来终究要有一个正式的宴会,这是不可缺席的场面。 且她答应了慕容峥会保护姜暄和,一诺千金,她定然会说到做到,只是目前走不了太快,还要带着大片仪仗。 希望姜暄和那边一切安好,能等到自己回去吧。 大周京城也很快得到这小道消息,慕容峥第一时间就严阵以待,他不认为这是什么可以被小视的迹象。 虽然拓跋炎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不过他既然敢如此明明白白地将威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是料定了即便自己出手,他也有十足把握能够应对。 既然他这么硬气,慕容峥也不会让他失望,只是这事在朝堂中提起时总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此时国库空虚不宜开战,有人说如今只是屯兵,尚且没有备战的迹象,不必多想,免得弄假成真。 还有人觉得是慕容峥想要御驾亲征,于是分外支持备战这一说,还说要在民间征兵。 这些话听得是五花八门,但哪一个都没有十足的证据,毕竟这消息也是慕容峥给他们的,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等阳春关那边再来报。 其实就算大臣们有自己的小道消息也不大敢让慕容峥晓得,毕竟这可是最新的边疆情报,若是他们得到的比皇上还要快,这算什么? 被有心人参一本便,算是越俎代庖的犯上之举,为着自己头上的帽子,大臣们是能有多谨慎就有多谨慎,除了铁了心的保皇党之外,说话都有所保留。 大臣们的安静和中庸也正是慕容峥所乐见的,他需要这些大臣并不是出谋划策,而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事。 如今既然拓跋炎想打,他便奉陪,日耀城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若能纳入自己的版图,哪怕打仗也算是不亏。 第955章 姜中正今日尤其安静,慕容峥问了他一句,他也说的中规中矩,但到底还没有失了他做丞相的本分,提出的见解也都有些道理,只是不如从前那么有见地了。 慕容峥点点头便放过了他,转而宣布,“从此刻起,大周全力备战。” 不过要出征并不只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对内要准备兵器粮草,对外要选拔出征的将领和随军的监军,再就是调拨军队。 如今只是前者便已经让朝堂上物议如沸,许多大臣都晓得,若是要打仗,肯定要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平日里能拿到的油水也要少许多。 更别说慕容峥还可能想办法让世家掏钱,存点家底不容易,这更是要他们半条命去。 兵器年年都有铸造,自然是现成的,不过近些年来风平浪静,都堆在库里,如今拿出来也是正好用得上。 只是作战在阳春关,便得运送去那边,这又是一项肥差。 统领此战的将军,慕容峥还没有想好,朝中可用之人不多,这一战又只能胜不能败。 郑槐端茶进来时,那托盘上还有一封密信,慕容峥看一眼先将信拿过来拆了,茶水是一口都没动。 一目十行看完,他皱着的眉头舒展了些,却又一言不发,郑槐干脆将茶盏端到他面前,带些恳求道,“皇上好歹喝口润润。” 这几日他眼看着慕容峥为战事操劳,整个人憔悴了不少,如今想必又是在琢磨战前准备了。 这密信送来时他便已打量过,想是从阳春关那边过来的,只因为这样的纸张只在那边有出产,不大精致,不过胜在实惠好用,哪怕是用炭条在上头写字也能写得清楚,不容易晕开。 既然是从阳春关来,那写信之人的身份也不难猜了,如今来了这及时雨一般的消息,想必是冯家小姐向慕容峥请命要领兵出征。 她的性子热烈如火,又是个刚直的,跟冯老将军一脉相承,如今知道了要打仗,那心思太好猜了。 但这开战会不会用到她一个女子暂且不说,慕容峥就算答应,朝廷中这么多众说纷纭的大臣们也不会让冯溪薛真上任,那不只是下了他们的脸面。 郑槐忍不住想,如果真是答应了,不就在说满朝文武还不及一个小小女子有胆量?那是真贻笑大方了。 冯溪薛为将虽然不大能成,但她身后的冯家却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想必皇上也考虑过,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做决断。 眼前烛火摇曳,慕容峥仍然拿着那信从头看到尾,不知已经看了几遍,眉头又渐渐的紧皱起来。 郑槐不好问这军机秘事,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忽然见慕容峥将信放下,端起旁边凉透了的茶盏,抿了一口又放下。 而后他看向郑槐,“去把程大人请进宫。” 郑槐马上带着命令出去,他晓得这封信还是说动了慕容峥些许,不然他不会想跟程鹤云商量。 等人来了已是深夜,这消息不少官员在府中都已得到,纷纷起了艳羡或是妒忌之心。 程鹤云这小子如此得皇上的信任,难不成真要一枝独秀了? 他不过是个不打眼的文官,何德何能这么晚还留在宫中跟皇上单独议事。 这份宠信是从前姜中正才会有的,如今他也攀上了这高枝,还这么年轻,真是不可小觑。 第956章 而姜中正本人却没有外界揣测的那么计较,他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安心将蜡烛灭了,很快睡去。 程鹤云是跟郑槐一块来的,一刻也不敢耽搁,他进殿要行礼时被慕容峥拦住,摆摆手免了,而后把信交由郑槐,递给他说,“你看看这上头写的,朕是有心想用冯家,不过她这么一说倒让朕不好下令了。” 缘由如何慕容峥也很快解释,“此前设计让冯家小姐也去了阳春关本就是有些于理不合,如今真要开战,还不知如何对冯将军开口。” 虽然他设计让冯溪薛去阳春关本来就是想要冯家对边关安危上心,如今能用的将领不多,他不想再自折羽翼。 只是到了真要算计下去的这一刻,他忽然有些难言的愧疚,这情绪极其隐秘,按理说帝王本不该有,因为朝臣皆为棋子,随他怎么用都无可指摘。 也许是冯将军的确一心为国,忠心耿耿,且战功卓著,自己本不该如此揣度算计。 程鹤云仔仔细细把信看了一遍,才交还给郑槐,他一语点出其中关窍,“皇上无需如此多虑,冯家跟微臣一样,都是陛下的臣子,为君为国效命本是理所应当。至于冯小姐这一封请命,实在无需声张,也无需当真。” 说到冯溪薛时,程鹤云有些着急,讲话也快了不少,“她年纪轻轻只是一腔热血,并不晓得战场是刀剑无眼,且她又是冯家的独女,还请陛下万万不要以她为主将。” 这话说的,慕容峥都忍不住笑起来,“你啊,朕早知你的心思,不过冯小姐年纪到底太轻,此战还得要用身经百战的老将才稳妥。” 程鹤云低头不语,他知道慕容峥想的就是冯将军,也就是冯溪薛的父亲,这位将军年轻时战功赫赫,也算是两朝元老了。 只是如今太平盛世,他便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如今在想要劳动他的确有些为难。 一来是冯溪薛这么个独女未必就能继承冯家衣钵,二来是冯将军年事已高,这也是朝中争论不休的。 二人很快说到这一处,慕容峥从身边堆积如山的折子中挑了两本,打开一看,然后对程鹤云道,“这些大臣一个个老而奸猾,早知道朕想用冯家,就不住上书说冯将军老迈不可用。还拿朕早些封了冯家小姐为城主一事来堵朕的嘴,说冯家已经声势过大,十分招摇,怕功高盖主。” 说到这慕容峥忍不住笑了,“他们倒是忠君爱国的紧,朕都还没提防,他们就替朕想到这份上来了。” 这话程鹤云没接,而是又一拱手道,“冯将军身经百战,绝对可担此大任,且朝中武将唯有冯将军对陛下的忠心最是赤诚,他手下将领日日操练,不曾懈怠,京中治安也是他手下副将在管,多年不曾懈怠,可见治军严明。” 这话的确是有理有据,慕容峥晓得他说的是真,不过对冯将军的评价也少不得带了点世交的情分。 但他还是点头,因为心中正是程鹤云这样想,于是他最后确认似的问了一遍,“这么说来,冯家便是最佳人选了?” 程鹤云答道,“是,”然后他又加了一句,“此战,臣愿为监军同往。” 这倒是意料之外,他在京城也没待多久,就想再跑回那边塞去,不知是为了冯溪薛,还是他的确想建功立业。 第957章 不过要说建功立业,监军这个活儿向来都是个苦差事,也讨不到好处。 领兵的将领和监军之间总有若有若无的隔阂,若不论这个,还有别的,监军日日都要检查上下的用度和朝廷军饷的去处,就好比做账本一般要事无巨细的查问。 要知道打仗本就让所有人都心神俱疲,再有这么个人在旁边唠唠叨叨的巡查,更是得不到一丝好脸色。 且监军一职对这一战的胜或败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功劳,慕容峥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请命。 程鹤云见上头久久不答,只好自己解释道,”臣此请愿,并非为了冯家,而是不放心朝中有些异心之人想借此机会有所动作,克扣军饷致使前线物资短缺。且臣知道陛下对此战甚是看重,故而想一力担保此战后备无虞。” “好,好!朕明白你的苦心,圣旨明日便到,你且准备着吧。” 慕容峥心中有些感慨,让郑槐好生将人送出去,然后便转身回寝殿歇息,今日算是圆满了。 但战事的准备远不止于此,至少对慕容峥是如此,他将要令人熄灭蜡烛时,却想到了姜暄和。 此次要对她所在的地方开战,怎么可能不波及到她,只是白日里繁杂的事务太多,惹得他心烦,自然也无暇顾及过于遥远的地方。 不过此刻夜深人静,但是免不了想起一些牵肠挂肚之人。 贸然开战实属草率,且突然开打也不利于她在那边的安危,怎么说也要先给她报个信,让她提早有所防范才好。 更让他不放心的是,裘国那边少说有好几个人知道姜暄和的身份,也有足够的本事让她成为此战的筹码。 这是慕容峥最不愿意看到的,可如今不得不考虑,虽然早先已经派了拓跋翡玉去她身边保护着,不过只这一人终究独木难支。 又想到前些时候派去的暗卫也已经到了姜暄和身边,只是还没有消息传来。 这也不能减轻他多少忧心,因为一旦千军万马已到,这些人也派不上多大用场。 想来想去,慕容峥只能叹了口气,望着漆黑到只反着些许光亮的雕花鎏金顶。 果然还是得去一趟啊,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反而彻底平静下来,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 知道了自己所想之后,慕容峥便踏实入睡,等着明日在朝堂中宣布这个消息。 再说姜暄和,她离开了那座城之后脚步尤其快,跟秋叶一路上不带停的,简直是日夜兼程。 连着换了三匹马之后,终于在一个黎明看到了裘国的京城门。 她俩还是照例先找个客栈歇一下,然后便是四处转悠,看看此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时兴些什么东西。 既然要跟此地的达官显贵打交道,就不能不了解他们喜欢什么。 本来姜暄和是想联络刘尚书的,不过之前二人聊得不大愉快,便也没有留下什么互相联络的方式,唯一能将他们二人聚在一起的姜夫人,如今还远在日耀城。 姜暄和便暂时搁置了这个念头,转而跟秋叶开始采买日常所需,以及相看他们要在此地常驻所用的宅子。 之前做珠宝生意的确是赚了不少,不过要在如此纸醉金迷之处买下一座宅院还是有些勉强。 尤其是这裘国对于外族人买卖宅子是有些限制的,秋叶打听了一圈回来后说,“咱们若要在这里买座宅子,恐怕要多花一倍的价钱,实在是不值。” 第958章 姜暄和闻言也有些讶异,“一倍?怎么那么多?这拓跋炎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想想,裘国的商队跟大周有所往来已经几十上百年了,咱们就从来没有什么要多收钱的道理。到他们这里反而要从外族人身上刮下厚厚一层油去,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要外族人来这里住吗?” 这么明显的排斥,还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不过她们也无可奈何,姜暄和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银票给秋叶,让她去挑座过得去的买下来。 “咱们毕竟要在此住一段时日,总是在客栈也多有不便,还是忍下一时的委屈吧,银子总能再赚。”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多花银子谁也不肯的,秋叶便跟那要卖宅子的人家好一通掰扯,是处处斤斤计较,才为姜暄和省下了一些。虽然算不得多少,但也能为这新的宅子置办些东西了。” 与此同时,大周京城已经有大批军队开拔前往阳春关,为首的便是冯将军和监军程鹤云。 慕容峥自然也在队伍中,不过他并不是光明正大跟去的,而是随程鹤云同吃同住,只当是多了一个监军罢了。 至于朝中之事,他仍然交给姜中正去管,也不论他从前做过什么,如此的信任倒是又让一波人眼红了又咬牙。 然而木已成舟,他们也只得谨小慎微,免得和上次一般,挨了顿打还没处申冤。 好在这次姜中正的作风没有之前那么狠厉,而且一反常态,将所有事情一股脑的丢给几位尚书管,他自个儿反而安安静静在他的丞相府里摆弄花草,颇有颐养天年的意思。 按理说,如此应当是大家都满意的,不过还是有几个向来看不惯他的大臣,第一日便跟主事的户部尚书参奏,说姜中正不理朝政,辜负皇上的信任。 这种弹劾往日里姜中正也已经见过许多,他早就不当回事,更何况他如今是真无心朝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是沾也不沾。 之前被慕容峥警告了那么一次,他也彻底想明白了,若想自己后继有人,这府中上下还保得住来日,就得夹、紧尾巴做人。 哪怕如今被丢了这么大一锭金子在手里,他也得恭恭敬敬的把它举上头顶,奉送给别人。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他也不想多管,是谁都好。 于是每日上朝便是六部尚书轮流当值,替姜中正审理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如此一来朝廷里倒是风平浪静。 只是日久天长,他们总觉得风雨欲来,毕竟御驾亲征这事是慕容峥那日早朝临时敲定的。 甚至是压到了快要散朝时才猛然说出,像一块巨石丢入平静的湖水,顿时炸开巨响。 但慕容峥愣是力排众议——这话说的其实有些偏颇,当日在场的大臣都记得,他是说完便不管不顾的甩袖子走人,而郑槐也对底下大臣们的反对声充耳不闻,随着慕容峥匆匆离开. 这事儿便没了个商量的余地,甚至他们后面回味起来,都不晓得阳春关是为何传出军情要开战的。 这消息到底从何而来?有什么迹象,可是裘国哪里动作了?如今想要追溯也是无处可查。 不过无人管束的好处也尽在于此,每日上了朝,对熟悉的同僚说些鸡毛蒜皮的事,几个人扯一阵子,扯出一个折中的解决法子,便都能满意。 第959章 扯出这么几个之后便能散朝各回各家,或是聚在茶楼中,喝茶说上几句闲话。 主事最多的吏部尚书对此也有所耳闻,他某日无事,便寻了个由头拒绝了同僚的邀请,独自回家,但没到家门口便又折了个弯儿去了他熟悉的一座茶楼。 他照例坐在二楼,在偏角落的包厢,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却不似方才在朝堂上的平静沉稳,而是像喝多了酒一样,乱得没章法,有些话还颇为放肆。 “咱们这可算是天高皇帝远了,这一天天的过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打仗啊,到底是打不到咱们身上,也是乐的清闲。” “你是乐了,那冯家更是乐,这么泼天的富贵就拱手送到他头上,都两朝元老了还不够,还要再往下续他冯家的命。哪天真封王了你就晓得羡慕了。” “唉,李大人此言差矣,这哪是命,富贵荣华,诶,荣华富贵就是这么来的,人家打出来的,你不服可不行。” “张大人这话说的可是够酸的,你若是有那本事,你也抄起刀来上前线搏杀去,你也有那个富贵。” “别别别,这事儿可不归我管,我就只能喝喝茶,跟你们闲掰扯几句,那上阵杀敌的活还是给他们那些莽夫去。反正看着也是不要命的,皇上说打,你没瞧见他们高兴的不得了,咱们是吵翻了天也没人管,他们说一句话便能名留青史,这差事可真是,真是好做。” 户部尚书又喝了一口茶,他神色莫辨,只是静静的听着,听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其实在御史大夫的折子中是看不到这些的,毕竟他们只管官员的作风或是对君上是否忠诚,这些私底下的猫腻他们看不了许多,甚至自己也会往里掺和一脚,实在是无法顾及。 但自己作为主事官员还是得对这些风吹草动了如指掌,尤其是这里头几位,都是手底下不少门生的,若是一个不看着,保不齐民间就要掀起风浪。 若只是抱怨几句还好,他怕就怕这些人想法子让百姓怨声载道,继而让慕容峥不快。 到时不止他们人头落地,自己的帽子也要保不住。 耳朵听着那几位大人说着说着又聊到姜中正,“咱们这个丞相啊,也是学乖了,知道缩着头过日子,不过他这般就不怕皇上回来治他个迁延推诿之责?” “他哪里是怕了,他是,诶,他是马上要退了,这就懒得再跟我们掰扯,不想得罪人罢了。” “哦,这个消息是从哪来的?他之前的架势可看不出要退。再说了,他退了他家谁能继承他的衣钵?我瞧着可是没几个顶用的。“ “这你不必操心了,前些时候不是皇上晚些召他入宫一次,说不定就是那次跟他说了些什么。如今倒是知道分寸,行事也低调许多,也省得咱们受他的罪还没处哭。” “你这算什么消息,都不知人家具体说了什么就妄下论断,亏你还是大理寺的,若都这么判案,那牢里关着的岂不都是良民?” 说到这个众人哄笑起来,也不管姜中正到底是不是要退了。 军队很快出城,进入漫长的跋涉,起初士兵们都还热情高涨,毕竟许久没有需要他们动身的战事了。 这起兵虽然对百姓而言是不利的,但他们骨子里对血与火有着超出常人的执着和兴奋,于是一路上干劲十足,行军速度也飞快。 第960章 冯湘俊估摸着以这个速度,大约只需要四五天便能到阳春关,但这到底只是个预想。 粮草由程鹤云置办,已经先行运送到阳春关,这部分倒是比人方便许多,一路由重兵护送,加急前往。 于是程鹤云也不跟他们同行,而是先走一步,冯将军对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满意的,他晓得这是位年轻的有为之才,还是自请为此战的监军。 他跟慕容峥说起此事时也是十分赞赏,慕容峥也笑着点头,“程大人的确是国之栋梁,不知他与冯小姐……” 冯将军马上摇头道,“他们二人虽是青梅竹马,不过到底也没有那等缘分,我倒是瞧着丞相家的二公子不错。” 这便不是真心话了,有心人都瞧得出姜新楣其实并非人中龙凤,至少比起程鹤云而言还是差了一截。 不过慕容峥也晓得冯将军为何如此说,无非是在试探自己的想法,他年事已高,能为子女打算的就是好的婚事和前程,若冯溪薛能得个赐婚也是莫大的荣耀。 慕容峥看破不说破,继续道,“这事到底要看他们自己的心意,如今在阳春关做城主倒也风平浪静,做的事算是井井有条,冯小姐着实有守城平乱之能。” 这实打实的好话便说的冯将军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他最是对这个女儿满意的,奈何这朝中对他们武将早就有怨言,更是不允女子从军,这让他颇为遗憾。 好在如今冯溪薛也有了个城主之位,还是边关中支柱的阳春关,怎么也能继承家中衣钵。 慕容峥看他心情好,便又多说了几句,“冯小姐年少有远大之志,想必也能在朝中有所建树,此次战事想必也能相助老将军一二,有了军功,便无人再敢置喙她的城主之位了。” 冯将军点头,他也是这样想,往日里他在朝堂中不好为自家姑娘讲话,但他实打实觉得这个城主是冯溪薛当得的。 毕竟她的本事是自己手把手教的,怎能担当不起一个城主之位,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军功岂不都是笑话了? 好在今日有慕容峥金口玉言说了这么一句,让他心中更是有底气,往后谁再敢说他家姑娘一句不是,他就拿这话去反驳。 不过说到战事,冯将军还是有些顾虑的,他不想让冯溪薛这么快就参战,毕竟她年纪尚小还需历练。 他的心思是如此,但就怕慕容峥不这样,想到他之前给了一个城主之位,应是觉得冯溪薛还是大有可为。 不过如今这是战场而不是什么旁的事情,军功也是要玩命才能得来的,他不想自家姑娘如此冒险,于是便对慕容峥行了个跪拜大礼,而后恳求道,“还请陛下切勿让小女亲赴战场,她到底年纪轻,怕是要坏事。” 说到一半他又有些扭捏,显然话没说完,但接下来的却有些不好开口。 慕容峥又听了一遍这熟悉的论调,想到了程鹤云,这两人是一模一样的为冯溪薛考虑,且是打心底里对她疼爱。 这份心意他是晓得了,也很动容便耐心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冯将军说不出他心中憋闷许久的话,只好伸手拿面前的茶杯缓解眼前的尴尬,不过那茶刚倒出来不久,有些烫手,愣是连他手上的老茧也有些遭不住,只得狼狈的又放下。 第961章 这么一拿一放之间,冯将军更是有些失了方寸,不晓得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茶香倒是很快弥漫起来,也有些让人心静的功效,冯将军叹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他憋了好半天的话也终于憋出来一句。 “老臣只有这一个姑娘,舍不得她受苦,若是她真有那本事能建功立业,老臣自然是高兴的,若是不能,相夫教子安稳过完这一生也是好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慕容峥顿时将冯将军扶起来,安抚他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个事本就不急于一时,既然有将军亲自出马便不会让冯小姐涉险。且冯小姐的才能似乎还不在战场之上,若是能向程大人和几位尚书学着些管事的才能,也能有所作为,不知道将军觉得如何?” 起初慕容峥启用冯溪薛只是为了笼络冯家人,但如今眼看着她越做越好,他这惜才的心情也越发遮掩不住。 哪怕是给了她一个城主之位,还觉得不够,毕竟朝中真正能做实事的人少之又少,他也实在不想再提拔那些只会阿谀奉承的世家子弟。 且长久以来,朝廷中都是文强武弱,文官太过得势,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是长久无战事,对于武将而言的确是大大削弱他们在朝廷中的威信。 如今正是一个机会,拓宽疆土又能整治一番朝廷中的乌烟瘴气,从冯溪薛开始也未尝不可,毕竟要将他们文官的老底掀开,才能叫这些奸猾的老油子妥协,做出点实事来。 对于慕容峥的提议,冯将军倒是十分认可,“老臣对小女在阳春关的所为也有所耳闻,平日里只晓得她爱看兵书,却不想这治理之才也是有些的,倒是老臣失察了。” 慕容峥继续笑道,“哪里的话,还是老将军将教女有方。”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共饮。 在京城与阳春关之间几个城池中,有一座地势开阔的名叫洛城,城中山水相依,物产丰饶,如今杜灵儿便来到了此处。 她此刻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袖子是卷起来的,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 白日里她只赶路,饿时就买点路边的东西,若是体力实在不济便在当地休整几日,但到了洛城时,实在忍不住多住了些时日。 实在是因为这里山清水秀,哪里都好,杜灵儿看着实在喜欢。 不过没住几日,她便听闻有些人说即将要开战,军队会路过此地,恐怕又要起一些波折。 说到开战,她很快便想到了裘国,不过如今自己也是要去那边的,也算是同路。 若是军队会路过此地,想必沿途会安宁不少,不过这也未必,她一想到宫中的种种便对与之相关的都不大信得过。 但赶路还是要继续赶的,杜灵儿很快收拾了自己的包袱启程,结束了这几日的游山玩水。 这回她运气稍稍好些,不必再一个人用两条腿赶路,而是遇到了一个商队。 杜灵儿先是观察了些时日,而后才过去,用不大娴熟的腔调跟那老板谈好了价钱,便让人家一路送自己到下一座城去。 那里已经离阳春关十分近了,也因为洛城算是幅员辽阔,若是有车马肯定能快上不少。 也是她不会骑马,不然能更快。 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闯荡,杜灵儿也明白不可太过招摇,于是随着商队前进自然算是上策。 第962章 坐在车上便能有闲暇跟形形色、色的人交谈,不过她向来是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的,偶尔会盯着某一处痴痴的看。 起初商队里的人还试图跟她说点什么,不过发现这丫头是完全不理人之后,便打消了这念头,由着他去,反正他们也只是过路的交情。 到了晚间杜灵儿稍微活跃一些,不过也只是稍微而已,吃饭时她照例领头那人手里拿一些肉和菜去,自己烤一烤,或是拿个锅来煮成汤喝。 而后便在客栈里或在帐子下躺着,看着天想些自己的什么事。 几日之后,她跟商队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只是她离开了这群人却并没有着急继续往前,而是将自己的包袱打开检查了一遍。 杜灵儿此刻心绪乱的很,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的每一步绝无失误,而外头又敲门吵个不停。 等她终于就差那临门一脚能进去时,门口突然停了,商队里的人在门口讲话,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之后,人便走了。 留下在房内的杜灵儿一身冷汗,双脚颤抖的踩在桌子上,差点要流下泪来。 她小心将自己从桌子上挪下去,然后便蹲在墙角抱住自己,哆嗦了半晌也没哭出来。 等到更晚些,她已经把那桌上的饭菜吃干净,之后又跟之前一样,小心的爬上了那窗台,一点点往隔壁房间挪去。 这时候他们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不过还是有着冲天的酒气,随着风被扑到她脸上,实在难闻。 夜里没有月光,杜灵儿只能更加小心的过去,好在这样也不会有影子透到屋内。 等杜灵儿循着之前的法子抓住窗框,小心往里探时,却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她此刻一半人在里头,一半人在外头,是进退两难,实在不晓得是进去还是出去,可出去又能怎么出去?难不成要她直接跳下去? 此刻的心是真的命悬一线了,但杜灵儿就这么僵在原地半晌,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传来,似乎只是有人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又砸碎了,也许是他们喝了实在太多才如此一睡不起,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搭理。 晓得是自己吓自己之后,杜灵儿趁着他们熟睡很快将自己挪到屋内,借着明暗交错的月光,找到了那姐妹中的一人。 其实她也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不过若是她们此刻说话,自己便能一下分清。 既然分不清,便只能每人都搜一遍了,杜灵儿小心地靠近那醉倒在床边的人,手脚歪斜的放着,压住了胸口和另一人的腰腹。 刚好都是她想找的地方,于是这会儿也只能铤而走险,将床上人的手先挪开,然后再轻轻挑开她的衣物摸索,很快便摸到了一个硬、物。 谁知真想要掏出来时却被人抓住了手,杜灵儿顿时脸都吓白了,她万万没想到这群喝醉的人竟然还有些功夫在身。 她经历的事不多,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只能害怕或者哭泣求饶,但出门在外这些时日,她也从那些街头巷尾学来一些狠劲。 此时被抓住她的确急,急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快速一伸手,将那东西从人胸口夹层给掏出来,抓在手里就走。 如此一来,抓着她手的那人也被拖着,将一半身子都跌在地上,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纹丝不动,杜灵儿这才晓得她是真的喝到烂醉,方才抓那一下也许是不凑巧。 第963章 几次三番的惊吓,让杜灵儿也不再那么容易呆住,但走到一半她发觉手里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簪子,而是一个长长的钥匙。 这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的钥匙,也用不着,此刻若是还回去难免更加危险,但若是拿着这东西跟他们做交换也是不利的,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 想来想去,杜灵儿还是深吸一口气,折返,先将钥匙收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又去探另一个人。 自从之前那人被自己拉倒在地,另一人也被稍稍撞到身子,偏移了一些,手便落在了身侧,她腰腹处是有些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放银钱首饰的地方。 有了之前被吓到的几回,这次杜灵儿更加轻车熟路和稳重,她的手也不再那么颤抖,而是眼疾手快的去摸索了一遍,然后精准的抓到了自己的簪子。 正要走时,外头透亮的月光突然把她的身形照得无比清晰,她眉头一皱心一沉,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坏了。 可翻出窗台,再回到自己那边,并不是即刻就能做完的,杜灵儿便立刻回头,眼前是极速放大的一块瓷白的东西。 她顿时脑袋一轻身子一软,这么跌坐在地,不过如此一来也让那东西从头顶掠过,往窗外去了。 眼前赫然是被拿走了簪子的女人,她浑身散发着酒气,但眼睛却并不浑浊,甚至在月光下带着杜灵儿能看清的清晰的恨意盯着她,“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还回来!” 杜灵儿大口喘着气,但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刚才在酒席间,她说的那些话还犹言在耳,此刻实在做不到对她客气,更何况她在还说那样倒打一耙的话,实在是不要脸。 杜灵儿身边有几块碎瓷片,是方才这个女人拿花瓶来砸时撞在窗框上碎裂下来的,她跌坐在地时手上按到了一块,很快便出了血。 不过她也只是轻轻的蜷缩了一下,很快便将碎瓷片攥在手中,此刻也顾不得拿衣裳包裹着伤口了,她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把袖子卷起来,如此便能更舒服的行路。 此刻她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但好在那瓷片足够细小,能被握在手里而不被察觉。 那女人见杜灵儿仍然瞪着一双眼睛看自己,丝毫没有要将簪子还回来的意思,便一步步逼近,甚至还坏笑着看了看周围,“你是想把人都喊起来逼你还给我是吧?你别以为你今日能逃得掉,偷拿了东西,就是你逃得掉,我明日去报官你也落不到好果子吃。“ 杜灵儿仍然看着她,平静又带着些许恨意的目光看,这倒把人给逼急了眼。 看自己的威胁不起效,那女人便几步逼近,想要伸手抓杜灵儿的头发或脖子,而她等待的也正是这一刻。 还没等眼前这女人的手彻底碰到自己,杜灵儿突然往前扑过去,二人再度交错,她手中的瓷片也被紧紧攥着,披着她的血往前一刺,将女人的大腿戳了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裂口。 一瞬间血流如注,好些还喷到了杜灵儿的脸上,不过这次她没有之前那么慌乱,而是抹了一把脸,扔了手中的碎瓷片。 顾不得给自己包扎,杜灵儿很快抓着窗框,踩上窗台像之前那样挪回去了。 自然,簪子在她胸口安稳地放着。 第964章 这次她不敢再停留,刚踩到自己屋子的桌面便很快扑向床铺那边,拿到包袱便往肩上一甩,手上伤口也因此被他扯得更疼了些。 她猛的推开门,外头黑漆漆的,只剩摆的整齐的桌椅板凳在下头,飞快下了楼梯又拆了一块门板才能往外跑。 举目四望是黑沉沉的天,街上只有些许鸟鸣和蝉鸣,杜灵儿衣襟绯红,手上不再滴血,就在这样寂静又凉快的夜里一路往北去。 杜灵儿此刻心绪乱的很,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的每一步绝无失误,而外头又敲门吵个不停。 等她终于就差那临门一脚能进去时,门口突然停了,商队里的人在门口讲话,说了几句模糊不清的之后,人便走了。 留下在房内的杜灵儿一身冷汗,双脚颤抖的踩在桌子上,差点要流下泪来。 她小心将自己从桌子上挪下去,然后便蹲在墙角抱住自己,哆嗦了半晌也没哭出来。 等到更晚些,她已经把那桌上的饭菜吃干净,之后又跟之前一样,小心的爬上了那窗台,一点点往隔壁房间挪去。 这时候他们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不过还是有着冲天的酒气,随着风被扑到她脸上,实在难闻。 夜里没有月光,杜灵儿只能更加小心的过去,好在这样也不会有影子透到屋内。 等杜灵儿循着之前的法子抓住窗框,小心往里探时,却突然听到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地。 她此刻一半人在里头,一半人在外头,是进退两难,实在不晓得是进去还是出去,可出去又能怎么出去?难不成要她直接跳下去? 此刻的心是真的命悬一线了,但杜灵儿就这么僵在原地半晌,也没听到里头有什么动静传来,似乎只是有人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又砸碎了,也许是他们喝了实在太多才如此一睡不起,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人搭理。 晓得是自己吓自己之后,杜灵儿趁着他们熟睡很快将自己挪到屋内,借着明暗交错的月光,找到了那姐妹中的一人。 其实她也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不过若是她们此刻说话,自己便能一下分清。 既然分不清,便只能每人都搜一遍了,杜灵儿小心地靠近那醉倒在床边的人,手脚歪斜的放着,压住了胸口和另一人的腰腹。 刚好都是她想找的地方,于是这会儿也只能铤而走险,将床上人的手先挪开,然后再轻轻挑开她的衣物摸索,很快便摸到了一个硬、物。 谁知真想要掏出来时却被人抓住了手,杜灵儿顿时脸都吓白了,她万万没想到这群喝醉的人竟然还有些功夫在身。 她经历的事不多,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便只能害怕或者哭泣求饶,但出门在外这些时日,她也从那些街头巷尾学来一些狠劲。 此时被抓住她的确急,急得焦头烂额,但还是快速一伸手,将那东西从人胸口夹层给掏出来,抓在手里就走。 如此一来,抓着她手的那人也被拖着,将一半身子都跌在地上,不过就算如此也还是纹丝不动,杜灵儿这才晓得她是真的喝到烂醉,方才抓那一下也许是不凑巧。 几次三番的惊吓,让杜灵儿也不再那么容易呆住,但走到一半她发觉手里的东西并不是自己的簪子,而是一个长长的钥匙。 第965章 这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的钥匙,也用不着,此刻若是还回去难免更加危险,但若是拿着这东西跟他们做交换也是不利的,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 想来想去,杜灵儿还是深吸一口气,折返,先将钥匙收到了自己身上,然后又去探另一个人。 自从之前那人被自己拉倒在地,另一人也被稍稍撞到身子,偏移了一些,手便落在了身侧,她腰腹处是有些鼓鼓囊囊的,想必是放银钱首饰的地方。 有了之前被吓到的几回,这次杜灵儿更加轻车熟路和稳重,她的手也不再那么颤抖,而是眼疾手快的去摸索了一遍,然后精准的抓到了自己的簪子。 正要走时,外头透亮的月光突然把她的身形照得无比清晰,她眉头一皱心一沉,忽然就觉得有什么事要坏了。 可翻出窗台,再回到自己那边,并不是即刻就能做完的,杜灵儿便立刻回头,眼前是极速放大的一块瓷白的东西。 她顿时脑袋一轻身子一软,这么跌坐在地,不过如此一来也让那东西从头顶掠过,往窗外去了。 眼前赫然是被拿走了簪子的女人,她浑身散发着酒气,但眼睛却并不浑浊,甚至在月光下带着杜灵儿能看清的清晰的恨意盯着她,“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还回来!” 杜灵儿大口喘着气,但眼睛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她,刚才在酒席间,她说的那些话还犹言在耳,此刻实在做不到对她客气,更何况她在还说那样倒打一耙的话,实在是不要脸。 杜灵儿身边有几块碎瓷片,是方才这个女人拿花瓶来砸时撞在窗框上碎裂下来的,她跌坐在地时手上按到了一块,很快便出了血。 不过她也只是轻轻的蜷缩了一下,很快便将碎瓷片攥在手中,此刻也顾不得拿衣裳包裹着伤口了,她这几日已经习惯了把袖子卷起来,如此便能更舒服的行路。 此刻她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但好在那瓷片足够细小,能被握在手里而不被察觉。 那女人见杜灵儿仍然瞪着一双眼睛看自己,丝毫没有要将簪子还回来的意思,便一步步逼近,甚至还坏笑着看了看周围,“你是想把人都喊起来逼你还给我是吧?你别以为你今日能逃得掉,偷拿了东西,就是你逃得掉,我明日去报官你也落不到好果子吃。“ 杜灵儿仍然看着她,平静又带着些许恨意的目光看,这倒把人给逼急了眼。 看自己的威胁不起效,那女人便几步逼近,想要伸手抓杜灵儿的头发或脖子,而她等待的也正是这一刻。 还没等眼前这女人的手彻底碰到自己,杜灵儿突然往前扑过去,二人再度交错,她手中的瓷片也被紧紧攥着,披着她的血往前一刺,将女人的大腿戳了半个手掌那么大的裂口。 一瞬间血流如注,好些还喷到了杜灵儿的脸上,不过这次她没有之前那么慌乱,而是抹了一把脸,扔了手中的碎瓷片。 顾不得给自己包扎,杜灵儿很快抓着窗框,踩上窗台像之前那样挪回去了。 自然,簪子在她胸口安稳地放着。 这次她不敢再停留,刚踩到自己屋子的桌面便很快扑向床铺那边,拿到包袱便往肩上一甩,手上伤口也因此被他扯得更疼了些。 第966章 她猛的推开门,外头黑漆漆的,只剩摆的整齐的桌椅板凳在下头,飞快下了楼梯又拆了一块门板才能往外跑。 举目四望是黑沉沉的天,街上只有些许鸟鸣和蝉鸣,杜灵儿衣襟绯红,手上不再滴血,就在这样寂静又凉快的夜里一路往北去。 杜灵儿在路上仍然心有余悸,她走出去好远,才觉得手上发疼,忍不住攥紧了身旁的衣裳,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她手上包扎着的布条已经完全被浸湿了。 眼看着四下无人,她便躲到街角,将手上重新包扎一遍,仍旧是从衣摆上撕下一条,这粗布的好处就是容易被拽下来。 再往前走,经过最后一个城池就到了阳春关,风凉丝丝的吹过,把她脸上的汗给吹干,头发却还是粘在脸上。 杜灵儿看着自己沾着深浅不一血迹的手,心跳逐渐平复下来,等到天亮时她走到能瞧见农田的地方,找了个水井,打了点水将手里的血迹洗干净再走。 往后便是一路平顺,她再没跟人同行,如此反而清净不少,也省得对人解释她手上的伤口。 至于衣裳,她将最外层一件褂子脱下来扔了,里头的仍然足够抵御初秋的寒意,再到城镇时,花了碎银子买了粗布的外衫套上。 此后继续赶路时,她总是忍不住想到那天夜里,惊险是惊险,不过后面想来总有些别的意思,似乎她应该下手再狠些,因为那抢东西的人丝毫后悔都没有。 杜灵儿脑海里也不都是恨意,有时也会看着路边摇曳的草叶,踢一脚滚动的石头。 有时会忽然找眼前不见的银簪子,这时候她摸一摸头上或是胸口便能安心,然后便忍不住会琢磨起来,为何那对姐妹会对自己起了歹念,这在她们看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她捡起一颗石头往前扔,心思烦乱,好在头顶的树荫正浓。 她刚吃过些肉馅的烤饼子,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汤汁,就这样坐在路边石头上,眯着眼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原野。 往前赶路的人还有许多,不过如今快要开战,过去的大多是拖家带口去探亲的,指不定就要把身在阳春关的亲人给带回。 不同于他们,杜灵儿每每想到自己去了之后要如何,五花八门的,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 罢了,还是先找到姜暄和,问清楚了再说,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继续往前。 几日后,等到真的身在阳春关外时,杜灵儿却有些不敢再往前,只是凝眉冒着刺目的阳光看阳春关的石牌。 坚不可摧的城墙是冯溪薛率人修好的,她自己看着也常常满意的会心一笑。 但在杜灵儿看来,这城墙太新太亮了,让她莫名有些不安心,不敢进去说不好是近乡情怯还是别的什么,难不成是她怕了姜暄和吗? 扪心自问似乎也不是,之前都做了那样惊世骇俗的事,活这么大头一次伤了别人,还有什么是她怕的? 姜暄和,她也不过是个深宫之内的女子,跟自己又有什么分别? 无非是她得了偏爱,仅此一桩不一样而已。 如此想来竟然是嫉妒么?杜灵儿有些不舒服,抬脚跟狠狠往下蹬地上的土,气息变得急促粗重,自己都觉得是有些不服气。 第967章 说到底姜暄和赢也只是赢在慕容峥喜欢她而已,可是只是这一点,自己便已经赶不上,更何况还有身份…… 在城门口的大太阳底下站了许久,杜灵儿终究还是咬了咬唇,紧握着拳在身侧,拿出了自己的文碟往前去交给卫兵。 她要找的姜暄和已经跟拓跋翡玉在一起,她们二人碰面也不过是在几日之前,闻说开战,拓跋翡玉便加快了行程,好歹在姜暄和置办好宅子那日汇合了。 不过这些时日她们并没有着急生意上的事儿,毕竟要做生意,总得先有个店面,就跟在日耀城时一样。 拓跋翡玉带着姜暄和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又和她茶余饭后讲了许多朝中的格局和重要的大臣,收益于此,姜暄和也大致晓得了如今裘国的局势。 “这些我都晓得了,你什么时候把那刘尚书带来咱们见见?总得跟他聊过才晓得下一步要做什么,消息也得看他那边。” 拓跋翡玉正看着人将她新购置的东西往里姜暄和府上搬,闻言看也不看,而是指挥挂剑的伙夫往窗边靠,等挂好了她才回姜暄和的话,“别急着下一步了,你瞧瞧你这住的是什么地方,也太寒酸了。若是那些贵人们知道你住的这么磕碜,怕是话都不愿跟你说。” 这话倒让囊中羞涩的姜暄和憋出几分脸红,但她很快便梗着脖子辩解,“这有什么的,能住人不就行?况且谁把客人请到自家里来,不都是在茶楼酒肆里约着谈事吗?那儿的菜他们也吃惯了的。” 这一点不必打听,大周京城也是如此,早就在慕容峥口中听说了几回,倒也无意中熟悉了官员们的习惯。 反正她是不介意自己住得简单些,也不会将没认识多久的人邀请到家中,弄得谁都不自在。 不过她也晓得这是拓跋翡玉的好意,兴许是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拿不出太多银子来。 且瞧着那些往里搬的大多都是些附庸风雅之物,什么鎏金花瓶,写意画卷,都是平时吃不着也用不到的。 姜暄和苦笑一声,看来不管到哪儿,这些人都喜欢这老几样。 拓跋翡玉瞥了她一眼,看她终于上道才满意点头,“这就是了,你既然晓得他们喜欢什么,便要先随着人家的心意喜好来,等熟络起来要怎么安排不还是听你的,你在他们床头挂把剑都无妨。” 姜暄和顿时捧腹,“我哪有?再说哪有人在床头挂利器的,这谁睡得着!” 话糙理不糙,姜暄和眼看着渐渐丰富精致起来的宅院卧房,脸上也洋溢起跟拓跋翡玉如出一辙的舒畅来。 这些时日来往络绎不绝的人出入府中,很快这消息也传到了宫内,王妃对于这么一位不速之客是早有耳闻的。 不过她也就晓得这人身份神秘,拓跋炎的桌案上近来频频出现她的消息,这份关注足够让她重视。 虽然来往接待的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中年管家,不过她隐约晓得幕后的主人其实还是女人。 连日来的不安也让她无法再按兵不动,很快便借着采买的队伍塞了一名宫女出去,等到队伍出了城门四散开,她的人便不动声色混入人群。 先是飞快换了宫装,扮做普通富贵人家中的采买丫鬟,再一路靠近姜暄和府中。 第968章 想来打探消息的也不止王妃一人,朝中不少官员突然有了新邻居也忍不住好奇和警惕,做的体面些的已提早备好了乔迁之礼,就等着找个机会前去拜访,不体面的便暗中派人看住这处。 无论如何,这暗地里的风头姜暄和是足足的出了一把,有所觉无所觉都不见她有什么动作。 这内外的布置少说也得好几日,眼看已是黄昏,姜暄和看拓跋翡玉跟自己等了许久,不想让她继续劳累下去,怎么说也是公主。 姜暄和想,明明拓跋翡玉也有自己的府邸,却日日要跟自己住在一块,眼下更是对诸多事上心到亲力亲为,让姜暄和心下也是十分感动,便扯了她衣袖,又学她之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那些陆续离开的伙夫,就是不看她。 “风月楼,去不去?” 拓跋翡玉闻言长叹一声,微微眯起眼,弯起嘴角,“总算有人懂本宫的苦心了,去,为何不去?你请客我就去。” “瞧你说的,一顿饭我还能舍不得给你吃?” 她们拌着嘴往外走,脸上闪烁着温暖又安定的笑意。 拓跋翡玉没有带仪仗,就这样自然的走在姜暄和身边,她们身后倒是跟着几个侍女侍从,不过也只是寻常三品大员出行的规格。 这在京城中实在不算新鲜事,可就算如此也引来不少目光,好奇的打量或是另有所图的审视再回报。 这其中便有王后派来的探子,那丫鬟在那门口装作游荡采买,等了许久也没瞧见什么王妃说的女子,反而是看见拓跋翡玉带着她的女伴出来了。 二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这么看来她二人关系还不错,也许是这家的小姐,不过这宅子真正的主人仍然没出现。 此行毕竟是瞒着宫里那位,还得一切小心低调,于是丫鬟也只能看了一眼慢慢关闭的朱漆大门,转而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到了风月楼门口,她就跟不了了,这里出入是要有请帖的,不过拓跋翡玉有她那张脸便胜过任何邀请,很容易便带姜暄和上去,被请进专门留下的包厢内。 “诶,我看旁人都要拿张东西出来,你怎么不要就能进来?” 被问到这事拓跋翡玉是有些得意的,但她只是冷冷一哼,“哪来这么多要问的,也不瞧瞧我是谁。” 姜暄和一错不错盯着她,说这话时虽然看着嫌弃,眼里闪着的光和轻快脚步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她回到这里就像如鱼得水,哪哪都混得开。 拓跋翡玉如今也是明白,为何慕容峥要让她帮忙,的确,若是自己在姜暄和身边,她在裘国京城怕是一时半会施展不开手脚,更别说还要被为难,被某些人盯得紧了甚至无法安顿下来。 如今倒是都好,府邸也安置了,出入也自在。 二人在包厢坐下,紧接着就有人送上酒和菜,丰盛不说,这描画精致的各式盘子很快摆满了二人面前的桌案,让人瞠目结舌,两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 姜暄和这回不轻易发问了,只是诧异的看着拓跋翡玉,在她脸上仍然找不到什么大惊小怪。 “瞧我做什么,在宫中的份例便是如此,出来自然也要照常。” 拓跋翡玉说着就伸手拿着象牙筷子夹了一片白玉似的肉片入口,这自然难吃不了,不过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便又去尝别的。 第969章 看得姜暄和忍不住微微摇头心生艳羡,这才是真的金枝玉叶,她也不跟拓跋翡玉客气了,爷爷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也顾不得那许多礼数。 不过吃了一半,她也想起正事来,放下筷子正色道,“我觉得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正好也认认人,你看对面那几位可有熟悉的,不如先跟我说一说?” “好学不必此刻,这几日跟你说的还少了?食不言寝不语,安静吃你的。吃够了,旁边还有茶。” 话虽如此,但拓跋翡玉还是往那边看了好几眼,似乎是在辨认,但她波澜不惊的神色让姜暄和知道并不是什么值得细说的人物,也就作罢。 等酒足饭饱,正要吩咐人将这一桌子都撤下去时,外头却突然先来了通传的人。 “二位,有人找。” 来通报的侍从侧过身,将来客让出来,她们一看,不正是刘尚书? 拓跋翡玉看了姜暄和一眼,顿时笑道,“她方才还念叨你,你就来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刘尚书照例不把自己当外人,客套笑了下便很快入内坐下,又吩咐人拿了些糕点过来。 等东西都上齐,他才看向姜暄和,眼神里除了玩笑,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赞赏。 好在他还记得些礼数,先是动手沏茶,第一杯自然是给拓跋翡玉,第二杯便带着些恭敬给了姜暄和,只是递给她时眼中仍然有浓浓的笑意。 这让姜暄和忍不住警惕起来,又想到这位之前四两拨千斤的习性。 “姜夫人为何如此看着在下?难不成是心有芥蒂,刘某倒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的夫人猜疑。” “我姓姜。”姜暄和听到最后忍不住皱起眉,跟他“解释”了一遍。 这下拓跋翡玉也听出不对味来了,半开玩笑提醒道,“人家是已经有家室的人了,你别动那些歪脑筋,今日来可有什么事?说正事。” “没什么事,来贺过姜夫人乔迁之喜罢了。”包着绸缎的礼物被推到姜暄和面前,他说到姜时刻意把这个字咬的很重,似乎是为了回应姜暄和方才的解释。 但如此一来,气氛便更显得奇怪。 姜暄和不守礼,也已经冷下脸,一言不发的盯着刘尚书,在等一个这轻佻态度的解释,若是继续这样轻慢下去,那所谓的合作也不必继续了。 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不了换一个人,说不准还能换个更听话有用些的。 拓跋翡玉眼看剑拔弩张火花四溅,连忙咳嗽两声,打破这窒息的寂静,她对刘尚书微微摇头,又故作严厉的道,“你若是还记得你姑奶奶的吩咐,就好好说话。” “姑奶奶?”姜暄和忍不住问。 “就是姜夫人,日耀城那一位。”这会儿拓跋翡玉对她的话倒是答得很快。 直到此时姜暄和才晓得,当初他们二人为何看着有几分亲近,言语间也没有那么多讲究,敢情是亲眷。 她对姜夫人自然是感念的,不过眼前这位就另当别论了。 刘尚书点头认可这说法,却只是默默喝茶不再开口,似乎是服软了,但姜暄和知道不是。 这样僵持下去也无益,人家就是想这样吊着自己看笑话呢,反正也吃饱喝足了,赶紧回去休息才是正事。 姜暄和利落起身,走到外头却正好遇到有人开门,吓得她往后跌了半步,又好巧不巧被刘尚书稳稳的扶住腰背。 第970章 这又让她哆嗦一下,赶紧回头瞪过去杀意弥漫的一眼,同时一巴掌已经挥起来,马上就要招呼到刘尚书脸上。 这人不给点教训不行,也太蹬鼻子上脸了,好不客气。 不过她的手被刘尚书给截住,然后飞快放下,紧接着听他道了一声对不住,又伸手指了指门口,“找你的。” 姜暄和的眼里简直能喷出火来了,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十分不甘心,不过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更加意想不到的人。 “你是怎么找到…你来这做什么?” 与往日记忆完全不同的杜灵儿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看着她身后的两个陌生面孔。 按理说拓跋翡玉她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彼时在宫里她的注意力都在姜暄和身上,对这位异国的公主没多少印象了。 眼下也是,她的目的只是姜暄和,杜灵儿不搭话,而是从怀中掏出那封绝笔信递过去,“你从后面开始看,不必看完,我就想问你一件事,你的身世…” 她还没说完便被姜暄和飞快扑上去捂住嘴,但这样实在欲盖弥彰,尤其是身后还有两个阵营不同的人,好吧,勉强说来是一个半。 杜灵儿不明白这怎么不能说了,她还以为姜暄和仍然记恨她们从前,不肯如实告诉,甚至还想杀人灭口。 这么一来,她瞬间防备起来,之前的狠劲也又上来了,不过手上此时没有趁手的武器可用,只好攒足力气往前一推。 姜暄和也不是软柿子,见状早早往旁边一偏,躲过了这一下。 然后她马上吩咐门外守着的侍从赶人,“我不认识这人,赶紧将她带下去,若是她再随意攀扯就送去见官。” 这话若是从前还能吓唬到杜灵儿,不过她一路走来也是增长了不少见识,闻言更相信自己心中猜想,只是冷冷一笑道,“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我自己也会去查。”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更是触了姜暄和的霉头,这也是她能随便查的?要是真查出来什么了,岂不是要牵连到自己,尤其是自己此时此刻就在裘国境内。 这杜灵儿往日是不起眼,这会儿却变得十分危险,让姜暄和不得不攥在手里,看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念头刚起,侍从也刚要把人带走,就被杜灵儿给甩开了手往外跑去。 姜暄和顿时脑子里炸开,心中响起刺耳的警告,绝不能让她跑远了!若是失去控制,往后从她那里泄露什么,对裘国对大周都是巨大的麻烦。 她只向拓跋翡玉看了一眼,二人几不可查一点头,她便飞快冲出去,今日定要把这杜灵儿给抓到不可,不然任由她到处打听自己,刚来就被惹了一屁股麻烦事,还不如此刻就打道回府。 也不知道是谁将她放出来的,真会找麻烦。 远在千里之外的慕容峥突然打了个喷嚏,郑槐马上紧张起来,看四周窗户都关好了,香炉也点的是不生烟的样式,他凑过去关切问道,“皇上可是觉得有些凉?不若再加个毯子?” 慕容峥摇头,也觉得奇怪,这突然就打了一个喷嚏,该不会是姜暄和在想自己吧? 这念头一出,顿时露出郑槐所不理解的笑意,不过很快他也理解了,还能想什么呢,想那位呢,他瘪瘪嘴,自知无趣的出去守着。 第971章 姜暄和飞奔出风月楼时也是十足的招摇,不过她此刻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目光飞速扫过全场,最后锁定在消失与门口的一个灰色影子里。 杜灵儿刚才推门露出身影时的确是一身朴素打扮,这倒不像她了,故而自己第一眼也没认出来。 不过那爱找麻烦的性子仍然是没改,姜暄和恨的咬牙,追出去时却只看见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她明白在夜色里杜灵儿这么简朴的穿着反而最好隐藏,能混入平民当中,也能不废吹灰之力就藏到哪个角落里,相比起来,自己一身华服,反而是敌暗我明了。 拓跋翡玉很快也跟过来,她一看姜暄和还停留在门口,便知道她是无功而返。 “别急,我已让侍女去报官,肯定能将她抓住送到你手上。”她不问其他。 刚才的一来一回也让拓跋翡玉看清楚了,姜暄和来此的确有她的目的,不过似乎不是之前跟自己说过的。 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她喜欢姜暄和的性子,人生在世谁又没有点秘密。 更何况她早已有承诺在先,此刻于公于私都会不遗余力出手。 她们身后的刘尚书,神色莫辨的慢慢走下来,停在楼梯中间,打量前面紧紧挨着的两人。 躲在不远处观察灯笼下穿金戴玉二人的杜灵儿,捂着胸口却并没有多紧张,她后知后觉似乎做错了事,不过要强的性子不允许她承认,而是仍然瞪着姜暄和的身影。 一想到她刚才那样用力的捂自己的嘴,更是心下不舒服,要冒火。 不过既然姜暄和要那样遮掩身世,恐怕这里头真有些文章。 如今她尚且不确定自己身份是否如流云所言,但姜暄和绝对是。 可这就坐实了,她的确有着比自己更为高贵的身份,杜灵儿不愿意再想下去,手中的信也快要被她攥得皱起来,纸的棱角很快提醒她收手,最终还是舍不得毁坏,把信收回口袋里。 杜灵儿转身,背对那一片流光溢彩的街景,慢慢往深巷里去。 走入一处桌上落了灰的小平房,躺在木板上,杜灵儿忍不住想到姜暄和慌张失措的神色,心下有几分得意,虽然是自己无心造就的,但到底也能让她着急一回了。 如此一来,她对于身份的遮掩也被跟她一起的其他二人听见了,甚至不用自己出手就能让她更加着急。 想要捂住自己的嘴是容易,不过其他人呢,一传十十传百,这消息很快不是秘密,要是运气好些,自己都不用查就能晓得真相。 但高高兴兴想了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抢了姜暄和的簪子。 虽然所有好东西都让她拿走了,可方才那一瞬的感觉,真像是那天夜里她翻窗进来,被发现时的心虚和张皇,就是不知道姜暄和是否是这样想。 流云说的没错,她到底是个心存善念的,只是长久的争斗让她自己也逐渐忘记了这一点。 辗转反侧大半夜,杜灵儿终于还是在黎明到来之前无知无觉入睡,好在这地方是她临时跟人使银子借来的,借了足足十几日,也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姜暄和很快跟拓跋翡玉告别,回到府中,秋叶在门口等她,瞧见她行色匆匆,衣裳被风吹乱了也没打理,显然是遇上棘手的事儿了。 第972章 姜暄和瞧见秋叶有要开口的意思,脚下生风,抢先摇头道,“咱们进去再说。” 但走到一半,她忽然想到这事对于秋叶来说也是不好开口的,秘密便是足够少的人知道才能算秘密。 对了,云叔应当也在这京城中,当初她出发时想告别只找到了他留下的信,说不必寻,等到了地方自会相见。 她当时便以为是还有些事没了结,如今找不到人才晓得麻烦。 云叔不在,这事儿也没人可商量,她想着杜灵儿应当不会宣扬,想当年她娘便是埋骨于裘国,说不准还有什么仇人在,连她自己都对身份守口如瓶,杜灵儿若是出去乱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着,看她那日是孤身一人,要是跟自己对上也没有什么胜算。 想到这儿姜暄和便安心不少,只跟秋叶说是欠了酒楼的银子,被人记了一笔,好没脸面。 这样的乌龙在姜暄和身上也是时有发生的,秋叶不疑有他,很快便说明日去当铺取些回来。 裘国的当铺不只能典当东西,也能暂时存一些银票,多是给来往商队用的,他们身上带不了太多值钱玩意。 也因为今夜的乌龙,姜暄和跟刘尚书没说什么有用的,且她一时半会也没心情再见他,便搁置了这事儿,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同时也是观望,伺机出手,免得真要什么风言风语不经控制传出去了。 宫内,拓跋炎身边的掌事太监火急火燎乘着夜色来到一处废弃不用的宫殿门前,他身后带了一队人,等他一挥手便越过他身边往里去。 次日,积年不用的冷僻地方便焕然一新,与此同时还有络绎不绝的太监宫女们来此,往里流水似的送东西。 什么象牙摆件,紫檀木桌椅,存衣裳的柜子里也已经放满了绸缎和各地进贡来薄如蝉翼的轻纱。 这东西无论是穿是用都最是好,奈何也最是昂贵,往年想要的手帕那么大的一块都得花费数十金,毕竟在裘国养蚕实在不是容易事,但大周又不肯卖。 准备了这些还不够,床边妆台上的小匣子也已经装满了成色让人瞠目结舌的各式珠宝,此外四角的长明灯更是早早就点上了,衬着四面新涂的椒墙暖意融融。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吸引了不少后宫妃嫔,她们闲下来也会聚在一块说这事,却总是没有个定论。 有说要迎新人进来,有说是为王妃准备的,后者自然还是恭维居多。 眼尖的妃子注意到王妃脸上并没有欣喜,而是淡淡的笑意,这是她惯常的伪装,显然她也不知这事,那便不是为她准备的。 难不成真要进新人?眼下只有这么一种可能,嫔妃们艳羡嫉妒之余,都翘首以盼这一位尚未见面的姐妹,到底是何等的倾国倾城,竟能让拓跋炎清了大半个宝库给她准备这起居的宫室。 不过每每感慨说起这人时,王妃的表情便会变得不大美妙。其他妃嫔都是云里雾里的在猜测,只有她是心中真有一个影子在。 她知道那人会是谁,昨夜就收到外头的线人来报,说拓跋翡玉和一女子走的尤其近,似乎是在大周做质子时所交的好友。 既然是女子,还带到京城来了,身份定然不一般,能得了拓跋翡玉的信任也不是庸人,王妃很快便提起了警惕心,尤其是她不止跟王室中人走得近,似乎跟前朝大臣也有些勾连,那更是没憋好心思的。 第973章 线人虽说暂且没瞧见那府邸真正的主人,不过事以至此,王妃也懒得再做他想,能跟拓跋翡玉结伴之人,做个家主也是绰绰有余了。 那这便是自己的敌人,她很快起身,截断了其余津津乐道的声音,身为王妃,她有足够的底气,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只是她这么一走了,其她妃嫔们顿时谈兴更浓,毕竟她这么做派,明显是吃醋吃狠了,搞不好知道那人是谁。 “瞧瞧,咱们王妃可是吃醋了,看来真有这人,不知她见过没有?” “肯定是见过了,不然你瞧她方才的脸色,跟咱们可是大不一样,这会儿怕是急的要去把人抓着打几鞭子才爽快。” “以她的性子,怕是不会让人进宫来。” 此时此刻,在这件事上,她们暂且摒弃了之前的针锋相对,转而一起看王妃的笑话,她们都算不得正室,就算有新人来了,也跟她们平起平坐,没什么稀奇的。 况且其中有几位便是前些时候才进宫来,算是新人。 每次一有新进宫的妃嫔都要看王妃这么气急败坏一回,虽然是老生常谈了,却也是出好戏。 “那你们说她这是要干什么去?难不成真知道那位新来的妹妹在哪?咱们也派人跟去看看?” “谁知道呢,你可别去触她霉头,忘了她之前怎么关你的禁闭了?咱们且隔岸观火,看她如何动作,真要把人抓来了也能一睹芳容不是?” 拓跋炎近来不大爱进后宫,她们长日无事喜欢聚在一块说话,这说着说着便忍不住亲自去探那不同凡响的宫室。 结伴而来的妃嫔们很快让这里更热闹了,不过那掌事太监却拦在门口,她们要进去也寸步不让。 “各位娘娘,这里皇上吩咐了不许进,还请回。” 言简意赅,不过语气异常坚定,显然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她们在外头也只能听到里面搬东西的声音,人不少,从门口移植来的名贵花草和别具匠心的假山树丛更瞧得出拓跋炎对此人的重视。 哪怕之前只是玩笑话,此刻看见这么一幅场景也让她们心里微微发酸,拓跋炎何曾对她们这么用心过,一时间她们也有些理解王妃的做法了。 回去路上不如来时热闹,妃嫔们各怀心事,走的也不如之前近了。 掌事太监看见这一幕反而叹了口气,倒不是为她们,他回头打开厚重的宫门往里去。 哪怕这几日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可每一次都会为这堆叠着的富贵荣华感到震撼,若是真有心要给这位新来的娘娘最好的,何苦现在就要给她树敌这么多呢。 但常年伴君如伴虎的经验,又让他想到,或许拓跋炎也有这样的安排在,不过那就不是自己要管的了。 眼看着各处繁复的准备都已经妥当,只剩最后一些细微的调整,他也松了口气,自从拓跋炎让他主持这事儿,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自从那夜,不止各处安排都要看的仔细,还得尽快修正完毕,这几日更是因为声势浩大,引来不少人想进去一观,自己便又多了一件事儿,那便是跟今日一样阻拦她们。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能让人进去,毕竟是拓跋炎的命令,不敢有违。 好在就要结束了,估摸着明日后日便可以彻底让收拾的人退出去,封宫,等待着那位住进来了。 第974章 王妃只是早走了一些,但她也是路过了那宫殿才能回去。这几日晚间都能听到里头敲敲打打的声音,并不是奏乐享乐,而是在为某种仪式提前练习。 她一下就想到跟拓跋翡玉走的近的那女子,一想到拓跋炎会为了她准备了这些金玉锦绣还不算,还要派乐班来给足了她体面和荣耀。 如此架势,说不定一进来就要封个贵妃,甚至能跟自己分庭抗礼。 越想她越害怕越着急,本来只是想催下边人快些把消息传进来,回去一开口却变成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取了她项上人头来见”。 连她身旁跟着她数十年的侍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命令便是命令,她一说便有人当做金科玉律去做。 侍女虽无权拦住出去传话的太监,不过很快问了王妃,自然也算是提醒,“娘娘,咱们是否要顾着皇上那边?毕竟如此的大费周章,皇上定然是十分看重此人。若是晓得您这般……怕是真要反目,还是为了外人,实在不值。” 王妃眼中含着恨意,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颓然和伤感,“你当我不想顾着他?如今是他不顾着我,那女子很早便进了京城,甚至已经在京城置办了宅子,这么明显的动作咱们这位皇上会不知道?不过是纵容罢了。” “眼看着他什么人都要往宫里带,还给这么好的,你没听见那乐班是皇上才可用的,我都不曾听过。他这么做把我的颜面往哪里放?若是还记得有我这个人便不会如此蹬鼻子上脸,为了外人,哼,我看他才是为了外人不顾情分。” 侍女再不好说什么,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无更改的可能,更何况她眼看着这几日王妃为了那个还没出现的女子寝食难安,也是心疼,若是真能除掉这人也好。 拓跋炎还在前朝,尚且不知后宫的风起云涌。 他今天上朝也算遇到点波折,底下大臣们说完了那些司空见惯的事儿之后,突然将矛头指向在日耀城的屯兵。 先是兵部尚书走上前来,说他不该如此武断,如今他们裘国跟大周有不少的商队往来,实在不能轻易开战,断了百姓的活路。 再者,如今他们跟大周开战也落不到什么好处,阳春关新城主是冯家人,已设重兵把守,他们想要吞下这城池也是不切实际的。 多数大臣其实都是这么个想法,好好的为何突然要打?他们摸不清拓跋炎的想法,也不敢轻易出来劝谏,也只有位列尚书才有这样说几句的胆量。 不过尚书一共就几位,其中还有好几个都是喜欢和稀泥,只管自己份内之事的。 兵部尚书算是朝中少有的刚直不阿之人,他说的话向来管用,不只因为他的风评,还因为他的确带过兵,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拓跋炎在上头自顾自想着什么,也不看他,身边的太监见此又朝百官问了一句,“可还有旁的事要奏报?” 这话显然是说,拓跋炎不打算在朝上谈论这事了,也是已经决定了不容更改的意思。 一旦打起仗来就会民不聊生,他们就算不为百姓着想,也得为自己的产业着想。 从前没有的胆量此刻纷纷因为太监这一句话给逼了出来,跟在兵部尚书后头进谏,反正法不责众,若是真的让拓跋炎收回成命也是好事,省得他们担心一打起来就赚不到平日里进口袋的银子。 第975章 不过兵部尚书是真不想打仗的那种,他也有他的考虑,如今朝中可带兵者寥寥无几,真正统领军队的将领大多部署在边关。 而拓跋炎是只留军队不留武将在朝中的,自己之所以任这兵部尚书还是因为家族势力树大招风,为着整个家族的安危,早年他便卸去了兵权,只在京城当着手不释卷的兵部尚书,处理一些粮草兵器的事,也不会碍拓跋炎的眼。 若是再度打起来,一时半会儿从各地边境调人肯定来不及,只能是自己带兵从京城出发,过惯了安稳的日子,谁也不想回去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兵部尚书见既然拓跋炎不答,只好说朝中暂无可用之人能领兵出征,且铁器不足,怕是补给不够,不能轻易开战。 这些都是实话,此刻用来恰到好处,拓跋炎终于正眼瞧了他一下,不过下一刻便看向手底下的太监,他很快领会,拂尘一挥道,“凡宣扬不宜开战者,罚一年俸禄打二十大板,送回府中静心思过。” 鸦雀无声,百官震悚,可连抬头的胆量都没有,只好齐齐低声应,“遵旨。” 这一声实在是答得非常艰难,谁知道说话竟然挨顿打,他们还以为兵部尚书这么说会让拓跋炎有所动摇,改变主意,谁知道这皇上竟是铁了心的要打,可真是一意孤行。 他们挨不挨打都忍不住问,皇上到底是何来的筹码,能觉得此战必胜,毕竟从拓跋炎的坚决来看,此事倒像是若是不打便要吃大亏的样子。 但大臣们后来私下里也捂着屁股去找兵部尚书问了,对方只是摇头,说不明白拓跋炎为何如此决定,以他对兵器粮草的掌握来看,他们裘国若是先出手简直是必败无疑。 就算必败无疑也没有大臣真敢上去问拓跋炎缘由,毕竟君臣之分已经让他们,至少让她们的屁股晓得厉害了。 姜暄和自从那见到杜灵儿晚之后便全称卧病在床休养,秋叶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缓兵之计,不过这几日看来姜暄和的确是疲惫的不行,她便以为是水土不服或是生了什么病。 秋叶已经请来了好几次大夫,都是无功而返,只说姜暄和这是心病。 等人走后,秋叶坐在床边瞧着,姜暄和的确是一副忧思过度的模样,但她在想什么,却也不肯开口说,只能让周围的人干着急。 如今姜暄和倒还是神志清醒的,不过眼睛耷拉着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半坐着。连饭这几日也吃的少多了,整个人很快便消瘦下去。 秋叶不知道,不过姜暄和却是心知肚明,她对杜灵儿这个威胁束手无策,别说是拓跋翡玉去找了几日也没消息,就算她亲自去抓人,也不见得能把这泥鳅一样的杜灵儿抓到手里。 知那日便该机灵些,让人在门口拦着,把场子封锁起来变成瓮中捉鳖。 惜如今想这些为时已晚,她连日以来打听外头的流言,却没听到自己的,也没有杜灵儿的下落,这最是折磨人。 事情没有一个结果,云叔也迟迟不回来,叫她没人可以倾诉这一切,自然也不晓得该怎么做。 秋叶问她是否要喝些安神汤,被姜暄和摇头拒绝了,紧接着她又问可是那日有人对她用蛊才迟迟好不起来。 第976章 “你怎么会这样想?” 常人会怀疑下毒,而秋叶一开口就直指蛊,显然有迹可循。 秋叶顿时将自己那晚怀疑之事道出,那时你回来我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和那位公子十分相似,似乎是有人用了蛊,或是你靠近了用蛊之人。 这倒是意外的发现,姜暄和回想了片刻摇头,“那晚只有我,拓跋翡玉还有另外一位大人在场。大约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拓跋翡玉身上是没有蛊的。不过……” 姜暄和想了想也没特别肯定,毕竟拓跋翡玉和拓跋扈一样都是王室,保不齐身体里有,只是她不在意或是不知道罢了。 不过自己对这东西之前也没有过什么奇特的反应,怎么如今却不舒服了? 于是她摇头道,“应该不是,我和公主也不是第一日认识了,若这东西对我不好,她大约会提醒我的。但要说身上有蛊还能让人不适的,恐怕也只有那一位了。” 姜暄和了然。她很快明白秋叶的意思,大约是拓跋炎在周边,而自己却无所察觉。 果然是个晦气事儿。 “你也别管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我,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再睡个一两日便能出门了。” 说到底她还得想到控制杜灵儿的办法,否则真要一直这样躲下去。 不过深居简出这么多天,姜暄和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等秋叶走后端起她留下的茶,狠狠灌了一口。 自己在京城又是置地又是跟拓跋翡玉同行在街上,这样明晃晃的,仿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如今想来实在不够谨慎。 其实也不怪是她行事过于张扬,本以为有拓跋翡玉在身边便能不必担心此地是异国他乡,却不想还得防范再防范。 往后还是低调些为好,如今这都吸引到拓跋炎不动声色的跟着了,下次若是再被什么人盯上,对自己出手了都不知怎么死的。 不过说到杜灵儿,她也想起一事还没问慕容峥,如果是他把杜灵儿放出去,那怎么不给自己来个信儿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埋怨的事,她很快便写了封信托人送回去,还嘱咐了一定要快,毕竟他们此刻相隔已经不止千里。 姜暄和又迫切想知道慕容峥那边的情况,贸然把杜灵儿放出来,大约是宫中有变故了。 同时也意味着慕容云雪只剩她自己,也许她还会再弄进宫来第二个第三个杜灵儿,但那都无济于事,第一个已经铩羽而归,任凭她再如法炮制也敌不过慕容峥已经有了对策。 想到这她放心许多,琢磨着自己的来历要怎么坦荡荡的往外说,总得编个由头才是。 几日后,姜暄和便受到了几车的匣子,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不过她一看马车的样式就知道是慕容峥送来的。 她才送去个信,没想到他那边的消息也来得这么快,她和秋叶过去接过钥匙,随手打开个匣子,里头的光华很快晃了她的眼。 竟然是一整箱的珠宝,成色和她在大周时戴的不相上下,他哪来这么多宝贝还往仇敌这里送? 随着钥匙来的,还有一封不长的信,和护送的车队一起来的。 守军很快送到姜暄和手上,“皇上交代了,一定要您亲自看过才算好,这信也请您务必仔细看,末将好回去复命。” 第977章 姜暄和点头,“自然,他的信我都是格外珍重的,你且放心。” 她也打量了眼前这个统领,职位不算高,但显然被慕容峥信任,看着有些眼熟,似乎是管着京城御林军的,怎么就派他来了呢?那京城如今的安危是谁在照管? 她虽然有心想问,却到底没有开口,而是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在旁人来看,姜暄和脸上从温暖宽慰到莫名的笑意,再到最后,她已经露出一些类似于感伤的东西了。 这实在让人好奇那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姜暄和很快折好收在自己怀中,按按眼角才说道,“多谢你送来这些,如今正是紧缺,还有信,我会好好收着的。” 话落却并没看到这副将要走,姜暄和还奇怪呢,对方就有些扭捏脸红,“皇上,这,皇上让臣一定带一样娘娘的东西回去。” 怕姜暄和不信,他头更低,补了一句解释,“真是皇上的命令。” 姜暄和忍俊不禁,想来这个话让这么一个年纪小到还没议亲的副将来说,还真是有些放不下脸面,毕竟是有情人之间的细语。” 姜暄和碰了碰头上,只是一个简便的簪子,周身口袋也一一搜过,没什么贵重或是特别的。 她反应过来说,“前几日我才写了信送回去,如今实在没什么可让你带回去的。” “这,这可不大行,要不您再写一封,随便写些什么都好,下官能有个交差的。” 为了让这位给她送来金山银山的副将能回去复命,姜暄和很爽快,拿了纸笔来又写家书一封给他送回去交差。 不过这一封就没有那么多好话,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幽幽埋怨。 这些宝贝一看便是慕容峥私库里的东西,要是被卖到别国,怎么说也他们俩的损失,毕竟换来的银子都要用来支撑她在球国的日常起居和四处打点。 把人客客气气送走之后,姜暄和同秋叶看着这么几马车的宝贝,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这放哪儿好呢?她们府中倒是有些地方,不过就是放了这些也怕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看护着。 毕竟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送来时也没遮遮掩掩,消息肯定早就传出去了,免不了有人惦记。 秋叶偏头看她,想到个姜暄和之前提过的事情,如今算是个不错的机会,她便提醒道,“你之前不是说要在京城也找一间店面先做着看,如今最重要的货源都有了,不如就找家店面买下来,然后用他们现成的库房和人手,咱们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是,你说的不错,我想过这法子,不过在京城可不比在日耀城,这里的铺子要买下来花费甚巨,咱们一时半会儿怕是凑不出那么多银子。” 姜暄和回头,还有些没说出口的话在心头萦绕,更何况她们身后的宅子是刚刚才置办的,已经将她之前做生意所攒下的家底给用去了大半。 想起珍宝坊在日耀城或许还算得上是贵夫人小姐们爱去的地方,可若是跟京城里的珠宝铺子一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前几日她们二人出去逛时,便瞠目结舌于那些铺子的华美和奢侈,有些甚至比得上姜暄和记忆中大周皇宫内的布置。 不过她也明白,这背后多半是真有王室在运作,否则不可能在天子脚下这么张扬。 第978章 再者,这赚的也是达官贵人们的银子,也算是银子从来处转了一圈,又回到来处。 想到这,姜暄和便明白,若是想要如秋叶所言买下一间铺子,就少不得要跟其背后的主人打交道,之前这个人是刘尚书,如今恐怕就要变成王室了。 现在正经的王室中人自己身边也有一位,不过拓跋翡玉那样子,看着是对从商没兴趣的,恐怕她不会沾染这些,那就只剩下绝不会联系的那位。 想到这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 “还是算了,咱们收拾收拾,然后让管家加紧去请几个镖师来守着。等找到地方马上给挪出去,免得咱们跟这些珍宝睡在一个院子里都不安稳。” 这就是玩笑话了,秋叶晓得她有自己的顾虑,没有再劝,转而跟管家分头去找能担当此任的镖师了。 次日,刘尚书来访她,姜暄和咂舌,这人主动想见自己,还真是不多见。 不论心里什么小九九,她礼数总会做足,很快就让管家去门口请人进来,她在大厅里等。 身旁是已经泡好了的茶,香气浓郁,在门口的刘尚书便闻到了,啧啧赞叹,直称她会享受。 “哪里比得过大人,这从京城到日耀城的珠宝坊都是大人囊中之物,今日前来恐怕也是为了此事吧。还是为了我府中那些珍宝?” 其实在得到他来访消息的第一时间,姜暄和也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再信刘尚书一回,把自己的宝贝存到他店里。 虽说二人还是合作关系,可这虚无缥缈一般的合作实在让姜暄和摸不着头脑,不晓得是从哪里合作起。 如今既然有个能让她利用对方的机会,不如就先试探试探诚意,可以共事自然是最好,不能也可以另换他人。 说到珍宝时,刘尚书果然眼前一亮,希冀地看向姜暄和,“姜夫人还真是耳聪目明,在下还没开口,便知道来意。” 不错,正是为了那些宝贝。昨日已经声势浩大地运进了你这府中,今日我来拜访,为的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在下生怕姜夫人把这些宝贝所托非人,便赶着过来提醒你我二人的合作了。” 这话说的,简直要给姜暄和听笑了,从前都是自己着急,逼他承认二人的合作关系。要他提供一些便利,如今却变成了对方着急,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不过慕容峥送来那些东西,真能让刘尚书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如此急不可待吗? 比起他之前那传家宝,这些宝贝只能说不逊色,却远没有到能让他另眼相看的地步,至少姜暄和觉得是这样。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宫中见过的珍宝不知凡几,也许是眼光因此变得格外刁钻,才看不上这些,若是放在平常富贵人家或是官员家女眷的面前,还是颇有一些吸引力的,兴许刘尚书是急着拿她这批宝贝做这些人的生意。 这回反倒轮到姜暄和不着急,她草草伸了个手请人坐下来,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位匆匆赶来大汗淋漓的贵客,“尚书大人这是急缺银子用?连这点东西也看得上。” “姜夫人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这哪是自己着急,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这院子里恐怕也不适合放这些宝贝,不如就存到我店里,本来也是放这些东西的,不缺人看管打理。” 第979章 “在下前几日便听说你在找铺子了,其实何须那样麻烦,我这里便是现成的,咱们还像在日耀城一般。只是你也不必买我的铺子,我直接给你一个算完,也省的姜夫人东奔西跑的怪辛苦。” 笑面佛一样的人反而最值得人警惕,姜暄和可不敢信他这突如其来的好心,马上推拒,“白要一个铺子我可不敢,还是请刘大人说说清楚,你想要什么吧?” “呵呵,好,姜夫人果然是人中龙凤,那在下也就直说了,夫人可还记得李侍郎那事?” 姜暄和心中一凛,方才说的都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她整肃了神色才回道,“自然记得,如今他府中如何了?应当还不到咱们出手的时机,我尚且没得到什么风声。” 姜暄和瞧他忙着说话都没工夫喝口水,索性自己先拿起茶杯抿了口,好环节紧张,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自己,更何况眼下谁更着急一目了然。 对姜暄和的小动作和忽然变了的眼神,刘尚书只当没看见,将她想知道的娓娓道来,“他家中倒是还好,不过咱们可不需要他一切都好。” “还请夫人尽快准备着,也就是这两日了,等事发东窗,便由夫人去开解他和他一家老小,也好让他家中的宝贝重见天日,免得明珠暗投。” 说到宝贝,姜暄和倒是起了兴致,她不关心朝堂中那些算计和勾心斗角,纯粹而美丽的珠宝是她此刻最在意的。 “他家什么宝贝?总不可能比你家那块蓝宝石还要贵重,毕竟只是个侍郎。我粗浅查了,也不是什么渊源深厚的氏族。” 刘尚书赞赏点头,对她的作为十分欣赏,事前做好准备便是他们这类人最认可的习惯。 他开口继续介绍起这次二人的目标,“夫人消息灵通,在下佩服。他家的宝贝虽然没有在下的传家宝那么珍贵,不过也算是耀眼夺目。” 他特意顿了一下,吊胃口,但姜暄和不介意吃听一次诱饵,很快就听他自己忍不住继续道,“且这宝贝还有些不俗的来历,若是夫人听了,也定然会感慨是个传奇。” 这人讲话就爱这样卖关子,姜暄和点头,更像是催他往下说,好在刘尚书也晓得哪里是重头戏,他语速加快,”这李侍郎家中本是给他捐了个官,但好在是他自己有出息,一步一步做到了现在。” “这都不值一提,奇的是他有一日当值到夜里,回府突然在门口发现一尾濒死的鲤鱼。这鲤鱼放在污水盆中摆在门口,被他心善救了回去,养在荷花池中。” “谁知第二日鱼没了,他辛苦挪开了整个湖也没找见,那破盆中倒是多了一颗流光溢彩的东珠。至此这东西变成了他李家的不传之秘,自然也算是传家宝了。” 姜暄和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发淡化,到最后隐隐有些嘲笑的意味在,似乎在说这是个什么志怪传奇,难道她看起来这么好骗吗? 知道她的意思,刘尚书说得很快,又笑着为自己开脱,“别说夫人不信,就是我也不信,但那东珠我是实打实亲眼见过的,不会有假。” “至于来历,恐怕只是街头巷尾的人以讹传讹罢了,不过以他的家底和人脉,要弄到这样的宝物,或许还真只有靠志怪传奇了。” 语气里慢慢的不屑,这话让姜暄和没法再接,她晓得了这人的意思便足够,至于来历,那向来都不是她夺人所爱要担心的,除非这来历能让倒卖出时多些银票,那倒还可取。 第980章 “行,我晓得了,他家中位置我也早查过,等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出面,同他商量。不过若他真被定了那样的罪名,恐怕也不必我商量了,你说是不是?” 后知后觉想到那位李侍郎即将要被判处的罪名,姜暄和为他捏了把冷汗。 她又不解的看向刘尚书,问他为何如此大费周章,“若真是死罪,你们等他人头落地之后再去他家中翻他个天翻地覆,不也能找出来吗?还需要拿银票去买?” 刘尚书哑然一笑,对姜暄和这样直白不择手段的想法有些诧异,但他晓得之前惹姜暄和不快皆是因为自己这个不爱解释的性子,今日便为她破例多开口讲了几句,也将事情弄得更清楚些。 “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好比若是我骤然身死,夫人想在我家府邸中找到那传家之宝,也是没可能的事儿。” “这种东西还得要人家真心奉送才能拿得安稳,不然总有后患无穷,更何况这些是要拿去卖给其他贵人的,自然不能不清不楚的拿到手又转出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道理,姜暄和点头,结束今日的会面,“那我便等你的消息了。” 这话说完,姜暄和手中茶杯也见底,外头艳阳高照,实在不是返程的好时候,虽然已经是秋日,但衣裳穿厚了,太阳再出来便会觉得格外燥热,就算达官贵人乘马车也避免不了难受一番。 为着刘尚书今日的好说话,姜暄和干脆大方一次,请他暂时在府中多坐一会儿,等到太阳不那么大了再回去。 谁知刘尚书婉言谢绝了她的好意,起身拱手告辞,一气呵成。 “多谢!不过李侍郎一事也是由我全权操办,还得回府中和大理寺再作些最后的收尾。就不打扰了。” 这些官场上的事姜暄和尽量避免过于直接的接触,她毕竟是局外人,也不是裘国人,若是碰多了这些难免被人寻到话柄。 于是闻言也只是差人送他出去,等人离开后,她后知后觉想到,前朝若是发生什么事,一般没到隔天,街头巷尾就传遍了,如今怎么刘尚书都已经要办结案了,那李侍郎被定罪的事儿还迟迟没有影子。 哪有先暗地里找证据再公开揭发的事儿,除非是早有预谋? 刚才刘尚书嘴中说的那颗夺目的东珠让姜暄和略微有些寒颤,自然不是她冷了,而是她觉得这东西在目前看来还算不上什么报恩的宝贝,至少不如来历中说的那样是好事。 这没来多久便给主人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很难说刘尚书不是为了这东珠才收集罪证,好让李侍从郎沦落到能割舍这至宝的地步。 晚间,姜暄和照例约着拓跋翡玉去茶楼听戏喝茶,说到白日的事时,拓跋翡玉罕见的皱皱眉头,没有对刘尚书那么夸夸其谈。 从前她可是对这位颇有些好感在的,姜暄和同她说了那东珠的来历,说完遍忍不住笑,“你们裘国人也是编故事的一把好手,我在大周时都没听到这样精彩的故事。” “诶,你说真有人,不是,真有鱼会变做东珠来报恩吗?还是说它从哪个河里捞出了一个蚌,打开了又拿到了东珠,再回来放在水盆里。你说这李侍郎府中怎么没人碰到这鱼跑出去呢?” 第981章 姜暄和还在玩笑,拓跋翡玉却已经微微皱起眉头,像在想些什么。 但她二人目光都往前,看向戏台上的旦角。翩翩起舞的身影倒有些神话志怪中的气韵,也算是应景了。 看这一出戏中间,二人又断断续续接了不少闲话,直到最后要分开时,姜暄和才想起之前那个没有得到回应的笑语。 虽是她临时编出来的,拓跋翡玉若是寻常事后肯定会说些什么,亦或是笑一下,但当时她只是锁着眉头在思索。 由此姜暄和便知道了有些事情不对劲,可此处人多眼杂,她们二人也即将分开,未免贸然说什么被人听去,或是惹人注意,她便在下楼时自然的把头偏向拓跋翡玉那边,用平常的声音问了一句。“没什么不合心意的吧?” 拓跋翡玉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留下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切莫太信他。” 姜暄和微微张嘴看着她,尤其凝视她的眼神与眉峰,可终究没有看出什么来。 她平日里便是这样清淡如水的神色,不过那句话她倒是印在心里了,姜暄和低低应了一声“我晓得”,便跟拓跋翡玉分道扬镳,各自隐没在夜色中。 秋叶跟在她身边,一路小心警惕,尤其注意着任何想要靠近姜暄和的闲杂人等。 贩夫走足倒还无需顾虑,这些人若是普通百姓,便会离开暄和这样带着护卫和好几人随侍的贵人敬而远之。 怕就怕在那些看似玩闹的孩童和穿着有些贵重的小姐们,倒不是惹不起,而是这样的人更具有迷惑性,前者她们不好防备,后者她们不想随便树敌,便轻易惹不得。 秋叶如此防备,更胜之前那些会出门的夜晚,姜暄和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正对上她凝重的眉目。 “可是有什么异样?我似乎并没感觉到威胁。” 秋叶点头,说话时也没放松警惕,‘’确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不过那人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是要我把人揪出来吗?” 姜暄和摇头,又自嘲一笑,“哪里揪得过来呢?在这地方咱们便是最显眼的,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也不差他一个了,若是真有人动手你再出手,先仔细提防着吧。” 此后姜暄和还是照常在吃过晚饭后出门,或散步,或约着跟拓跋翡玉一块听戏,日子也过得算惬意。 不过李侍从那里却一直没有得到刘尚书的消息,看来是他收集的罪证有些说不过去,不知为何,姜暄和并没有为东珠所谓“明珠暗投”感到可惜,反而忍不住产生一些庆幸来。 按理说她本不必为这所谓相识的人感到怜悯或是可惜,正如她并不为自己要做的事情感到愧疚一样。 可要无端为了死物而夺取了一人活生生的性命,她也不是很乐见。 故而一开始她便有许多顾虑,虽然到最后都归结于动手的是刘尚书或旁人,而不是自己,但心中总归有些膈应,她料定就算那东珠到了手之后也不会多看,很快要想法子转出去。 到了家,姜暄和扶着门口的石狮子,没有马上进去,秋叶在她旁边紧张着,却也没劝她,知道姜暄和心中有事没想清楚,或是在等人,她努力让自己静一静。 姜暄和的手摩挲着粗糙的石狮子,心头五味杂陈,若是说自己的目的,她是一刻也不敢忘记,可是要做成这件事,打听到娘亲从前的下落和所作所为,便少不得在京城安插人手,培植势力。 第982章 这做生意只是第一步,先得借这次和之后每一次跟这些贵族或是大臣打好关系,混个脸熟,然后才有机会说更多的话,做更多的事。 可是如今她倒总是起一些不该有的怜悯或是不忍,实在有些坏事。 但她还说不准这是好还是不好,尤其是李侍郎这事,她不得不做,对方却总显得无辜,有时候姜暄和甚至希望他稍微做点恶,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恶。 等到月亮又爬高了些,姜暄和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伴着秋叶紧张的目光进去,然后管家将大门紧紧关上,便宣告了这一日的彻底结束。 与此同时,日耀城的边关还没有安静下来,不少人因为种种原因还未入睡,或者要守城门,或者是还在运货的途中,又或者还在为了某些事情烦忧而睡不着觉。 冯溪薛这边是最后这种情况,她早先让姜新楣帮忙整理一下武器和粮草的账簿,这是他们在边关最重要的两样物资,除此之外便是人。 不过阳春关和其他屯兵的重地离得并不远,若是真是打了也可紧急借调过来。 凭她冯家的身份和一些慕容峥留下的文书,就足以她调动兵力了。 只是目前要紧的还是弄清阳春关中到底还有多少可用的食物粮草以及水,这些都是能更好掌握情况,以免忙中出错的准备。 冯溪薛一丝不苟去做,却很快碰到了她难以解决的问题,那便是若真有敌寇入侵,她只凭这些银子或是空落落的铁器要如何抵挡? 一来,他们这虽然能借调人,却最少得两三日才到,有这功夫,等人来了看到的恐怕是空城。 二来,如今驻守边关日夜防范着隔壁日耀城入侵的士兵也还不够多,到时若真是打起来了,让其他类似日耀城的城池联合兵力入侵,可怎么是好? 说到底都是她这边兵力不足,未开战时她身份敏、感,也不好借调兵马。 附近几个城池的城主虽然知道她如今是阳春关城主,可丝毫没有表示,这意思就是不服气,不承认,她早晓得,也不当回事,如今要借兵时才觉得棘手。 最近几夜冯溪薛登上塔楼,看见对面狼烟滚滚,显然是已经蓄势待发,而她们这边若打起来人都不够,她实在想借兵,又怕此举为自己和家族带来灭顶之灾,京城又迟迟没有消息,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如此两难,让某一日夜里她从塔楼上下去之后就回到房内,将自己的盔甲搬出来,仔仔细细擦拭干净,又精心养护。 冯溪薛看着这一身银白盔甲有些怀念,这是她从京城偷偷离开时,唯一带上的念想之物。 虽然是从小都期盼着能穿上这一身,上场杀敌保家卫国,可真到了需要她如此做时,心里免不了有些发怵。 李侍郎这几日忧心忡忡的在家闭门不出,李夫人如今已身怀有孕三个月余,不晓得他在烦心什么,便挺着肚子带着汤汤水水的过去瞧瞧。 谁知李侍郎抱着脑袋坐在桌案前,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哭,李夫人见状马上将侍从留在外面,自己拿着食盒进去。 她小心的将门关上后,轻轻喊了一声,“这是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什么事不顺心?” 第983章 她心中是慌张至极的,不过面上仍然镇定地将食盒打开,把那些碗碟摆出来,希望对方能吃些。 听管家说李侍郎从早上开始变水米未进了,这可不行。 李侍郎抬起头,瞧了她一眼,心中更是震动愧疚无地自容,如今夫人是有身子的,自己却在前朝如此无能为力,更是不知能不能护好她。 他心中愧疚越发浓重,反而在李夫人递碗过来时往后躲了一下。 “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连我也不认得了?”李夫人刘眉倒竖,有些生气,但到底没有怪他,把碗放在他面前后,就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她坐在对面,叹了口气宽慰道,“若是你实在做不下去这个户部的差事,辞官也好,咱们俩回乡下去,又不是过不下去,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李夫人倒是想得开,不过李侍郎却没有她这样豁达的心境,他起身背对李夫人,在书架中间翻找,而后手里拿着个折子给她看。 “这是什么?”李夫人倾身过去接,吓得李侍郎又勉力往前伸手,说“你别动,快坐下。” 二人看着倒有些滑稽,等那折子安稳到了李夫人手中,李侍郎才颤颤巍巍端过那碗解暑豆汤一点点往肚子里喝。 喝完他也顾不得擦嘴,便把这几日所忧愁的事情和盘托出,只是还没开口,便看到李夫人把她帕子拿出来,给自己擦去嘴角的痕迹。 折子已经看完,她还这样,这下好了,李侍郎还没开始说话便忍不住泪水决堤。 他哭的稀里哗啦的,让李夫人的手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仿佛是她刚才做错了似的。 “你,唉,你要哭便哭吧,等哭完了再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折子只说要采买些兵器,你买就是了,若真是有什么难处,还像我之前说的,咱们回乡去。我家中虽然无人,却也不是什么忙都帮不上,至少回去还能保住命,有口饭吃是不是?” 他们二人算是青梅竹马,不过家境皆是寒微。 如今李夫人的娘家尚且在几个城池之外的村子里做着农活,也就是李侍郎家中给他买了个小官,自己又肯做,好几年才出了个结果,被刘尚书调进了户部,这才有机会带着妻儿进京城来住。 可这京官难做,他很久才平复了情绪,接上之前的话。 “这朝中不是说马上要打起来了吗?户部管钱粮,自然是少不得有些差事。不过尚书将采买武器一事交给我了,可这钱款却迟迟批不下来,眼看开战在即,我这再没有动静,若是皇上问起来我该如何交代?” 李夫人听了淡淡“哦”了一声,把食盒收好,放在脚边准备出去时带走。 她看着李侍郎微微摇头,“你糊涂了,这也不算个事儿,就是钱款批不下来,你便去花钱的地方要就是了。若是你要不来,自然有别人替你要。这么大的事,难不成就交给你一个人去顶着?” “你们那尚书还在,若是你做不好,他也得遭连累,难道他就不怕吗?” 李侍郎愣了一下,对呀,这话说的没错,难不成这举国的战事就让自己一个人担着?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这钱款也并不是说要就能要来的,他们户部是管钱粮的不假,可自己连日来去看那账上都是老大一个鸭蛋,这哪里取得出银子来?他已经忧心忡忡好几日。 第984章 若是钱拿不到手是尚书的缘故,他还敢跟尚书提上一提,可如今整个户部似乎只有自己发现了这空空如也的账目,他又哪敢跟尚书说些什么? 这些不跟李夫人说完全是怕她多操心,今日把她给引来已经是不该,等回头还得整治整治府中。 看到自家夫君已经有些想明白了,但脸上苦恼仍然蔓延,李夫人便晓得接下来的事情他自己就能办好,便展露了笑颜玩笑道,“怎么不说话了?我这法子虽算不上有用,但也不必你一人坐在这里,苦思良久无果。” “不如你明日上朝便找上你们那位尚书大人,跟他好好说上一说,没银子是打不了仗的,这道理连我都明白,你们定然更加明白。” 话虽如此,李侍郎却有些难言之隐,支支吾吾的不敢立刻回答,李夫人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笑容更加扩大了,“我晓得了,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可是这差事儿办不好,便是面子也没有了,脑袋也没有了。” “你可想想清楚,若是你没了,我便带着孩子改嫁他人,到时你什么都捞不着。” 这虽然是玩笑话,却也让李大人想明白了些许,的确他是有些怕在同僚面前丢了脸,入户部以来,好差事都轮不到自己经手,直到前几日都还在做些琐碎的文书。 如今却贸然接手了这么重要的事,后知后觉想起来也有些不对劲。 他很快有些眉目,脸上也换了神色,“夫人莫开玩笑,我明日便照着夫人说的做,就盼着这银子能到账上,不然我这可真是难做了。” 而户部尚书,也就是刘大人,如今还在酒楼中畅饮享乐,他甚至多次遣人将姜暄和和拓跋翡玉请来,可二人都是没有回应,自然人也不会来。 侍从回报这些拒绝的消息时,刘大人还剩了半碗酒没喝,闻言撇撇嘴说,“这二人不会享受”,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又直呼好酒。 台上唱着戏的人似乎怎么也不会疲倦似的,从午后一直唱到了黄昏,他也看不腻一样,任凭自己醉醺醺的在这流连。 明明前朝还有诸多事务要他决断,可他就是不着急一样。 侍从们跟刘尚书说完就退到外边,主子如何轮不到他们管,只是近来朝中已经多有风言风语,说他们这位户部尚书中饱私囊,流言甚嚣尘上,按这个迹象怕是不日就要参他一本,给他定罪。 但是正主都不着急,他们也慌不到哪去,况且给刘大人跑腿办差事,还有不少的赏银呢,何乐而不为? 等刘大人第四次遣人去请姜暄和时,她总算不情不愿的来了,毕竟请三次可以说是这人无聊的紧,需要人来说说话,可第四次便是真有要紧事的。 姜暄和是这样想的,于是她带着秋叶前来,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侍从,这么大的排场也说明她并不是真来此享乐,而是来办正事的。 况且若是人带的不够多,有什么突发状况她也难以处理,更重要的是,若是这位刘大人真是闲得慌才把自己叫来,她带这些人来也足够痛扁他一顿。 在路上时,姜暄和便跟秋叶说了前几日刘大人的提议,秋叶听了只是摇头,觉得不大靠谱。 “他若是想做这笔珠宝的买卖,直接问你买了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帮你许多?又是提供地方又是提供人的,难不成这位好心至此,愿意将自己的身家借给你用,然后赚的银子还是收到你口袋里?哪来这样的好事。” 第985章 有道理,姜暄和也觉得事出蹊跷,不过刘大人这般好意,自己也从来没当真过就是了。 就连那日拓跋翡玉也说,刘大人变得有些怪了,让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如今看来三人的看法倒是归到一处去了。 更何况这几天他放、浪形骸的名声也传的到处都是,今日正好可以看看这到底卖的什么关子。 等到地方时姜暄和在门口跟拓跋翡玉碰上面了,她们二人相视一笑,都说好巧好巧,不过姜暄和多嘴问了一句,“你是被他三催四请才来的吧?” 拓跋翡玉却摇头,面色严肃起来,“我是奉命来把他押回去的。这几日朝中事情不少,他却在此享乐,浑然不管尚书台的事儿,不成体统。如今皇上要见他,便由我来把人带回去。” 说到拓跋炎,姜暄和的笑意顿时减了大半,不过她跟拓跋翡玉没什么私仇,既然不是拓跋炎亲自出现在面前,她也不好太冷脸。 二人的目的说到此,算是有些不大一样,但姜暄和也想瞧瞧,这刘大人被人抓了现行还要强行带回去,会是怎样的一幅画面,他脸上惯常从容的神色又该如何精彩。 于是二人一同上去包厢找人,很快便在小二的带领下把刘大人抓了个正着,他嘴边还挂着微红的酒液,看着实在是没个正形。 哪怕是真的休沐在家时,官员也不该如此作为。 但刘尚书看见人来了,还毫无所觉,以为她们是来陪自己玩乐的,伸出手来招呼她们坐。 拓跋翡玉是一点都不客气的,她身后还带了人,是宫中才会出现的内侍,穿着墨黑衣裳,乌压压七八个人很快进来,把刘大人给提溜起来,然后抓住他双手,带到拓跋翡玉面前。 “唉,唉,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这酒还没喝完呢,下面戏也还没唱到地方,这么急着走干什么?” 姜暄和瞧他的神色也算是清明,不像是不晓得情况的人。 而且如今来的都是宫里的人,是谁的意思不言自明,怎么到如今还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难不成像他这样精明似狐狸的人也会喝醉吗? 不过拓跋翡玉的动作如此之快,她没有什么机会说话了,而且看到内侍出现时,她也晓得自己说什么都会被传到拓跋炎耳朵里,索性不开口,只当是陪同前来的。 再者她本来也没什么跟刘尚书说的,之前他提议的,姜暄和都没当回事,如今只当看了一场戏吧。 她打算带着秋叶在堂下吃几碗甜水,便打道回府了,也不在管刘大人进宫之后是何等光景。 总归是恶人还需恶人磨,一山还有一山高。 拓跋翡玉带着刘大人下来时,看到姜暄和已经悠哉悠哉地吃起东西来了,本来绷住的严肃神情也有些松动。 她让那侍从带着人先走,自己留下过去跟姜暄和说几句。 “你这也是来的巧了,我估摸着你往后几日都见不到他。皇上这次是真动了怒,恐怕要治他大罪。” 姜暄和点点头,又往嘴里喂了一勺甜汤,“我晓得,还有什么事吗?” 拓跋翡玉收回了本来要说的话,再开口还十分欣慰,”我之前告诉你要小心,如今倒是不必再说了,瞧着你跟他还是说不上话的样子,这样也好,省得我再费口水。他这人行事不定,有时得罪了谁,或许晓得但也不在意。不过他总有他的法子,你离远些便好。” 第986章 姜暄和略一点头就抹了把嘴离开了,本来还说等着刘尚书带来可以行动的消息,如今却自身难保,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吧。 不过姜暄和对那东珠还是很感兴趣的,就算刘大人不中用了,她还得自己想法子,至少要见一见这到底是何等宝贝。 秋叶听她这么感慨,忍不住道,“皇上送来的那几车珠宝中不也有好些硕大的东珠?我瞧着颜色也怪好看的。” 姜暄和摇头,“你不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况且这裘国出产的说不准跟咱们那儿不大一样。” “我听说裘国的珍珠会有些玄妙之处,若是放在枕边夜里能梦到水。” 秋叶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 姜暄和笑,“这可不是我瞎编,是打听出来的,咱们也逛了些珠宝铺子,你没发现他们都不卖珍珠么,就是因为稀少。” 这买卖就是姜暄和盯住了的,物以稀为贵,尤其是人家的传家宝。 于是姜暄和便盘算起要如何接近这位李侍郎了,还得赶在他被定罪之前,若是等尘埃落定了,自己再去找人,不就成了趁火打劫之人,那也太明显了。 秋叶仿佛明白她的想法,接着道,“那咱们就在这几日跟他打好关系,然后是买呢,还是只看看?” 姜暄和停住了脚步,她的眼神望向虚空,秋叶这个问题相当不好回答,如果说想要自然是想的,但那到底是别人的东西,说不准还真是传家宝什么的,轻易不会卖。 “不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宝贝再说。明日、你挑些礼物给我带上,咱们去拜访拜访。” 若说之前对刘大人的做法有所不齿,如今她对自己这种怀柔的法子也没觉得有多光明磊落。 说到底还是打起别人宝贝的主意,第二日仍然不能草率前去拜访,按这里的规矩得先递了拜帖,告知主人家,然后再过一日才能前往。 但在身份一事上,姜暄和却有些犯难,她要如何说才显得自己的拜访是事出有因。 秋叶在她旁边提笔准备写,但姜暄和半天不出声,秋叶便知道她犯难了。 “不如就说是姜夫人的侄女?”秋叶如此提议。 姜暄和很快便应道,“好,有法子总比没法子好,不过这姜夫人或许在京城的名声不那么响亮,就算说出来人家也不知道是谁。既然姜夫人跟这刘大人有些关系,我不如说是刘大人的远亲?” “不过如果是远亲,又有什么名目去拜访?” 一环环考虑下来,急得姜暄和有些抓耳挠腮,还是秋叶不在局中看得明白,她很快想到,“就说你是替刘大人前去看望的,带了礼物就成。“ 姜暄和飞快应声,“好,就这么写,你先慢慢写着,我去库房找些礼物带着。” 次日,等她们到了李侍郎府中,见来迎接的不只有管家,还有一位女子,姜暄和赶紧迎上去,看到她圆滚滚的肚子,道了声恭喜,就明白了这是李夫人。 “夫人好福气,恰巧我今日带了安胎的好东西。秋叶打开给夫人看看,瞧瞧用不用得上。” 精美的楠木匣子中躺着一块暖玉,雕成了莲花形状,边角却已经打磨的十分柔润,不会伤及人的肌肤。 且这花朵雕刻的栩栩如生,实在是好看,尤其让李夫人这样初当了母亲的人看着十分欢喜,甚至忍不住伸手,想要立刻戴上。 第987章 姜暄和也察觉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放下心来,自己这礼物总算是选对了,既然她喜欢,姜暄和干脆亲手拿起来想为她戴上。 “瞧,果然是好看,就知道夫人是有福之人,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东西在夫人身上也显得流光溢彩的。看来我还是没选错。” 秋叶看她演得入神,心想她自然不会选错,她库里什么样的宝贝都有,想要找出一个来配达官贵人的亲眷,那都有好几日可以挑的,别说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暖玉。 至于雕刻,她自然是借了刘大人东风,他珍宝坊中的工匠都是一等一的好功夫,一夜之间做出一块形状得宜的玉佩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因为李夫人十分喜欢这玉佩,对姜暄和也多了几分亲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身旁侍女已经去备下饭菜茶水了。 二人寒暄半晌,姜暄和也是找了个机会问起李大人目前如何? 说到这个,李夫人的话匣子便被打开了,她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姜暄和露出了些苦恼的神色,“我家大人近来可不算太好,他似乎是接了朝中一项要紧的事儿却取不出银子来,近来吃不好也睡不香的。” “我便跟他说朝中怎会没有影子,你管你上头的人拿就是了,自然便是尚书大人,户部肯定是有银子的,但他听不进去我的话,也不晓得是这个道理。我呢又是妇道人家,不晓得他朝中那些事究竟是如何便,只能看着他这么自苦。” 姜暄和听了有些咋舌,她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来了,若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时,李大人已经开始苦恼,等到几日后刘大人被放出来了,事发东窗,才真是有他苦的。 不过听李夫人说是银子的事儿,她忍不住想到,这几日来刘大人在酒馆挥金如土,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这人花的是国库的钱?应当不会如此吧? 早些他还说要给这李大人下个套,如今怎么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不过在李夫人面前,姜暄和很快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诉苦道,“夫人说的真是同我现下处境如出一辙,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家刘尚书如今也是进退两难,你可知他昨日才被皇上紧急召入宫,如今都没回府。” “哎,我支着这个借口来看望你也是为了想想法子,想问问李大人是否有什么消息。” 她这话一说,李夫人就愣住了,眼中顿时迸发出惊恐来。 若是尚书大人都难以自保,那她家夫君又该如何? 二人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还是姜暄和先打破这尴尬的寂静,拍拍她的手道,“你也不必心急,我今日前来便是想跟夫人一同合计个办法出来,让大家都安然无恙。” “是,是,得想个办法出来,只是我这……你也看见了,我出不去,也不晓得该找谁。”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让姜暄和生出几丝怜悯来,若是没有李夫人如此情态,她尚且能昧着良心配合刘大人给李大人做局,可如今人都见到了,还跟她相谈甚欢,虽然是时日短浅的情分,但也不能不顾。 姜暄和这时候已经不大记得自己的来意了,只想着让她不那么忧心,至于刘尚书,她安慰自己,本来这人的路数也不正,诬告算什么本事,若是真想要人家的东西,出价买便是了。 第988章 不过姜暄和事到如今,对那东珠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反而更想弄明白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其是李大人为何会在户部却拿不出银子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就算是做局,也不至于将家国大事也算计进去。 如此用心,她总觉得背后还有些别的自己不晓得的事情。 “咱们先别急,先吃点免得饿得心慌,再拿些冰块来,镇在房内,免得热坏了你。” 姜暄和又抚了抚李夫人的背安慰她,府中侍女也听她的话去取冰块。 李夫人仍然忧心,却因为有了个伴不那么六神无主了。 等二人吃完又喝过一盏茶后,李夫人才继续道,“如今我相公怕是还在尚书台里办事,不过他跟同僚关系向来不大好,这事怕是只能他一个人扛过去。我就是有心想帮他也是无能为力,如今姜夫人既然来了,咱们也算有个伴,若是此事能尽快解决,咱们也可安心。 “你说的是,可有什么法子吗?说你不好出门,我去便是。” 姜暄和这会倒是真想弄明白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而李夫人也正是这个念头,她最焦躁的便是自己因为有孕而不能出门,若是没有这孩子在,她至少还能外出,为自家相公奔走。 眼下姜暄和肯帮忙那就再好不过,她思索了片刻,有些难为情的看向姜暄和,张口又不大好意思说。 “无妨,你说便是,我能做到就不推辞,这不也是帮我自己的忙吗?我也担心若是李大人一筹莫展,那皇上若是罚下来,尚书台上下都没好果子吃是不是。” 李夫人点头,“正是这个理,那我便直说了,我想……姜夫人,你能否进宫一趟替我看看,尚书台如今是怎样的光景?如果是遇到了什么烦恼之事,咱们再一同合计合计。” “或是……尚书大人在朝中有哪些交好的大臣,也可请他们来帮一帮忙。” 这话说完,姜暄和心头便一沉,敢情她这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位李夫人在朝中难不成就没有什么人可以求助吗?若是真这样,那她进宫去也是徒劳,毕竟她一个外乡人总不可能在裘国的朝堂上有什么熟人。 要说有,那也是坐在最上头那位,此刻他们二人可以说势同水火,就是知道这事儿,急着把人处置掉都说不定,哪里还能请人家帮忙救命呢? 她的确心疼李夫人,但此刻发现二人都没什么法子又无语凝噎,不过面上还是极力保持镇定,劝李夫人,“咱们可要想开些,切莫着急,先保养好身子要紧。” 她目光又投向了李夫人脖子上那块刚才系上去的暖玉,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若是刘尚书也顶不住的事,李侍郎更无法独善其身。 他们一家马上就要有大难了,如今就算是再多暖玉也挽回不了这倾颓的大势。 但姜暄和也不打算提醒,毕竟这次她自己也有参与其中,若是说了一句半句的便是露了馅。 不过她答应了李夫人的请求,“那我午后便入宫一趟,看看能否打听到些什么,你好好歇着,我便不打扰了。” 李夫人大喜,道谢几次还是艰难的挺着肚子坚持把姜暄和送到了门口,显然是对她寄予厚望。 姜暄和是一走就不再回头,等到走远后,赶紧跟秋叶打着商量,“你说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咱们?要不还是先找拓跋翡玉商量商量?” 第989章 秋叶点头,提醒道,“之前或许只有暗地里的联系,不过今日您自称是刘尚书的亲眷,这怕是真得护着他了。” 姜暄和顿时脸色一白,没想到自己下错了一步棋,感觉五雷轰顶,仿佛自己也要遭大难了。 这怎么就自己给自己下了套了? 还不知道这刘尚书到底犯了什么事,若真是挪用国库银子这样大的罪过,她还是收拾收拾细软赶紧回大周吧。 她们从李府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径直去了公主府。 毕竟此刻不只是刘尚书的人命关天,还有自己可能被牵连,这事的严重性不言而喻。 只是她在空空如也的门口等了半晌,里头都是十分安静,已经去敲了三四遍门,仍然没有什么回应,让人不禁疑问这里头是否从来就没有人住过。 但姜暄和晓得不是这样的,之前她和拓跋翡玉在酒楼喝的尤其晚了,便是她带着自己去公主府住的,如今却一夜之间人去楼空了,这怎么可能。 且她晓得拓跋翡玉是不喜欢住在宫中的,她对那位也说不上有多喜欢,早早的出宫开了府住着。 如今这实在是诡异,连带着之前……对了,拓跋翡玉不是把刘尚书给押进宫中了吗?那她此刻难不成也跟刘尚书关在一起了? 还真是非进宫不可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公主府的门口,叹了口气,跟秋叶摆手,“咱们还是回去吧,看来这宫内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还是得去一次。” 按理说就算刘尚书一人遭遇不幸,可能连累到自己,她可以深居简出,或是到别的地方避避风头,等到尘埃落定或是事情被拓跋翡玉查明白,她仍然可以在裘国自由活动。 但是如今拓跋翡玉都下落不明,这事儿便不是一般的严重,两个跟自己有关系的人都在拓跋炎那里失去了行踪,很难不觉得是针对自己。 而这是明谋,是即便知道也无法避开的,她可以不管刘尚书,但不能不管拓跋翡玉。 哪怕晓得拓跋翡玉是皇家血脉,轻易不会有人对她动手,姜暄和还是担心她的安危。 于是她回府就立刻往宫里递了帖子,想要求见。 该做的事都做了,姜暄和仍然是恨的牙痒痒,想必此刻拓跋炎知道自己这么自投罗网,肯定高兴的不行,无奈,她这回也算是无计可施了。 “准备准备,明日便进宫吧。” 日耀城,披着斗篷的人径直走入营地,引来众多注目,但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内侍却让人不敢靠近。 二人径直走到了主帅营帐内,掀开帘子进去,动作流畅,似乎是急迫,然后里面便灯火通明到了深夜。 也因为这灯火,各营都不敢轻易休息,唯恐有什么命令突然传出来。 消息也很快被耳聪目明的暗探截获,传到了阳春关内。 冯溪薛正在试她的铠甲,闻言顿时一哆嗦,眼中一亮,“好啊,他们终于要开打了是不是?咱们也快些把东西都抬上城楼,再派几个眼神好的去瞧瞧,他们有没有带云梯来。” 身边副将领命离开,然后她又转向姜新楣,“百姓们都撤走了吗?粮食若是不够就向京城再要一些,现下送信过去人还来得及。” “你思虑周全,都安排好了,不过他们之中倒是有不少想跟你上阵杀敌的,我都没许。” 第990章 冯溪薛闻言也笑,“这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儿,干嘛抢着要去?” 姜新楣轻轻哼了声,“你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差事。” “那怎么一样?我家风如此,很小便练过,那时候就想着要上阵杀敌了。如今真有这个机会,还能为国为民做一些事情,两全其美的事。” 他们二人相知相守也这么些时日了,自然明白彼此心中所求,姜新楣只是调侃她,想让她不那么紧张。 等到外头哨声吹响,他便帮冯溪薛将铠甲穿好,又检查了各处连接,确认都是紧密无误的,才给她佩剑。 临行前又嘱咐了句“一路当心”,二人便再在此分道扬镳。 冯溪薛往前要去抵御正面的攻势,而姜新楣往后,他得去看着百姓,保证他们安稳待在后方,不受伤也不产生动乱。 不过等到冯溪薛往城墙上一站,她却想到还有事情没有嘱咐,身边副将看她要开口,赶紧凑近了。 “你派个人回去问,那边棉衣够不够?若是要打到冬日里,肯定不能指望从裘国买。” 这话让他们周围的人都有些不安,心里沉甸甸的,若只是抵挡几日便罢了,谁知还会打到冬日。 如今才只是初秋,若真是要打上三四个月,怕是只凭他们这点人和武器,不是裘国对手。 冯溪薛说这话便很快想到了士气也会因此受影响,她故作轻松的补了一句,“咱们肯定是要速战速决的,不过也要防范于未然,去吧。” 这话刚落对面的狼烟已经熊熊燃起,此刻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去,众人看得分外清楚,紧接着耳边便响起低低的震动和尚且遥远的凶猛喊杀声。 众人不约而同往前覆在城墙上,看到远处已经有大批军队在飞速前进,冯溪薛赶紧下令关城门。 重达千斤的铁制城门被铁链缓缓收紧放下,为了迎战,这阳春关的城门四日之前便不再全开了,来往的人和物都被截断,如今到了它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刻了。 冯溪薛握紧身侧的配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前方,分辨对方的阵型兵种,还有领兵的将领是谁。 按理说阳春关应当有许多这方面的情报,不过文书上并没有记载多少。 她问过姜新楣,姜新楣也只是说了几个不大熟悉的名字,说是从前县志上记载着的,如今人倒是还在,不过不再驻守在这北方边境。 如此一来,阳春关的确调不出什么名将来迎敌,不过眼下只是第一次迎敌,也用不着那等好手,冯溪薛甚至觉得这一战给自己拿来练手就十分合适。 她和她身旁的副将都整装待发,跃跃欲试,且对城楼下的攻势时刻关注,只有等到城门守不住了,对方的气势和力气也消耗了一部分,他们才要下去领兵作战,目前还得等。 好在援军已经在路上,只是因为路途遥远,再加上久无战事,京城的驻军都不大适应长途跋涉,因而出现了不少小麻烦,不得不让整个队伍放慢行进的速度。 但在慕容峥的指挥下,也在有条不紊的解决中,遇到最多的便是有人不习惯长途跋涉,累得脱了水,他在报上一例时便让医师开了药,且是让每个营中最体弱的士兵服下。 这么两三日之后,便少有脱水的情况发生,他们也能行进得更快一些,只是到阳春关总还要个七八日才行。 第991章 这几日慕容峥总靠在马边望着阳春关的方向,他偶尔能恍惚中看见狼烟飘散在空中,再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从此在心里烙下了一个不安的阴影。 前面还没有消息传来,不清楚是否已经开打,阳春关目前只有冯溪薛可堪大任,可若是真让她出战,自己之前对冯将军的承诺又不作数了。 还是得尽快赶去。 他刚回头就看到冯将军往这边来了,“陛下,可是在为前线忧心?” 慕容峥心头震动,马上站直了,神色也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难不成已经有消息了?” 冯将军点头道,“裘国那边已经动手了,小女正在领兵抵挡,好在阳春关城墙是加固过的,想来不成问题,百姓也已经提前移至后方。” “物资呢,可足够吗?咱们这也带了不少,若是快些赶去应当是不缺的。” 冯将军欲言又止,慕容峥看他这个样子,突然福至心灵,抢先说道,“将军可是担心冯小姐?” 这话说完,冯将军便重重松了一口气,“是,老臣晓得这话不该说,也实在不敢说,如今多有人在途中得病,不是实在不敢再加快速度。但阳春关若是咱们去的晚了,恐怕小女不能很好应对,若是守不住这阳春关便是大过了。” “老将军严重了,冯小姐为国出战乃大功一件,何来的过错?且如今进攻的是裘国,自然是他们有错在先。老将军切莫慌张,这事咱们晚些再召集几个副将商量商量再做决断,实不相瞒,朕也想加快行军。” 冯将军本来绷起来的肩膀此刻也因为这话放松了一些,“是,末将这就去。” 阳春关附近几个城并非没有驻兵,且各城主都跃跃欲试,只是因为离得近的城池没有人动作,阳春关的城主又向来和他们不是一派,便无人敢支援,都在暗中观望。 冯溪薛也不是没考虑过向他们求援,不过一来自己的号召力不够,二来裘国那边随时可能来袭,若是求援,不知何时才赶得及,还不如他们自己招兵买马准备粮草应战。 她也怀疑那些城池并不知道京城已经派了援军过来,不然就冲着皇上在,他们也不敢袖手旁观。 日耀城城墙上,守卫看着开拔走远的军队,满面愁容,开战本不是他们希望的,劳民伤财不说,还得他们提供大量军需的物资,甚至还要出人。 奈何拓跋炎已经发下话了,甚至是密旨,显然要避开朝中也不让阳春关那边有所准备,更重要的是,若是他们不遵命便要斩立决。 日耀城无能为力,如今也只能看着,这个不知是何目的的军队启程。 而冯溪薛眼看着下头的裘国军队已经用上了巨大的攻城锤,想要撞开城墙,顿时觉得好笑。 这城墙是精铁铸造,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给他们撞开,少说要换四五波人。 小半个时辰过去,她又起身去看,让人去问了下头情况如何,副将回报,“他们已露疲态,城墙再坚持下去恐怕战后又要重新修,是时候了。” 她直起身伸展胳臂腿脚,整个人都跃跃欲试,“既然时机已到,那咱们就去会会这些宵小之徒。” 她早就站不住了,很快抽出剑,等到下去站在城门口时,更是大喝一声道,“众将士!随我出城应战!” 应者如云,让冯溪薛心里最后一丝忐忑也消散了。 第992章 不管敌军是用云梯往上攻,还是用攻城锤将城门打开,都是会让人心惶惶的。 若是云梯直接在上头应对即可,开水甚至金汁都可行,但若是攻城锤,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的人都要提心吊胆,等那个结果。 而结果往往是城门被破,无数敌军从外头涌入,接着便是整个城池被战火焚烧,洗劫一空。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与其等到那时候再着急忙慌的去补救,不如一开始便以战止战,用手中刀枪剑戟把敌军阻隔在城门处。 冯溪薛身着轻便的铠甲,骑马走在最前,她身后是气势凌人的士兵,身旁两个副将本不是她的人,但这些时日他们一同训练,也有了一些默契,如今堪堪能打些配合。 冯溪薛也是看他们有些主事之才,可以领兵,才做了提拔。 如今城门要打开也很简单,她已经提前安排好,让城楼上的士兵将铁链往下放,让城门自然而然松开,再加上有城外敌军的冲撞,很快,冯溪薛所带领的军队就直面了来犯的裘国军队。 对方早就没了势如破竹的攻势,但他们刚一见城门打开也是急不可待丢下了攻城锤,骑着马或是飞奔着往城里来,口中高声喊杀,看那气势的确是真上过战场的士兵。 而在场唯一没有上过战场的恐怕就是冯溪薛了,但她也不发怵,而是高举手中的剑,也气势磅礴的喊了一声“杀”,随即策马往前冲锋,自己一马当先在前头拼杀。 她的功夫也是不逊色于一些久经沙场的老兵的,毕竟家学渊源在此,不过她到底第一次上战场,如何运用还不太熟练。 招架敌方的攻势往往要费许多不必要的花架子,这样的动作多了,难免让她速度有所迟滞,乃至于同行的副官能杀三人时,她只能解决掉一人。 好在这样打多了,她也明白应该怎么做才最简便最省力,很快便调转了马头往战场的边缘靠,一路奔到城池外面,然后再从外往里冲杀,将敌人成团块状的阵型给冲开来。 马毕竟是高头大马,一般步兵还是不大敢靠近这样身形魁梧的马匹,免得被它的蹄子踩成肉酱。 这样就给冯溪薛提供了一些方便,她能凭着这匹马长驱直入,一直在敌方士兵占多数的地盘里杀了几个来回,好歹瓦解了一些往城里去的攻势。 但很快她便发觉自己这边也显露出疲态,其一是因为人手不够,其二是因为他们的武器并不是最好的那种,而是用有些发脆的铁锻造的,若是用力过猛或是过热过冷都容易突然断裂。 如今便是前一种情况,不管是自己动手太重还是去国人下手太重都会让有些铁剑突然崩裂,如此便没办法继续打下去,断了剑的那一方往往会落于下风,甚至就此丧命。 她看着心惊胆战,虽不是自己负责的这部分,但她身为将领,如此大的谬误怎么直到战场上才发现? 这还不算,还有个更棘手的,那就是裘国那边似乎有个实力不俗的将领,跟她一样,甚至比她更为迅猛,很快便损了她这边不少人,次次都是一枪毙命。 有几次进攻时甚至还跟冯溪薛擦肩而过,留给她一个挑衅又得意的眼神,却不动手。 第993章 她遇到这种人反而更加不服气,又大喊了一声,提起手中剑往他那边杀了过去。 她这样追了几个来回,路上去了不少裘国士兵的性命,也跟那人过了几招,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这人总是处在周围人最集中的包围中下,似乎是刻意在保护,可若是为将为帅,在战场中应当是一马当先的,万万没有被人保护着的道理。 这人看着是对方少数能骑在马上打斗的,算安全许多,如果说是领军的将领似乎也不错,可他行迹如此,令人诟病,仿佛总是躲在人墙之后,反倒让冯溪薛有些分不清了。 但她的性子便是不管想不想的清楚,都会立刻去做的,抓不到这人不要紧,只要晓得他身边是人最多的地方就好,不愁自己的剑无人伺候。 于是她一招手,其她几个同样骑马的副将也晓得她的意思了,齐齐招架住身边的攻势,然后飞快一错身往冯溪薛这边去。 几人会合后,也看见了对方这不同寻常的情况,显然都明白冯溪薛的想法。 若是几只高头大马急急冲过去,他就是再迅速也来不及躲避,而且在城门口打斗的确有诸多不便,这其一便是狭窄,若是他要退也只能往外退,这就达到了己方这边的目的,成功退敌。 若是往旁边退,却没有太多空余,至于说迎难而上,跟他们打起来,骑着马的骑兵战斗力往往是最高的,他们没理由担心落败,如果对方真有这样的勇气,倒也可以会一会。 冯溪薛很快和几个副将交换眼神,四散开来,同时清理周身的敌军,很快把这人包围在中间,奈何他身边还有不少士兵。 这些士兵不作战,似乎就是专门保护他,真是让人看了称奇,又气得紧,谁家打仗这样打的?这不是家家酒么? 冯溪薛很快失去耐心,等人被她杀下马什么都好问了,于是她抬起剑,腿夹马腹往前冲,一路撞到不少士兵,其他副将皆是如此,很快把人逼到了墙边,是退无可退了。 眼看已经将这怪异的敌军将领逼到墙角,逼到绝境,但对方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慌张的神色,反而有些许得意,这让冯溪薛心里生出一些不好的预感,难不成他还留着什么后手? 可从城门口进攻而来的军队,自己是一个也没放过,全都以攻势抵挡在了自己面前,他此刻得意,到底是得意些什么呢? 但冯溪薛此刻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她正极速冲向对方面门,手中的剑也即将穿过人群给他的要害处贯穿。 但就在她要出手的一刻,背后突然炸开了烟火,她猛地一僵,动作都迟滞了片刻。 这是她跟姜新楣约定好的暗号,若是此刻出现便是他算计好了的,竟然用了不知什么手段,让后边百姓有难。 那这边的确不能再打下去了,保住阳春关主要是保住百姓,但冯溪手中凌厉的一剑仍然刺了过去,势不可当地把那将领的肩膀刺了个对穿。 这好歹能让他一段时日都抬不起剑来,冯溪薛慌张之余也用眼神狠狠刺了过去,然后很快将自己的佩剑拔、出、来,收在腰间。 她动作迅速,除了一个血窟窿,一点旁的都没留给那人,便策马往城内奔去了。 第994章 被重伤的将领嘴上的笑意仍然渐渐扩大,遮也遮不住,他身边倒是有不少紧张他受伤的副将,不过看他这样子都忍不住说“疯了”。 其中一个实在忍不住,一边帮他用娴熟的手法止血,一边忍不住责,“我早就说了,这法子实在阴损,若是她再杀个回马枪,恐怕我等皆保不住你性命。” “你也看见了,她可是冯家的后辈,你明明晓得她实力不容小觑,却还是要如此莽撞,真不知你在想什么。难不成算计了她一回就算胜了吗?你看看这眼下咱们已经折了多少人了?” 他实在有些恨铁不成钢,知道这位身份不得了,但要说不能得罪也不至于,只是皇上派他来打前锋。 就算是因为皇上的安排,他们不好太过苛责,但这士兵的损失可是实打实的,他怎么也交代不过去。 想到这,众将领更是心有不满,伤亡的都是他们手底下同吃同住的亲兵,这人无所谓,他们却不能付之一笑。 不过受了伤的那位也不大在意周围人的态度,他只是得意望向冯溪薛焦急策马的背影,放开了粗豪的嗓门道,“早知道她是谁,如今不还是中了我的计策,阴损有什么要紧的?有用就行。”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如今她底下的百姓已经被我们拿捏了,想要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再派些人来,反正城门已开,她一时半会顾不上前面,咱们坐等军功就是了。“ 身后仍然在打斗,兵戈撞击声不绝于耳,不过裘国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会儿冯溪薛也想明白了,他们就是为了拖着自己的。 于是她手中捏紧了缰绳,不住的喊着“驾”,希望能再快一些。 但她也不算太担心,因为出战之前便已安排了人去姜新楣那边守着他们,只是人数不算太多,若有突袭,多少也能招架些,但望不要出现太多伤亡。 等她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阳春关的最西南面,那里有一处粮仓,连带着地下的地窖能安置许多人,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处而已。 冯溪薛刻意选了人最多的抢先来看,发现门口已经是凌乱的脚步,按理说这几日不应该有人出来才对。 那就是有人从外边想进去了,她下马,低头仔细查看,脚步果然是从外往里的。 她又从身侧抽出了剑,剑锋上的血迹还未干涸,被她动作猛然一甩便滴在了沙地上。 门被身边副将抢先推开,然后他们一左一右,先行一步往前为冯溪薛探好路。 里头是成堆的粮食,好在还没有被人动过,若是受潮或是真给人一把火烧了,那就算是保下人来也得想办法弄来粮食,毕竟这么多人一日三顿的总不能喝西北风。 副将回头对他她摇头,“此处似乎无人,咱们要不再往里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的确是怕被里头的人听见,打草惊蛇。 这粮仓建的方正开阔,一眼便能看完全部,反倒是这地底下还不晓得有没有人。 他们进来时脚步便放轻了,如今更是慢慢的往那入口挪。 冯溪薛也担心下面已经被人要挟了,想着从长计议慢慢来,或许还有谈判的余地,但她同时又心系城门口的战斗,若是对方还有援军可怎么办?自己得尽快回去稳住军心,定住阵型,直到把裘国人都赶出去才算完。 第995章 那在这里便不能费太多时间,她轻轻推开副将,对他摇头,然后很快蹲下,将地窖的盖板掀开,露出冗长漆黑的石梯。 她将剑举在身前,以一个防备的姿态飞速前进,因为地窖实在深,这楼梯也是修了挺长,等到她和身后的副将陆陆续续进去后,才闻到了让人不安的血腥味。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这些裘国人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出手,实在让人不耻。 但愤怒归愤怒,冯溪薛还是知道要尽快保全其他人的,他们很快顺着石梯走到了尽头,再一转身,面前便是开阔的,存放菜的地窖。 如今那些菜已经被收到别的地方存放着,这里本来应该安置了不少百姓,但如今只剩下姜新楣和数十个人,且都被布条捂住了嘴,不能动弹,也不能发声。 在他们身后是穿着裘国甲胄的士兵,但一个个都是神情阴森,手上拿着短刀抵在几个人质脖子上,是不言自明的威胁,也显然在等他们。 “其他人去哪了,你们,先别动手,想要什么,他们能给我自然也能给。” 其实冯溪薛有心谈判,想把自己手中的剑先给放下,稳定对方的心态,既然他们还做着这样子等到自己到来,肯定是有事情想要做交易。 但她刚一松手又捏紧了剑柄,心想着这也算是个筹码,谈判嘛,不就是看谁的态度更强硬。 如今是有人命在他们手上捏着,自己不得不服软,但也得到他们正式出言威胁之后再做退让。 那几个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一人要挟着一位老者往前走了几步,对冯溪薛怪笑着说,“冯家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便忘了故人,今日我们几个前来并不是为了跟你做什么交易,而是要杀杀你的锐气,让你晓得冯家也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神人。” 说完他手中短刀轻轻一过,便让那老者脖子血流如注,下一瞬人就倒在了地上。 突然就有一个人丧命于此,顿时惹的其他人质也忧心忡忡,甚至不少人都直接失、禁,那场面实在有些难看,也难以控制。 冯溪薛更是快要坚持不住,想出手,可对方都这么说了,这人命便算在自己头上,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应对之策来。 再加上满心的愤怒愧疚恐慌纠缠在一起,让她有些迈不动脚步,也无力挥动手中的剑。 身旁的副将将手恰到好处的按在她肩膀上,给了她些许信心,也提醒了冯溪薛不宜再做纠缠,哪怕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也实在看着像缓兵之计。 若是城门口那战况不佳,更是不能少了她在场,于是冯溪薛眼睛一闭又一睁,很快紧紧握着剑又冲上去。 那几个拿着刀威胁人质的士兵很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他们虽然奉命来此给冯溪薛一个下马威,却也没想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 其中一人禁不住这刺激,很快便出言威胁,“你没看到我们手中还有人吗?这么冲过来,难不成就不怕我们动手?” 他话没说完便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右腹部硕大一个缺口,正是冯溪薛拿剑砍出来的,另外一个也很快倒在了副将的刀下。 他们三四人都是齐齐往前冲,虽然顾不得尚且被他们拿捏在手中的百姓,可前头城门口若是失守,便要让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第996章 而剩下的人质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惊胆颤,完全没想到这守城的士兵竟然会不顾他们的性命出手,好在冯溪薛和几位副将出剑足够快,到底没让那几个士兵再伤人,不过他们的话也被在场的人记在了心中。 冯溪薛顾不得其他人会对自己怎么想,她只是马上让人给其余百姓松绑,而后便带着他们回了城门口,仍然骑着马,行色匆匆,连一句话也都多说不了。 城门口倒是已经歇了硝烟,只剩下自己这边的士兵在收拾残局。 一来将城门口清理出来,二来将战友的尸身陆陆续续的给运回去。 裘国人倒是除了地上躺的都不见人了,这好歹让冯溪薛松了口气,不过她巡视了一圈,隐约觉得这进攻只是初步的试探,或许还有驻兵在阳春关附近,就等着看他们如何应对。 好在这次也算是警告,想必他们不会这么快再有动作。 冯溪薛很快下令将城门再度关上,自己又急匆匆爬上城楼往远处看。 身边副将递给她一样东西,说是可以看得更远些。 冯溪薛从前都是常住京城,并没有见过这种边军才会用到的东西,如今照着副将所说的,将一边递在眼睛上,另一边对着想看的地方,忽然变得无比清楚。 甚至远方有些民居的屋顶都晒的是什么都清清楚楚,她一面觉得新鲜,一面又忍不住四处观察,想看清楚裘国的士兵到底驻扎在何处,若是再次进攻,他们也好有个人看着提前给提个醒。 然而很快她的热情便被身旁的提醒给浇灭了,“若是想看他们的驻地,恐怕是瞧不见的,这种东西只能望得见五里左右,再远就瞧不真切了。且他们也晓得我们有这种东西,不会把营地驻扎在毫无遮掩的地方。” 看冯溪薛失望,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以之前的记载来看,多半是在城中西北角。如果是咱们能攻进去可以先去那边。” “这东西叫什么?”冯溪薛拿着那圆筒状的东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又抵在眼睛上往远处望,堪堪能看见一些零散的村落。 副将看她感兴趣便介绍起来,“这东西叫千里镜,不过看不了千里。做起来虽然方便,但目前咱们城中并没有工匠和合适的石材,能用的也就这一个了。” 这样,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了,冯溪薛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让人好好把这东西收起来,必要时拿出来看看也能起到个预警的作用。 她从城楼上下去,很快便往回走。去其他几个不大的藏身之处,好在那里的百姓并没有被人侵扰,甚至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粮食和衣物都足够,各处还安排了一到两个大夫给看顾着,总算是没有大碍。 至于被袭击的那一处,冯溪薛暂且不打算跟其他百姓说,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安稳人心,她照例说了几句城主会说的话便离开了。 晚间她和其他副将清点完城中所耗费的物资,和此战所损失的人手兵器之后,又聚在一起商讨接下来的策略。 所缺一来是人手,二来便是援军。 援军不日就会到,也就这两三日的时候了,不必担心。 至于当下的人手,冯溪薛想了想还是开口,“咱们可以去问问百姓可有愿意参战的,但要紧的还是裘国那边,若是他们不打算动手,咱们自然不用这些作战的准备。” 第997章 有个副将听出冯溪薛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咱们可是要派出使者去讲和?虽然不是咱们有错在先,不过若是能暂时休战,也好撑过这几日,等到援军来了再做其他打算。” 冯溪薛点头,自己正是这个意思,不过谁去是个大问题。 如今裘国这样突然不打招呼就开打,显然是没什么诚信可讲,说不准也不会顾不斩来时这种惯例,若是真派人前去送死,那更是有伤军心。 但这事儿若是不试一试,谁也不晓得会是怎样的结果。 裘国那边营帐里也是灯火聪明,不过他们这边似乎吵得更厉害些,倒不是因为战败了,而是因为此次出战的几位将领意见不和。 意见不合倒还好,但那位被刺伤的总是标新立异,如今他虽然受了伤,但神采奕奕,丝毫没有大伤元气的模样,甚至其他将领争吵时,他还经常插几句话。 不过他的话向来是没人接的,因为在场诸位很少有像他这样热衷于打仗的,尤其对大周还如此憎恨的,更是少有。 眼下争论的正厉害的,是夜间要不要派队伍前去偷袭。 按理说白日里试探过一回就晓得了阳春关如今的战力,再派人去岂不是又增加伤亡? 这白白损耗己方战力的事,自然有人不认同,但也有人说若是能一举冲破阳春关的防线,那他们便可以长驱直入了,凭此机会拿下大半个大周说不定都不是问题。 这话显然就有些夸张了,不少人借此哄笑起来,而受伤那位闻言,却异于常人的鼓掌叫好,大肆称道这论调,“你们不敢领兵前往便我去,哪怕我这胳膊伤了也无妨,便是另一只手拿剑,我也能在阳春关杀个七进七出。到时你们可别羡慕我得了封赏。” 他说完便起身往外走,看来是真要进攻。 其他人虽然不赞同,却也没有出手拦他,只因为此战他们都是不分上下的,虽然七八个将领同时指挥实在有些乱,好在他们的意见分歧也不过是一两种而已,且出战前只会有一种策略。 可是遇到这位突然到来,就全乱了套了,虽然是被临时安排过来的,但也没有人不服,毕竟他声名在外,实在是有些战场上的谋略。 如今他更是要兵行险招,也有不少士兵愿意同他前去,很快他便招募到了一支大约五六百人的小队,趁着夜色骑着快马便逼近了阳春关。 阳春关自然是以最高的警惕在防范着裘国的来犯,城楼上都是灯火通明的,巡逻的人比平时只多不少。 冯溪薛更是同其他副将一个时辰便一换岗,保持最佳的状态。 但她也没忘记时时关注城内的动静,尤其是那几个抓了人还把人弄得不见了的士兵,虽然其中几个已经死于他们的刀下,但肯定还有些在城中逃窜隐匿的。 如今暂时不上战场,便拨了一部分士兵去寻这些人,但阳春关又实在大,从哪一边找起来都要找至少一夜才能巡视完整个城市。 于是这一晚在外头的人便因为阳春关的安危都没能安心入睡,尤其是守军。 与此同时援军也在路上紧赶慢赶的,硬生生缩短了快一半的时长。 那似乎幻觉的烽烟始终萦绕在慕容峥脑海中,直到他夜里惊醒,耳边回响着一声炸开的烟火,显然是信号的意思。 第998章 他更不敢再这样慢悠悠去,只跟冯将军说一声,便带上自己的小队策马往前。 但跑了一段路之后,他心中突然又平静下来,晓得这样心急也无所助益,眼看着身边的马匹和身边的士兵都已经露出疲惫不堪的神色,他不想让裘国人以逸待劳,便下令暂且停下来修正一晚上,等明日天亮再赶路。 裘国皇宫内,拓跋翡玉看着自己身边三个嬷嬷,没个好脸色,“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紧张,要看着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了三个人?” 嬷嬷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回话,毕竟是皇上的吩咐,她们不会动手,却也不会任由拓跋翡玉随意出宫去。 至于进宫来找的,统统也要扣下,这便是她们竟出动了三人的原因,便是要以拓跋翡玉为诱饵,看看能钓到什么人过来。 在拓跋翡玉身边的便是刘尚书,另一个诱饵。 他被拓跋翡玉押进来时还忧心忡忡的,谁知下一刻便看到拓跋翡玉也跟自己一样被擒住。 这可是不同寻常的迹象,难不成是哪要变天了,他竟然还不知。 但拓跋翡玉的性子他是晓得的,绝对会不满自己这样被控制住,不过她两只胳膊都被嬷嬷们抓住,实在是动弹不得。 至于他自己更是不敢随便违逆宫中人的意思,只能等皇上回来再做决断。 但拓跋翡玉显然是没那个耐心等了,她见挣扎无果,重重一甩手,仍然没能甩开那两个嬷嬷。 这已经将最后的耐心消磨殆尽,她干脆伸脚去踢,可不料那两个嬷嬷皆是有些功夫的,任凭她怎么踹都纹丝不动,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 更何况还有后边一个嬷嬷,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她膝窝上,让她不得不跪下,这下是彻底失了劲头和力气了,但拓跋翡玉脸上神色还昭示着不甘。 外头不远处,王妃带着侍从走在宫道上,她这几日一直在打听派出去的刺客到底得手了没有,同时也在关注着姜暄和的一举一动。 不过眼下甚嚣尘上的是边关即将开战的消息,姜暄和如何便打听不到太多。 一来是因为深居简出,二来是因为她身边那个侍女有些功夫,几次传回消息都说近不了他的身,刺杀便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 如今更是好几日都没有消息,让王妃忧心如焚,她实在不想就这样无功而返,而如今人没了消息,她更担心是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怎么是好。 若是捅到了他面前,事情并不如之前那么容易了,想也不用想,便知道皇上会保住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而自己动手又给了皇上惩罚的理由。 要想事情不败露,最要紧的就是把那刺客给找回来,刺杀与否的都不再要紧,她晓得首要是保住自己。 如今自己身为王妃也不能出宫,只好让别人代劳,她便是急着赶往宫门口的,谁知擦肩而过一个陌生的身影让她顿时警惕了起来。 虽然是没见过的人,但那股威胁的感觉,一瞬间便被提到了心口,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去看那急匆匆的背影。 宫中妃子她都晓得背影是什么样,可这位的确是没见过,别说宫中了,就算是外边进来的命妇也没有长这样的,那发髻显然不是裘国人所有。 第999章 她是谁?王妃心跳如擂鼓,顾不得要去宫外接应,很快便带着人走回去。 身边侍女知道她要追去,大着嗓门向前面的姜暄和喊了一声,“王妃在此,还不速速来见?” 王妃看那人脚步飞快,自己已经极力摆动双腿却还是赶不上前头那位,顿时疑心更甚,也有些恼火,什么人敢不给自己的面子? 姜暄和是知道这位位高权重,不过自己今日是要去见更为高权重的拓跋炎,也顾不得他后宫中的女人了。 而且这喊话的态度总觉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可她们二人才第一次见,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莫须有的醋意。 姜暄和才懒得搭理这些,只是跟秋叶一起更快往里走,若是能摆脱自然最好,摆脱不了也有秋叶可以出手,保准能镇住这些身无长物的后宫妃子。 阳春关,冯溪薛刚刚换下班来,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姜新楣,他行色匆匆,手里还拿着本册子,想来是来商量些什么。 她本来要回去休息,见此又迎上去,跟他一起去找那几个副将。 “咱们也别麻烦了,就在这说吧。”冯溪薛先把话头开好,然后姜新楣便借着周围火把的亮光打开手中的册子,是他和其他士兵寻了全城之后所得的数目,包括伤亡和失踪。 “诸位请看,这伤亡倒是不多,如今尸身牌位都已经安置好了。但失踪的百姓数目不可小觑,若是真有人还藏在城中,怕是要掀开了来找。” 顿了下,他有些为难地笑了笑,“我们人手毕竟不足,所到一处总要停留半天,给那些人反应的机会,怕就怕他们继续在城中流窜,若是找到了其他百姓的藏身之处,难免是个祸害。” 众人都晓得姜新楣说的有道理,大多微微点头,又叹气,冯溪薛想要开口应下去帮他再多寻些人手来,却想到什么,有些为难。 她对面的副将都是差不多的神色,对姜新楣无奈一摊手道,不“是我们不想帮忙,而是这会儿应敌的都不够,只能劳烦你们多多费心了。” 姜新楣也没强求,“自然得费心,不过这援军何时来,可有消息?总不能就咱们这点人一直在这里耗着。” “好在是裘国夜间没攻城,不然……” 他没说完,想起这时候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冯溪薛截了他的话头,对众人安抚道,“都别担心,这两日援军就会来,咱们再坚持片刻。早上不已经打赢了一场吗?他们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这话说的众人都爱听,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本来守城就是他们在极力坚持,故而哪怕夜深露重,他们驻守于此也没有任何不满或是畏惧,再加上以多打少是极其考验人的,更何况他们还胜了,这要是传出去多威风,以后论功行赏时也少不了早上那一战。 冷风萧萧,对面裘国的人却没有他们这么一条心。 虽然不过是初尝败绩,但明显大伙都不服气,这原因便是突然被指派来的将领。 要不是他只带了那么一点人,还耗费了大量力气去攻城,他们也不会面对衰弱的阳春关如此力有不殆,甚至输给了小小女子,实在是奇耻大辱。 这心中的恨和怨都被记在他身上了,此刻营地内的喧嚷大部分都是关于他的。 第1000章 听说这人似乎姓于,于是有过去打招呼的,便喊他于副将。 只是这位于副将实在不爱理人,除了白日里跟冯溪薛对战时话多了那么一些,等到回营时几乎是沉默寡言的,直到拓跋炎撩开帘子进帐来,他的目光随众人一到看校门口。 他倒是跟其他人如出一辙站起来行礼,不过拓跋炎坐下第一个便问他,“此战如何?” 这可是不小的礼遇,足见拓跋炎对他的重视,那些心怀嫉妒的人更加窝火,甚至当着拓跋炎的面就重重的哼了一声,明摆着的不给面子。 拓跋炎不置一词,等着他自己去处理,于副将也置若罔闻,只简短回答了拓跋炎的话,“尚可,阳春关兵力不足,但韧劲尤其强,领兵之人我有些熟悉,不算好应付。” “如今他们将近五百人都握在我们手中,算是谈判的筹码。若是想让他们开城,随时可以用这些人当肉盾。” 这话一出四下鸦雀无声,都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做得更不耻,这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对百姓更是能避则避,毕竟他们要的也不是一座空落落的死城。 而如今这人却打破了惯例和底线,要对阳春关的百姓出手,哪怕是敌国的百姓,也让他们觉得心中一寒。 跟这样的人为伍怎么能安心,搞不好夜里他就起来拿把刀捅了谁也说不准。 其他将领你看他的眼神都是冷的,有的人冷漠,有的人厌恶,更多的是看不惯,眼中含着满腔的怒火,恨不得他一说完就上奏要把他拉去治罪。 但无论有多少种声音,最终都还得看拓跋炎如何决断,既然于副将是他带来的,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众将士都期期艾艾的望着上头,希望能给一个说法。 前头话刚说完,后面就有其他将军站出来,对拓跋炎拱手道,“皇上万万不可听信此人谗言。打仗虽不需光明磊落,可也不能如此下作,传出去我们成了什么了,胜之不武比山贼还不如。若是惹的怨声载道,咱们这不算师出有名了。” 但这话又说回来,当初是为了什么而进攻,竟也没有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似乎完全是凭着拓跋炎突如其来的命令便点了兵开打。 于是如今说师出有名便显得有几分可笑,话一出口那将军回想了一番也是脸憋得通红,但也得继续说下去,他还不退走,接着道,“陛下,此人虽用兵奇诡,但实在有伤天和,万万不可按他说的来,咱们有的是本事能光明正大打赢大周,为何要做如此小人行径?” “是啊”,“的确如此”,“就是这个理”,旁边不少将领都发出赞同的声音,他们有一身引以为傲的本事,实在不愿意以阴损的计谋得胜,更何况还是伤害无辜之人,哪怕裘国不以孝治国,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 但上面沉默良久也让他们心里没底,甚至慢慢开始慌乱起来,难不成今日这一唱一和的就是为了给这什么于副将铺路,好让他堂堂正正的立足于武将中间。 就算拓跋炎这么想,他们也做不到真心对待这样的人,共事也怕是勉强。 拓跋炎迟迟开口道,“于副将所言深合我意。若战事僵持不下,便按他说的做,不得有违。” 他说完也不管群情激愤便起身往外走,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还犯不着他亲自督战。 第1001章 京城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等安排好这人之后他就可以回去了,若是他无法立足于此,或是无法服众,那他自然有他的下场。 他拓跋炎不救无用之人,这也是个机会让他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就不能继续待在自己身边。 等拓跋炎离开后,于副将顶着一屋子人不善的目光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他倒是一点都不慌,似乎还很为此得意。 不少人往他那边去放了一通狠话,也没见他生气或是摆出要干架的架势来,这是最让他们不安的。 他们武将有什么便说什么,向来是心胸坦荡不留隔夜仇,可这位明显不一样,怕就怕他伺机算计着什么,能对素不相识的人下死手,难道就不会对同僚这么做吗? 不少人虽然有一身好武艺却也畏惧这样阴狠的人,忍下了心头的不快,离远些再不作声。 一时间营帐内安静下来,本来是要谈后面作战的策略,如今竟然没一人肯开口,到最后还是那位于副将放下手中茶杯站出来,“若是无人敢出战,明日就还我来领兵,各位意下如何。” 无人回应他,但也无人阻止,既然他要打那这差事,便让他领了去,其余将领也没人再愿意同他一起上战场,就怕他什么时候想不过去,反手给自己人一刀。 这可不是他们空想的,而是看这人的面相和所做的事,便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一时间于副将便这样被孤立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明日战事的热情,甚至前一晚便开始点兵。 宫里,姜暄和飞速往前走,但身后脚步声不绝于耳,显然很快被追上了,她跟秋叶都是心神一紧,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真要是被拿住了也不好脱身,更没什么人可以依仗。 如今自己能拿出的底牌无非是拓跋翡玉,但眼下自己就是要去救拓跋翡玉的,实在是自身难保了。 且身后那个不断叫嚣着的侍女耀武扬威的,显然他主子地位不低,这样的便更是不好惹了。 姜暄和干脆对秋叶使眼色,让她先去,若是不跟自己一起,她是可以走得很快的。 王妃越发对这人不满,怎么如今还有人敢违抗自己的命令,更何况是个见都没见过的。 如今她在宫内只对拓跋炎有所畏惧,其他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凡有敢违逆的人,打一顿板子都算是轻了的,前些时日心情不好是直接拔了一个侍从的指甲。 她身边的人也有样学样,将她的狠劲学了十足十,很快侍女便追上姜暄和,死死拧着她手腕,把她整个人往旁边一扯,好让王妃看清楚这到底是谁。 ”你是……” 姜暄和有心想扯出个笑脸来,确实在因为情势急迫而无心于此,她想着要是能尽快去找到拓跋翡玉,也好跟她搞清楚状况。 自己跟秋叶虽然不能从万军从中杀出一个活路来,但对付宫内的一些守卫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他们不敢将事情闹大,闹大了,宗族的人来了不好看,这一点还是姜暄和在大周皇宫里学到的,是慕容云雪用过的招数。 面前的人被身旁的侍女称作王妃,那就应该是拓跋炎的妻,姜暄和粗粗点头当做行礼,又用力挥开那是钳制住自己的手,说了一声“有要事”便转头要离开。 第1002章 这明显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王妃怒气更盛,不必再使眼色,身边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就上去把姜暄和按住,带回到王妃面前。 “你好大的胆子,如此敷衍,就不怕我治你死罪。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答,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贸然进宫来?” 姜暄和面无表情的瞅了她一眼,知道她有手段,但后宫的女子谁没有手段? 就算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自己也有的是法子治她,更何况今天这一局本就是为了自己,她就不信拓跋炎没有在周围布置人手看着这一切,哪怕不为了他那莫名其妙的私心,就算看在慕容峥的份上,他也不会轻易让人对自己动手。 两国正交战起来,他能否打得过还是两说。 “王妃?既然是王妃,为何言行举止直简直像个市井泼妇?我这第一眼看去就不觉得是个王妃。若是你还有些礼数便趁早让人把我放开,免得到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悔莫及。” 那几个婆子眼神一狠就要出手,却被她们主子抬手给压下去了。 王妃对这话有些反应,她饶有兴致的走近,端详着姜暄和那一张脸,似乎也是平平无奇,没看出什么特别的,不晓得为什么能进宫来得到拓跋炎的青睐。 她打量的眼神渐渐带了些别的意味,让姜暄和觉得十分不舒服,但挡住这人也给秋叶一些便利,她想着尽可能拖延久一些,说不定没有自己的掣肘,秋叶还能尽快将拓跋翡玉给带出来。 她皱着眉反而让王妃笑出声来,“怎么,这就觉得不舒服了,刚才我被你如此怠慢可都没作声,看来这礼数你也没有多少。我劝你也别装自己是什么贵客了,既然进了宫便认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问你什么便交代什么,不要耍你那些小心思。” 话是这么说,但姜暄和已经胸有成竹,她没有动手,明显是把自己的话给听进去了,想必也是不想惹麻烦。 不过这轻易被威胁的样子,也让姜暄和晓得她在这宫内并不得宠,至少不是那么名副其实,也许有些权力,但还没有到能对任何人都生杀予夺的地步。 既然她要问,便是给了自己一个拖延时间机会,弯弯绕绕的能拖不少时候呢,且这宫道上来往的人也不少,想必她不敢做的太过分。 王妃挑起她下巴又是轻蔑一笑,“看哪儿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拖时间?那怕是算错了,你要找的人如今被皇上看管了起来,任何人都带不走。” “若是你的人有本事从御林军手里救下人来,那另当别论,若是不能,你和你手下的人便都要葬身于此。” “好了,少耍嘴皮子了。你到底是谁,你跟刘尚书的关系不必当个幌子来骗我,你跟他分毫都不像,你来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秋叶很快找去了守卫最森严的一处宫殿,里头倒是传出些熟悉的呼吸声,她选了个选了巡逻的死角,攀上窗看,里面却只有三人,其余伺候的一概都守在外面。 秋叶打探时,目光似乎被殿内背对着的人注意到了,那人突然站起来,却并不望向她,秋叶后知后觉一缩脖子,将自己的身影从窗外隐去。 片刻后便听到正殿的门徐徐打开,然后有不少人走了出来,为首那位身形魁梧,坐着还不觉得,如今脚下生风气势凌人,实在不可小觑,更何况他身后还带了乌压压一大片人。 第1003章 她忍不住望过去,却正好对上男人的眼神,顿时道不好,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去找姜暄和,身边便一左一右被两个御林军给架住了。 显然这是个圈套,而且一旦中了,连去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秋叶内心极度懊悔,但面色仍然沉稳慎重,不露丝毫破绽,不过她心里已经求了姜暄和千百遍,求她一定要当心,这会儿自己被擒住,她那边也是凶多吉少,希望她别受什么苦。 王妃对面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女子实在是恼火,但她方才的话又实在是入情入理,能随便被拓跋炎注意到的女子本来就不同凡响,这宫中的妃嫔莫不是如此。 要么便是有不俗的家世,要么便是有着不凡的价值。 这样说起来,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眼前这女子也是,让她看了又想起那些旧日宿敌来。 王妃手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破自己的掌心,尤其是姜暄和还拿那样一副沉稳的面容应对,仿佛在讽刺她的气急败坏。 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一开始的问题,姜暄和仍然不答,她终于忍不下去,对那婆子点头。 紧接着便有一巴掌飞速往姜暄和脸上打来,让她来不及闪躲,也忍不住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说些什么糊弄她,不至于如此迅速就激怒了人,但她实在是不欲理会这等被醋劲控制了心神的。 但眼下也只好咬着牙先受着这一巴掌,等回去慢慢疗伤,反正好不好看的也顾不上那么多。 不过她余光里又看到有个黑影飞速接近,就晓得今日终究还是自己运气更好些。 于是紧张的神色顿时又换上了之前的从容不迫,甚至一歪头躲开了那凌厉的一巴掌,让王妃看了,更是额头上青筋攒动,牙齿咬得更紧,恨不得嚼碎了她似的。 一招不成她忍不住大声喊道。“反了!打!给我狠狠的打,非打到她服气不可。” 姜暄和余光瞄了下,估摸着差不多了,这一巴掌怕是自己无福消受。 果然,那婆子还没抬起手就被侍卫拖开,而后拓跋炎过来,带着不带温度的笑意看着二人。 “王妃这是要对谁动手,可问过朕了吗?他说不上姗姗来迟,却也是将将好的时机,可惜姜暄和并不领情。 姜暄和被放开了手之后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如释重负的神色,而是面色如常,揉了揉自己已经皱巴巴的衣袖。 然后她越过拓跋炎的肩膀往后面看去,又语气轻松对他道,“公主请我进宫来,还请带路。” 拓跋炎却学她方才的样子,一言不发,只冷笑一声,这还在自己面前演上了,他挥手让人把姜暄和带走。 这回并没有之前那么多拖延的余地,她是直接被侍卫架住,带在拓跋炎身后,跟他一起回了秋叶方才被擒的殿宇。 刚一进去就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秋叶,还有坐在棋桌一侧的拓跋翡玉,再远些便是半倒在本属于拓跋炎的桌案后的刘尚书。 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样贵重的礼遇,姜暄和看得有些诧异,坐龙椅这可比他爹都厉害了。 不过从他的姿势来看,似乎是不大好,打眼一看就觉得怪异,或许是被喂了蛊之类的东西。 姜暄和紧接着心一沉,这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刘尚书也是这圈套的一环。 第1004章 那岂不是从自己刚进裘国开始,拓跋炎就开始策划这一盘棋了? 说到棋,面前也的确有一盘棋,把姜暄和带到之后,拓跋炎也没放松对她的看管,但自己却径直去了拓跋翡玉对面,仍旧跟她下棋。 两人缓慢的一来一回,却不发一言,似乎是要磨一磨姜暄和的耐心。 姜暄和见到拓跋翡玉了也稍微安下心来,尽管他们几人现在都被拓跋炎能捏在手中不得动弹,但好歹算是团聚了。 这一局下了尤其漫长,直到夜半时分,姜暄和昏昏沉沉中才听到清脆的棋子声,显然是他们下完了,正在收拾棋盘。 不过她仍然没搞清楚拓跋炎到底把自己抓来有什么目的,甚至她眼看着拓跋炎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经过,径直出去了。 而守着拓跋翡玉的两个嬷嬷仍然在她身边,和拓跋炎一样沉默的注视着她,是明晃晃的看管。 至于他自己,拓跋炎更是派了六个侍卫来守着,也不晓得是怕她打得过他们,还是怕她自裁。 然而人总是要睡觉的,拓跋翡玉看了她一眼,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起身往后面寝殿走的时候,姜暄和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拓跋翡玉跟刘尚书如出一辙的虚弱,那状态只能用虚弱来形容了,她的脚步不稳,身形也有些萎顿,看起来不像是有精神的人。 至于她自己,侍卫们押着她去了隔壁的偏殿,不过仍然是守在床前,但好歹允许她把帘子给拉上。 但这样的夜晚怎么能睡得着呢?姜暄和想着熬夜,熬到外面的人困了,但显然不大可能。 从前在大周皇宫那时,那些侍卫们都是整夜的守着,比要批折子的慕容峥还要精神。 想到这她叹口气,索性让自己安心下来,干脆借个地方休息一晚,只当是来做客吧。 至少目前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不过睡到半夜时,姜暄和却突然被人叫醒了,她马上警觉,想伸手挡住可能来的攻势时,却被轻柔的接住了。 是一个她不认得的嬷嬷,不过乍一看却有些眼熟,似乎是在拓跋翡玉身边的。 不过她可不敢认,若是帮拓跋炎看住拓跋翡玉,那便不算是自己的盟友,又怎么可能会帮自己呢? 但事实如此,那嬷嬷甚至带着一双慈爱的眼睛看向她,多的话也不说,只是催促她穿戴,赶紧跟着出去。 姜暄和是满心疑惑,但还是按她所言动作起来。 姜暄和跟着嬷嬷从床榻上下来时,才发现周围的守卫都已经倒了一地,但周围却没有任何血迹或者打斗的痕迹。 “别怕,我点了迷香,他们此刻都睡着,不到明日午时是不会醒的。你随我来,脚步快一些。” 姜暄和略一点头便飞快跟上她们一路小心的避开地上倒着的人,悄摸到了门口,嬷嬷正要推门时,门却从外头打开了。 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背着光往前一步,吓得二人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么想走?看来今日、你是走不了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姜暄和还没看他做什么,身边的嬷嬷就像是被什么猛地一撞,整个人往后踉跄着倒去。 姜暄和惊恐地扑过去想拉住她,却还是来不及,只能脑中一片空白地看着她脑袋不偏不倚磕在香炉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刺得姜暄和心痛。 第1005章 然后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嬷嬷瞪大眼睛倒在一旁,跟那些被迷晕了的守卫们一起。 ”你做什么?他都没有杀你的人,你为何要下死手?” 这个问题拓跋炎不屑于回答,他大步往前,飞速逼近姜暄和,这次直接重重抓住了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面前一带。 烛火因为风从门口钻进来而摇曳不止,像极了她的心跳,也映衬着拓跋炎的脸色十分恐怖。 他倒并不是怒气冲冲,而是用一种姜暄和不大看得懂的神色在瞧着自己,那感觉似乎是蛇,却又比蛇来得更为猛烈,应当是风雨欲来的感觉。 果然拓跋炎很快把她强行带到床榻边上,不由分说一推,姜暄和又倒在床榻上。 好在她第一时间便伸手抱住脑袋,没让自己磕坏了,床铺上也是软和的,如此一来,他便只有手背上的几块骨头撞的有些疼。 不过她慌忙起身不是因为眼前拓跋炎要逼近,他还在远处,此时矮下身子往地上捡了把剑,当着姜暄和面把躺在地上的守卫逐一断了活路。 这手段不可不说残忍,但姜暄和晓得他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看守不利。 难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提心吊胆的,拓跋炎这心性比起慕容云雪来更是狠绝了不止一点,姜暄和也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哪怕现在自己还没有受什么致命伤,但难保他气急败坏了不会一剑送自己归西。 拓跋炎抹了把脸上被溅到的血迹,丢下剑,哐当一声。 他的眼睛倒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姜暄和,似乎想用这些逼迫她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他很快便失望了,姜暄和在不大明朗的光晕里露出既不算同情,也不算悲愤的神色,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她身子也从最开始的窘迫到如今端正坐好,俨然有几分拓跋翡玉的样子。 “不错,有几分胆识,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朕本想邀你来做客,谁知你竟如此不识抬举,那便多留在宫中反省几日吧,正好也有人陪你。” 他说这话时看了一眼后面,那正是拓跋翡玉的方向,他边说边带了几分希冀看向姜暄和,但难得的没有见她开口为拓跋翡玉说什么。 话说完,二人皆陷入沉默,姜暄和不在他面前入睡,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是防备也是拒绝。 而拓跋炎也轻笑一声,走近到她面前两三步,“你来肯定是想把人带回去,这次要用什么做交易?还是说,你以为就带一个有些三脚猫功夫的侍女,就能从我宫中将人带走?” 姜暄和自然没有这样想,不过他既然说可以交易,便是有的商量,那还是可以照例问一句。 “你想要什么?” 谁知拓跋炎却突然打岔,而且更近了她半步道,“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何不问拓跋扈如今在何处,算起来你们也有许久未见了,难不成他那一腔情意在你这真就分文不值,都得不到你念叨他几句。” 总是这样怪没意思的,姜暄和虽然晓得不能惹怒他,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想试探什么,不必如此拐弯抹角,你若是不说,便继续耗在这里。” 拓跋炎察觉到她因自己的靠近而变得更加警惕和紧绷的身体,脾气也大起来。 但眼下他还不想这样让气氛针锋相对,他跟姜暄和本可以心平气和的说些他喜欢的话,正如从前他和她母亲那样。 第1006章 于是他破例没有再逼近,而是顺手从旁拖了个绣墩过来,坐在她对面,是罕有的平易近人的时刻。 “并非试探,要是你对他无意,正好朕也看不惯他许久,干脆杀了,免得继续在眼前惹你我心烦。你意下如何?” 若说之前姜暄和还寄希望于他能单刀直入,开门见山说些大家都爱听的话,但此刻层出不穷的试探让她不再想开口。 既然他喜欢说这些无用的话,那就让他一个人说个够。 而且沉默对于自己来讲也是最好保存体力的法子,既然无法武力突破,便只能以怀柔的策略慢慢来。 姜暄和不吃这一套,拓跋炎也从善如流,“好了,朕不逗你了。现下你想救的人有几个?咱们一个个来谈条件,若是朕觉得可行,便把人交给你带走,并保证以后不再为难他们。这下总可以了吧?” 姜暄和轻蔑一笑,这算什么?哄孩子的玩法?难不成给人下蛊,又把好端端的大臣和公主给不明不白的押到宫里,就是为了成为他口中谈条件的筹码吗? 外头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分,说不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姜暄和甚至忍不住打哈欠,但她好歹是忍住了,没在敌人面前露出疲惫的样子。 拓跋炎不按常理出牌,扰的她思绪总是乱,眼下也只能按照他的路数来走。 且不得不说,他这迂回婉转的,很像是审讯犯人所用的不那么明显的策略,尚且算是高明。 但谈条件也需要自己的首肯,如果一方不开价,这交易永远没法做成。 想明白这一点,姜暄和也不那么沮丧,她有样学样,问起毫不相关的事情。 “交易暂且不提,先前为难我的那个什么王妃,真是你的皇后吗?你应当懂皇后是什么意思。” 出乎意料的,这话竟然让拓跋炎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重了起来,仿佛说到什么他特别得意的事情。 “怎么,你真吃了她的亏?” 真是牙尖嘴利的,姜暄和也反唇相讥,”那倒不至于,不过看到一国之母像个斗鸡似的,对不认得的人咄咄逼人,还是有几分新鲜,毕竟从前没见过这样的。” 这边是在说他没有礼数了,甚至在说整个裘国都是未开化的蛮夷之邦,但拓跋炎仍然不为所动,保持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她。 “后宫中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好勇斗狠的,哪怕你从前也是如此,又有什么说她的资格。更何况她是为朕如此,后宫便能省去不少烦忧。” 姜暄和顿时心里一寒,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发妻也存了利用的心思。 王妃扬起的巴掌和抽得起劲的鞭子,都是在为他这个罪魁祸首在管束其他的后宫妃嫔,哪怕是这样为他一心一意,也换不来他的真心。 这且不说,他还将这些洋洋得意的说给自己听,难不成是想让他觉得慕容峥也如此吗? “这又是什么挑拨离间的法子,还有没有点新鲜的。” 对于对方看出自己意图的速度,拓跋炎还是有几分诧异的,不过他对此也只是付之一笑,一计不成他还有一计,阴谋不行就来阳谋。 “朕可什么都没说,既然你自己想到了,便怪不得旁人。若是你真对他有信心,何须质问?” 眼看着再说下去又要落入他的圈套了,但今夜本不是要分出个是非对出来,姜暄和叹口气,“你想要什么?我最后问一遍。” 第1007章 拓跋炎越发觉得有意思,这话本来是自己问她的,弯弯绕绕了这么久,却被她给问回来了,还真是失察。 “好说。你既然看不惯朕的王妃,朕便废了她,让你来当。以此交换一个人,你可以选,到底是谁?是拓跋翡玉,拓跋扈,还是那个姓李的侍郎?” 姜暄和眼睛顿时现出凌厉的光瞪过去,手也抓紧了身边的被褥,怎么还有李侍郎的事?难不成他现下不在自己府中吗? 拓跋炎看她如此,便晓得自己是技高一招,他大笑着,起身往外走,但姜暄和并没有因此就觉得他是放过了自己。 果然片刻后,他手中便拿着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回来了,看着似乎有些眼熟,姜暄和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是在放折子的桌案上搁着的。 似乎是放在笔架旁边,起初还以为是个小摆件,如今被他拿近了才看清楚,竟然是凤钗。 “这东西在你们女子眼中应当是很喜欢的,不过早些时候朕将他赐给李夫人了,后面这李侍郎自觉不妥,便带着东西进宫来,想要还给朕。” “朕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要收回来的道理,于是朕大怒之下将他关起来了,跟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关在一处。” “如今你可以救下他们任何一个人,由你来选,不过这凤钗便得你戴上。” 此刻李家到底有什么传家宝,或是流光溢彩的东珠都不再要紧了,不管什么宝贝都保不住他们一家人的安危。 而拓跋炎仅仅用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钗,便算计了臣子一家,还以此作为筹码要挟自己。 想到这,姜暄和心里恶心的感觉更甚,像这种不择手段的人,她真是很难应对得宜,但要是不救呢,以他的手段说不准真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这些人和自己也无甚关系,但终究是因为自己才有了这局棋。 拓跋炎也不怕她犹豫,就那么从容的,摇晃着他手里那凤钗,仍旧坐在姜暄和对面,惬意的欣赏她纠结犹豫,又微微痛苦的神色。 无论今日姜暄和做出怎样的选择,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无非是多些新鲜看罢了。 不过他也不是毫无准备,至少不会让姜暄和这么一直犹豫下去,没等她想多久,刺耳的痛呼声隔着几道墙传了过来,是刘大人的声音。 在夜里出现这样的声音,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这其中也包括姜暄和。 她本来好端端的想着事情,权衡着利弊,突然被这么一声给打断了思绪不说,整个人下意识一激灵。 这看在拓跋炎眼中便特别满意,总算有一样能让她有点动静了。 他还补充说,“这人你救不了,他做不到对朕忠心,就要受些苦头。” 这是杀鸡儆猴,姜暄和再也清楚不过了,意思便是若是自己不答应,其他几人的下场恐怕会比他还要惨。 毕竟方才拓跋翡玉也有跟刘大人差不多的反应,也许是下了同一种蛊也说不准。 但她不能一直不在意,就这样听着他痛苦至极的哭喊,毕竟刘尚书这人虽然是不大直爽,也算不上有诚意,但总的来说还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至少比起面前这位来说差之千里。 姜暄和极力忍住心头的颤动不开口,袖手旁观只是心中难受一点,不至于让自己踩上拓跋炎的陷阱,就此落入深渊。 第1008章 但那惨叫声一直回响在耳边,没有停过,让她不断刷新对拓跋炎手段的认知,这就是再安慰说服自己也受不了,她已经紧闭着唇,但唇上细微的颤抖仍然逃不过拓跋炎的眼睛。 他尤其满意今晚所见所闻,但很快脚步声就让他收起了这份满意的笑容,转而往门口看去,只见拓跋翡玉颤颤巍巍的扶着墙进来了,但也没走几步,便体力不支倒在门口。 她的胳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重重敲在门上,那声音果然吸引了姜暄和的目光。 她看到是拓跋翡玉,下意识就要过去,不出所料被面前拓跋炎挡在二人之间。 姜暄和不敢随意有动作,好在拓跋翡玉也不需要她如何动作,此来就是告诉姜暄和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咳咳,边关已经打起来了,昨夜的事。你若是有法子……便赶紧走,不要,不要留在这里,也……不要,管我们……” 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尤其显得不把拓跋炎放在眼里。 果然这话没说完,拓跋炎的脸就已经阴沉下来,看着格外可怖。 姜暄和有心想让拓跋翡玉不要再说,但她根本过不去,也因为无法压抑的害怕难以出言提醒。 比起拓跋翡玉,自己对拓跋炎的恐惧可谓是更上一层,只是面上遮掩的好罢了。 实际上,手无寸铁只能靠嘴皮子应对的局势,没有谁比姜暄和自己更讨厌,也更不安了。 拓跋翡玉说完这话,便很快被外面看管着她的嬷嬷给拖下去。 姜暄和看着顿时汗毛耸立,不是心疼拓跋翡玉,而是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出去,便是靠着一位好心的嬷嬷带着,然后她就命丧拓跋炎手下了,难不成又要看人重蹈覆辙吗? 但好在眼下拓跋炎的怒气并不是对着那嬷嬷,而是对着拓跋翡玉,但他似乎碍于什么又不能对她出手,只是额上青筋直跳,看着实在憋屈。 方才拓跋翡玉的话也给了姜暄和一些启发,既然昨夜便开战了,那慕容峥定然已经在途中,他总是会早早得到消息,而冯溪薛也必然不会让阳春关的百姓有什么大碍。 剩余的便是拓跋炎这边,他似乎是今日一早便飞奔回来。 这么两地奔波,难保不会有所消耗,至少会跟自己一样很快疲倦。 那么这还是有可乘之机的,如拓跋翡玉所言,她定然会找到办法尽快回去,不过也不会不管他们。 拓跋翡玉这话看似是给了姜暄和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但殊不知此刻姜暄和最需要的便是这东西。 若是对外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便只能把心思都投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上,很容易便被拓跋炎的话给操控了心神,纠结于眼下的迷局。 但如今不一样了,外面打起来胜负未知,姜暄和总会存一份希望,不管是希望早日能出去助阵,还是希望慕容峥打赢了来救她都好,至少这样会有力气继续跟拓跋炎周旋。 “在想她的话?她说的不错,的确已经开打,瞧你这神色仿佛是觉得朕一定会败,何以见得?难道没人告诉你阳春关已经是朕囊中之物了。“ “你也别指望着慕容峥会来救你,他自身难保。朕的攻势可不是什么人都接得下的,从前让你们得胜只是侥幸,瞧瞧你们有多少本事罢了。如今要动真章,朕还想着要不要收手以免欺人太甚。” 第1009章 姜暄和这回终于让自己打了个哈欠,等平复了胸中的波动后才道,“既然你已经得胜,为何这么急着要说服我,得胜与否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到底是谁盼着慕容峥来,恐怕是你。” 这话说得拓跋炎脸上得意的笑容终于不见了,他眼看着被坏了事又无法补救回来,心情彻底跌到了谷底。 本来这一局他是胜券在握,能不费吹灰之力拿捏姜暄和,却不想被拓跋翡玉搅局,这丫头反应又快,这下自己是真没什么筹码可以把他拿捏在手心里了。 气急败坏之下,他干脆起身,不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事,而是伸出有力的手把她再次推倒在床上,然后欺身过去,就那样极具压迫性地至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执意要从她眼中找出一丝害怕来,才心满意足。 然而此刻又有煞风景的人不请自来,门被敲响,姜暄和看到拓跋炎的眼神已经透露出杀意,是彻底的不耐烦,然而门口那人却喊“紧急军情”,让拓跋炎又不得不按下这股不耐烦,前去处理。 如此也算是姜暄和逃过一劫,不过他没有忘记这回事,前面人刚走,后面就派了两队御林军来守住她这个宫室,尤其是正殿门口。 姜暄和尚且不知紧急军情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绝对是阳春关那边发力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或是疲于应对。 果然拓跋炎刚才的自信都是强装出来的,他尚且不了解大周如今都有什么应对之策就敢如此大放厥词,可不是要吃亏。 想必边关的战事能拖他个几日,这几日自己也乐得清闲,除开被人看管着的不适,其余的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 在警惕拓跋炎何时会来之外,一切都好,她甚至还能偶尔看见被架住的拓跋翡玉跟自己遥遥相望。 看她的脸色似乎好些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拓跋炎对她疏于控制,只是暂时放松了而已。 不过有事情绊住拓跋炎,便也有事情绊住姜暄和,她好端端的悠闲日子被王妃打破了。 之前她们就有过没有解开的过节,如今看到姜暄和深陷泥潭更是高兴。 这天王妃来了,还专门提了之前姜暄和所说的话,就是存心要刺激他。 “这不是贵客吗?贵客怎么沦落至此,一饮一食都被人看管着,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裘国没有待客之道,把贵客当罪人待。” 姜暄和早先经历了跟拓跋炎的斗智斗勇各种耍嘴皮子,如今已经不再吃这些老招数了,哪怕她说的再难听,比起拓跋炎也是过于稚嫩,像孩子斗嘴,于是她也只是沉默以对,最多不过一笑而过。 但这样的效果显然不是王妃想要的,她激怒人不成,自己却被激怒,转而换下幸灾乐祸的面孔,而是怜悯的看着姜暄和。 “你还真是想得开,都不知道何日是死期,还这样装的若无其事的,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法子没用出来吗?” 若是真有法子,肯定早就金蝉脱壳了,姜暄和晓得她是算准了自己无能为力也束手无策,但自己早不吃这套激将法了,只是闭了眼不再看这送上门来的笑话。 说到怜悯,倒是不用王妃来怜悯,毕竟她本身就足够可怜了。 第1010章 姜暄和还在犹豫要不要跟她透露一二拓跋炎之前的话,下一瞬便被王妃身边的婆子一把揪住了胳膊,从妆台前拉起来,还骂了几句听不懂的。 姜暄和叹口气,本来想拿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挖苦他,但此刻也没了心情,就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呢?难不成激怒了她,让人生气,却又对自己无可奈何,便算是大获全胜了? 实在是无需跟她计较,且王妃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所言。 他们能保持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自己也无须拆穿,个中冷暖或许不必旁人说,王妃自己是最清楚的,不然怎么这么轻易就被那点醋劲淹没了。 既然没什么话可说,姜暄和便送客,秋叶还在旁边的房间里疗伤,她得时不时过去看一眼,没功夫理会闲人。 王妃瞧他一副把这宫中当自己家一样的做派,更是心头火起,她正要开口时,旁边的侍女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臂,劝道,“咱们先不急于一时,如今这女子被皇上护着,怕是不好下手。” ”更何况今日还是您亲自来,若是出了事不明摆着是咱们做的吗?不如先回去想个周全的法子,把您给摘出去。” 这话倒说的有理,王妃虽有不甘心,却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人跟拓跋炎彻底弄僵,于是又放了一通狠话,才施施然转身离开。 色厉内荏的人姜暄和见的多了,王妃只不过是其中一个。 更何况她这几日已经听宫中人说,王妃没了家世倚仗,只有这个徒有虚名的尊位,想来也是不用费心思应付的,说不准等拓跋炎回来,她就安静不敢闹腾了。 阳春关,一大早送信的侍从便行色匆匆来到城主府门口叩门,这个时辰只有打更人醒了,而冯溪薛还在睡梦当中。 她倒是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口的一些动静,这自然得益于她多年习武的耳聪目明,不过睡得太沉,到底没当回事,还以为是梦里谁在讲话。 直到这敲门声将管家惊动了,开了门问清缘由之后,才把冯溪薛叫醒,说是途中援军来了急报。 “急报,快给我看看!是不是他们今日就要到了?咱们要点哪些人去迎接?” 冯溪薛激动又高兴,从管家手中接过那被蜡封起的密信,但还记得这东西不是谁都可以看的,她暂且按捺住要拆开的手,让管家把人带下去好生招待以后,才回到书房,拆开来看。 不过看完她却没了起初的兴奋,脸上喜悦的神色也淡了大半,手上的信纸似乎怎么捏都不顺手。 她翻来覆去的倒腾了一番,把纸弄得有些皱了,又重新看了一遍上头所说,只好起身,先将这密信压在镇纸下头,然后又喊管家把附近的县令和常驻的将领都喊来大厅议事。 这密信可不只是知会一声这么简单,若是没有送错的话,恐怕是要她做一个重大抉择。 大厅很快人满为患,冯溪薛这些时日在阳春关跟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打交道,如今看人来齐了,咳嗽两声,顿时全场安静下来,显然她经营这些时日,还是有些服众的本事的。 “诸位,早些时候我收到皇上密信,不日要对日耀城火攻。各位如何看?” 很快有人问,“那信上只说了火攻,没说要咱们怎么做吗?” 第1011章 冯溪薛点头,“这正是我把大家召集来的原因。既然皇上没吩咐,那便是让咱们集思广益,如今大家也想想,咱们该如何配合,或是还能为此做点别的什么。” 本来这消息一出就让将领们兴奋,等了这么些时候,总算要开打了,他们骨子里涌动的热血早就禁不住这一日一日的干等。 县令和本地的豪族,虽看不出有多高兴,但总归也是事情尘埃落定的欣慰和安慰。 不过对于冯溪薛所说的,他们也想不出更多来,无非是说了几个听命行事的场面话,这让她这个城主有些不满。 “各位明明有着一身的谋略本事,,为何到此却只剩下几句派不上用场的客套话,难道拿朝廷的银子便是让咱们说这种话的吗?“ 她尚且没有抬出慕容峥来说什么,就已经有人为她这话感到不满,客气些的只是冷脸,不客气的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翻个白眼或是嗤笑一声。 冯溪薛便盯准了那个语出不逊的,似乎是姓徐,今日拿他开刀正好。 这位徐副将的确是在场诸人中武艺最高的,不过他官职却说不上多高,原因么,便是他这一身的臭脾气。 冯溪薛有预感,今日他便要跟自己杠上了,不过这样也好,能起到个杀鸡儆猴的作用,有了这位做例子,以后再也不敢有人随便忤逆犯上。 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城之主,要是不立点威信起来,以后讲话还有谁会听,就算是为了阳春关的行事方便,她今日也必得压一压这位撞到自己面前的出头鸟。 因为这位徐副将的反应太大,惹得大家都往他这边看,其他人对冯溪薛的不满反而被他盖过去了。 他见自己这么引人注意,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借此机会喧嚷起来,“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这事儿本就不由我们做主。莫不是她自己有什么法子想要借我们的嘴说出口,反正我是没法子,要火攻就火攻吧。” 这时候没人再敢跟他似的这么讲话了,因为他们都看到冯溪薛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下来。 这位城主年纪不大,但不笑时的确有几分不可接近的威严,只是尚且没有到能让他们这些武夫心悦诚服的地步。 从前是因为阳春关情势危急,不得不上下一心,如今好转了,他们也不再想对这么个弱女子俯首帖耳,这说出去多丢人。 冯溪薛目光越过这些将领往外看,很快守在门口的副官便上来把那徐副将带走,当然他们也没有就这样直接带出去,而是给了二人一些讲话的机会。 徐副将自然挣扎着不肯离开,更不肯受罚,他怒目圆睁的盯着冯溪薛,“凭什么?你怎敢动我?” 冯溪薛要的就是他这句做台阶,要不然还做不成这个杀鸡儆猴的事儿。 “语出不敬,忤逆犯上,是谁给你的胆子跟城主这样讲话?今日我便以大不敬为罪由,拖他下去打拖大板,给长个教训。” 她话还没说完,徐副将已经被拖下去了。 徐副将还是不甘心的,但城主这个担子的确能压他太多,他也无可辩驳,只是耷拉着脑袋,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给众人看,大门口敞开着,谁都能看清,这也是他做戏的原因所在,得让人看见。 第1012章 这回轮到冯溪薛笑了,“诸位也别这么看着了,等打完板子再议事,这会儿就好好想想有什么对策吧。” 冯溪薛看这些人脸上仍然没有什么敬畏,又道,“也希望诸位经过此事都能明白,我纵然是一介女子,纵然你们都瞧不起女子,但无论如何,这城主之位都是皇上所赐,自然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密信也只给了我,若是我早有想法,便不必劳烦大家跑这么一趟,既然集思广益无甚成效,那不如就让我这城主来个一言堂,如此大家可满意了?” 这自然不行,不少人都服软了,尤其是本地豪族,若是任由冯溪薛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看着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他们便丝毫无法插手城中事务了。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冯溪薛也没有更多耐心等他们去争吵出什么结果来,援军马上就要到了,他们要火攻势必要危及普通百姓,这才是自己把人聚集到此地的重要原因。 而之前那个徐副将打岔让她差点忘了说此事,还好人还在场,她便在打板子的沉闷声里开门见山交代了。 “诸位,火攻还有一事不得不问过大家,若是对日耀城用火,势必会焚毁民房商铺,乃至伤及人命。如此,咱们不能不早做打算。” 她这话说完,四下仍然鸦雀无声,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这打就打吧,还要什么准备呢?要准备也不是他们这边准备啊。 冯溪薛听到的窃窃私语里边有不少这样的意思,此刻也算明白了,以他们这些武将的想法来,便是一旦对上了就是死敌,也不考虑打赢之外的事。 也许这才是慕容峥把事情交给自己的用意,单单派个把监军去武将身边还是力有不逮,只有当权主政者的意思才能够跟这些武夫分庭抗礼。 为了他们,冯溪薛不得不把话再说的明白些,“我的意思是,若咱们要收了日耀城,便得想一想,是要一座满是灰烬的死城,还是连带着他们那边的百姓一起收入囊中。” “退一步说,百姓到底无辜,各位在征战之时恐怕也晓得,没有伤及百姓的道理。” 这都是用他们能听懂的话去说,至于还不明白的,冯溪薛也只能考虑送出去打板子了。 这下事情便明朗下来,不过底下的人分成几派态度。 县令是无所谓的,毕竟不是他们出战,本地的豪族倒是有心想保留那边的人和铺子,他们想借机会做做生意,或是再多买下一些地。 而反对的自然就是武将了,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不反驳冯溪薛之前的话,却对这次想要提前提醒百姓有莫大的抵触。 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理由,“若是他们提前把这消息透露给裘国的军队,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这就不算泄露军情?这妇人之仁可是万万要不得啊。” 冯溪薛的脸色又冷下来,她不带什么温度的笑道,“看来方才徐副将被打还没给各位提个醒,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来人啊,这位也带出去伺候。”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然不是不知道在军中很是瞧不起女子,不过她身为冯家人又是名正言顺的城主,若是此刻不把雷厉风行狠下心,往后怕是还有很多这样的烦心事。 第1013章 她也没耐心天天这么好言相劝,要是到时候一个不耐烦把人给杀了,那就不好交代了。 这位副将倒是比之前徐副将要明事理很多,当即下跪求饶,说自己是一时失言,绝无冒犯的意思。 冯溪薛正犹豫着要不要放过他,门外已经被打完的徐副将突然冲进来,指着她鼻子道,“这事没得商量,必须不能走漏丝毫风声,若是因为妇人之仁而坏了大事,咱们之前所做的就都白费了,岂不是拱手把阳春关让给他们,这还打什么打?” 冯溪薛闻言更是冷笑道,“说得好,那我再问你,到底谁是城主你可认清了?我何时说要将火攻原原本本告知那边?” “妇人之仁,这话像是冲着我来的,怎么,我压你一头,当着阳春关的城主,你不服气?” 冯溪薛的确有战功在身,再加上背景也不俗,实在不是等闲人可以惹得起的。 徐副将也是个暴脾气,就算晓得自己得罪了人也还是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实在,说得太有道理,他性子有些傲又轻易下不来台,眼下打都打了,更是不愿意开口赔礼。 大厅里一时间冷了下来,谁也不作声,更没人敢劝。 冯溪薛是再不理会他,而是仍旧让人把他拖出去,好让里头安静些。 然后她才回答之前的问题,“这位将军话说的不错,若是因此泄露了军情便不好。但我也说了,咱们不必以实相告。或可出个传言,说几日后将有什么疫病要传过去,让人走远些便好了。” 这倒是个法子,很快武将互相交换眼神,到底也没有太大反对的声音出现。 这正是冯溪薛所乐见的,只要他们同意,真正做下来便不算难,至少不会受到阻碍,而本地豪族更是乐见其成。 话又说回来,今日这一趟也让他们明白了些许城主的脾气,还有皇上的意思。 若是今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那他们的确没有反驳的余地,还得细细揣摩,是否往后都要以这位新来城主的意思为准。 但这事也不可能是武将去做,冯溪薛思量半晌还是交给了本地豪族,既然他们最终得利,此刻出些力也是无妨的。 等到要散场时,她照例问了问还有没有其他事要上报,便有个细心些的将领站出来说,“咱们提醒他们要早些避开,若是还不免伤人,可怎么是好?” 这话也许是许多人憋着没敢问的,冯溪薛回答的却异常轻松,“那就是听天由命了。一旦打起来什么都不由人,战火所燃之处,生死就在天了,不必思虑过多,且这事怎么也怪罪不到各位身上。” 这话算是说到他们心坎里了,这下再没有别的事儿可顾虑,冯溪薛也很快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去准备着。 裘国宫中,姜暄和安稳过了几天,忍不住去找拓跋翡玉。 姜暄和晓得拓跋翡玉住在哪里,不过之前都看着守卫森严的,丝毫不比自己这里容易出去,也不晓得能不能见到。 哪怕见一面说几句也好,他实在是有些不安,也想尽快找到人商量办法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这次出去时他是带上了秋叶,秋叶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在这里倒是没缺衣少药,除了不能轻易离开之外,一切都好,这也是姜暄和能坚持这些时候的原因之一。 第1014章 不过临行前姜暄和看她还在试着活动胳膊和肩膀,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可是还没好全吗?要不你回去先歇着?” ”不必,我已然大好了,如今只是试着活动活动,免得要动手时慢了些,护不住你。” 二人来到拓跋翡玉所住的寝殿门口,她们出来本就是避开了护卫的,也不晓得是不是经过了拓跋炎的默许,那些护卫明明身手高强到足以发现他们,却一个都不作声。 姜暄和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没想到真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只是真正难是难在这寝殿门口守着的一个嬷嬷,她一看这二人过来就警惕的站到了大门中间,拦住了唯一的出口。 “做什么来的?里面的人不许见。” 姜暄和紧紧皱眉,怎的有这样的道理?人都到门口了却不能相见,关的还是公主,这到底是哪个蠢货的命令? 她刚要说什么,秋叶就从她身侧鬼魅一样窜出来,把那嬷嬷给打晕了,然后把人给推开,她们便能从门口大摇大摆的进去。 好在这一回明处暗处的守卫也没有搭理她们,姜暄和顾不得探究这些的原因,而是飞速往里走,去找拓跋翡玉,生怕她已经坚持不下去。 毕竟以拓跋炎的行事风格也不会照顾他太多,能记得他这个活生生的筹码就不错了。 但看见人时姜暄和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拓跋翡玉好端端待在里头,煮茶看书,甚至精神都比从前好多了。 “怎么有空来找我,坐吧,这没什么好招待你的,就只有一点清茶。” 拓跋翡玉看她来了,却是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而且时机卡的这么好,也算是运气到了。 等姜暄和半信半疑的坐下来后,拓跋翡玉很快便告诉她,“如今拓跋炎正在日耀城迎敌,抽不出时间来搭理咱们,趁这段时间,若是你想出去的话,还请尽快。” 姜暄和大喜,这对她对她们都是个好消息。 不过姜暄和看拓跋翡玉如此淡定,只是让自己走,却分毫没有要跟自己一起走的意思,顿感自己今日要空手而归了。 她们所的说话是不避着人的,拓跋翡玉不知用什么法子把她身边看守的嬷嬷给打发走了,故而还算自在。 但姜暄和因为着急劝她,声音忍不住大了,便被她拍了拍手又坐了下来,“我知你心急,但我一时半会不能跟你一起走。 “为何?”姜暄和话赶话,想搞明白究竟。 ”这里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况且若是跟你一起出去的话,我去哪呢。拓跋扈还在这里,我得顾着他,暂时走不得。” 这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提醒她拓跋扈了,姜暄和有些过意不去,自己还真把人给忽略了。 也罢,要走便一起走,她换了个法子,想继续说服拓跋翡玉。 “那你是想把他也救出来了,这有什么难的,如今你连看管你的人都能弄走,咱们去劫狱一回又何妨?” “外头的人肯定还不知道这宫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拓跋炎的意思,大不了就假传一次圣旨,只要你真的不再回来,应当是没有后患的。” 拓跋翡玉看姜暄和讲的正在兴头上,她的确是想把自己也带走,这是好心,但自己有自己的苦衷,只是如今,这个中缘由还不能告诉姜暄和而已。 第1015章 “好了,我知道你真心为我好,不过你若是有心便把拓跋扈给救出去吧,他肯定愿意跟你一起走。我不要紧。再就是你何时要走,可提前知会我一声,我来给你送行。” 姜暄和听出了她还是在拒绝自己,但这事没有强求的必要,可姜暄和实在不明白,眼下的情境为何还要继续留在皇宫内? 哪怕拓跋翡玉对这一切有眷恋,在自己的性命面前,难道不应该早早就把这些抛开一边吗? 在安静里,姜暄和凝视了拓跋翡玉很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罢了,你有你的打算,我不强求,只是哪天你如果想明白了,想跟我一起走,还来得及。” 王妃晓得他这几日偷偷摸摸的去见了拓跋翡玉,不过这不影响她的计划,只要人还在宫中便能有机会下手,眼下只不过是让姜暄和以为自己还有机会离开罢了。 要下的药她下边人很快准备好了,并不是宫中所得,而是托人从外地进来的。 这东西王妃也不大明白,只是身边的侍女说好用,只需服下一点点,便能让人立即没了气息。 这正是王妃要的,她大喜过望,赶紧吩咐人去办。 不过但这回也聪明了,说的更为仔细,“就加在早膳里,那时候人刚起身,没有什么防备,去吧。” 不得不说,她这法子还是有些道理的,身边的大宫女把药交给一个临时找来的幼童,说是幼童,其实也不小了,且这人的背景倒是清白,因而不会牵扯到他们。 然后这孩子便靠着大宫女所教授的宫中守卫分布和换班时辰,轻而易举避开了所有的守卫,找到了御膳房。 这里人多眼杂,他的出现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或许是都以为他是哪个厨子的家人进宫。 这虽然不合礼数,但也不少见,他们日日在宫里当差,少不得思念家人,偶尔偷偷带进来说说话也是好的。 这事不少贵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孩子到处乱跑,他手里紧紧攥着个什么,插到兜里,也没人当回事。 一来是因为其他人眼里要么忙活着事情,要么不至于能低下头到看清楚,二来是因为孩子手上拿着点什么东西玩再常见不过。 在这无人在意他的时候,他悄悄靠近了正要装早膳入食盒带给各宫贵人的案台,他晓得王妃是想给姜暄和下毒,不过这时候要分清哪一个是姜暄和宫里的,实在有些难, 他想着要不所有人都弄一点,但之前王妃特地耳提面命了,说不可如此。 于是他只能静静观望着,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到处走动,听他们说话,直到那准备早膳的出自终于从哪里回来了。 见这人挨个的吩咐哪一份是给哪个宫里的,他竖起耳朵听,等到说到姜暄和时,他马上抬起头看去。 这下他知道是哪一份了。 这准备膳食的案台老长一个,他趁着厨子还在准备前面的,若无其事又跑到了姜暄和那边。 四下看了眼后,他踮起脚往里瞄,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拿身子挡住一侧的手,二手在荷包里摸索了点什么,然后飞快抬起来悬在上头又放下。 因为是白色的粉末落下,也不起眼,他待在这里也没直接碰到那碗,很快有人让他走开,别误了正事。 第1016章 反正事情已经做成,他像模像样的跑去别的地方玩耍,自以为丝毫没有露出破绽。 且他就在一旁看着厨子,们把这些分好的早膳给装入食盒,但他们并没有马上给盖起来送去,而是又请了另一个嬷嬷过来,拿着银针一个个的试毒。 这可让他有些惊慌失措,忍不住想往外跑,但又忍住了,想瞧瞧到底能不能试出来。 他这倒不是砒霜一类的剧毒,但也能即刻要人性命,他怕就怕有人记得事自己刚才靠近过这里。 那试毒的嬷嬷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按理说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但他只是躲开视线,又躲在了柴堆后头,静静的看。 小孩的把戏在大人眼里都算不得什么,那要尝膳的嬷嬷一个个尝过去,却偏偏漏了姜暄和宫里那碗。 对面看着他的管事儿公公似乎没看见,等她试完手一挥吩咐人带走。 但他刚转身就被一个揣着手昂起头的婆子给挡住了,“走什么?陛下的吩咐,是姜小姐宫中所用膳食必得尝过一遍。你刚才可看见她尝了?” 管事公公心里大惊,他认得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却不晓得今日怎么在这儿。还有她刚才说的话,这怎么能认,认了不明摆着是抗旨不尊。”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尝了,肯定尝了的,这都是我仔仔细细盯着做的,断然没有问题。” 婆子指着他又指着尝膳嬷嬷,笑道“你说尝了,那好,你吃一口,她也吃一口。当着我的面,要是没问题,便给人送去。” 他这话也不是吩咐,而是宣告他要做什么,见二人没动静,这孔武有力的婆子很快过来,只见她越过管事,三两步往前去桌案边上拿了专用的小碗,又吩咐旁边的宫女洗了个干净的茶匙来,从那碗可疑的汤羹里舀了一碗,然后推到二人面前。 “一人一口即可,今日之事我便不会报上去。” 二人心头一紧,想看看对方怎么做,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过去,这东西他们心知肚明是有毒的,不然怎么办好王妃交代的事? 可眼下若是不尝便过不了眼前那一关,叫皇上知道了也是死,横竖都是个死,似乎还是抗旨不遵死的更快一些。 于是公公率先跪地求饶,“姑姑饶命!这汤羹的确有问题,是奴才收了王妃的银子,但这下毒可不干奴才的事儿,还请您明察!” 他急不可耐,将事情全盘托出,那婆子彻底心如死灰,眼里没了光彩。 但她也不想任人宰割,这会儿便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公公虽然求饶,但实打实做错了事已经被人给带走了,眼下她被一步步逼近,眼看着也要束手就擒。 这时候她想到什么,突然来了一股劲,抓起那有问题的汤羹便猛的喝一口,然后将碗一摔,瞪大眼睛看着要对自己动手的人。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拉你们一块去死!”她所言非虚,手里的确攥着个碎瓷片,看起来怪锋利的,若是戳到人搞不好还真要出人命。 于是逼近她的势头减缓,那两个侍卫也不是怕了,而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说白了,他们夹在皇上和王妃之间是左右为难。 今日能听拓跋炎的,但明日王妃那边威逼或是利诱,他们又不得不倒向王妃这边。 第1017章 左不过他们上头的主子都没彻底闹掰,他们又怎么能真的完全站哪一边,又不听另一边的。 眼前这寻死觅活的正是王妃安插过来的心腹,若是真让人死在自己手里反而不好交代,还不如就这样远远的看着,等她自己闹出点什么来,也好交代。 这毒既然是给王妃的心腹大患下的,便很快会起效果,嬷嬷果然片刻间没了眼里的神采,彻底灰白下去,整个人也软软的倒在墙边,然后沿着墙根儿慢慢塌下去,像一团软泥。 眼看着人不行了,其他人也渐渐安心下来,这闹剧总算到头了。 来抓人的几位看这架势也晓得是无力回天,只将人带走便算完事。 婆子拿严厉的眼神巡视了御膳房一周,训了几句话才走,她走在最后,目的是要看着这一切,毕竟还得向皇上上报近日所发生的事 慕容峥人在关外,有些事如果是宫中瞒着,他轻易不会晓得,便需要这样一个人来给他通风报信。 这小小的风波过后,后宫中的主子没有一人晓得,御膳房的人也知道利害,不敢把事情往外传。 于是姜暄和这几日还算相安无事,而且因为拓跋炎不在宫中,她日子过得越发惬意了,到处转悠,也四处打听了不少从前的事儿。 她明白自己来这一趟尚且划算,好歹知道了娘亲之前做过的一些事,也晓得她交友甚广,不少资历深的大宫女或是老嬷嬷都认得她。 不过有一样姜暄和倒是很上心,那就是娘亲从前也跟自己这样,跟拓跋炎对着干。 她这么做的结局如何也不言自明了,单从结果来看,这拓跋炎的确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只是不知事情是走到哪一步才给她招致灭顶之灾。 这事她四处打听也没个结果,恐怕只有在拓跋炎的口中才能知道真相,但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她还在琢磨着要怎么脱身,出宫去。 姜暄和自从知道开战之后就急切想见到慕容峥一面,两国兵戎相见,她身在敌营少不得跟大周那边通通气,也好帮到点什么。 再者,算起来从进宫以来已经很久没写信回去过了,不过她也晓得写了也不一定能出裘国的边城,还不如自己回去,也让他知道自己此刻安好。 至于之后如何,便走一步看一步。 姜暄和此刻实在是心头相思难解,且继续待在这也没什么能做的,不如早日脱身,尤其是从前看管她的嬷嬷突然禁了她的足,也不能出去了,这就更是让她归心似箭。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待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也无法心情愉悦了,也许是日复一日太过煎熬,又或是她实在没个盼头。 出宫的法子没有特别好的,连这宫中守卫的部署也不大明白,因为她仍然被人看管着,不能轻易出去太远,再这样下去就连之前记得的都要忘记了。 这天的午膳送了来,姜暄和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就撂在一边,来来回回不过是那些东西,吃都吃厌了。 也不是没跟看管自己的嬷嬷提过想要换些样式,不过没人理会,只能送来什么便吃什么,好歹还有东西吃不是。 午膳放在一边,姜暄和百无聊赖摆开棋盘,自己跟自己对弈。 第1018章 然而这种费心思的事儿更是消耗人的精力,很快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哪怕那些半冷的饭菜再看着不可口,姜暄和也不得不拿起筷子。 如今姜暄和身边伺候的侍女不止秋叶,还有一个拓跋炎派过来的小宫女,她看姜暄和终于肯吃了,也是有些高兴,在她夹起来入口之前制止了她,然后解释道,“您吃的东西都得我们尝过一遍才行。” 不等姜暄和回答,她率先拿了双新的筷子,又在每个碗碟中拨了一点到自己的小碟子里,然后一样一样吃给姜暄和看。 这不仅是为了他安心,也是为了跟外头看管他们的嬷嬷有交代。 姜暄和就放下筷子看着她吃,出乎意料的,似乎看着别人吃比较舒服一些,也许是近几日天气不佳,她总没有什么胃口。 等到这小宫女试完了,她才准备拿筷子,多少吃一点安抚安抚五脏庙,谁知那小宫女在她夹起一片菜叶往嘴里送时突然栽倒在地,手不巧搭在那盘菜上,直接给掀翻了。 这么大的动静给姜暄和吓坏了,马上站起来后退两步,被秋叶托住,她风平浪静的过了许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 眼看着倒在地上小宫女口鼻吐出黑血来,这不是中毒还能是什么? 然而以自己三脚猫的医术实在不足以诊治,姜暄和只好大声呼救,“有人下毒,这宫女要没命了,快进来救人啊!” 门口的嬷嬷皱眉开了门,一进来看到这幅情景也是变了神色,赶紧招呼外头侍卫守好门,她进来处理这事。 首要的就是让姜暄和不要起别的心思,也不要乱跑,她不算客气的警告了一番后,直接伸出手去探宫女的呼吸,显然已经没什么生气了。 对此,看管嬷嬷也只是拿出帕子擦擦手,往外头看一眼,便有人进来把尸体带出去。 做完这些,她又淡淡的瞥了下脸色发白的姜暄和,这会儿才好歹软了些语气,“这菜不必再吃了,我让人给你换一桌,想吃什么?” 姜暄和什么也没说,把筷子不太安稳的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回寝殿去。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太久,今日这事更是催促她得尽快想法子,不能任由这宫中的安逸继续磨蚀心智,更何况如今连安逸都保不住了,她孤身一人能在这样的暗害中活下去多久都未可知,提心吊胆的日子有谁想过? 看守嬷嬷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姜暄和背影,简直是严防死守了。 不过姜暄和如今也没功夫跟她置气,她躺在床上,肚子里仍然空空如也,但心绪的低落让她什么都吃不下,甚至秋叶送来一些热的素汤也喝不下去。 秋叶见状也是叹口气,把东西撤下去,她晓得这几日姜暄和在烦恼什么,奈何自己帮不上忙,便也只能多看顾着她,让她不至于把身子给弄坏了。 至于其他的事,得等她自己想出办法后,自己再听命行事。 看管嬷嬷出去之后一刻也没停的吩咐了人,速速将这事报到日耀城去,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刚才她在姜暄和面前表现的风平浪静,不代表内里丝毫不惊慌,若是今日真让人要了姜暄和的命,她的脑袋也不必搁在脖子上了。 拓跋炎的手段她清楚的很,还好只是死了个小宫女,之后补上便是,这位姜小姐可千万不能有事。 第1019章 查清这毒是谁下的也至关重要,膳食一向是御膳房那边试吃过之后再送来,只是之前出了那样的事,她便自作主张又安排了一人试吃,保证不会让有问题的食物进到姜暄和的口中。 如今还真起作用了,这自然好,不过王妃下毒之后还敢有人出手,这人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真是不要命了。 看管嬷嬷有心想查,却也明白自己或许能收拾得了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但对于真正的主子还是无能为力的。 若是妃嫔所为,这事要查恐怕要等到拓跋炎回来。 于是她同样在密报中写明了这棘手情况,让人一同带去,只要拓跋炎能回来,那她的差事也算是做得完备了。 至于之后是谁受到怎样的处置,都不关她的事。 而送信往来毕竟没有那么快,再加上日耀城如今正在战火中,或许消息众多,拓跋炎来不及处理这事,甚至都没看到。 嬷嬷晓得这事儿急不来,但也没放松了这寝殿的看守,给姜暄和又加了两个宫女伺候着,陪她说话,又时不时送来点小玩意。 虽然这么多安排下去了,仍旧看着她一天天忧愁消瘦下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能盼着拓跋炎尽快回来。 这几日姜暄和所做的事就只是看些杂书,或是呆呆的跟自己对弈,弄得寝殿里太过于安静,落针可闻,气氛也怪阴冷的。 与此相对是王妃那边,她仍然没有得手的消息传来,一日日的焦躁起来,虽说有拓跋炎的看管,那边的消息极难传过来,但也不是一点都不可能。 更何况都已经派了好几拨人去,却仍旧不晓得如今里头是死是活,王妃忍不住再下令,“你们几个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不是你们出的主意吗?如今她到底是生是死,给个准话!” 连她自己都打听不到的消息却要手下人去查,实在是没这样的道理,但她是主子,发起脾气来可没几个人能承受,几个侍女只好跪地求饶,却也说不出个让人满意的答复来。 王妃只好自己再想办法,若是下毒也动不了她,那只能动用最后的手段了,这可是压箱底的宝贝,不轻易现于人前,如今为了姜暄和这样一个劲敌,也不得不拿出来一试了。 于是王妃很快遣了小太监前去请人,然后把身边侍女都喝退等着那人来,“你们几个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入内。“ 这俨然一副要办大事的模样,让这些个大宫女都有些好奇,但她们也不敢随意靠近,只是在外头聚一起,窃窃私语猜测着。 王妃端正坐好,还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约莫一刻钟后,才看着小太监带着一个年纪和姜暄和差不多的女子进来了。 她一抬手,“赐坐。”,那女子点一点头便安稳的坐下,没有丝毫客气的意思。 王妃正是欣赏她在,只有不怯场的人才能够做成大事,更何况她本也没有要压制此人的意思。 “从前你说要报恩,本宫这暂且没有什么你能做的,如今这事有着落了,你可愿一试?” 王妃面前的这女子也坐的端正,眼睛里清澈无比,人看着很安静,很难想象是会跟王妃有瓜葛的人。 但此刻她的确干脆点头,应下了此事,“娘娘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的,都不推辞。” 第1020章 王妃满意一笑,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好,那我便直说,如今有个人碍着我的眼了,需要你去除掉她,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只要不牵连到我便好。自然你也得自保才是。” 她以为加上这话足够体贴,却不想对面的人突然皱了眉头,问起这人的来历,“敢问是何人惹娘娘不快,若是可以只需教训一通,实在不必取人性命。” 王妃慢慢冷了笑脸,她最讨厌这样的仁慈,实在不晓得这样留一线有什么用,若是真的讨厌便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除去都不快活,怎能只是简单教训一下,难不成是给机会等人爬到自己头上来吗? 她失望的神色很快被坐在下头的女子注意到了,她也知道自己失言,很快改了口道,“请娘娘恕罪,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无论我如何遮掩,这雁过总要留痕,若是取了人性命便更不好遮掩。” “我是怕有一日会因此事连累了娘娘,还请娘娘三思,若真要取人性命不可,我也不推辞。” 她的确受了王妃的恩情,能自由出入皇室的藏书阁,这不得不回报,只是取人性命非她所愿,只希望这人是真的罪大恶极到不得不如此吧。 日耀城,拓跋炎得知了中毒的消息顿时悚然,他不敢相信宫中竟然还有人敢在自己的命令下如此行事,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哪怕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可眼下是下毒,是真的要了姜暄和性命的下作手段,他不能不置之不理。 不过眼下战火纷飞,他实在是走不开,这两难的抉择便摆在了台面上。 他也没太纠结,因为很快就想到两全之策,一来这消息不只是对自己有用,对遥遥相望的某些人也同样有震慑的效果,只要他心神跟自己一样乱了,这阳春关不还是轻易就能攻破。 二来他也能借此机会牵扯住对方,好让自己可以趁机回去看一眼,只要确定姜暄和安好,便能继续安心回来跟阳春关打仗。 这事还让他有些别的念头,他原以为以姜暄和那样的心性和智慧,是不会受这种诡计所扰的,却没想到还是遭了难。 也怪自己太不当心,太信得过她的本事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那后宫中的种种阴谋诡计或许不是她能应付的来的。 这么想了一通,拓跋炎反倒更加对人心生怜爱,归心似箭,很快便布置了当前的一切,包括如何处置这消息,然后便连夜骑马往回赶。 他离开的消息是丝毫没有走漏的,甚至他只带了身边最亲近的两个随从,其他人都以为他还在营帐之中,只是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罢了。 这对军心士气也是最好的法子,若是知道主帅临阵离开,怕是要少了好几成胜算。 王妃自觉已经安排了人下去,心情也好了很多,就算前几次失手,这次也不至于再让姜暄和逃过去。 至于拓跋炎那边也不担心,只不过要毁掉是一个他感兴趣的小玩意罢了,自己就算是要了姜暄和的性命又如何,他已经拿走了自己那么多东西,总要礼尚往来才对。 就凭着他心中那份若有若无的愧疚,王妃也有自信能下手而不被惩罚。 第1021章 说到底,她当王妃这些年还是有些明白,自己的倚仗到底在何处的,只是有些时候免不了遣人去问那女子到了哪一步,好安抚心头的焦躁。 具体如何做她是不大明白,只是晓得她会用蛊来解决姜暄和,这是最安稳的办法,也是最后的底牌。 自从那日下毒被惊吓到之后,姜暄和便更加茶饭不思,整个人严重的消瘦下去,最后连管事的嬷嬷都看不下去了,把门打开,一日让她出去逛个半个时辰,好歹能开解一些心绪。 如此,姜暄和终于能吃得下东西,不过眼神还是暗淡的,没有什么光彩。 不过每到夜里,姜暄和就会让秋叶趁着松懈的防备去厨房拿好些鸡鸭鱼肉来,不过她也荤素不忌,有的吃就行,且御膳房的东西差不到哪去。 显然这些食不下咽的征兆如今都是姜暄和装出来的,她总得表现的半死不活才能有出去看一看的机会。 这每日的一点自由自在的时刻,她也没浪费,而是随便逛到哪处都留心附近的守卫,若是有守卫不在,或是碰巧遇到他们交班的时刻,姜暄和就会记住这时辰。 只不过每日结束这一趟回去时,总是格外让人厌烦,嬷嬷会来关上门,然后叮嘱她不许乱跑。 她也不知自己要被这样看管多久,也不晓得要继续这样记多久侍卫分布和交班的细节才能给自己换来一丝逃脱的机会。 日子无聊到她甚至想之前那个给他下毒的人再下一次也好,让她寡淡的日子有些波澜。 很快这愿望就成真了,不过不是下毒,而是一出戏,一出王妃送来的戏。 也不知怎的,王妃突然善心大发,想要给被软禁的姜暄和一些乐子瞧瞧,于是擅自主张给她点了一台戏,说是过几日晚间便会上,就在他宫里。 就是把人请进去给他演着看,姜暄和了然,有戏看也好。 对这看起来是及时雨一般的礼物,姜暄和也晓得王妃多半是起了什么挖苦或是讽刺的意思,从自己这里找点乐子,看自己的戏。 但这些小心思她也不放在眼里,更不会记在心上,只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妒忌罢了,自己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意。 但话说回来了,有戏看自然比之前好多了,秋叶对此就十分高兴,她陪着姜暄和这些时日寡淡的有些受不了了,不管是怎样的戏她都想看。 于是姜暄和为了她也答应了这个安排,不过她也知道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在于此,而是这戏班是宫里没有的,就要从外面请,她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人偷梁换柱,逃出生天。 至于最后留在宫里的真正的戏子,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实在归心似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很快到了看戏那天,姜暄和甚至刻意让秋叶给自己盛装打扮了才去戏园。 到那一看王妃早就坐好了,她位置在正中间,而给姜暄和安排的位置却在离她不远的角落处。 往那一坐,前面的妃嫔肯定会挡住姜暄和的视线,这还看什么。 但姜暄和也不在意,反正她今日也不是正经来看戏的,那台子上的是谁都不要紧,真正要唱戏的还是她和王妃。 故而她一来也不行礼,甚至都不看王妃一眼,径直跟着引导的侍女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第1022章 面前摆着的点心果盘都不是上佳,显然是怠慢的意思,但真要摆了好的,她也不敢入口。 这明摆的是鸿门宴,一切小心为上,秋叶是寸步不离跟着她身边,警惕更胜从前,从进门开始就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王妃那边。 王妃是不好装作看不见的,跟她寒暄几句,笑容尚且十分和善,姜暄和也笑着回了几句客套话。 然后一声锣鼓声响,戏台子上已经开始演起来了。 似乎是没见过的剧目,那便是裘国这边的东西了,姜暄和不大感兴趣,要看也只能看到别的妃嫔的脑袋。 不过今日的主菜还不在此,她在等着王妃出手。 于是姜暄和频频喵王妃那一边,想从她神色,或是她身边的人身上看出什么头绪来。 王妃似乎十分认真在看台上唱戏,她那的视野的确是最好,秋叶看了有些愤愤不平,在姜暄和旁边耳语道,“怎么明知是有诈还要来,让她们这么怠慢你?” 姜暄和不把这个局当回事,既然对方没有什么礼节,那自己窃窃私语也无所谓了。 “别看咱们现在被怠慢,待会儿指不定她还要怎么对付咱们呢,见招拆招吧。” “况且这戏也不是什么好看的,你瞧台上那人,连嗓子都捏不住。从前在宫中也听了许多名家唱戏,可没有一个是这般潦草的,显然她是个临时凑上来的班组,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秋叶想了想,说了她的想法,“又或许是他们裘国的确没有什么名家?只好随便找了个戏班子来演。“ 姜暄和点头,“也有道理。”且这倒是跟今日王妃的态度如出一辙。 但姜暄和不觉得委屈,也不为她的怠慢生气,这些布置就通通没有用,她百无聊赖的拿面前的葡、萄摆阵,自娱自乐,心思已然不在前面的戏台子上。 王妃虽然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戏台,但她身边有人注意姜暄和这边的动静。 侍从一看姜暄和这么不把王妃放在眼中,好生邀请她来看戏,她却只顾着自己,实在是无礼。 于是这位专门盯着姜暄和的侍从就好一阵咬耳朵,把这事告诉了近身伺候王妃的侍女。 侍女又转个口告诉王妃,这么一轮轮船下来,意思就有一些变化。 在说到王妃耳中时,她很快变了脸色,脑袋顿时扭过去,逼视姜暄和,“姜小姐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这戏你不喜欢,那就让他们别演了,你瞧着喜欢看什么便点了让她们唱。” 这又是给自己招惹妒恨了,姜暄和可不吃这一套,她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不怪他们,原是我不爱看戏,又不好辜负王妃的美意。还是就按王妃点着唱吧,我不要紧的。” 这话便堵了她的嘴回去,连客人喜不喜欢看戏都不问,便擅自安排这么一出,也算得上是无礼也不周全了。 不过这话也让很多妃嫔听出一些弦外之音来,明白今日这一场戏并不是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 只看戏台子上人不仅捏着不入流的唱腔,而且还加了许多她们从前没见到过的动作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翻筋斗,什么耍杂技,看着实在滑稽,若是喜欢倒也有些趣味,不过那戏子手中拿着的刀剑,不知可否是真的。 第1023章 有些关系好的妃嫔便开始窃窃私语,想着王妃今日是要唱哪一出,该不会是就地把这得了皇上宠爱的姜小姐给就地正法了吧,她应当不会这么蠢。 但也有人说,以她的行事作风难保不会就此下手,毕竟姜小姐是这个后宫中唯一能让王妃吃瘪的人,她早就恨不得此人消失了。 这些小话虽然只是对身边的人所说,但声音可是一点都没压低。 王妃闻言也只是笑了下,看着还算端方,对姜暄和的应答她也从容应对,“不爱看不要紧,我特意选了一些新鲜的玩意来,就想让你看了有些趣味。他们也准备了好些时候,还请姜小姐赏个脸。” 这话说的怪没意思的,姜暄和最不喜欢人要挟自己,只敷衍的应了,她不情愿的抬头往前面看。 不知是不是晓得了自己这个尴尬的情况,前面的妃嫔竟然把脑袋给移开了,这下她也能看到一些台上。 那几个戏子都是抹了浓重的油彩,不过身形上都很魁梧,的确是裘国人惯有的模样。 但是其中有一个身形有些娇小的戏子,似乎是女子,吸引了姜暄和的注意。 她也不知为什么,这人看着有说不出熟悉的感觉,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应当是一个很久没见过的故人,可到底是谁呢? 她盯着那台上花样沉思着,这一幕落在王妃眼里还以为她是顺从了自己的话,可算好好看戏了。 自己的布置还在后头,若是不一直看下去虽没有多少失手的风险,但这样就不能吓她一跳了。 所以还得让姜暄和专注于此,哪怕是逼迫也得让她认真看着。 台上的人也都算训练有素,虽然演的东西拙劣,但他们好歹也是尽了力的。 然而他们偶尔也会偷空瞄一眼姜暄和,因为事先知道一些事情,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他们和姜暄和距离尚且遥远,待会要是动起手来,少不得要误伤了旁人。 不过对此,王妃早说了不必在意,他们便也不敢再开口反驳,只是真要动手时,还是免不了犹豫。 如今王妃那边的示意还没看见,他们便这样一边分心想待会儿的事,一边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动作和唱腔不变形,免得让人看出他们并非精于此道。 姜暄和认真看了一会儿,仍然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那熟悉的身影也迟迟想不出来。 且等到如今王妃也没什么招数要出,她都要以为今日的确只是简单来看戏,直到台上那个女子突然飞身过来,像个哺食的鹞子。 她身上系着绸缎,而绸缎另一头连在戏园的主梁上,就这样挂了老高,能够让她从台上一直荡到王妃面前。 自然。她的目的不是王妃,而是姜暄和。 眼看着这人飞快冲到自己面前,姜暄和忍不住皱眉后退,但她后面被站着满满当当的侍从侍女堵住了路,退无可退。 秋叶站在她身旁也只能抽出剑挡在面前,一时也不能给她腾出道来逃走。 姜暄和飞速扫了一眼王妃,她还在专心致志的瞧着那飞过来的戏子,似乎真是很感兴趣。 然而戏子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长剑,让不少看戏的妃嫔都脸色发白颤,抖起来,但她们碍于王妃的威严又不敢随便起身离席。 第1024章 这也是姜暄和不能轻易动作的原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至少得等拓跋炎回来看见了。 然而这戏子明显就是冲着姜暄和来的,就算她只是吓姜暄和一下,也足够让人心惊胆颤了。 遇见便没有不躲的道理,但姜暄和此时无路可退,只好另想办法。 她面前倒是空落落的,只因为王妃离戏台有一段距离,而她的桌前是什么东西都不许摆的,便给了姜暄和一大片空地。 她干脆起身,先躲过那女子刺过来的剑光,然后提起裙摆,一脚踏在桌案上,就这么把自己从座位上抬起来,然后整个人都站在桌上,如此果决,倒是把葡、萄踩碎染了衣摆。 接着她一个转身从桌上又滚了下去,落到王妃桌案面前那一大片空地上。 好歹是跟拿着剑的戏子隔远了,那戏子在荡回去时已是完全碰不到她人了。 如此惊险又如此精彩的应对,让不少妃嫔都看直了眼,这可比台上那些捏着怪异腔调唱段子的戏子好看多了。 同时她们也好奇王妃的反应,显然她这就是鸿门宴,但真要出手时,竟还是出了杀招,不过杀招被堵,她肯定脸色好看不了。 如她们所料,王妃的神色已经没有了笑意,而是僵硬着脸,故作诧异地看向姜暄和,“姜小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这看戏还给你看入迷了不成?” 那么明显的剑光显然是开了刃的剑,足以伤人,但王妃要硬说是看戏,她又无从反驳。 姜暄和虽然躲过去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恼她,干脆顺着王妃的话说,“的确是入迷,也是王妃这戏选的太恰如其分,让我忍不住也想跟他们一起一块演,你看方才我演得好不好?” 其实她连戏里在唱什么都没弄懂,但刚才那一错身让她已经看清楚了,舞剑的女子脸上油彩遮住的秘密。 的确是熟人,而且还是十分亲近的熟人,这下她不再担心王妃要出什么招了,因为她从对方眼中也看到了熟悉的惊讶,以及一闪而逝的默契。 王妃也顺着她的话下了台阶,反正她也不指望一下就能解决了姜暄和。 “既然你觉得他们演的好,本宫便把这戏班子都赐给你了。往后你若是再想看便可让他们演给你看,今日便这样吧,都散了。” 姜暄和难得的正经谢了一次恩,她是真感谢王妃把人送到自己面前,省了找的麻烦。 而王妃离开后却在背对着众人的地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总算是名正言顺把人安插到姜暄和那里了。 她起初还担心姜暄和会扭扭捏捏的不接受,或找什么借口拒绝她,没想到如此爽快,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不过就算这一关顺利,她也少不得再多派几个人去盯着,免得又出了什么差错。 另外她还担心拓跋炎会对之前下毒的事有所反应,又找了几个腿脚快的人飞速去探听日耀城如今是什么动静,以及拓跋炎如今在做什么。 姜暄和在最后离开,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那戏班子里的人自然是对姜暄和千恩万谢,他们都带着别的目的,却也不忘自己得装成真唱戏的人,好让真正动手的人可以藏匿其中。 只有那名女子拿眼神示意姜暄和赶紧将自己带走,跟这些人隔开,甚至还用了一些姜暄和非常熟悉的身体上的动作,让她晓得自己的意思。 第1025章 这下就更是证据确凿了,姜暄和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只将那女子留下来,其她人交给秋叶去安置。 她离开了戏园,身边落后半步的是那名曾拿着剑刺向自己的女子,而此刻她们二人却言笑晏晏,说的很是开怀。 “你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怎么又变成唱戏的了?” 秦雪尧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戏服,抹了一把脸上的油彩,粘在手上,她嫌弃的看了一眼,又在身上擦干净,才回答她。 “原不是我想这样,本来我想些办法进宫来是要查点事情,阴差阳错在云叔的帮助下找到了他们的藏书阁,偷偷溜进去看书。” 说到这里,秦雪尧脸上洋溢出喜悦的神采,“这里头的确有许多我要学的东西,好东西果然都在皇宫里,不过之后就被王妃发现了,她也没找人我抓走,而是跟我做了个交易。今日、你也晓得这交易是什么了” 的确是晓得了,而且还切身体验过了。 “你别排揎我了,方才真是被你吓到了。”姜暄和还有些余惊在心里,眼看前面已经快到寝殿了,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大了些。 “那你给她安插过来是要做什么?难不成真给她当杀手?且你我如今认得了彼此,不动手可怎么跟王妃交代呢?” “要不……你想法子先走,离开这里什么都好说?” 秦雪尧只是随口说的,但姜暄和正是这么想,至少在见到秦雪尧之前是这么想,如今见到她,反而想让年纪小些的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谁知自己刚开口姜暄和就停下来,看着她的眼睛很是认真道,“如今我倒是不急着走,我在这里已经做了些事,早就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了,倒是你,你如果是想出去的话,我可祝你一臂之力,认真的。” 秦雪尧没想到姜暄和也会来,在她看来姜暄和算得上手无寸铁,哪怕有自己在也敌不过守卫皇宫的千军万马,还是尽快送她离开为好,云叔若在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以他对姜暄和的溺爱,恐怕总是要依着她。 秦雪尧再开口已经有些苦口婆心了,“如今这两国正在打仗,怕是你继续留在这里也不大安全,我如今尚未暴露,比你倒是容易自处许多。要不要走,我真有办法。” 姜暄和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奈,没想到她会这样讲,看来不大好混的只有自己了。 “这事先不急,你方才说云叔,他如今如何?我还想见他一面。” “他似乎有别的事情要办,我上一次见他都是十几日之前了,恐怕一时半刻会回不来,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在呢。” “你也好好考虑考虑我刚才说的话,如今我也不是软柿子,既然被安排到你身边,肯定是有些法子要替王妃解决你。” “但这些法子可以为她所用,也可以为咱们所用,你若是想出宫,我便可以代替你留在这里,应对王妃和其他人。” 这其他人里自然也包括拓跋炎,她有足够的自信。 秦雪尧的话十分有诱惑性,尤其是姜暄和此时归心似箭,更是需要这样一个助力。 不过她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了她用的是什么办法。 “咱们都在裘国了,自然是用了他们的老本行,我本是被派来对你下蛊,下多了你便会变得跟那活死人一般,这样也对王妃没有什么威胁了。” 第1026章 秦雪尧跟她挤眼睛,放低了声线道“不过我在藏书阁看了许多,如今可以把法子改一改。你出去,我便可以替代你,这样也不用我费尽心思下蛊,只需一动不动躺在里头就好了,若是要见人,就换你的脸。” 这倒新鲜,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姜暄和还是有些顾虑,她带着秦雪尧先去茶室,那里更为隐。秘,好谈这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入座之后姜暄和上下打量她,发觉她周身的确是有些和从前不一样了,细看似乎只是人长大了些,不过周身的气质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不过听她方才这么说,再加上瞬息之间的反应速度,姜暄和也晓得她此行的确是经历许多,也许这事儿真能成。 “你刚才说的蛊到底是什么,这不是只有她们王族才会有的吗?” 的确,不过我刚才也说过,他们藏书阁中有记载此事的典籍,我这些时日看了不少,这东西也不需要血脉才能学。姐姐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要你不怕虫子。” 姜暄和沉默了一下,秦雪尧看她似乎哆嗦了一下,马上笑起来,看来自己是没猜错。 不过她还记得正事,“如何,你可要出去?若是心意已决,如今便可以将你我二人互换容貌,然后我替你留在这里应付。” “我正好也有事情需要留在这里一阵子,若是拓跋炎对你感兴趣那更好,你答应了这事也算是成全我了。” 姜暄和的神色开始松动,因为秦雪尧言语间的自信不似作假,她是真有本事这样做。 秦雪尧看出这一点,便轻松些开她的玩笑,“不过你得速去速回,记得回来接我,姐姐。”她还俏皮的笑了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说俏皮话,姜暄和听了便晓得这还是她熟悉的秦雪瑶,欣慰的叹了口气,笑着握着她的手轻轻抚摸。 “看来你真是学有所成,那我便放心了。” 她原本还担心她小小一个,再加上又是个姑娘,在宫中说不准要举步维艰,却不想有如此机遇,也算是她苦尽甘来了。 不过刚才所说,还需再斟酌些许。 “但你所说还不大妥当,我不能让你在这替我冒险。你又不晓得——” “我都晓得,你看我是从哪里来的,就知道我对这宫中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王妃她是事事都要握在手心里的,在她身边听的久了,我也知道你如今在后宫中炙手可热,的确是轻易出不去。” “不过我便不一样了,我既然是她派来对付你的,在这宫中就能行动自如。再说了,她无非想你消失在宫里,帮你也算是解决了你,这法子想必王妃不会有异议。” “后头就算是拓跋炎问起来,王妃也不会拆穿你,只要她那边没动静,你还怕我学不像你吗?” 姜暄和哑口无言,秦雪尧继续乘胜追击,想说服她,“你也别担心我,我既然能留在这里,保全自己这么久,便有我自己的生存之道。其实来此便要对拓跋炎动手,帮你也算是帮我自己,你别多虑了。” 姜暄和被她这一通长篇大论给说的没有反驳的念头了,不过还是问了她一些详细的,好知道她打算如何做。 二人在茶室内一直聊到天色变晚,王妃那边可算是安了心,之前费那么大劲,却不如派一个有真才实干的去。 第1027章 瞧那妖女还真喜欢自己派去的人,听说促膝长谈呢,想必这回是没有意外了。 身边侍女却觉得不妥,提醒她,“娘娘咱们就这样让她把王室的蛊学去了,不要紧吗?” 王妃其实不大在意这,她嗤笑一声摆手轻松道,“这有什么,你可忘了王室怎么对咱们家的,就算是让她学去了又如何,能帮我除去心腹大患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他们拓跋氏的家学渊源……“王妃的脸色又冷下来,淡淡笑了一声说,“他们自己护不住,也怪不得旁人。” 侍女闻言心事也了了,给王妃端了盏茶,又听她快意道,“这事儿也叫你我看清楚了,别以为他们真是什么有能耐的,藏书阁还不是想去便去。且看那丫头学到了多少吧,若是真的成事儿,我巴不得她多学一些。” 此时日耀城,拓跋炎已经从这淅淅沥沥的小雨中看出些不对劲来。 这时节该有不少的庄稼收获,但田间地里竟然没有一个人,难不成这已经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竟然都人去楼空了,那他带人来打仗如何补给? 拓跋炎脸色不好,周围也无人知道这怎么一回事,身边亲近些的副将宽慰他也宽慰周围的同僚,说大约是下了雨,人都不爱出来。 但拓跋炎知道并不是如此,他指着田间已经沉甸甸的麦穗说,“哪怕是雨天,也该赶着收成,除非这里的确是待不下去了。” 这话说的的确是他心中所想,众人很快特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脸上严肃许多。 拓跋炎语速也快了不少,“快去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一个人都没有?还有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都给我一五一十的查清楚,报上来。” 话虽如此,仗还是要打的,他很快命全军加快速度推到边境,而越走他越发现不对劲,周围的民房几乎都是空落落的,有人也只是一些走不掉的老人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边的人也心惊胆颤,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又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搞得清楚的。 直到探子回来已经是午后了,不过这人一开口也不是说城中原委,而是请他们尽快躲避。 “阳春关那边要用火攻,还请陛下和各位将军尽快离开此地。” 他说完,拓跋炎的眼睛微微睁大,但这细微的表情稍纵即逝,没有给其他人看到的机会。 作为皇帝和主心骨,拓跋炎很快反应过来要稳住军心,他先是让探子退下,然后在营帐内众人目光注视下想了一会儿,便毅然下令开城迎敌。 “皇上万万不可,此乃兵行险招,咱们带的人已经长途跋涉,本就力有不支,再强行作战恐怕会让阳春关那边以逸待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啊,既然对方用火攻,咱们这又下着雨,正好可以找个地方避避,让他们无功而返,等到攻势缓了,咱们再行对敌也不迟。” 这些将领们或许是真出于策略上的考虑,或许是真的害怕,进谏了一箩筐,但这些在拓跋炎眼中都不值一提。 他本就没有过问这些人的意见,即便听完了他们说的话之后还是坚持己见,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抽出自己身上的配剑来,表明圣意已决。 这个威胁的意思不言自明,果然拓跋炎紧接着就喝道,“朕命你们出城迎敌,若有不从者以叛国论处。” 第1028章 这么说便无人敢再置喙,即便心中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这个龙潭虎穴前去点兵。 然而火攻的动静来的比他们想象的更快,一个副将刚出营帐门口,便听到耳边轰隆一声,他脑袋顿时木木的。 紧接着,面前就硕大一块东西迎面飞来,他吓得眼睛更睁大了,脚步却定在这不能挪动,显然是被吓傻了。 但他后面的人见他迟迟不挪开,已经有不耐烦,生怕自己这犹豫又让拓跋炎不高兴,要是治罪就不好了。 他们刚想出言催促,面前的人便倒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下,这才让后边这些将领看清楚,他半边脸和肩膀都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 这情景实在是可怖,让拓跋炎刚刚威逼出来的战意瞬间便被无情火瓦解。 火攻可真不是闹着玩的,伤到的人运气好些不至于丢了命,但身上脸上少不得也要留个疤,后半辈子就要带着这么个痕迹活下去。 这说的好听一些是战功赫赫,说的不好听的,便是后半辈子都毁了。 这受了伤叫他们如何娶妻,如何见人? 而眼前这位副将运气也算是差到极点,刚出去便遇到了这种事,但人显然还没有完全断气,还在地上细微的抽。动着,显然是疼到了极点。 愣了一会儿,这些同僚才想起要赶紧把人抬去医治,手忙脚乱的在门口缠做一团。 拓跋炎从他们身后出来,看到这一幕只是轻微的皱皱眉,随即便丢下一句“无用”。 纵使此刻有再多人对他不满,他也不放在心上,反而是被这攻势给挑起了战意,哪怕今日自己的确是不敌阳春关和慕容峥,也不会真龟缩不前。 而此刻拓跋炎也明白了,为何这日耀城已经是人去楼空,想必对方早就有送消息过来,只不过自己的人来的晚些,或是他们这边的探子做事不利,并没有探知到这消息,才让今日之事出现。 对于这份保护百姓的心意,拓跋炎只是冷嗤了一声,加快脚步去点兵。 趁着消息还没有传到军营那边,他得尽快调集人手,出城打阳春关一个措手不及。 阳春关那边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他们虽然用火烧了对面许多民房,但回来的探子说并没有看到有士兵受伤,或是进攻的动静。 这让慕容峥有些疑虑,他们本来的目标并不是百姓,而如今最该受伤的人并没有受伤,显然是他们进攻的时机不对,又或是方向不大准确。 营帐里气氛有些凝滞,大伙都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反而是冯溪薛突然站出来说,“若是火攻不大有用,咱们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杀进去,想必火攻之后他们士气大减,咱们冲杀起来会更加有利,趁此机会挫一挫裘国人的锐气也好。” 冯老将军看她出来本来想阻拦,毕竟在这场合下,她一个资历不深的城主说话的确是有些不妥。 但她说出口的这些的确又是当前最好的法子,冯老将军紧张之余,更多是欣慰。 同时他也有些骄傲,环视一周,看着那些自诩老谋深算的将领,此刻却鸦雀无声,还不如自家一个年纪轻轻的闺女。 说来也真是没想到,那些兵书还真被她读到心里去了,如今也派上了大用场,就看慕容峥怎么说了。 第1029章 慕容峥看到这鹤立鸡群的情况也有些忍俊不禁,不过他这笑放在很多将领耳中便不是那意思了。 这不是明摆着是说他们身经百战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更何况这冯溪薛还是他们此前有些瞧不上的,只不过是碍于冯老将军不好明说罢了。 如今稳稳的被人压一头,实在不好受,但他们也确实想不出更高明的法子,只好做罢。 心胸宽广些的已经站出来附和,而那些始终嘴硬不肯服气的就只在一旁沉默的看着。 慕容峥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他为了缓解这尴尬,还是放缓的语气道,“城主此言有理,不过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法子?” 等一会的确还是安静如初,慕容峥才宣布,“若是没有,便听城主调遣了,这阳春关本就是在她的管辖下才日益壮大,个中情况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若有异议者可来跟朕辩明。” 冯老将军和冯溪薛的心如今才安定下来,有了慕容峥这话的保障,他们也不必再担心有人不服气,不听从调遣的情况。 如今大战在即,如果再出现这种窝里斗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两边虽然都在整装待发,但明显是拓跋炎这边快一些,他早早穿好了盔甲,备好了战马,即将抬起剑要出征时,却又有个不长眼的内侍跑过来在他耳边嚼了几句。 其他将领们也密切的关注着这边,原本以为只是阳春关那边的情报,却不想拓跋炎听了直接把剑放回剑鞘中,然后翻身下马。 他朕就这么撂下他们这一大帮子人直接往回去了,且没有任何交代。 她们不好追去问拓跋炎,只好抓着那内侍问个明白。 “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是宫中有大变?” 内侍一看这么多武将围在身边也是慌了神,本来这是不该告诉除拓跋炎之外的人的,但是他一慌便说出口。 “是宫中的姜小姐出事了,皇上得赶紧回去。“ “这什么姜小姐,听都没听说过。大战在即,怎可临阵脱逃。” 这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也不能这样说。 侍从大惊失色,但很快就晓得,可千万不能让拓跋炎知道这消息是自己说出口的,便着急忙慌的要那将领住口。 虽然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不妥,但这火气实在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压下去的,那将领冷哼一声收剑入鞘。 其他将领也没辙了,这这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呢?难不成要他们自行做决定? 很快她们便把目光投向他们之中最有资历,也是官位阶最高的一位,此人一副儒将模样,已经位至大将军,只不过在拓跋炎面前还是得谨小慎微的。 如今这战打不打的了就得看他了,除了拓跋炎他们最服气的便是这位。 谁知这位将军也摇头,把剑放回剑鞘,好言相劝,“诸位都晓得如今不是进攻的好时候,陛下不在军营中,这士气势必大减。” “诸位试想,要是待会上阵,手底下的人看见只有咱们几位在,恐怕心中便会存了个疑虑,这样进攻,也许还没等对面刀剑相向,咱们就先溃败了。” “还是静待时机,如今阳春关火攻刚过,恐怕也是在准备着下一次进攻,咱们不如想想法子如何应对。” “至于皇上那边,我会再派人去劝一劝,大家稍安勿躁。” 第1030章 此人安抚人心倒是有一套,不过这套说辞无法说服所有人。 有几位本来不想打的,却被拓跋炎刚才的作为挑起了一些怒意,但这怒意又不好对着上位者发,只好转为急切想出战的诉求。 “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说打不打?难不成咱们还怕了他不成?就算他们火攻,如今也没烧了什么要紧的,那唯一伤了的已经抬去治了,有什么可怕的?你要是不敢就我去。” 众人本来已经安定下心神,准备着在从长计议,却不想他突然这么一嚷嚷,又生出许多动摇,毕竟这话说得处处有理。 其实他们二位之间官阶倒是没差许多,只不过如今调遣之事多是听上位者的发话,他就算有心也没有这个权力。 更何况无人服他,就算要领兵,恐怕也是师出无名,于理不合。 领头的将军也没有为此恼怒,他晓得如今大家都有怨气,只是这样贸然进攻恐怕会打出许多无谓的伤亡,要进攻还得周密的安排才行。 于是他当即也没有反对,只是安抚道,“若刘将军想尽快打进去也无不可,只是咱们务必先搞清楚了,他们到底人在哪边。若是再中了他们的火攻,便不是一时意气能承担的了。”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不过刘将军没放在心上,只是不屑的嗤笑一声说,“瞧你们那谨小慎微的样子,打仗最忌讳的便是妇人之仁。” “你也别以为我搞不清楚,那火攻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我刚才就已经派人去探听消息了,等一有回报我便立刻领兵出发,只要你到时不为难我就行。”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没有再商议的余地,既然只有他一人想领兵进攻,将军也不再阻拦,而是默许了。 或许也想让他给其他人做个例子,借他的一腔孤勇去探一探阳春关的形势也无不可。 再说阳春关,他们已经行军到了日耀城门口,却没看见什么动静,以为是真被打怕了。 冯溪薛爽朗的笑了几声,又策马往前奔去,这一下便让士气提升了不少,他们晓得火攻会效果卓绝,却没想到真把那些裘国人打的都不敢开门应战。 那这样一来日耀城不就是他们囊中之物了?一想到这,他们便更加激动。 这一战下来肯定都是有军功的,封妻荫子自不必说,那封赏下来的银子他们也能好好买几亩地。 然而他们行军匆忙,却是没有带攻城锤的,眼见着大门紧闭,一时间也没了法子。 冯溪薛晓得这士气可不能在此被截断了,他得想个办法让这城门打开。 与此同时,拓跋炎已经策马扬鞭在回宫中的路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在战场上是很忌讳的,但他别无他法。 阳春关可以再行计划攻占,但姜暄和只有一个,若是她真中毒身亡了,那自己此前的谋算不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也都怪自己之前没安排好就匆匆离开,让后宫这些人心存野望,竟敢对她动手。 其实对于下毒的人是谁,他早已心中有数,不过他实在没料到自己已经除去了那人最有力的羽翼后,竟然还能让她有这个心思敢动手,看来当年还是下手轻了。 但从日耀城回京怎么也得三四天,即便他日夜兼程。 第1031章 不过风平浪静的日子很快过去,拓跋炎星夜兼程的赶到皇宫时,的确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一片太平。 王妃倒是带了不少妃嫔出来迎接她,不过这当中当然不包括姜暄和。 拓跋炎心思不在此处,只敷衍了几句,便急匆匆去她宫内找她。 这明显的不在意,也刺痛了不少人的心,王妃却并不如之前那样急躁,她知道姜暄和也没几天好活了,就算拓跋炎急着去看也无济于事。 这次自己用的法子正是让他束手无策的蛊,看他们这位英明神武的皇上还能怎么救人。 不过也有些时候没得到秦雪尧的消息了,她得派个人过去问问,之前说是把姜暄和做成重病的模样,还不晓得她们做的如何。 拓跋炎大步流星赶到宫门口时,里头安静的出奇,他便有些心里不安,不过好歹还是思念难忍,片刻后就果断推开门往里去。 里头伺候的人不少,且陈设也都是自己印象中自己所安排的,并没有被谁克扣去,如此尚好。 不过接下来所见就让人有些凝重,因为这里边寝殿已经挂上了不少纱幔,这显然不同寻常,这情形在从前那些得了时疫的妃嫔身上也有见过,于是此刻拓跋炎分外熟悉。 而且此处伺候的侍女都戴着面纱,若不是姜暄和一时兴起搞什么花样,便是她病了。 若是生病还好说,但拓跋炎记得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姜暄和中毒,究竟是哪种还得等看个究竟再下定论,不过这会他没急着先走过去,而是先喊人去请太医过来。 里面躺着的已经不是姜暄和,秦雪尧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猛的睁开眼睛,但身子还是一动不动的。 她往身侧看去是厚厚的纱幔,实在看不清外边,只能勉强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应当是拓跋炎站在外边。 这人想过来又不敢靠近,秦雪尧心中冷笑一声,难不成是以为姜暄和中了毒,还会染到他身上不成。 虽然王妃对外说是姜暄和生了重病,但以拓跋炎的消息肯定不会信这说辞,眼下的犹豫便是其生性多疑又贪生怕死的证据了。 等太医来了,拓跋炎才带着人往里去,慢慢拨开那纱幔,瞧见了闭着眼睛的秦雪尧,她看起来脸色苍白,但嘴唇尚且红润,想来情况不严重,不过拓跋炎还是请太医给她把一把脉。 有了蛊的作用,秦雪尧早就对如何控制自己的脉搏了如指掌,此刻想装出什么病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过也不需要太夸张,只要让她们相信自己的确是中了毒就好。 让人昏迷不醒的毒还是挺多的,她随便挑了一个,控制蛊虫让她压制心脉,那太医探出的自然就是她想要的毒了。 果然那太医大惊失色,当即跟拓跋炎说了,“这位小姐命不久矣啊,老朽实在无能,解不了毒。” 拓跋炎也只是脸色沉下来,并没有马上发作的样子,显然他早就知道这事,并不惊讶。 但秦雪尧只是没等到他靠近,甚至拓跋炎只是站在床尾看着,也许是碍于太医在,他不好有动作。 她极力说服自己要耐心一些,得等那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太医正在听他吩咐,拓跋炎沉着脸,似乎想了会儿什么,便摆手让人下去,而自己也很快离开。 这第一次并没有找到什么机会,秦雪尧也不灰心丧气,毕竟她已经在王妃身边蛰伏了这么久,也不指望一击必杀。 且等拓跋炎走了之后,她就可以自在起身,该做什么做什么了,守在她身边的都已经换做了王妃的人,会跟她一起演戏,接下来她做什么都不必拘束了。 而这第一件事便是跟王妃说拓跋炎刚才的反应,虽然秦雪尧觉得这无足轻重,但是她知道王妃肯定爱听这个,她把人派到这里来,想知道的便是这个。 方才看拓跋炎急匆匆过来,肯定是抛下了不少人走了,王妃心头有气,如果再知道了这个恐怕会忍不住更加恼怒。 哪怕王妃之前对拓跋炎还有感情,经过了这么多磨难挫折之后还会不会保持初心也很难说。 虽然秦雪尧知道指望她对拓跋炎下手不现实,但这也是个路数,她只有尽可能刺激这一对,才有可能从她们的矛盾中找到一些缝隙下手。 她慢慢走到窗边,然后看着外头高飞的鸟,想到此刻姜暄和也活着自由自在的鸟儿一样出了宫,往她心之所向奔去,就觉得快慰。 有自己的帮忙,她就算不装成宫女出去也是无大碍的,拓跋炎不在宫里的这些时候,宫里便是王妃说了算,安排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不过她念头里的王妃此刻却没有那么快活,虽然知道了姜暄和中毒的消息是大快人心,不过很快她也要因这事而被拓跋炎问责。 拓跋炎人已经在路上,她还在悠哉悠哉的喝茶吃点心,旁边坐了几个陪她说话的妃嫔,看起来其乐融融。 这本是拓跋炎想要的场景,但此刻看到她们这么没心没肺,反而怒气更盛,一气之下把伺候的人都喝退了,脸上俨然是风雨欲来。 王妃不紧不慢的起来跟他行礼,其他几个妃嫔虽然没有王妃的从容,但好歹也跟着她也矮了矮身子,然后便找了个借口告辞,好在拓跋炎没阻止。 毕竟她们晓得这事不能再掺和下去,她们没有动手实在是犯不着惹来拓跋炎的怒气。 至于王妃,她们此前还十分庆幸有她这个出头鸟,如今看拓跋炎一副气势汹汹来问罪的模样,也忍不住为她捏了一把汗。 好歹同在后宫相处这么久,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妃嫔们也心中有数,说不好听的,她甚至是个可怜人。 如今拓跋炎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子这么大动干戈,这样要为难自己的原配,这事儿听上去就很是唏嘘,更别说王妃此刻正在经历。 可她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在暴风雨来之时躲得更远些,明哲保身在后宫怎么说也不能算是错。 第1032章 王妃倒是没有她们想的那么不经事,她反而坐下来,请拓跋炎也喝口茶,歇一歇再说话。 “皇上长途跋涉,急匆匆回来,肯定是累了,有什么话不妨喝口水,一会儿再说。” 她真给拓跋炎倒茶,还送到他面前,“况且臣妾知道皇上想说什么,不必皇上问,臣妾都认了,反正这些年臣妾做的善妒的事儿也不少,想必皇上都见惯了,何以如今这么急匆匆来问罪了。” 她这个从容的样子,反而把拓跋炎给气笑了,他也不接王妃递过来的茶,就让她的手这样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而拓跋炎的眼睛带着怒意盯着王妃,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些愧疚或是害怕来,但都没有,似乎从很多年前的一个夜里,她的情绪就消失在了那场雨中,再也不能被自己捕捉到。 后宫中的女人不怕自己其实是个岌岌可危的征兆,不过对于王妃而言,她已经过了许多年这样的日子,哪怕如今被拓跋炎这么看着,她也不觉得心惊胆颤,反而笑出来了,这感觉可太熟悉了。 “皇上为何这么看着我?难不成是不相信臣妾所言?其实刚才皇上也去看过了,姜小姐如今的确是重病在身,不方便见客,也不能伺候,怕是要让皇上失望了。” 她放下要给拓跋炎的茶水,自己喝起来,喟叹一声,看来真是好茶。 茶香袅袅,她继续道,“不过她在宫里这些时日臣妾倒是有好好照顾,她看着也是体弱之人,生个病是难免的。说来也怪,也不知皇上怎的突然对这种女子起了兴趣,不如臣妾再去民间找些来,充实后宫,也让皇上不必惦记着姜小姐一个。” 说了这些,拓跋炎反而不明白她在唱什么戏了,之前承认了是自己所为,可此刻又说姜暄和是重病,到底如何难道她还不清楚吗?有必要演这么一出戏来拖延时间? 说到拖延时间,拓跋炎马上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妃,然后很快起身,不再跟她纠缠而是又亲自回去。 要确保王妃可能下的杀手不至于真让姜暄和丧命,毕竟方才太医就说她的脉搏已经微弱的不行,若不仔细探,还真以为人已经去了。 王妃看她急匆匆离开的模样,更是觉得好笑,等人走了,她又让侍女进来重新摆上茶具和吃食,状若无事的享用了起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跟亲近的侍女开玩笑。 “你们瞧,他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人家小姑娘,也不晓得人家领不领这份情。往日的英明神武此刻全丢到不知哪里去了,我随便一诈,他便真以为我下死手。” 其实也不是不能下死手,不过经历这许多,王妃也晓得在宫中对一个人最残忍的反而不是死,而是慢慢的折磨。 如今昏迷中的姜暄和身体还有感觉,若是拓跋炎真要对她做点什么,她定然无法反抗。 哪怕这一招也算恶心了自己,但总算报复了他们两人,只是怎么想都还是不舒服,那恨意萦绕在心中,不能排解。 她将玲珑的茶杯在手中转了几个来回,也没想到更好的法子。 嘴巴张合几回,还是下令,让秦雪尧再拖延些时候,不要让她那么快就咽气。 秦雪尧自然晓得,她也打算拖更久些,不过不是为了王妃,而是为了她自己跟姜暄和。 第1033章 外头又有人进来了,她赶紧上床继续装病,被子也被身旁的侍女给小心的铺好,免得看着和之前不同,让拓跋炎看出什么破绽来。 也不晓得这人是急匆匆的又来是要干什么,不过每一次的靠近对秦雪尧而言,都是一次机会,她手放在身侧,已经紧紧握住了一些可用的刺杀之物,就等着人靠近。 我出乎意料的,这次拓跋炎离得更远,只是让侍女前去查看情况,自己并没有靠近,确认了床上躺着的人安全之后,他又急匆匆回去,看起来的确狼狈又不大聪明的样子。 但秦雪尧总是不会轻敌的,她的人真走之后才起身,招手唤来离她最近的一个侍女,同她商量起来。 “你说这是唱的那一出,难不成真看破咱们的伪装了吗。” 侍女坚决摇头,“这不太可能,您的脸跟那位看起来毫无差别,而且人就这么躺着也看不出谁是谁来,日常的体态神色都还没机会出错呢。” 说的也是,秦雪尧不再多想这事,而是让那侍女先退下去,自己回到床上,搬动了床头的一个雕花的旋钮,然后身侧边徐徐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 她身子一侧便滚了进去,随后那洞口自如的关闭,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一样。 侍女们都听到了这动静都不以为意,这是只有秦雪尧才能进去的地方,专门给她用来放已经被弄得起不了身的姜小姐。 她们偶尔也会想看一看姜小姐如今是何模样,好跟王妃汇报,不过都被秦雪尧拦了下去 说是如今情况还不稳定,未免她见了外人突然醒过来,还是得再稳定一段时候。 她总是有许多说辞去应付这些王妃的人,还有王妃本人,且在宫中这么久,她嘴皮上功夫越发厉害了,总能哄得人开心。 至于获取她们的信任更是不在话下,三两句便能引得人开怀大笑,如今这些侍女对她突然消失在床上都见怪不怪了。 甚至偶尔有不知情的人前来探访时,都能互相打配合掩饰过去。 这种默契是在秦雪尧意料之外形成的,不过也算助她一臂之力了。 她一路滚过去,很快便到了底,睁眼,上面是透亮的水晶灯,而唯一的亮光便是点在四角的烛火。 这种烛火是没有烟气的,且这房间也有通气的入口,只是不明显,免得她长久待在这里会被闷死。 而此地最大的谎言便是除了她自己,再没有人在,她让王妃给她做了这么一些暗室,也不是为了囚禁谁,而是她要借这个地方练习不能为人所知的蛊。 的确,蛊这东西并不是知道如何操纵了就能一劳永逸,虽然不需要血缘,但的确要些时候跟蛊虫熟悉起来,尤其是埋在自己体内的蛊虫。 至于旁人的,要操纵也是由自身的蛊虫所牵引和控制,所以这功夫便变得至关重要。 秦雪尧相信拓跋炎对蛊也肯定是练的成熟,以至于他能延年益寿这么久。 而如今秦雪尧不求能活多久,她只要自己体内的蛊虫能够稳定让自己的容貌和体态神色这些跟姜暄和十分相似便好了。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控制和牵引拓跋炎身体里的蛊虫。 从典籍中,秦雪尧还是学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则,那便是如果自己体内的蛊虫强于对方的,便很轻易能去控制,反之便要费很大的力气。 第1034章 她才初窥门径,少不得要用很多时日去练习,至于此刻她要做的,便是控制蛊虫在体内自主的行动,想让它达成什么效果便要有什么效果。 这样的练习丝毫不比有些习武之人从小打童子功要轻松,反而是因为这有些恶心和异状的东西在体内呆着,让她总不能得心应手去控制,由此也费了不少心力。 好在这东西她每天都练,一日日熟悉起来也渐渐的掌握了些窍门,不过远还没有达到可以自主控制的地步,更别说去控制别人的蛊虫了。 另一边拓跋炎正在如火如荼的查案,他要查的便是王妃陷害姜暄和的真凭实据。 就算晓得在后宫,哪怕自己不需要什么证据就能判一个人有罪,但面对王妃他总是有些愧疚,这事又实在是触到了自己的逆鳞,没找到铁证也不好擅自对王妃降下处罚。 擅自对王妃行罚是没有办法跟前朝大臣交代的,毕竟王妃的位置至关重要,他一时半会不便换人,又实在想给她个教训,也只能辛苦些自己了。 从下毒的消息开始查,便摸到了御膳房这一条线,如今御膳房的人大多被换了,不过拓跋炎身为一国之主,想要问起事情来还是分外简单。 他下令搜查之后,很快便知道了这事的来龙去脉,而其中关键便是那个下了毒的孩子。 因为其余两位,一个尝膳的嬷嬷,一个管事的公公都已经被抓起来就地正法了,只剩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 他倒不关心这孩子是谁主使,只要找到了人证便能对王妃有所动作,到时候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这后宫自然是他的后宫,大肆搜捕也并无不可,只是让守卫每个宫去巡查未免太慢,于是拓跋炎直接下令,让各宫妃嫔自己调查,宫中是否有这么一个人。 如此倒是真的很快,当然是因为妃嫔们都晓得他怒气不作假,若是找不到这人恐怕怒从心头起,少不得便要冷落,甚至责罚所有可能相关的人。 妃嫔们得不到宠幸,也不想受罪,很快便合计着把人找出来,交了上去,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还不难找。 但等人真被带到拓跋炎面前,他又有些诧异,怎么会这么小一个孩子。 他之前便准备好的程序不打算因此而改,还是照例让人前去问话,务必要问出一个真相出来。 不过经验老道的公公问了半天也只有一句“我心甘情愿的”,跟拓跋炎上报时也是说,这孩子是为了自己的爹娘报仇。 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姜暄和还是那种会害人性命的人吗? 拓跋炎第一个不信,他皱着眉头,对这个孩子的怜悯彻底消失,吩咐让下边人上刑,既然好好问吐不了口,那就来点真格的,也让他和他背后的人晓得,这宫里,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不能信口开河。 王妃知道此事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她起初利用这孩子的时候就想到了今日,不过她没有太多的伤感,而是还请人来唱戏。 这回的确是不同于之前给姜暄和看戏的那个草台班子,而是真请了名家来唱。 她的心情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不过看这么一出喜欢的多少能让她放松些许,不至于去想拓跋炎那边的腥风血雨,或是身为皇帝还要对一个尚且幼年的孩子下手。 第1035章 不过看着眼前喜气盈盈的戏,她却突然想起了往事。 虽然不是好事,此刻被她想起来,也是有关于拓跋炎的。 想当初她刚进宫来,便是被拓跋炎以一无二的礼遇给迎进来,想当时风光无两,没想到今日却坐了数十年的冷板凳,如今再想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不对了。 这些疑问她在为难那些后宫妃嫔时也有想过,不过始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后面她慢慢也明白了,真要问为何还得去问拓跋炎,不过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那么多话可说,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也只能搁置在她的脑海中。 戏是在看不进去了,至少看在眼里而看不进心中,她又对拓跋炎那边实在是关切的紧,想着若是任由他这样滥杀无辜,恐怕又要给前朝和民间留下不少说道的余地。 哪怕拓跋炎自己不在意,却不能身为皇帝而不在意。 王妃叹了口气,开始痛恨自己,仍然为他想了这么多,她明明晓得自己这样往往到最后是不被领情的,甚至还要被拓跋炎斥责她干预朝政。 可是她为拓跋炎担心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思绪非常顺畅的由此及彼,从他的作为一直延伸到前朝和百姓的评价,就忍不住要为他担心起来。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安稳,叫停了台上正演的精彩的戏码,让侍女扶着她快步去御书房,那里是拓跋炎批阅奏折的地方,也不晓得他如今在不在。 去了才知道拓跋炎的确在,但坏消息是他竟然在批阅奏折的御书房里行刑,弄得满地都是血,实在是看着心惊胆战。 王妃去时差点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好在身旁的侍女稳定的扶住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如今情形也就她们王妃还对皇上心存妄念,以为皇上不是这样的人,但面前猩红刺目的一大滩的确做不得假。 甚至看到王妃来了,拓跋炎也没什么别的神情变化,仍然冷着一张脸,甚至还在拿手帕擦拭着手指,显然他手上之前也沾上过这血迹。 真是越发胡来了,王妃想开口说什么,却只是被一地狼藉和刺目的猩红吓得说不出话来。 按理说王妃不是第一回看到拓跋炎下手如此残忍,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肯定也清楚拓跋炎的形式作风和狠辣程度,可如今她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对幼年的孩子下手还是超乎了王妃的预料。 于是她再一开口就忍不住成了质问,“你就这么在意那个妖女,甚至不惜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他能知道些什么?她看见了什么便说什么。” “难不成你相信她都不相信一个孩子,他才几岁,难不成会说谎吗?“ 拓跋炎冷冷的瞥了王妃一眼,又看向地上已经没有什么生气的孩子,一眼冷着脸让人把这都收拾干净。 然后他走回自己的御座上,安稳坐下,心安理得没有一丝犹豫和后悔。 “你敢如此质问,这难道是有了什么倚仗?朕不记得你还有这些。” 说到她最痛处,王妃反而笑出来,但她那笑实在不带什么温度,仿佛是一个弥留之人故作坚强,也许是被自己至亲的丈夫这么说了,实在是冷了心,她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第1036章 但这一切都没被拓跋炎看在眼中,他仍然目不转睛盯着手上的奏折,似乎上面真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王妃自顾自冷笑,“的确,臣妾是没有什么可傍身的势力了,这不都拜陛下所赐?如今陛下想要什么也得不到,恐怕是能体会到臣妾当年的痛苦了吧。” 她也不下跪,直愣愣站着跟拓跋炎对峙,“其实皇上也不必为难一个孩子,他能做什么呢?不还是因妖女的所作所为丢了性命,说到底真正害那个妖女的只是她自己弱势,她不进宫来就没有这么多风风雨雨的,臣妾也犯不着下手。” “自然,若是皇上舍不得怪她便只能怪你自己了,若不是你一孤行要为了她冷落后宫,所有人,哪会激起这么多的愤懑呢?若是她真有所作为,对咱们裘国有所助益就罢了,可偏偏她还是大周的人,心思也并不在此处,无非是你非要她屈从罢了。” 他们俩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不放过谁,都说的是最刺痛对方的话。 可是这一轮唇枪舌剑结束之后,到底也没有个胜负分出来,反而是两人都比之前更加难受。 拓跋炎的案子没查出个结果来,却再找不出什么其他的线索,他知道王妃还是在宫中有自己的势力的,哪怕那些人都忠于自己,也还是畏惧王妃的手段,不敢吐露些什么。 这人实在太多,拓跋炎虽然身为皇上也无法记得每一个人的性情和举止习惯,想在自己面前说谎,其实也不算是难事。 如此就真要找不出证据了,但他并没有放过王妃这一局,而是让她禁足在自己宫里,再不许人探望,不得了自己命令时断不可放出来。 如此实在是重重的打了王妃一巴掌,比直接打在脸上还要严重,是让她在后宫的威严不再,身为王妃却被如此对待,二人都知道,这实在是丢脸丢尽了。 然而王妃只是冷然一笑,她想到自己并没有可连累之人,也顺从的接受了这安排,反正这些年她独自一人在宫中早就形同软禁了。 说不准是拓跋炎早就想这么做,只是如今姜暄和的出现给了他这个由头罢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难不成不是皇上早就想如此处置我了吗?这些年的不顺,皇上从不反省自己,而是通通怪到臣妾头上。或许臣妾早就该面壁思过,好好想想这些年到底都做错了些什么。” 她说完这些也不管拓跋炎的反应,径直转身,侍女扶着往回走,然后她宫中便紧闭大门,不再会客也不再外出。 其她嫔妃都有预感,也知道了在御书房发生的一切,一面她们也不得不佩服王妃的勇气,在这后宫里没有家世背景的就只有她一个了,偏偏还这么硬气不肯低头。 另一面,她们晓得王妃这么已经做或许要消失很长时候,比任何一次禁足的时候还要长久,因为瞧她那模样是已经心灰意冷了,就算明日便出家,其他妃嫔都不算惊讶。 目前唯一得意之人便是秦雪尧了,她实在是什么都做的周全,虽然没成功伤到拓跋炎,但可算是搅动了这后宫的池水。 等王妃走后,拓跋炎又把那孩子给提拎起来,他甚至亲自动手。 其实他也晓得人晕过去不代表就真是咽了气,他只是年纪小受不住这痛楚,况且以他之前跟自己犟嘴的行径,受这些苦实在不算冤了他。 于是他喊人来用凉水给这孩子泼醒,然后继续问,“长话短说,到底是谁命你做这些事。” 他耐心已经见底,但还是听到了不大满意的话,“没有谁,我自己要做,她害了我阿娘,我要她偿命。” 虽然还是一样的咬死不认,但这回总算有了一些新鲜玩意儿,听他这么说,拓跋炎猛然想到有一晚自己干脆处理掉了一个嬷嬷,似乎能对得上他所说。 但他身为皇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因此他甚至很是恶趣味的笑,“你这算是找错人了,当初你阿娘带着她想跑出宫去,惹怒了朕,朕才给他一个痛快。你该感恩戴德,朕还有好些手段没用上。” 这话不假,因为刚才已经在这孩子身上试过几种了,也亏的是他心头恨意滔天才忍得下来,不过如今话都摊开说了,想必也没有留给他多少时间继续狡辩。 拓跋炎看这孩子不再吭声,也不打算跟他纠缠,摆摆手让人带下去处置了便罢,总归是没找到什么头绪的。 他还有前线战事要顾着,便暂且放王妃一马,而且她如今被软禁了,想必也做不出什么事来。 不过他身边也有侍从是王妃的人,很快便将这消息传了回去,且是一边跟王妃提个醒,一边去跟秦雪尧报个信。 跟秦雪尧说无非是让她把握个时机,既然拓跋炎走了,他们就可以继续对姜暄和下手,不过在秦雪尧听来却有另外的想法。 她的目标便是拓跋炎,若是人走了,那自己还待在这做什么? 第1037章 为了拓跋炎马上要离开,秦雪尧十分着急,这看在王妃的人眼中便有些不大明白,这皇上走了明明是好事啊,他怎么这样慌张。 对此秦雪尧很快就话可应付,“你们懂什么?如今咱们娘娘还在禁足当中,若是皇上就这么走了,那岂不是要一直关着?” 这话一出才叫他们恍然大悟,的确是这个理,王妃一直不出来,他们行事就多有阻碍,后宫那些人也迟早要蹬鼻子上脸,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更要紧的是,本来这对付姜小姐只是为了巩固他们王妃的地位,但王妃要是被禁足,岂不是好处都给其他妃嫔得了,简直是为他人做嫁衣,恐怕王妃要是知道这得气晕过去。 经此一事,跟在秦雪尧身边的人都更加拜服,再有什么不解的,也不会轻易对她产生怀疑。 然而秦雪尧想要的也不是这个,她的想法是让拓跋炎留下来,为了自己的谋算,为了阳春关那边的安宁都需要这么做。 好在如今有理由让王妃这边的人跟自己一条心,她便催促那侍女赶紧跟王妃提一提这事,让王妃想法子最是妥当,毕竟自己这刺客身份要跟拓跋炎说什么就上不得台面了。 与此同时,姜暄和已经在路上了,她脚程很快,再加上有王妃派出的人沿途护送,好歹还能避开一些重要关卡的检查。 如此一路直往阳春关去,因为归心似箭,她将自己的行程都排得很满,每隔两日才稍微休息一晚上。 她尚且不晓得,拓跋炎也在准备着回日耀城,故而对阳春关的战事还很是看好。 听闻慕容峥已经亲自来了,应当不会有大碍,等自己回去了,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正当王妃那边为了拓跋炎要离开的消息到处奔走时,秦雪尧也坐立不安,她先是回了自己的暗室,把东西给收拾好,免得拓跋炎要走时自己也能来得及跟上。 不过他刚收拾一会儿,外面就传来焦急的催促,让她快些出来。 “你在下面捣鼓什么呢?快出来,皇上突然要来看你,想必是临行前想跟你说几句什么,快出来啊!” 秦雪尧晓得这个“你”指的是姜暄和,做戏做全套,秦雪尧不得不把手上的瓶瓶罐罐都先放好,出去继续演戏。 不过这回她运气不佳,刚出来看见周围的纱帘还好好的挂在那,自己也能喘一口气,不过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盖上被子装活死人,外面那身影陡然靠近,一把将帷幔掀开,露出她惊讶又急迫的神色。 二人四目相对,火花四溅,拓跋炎知道这肯定不是姜暄和,但脸实在太像,他也说不准到底是谁有这么高明的手段。 而秦雪尧,她在电光石火之间挣扎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扮演下去,还是说成败在此一举,速速动手为上。 按理说趁着拓跋炎愣住的这个时机,狠狠给他来一下是最稳妥的,但秦雪尧显然没能下定这个决心,她很快恢复了平日里模仿姜暄和时的情态动作,瞪着对方,“你这是做什么。” 她知道姜暄和肯定会这样不客气的跟眼前这不可一世的皇帝讲话,只是这次这话出口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拓跋炎还是盯着她,眼中却没有任何担心的神色,嘴唇也抿成一线,看起来根本分不清是不是识破了,让人很是不安。 第1038章 他们后面围着伺候的侍女,已经惊的整个人都不敢动了,按理说此刻应该飞速去通报王妃,但王妃尚且在禁足,没有拓跋炎的命令,谁也不能将她接出来。 那么眼下能有所动作的就只有被困住的秦雪尧了,一下走入死局,他们皆是六神无主,不知如何决断,总不能这时候出声去劝吧。 好在是秦雪尧反应快,哪怕看到对方不吃自己这一套,她还是很快把该演的给演下去,只见她将被褥一翻又给自己盖了起来,毫无防备的在拓跋炎面前继续躺下,但背对着他。 “若无事你便走。”,她实在不敢多说,多说多错,况且长久的跟姜暄和不见,她也不好说自己跟拓跋炎谁更了解姜暄和一些。 更何况如今他背对着对方,也只能被动去猜测拓跋炎的动静了。 良久,就在他甚至要忍不住动手时,拓跋炎终于冷笑一声,把被子一掀,眼疾手快的抓住秦雪尧胳膊,把她整个人都提拎起来,甩给旁边的侍女。 “给朕看好了,又是一个耍花招的。朕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脸跟她这么像的,但只言片语无一处像她,还是省些力气吧。朕也不问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你告诉那人,别痴心妄想。” 拓跋炎说的清楚,但他自个脸上却没什么得意的神色,显然,如今在床上的既然不是姜暄和,那真正的姜暄和早就已经不在这宫中了。 他也待不下去,一刻也不想停留,即刻带人点兵前往日耀城。 以他的设想,姜暄和单枪匹马赶路,总不比不过他骑着战马快,若是现下出发说不准还能在半路截到人,到时把她带回前线去,还能对慕容峥有个掣肘。 火攻的确威风,不过如今时移世易,他有了最重要的人质在手,哪还怕打不过慕容峥,夺不了阳春关呢。 至于眼前这冒牌货,他也不打算留在宫中,既然自己人都不在了,把她放在宫里,岂不是放虎归山,任由她继续兴风作浪。 不管她是谁派来的,跟姜暄和相似总还是有她的一些作用,且一起带上。 很快,拓跋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宫中,这倒也应了先前传出的留言,只是直到人被绑在他手下副将的马背上,秦雪尧才想明白,那传言不过是个引蛇出动的计策,而且是过于简单的计策,只是自己太过心急才中了他的圈套。 这次她也不气馁,只是在马背上赶路,实在是苦了他,一路上颠簸不说还,拓跋炎还总是克扣她的食物和水。 很快秦雪尧就失了在宫中的机敏,毕竟这一路风尘仆仆,实在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更别说拓跋炎还时不时要过来威吓她,唯一庆幸的就是没受什么皮肉之苦。 王妃虽然在软禁中,但也知道自己又折戟了,这回不是因为姜暄和,而是因为她最在意的人,拓跋炎竟然能分得出如此相似的两个人,他心里的到底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好在秦雪尧离开之前帮她把最该送走的人给送走了,只是如今拓跋炎也跟上去,只有自己还被留在宫内。 怎么想都不甘心,既然拓跋炎不在了,自己也无需守他下的禁足令,这被软禁的怒火一直在王妃心里烧着,不曾停歇,很快就吩咐身边的侍女把宫门打开,如常出入。 第1039章 这明晃晃的藐视圣旨,虽说有些侍女不敢做,但王妃身边的大宫女还是有这胆气的,毕竟他们跟王妃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加上她们也的确看不惯拓跋炎的所作所为。 而王妃出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锁秦雪尧所在的宫殿,那里面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晓得,哪怕拓跋炎已经知道,她也要毁尸灭迹,不能让人拿到一点把柄。 而最好的法子便是一把火烧上去,浓烟滚滚,直冲云霄,这么大的动静,别说京城里了,就算是京郊那块,跟最近的城池接壤的地方,都能瞧见这冲天的烟尘,很难不去想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人心惶惶之下,王妃不相信拓跋炎还会无动于衷,难不成他就这样为了一个女人弃家国大事于不顾了。 自己这虽然是损招,却也是无奈之举,人被逼急了便是什么事都会做出来,她只不过是烧毁了一座无人的宫殿,算不得什么大奸大恶。 不过此举的确能给拓跋炎离开造成一些阻力,哪怕他出了京城,就冲着这不管不顾,一路上的城池得了消息也少不得因此对他有些想法。 作为一国之主,他不得不在意这些风评,这也是跟他相处多年,王妃了解到的他的软肋。 姜暄和对这一切茫然不知,她压根没想到秦雪尧会被轻易给捉住,眼下她随着王妃派出的队伍一路赶着去日耀城,眼看着只要两三日即可。 她连休息都不想休息,但身边护送的人却已经累了,不得已,他们只好在中途找了个客栈先住下。 不过因是秘密出行,他们并没有太过张扬,而是寻了个不那么起眼的客栈,吃食和茶水都有人送进来,务必不让姜暄和露面于人前。 但这样的阵势有时反而更是引人注目,尤其是刚赶到此地的拓跋炎。 他其实已经派了人去四处搜寻,尤其是酒店和客栈,但当他自己下榻时,却听了这样一桩奇怪的事,顿时明白不必再找了,人就在这里。 不过他不急于一时,眼看着上面门扉禁闭,就晓得她们还是惊弓之鸟,不过暂且安于现状,没有安排护卫守着。 不知道姜暄和怎么样,想必睡着了也不会设防,出于他一贯的行事风格,拓跋炎打算晚间再去,如此才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不要随便违逆自己,甚至想离开自己的手掌心。 姜暄和在客栈房间内也是坐卧不安,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本来出了宫甚至离开了京城,应当是一路顺遂才对,更何况还有王妃的帮助,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阻碍自己回到慕容峥身边,回到阳春关。 但是心头慌张的感觉却不断提醒她,要小心,要注意周遭的情况,可门扉紧闭,窗户也关着,她所见只是房间内的陈设。 若说还有什么,便是从门口送来的一日三餐,递东西进来的手和声音都是自己熟悉的,不过马上到晚饭了,这动静却迟迟不出现,或许这就是她不安的原因吧,饿了再加上疑神疑鬼。 姜暄和暂时将自己的不安归咎于此,不过她也不着急吃饭,人在紧张担忧时反而是吃不下的,她只想知道外头到底怎么样了。 也许是时候跟带自己出来的几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这以后是怎么个赶路法,还有,秦雪尧到底跟王妃达成了什么交易。 第1040章 不过她刚下定决心把门推开,便看到一双不属于那几人的手伸了进来,然后一把将她扯到外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闪而逝,紧接着她又被那双手拉入隔壁的房间,门发出声音不大的碰撞声,显然是关了严实却又不引人注意。 这手法倒算是高明,但姜暄和很快便清醒了,接着被恐惧给控制,她知道这个时候要紧的并不是赞赏绑架自己的人如何英明神武,而是尽快的想法子逃出生天。 说来她这一路也是不容易,刺杀简直要变成家常便饭了,秋叶此行因为还有些事情善后便落后她一步,原以为有这几人护着便不会出什么乱子,没想到还是落在谁手里了。 不过有了这许多的经验,姜暄和也不着急挣扎或是求饶,而是试着先跟人谈条件。 不过她刚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这架势还是从来没见过的,姜暄和顿时慌了神,她张开嘴想要咬对方,却实在咬不到,反而她的动作逗笑了那绑匪,对方发出沉闷的笑声。 听声音似乎是半张脸都被捂在什么绸布下面,听起来有些熟悉。 笑声过后是沉默,其实姜暄和也不知道对方在等什么,但一会过后自己就被放开了手腕,眼前之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也是此行要最终的目的么? 姜暄和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是心落到实处的踏实感。 什么都没有说,姜暄和忍不住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慕容峥,她嘴巴动了动,传出的却只是低微的哭声。 这倒不是委屈,而是有几分苦尽甘来的欣慰,总算不是她一个人单打独斗了。 慕容峥也紧紧的拥住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抚,同时他也提醒,“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说话也不能太大声,此处有人在看着,仅凭我和带来的几名护卫无法对抗军队,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尽快离开。” 慕容峥的到来对姜暄和而言无异于定心丸,接下来一路,她甚至十分期待。 不过首要是走出这间客栈,这间已经被森严的守卫控制住的客栈。 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姜暄和想开窗,离开时被慕容峥给挡住了手。 他哭笑不得,”怎么这么些时日了还是喜欢从窗户边逃走,难不成就不怕掉下去把人都摔碎了?” 姜暄和心安理得的倚着他,“这不是有你吗?咱们在二楼,总不可能挖个地道离开,又不能从正门出去,就只有窗户了。” 话虽如此,但总还有更高明的法子,比方说调虎离山,今日慕容峥便准备唱这么一出,不过在此之前他总要放出点真的噱头,吸引盯住此地的人去别的地方,好给他们逃跑创造机会。 而这东西最好是姜暄和有的,或是一看就能让人想起姜暄和来的东西。 慕容峥说了这个打算之后姜暄和马上摇头的,“陪我一道来的人都被他抓住了,不然我怎么躲在里头不敢出去。眼下除非我自己冲出去,恐怕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们离开。” 这的确有些棘手,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慕容峥的眼神飘忽转了一周之后还是落到窗户上。 他笑着看姜暄和,“也罢,不费力气了,要不咱们还是试试窗户?” 竟然还是殊途同归了,姜暄和忍不住笑起来,点头,抓住他的手,把满心的慌乱和不安都交给他。 第1041章 其他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拓跋炎还没有发难,明明他已经把人给抓住了。 但这对拓跋炎来说就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慢慢在流失的机会,他隐而不发,飞速往二楼走,同时也没忘了留个耳朵,注意大门那边的动静。 慕容峥看姜暄和有些紧张,握着自己的手似乎格外紧,忍不住开导,“无妨,这下面有人接应,我们只需当心一些即可,你抓紧我。” 这么一说,姜暄和果然放轻松了些,不过她还是高兴地望向慕容峥。 慕容峥抱着她从窗口一跃而出时,背后那个宽敞到让她紧张不安的房间便瞬间离他们远去,尤其是离姜暄和远去,她心头再也不必忐忑着数自己还有多长时间才回到他身边,因为如今他们正紧紧相拥在一起。 她越过慕容峥的肩头看向对面,仍然没有人去打开那扇门,不过也是迟早的事,等到时候失望的便不是自己了。 拓跋炎在旁看着,下边人替他忙着审讯,抓到的那些人的确都是熟面孔,在王妃那里看见过,却没想到王妃变得如此大度,没对姜暄和下手,还把她放了出来。 但任凭他手下的人使了什么手段也实在是问不出,这反应倒是跟他与王妃之间一模一样,谁都不肯退一步。 不过又有些不一样,此刻他和王妃派出来的人之间到底是尊卑有别,他不敢置信自己的话会被搪塞回去,会被拒绝回答。 显然他们已经跟王妃一条心是下定了决心要忤逆自己就是往常拓跋炎知道自己定人会一了百了,把这些人解决了,反正也不伤及根本,也能解一解他心中的愤怒,但如今他反而是盯着这些人看了许久。 竟然真能从他们眼中看出和王妃如出一辙的失望和愤怒,但这些本不是这些人对自己这个君王该有的,他们所要做的就只是服从而已,其他的都不应该想更不该做。 最终他深深的看向对面,仿佛是最后的机会,又或者透过了他们看向遥远的过去,看向还在宫里软禁着的王妃,最终他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然后便转身去找姜暄和。 打开门之前他还有一些忐忑,人在里面他要如何才会让她不至于紧张到马上逃跑,他知道姜暄和对自己向来有浓重的防备的。 况且里头那房间还大的很,他们就是在里头打起来也说不定,更何况姜暄和还喜欢往窗子边跳,这要是真给她跳出去了,肯定要摔断腿。 得想好个法子安抚她,免得太激动了,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也是他太自信了,觉得都追到了人肯定胜券在握能把姜暄和带回去,只不过想要人不反抗,少受些伤还得费些心思而已。 现在他犹豫半晌,终于想好了万全之法,措好了辞,要一进去就安慰她时,门突然自己打开了,显然那门栓没有挂好,而大堂里的穿堂风又格外的扫兴,这就让门被吹开了。 这一下顿时让拓跋炎心生不妙,不过里头如果有人肯定马上会来将门关上,毕竟她是逃出来的,如惊弓之鸟,什么动静都会马上作出反应。 可如今只有门静静的打开,于是他猛的推开门往里去,里头的确还有属于她的痕迹和气息,包括弄乱了的床铺,桌上没有写完的信,喝了一半的茶水。 但与此同时,与门正对的窗户也打开着,答案不言自明,她又一次从自己手上逃走了。 拓跋炎握紧拳头,没敢去窗户那边看,却忍不住先去看那写了一半的信,想瞧瞧她到底心里有没有自己,哪怕留给他只言片语,他也会不那么气愤。 但等拓跋炎慢慢走过去,甚至有一些小心的去探头看那信上的字迹,却没想到一打眼便是慕容峥的名字,然后便是他不爱看的东西。不过写了一半就放下了,显然是有人将她带走,而这人是谁能让她如此顺从,看了这信也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他这会儿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爆发的怒气,把那信纸揉成团从窗外丢了出去,然后他自己也飞身踏出窗外,几个纵身便远离了这座客栈。 想必人还走得不远,他决心一定要把姜暄和带回来,哪怕是从慕容峥手中抢人过去,这样正好让她看看,谁才是真有本事护着他的。 与此同时,王妃离开了那座控制住他的宫殿,转而出去,往御花园走。不过她此时没有赏花的心情,去那只是为了一个隐秘的开口,不过她大摇大摆也不避讳着旁人,直接在一众侍从侍女的目光中打开了那个假山。 说来也只是轻巧的在背后一按就摸到了一个开关,然后面前徐徐露出一个隐藏往下的石梯,她毫不犹豫往下走,身后的侍女反而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也跟上自己的主子。 下面阴暗潮湿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王妃走得没有一丝犹豫,她脚步飞快,很快到了底。 面前便是这潮气的来源,一片水牢,牢里自然还有人,便是王妃今日来的目的。 她回头看,不少人都在往里探,这时候也没心思去抓他们的口风了,再回头时她亲自上手将水牢里的那人给拉起来,准确的说是将他的脸抬起来。 也许这人是被关的太久,竟然都习惯了这冰冷潮湿的环境,脸还无力的贴在水面上,看起来尤为恐怖,不过他自然有他的价值,不然也不会劳动王妃专门跑这一趟了。 第1042章 拓跋扈几乎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只有半个胸膛还露在外面,他的脸也是冰冷的,让人摸着还以为是尸体。 不过王妃并没有害怕,她早知道人被关在这里,只是今日才用得上他才找来,她站在水边,居高临下说了这么一句,“你要是还对姜暄和有念想就赶紧起来,再继续颓废下去连她尸骨都找不到。” 水里似乎有些动静,王妃继续道,“她都逃出去了,你还在这猫着有什么用,别说我没提醒你,拓跋炎已经追过去了,你要是不想她出事就赶紧跟上去。” 王妃知道现在才跟去已经来不及了,但对于拓跋扈来说,这无疑是最快让他醒过来听命的法子。 所幸如她所料,拓跋扈很快睁眼,有了意识,也对王妃的话有反应。 “你说真的?那你——那你带我出去。” 他身体僵硬,挣扎了好几下才站稳,不过至少人是活的。 王妃这才放心起身,留下侍从在这里善后,她在自己宫里等着见打理好自己的拓跋扈。 二人穿戴整齐的面对面坐着,王妃率先开口,“我给你准备好了马匹和武器,你现下就带着御林军前去,把拓跋炎给追上,然后把他押回来。至于姜暄和你想要如何,我不在意。” 她话锋一转又威胁道,“如果你不去,就真要做好给她收尸的准备。这次可是他动手,你了解他,拓跋炎是被姜暄和骗了气急了,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 拓跋扈点头,起身要走时却突然想到什么,折返回来问她,“那你又为何要帮我?你应该也没理由帮她。” 王妃轻笑一声,面对这么一个自始至终置之事外的人而言,扯再多的谎都能说得过去。 “我大约没告诉你,我跟她娘是旧相识,她来宫中不也是为了她娘的消息吗,你不信出去打听,我何曾为难过她?” 这个时候哪有时间去问,不过看王妃说的这么坦荡,拓跋扈也相信了,她对自己这个大嫂向来是有些敬佩的,单是她能熬过这么多年就非常人所能为。 于是他应了一声,又不大自然的道了谢,就跟着侍从去取行路所需。 不过现在哪怕是拓跋炎,也还没有追上姜暄和,她和慕容峥两人轻车简从,行动极其快,仅仅半日时间便越过一整个城池,往前走了。 慕容峥问起她在裘国皇宫里所经历的种种,姜暄和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她到宫中也没什么值得说的收获,知道的都是些零碎的传言,真相如何她至今也没有找到机会仔细问一问拓跋炎,更何况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当拓跋炎的人质,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慕容峥见此只是轻笑一下,打趣她说,“敢情暄和去了这么久,连他们皇宫里有什么宝贝都不晓得。” “你怎觉得我就是为了宝贝去的,我这浑身上下的哪一个不是宝贝?” 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姜暄和还是忍不住白他一眼,她这话也说的实在,拓跋炎只是不许她随便乱走,但吃穿用度上却没有短缺过,甚至给她的首饰都是最好的。 不过她也不感念拓跋炎什么,毕竟有失亦有得,名贵珠宝只不过是他用来安抚自己的拙劣手段罢了,此刻她将这些带走,聊作补偿。 “咱们还有几天到?我等不及要回去了。” 第1043章 姜暄和跟慕容峥共骑一匹马,她被慕容峥拥在怀里,偶尔颠簸的太累时就会沉沉的睡去,不过白日里她大多还是精神振奋的,毕竟是在归家的路上,往日里看着不大顺眼的一草一木都不太一样了。 慕容峥也往前看去,其实这马儿会寻路,二人不必费心留神前面如何。 不过既然姜暄和问了,他也粗略算了算时辰才回答她,“少说还有三五日,咱们总得休息。” 姜暄和闷闷的应了一声,然后很快便睡去,慕容峥也不再开口,只是摸了摸马的脖子,尽可能将这一路变得更加平稳些,让她休息的更舒服些 难得见面,他有许多话想问,但等真见到人时,又只是拉家常似的问了些无关痛痒的,仿佛他们没有分开过一样 也许这样便是最好的,慕容峥很是为这一刻的平淡而欢喜。 拓跋扈离开时,王妃甚至亲自将人送出宫门,这不只是因为所谓的情分,更有一些要嘱咐的事情,只有知道这些才能让拓跋扈有把握将拓跋炎一举带回来,也不会让姜暄和再有心思回着皇宫里来。 “我还有些事情同你说,你先让他们去准备。”,王妃很自然地下令,显出和拓跋炎如出一辙的威严,拓跋扈闻言忍不住皱眉,但很快平复了心绪,按她说的做。 “有什么事你说,我一定带到。” 王妃笑着,“不是带给拓跋炎,而是说给你听,或许你此行用得到。” “一便是姜暄和,她既然为了她娘而来,却一直因为拓跋炎而没什么机会问我真相如何,如今便由你替我跟她说一说。她想知道那些事。“ 本来拓跋扈是不大愿意听的,因为当务之急是要去把人给追回来,不管是拓跋炎还是姜暄和,但他一听王妃说事关姜暄和的娘亲,马上就来精神了。 关于姜暄和的目的他只知道只言片语,毕竟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那么多话可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自然不想错过,于是拓跋扈听得极其认真,也不敢再催促王妃说快些。 “她娘当年突然进宫来的确是树敌不少,不过我被她求到门口,便没有为难她,但以拓跋炎对她的执着,实在不是我一人能护得住的,最终她还是没有那个命能坚持到跟自己的女儿团聚。到底是谁下的手想必你心中有数,我也不便明说。” 拓跋扈点头,神色里有些悲戚,“这个我晓得,还有么?” 王妃想了想,“要紧的事是没有,不过你若是想压得住拓跋炎,我这里还有一件事可以为你所用,且看你能不能下得去手。” “那你且说。”,一想到拓跋炎对姜暄和的威胁,拓跋扈和王妃想的差不多,都是要先控制住这阴晴不定的拓跋炎,哪怕他不当皇帝也无不可,毕竟这对臣民而言其实是幸事。 王妃深吸口气,缓缓开口,“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那场水患?” 王妃突然严肃了神色,让拓跋扈也如临大敌,经她这么一说,拓跋扈很快想起那个连绵不绝的雨天,似乎持续了将近一年之久,不过记忆已经太过久远,他自己也记不大清了。 难不成这跟拓跋炎有关? 王妃看拓跋扈已经自己联想过去了,十分满意,“的确如你所想,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那瓢泼大雨接连几个月都不停,庄稼不知淹了多少,当年少说饿死了数十万百姓,后面也不过是一封罪己昭了事。” 第1044章 “但此事究其根本,还是他拓跋炎想让姜暄和她娘留下来,才出自下策,或许他对黎民百姓并不在意,可这的确是有伤天和之事。” “你我都不想看着这么一个很狠厉的人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若是你愿意说出口,这是便能成为他最大的软肋,你可以借此把他押回来受审,这次不会草草了事,毕竟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 “至于你当不当皇帝这都不要紧,你愿意当也好,不愿意当就从宗室里找一个傀儡来坐着这位置。” 一下知道的太多,反而有些不容易接受,拓跋扈愣了许久才重新找到自己眼睛应该看向哪里,眼前再度清晰起来,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妃。 “这事可是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王妃只是冷笑,“那也要我有这个胆量和机会说,他从前在宫中安排了不知多少眼线在你我身边,你难道就不是谨言慎行,谨小慎微的过日子吗?我早说难道你就有本事能掣肘他?早知道你就能对他如何?” 这话还真说对了,拓跋扈低下头来,却不是为自己过去的日子感到羞愧或者难过,而是在想这事会不会对姜暄和有什么影响。 毕竟那是拓跋炎为了她娘亲,为了娘亲和为了她,其实在百姓耳中并没有那么大的差别,更何况有些大臣就是会因此对她发难。 如今她人还在裘国境内,贸然说出口这些陈年旧事到底对她好不好还是未可知的事。 眼看拓跋扈犹豫,王妃也不着急,只是提醒他一句,“你尽可慢慢想,不过最好此刻就出发,路上有的是时间给你琢磨,但若是你再不赶路去阻止,恐怕拓跋炎真要对你的心上人下杀手。” 她说这话时是带着笑意的,显然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就算她长久都不见这位关在水牢里的宗亲,也知道拓跋扈对姜暄和抱着怎样的心思,不然也不会找上他了。 被人戳破心事,拓跋扈倒是罕见的有些脸红,他低低的应了一声,“我即刻就出发。” 他当真雷厉风行,很快策马远去,王妃看在眼中,只觉得偌大一个皇宫此刻是真的尽收自己手中了,哪怕自己并不是皇上也无所谓,事实上已经无人能阻止她做任何事了。 明日就算拓跋炎不在早朝也要继续,她准备替代拓跋炎坐上那个位置,那个她应得的位置。 而今日剩余的辰光,她打算用来检查手底下人所做的准备,她想这事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在对拓跋炎失望了一次次中找到了这条唯一的出路,唯一让她不再痛苦,也不再受制于人的出路。 眼下她已经没有任何亲眷,要说还有什么念想,便是彻底舒心快意的过她的日子,只是这愿望虽简单,但只要有拓跋炎在,她就不可能实现,因为最终主事的仍然是作为名正言顺一国之主的拓跋炎。 偏偏拓跋炎又是那样的冷血无情,哪怕清剿了自己的家族,也还是无法对自己信任,甚至将她仍然留在这个位置,也更像是折磨而非最后的仁慈。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终于要有个结果,她要夺走仇人最珍视的东西,权利地位。 如此,哪怕他们之间再无感情,也不必担心有一日会落的禁足的地步,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侮辱。 第1045章 王妃收回目光,因为远处策马的身影已经遥遥不可再见,她知道拓跋扈会忠实的履行自己的话,就凭他对姜暄和的拳拳心意,再加上跟拓跋炎如出一辙的倔强,他也一定会将人找到。 至于他能拖住拓跋炎多久,那便看他的本事了,不过王妃也不着急,毕竟他们三人还要纠缠好一阵子,而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去一点点蚕食这座偌大的皇宫。 眼下她就要去库房选一些好东西来装点她的朝服,明日上早朝时她得穿,所以早早就吩咐了人务必要按祖制去做,而且要不逊于拓跋炎的制式。 绣娘和工匠们自然是第一回遇到这样的要求,不过他们对宫中的形势并不了解的那么清楚,这朝服还以为是给拓跋炎做的,都十分用心。 直到这天午后,王妃亲自来看,说她明日要穿这个上朝,吓得一个绣娘下错了针,将自己的手指戳破了。 好在她动作极快将手移开了,免得血迹染脏了正在绣花样上去的布料,同时这动静也免不了吸引王妃那边的注意,好在她此刻心情上好不打算责怪,而是继续带着人巡视,嘱咐了一些细节。 冠冕也是全新的,不过这次王妃带着她封后时的冠冕,丢给工匠说,“把它融了,然后做一顶新的出来,务必要用最好的料子,最珍贵的宝石。” “这东西不急,明日用不上,等封禅时再向你们要。” 她野心不小,不过无人敢质疑,毕竟敢如此做的女子便已经少之又少了,再加上她跟拓跋炎如出一辙的性子,其实无人不服她。 王妃在宫内忙,王室的两兄弟在宫外忙,他们一前一后,在前的已经看看要追上姜暄和,而在后的虽然脚程不慢,但仍然在犹豫着王妃说的那个软肋,亦或是借口。 拓跋扈带了不少御林军,却还没有告诉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纵然他知道越早说越能收服人心,但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如何要说出来服众。 拓跋扈是这么想的,但他也知道,真到了兵戎相见之时若是还不说出口,带来这些人反而会成为刺向自己的利剑,故而还得早做打算。 士兵们只晓得自己是去接拓跋炎回宫的,其余便是拓跋炎出宫的目的,乃是追一位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这事虽然荒唐,但放在拓跋炎身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御林军并没有什么不快,拓跋扈一调遣他们就顺从的跟来了。 御林军作为京城的驻军,一直以来就没有出去过,这一路上都见了不少外来的风物,很是新鲜,故而队伍里还算不上沉闷。 唯一闷闷不乐的就只有拓跋扈,他也尽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免得影响到随行的士兵,至于其他的,他在水牢里待了太久,一身的功夫已经去了大半,如今想制住拓跋炎恐怕真只有用那个借口。 虽是陈年旧事,但拓跋扈知道一旦说出来就足以激起滔天的民愤,这是无可逆转的事。 过了一两日再想王妃说这话的用意,也许真是别有用心,她此刻还留在京城里,做什么打算还不知。 可拓跋扈想了又想,可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诱使自己把这话说出来,让拓跋炎被天下人诟病,再也算不得名正言顺,那他的皇位的确岌岌可危了,的确棋高一着。 第1046章 那之后呢,难不成自己真要去坐那个位置? 也许王妃也在用那个位置去引、诱,一旦得到了一国之主的地位,便可以跟慕容峥一较高下了。 这且不论,拓跋扈其实也想过,只将虎符掌握在手中便能让拓跋炎不再去为难姜暄和,至少可以保着她安然无恙,这就已经足够了,拓跋扈想到这已经足够自洽,于是他命令全军继续行军,务必尽快将人带回来。 同时他也做好了要揭开那个陈年伤痕的准备。 慕容峥一路上选择的路线都不是大路,因为大路很显然会被沿途的关卡给记下来,这样后面被拓跋炎追溯时也很容易知道他们的行迹,甚至提前传信,让前面的城池提防任何同行的一男一女,不给他们通过,那任何的伪装都可能徒然。 但大路是最平缓,最近的路,大路不走只能走山野的小路,小路便是地形复杂,人烟稀少,虽然偶尔也有些人走,但路总是修的不好,可否行马还未可知,若是遇到只能下马穿行其间的,便要减缓不少速度。 若说是为了安危着想倒也可行,不过姜暄和睡醒时便否决了这个提议,“咱们本来就领先他,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拓跋扈现在落后我们约莫两个城池,哪怕再飞鸽传书也赶不上咱们过关的速度,大不了少休息一晚上,尽快回去才没有后顾之忧。” 说完她也知道,这几日都是自己休息的多,而他们也没有真的正经停下来,在床榻上安休整过一晚,这还是怕被追上或是被查出来。 可慕容峥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纵然他能坚持这些时日,但不代表接下来他能一直这么坚持下去,人总是会累的,还是得想想办法。 她沉思时,慕容峥稍微一揣度拓跋炎的心思,就晓得他们的敌人是当然不会休息的,一旦知道姜暄和已经离开,拓跋炎就会日夜兼程的要赶路,把人给找回来。 于是走小路虽然难,虽然错综复杂,但的确是甩开追兵的最好法子,尤其是树林里可以避开大规模作战,对他们二人而言都更有利。 姜暄和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对慕容峥摊手说,“咱们要么就赌一把拼速度,要么就找个地方隐蔽一些的,停下来歇个几日,然后等他过去了,我们再赶路。” 或者似乎是个不错的法子,不过这隐蔽的地方要现找也有些难。 眼看着马匹也有些无精打采,二人干脆下马来让马随意吃些草,休息片刻,他们也能喝些水,吃点干粮,顺带商量商量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他们停靠的地方是一座不大的山林出口,这里是小路和大路的交汇处,而前方并没有什么路标。 其实要看到下一个目的地还早的很,前方仍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还有一些不大明显的岔路口,这便是慕容峥想走的小路。 而这附近不远处是有个茶摊,但他们在逃,实在不好去了被人留意,甚至停着马匹的地方都有浓密的草丛掩盖,而他们二人也是在林地间找个空地才坐下来歇歇。 “若是走小路,你能确定咱们一定走在拓跋炎前面吗?要是他一日都不休息呢?” 姜暄和也有点动摇了,她实在不想再被抓回去,也不想跟慕容峥分开了。 慕容峥反而打起了另外的主意,他起身,姜暄和也跟着起身,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正是那茶摊。 “你想做什么?” “咱们去问问有没有附近的农家可借住几日的。既然大路走不得小路也不好走,那咱们便按你所说,先休息几日,等他过去了咱们再走。” 诚然这也是个兵行险招的法子,不过对于已经赶路多日感到疲乏的二人一马来说是最好的法子了,还是自己想的法子,于是姜暄和格外高兴。 经营茶摊的是个中年女子,带着她的一双儿女,看到二人前来马上要动手给他们倒茶,姜暄和本来想拒绝,但慕容峥已经掏出准备好的碎银子递过去,顺口打听起,周围农家的事。 姜暄和在一旁,看他攀谈的模样倒真不像是一国之主,而像是个猎户,这也算是急中生智了吧。 且自己此刻实在不好开口,毕竟相比慕容峥而言,她才是拓跋炎最想抓住带回去的人,能少说话还是尽可能少说话吧,等秋叶追上来了还得拜托她给自己弄点易容。 老板不大听得懂慕容峥所说,不过看他没有一点气馁,而是往附近的山上指,又做了几个手势,好歹让那老板明白他的意思。 几个来回后老板便指向了他们身后,是远处的一个山坳,那里看着有些人烟的样子。 不过姜暄和仍然皱起了眉,她倒不是不想缺衣少食的住着,而是那里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地势,若是被包围了,恐怕逃都逃不出去。 第1047章 慕容峥带着姜暄和往山坳里走去,他们慢悠悠的,好在此时日头还不是特别的晒人。 姜暄和忽然停下来,她跟慕容峥牵着的手也被逐渐拉直,“我们真要往那边去吗?我有点担心。” 她说了自己的顾虑,又往后面看,此时他们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能够看见更清楚的山坳,远远看过去的确只有一条小路可通行。 这若是被人堵住,可真是在劫难逃,更别说这样的地方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慕容峥走回去,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本来是想劝她安心,但以他老练的目光也忍不住犹疑观察起来,的确,姜暄和说的是对的。 他们若是要冒这样的险,还不如往前赶一赶,等到了城镇,再找个民房住着,至少四通八达,他们要是想跑也有地方可去。 慕容峥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茶摊老板,仍然埋首于她的茶壶和茶杯,而她的孩子们很懂事的去桌上收拾。 如此,看来只是寻常百姓,并不是暗探一类的,想必他们不用再疑心下去。 而且等他们往前走了,这里的人也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到了城镇里再当心拓跋炎的耳目也不迟。 于是二人继续往前,与此同时,拓跋炎也带着人远远地望见了这个茶摊,他身边的护卫都想趁此机会休整片刻,毕竟他们骑着快马,追人还是不难的,难的是这么多天风餐露宿实在是受不住,不只是人,马也很是疲惫。 拓跋炎却熟视无睹,一马当先的掠过了这个小摊,跟在他身边的人自然是有苦难言,但好在前头不远处就是城镇了,到时想必他们也能找个时候买点食物和水。 做生意的妇人显然也知道这路过的并非善类,于是更加谨慎,低着头不去看,免得惹祸上身,只是她那孩子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指着长长的队伍笑呵呵的。 “阿娘今天怎么这么多人,他们为什么不来咱们这里喝口茶?” 这话实在是问到前头那队人的心坎里去了,他们的确想喝茶,奈何领头的不许。 不过这小孩说的话另有玄机,拓跋炎很快抓住了这弦外之音,折返回来,以十分幽冷的眼神审视着他们一家。 似乎是孤儿寡母,不过这在他眼中向来不是什么能让人心软的事,重要的是那孩子刚才说“许多人”。 他单刀直入,审问犯人一般开口,“你还见到什么人?” 小孩毕竟是小孩,看到十分有威胁性的眼神,第一反应便是要跑,但他娘亲在这里,便顺理成章的躲进母亲的怀中。 老板也是没想到孩子一个看管不好就给自己惹来麻烦,但孩子还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得不护着。 面对拓跋炎的质问,她只是含糊过去,“我这摊子生意可好,只是最近这几日没什么商队罢了,这孩子说的是昨日的事呢。” 人慌乱就容易做错事,说错话,拓跋炎很快抓住她的漏洞,皮笑肉不笑的望向她颤抖的手。 “你说这几天生意不好,又说昨日就有许多人?到底遇见什么人了,是不是一男一女,快说。” 此刻老板的手以一个保护的姿态遮住她的孩子,脸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 拓跋炎知道这人心里其实怕得很,但他故意继续拖着,拖长这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时刻。 第1048章 那孩子吓得再不敢说话,哪怕他心里知道先前走的那一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可眼下他的嘴巴被老板紧紧的捂住,不能开口,他也不敢。 老板尴尬一笑,“孩子懂什么?乱说的。这过路的人稀稀拉拉的,我也记不住个什么,一男一女也有,不过只有在商队里才会遇到,平常这路过的大都是男子,都没见什么女人。” 顾左右而言,她显然是在说谎,拓跋炎也不再继续他的折磨,而是忽然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 渗人的杀意从他的眼神和话语中透出,让老板大惊失色,她晓得自己今日是大难临头了。 但即便自己保不住性命也得护住他的孩子们,让他们有机会先跑走。 说来也怪,不知为何,眼前这人就认定了自己见过他要找的人,还非要自己承认,就算是认了又如何?人都走远了。 不过这也不是是否承认的问题,而是即便他承认了,感觉今日要脱身也是难上加难,被人故意为难,那人还带了许多佩剑的护卫,显然并非等闲之辈。 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做生意本就艰难,好容易在这鱼龙混杂的路口站稳了脚跟,却又来今日这一遭。 她害怕是害怕,但更多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做了这么久的摊子,就要一朝被毁,与其要死,还不如搏一搏。 老板下定决心,她得先找机会将底下柜子里的菜刀给拿出来,这是她许久之前切了点下酒菜用过的,此后便再也没拿出来,这时候倒是个趁手的武器。 拿刀就算斗不过他们一大帮人,也能争取点时间让自己的孩子们先跑,他们熟悉这山里的地形,两下就能绕的这些人找不到北,想必可以脱困。 至于她自己,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可怜了这两个孩子。 “贵人你就别问了,我是真不晓得你要找那个一男一女,我这一大早的出摊来见来喝茶的也不少,只是没平时热闹。要说一男一女也的确是有,不过那看着是往城里去的,要不你去城里瞧瞧?” 拓跋炎对她的话并不完全相信,不过生死事大,在屠刀面前实在是没有什么余地可言,他觉得这女人也不至于对自己说谎,她眼里的害怕是真切的。 不过他还是迟迟不回答,而是定住身形,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对方,直到那菜刀颤颤巍巍地被老板拿在手中,蓄势待发。 老板心中也煎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动手,毕竟是第一回做这样的事,虽说是为了自保,但平时连鸡鸭都没杀过的人,实在不敢想象一出手就直接要了别人的命。 等到老板忍不住要拔刀拖住他时,拓跋炎突然收回了那威胁眼神,转身回到队伍中去,吩咐他们一行人加紧赶路,往前面城镇去。 与此同时,拓跋扈也在路上,不过他要慢得多,一来是他的马比不上拓跋炎的,二来是他心中还是有顾虑,实在不晓得若是很快追上,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还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跟御林军坦白王妃告诉他的事,这事已经太过于久远,此时拿出来来说,实在是显得过于刻意。 再加上御林军是拓跋炎的,自己临时调遣本就与理不合,这时候若是再挑拨,难免有些谋权篡位的嫌疑。 第1049章 到时他本来是好意为黎民百姓着想,也显得不那么光明正大了,这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 若是京城的兵力在外头失控了,自己和拓跋炎势单力薄,一时间谁也难以让他们顺服如初,后头宗室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没有了宗室的支持,就算自己想占住那个位置当皇上,也无法名正言顺,到底还是被他们掣肘了。 不过追上姜暄和也是不敢拖延的事儿,于是他不敢停留太久,只在路上有必要的休息,其余时间都在赶路,在傍晚时也接近了那个茶摊。 以拓跋扈的心性其实会让随行的御林军停下来喝杯茶,不过情况特殊又实在紧急,他只是下马去打听了下过路的人,便继续赶路。 因为这次问路的人客气许多,老板也不再挥舞她的菜刀,而是如实相告,还劝他小心。 简单说了几句,拓跋扈心中就有数了,那老板所说的凶神恶煞之人肯定就是拓跋炎,自己没走错地方,且还需要再快些才能追上他们。 这时候他们应该在前面城镇里歇上了,好歹有些时间去追赶,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姜暄和一定会在前方补给,而拓跋炎也许不会那么快打草惊蛇,也会在那里停留几日,这就是他的机会。 阳春关,慕容峥是贸然跑出来的,于是发现他不见时,门口的守卫第一时间就通报了城主。 冯溪薛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她知道他们俩人的感情实在是深,眼看着重逢在即,慕容峥肯定是等不及姜暄和慢慢走回来了,他想去接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冯溪薛只说不必理会,又派人去清扫沿途的障碍,等着接人回来就是。 然而两军对垒时,主帅突然去了敌国肯定是不利于军心稳定的,若是这消息被日耀城那边知道了,说不准要大做文章。 对此冯溪薛知道自己得提前安排,有些准备才好,她也不顾天色已晚,让人去请了驻军将领,再加上姜新楣便足够了。 一时议事厅坐满了人,但这显然不是她要的结果,她只请了三四人而已。 她的阳春关不是所有人都忠君爱国,很多人其实有自己不大光明磊落的小算盘。 来了这么些人她也不好说什么机密,免得被探子或是什么人给传出去,让日耀城那边知道就不好了。 虽然要紧的事不能说,但作为城主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嘱咐,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两军交战,这是虽说不是人人都在,下次开战之前她也必须要给备战的将领提个醒,这是最重要的。 如今守城出战的是陈副将,冯溪薛打算待会儿将这人留下来单独说说,眼下当着众人的面,找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应付这来的许多人。 “诸位对此战有什么好的想法吗?眼看着这么打下去,咱们也耗损严重,怕是要惨胜。” 向来这种集思广益的话就得不到太多热烈的反应,冯溪薛也已经习惯了,哪怕现在有人说休战,她也不觉得意外,更何况没有了主帅在,暂时不打才是更明智的。 此前跟日耀城那边打了几场,均是有来有回,之前有一次冯溪薛都带着人闯进去了,但面对着一座空城,她也无能为力,只是收缴了一些用得上的余粮便离开了。 第1050章 眼下就是再打,难保裘国人又同样缩在哪里,以他们的兵力还做不到一举占据那日耀城,只会被裘国人诱敌深、入。 这场战役并不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很多将领听到要出主意也只是懒懒的跟身边人讨论些许。 冯溪薛心头一动,他环视四周突然提出,“不如我们暂且休战,等前方探子把他们的老巢给摸清楚了,再行决定?” 周围的将领闻言都有些诧异,他们知道之前冯溪薛可是一天不打就闷得慌的,如今怎么主动说起这事? 不过他们也受够了打这种不痛不痒的仗,不管是为了休养生息还是筹谋痛快的一站,他们都无异议,于是在沉默中,冯溪薛的提议得到了通过。 另一边,拓跋炎正带着人往城镇去,但他们没走多远就发现了那个山坳,他特地停下马来,看着那里许久,似乎在想有没有可能人藏身在那里。 身后那个茶摊的老板还在做生意,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有不能不怀疑她那样说是有心把自己调开,其实要找的人就近在眼前。 他身后将领都一动不动等着他发话,虽然知道他着急追上去,可如今要是临时换条路,等发现人不见再改,到时就已经太晚了。 可是谁也没法消除拓跋炎的疑心,只能任由他做出决定。 拓跋炎越看那个山坳越觉得可疑,如果按照姜暄和的想法,她肯定是要躲一躲自己的,可如果是慕容峥呢,他会如何? 拓跋炎琢磨了半晌也没有真正定下来,他身下的马都不耐烦的踏踏蹄子。 拓跋炎虽然对人苛刻,可对于他的佩剑和战马都尚且温和,此刻他难得伸手摸了摸马的鬃毛,试图安抚它。 他看了一眼那山坳,又看了一眼前面的大路,最终还是决定去搜一搜再说。 只是山路难行,他们又骑着马,疏密横斜的枝拦路,很快就把他们的速度降到最低,同时有些躲避不及的也将他们划出一些伤口来。 人还不要紧,但是马就不一样了,起初拓跋炎硬要骑马穿行期间,身下的马被树枝划伤之后就激动起来,带着他乱跑,安抚它还用了一些时候。 这还不能直接处置,若是直接处置了,便得走着赶路了。 好在那山坳并不隐秘,他们甚至在大路上就能看个大概,如今也只是穿过浓密的林子,找到里头的人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不过越走拓跋炎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如果是马匹如此难行的地方,姜暄和说不定会考虑暂时躲在这里。 的确,在这样的地方,他无法真的跟人打起来,就算他能打,他身边那么些人也摆不开架势。 眼看着天上的日头渐渐西斜了,若是到了晚上林木间肯定更加难受,于是他加快速度,也命令其他人务必要稳住心神。 由此来看拓跋炎并不是对他所为会引起怨气毫无所觉,而是不屑于在意罢了。 好在这林子虽然乱,但走多了也有些规律可寻,他们靠着这份临时锻炼出来的经验很快便穿过了这片密、林,然后便看到一个山村模样的地方。 是有些民房,但人烟却没看见一个,拓跋炎原以为之前那个试图岔开自己的妇人是住在这儿,此处多少会有些人影,但事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甚至在嘲笑他们费那么大力气穿过山林,结果一无所获。 第1051章 跟来的士兵们已经不敢看拓跋炎的脸有多阴沉,扑了个空又耽误了时辰,可谓是下策,不过拓跋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落,他继续牵着马再往前走,穿过破旧的民房时也一刻不停在观察四周,直到他走到尽头,发现是一片山崖。 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但到底没有坚持太久,而稀稀拉拉的房屋也已经年久失修,实在不足为虑,他很快吩咐人,逐个打开门检查,而他等在悬崖处,看远方飘渺的云雾和山峦边界,不知在想什么。 很快去搜查的人都回来了,显然是一无所获,这个结果连士兵们自己都不大敢说出口,毕竟这就意味着拓跋炎决策失利,已经浪费了小半日的时候,就凭这些时候他们很难再追上了。 如果说因此打道回府自然是好事,不过以拓跋炎的心性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毕竟都这么火急火燎的追出来了,肯定是要有结果才能罢休。 他回头扫视了一圈,并没有意料中的雷霆之怒,反而淡淡的应了一声,就穿过众人往回走,若是他们要出去,就意味着要再走一遍那难行的山林,而且还是在晚上,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甚至有人不大愿意跟上,想就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日天亮了再赶路,不过他们到底晓得拓跋炎的厉害,不敢违逆,只是在同僚面前交换眼神,以此抱怨。 但拓跋炎带着人在树林出口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拓跋扈也带着人从林木间出现,还带了不少人。 看到打照面的人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心反而定了下来,他就知道以拓跋炎的疑心肯定会来这里。 至于姜暄和,她未必会来,慕容峥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想必如今自己呆在这里拖拓跋炎一阵子,就可以让姜暄和真正逃出生天,走得远远的,想到这他已经拔出身侧的配剑。 对于自己的弟弟对自己兵戈相向,拓跋炎并无意外,但他意外的是拓跋扈竟然还带着他的御林军回来,这可真是反了天了。 但以他的身手想要对付几个手下也不是难事,他没有立刻动手的原因便是,这些御林军看着不大对劲,似乎是对自己的眼神跟从前大不一样,难不成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 他第一个想到了便是王妃,她如今应该是恨死了自己,若是因此而策反些人让拓跋扈带来围剿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他们竟然敢动手,这胆量还真是值得称赞。 拓跋扈很快不由分说提剑攻了上来,他身后那些人虽站着不动,但也说不上友善,尤其是他们不阻拦拓跋扈,已经是很明显的反叛。 不巧,拓跋炎带出的人里就有一些是御林军出身,他们和拓跋扈所带来的人素来有些联系,见此很是慌张,都顾不得拓跋炎还没发话,便率先开口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激动的问话只得到了对面如黑夜般的沉默,这下事情越发不对劲了,虽然拓跋炎招架拓跋扈的攻势绰绰有余,但他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人比自己多了太多,哪怕自己真的打得过,少不得在这里会耗些时候,这是他所不愿的。 拓跋扈力有不逮,但还是拼尽一身的力气去发起攻势,他看得见拓跋炎眼中的疑惑,他本来想一来就解开这疑惑,让拓跋炎身边的人也被策反,但眼下看着他有所迟缓的应对,反而暂且收了声。 反而是自己身后那些人,被质问多了,也开始着急,“你们知道什么,是你们要是想为死在乱流中的亲人报仇,就不要再站在他身后。这乱臣贼子不是害死多少百姓,你们竟还如此忠心,实在是笑话。” 这话可就说的没头没尾的,不过趁着两边的主子都打起来了,他们很快也交换了自己所知道的。 拓跋扈虽然打不过,但他已经看见拓跋炎带的人里对他不再服从,有些是闻言沉默了,有些更是默默地走到了对面自己这里。 他们自认为无法招架拓跋炎的手段,却也不能继续助纣为虐。 或许这是早就种在许多人心中的一个影子,不是不再怀疑,只是被暂且淡忘,究其根本它也不是彻底消失,如今被提起更是激起了经年的悲愤。 由此,他们不再忠心跟随,哪怕拓跋扈所言并不是真的,这一路的荒唐也足够让他们失去所有的耐心。 而且说白了,拓跋炎之所以能够驾驭他们,无非靠的是武力,如今他的武力被拓跋扈所牵制着,他们自然可以先置之不理。 而回京城之后,究竟谁当皇帝,在如今这个形式看来也未可知。 虽然拓跋扈看起来算不得坐那个位置的最佳人选,但还是比拓跋炎要好了太多,而且如今他带人追来了,意味不言自明。 哪怕是篡夺也实在情有可原,众人不说,但心中多少有这个念头,希望拓跋扈可以成事,只是他们尚且拿不准胜负,暂且都没有动手,只是站在一旁观望。 第1052章 二人打斗起来已经毁了不少民房,露出光秃秃的地面,破碎了的陶罐和腐烂了桌椅,的这一片确是年久失修无人住的样子,但这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他们打着打着已经越来越逼近悬崖,眼看着悬崖上凛冽的风和不远处的云雾,实在危险。 两边都难以决定胜负,这时候该是看心性了,拓跋扈在这一项上向来比不上拓跋炎,他晓得这时候再不喊人,他就真的要落败了。 况且这些御林军也是抱着些私心才跟来,当初他说了水患一事之后,出人意料的,只有很少人决定打道回府。 而剩下跟在他身边的都算是相信了他的说辞,或是想要赌一把能解决掉拓跋炎,挣个从龙之功的。 如今正是最后决胜负的关键时候,他们若是不出一把力,恐怕事情还不能如自己所想,功劳也悬而未决。 于是一等拓跋扈下令让人围过来,他们动作极其干脆,都飞速上前堵住拓跋炎的去路。 这人一多就大大减少了可活动的范围,再加上拓跋炎的招式多是大开大合,少不得要占些地方。 若是被人围住,他就算不怕被伤到——毕竟手上亮闪闪泛银光的剑刃也不是吃素的,他也要分、身去招架这些,拓跋炎体力迅速消耗,但这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人帮忙,拓跋炎应对所用的力气自然就少了,甚至可以从容围观,如此他才觉得有胜算可言。 纵然拓跋炎的功夫是一等一的高强,但一来他没地方可发挥,二来围攻他的人也有些功夫,再加上人多势众,慢慢的,哪怕拓跋炎看着全力以赴,反而没讨到什么好处。 拓跋炎也并非泥菩萨,他眉头本来舒展着的,以为不过是小菜一碟,但越打越皱紧。 更气人的是,他每每大开大合的攻过去,总会被对方泥鳅似的滑到一边躲开。 若是打不过直接走那也是做不到的,每当他向往山林里逼近一步,那些难缠的御林军就跟蚊蝇一样绕着他,维持着不会被他伤到,又以不得不招架的攻势去阻拦自己。 拓跋炎很快便被激怒,出手更是狠厉,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能往前半步。 直到今日,他才正视这些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守卫,在他眼中御林军无非是皇城的看门犬如今却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麻烦,真是他轻敌了。 如此结果也出乎拓跋扈意料之外,他原本只是想拖延拓跋炎一时半刻,好让逃跑的人能尽快走远些,本来他都打算自己出手了,但观望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这个必要。 反而他可即刻返程,回京准备登基事宜,因为这些人既然能把拓跋炎耗在这里,就能用他们那变幻莫测的攻势把人给逼到山崖处。 他们也晓得会怎么做,毕竟这御林军说来是王妃安排给他的人,王妃的意思就是让拓跋炎彻底消失,这也正合他意,只要裘国如今的国主没了,他便可以顺理成章上位。 更何况这么高的山崖,哪怕是金刚不坏之身也要被摔成粉碎,他压根就不怕拓跋炎还有什么回天之力。 也就是说,只要今日拓跋炎葬身于此,往后谁都少了很多麻烦,这诱惑不可谓不大,于是走了一半,拓跋扈又折返回来,抽出佩剑加入战局,力求尽快把拓跋炎给逼到死路。 第1053章 说来也怪,这生死攸关的时刻,身为一国之主的拓跋炎竟然没有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去要挟,去控制人心。 他只是拼尽力气招架,似乎只是一个武者在沉住心神破解敌人的招数。 这也正是他不适合做一国之主的缘由,他心中根本没有装下那么多的事,譬如百姓,譬如社稷,他只惦记纯粹的武力。 在外人看来,若不是前朝有诸多有识之士,这国家还不知要被他肆意妄为给弄成什么样。 与拓跋炎不同,拓跋扈是有些经纶的,他虽没有跟拓跋炎一样自小被当做一国之主去培养,却耳濡目染了不少。 其实仔细想一想,他难道就坐不得那个位置吗? 眼看自己手上的剑光不断逼的拓跋炎后退,直到看他真一脚踩上悬崖碎石,差点掉下去,拓跋扈突然就迸发了十足的信心。 他的攻势更加凌厉,仿佛把之前所有的憋屈和愤怒都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至于王妃派给他的御林军更是不在话下,都是拿出了看家本事,拓跋炎纵然脸上再僵硬也不得不承认他败局已定。 今日他的疑心便是葬送他自己的罪魁祸首,不过他也没有丝毫后悔的意思,仍旧睁圆了眼睛盯着敌人,飞快挥舞着手上兵器。 裘国京城,王妃对新做好的冠冕十分满意,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也舍不得拿下来,一想到得等封禅时才能在百官万民面前戴上,不免有些可惜。 她也是等不及了才催促工匠尽快赶制出来,身边侍女都一个劲的夸赞,不过王妃都不放在心上,她晓得往后少不了这种甜言蜜语。 不过在她看来,一切还得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得意,于是她屏退左右,只留下一个沉默不语的侍女在旁边。 王妃看着镜子,似乎在等对方说些什么,与此同时,她脸上满意的笑也渐渐淡了下去,只是那冠冕还戴在头上,没舍得拿下来。 “陛下,咱们派去的人都十分得力,必然不会失误,您放心就是。” 王妃很快答,“你办事我自然放心,只是那丫头呢,你可知道她如今在哪?若是跑出宫去便不必管他了。” “还在宫里呢,正在准备出去,约莫也是要找先帝报仇的。” 这才短短几日,拓跋炎就成了先帝,想来也真是可笑,在他身边的人鲜少有忠心为他的,也许是因为他那阴晴不定又难以接近的性子,也许是因为他行事从不考虑太多,最多顾着自己,于是便总是不得人心。 但这对王妃而言都不重要了,她会替拓跋炎做得更好,替他坐稳这个位置。 对侍女的猜测王妃不置可否,然后那侍女继续不动声色的恭维道,“还是娘娘高明,先收了个义女,又趁着先帝意气用事的机会支开了拓跋扈。如此,在京城中再无人可与您一较高下,您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这话说的实在没错,王妃似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本来她家族便是裘国数一数二的望族,只是因为自己痴心错付才惨遭灭顶之灾。 如今自己能登临那个位置也算是苦尽甘来,为家族报仇了,至于拓跋扈,她尚且没想好要怎么处置,且等他有命回来再说吧。 外头有侍女过来通报,说礼部求见,来的并不是礼部尚书,而是不太眼熟的官员。 第1054章 王妃也不在意,反正如今也没有谁敢忤逆自己,谁来都是一样,只要能办成事就行。 “走吧,咱们去瞧瞧这礼部制定的章程到底如何。”她心情极好,带着侍女去大厅议事,不过也没忘了派人去看着秦雪尧。 这说到底是她的一个杀手锏,如今拓跋炎下路不明,若他还真有命回来,少不得要动秦雪尧这把刀。 话又说回来,礼部的确是识时务,对原本的登基大典又加了许多讨好王妃的环节和仪式,且去掉了不少冗长又与王妃家族无关的事。 这样做似乎可以说是怕动了忌讳,影射王妃得位不正。 但王妃并没有想那么多,她拿着礼部呈上来的单子,看了又看,觉得十分满意,又在礼器上做了些挑选就定下了此事。 不过在人走之前,王妃还是把他给叫住,顺口问了一句,“你们尚书大人呢?为何不是他来?” 那小官战战兢兢的跪下回话,“这实在是我们大人重病缠身,恐怕不便来见陛下,怕冒犯天颜。还请陛下恕罪。” 这话说的王妃十分舒服受用,且回话的态度姿势都比她从前看着对拓跋炎的更加恭敬,这才是她最满意的,于是在此事上也没过于为难他,又问了几句礼部相关的事务便放人走了。 姜暄和跟慕容峥战战兢兢在镇子里住了一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等第二日两人日上三竿才起身,且顶着两个黑眼圈时,面面相觑都觉得好笑。 “咱们这防备了一路,却不想什么动静都没有,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咱们大惊小怪。” 姜暄和又翻了个身继续躺下,她一点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闻言也只是含糊的笑一下。 但这都午时了,姜暄和两顿饭没吃,让慕容峥实在有些看不过去,生拉硬拽给人扶起来靠在床上。 “你等吃些东西再睡,我马上就回来。” 正巧,姜暄和的肚子咕噜了两下,她勉强睁开眼,闷闷的应了一声,等着饭送上门来。 不过当饭菜香味真飘到她脸上,她又已经睡过去,也许是这一路真的太过疲惫了,正当慕容峥犹豫要不要把姜暄和叫醒时,听她昏昏沉沉的问了一句,“咱们还有几日才到?” 这一问说不清是她清醒时问出口的还是梦话,但听了让慕容峥格外心疼。 思虑再三,他还是轻轻将姜暄和唤醒,给她调整了姿势坐安稳了,才端起碗给喂一些东西吃。 “咱们还有至多三日就到阳春关,别着急,就快了。” “嗯,我知道。”,姜暄和嘴里嚼着食物,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听她这声音倒不觉得是多着急,可她这一身疲惫不堪的模样,也让慕容峥不敢再带她疲于奔命的赶路了。 于是接下来便走走停停,遇到舒服的地界了,就修整一两日,也算是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阳春关。 回去当日,冯溪薛率领一众文臣武将在城门口迎接,不过他们看到的是慕容峥骑在马上,胸前拥着熟睡了的姜暄和。 她到底受不住一路颠簸,总爱在路上睡过去,本来慕容峥还以为是他策马的本事大不如前,但她这睡意频频出现,似乎怎么也睡不够似的,让他也接受了这无奈的状况。 好在也请了几个大夫看过,都说便无大碍,只是不服水土。 第1055章 冯溪薛很是高兴,终于把这两尊大佛给等回来了,这阳春关总算有了主心骨,更重要的是,眼看着就能再度对日耀城发起进攻,再加上有了姜暄和,他们作战的计划肯定会更加周详。 冯溪薛高兴的恨不得今晚就发起偷袭,不过二人很快离开,没给她太多机会。 慕容峥已经替姜暄和拒绝了好些无甚必要的宴饮和歌舞,直接扶人回了他从前住的房间里休息,一直守她守到半夜,终于在床边睡去。 第二日午时,等慕容峥抬起僵硬的脖颈和发麻的手臂时,才看到面前已经空空如也,姜暄和不知去哪里了。 外头日光透亮,让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一想到刚回来其实不必这么急着接手阳春关的事,他也不拘束那许多,直接去屏风后宽衣,就着姜暄和的地方躺下歇息。 不过外头细密的话语让他无法安睡,因为说的似乎有关姜新楣。 其实昨日回城时,他直觉就不大对劲,似乎有哪里少了些东西,又或是有些人应该出现却没有出现,只是昨日太忙乱,他又急着安置姜暄和,便没有顾得上那么多。 今日稍微一想便能明白,姜新楣并不在昨日迎接的队伍里,于礼不合,这还事小,要是他人都不在阳城关了,那才是大事。 显然外头两人谈论的正是此事,睡了一晚上软床铺的姜暄和此时精神大好了,她想着捉弄一下慕容峥,醒了之后悄悄爬下去,让他守在空空如也的床铺上,等自己跟冯溪薛商议完事情便赶回来将他叫醒,带他去休息。 谁知这事却不同寻常,她一时半会也没有跟冯溪薛商量出个章程来,更是没有定论,也因为操心这事,她把里头还有人守着自己这回事给忘了干净。 “你是说他真的单枪匹马走了?他可有留什么书信?或是跟冯老将军说一声?” 姜暄和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晴天霹雳,看冯溪薛支吾的样子更是忍不住皱着眉,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按理说在阳春关中,论威望论地位,若是有什么变动最应该跟冯老将军说一声,再不急跟冯溪薛也知会一声也好,但姜新楣就是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了,甚至冯溪薛都不大说得清他到底是何时离开的 至于书信,冯溪薛也有他的说法,“这事巧就巧在我前几日才发现他不见了,昨日。你们就回来,忙着给你们接风都没什么功夫去处理他的事,况且他房间向来是不让人进的,我便没去找找。” “如今你回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去瞧个究竟,他或许有何苦衷也说不定呢?” 一说到这事儿,姜暄和顿时惊醒了,白一眼道,“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是在京城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爹。” 虽然自己是已经把家族置之度外了,但姜新楣却还没能摆脱这层桎梏。 姜暄和想到这,又叹口气说,“你别看他虽然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大的兴趣,但若是他爹真出事了,搞不好还是要着急下的。若是有这一层缘由,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为何不跟你说一声再走呢,这么不告而别到底是失了礼数。” 冯溪薛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不过她忽然提醒姜暄和,“你快进去瞧一瞧吧,皇上说不好醒了。我这事儿告诉你就算了了,等你查出什么来咱们再合计。我帐里还有些事儿,就先不跟你说了。” 第1056章 知道她热衷于行军打仗,姜暄和很是欣慰,冯溪薛也是终于找到自己想做且能做的事情了。 不过她说的也有理,自己还真忘了这事。 等回到房内去看,床上已经躺着人了,只见慕容峥虽然红着一双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姜暄和把门关上,挡住刺眼的阳光,又将窗户都摇了下来,才过去坐在床尾。 “你是不是都听到了?这事原是他做的不对,我也不为他求情,不过你若要定罪也得等我把事情原委给弄清楚了。” 慕容峥不接她的话,却问了个似乎不太相关的事,“待会咱们去打听打听,近来京城有什么消息,走了些时日也许久没见那边传信了。” 说到这姜暄和就有些困惑,刚才冯溪薛并没有说姜新楣离开去的是哪里,毕竟他消失的毫无征兆,而如今慕容峥却直言是回了京城,这让她不大明白,虽然自己对姜府出事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但终究没有真真凭实据,不敢直接了当的认定姜新楣离开是因此。 “我看你还是没休息好,等睡够了说不准就能明白了。”,慕容峥说着往里面让了让,给她腾位置,又掀开被褥示意她躺上来。 其实奔波了这么些天,姜暄和的确是累,但眼下事关姜新楣,她不能不用心,至于休息的事,大不了今夜早些沐浴就寝就是了。 你别闹我,我跟你说正事呢,你怎知道他往京城去了?我是他亲妹妹,我都不晓得。” 看姜暄和这不服气的样子,慕容峥就觉得好笑,安抚她说,“这事不能论情,只能论理,你想他如今还在意什么,除了冯溪薛便是家中的亲友了。除了你还有别的亲友吗?自然是有,而且在京城,那他便只能往那边去了,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去裘国接咱俩?” 这笑话可不好笑,姜暄和脸色不虞,往床上一坐,被慕容峥拉扯着半躺了下来,又被搂着往里滚。 “青天白日的克制一些。” 姜暄和轻轻拧了他手臂,却被他抱得更紧。 “不做什么,抱着你睡一会儿,都守了你一晚上了,你也陪着我睡一会儿。咱们都休息好了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人不会有事,你且放心。” 这话好歹有些作用,姜暄和当真不动了,不过她也不大睡得着,腰被慕容峥拦着也是哪也去不了。 想了半天也没把一团乱麻似的思绪理出个线头出来,姜暄和干脆放弃了,闭着眼睛浅眠。 二人再醒来已是深夜,这便是没什么紧急事务需要他二人定夺,可见阳春关诸事顺利。 除了那不见的姜新楣,其余人都各自其职,甚至冯溪薛还兴致勃勃在练兵,准备着下一次进攻。 说起来她听到姜暄和醒来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马上找了来,却不是要找姜暄和。 冯溪薛一来就开门见山,问慕容峥请命想要攻城,慕容峥瞧她如今意气风发的样子,感慨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既然你想攻城,可是都准备好了,不妨说来听听,是夜袭还是明日白天?” “定然是夜袭,夜袭不容易遭到防备,且咱们兵强马壮,只带一队轻骑去便可轻易攻下日耀城。” “哦?这是何解。朕听说日耀城的城门可是拿桐油浸过的重木,关上了就不轻易打开,更不是攻城锤能左右的。” 这可说到她得意的地方了,冯溪薛的嘴角翘起,“陛下也说的是桐油,既然是油便有火可以解。虽然一般的火奈何不了这厚重的木门,不过咱们要是一群人在底下点火,还怕他们不出来吗?” “只要三人一组,一人举盾,一人放火,还有一人备战。逼着他们不得不开城门,到时咱们在两边埋伏的骑兵趁势冲进去,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这倒是个新鲜想法,你可跟冯老将军商议过?” 她在看见慕容峥眼前一亮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是稳了,但今日能找到这来显然是有些顾虑,不然就直接拿了冯老将军的令,点兵作战去了。 如今冯溪薛的扭捏也让慕容峥晓得了,事情并非她说的那么简单,主意是好的,但冯老将军显然没让她去,如今冯溪薛也是偷偷跑过来请自己的圣旨。 这是要被这个小丫头这么容易给混过去了,慕容峥也枉费当这些年的皇上了。 姜暄和在一旁翻看着京城送来的折子和消息,也没错过这边的对话。 “你说的这个法子好是好,不过咱们要带什么东西去点火,你可想好了吗?” “这东西要谁拿?拿过去之后又要如何安排?如果是他们生火,那你待如何?你又要如何指挥,如何确定日耀城一定会开城门,且没有其他法子可以治住你这火攻呢?” “别忘了咱们一开始便用过火,但那次你虽然进了城,他们却不知所终,只拿一座空城来敷衍你。这次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对付他们四散藏匿者的暗箭吗?” 她头也不抬,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慕容峥摊手示意这事儿暂且不归他管,冯溪薛有些失语,她的确是还记得姜暄和所说的那一战。 那时候她虽然看着是风风光光大胜,不过回来时清点了些许,其实也没得到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充其量只能说是日耀城那边暂时服了个软,却也没有真正投降服气。 对姜暄和的问题,她显然也没能马上答上来,脸忍不住涨红了,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逼着自己想出个法子来所致。 慕容峥这视乎又接上,对她鼓励几句,最后作结,“这事你还是不要太过心急,既然你着急领兵作战,那明日我便请冯将军来,咱们再仔细商量商量。天色已晚,先去歇息吧。” 冯溪薛有了这个台阶也终于轻松了脸色。看姜暄和还在埋首案上的事,她便歇了想说说话的心思,就此告辞。 第1057章 翌日,姜暄和醒来之时,睁开了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瞧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回了阳春关。 想到两人昨晚的温存,姜暄和下意识伸手往旁边摸去,却只感受到逐渐冷却的温度。 想着慕容峥刚刚起床不久,姜暄和缓缓眨眨眼睛,后慢慢从床上支起身子。 外边有人听见里面人有动静,开了门,低低在外边问了声。 “娘娘,皇上早起与大人们议事,娘娘舟车劳顿,可以多休息一会。” 姜暄和轻轻地摇摇头,见外面没有回应,这才想起两人直接被帷幔隔开,她赶紧开口。 “不用,我现在就起来罢。” 外边的人应了好,朝着屋外招呼了一声,就看见有人端着水进门给姜暄和洗漱,都是些生面孔,姜暄和倒是没有见过,但既都是阳春关的人,相必是冯溪薛安排的。 等到收拾妥当,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不多时就慢慢靠近了,姜暄和等人进门,抬眼一看就见到了慕容峥,他手上正捏着什么东西,快步走来,一脸严肃。 “怎么?” “咱们昨晚的计划,恐怕是要搁置了。” 姜暄和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容峥就把手上的东西塞给自己,姜暄和也不含糊,往上扫了一眼,眼神也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裘国的探子传来了新消息:“裘国国君病逝,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妃自请垂帘听政,以晓民情?” 姜暄和将手中的密信在手中翻来看了两遍, “拓跋炎呢?” 慕容峥摇摇头,迟疑了一下,他今天一早起来就去找冯大人商量攻城之事,谁知道还未到冯伟雄的住处,就得了探子的消息,想了想,慕容峥还是没有将拓跋扈也消失的消息告诉姜暄和。 “不知,裘国对外直说是人去世了,但是又迟迟不举办葬礼,原本有人要去同王妃理论,如今都被一并驳回了,更有甚者已经因为这件事被关押,具体如何各种猜测都有,但要是裘国易主,咱们原本的计划恐怕要变一变了。” 姜暄和知道慕容峥的意思,大家都不愿走到兵戎相见的结果,否则,遭罪的还是老百姓,如今拓跋炎不见了踪影,要是王妃真能掌握国家大权,说不准能多几分谈判的可能。 慕容峥拧着眉沉思。 “如今这消息已经在裘国传开了,咱们刚刚回来不久,这消息就送到咱们手上,那就说明,这王妃似乎有同咱们交好的意思?” “我之前同王妃来往过,只能说这人表面上倒是还算和蔼,只是不知背地里如何。” 姜暄和想到之前两人的相处,只觉得王妃这人不简单,能忍气吞声到现在的姜暄和,那能有这般人畜无害,而且王妃能将这消息这般容易传播出来,这朝中的大臣竟一个也没拦住? 这拓跋炎再不济,也是当了数年的裘国皇上,手底下难不成真没有一点心腹?如今这裘国剧变,拓跋炎这种人,真有怎么容易死掉? 姜暄和几个疑问一起,如何都压不住,似乎又想到那双阴鸷的眸子,紧紧地盯着自己,如附骨之蛆,让人害怕。 慕容峥见姜暄和说完便开始失神,不由得皱起眉头。 “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姜暄和下意识否认,“没有,没什么。” 顶着慕容峥的目光,姜暄和也觉得有几分压力,只能转移话题。 “等等吧,要是拓跋炎真的身死,那着急议和的必然不是咱们,就算是王妃想要继位,后边还有拓跋扈,咱们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 第1058章 姜暄和没有注意到,当她提到拓跋扈的时候,旁边的慕容峥眼神变了变,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常,就好像刚刚变脸的不是他。 姜暄和并没有注意,“如何?” 慕容峥点头。 “既然如此,咱们便等上一等,只是如今日耀城与咱们的阳春关依旧对峙,要是许久没有消息,朕也只能下令开战。” 姜暄和似乎还想要反驳,但慕容峥一摆手。 “你知道的,如今两国的消息只是靠探子直接流通,朕知道你刚刚从裘国回来,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朕如今已在阳春关呆了许久,不日就要回国,阳春关的事情一日每日一处理好,我一日不能松懈。” 姜暄和反驳,“等你回去了,我……” “等我回去,你也要跟着我一同。” 慕容峥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姜暄和,眼神中带着少有的不容辩驳的严肃。 “不是……” “不堂堂贵妃,也在外这么久了,你日前出来的消息,如今还是被春月瞒的死死地,但是不意味着大家都是傻子,看不出端倪,这件事后,你就要跟着我回去。” 说完,慕容峥似乎是担心自己再冲动起来,赶紧转过身,丢下一句话就要走。 “具体事宜,朕也已经让人知会了冯溪薛父女俩,你用完早膳,尽可去与他们商量,朕现在还有事,先走了。” 姜暄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能看着慕容峥的背影离开,她对于慕容峥刚刚的话,百思不得其解,刚刚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用膳时心中一直闷闷想着这件事,手上的粥冷了许久都还没有喝完。 慕容峥到底是为什么会生气了,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话。 难道是自己的猜测?不对啊,就算是拓跋炎没有死,那又如何,拓跋炎病死不过就是个变数,他可是要比王妃还要难以对付,原本他们就不会怕了他,不过就是个假设,为何慕容峥反倒要生气? 还是说自己刚刚与他不同的意见? 自己刚刚是说着主和来着,但是大家不都是这个意思,难不成只是这句话,他便要生气了?那也不至于啊! 姜暄和蹲在桌前,想半晌没有明白,外边服侍的婢女从外边走进来,这是冯溪薛给姜暄和找的一个丫鬟,叫兰兰,原本就是这阳春关的人。 小姑娘看起来倒是机灵。 “冯大人求见。” 姜暄和回过神来,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粥,“让大人进来吧。” 等到人进了门,姜暄和才看见冯溪薛也到了。 冯大人说的无非也是慕容峥的意思,大概就是就算是王妃当政,也要得了消息,才能停下进攻。 姜暄和在冯大人面前倒是收敛了几分,毕竟冯大人只是一个执行人,要是慕容峥说的话,冯大人哪里有不听的道理。 倒是身后的冯溪薛,一直在背地里朝着姜暄和挤眉弄眼,等到冯大人苦口婆心说完,姜暄和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将冯大人先叫了出去,自己则是和冯溪薛有话要说。 等房间只剩下两人,冯溪薛再也憋不住了。 “拓跋扈到阳春关了!” 姜暄和一震,想到拓跋扈不是被拓跋炎关着,如今为何到了阳春关?而且为何先和冯溪薛联系上了? 自己想着,拓跋炎也并非没有兄弟,为何就直接是王妃继位,如今拓跋扈到了阳春关,难道宗室的人也没有人说些什么? 第1059章 “在何处?”姜暄和急切地问到,她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一切的答案。 冯溪薛倒是没有隐瞒。 “我已经安顿好了他,如今他不敢露面,昨晚找到我的人,我看时间已经晚了,也不敢来找你,生怕惊动了皇上,赶过去的时候,他身上都有伤,我已经为他安排了郎中,就在城北的院子,我也不敢将人带进城主府。” 姜暄和不敢多想,直接就要去看看,冯溪薛赶紧拦住。 “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可是看见了,你的房间周围多了不少人,暄和你和皇上怎么了?” 怎么了?姜暄和也想知道怎么了,明明两人前一晚才温存在一起,只是一晚就这般陌生了。 看着姜暄和脸色变幻莫测,冯溪薛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默默闭上了嘴。 “那你何时去看看拓跋扈?” 姜暄和闭闭眼睛,她也越发看不懂慕容峥想要干嘛了,“不去,你好生照顾他。” 说完,姜暄和也有些困乏了,转过头不去说话,只能淡淡地摇头。 冯溪薛见姜暄和不愿多说,便主动下去,给城主府的人打了招呼就去了城北。 这房子是之前她和姜新楣两人安置的,如今倒是成了藏人的好去处,等人到了门口,在四周看看没有他人跟在身后,冯溪薛松了一口气,随后在门上敲出三长一短的暗号,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 冯溪薛进门后,碰上忙前忙后的郎中。 “这人情况如何?” 郎中自然认识冯溪薛,再加上这床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裘国的人,两国正是交战的时候,他也知道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的道理,只是摇头,说情况不好。 “这位公子体虚严重,如今只是靠着一股劲吊着,原本还是醒着,如今已经昏过去了,我原本只是当他睡过去,如今都醒不过来,如今又起了高热,今晚还不知会如何,只能等烧退了再说。” 冯溪薛并不知道拓跋扈怎么了,她心中只是想着,这拓跋扈也是在憋屈,分明就是个皇子,为何会这般吃瘪。 要是皇子都和他这般,还不知如何呢? 冯溪薛点点头,就算是知道了。 她与拓跋扈的感情不深,只能说是认识的地步,要不是姜暄和的缘故,估计她今日也不会过去。 想到几人的纠葛,冯溪薛不由得摇摇头,她也是女子,也能理解这情情爱爱的几环,要是说前些日子还看不出来,如今只当这心中全然如明/镜一般,这拓跋扈与姜暄和纠缠在一起,身后还有个皇上…… 要不是时候不对,冯溪薛都想当着正主感慨一番。 “将人这口气吊着就好,莫要让死了。” 冯溪薛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不对劲。 “不对,是要治好,要是有什么需求,尽可找人来找我,我如今就在城主府,这些事情还请郎中……” 这话一出,郎中赶紧摆摆手。 “不过是个寻常的病人,我也不过是个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所在。” 冯溪薛点点头,吩咐人把郎中送回去,每日晚上将人带回来,要是有其他要紧的情况再把人请来。 随后给了郎中五两银子,就算是看诊费。 原本想着回去给姜暄和说说情况,但是听说慕容峥已经回了房间,冯溪薛只能作罢。 没想到第二日,冯溪薛正和父亲商量如今阳春关的形势,正说到要紧处,一侍卫突然从门外敲了敲门。 第1060章 “小姐,城北来消息了。” 冯大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冯溪薛,“城北的消息?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记得那处的城墙似乎有些不稳,难不成是工程有些困难?” 冯溪薛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着这时候,也没个眼力见。 冯溪薛觉得自己也瞒不过自己的老爹,只能摇头,半真半是假的,回答道。 “我在城北置办了一套房子,特地养了一群暗卫,都是从乞丐窝里面挑出来的孩子,如今说的消息,约莫就是他们自己打探出来的。” “您老也知道我如今也大小算是个城主了,如今,这手下的人总也不够用,上次去找皇上的时候,除了他身边自己带的人之外,我身边给出去几个闲些侍卫,我身边就没个人。” 冯大人有些相信了,但依旧皱着眉。 “你若是要是我手下也有些得力的,过些日子给你拨几个不就好了,那些个外边流浪的孩子,大多都是些没有章法的,日后有的你受。” 话虽如此,冯大人还没有继续阻止,而是叮嘱了几句之后离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所倚仗,要是自己拨人来,那群人都在京城,到这边关来还不知要经历个猴年马月。 等到人离开,冯溪薛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通风报信的人。 “没个眼力劲!” 那人缩了缩脖子,丝毫不敢提及冯溪薛没有说过,不能让冯大人知道的话。 “什么事情!要是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我就把你丢到军队去做前锋!” 说着,冯溪薛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 说到正事,那侍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那个公子醒了,吵着闹着要见娘娘,您说有什么情况都告诉您,我自是不敢去找皇上,只能先到您这来。” 说这话的时候,侍卫还有些委屈。 冯溪薛没好生气,姜暄和本就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这会儿还要被他缠上。 “让他好好呆着,娘娘要见他的时候自然会去!” 侍卫撇了撇嘴,“我昨天看城主的意思也是这样说的,但是那公子不依不饶,非要说等这几日过了日后也就没有时间了,我没办法,这才只能找到您这来。” 侍卫似乎想到了什么,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音。 “因为皇上和娘娘被找回来的缘故,这些日子兄弟们都加紧巡逻,按照城主的意思加派了不少人手,咱们也有了不少发现。” “城内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往来经商的人在这种乱世年代不减反增,我觉得裘国不久之后会有动作。” 冯溪薛心中一凛。 “你是觉得,拓跋扈要说的事情和这件事有所关联?” 那侍卫并不知道拓跋扈的姓名,如今听见拓跋乃是裘国皇室的国姓,心下了然了不少。 “属下不知,但防范于未然,城主尽可去看看。” 冯溪薛确实不在乎拓跋扈,但是这城中的万千百姓是她要守护的,如今裘国国内大变,却始终没有对大周发出信号,实在让人费解,要是拓跋扈知晓内情,自己若能提前防范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冯溪薛猛地站起来,朝外面走去。 “城主,您去哪?” “去城北!” 侍卫只能急急跟在后边,两人行色匆匆,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了尾巴。 跟到城北外的小屋,躲在暗处的人没有让两人发现,见两人进了门,这才重新回了城主府。 第1061章 冯伟雄正坐在太师椅上,有一沓没一沓的敲击着自己的手指,听着下属的汇报,眉心已经拧做了一团。 “你是说溪薛在城北的院子里面养的不是小乞丐,而是裘国皇子?” 跪在下边的黑色身影面不改色,“属下并不知那人是谁,只是听见小姐说什么拓跋,想必就是皇室的人。” 冯伟雄陷入了沉思,自己的女儿心中也藏了事,如今做些事情也瞒着他,如今皇上对裘国皇子憎恶不已,若是让他知道,冯溪薛就算是姜暄和的好友,恐怕也没有好下场。 冯伟雄来回踱步,势必要想出个办法来,反复确定了好几次,半晌后才下定了决心。 “你带上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摸进去,最好是将那皇子……” 冯伟雄用手比了一个刀子在脖子上一抹,眼中少有的掠过一丝凶狠。 那暗卫听懂了意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房间。 冯溪薛刚刚进门,就看见拓跋扈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见有人进来下意识,就想要站起身来,但却因为双腿无力又狠狠的跌回了床上。 等抬头看见来人,拓跋扈原本着急的神情又狠狠的黯淡了下去。 “怎么,看见我不高兴?你可知,若不是我,你如今还不知在哪呢?”冯溪薛心中莫名起了一阵恶趣味,想要逗/弄一下。 “让我来猜猜你想看见的人是谁?暄和?还是皇上?” 拓跋扈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若不是因喘气微微起伏的胸口,以及刚刚血气上涌而红润的脸颊,估计都看不出这人的情绪。 “冯小姐既然知道我想见谁,为何还要问我这种问题?” 冯溪薛见这人也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冷哼一声。 “你当我是乐意来这儿陪你,你可知如今裘国出了大乱子,你还来这。” 拓跋扈淡淡的掀起眼皮,“不过就是个国主死了,这有什么稀奇?这天下本就不是一人所能拥有的,既然如此不如顺其自然。” 冯溪薛奇怪,死的不是拓跋炎吗?这拓跋扈是拓跋炎的亲弟弟,为何这神情非但没有奇怪,连一丝波澜也没起? “那你便来说说,你是如何进了这阳春关?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暄和说你如今正被关在地牢,如今你兄长已死,你倒是跑来敌国了。” 拓跋扈虚弱的笑了笑,倒是有了几分力气回答问题。 “不过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对了,他是逃出来的。 原本他杀了拓跋炎,王妃的御林军就不会放了他,但他也不是什么善茬,手中自然也有些本事在。 在把拓跋炎逼下悬崖后,他假意要带着一行人回宫,却在半途的时候引起两队人马的内讧,两路人马本就对彼此存疑,如今又被唯一的皇室挑拨,一时间自然是打的不可开交。 拓跋扈趁着这个机会,他原本就在阳春关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平日里并非只知在四周闲逛,而是特地打探了城墙周围的密道,这才有机会钻了进来。 如今御林军定然是要回去,自己却跑了,他们就算是想来找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能跑到大周的地盘,甚至大摇大摆的去找了姜暄和。 冯溪薛看着拓跋扈越发淡定的神情,心中蓦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本就觉得拓跋炎的死有所蹊跷,如今这拓跋扈无疑是给她加重了这种感觉。 突然,电光火石之间! 冯溪薛心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人是你杀的?” 拓跋扈依旧是淡淡的模样坐在床上,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是我杀的怎么样?不是我杀的又怎么样?难不成是我杀的,你还要将我押送回给裘国审问不成?” 随着这句话冯溪薛心中也越发确定! “他是你的亲兄弟,你为何要对他动手?你不也是裘国人吗?” 拓跋扈见冯溪薛问这话,神情越发倦怠,甚至懒懒的伸了个懒腰。 “冯小姐若是真想要知道,不如自己去调查调查,如今你看我这样子,还能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说着,拓跋扈就已经倒了下去,甚至翻了身,用背对着冯溪薛。 冯溪薛面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们一行人原本一直在分析拓跋炎是为何而死,如今杀人凶手居然跑到阳春关来了! 姜暄和和拓跋扈一向熟识,若是姜暄和能知道,必然能推断其中缘由。 届时,阳春关危机可解! 第1062章 想到这里,冯溪薛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来,眼神中是少有的严肃,沉沉地看着不远处的背影。 “三皇子,我会将暄和叫我来同你见面,但是我也希望届时你能将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否则,虽说你与暄和是旧友,我也不会介意对你动手。” 说完,冯溪薛提身便要朝外走去。 突然,原本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男人猛地睁开双眼,在冯溪薛的目光中直直坐了起来。 冯溪薛一时没反应过来,竟有些愣神。 “快走!” 拓跋扈压低了声音,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踉踉跄跄的往床下走,冯溪薛也在此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细微血腥味,她面色大变。 “是谁?” 此时,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侍卫,直接闯入房中,又急忙关上了门,慌慌张张的抵在门上,看着两人都站在中央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外面是什么情况?” 冯溪薛急忙问道。 那小侍卫似乎是见过的世面不多,刚刚的情况都被吓傻了,他原本是站在外边守夜,谁知从天而降,一个人卫直接就抹了旁边同伴的脖子,喷涌出的滚烫血液沾在他的脸上,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外边有刺客,好多人!大人叫我来掩护城主快走!” 小侍卫说着就要上前。 “咻!” 谁知下一秒,小侍卫就停住了脚步,愣愣的看着自己被刺破的胸脯。 一只利箭直直穿过关上的房门破空而来,直取要害! 冯溪薛顿时瞪大了眼睛,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剑雨落在门框上,有的已经破门而来。 冯溪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竟愣在当场。 拓跋扈也顾不得身体虚弱,赶紧狠狠推了她一把,两人顿时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升过去,这才闪过了这次攻击。 冯溪薛狼狈的倒在地上,抬眼就看见小侍卫已经被刺成了刺猬。 外面又响起了一阵兵刃相接的乒乓声。 拓跋扈此时已经走到冯溪薛面前,见冯溪薛甚至要警惕的来上手遏制自己,拓跋扈心中已经没忍住,直接爆了口脏话。 “你没脑子吗?如今都这种情形了,外边的人一看就是冲着我来的,你现在难不成还要跟我起内讧?” 冯溪薛实战经验也是少了,所以讪讪的收回了手。 也就是这会儿的功夫,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已经暗沉下去的暮色,此时只能看见几个婆娑的人影在来回穿梭。 冯溪薛想着一手搭上了拓跋扈的肩膀,拓跋扈此时紧绷着神经,回头愤愤瞪了她一眼。 冯溪薛一脸的深明大义,“你放心,我会把你带出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中也没底,毕竟都不知道外面是谁? 拓跋扈扫视了冯溪薛的小身板一眼,“虽说你是武将家出身,但这外边的动静你也听见了,你就算有些身手,难道能比得过你身边的侍卫?算了吧。” 冯溪薛越发焦急起来,“怎么办?难不成咱俩就这样束手就擒?” “也不是……” 拓跋扈顿了顿,身子已经爬到了门边,他抬起手指轻轻在嘴边蘸了蘸水,随后在没有破的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就可以清楚的看见门外边的情况。 此时,院子里边以及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尸体,而且光看穿着就能认得出是冯溪薛身边的侍卫,虽说是被人围住但依旧举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人。 拓跋扈举起自己的手,手里拿着几包药粉。 “这都是我从裘国带出来的,我俩一人拿几包,分别从两边冲出去。” “你只管听我的命令,往空中撒,这东西虽然一时不至于要了别人的性命,但好歹能限制住他们的行动。” 冯溪薛听懂了拓跋扈的意思,两人在房间中稍稍一准备,眼见着抵抗的侍卫节节败退,都已经聚集在大门口。 两人猛地打开门,把手中的药粉尽数洒向前,又用了些许内力方便药粉,飞得更远。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稍微隔远些的人,立马就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但两人要达到的效果已经有了,见大家的注意力被分开,冯溪薛力气不算小,一把就扛起拓跋扈,气喘吁吁的朝前方跑去。 他们猜测后后门必然有人堵着,不敢擅自冒险。 冯溪薛也注意到了,在他们两人现身的时候,对面的眼睛就直勾勾的放在拓跋扈身上,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但在两人出逃过程中,有人分明反应过来了,却不敢轻易拔刀,这说明,他们也不敢轻易让拓跋扈去死。 “走!” 拓跋扈见冯溪薛失神赶紧厉声呵斥道。 他原本就关了地牢,就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体内早已不堪重负,如今,一张俊脸上血色全无,嘴唇都泛着隐隐的黑。 冯溪薛再也不敢停留,扛起人就往外跑,她不能让拓跋扈落入别人的手中。 拓跋炎如今不知所踪,就算是王妃垂帘听政的消息传来也没有听见议和的风声,拓跋扈显然就知道内情,要是让他被抓住,十有八、九也会没命。 她记得,就在不远处有一条河! 冯溪薛想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密密麻麻的追上来十几人,自己又带了个病患,眼看着两队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 冯溪薛终于在不远处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刺客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紧追不舍地追了上来。 不多时,冯溪薛就赶到了小河旁边,这河连着城外的护城河,他俩本就打算借着这条河逃跑。 没有过多犹豫,两人刚刚到河边就直接扎了个猛子进水,起了身后的刺客相视一眼,也纷纷如同下饺子一般往水里跳来。 冯溪薛还没来得及浮出水面,只能听见旁边不断的落水声,她心下一时慌了神,大周所在地并无多少河流,所以冯溪薛并不善水,二建刚刚那几人落水的姿态,分明是有所准备。 冯溪薛一时间慌了神,看向拓跋扈,拓跋扈显然也没有料到,这群人会跟着下来。 在水光的映射下,他脸上显得越发没了血色。 第1063章 “咕噜咕噜……” 冯溪薛拖着拓跋扈往前游,见人要伸手来抓,下意识一用力就将拓跋扈护在身后。 来人虽然不想要了拓跋扈的性命,但是对于冯溪薛显然,并不放在心中,眸色一暗,另一只手的剑就直直取了过去。 拓跋扈见此一咬牙,只能将自己手里的药瓶给狠狠捏碎了去,他原本是不打算在这水中使用这毒药,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和冯溪薛都还在这河里边。 如果说自己还好,毕竟自己身上有蛊虫,但是冯溪薛不行,果不其然,随着毒药进入河流中,河水以一种诡异的绿色逐渐蔓延开来。 下一秒,凡事接触到这毒药的人,浑身立马起了红疹,更别提武力稍差的冯溪薛,登时便眼珠凸、起,眼眶中立马布满了红血丝,但又想到自己在河中只能用手死命的掐着自己的脖子。 在场的人情况好些的便只有拓跋扈了。 拓跋扈紧咬牙关,身体中的蛊虫兴许是吸收了些毒药的缘故,所以让他有了些力气,他拖着冯溪薛顺着河流漂去。 而还有后面的刺客被同行之人捞上来之后,或是用点穴封了穴道,亦或是有众多当场死亡者。 …… 等到冯伟雄的人感到城北的院子时,一眼就看见原本紧闭的小门,此时已经大开,进门便只能看见满地的尸体。 冯伟雄的人心中担忧不已,下意识就要先找到冯溪薛,奈何围着院子找了两遍,却不见有一处尸首是冯溪薛的。 没有办法,他们便只能将这院子里边的情况先行汇报给了城主府那边。 冯伟雄拿不准主意,便只能请示慕容峥和姜暄和。 男姜暄和两人本来就已经上床,只是姜暄和因为些许心事一直睡不着,便在黑暗中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慕容峥也意识到旁边枕边人呼吸声不对劲,但他却并未戳穿,两人虽同枕却异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只说是冯大人急忙要请示皇上和娘娘。 姜暄和心中咯噔一声,冯大人向来是最懂礼数的,为何会半夜求见?他急忙坐了起来,慕容峥也已经下了床。 不远处的桌子上还亮着一道烛光,开门便能看见冯伟雄一脸焦急。 “皇上,溪薛被掳走,还请皇上救小女一命。” 姜暄和听见这话,再也坐不住了,一咕噜从床上下来,只披了件衣服,穿着里衣便来到了门前,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什么你说什么?溪薛被掳走了?她下午时不还在城主府吗?难不成是裘国派了内奸?” 姜暄和来的匆忙,连鞋子都只能踢踏在脚上,慕容峥赶紧伸出一只手,将姜暄和扶住。 冯伟雄此时不敢隐瞒,只能跪在地上,将今日探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但却隐去了不少细节,比如自己派人去刺杀拓跋扈。 “我看溪薛往城主外跑,所以便担心他的安危,派人去跟着,谁知却看见那敌国的三皇子,我担心溪薛被引、诱,所以又派人去查看,谁知就是这会儿的功夫,溪薛身边的下人已尽数被杀害,就连溪薛和那三皇子也不知所踪!” 姜暄和听见拓跋扈的名字,心头狠狠震了震,但此时情况紧急,他很快便面色如常。 慕容峥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不动声色的抽回了原本扶在姜暄和腰间的手,姜暄和一时焦急,也没有注意到。 第1064章 “那你可派人去找过来?” “两人的踪迹一路消失在了护城河边,如今,我得到消息,便赶紧来禀报娘娘和皇上,此时也并不知到底是何情况。” 慕容峥不等姜暄和说话便取了令牌下去,让人跟去寻找,冯伟雄得了慕容峥的令牌,也不再停留,赶紧跟着下去。 姜暄和想要跟着去,慕容峥面色凝重的一把拉住姜暄和。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等到天亮。” 此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 姜暄和虽然焦急,但也知道慕容峥的话有理,便只能按那下心思。 忙活了一晚上,却依旧一无所获。 姜暄和此时站在护城河边,心中的懊恼随着时间逐渐增加。 冯溪薛前些天来找自己,若是自己能来建拓跋扈的话,也不至于让他两人一同身处险境,要是冯溪薛真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二哥才是不会原谅自己。 慕容峥看出姜暄和的心思,便静静的站在一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我已经派人在这附近都开始打捞了,这河贯穿了整座城,前后两边都安了网子,只是经人查看,发现这些水栅栏都在昨晚被破坏了,想必那些刺客都是从这里钻进来的。” 姜暄和听见这话,不由得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护城河中的水栅栏被破坏,两人跳进水中,那就说明有出城的可能,阳春关来往的船只密集,两人都不是精通水性的人,若是飘到城外去,也不知能不能活得下来。 姜暄和想到此处,突然一脸决绝的看着慕容峥。 “我要出城!” 慕容峥脸色大变,一口否认。 “不行!如今,拓跋炎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若是冒冒失失的出门,再被抓住了怎么办?” 姜暄和据理力争,“拓跋炎如今已经死了,这难道不也是你调查出来的吗?如今,拓跋扈分明是来找我的,冯溪薛为我而失踪,我若是不能找到他们,那还不如让我去死!”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认真的脸,不由得失了神,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嗤笑了一声。 “你到底是在担心谁?冯溪薛?还是说失踪的另一个呢?” 姜暄和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慕容峥也干脆撕破了脸皮。 “自从你听见拓跋扈的消息,便也茶思饭想,我与你在一起这么久,难不成看不出你的想法?甚至你为了护住他,都不告诉我,他居然来了阳春关,你心中装的到底是他还是这阳春关的百姓?” 姜暄和一时竟无法辩驳,慕容峥已冷冷出声。 “来人啊,将娘娘带回去。” 姜暄和虽不愿,但也抵不过慕容峥的强硬,也只能暂且被带回城主府。 姜暄和在房间不住踱步,兰兰就站在旁侧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姜暄和此时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你先出去。” 兰兰讪讪道。 “皇上说了,要让奴婢一直看着娘娘。” “如今,这整个陈主府固若金汤,我要如何才能出去?” 兰兰看出姜暄和的烦躁,便只能先行离开。 姜暄和思索许久也想不出个对策来,要是慕容峥不放了自己,自己确实没有出逃之力,况且自己跑了也不是一两回了,如今,自己和慕容峥还有误会,若是这一下跑了,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解释的清楚。 想到这里,姜暄和又是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第1065章 关键是这人不想和自己解释清楚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坐在床上,终于累的睡了过去。 姜暄和做了个梦,梦中有拓跋扈,拓跋扈正与自己告别,等到姜暄和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远处的桌前有一人影,姜暄和一眼就认出是慕容峥,她急忙上前打听,有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 慕容峥看了姜暄和一眼,却也不愿他过多担心,便说出已经派人去城外寻找的事情。 姜暄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想着慕容峥的误会,便再度开口。 “今日、你说的事情……” 岂料,这才刚刚开了个头,慕容峥原本有些好转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猛的站了起来。 “今日、你便一个人在房间就寝,我还有些事情要同冯大人商量。” 说着,慕容峥已经起身开门朝着门外走去,姜暄和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只能看见离去的背影。 姜暄和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暂且歇下心思,等日后再找机会。 而拓跋扈这边,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身处一处房间内,四周装潢虽说不上华贵,但却整齐规整。 拓跋扈身子软,一时没起得来。 “你醒了?你这都昏迷五六日了,总算是醒了,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旁边的人见此出声,见到人醒过来,还不等拓跋扈,反应过来,便立马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拓跋扈只能眼睁睁看着,很快,那跑走的下人又带来了一个郎中,等到郎中稍稍给拓跋扈检查了身子,这才叮嘱那下人这些日子都要拓跋扈,静心疗养。 拓跋扈趁着下人去送郎中的时候,撑着身子摸出了门。 看着除了自己的房间一眼望去,整整齐齐的一排厢房,拓跋扈有些愣神,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 下人回来时便只能看见拓跋扈,站在门口又把人急忙带了进去,扶着人到床上。 “郎中说了,你如今身子还没好透,你便好生在船上休养就好。” 拓跋扈愣神。 “我如今在床船上?” 那下人点点头,“对呀,若不是我们船家看见你漂在湖上,把你捞了起来,如今你还不知道在哪?” “你们船家是?” 拓跋扈心中刚刚升起疑问,那下人却直接摆了摆手。 “这不重要,船家说了,等你醒了之后,他自会来看你,见你这身上的伤,想必也是个江湖中人,你放心,我们的船长最喜和你这种人结交。” 拓跋扈哭笑不得,突然想到和自己一起的冯溪薛,如今已不见了踪影。 当时两人出逃后,拓跋扈便急忙在水中解了毒,但却因为体力不支,实在无法上岸,两人便一起顺着水流的方向漂走,如今也不知冯溪薛到哪儿去了? 要是冯溪薛不见了,还不知道姜暄和会如何。 “你说那个小姑娘?” 那下人显然也知道,撑着下巴想了想。 “你放心,那姑娘的情况要比你好太多了,第二日便醒来了,如今都能在穿上帮咱们做些活了。” 脱跋扈知晓冯溪薛没事儿,松了一口气。 很快,冯溪薛就得知拓跋扈醒来的消息,过来查看。 只见冯溪薛已经换了身粗布衣裳,脸上还带着些许汗水,想必是刚刚干活下来。 “嘿,咱俩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样都没死。” 冯溪薛显得有些没心没肺,拓跋扈此时倒没有反驳。 “你知道这船去哪儿吗?” 冯溪薛先清醒了这么久,想必也知道些情况。 “我问了船长,这船是直接去裘国。” 拓跋扈一听,又要回到令自己不悦的地方,便皱起了眉头。 “咱们不能在中途下车吗?若是去了裘国,那群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冯溪薛耸了耸肩。 “我也问了船长,但是这些日子周边都下了雨,河水涨了不少,很多港口都关闭了,为了安全,船长便只能一路到裘国。” 说着,冯溪薛看着沉默的拓跋扈又安慰道。 “你放心,这就是个商船,咱们刚刚被追杀,若是现在去了裘国,估计谁都想不到。” 拓跋扈没有再说话。 冯溪薛也开始习惯拓跋扈的这副性子,便也不再多说话,直接转身离去。 拓跋扈身子还不大好,虽说觉得冯溪薛不大靠谱,想要出门查看情况,一时也没办法,便只能待在房间里边养身子。 也不知过了几日,才勉强能从床上下来。 冯溪薛对此也全然都当看不见,两人性格本就不合,这拓跋扈还格外的嚣张,自然让她不喜,自己只需保证他不死就行,这样也好给姜暄和一个交代。 …… 姜暄和这边还在期盼着两人的消息,谁知裘国这边先派来了使者。 无非就是王妃如今垂帘听政,拓跋炎膝下并无合适的孩子,所以便想要从旁支过继宗亲,王妃来使者这个缘故,无非是担心她这地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便想邀请还在阳春关的慕容峥姜暄和参加过继大典。 当慕容峥将王妃的意图说与姜暄和听时,姜暄和也想到了这一次,便询问慕容峥的意见。 “皇上觉得咱们该不该去?” 慕容峥等的也有些急了,如今裘国迟迟没有动作,如今这大点说不准是个突破口。 姜暄和知晓了慕容峥的意思,便也不再含糊,一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商量好在不日后启程前往裘国。 第1066章 此次慕容峥和姜暄和两人都是受了邀请前去裘国,所以仪仗自然少不了,光是准备陪同的丫鬟和侍卫就准备了无六日,再加上庆贺的祝礼,又多了十几辆马车才能装下。 等到两人从阳春关出发时,已是几日之后。 原本被裘国派来的使者此时也没急着回去,换句话说,其实是慕容峥将人囚禁了起来,不允许他提前走。 他要谨慎许多,如今他可从未和这王妃接触过,若是个调虎离山之计,亦或是鸿门宴,也能用这使者来挡挡。 姜暄和这些天除了打探拓跋扈与冯溪薛的消息,余下便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里,与慕容峥的关系也冷了不少。 其实其中的缘由更多是偏向慕容峥,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对于拓跋扈的容忍早已超过他原本应有的限度,如今见姜暄和对拓跋扈失踪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便越发不悦了起来。 姜暄和也有些烦躁,毕竟两人这么些天了,都没什么消息。 一直到出发这一天,姜暄和还是特地嘱托了城主府的人,若是有了消息,要立马传信给自己。 此次前去裘国的人也有了裁定,除了姜暄和这些,冯伟雄也要跟着前往,他年纪虽然大了,但事实上的一生本事却没落下,而且他前半生就是在这沙场度过的,要是到了宴会上也能见到些熟人,带上他也是有个保障。 等到一行人出了城门,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皇上娘娘,前面有一女子拦住了去路!” 姜暄和原本就和慕容峥起了矛盾,所以在出发时并不想坐在一起,但后又因慕容峥的执拗,这才坐进了一辆马车。 姜暄和进马车时,慕容峥便在马车的一侧摆满了奏折,姜暄和没有法子,便只能坐在另一侧,而且靠着慕容峥才能勉强坐下,这样一下来,原本贴身的丫鬟也不能坐在一处,只能坐在后面的马车。 整个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姜暄和心中本就藏着事儿,便索性不再看慕容峥,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这才走出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外边的声音,她猛地睁开眼睛。 慕容峥此时也注意到姜暄和的情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 “什么情况?” 外边的侍卫规规矩矩的回答道,“前边有一女子属下看是有些身手在身上的,只说是要找娘娘。” 姜暄和几乎下意识就想到了秋叶,也顾不得危险,赶紧掀开了窗户,将半个身子探出了马车,这才看见了前方的那道身影。 “秋叶,是秋叶呀!” 主仆二人在出逃时,秋叶并未与他们同行,姜暄和还以为她在其中遭遇了不测。 这样想着,姜暄和便急急忙忙要下马车,却被慕容峥一把拉住,他脸上有些不悦。 原本出发时,几人就说好了,不得随意下车,一路向裘国。 姜暄和十分焦急地看着他,“秋叶救了我。” 主仆二人也算是在大周皇宫就在一处,虽说秋夜之前的主子并不是自己,但经过这么些年的相处,两人的感情早已非同寻常。 慕容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也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那丫头是娘娘的丫鬟,你去将它安置在后边。” 侍卫点点头,很快便退了下去,来到秋叶旁边,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话。 第1067章 姜暄和探出脑袋焦急的看着,也不能听见两人说的什么。 但是很快她就看见侍卫长扶着秋叶慢慢朝着自己的马车而来,姜暄和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等来到秋叶面前,姜暄和这才注意到秋叶的一条腿无力的耷拉着,似乎是已经断了。 姜暄和的泪水几乎是快要落了下来,自从秋叶跟了自己身上,便从未完全好过。 “这是怎么了?” 秋叶只能有些为难的耸耸肩,将受伤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在逃离过程中,被几个啰啰追的太紧,这才摔了一跤。” 若是只是摔了一跤,哪会有这么轻松? 秋叶在和姜暄和分开之后,便吸引了一部分刺客的注意,这腿就是在逃跑途中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也好在那陷阱被捂得严严实实,也算是因祸得福才没让人找着。 秋叶掉进陷阱里边昏迷了好两日,等到几日后,猎人上山来找猎物时,这才发现了她将秋叶拉了上来。 “随行的医师呢,还不快来看看?” 姜暄和急得大喊,随行的郎中,很快从后边的马车上下来,来到几人身边,稍作检查了一番。 “姑娘这伤看着严重,但好在她身子骨就在这,所以这些日子万万不可再操劳,只能静养。” “那秋叶,你就回城主府好好休息,如今咱们去裘国,阳春关短日之内是不会再开战。” 姜暄和思索后提出将秋叶送回阳春观修养的打算,秋叶确实摇了摇头。 “不打紧,我今日原本是要进城,但是打听到娘娘你要进裘国,若是没有奴婢在身侧,恐怕是要出事儿。” 秋叶性子也很倔,姜暄和压根劝不动,但去裘国却万万不能耽搁了,便只能将秋叶抬到后边儿的马车上。 她原本也打算就在这马车上将人看着,谁知刚刚坐定,就有人敲响了马车。 “娘娘,皇上叫您回去。” 秋叶并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瞧出有些不对劲,毕竟刚刚自她露面就没看见慕容峥。 姜暄和主原本不愿,但耐不住秋叶拉着她的衣裳晃了晃。 “娘娘,您先回去吧,就车上这么多人照顾,奴婢扛得住。” 姜暄和没有办法,只能嘱托坐在一起的兰兰。 “你将人好生照顾着。” 兰兰点点头,她心思单纯,虽说知道自己和秋叶共事一主,倒是没有要和秋叶争风吃醋的意思。 姜暄和回到马车上时,慕容峥正端坐在马车内,看着奏折。 姜暄和有些生气,也不打招呼,使了些力气,一屁股坐在垫子上,发出了响动。 慕容峥轻轻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愿回来?” 姜暄和阴阳怪气的回到,“我怎么敢?皇上的命令,臣妾怎敢不听?” 此时,马车正好开动,慕容峥张了张嘴,想要说的话,到底还是咽回去了。 因两人一直在马车当中,姜暄和每日醒来不是已经靠在慕容峥的肩膀上,就是身上盖着慕容峥送来的毯子。 她也并非是铁石心肠,这样一来二去,所以有再大的恩怨,经过这些日子坐在一处也有了所缓解。 走过了一半的路程后,因为整个车队要补充些东西,所以便在不远处的城镇郊区落脚准备。 趁着这些日子,侍卫便在不远处的山林上打了些野味,在树林的空地上收拾出地方来,在这上面做烧烤吃。 第1068章 姜暄和和慕容峥便也下马车来凑个热闹,原本是想着大伙儿在一起,但是见他俩下马车后,所有人都开始拘谨起来,姜暄和又不愿意回到马车上,便主动提出和慕容峥要去四周走走。 侍卫长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提出是否要陪同。 “如今已在裘国内,皇上和娘娘还是要小心些。” 姜暄和倒是谨慎,但她想着,如今所在的地方也算是荒郊野岭了,他们这一群人这么大的阵仗,只要不是亡命之徒,看见都知道绕道,更何况是了害他们呢? “无妨,朕和娘娘一起。” 慕容峥看出了姜暄和的意思,便直接拒绝了。 侍卫长不好在说什么,便叮嘱两人只在附近走走,并且提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如今,正是秋夏之际天气凉爽。 “今日有去捕鱼的小兵,特地还回来说了,那些地方有些萤火虫之类的小玩意儿,要是皇上和娘娘真想走走,不如去那儿逛逛。” 姜暄和和慕容峥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两人看出了彼此的心事:他们之前便一起在山顶上看过萤火虫。 当时两人还互表了心意,如今过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二人却不似以往那般亲密。 如今想到这事儿,姜暄和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慕容峥见此也意识到了什么,便询问道。 “那小河在哪?” 侍卫长指了个方向,“小兵说不过百米的距离,属下就派人守在此处,不会有人来打扰皇上和娘娘。” 虽说这次是在小河边,两者倒是有不同的趣味,姜暄和倒是乐意,便在旁边怂恿慕容峥。 “咱们也去看看。”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之前的美好声音都放缓了不少。 也许是因为姜暄和服软撒娇的缘故,慕容峥的心情明显愉悦了不少,嘴唇都勾了起来。 “好。” 说着,两人便朝着小河的方向去。 两人还隔着不远的距离,就能看见河边一阵隐隐的白色,等到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群萤火虫在河边飞舞。 姜暄和随意找了块舒适的草地席地而坐,慕容峥也在旁边随意找了个位置,确保刚刚一坐下就能将姜暄和揽入怀中。 抱着姜暄和时,姜暄和还有些不悦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这一切在慕容峥眼中看来都仿佛在撒娇一般,这会一点都不像一国的贵妃娘娘和皇上。 看着满天的萤火虫以及耳边的潺潺水声,姜暄和不由得有些愣神,发出一声感叹。 “好美啊!” “你若是觉得好看,那咱们就把他们抓回去,朕给你在御花园里边养起来。” 姜暄和这会儿是切切实实的瞪了慕容峥一眼,嘟嘟囔囔道。 “说的容易,这萤火虫最是喜欢环境好的地方,你那后花园的池子里都不知道有多少尸体了,这萤火虫能待得下去才怪。” 说这话的时候,姜暄和都有些感慨。 出皇宫这么久了,但是在皇宫拼个你死我活的记忆却还依旧清晰。 “那朕就派人去把尸体打捞干净就是。” 慕容峥一本正经的说道,姜暄和都快被说的发笑了,这男人怎么听不懂自己的好赖话。 “你那皇宫捞的干净才怪,算了你也别费那心思了,这会儿你就别出声,便是最好了。” 慕容峥倒也听话,后边的时间久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 只是看着姜暄和的眼神越发火热,姜暄和原本还顶得住,但是见四周越来越黑,慕容峥原本禁锢在自己的腰上,也开始不老实的摩挲了起来。 第1069章 就在慕容峥的手撩起姜暄和上衣边缘时,姜暄和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来。 “时候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去了。” 说完,姜暄和头也不回的朝着营地走去,只留下慕容峥一人幽幽的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 站在原地的他活像个怨妇。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无事发生,一行人进裘国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所以王妃很快便派人来迎接,一行人走上官道,速度便提了上来。 但是让姜暄和没想到的是,在进都城时,在门口迎接的是王妃。 王妃依旧还是原本的装扮,因为拓跋炎虽然生死,但却还没举行追悼会,按理来说是要穿丧服祭拜才是。 听下人们的意思,王妃是为了欢迎贵客,这才没按照规矩来,但姜暄和却知道,这王妃心中恐怕对这拓跋炎无半分尊重。 “大周皇上和娘娘辛苦。” 王妃说完,又拉了一把旁边站着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神情又痴痴傻傻,莫不是个傻的? 姜暄和心中这般猜测着,就看见不知那孩子被身后的谁推了一把,险些摔倒,姜暄和原本就站在最前边,一时没忍住,赶紧伸手将孩子扶住。 姜暄和心想,想必这孩子就是探子所说被抱养的旁氏,也是可怜。 谁知那孩子还没站稳,就被王妃一把拉了回去。 “这孩子还太小,还不快给皇上和娘娘见礼。” 那孩子愣愣的,也不说话。 王妃丝毫不觉得尴尬,笑了笑打个圆场。 “无妨,明儿就是太小,能长大些就好了。” 姜暄和心中叹息,这孩子哪里有长大的机会,只是个推上来的傀儡罢了。 但在国家大事上却不容得他含糊,她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慕容峥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走,正好将姜暄和护在身后,也奉承道。 “小皇子,看起来倒是聪颖,过些日子就好了。” 两队人马互相寒暄后,姜暄和一行人就被安排进了驿站,这倒是让姜暄和松了一口气,之前被拓跋炎那个疯子弄的,都对裘国的皇宫起了一定的抵触。 慕容峥姜暄和自然在一个房间。 因为拓跋炎的葬礼还未举行完,所以原本的议和事宜便只能被推迟。 因为在进城时这件事情就被告知,所以两人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王妃居然会在第二天就邀请自己进宫。 “什么王妃娘娘,今日就要我进宫?” 姜暄和呆愣愣的指了指自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传信的是个丫鬟,之前姜暄和也在王妃身边见过她,所以并不担心这个消息的真实程度。 “对的,王妃娘娘说也同娘娘是旧识,所以特地邀请贵客去皇宫一叙。” “只有我一人?”姜暄和小心翼翼的打听。 那丫鬟笑着点点头,面上的礼仪做的得体。 “王妃说只请娘娘一人就好。” 姜暄和心中也一律有诈,所以思索着拒绝。 “皇上也在此处,我独自前往,恐怕不妥……” 那丫鬟也不着急,反倒是笑了笑。 “娘娘倒是忘了,皇宫中还有人等着娘娘呢,可并非我家主子等着你。” 说完,姜暄和几乎是立马想到了秦雪尧! 她当时逃跑的时候走的太急,两人并未留下联系方式,自己如今确实不知秦雪尧如何。 一想到小女孩为了救自己,甘愿留在那吃人的皇宫,姜暄和的心中立马就有了波动。 第1070章 那丫鬟见姜暄和这样,也不再多说,告了声退便离开。 等到传信的人走后,姜暄和还在思考要不要去,慕容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行,朕前几日看那王妃就不是个好惹的,你若是去了后边又出了什么事,他要是用你来威胁朕怎么办?” “不行!” 姜暄和稍稍一思索,便也硬气的反对慕容峥。 “那雪尧怎么办?她本就是为了救我才留下来的,若此时我弃他于不顾之地,那她会如何想我呢?” 慕容峥知道姜暄和倔强的脾气,要是决定的事情,必然是拉不回来。 两人便这样在房间中对峙,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峥到底还是败下了阵来。 “行,朕允你进皇宫,但是你必须带上朕给你分派的人手。” 姜暄和想着自己定然不能一个人去,带上慕容峥给的人也好,便点了点头答应。 商量好,姜暄和便带着兰兰一行人去了皇宫,秋叶如今还在修养,姜暄和并未打扰她,慕容峥也没有闲着,开始在都城各个地方打听消息。 因为是有人带路,姜暄和能感觉到这人是在故意绕路,而且专挑的人少的路走,似乎是担心有人看见姜暄和进宫。 但好在如今慕容峥也在这都城内,所以姜暄和并不担心王妃会趁着这个机会对自己下手,换句话来说,她甚至要好生招待自己,不得让自己受了委屈才是。 等到姜暄和进了皇宫,很快,便被送到了王妃的住处。 姜暄和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王妃原本是住在后宫,但会见自己的地方却在御书房,可见王妃已经掌管了整个国家。 原本下人们是想跟着姜暄和一起,但是却被外边的侍卫拦下。 “王妃说了,只见娘娘一人。” “行,那你们一行人便在外边等待,本宫很快就出来。” 姜暄和倒是也理解,知道王妃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之后,就大胆往里面走。 “啪!” 只是一进门,御书房的门就被人立马从外边关上,姜暄和只是停顿了一瞬,便继续往里边走。 等绕过了堂屋中间的屏风,姜暄和这才见到了王妃,原本的御书房已经换了个样子,虽说大体的摆放位置并未变化,但姜暄和却敏锐的察觉到屋内所有的摆件几乎都换了个样式。 而此刻的王妃正头戴金冠,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上,仔细看过去一眼,便能瞧见那金冠上的龙纹。 姜暄和心中诧异,也不知这王妃是安着什么心,居然这般赤luo。luo的将自己的野心摆在自己面前。 “王妃娘娘。” 姜暄和淡淡的叫了一声,她既然是来谈判的,必然不会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所以她便自己找了个位置,一屁股便坐了下去。 此时的御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人,王妃见到姜暄和这般模样,倒是笑了起来。 “当日见你你也是这般嚣张,当时有拓跋炎护着你,如今你靠的什么和我这般说话?” 姜暄和看出了王妃眼底的戏谑,也故作轻松的开口道,“怎么王妃娘娘当日没有教训到我?今日觉得自己总算得了机会?” 王妃见姜暄和依旧这般胆大,笑得越发大声,头上的金冠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叮当的响声。 “我自然是不会,当日,不过是因为你与我所处的位置有所冲突,如今我都做到了龙椅之上,你自然对我并无威胁。”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妃顿了顿,似乎是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况且你,所做的事情,我已经惩罚你了。” 姜暄和心头一吊,心中只觉得不好,也不再罗嗦,直入正题。 “秦雪尧呢?” 王妃只是轻轻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人从后边儿的房间里拖出个人来,姜暄和定睛一看。 正是秦雪尧! 此时的秦雪尧被狼狈的丢在地上,手脚四肢都以一种奇特的姿势扭曲着,浑身都是脏污的血迹。 姜暄和不敢相信,不过才是几日的功夫,为何就成了这样? “雪尧!” 姜暄和赶紧蹲下身,将秦雪尧一把扶了起来,扒开秦雪尧脸上的头发,这才注意到秦雪尧脸上多了几道血痕,但是这张脸分明就是自己的! 当日秦雪尧助自己出逃时确实说过会帮自己,没想到竟是这样! “你干的?” 姜暄和怒目而视,狠狠的看向王妃。 王妃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这张脸实在让我厌烦的很,既然我没办法真的对你下手,但能毁了这张脸,我也能高兴不少。” 姜暄和看着王菲这无关紧要的态度,简直要气到。 但怀中的秦雪尧状况很不好,如今带她走,才是要紧的! 第1071章 这样想着,姜暄和扶起妹妹就要往外走,这时,旁边的侍卫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赶紧拦在两人面前。 姜暄和对着眼前两名如同小山一样的侍卫怒目而视,但却无能为力,毕竟现在自己现在只身一人,还带了个妹妹,若是想要硬闯,根本就没有机会。 “你想要怎么样?”姜暄和意识到整个房间只有王妃开了口,两人才有离开的可能,遂转过身拔高了音量。 但王妃却没有正面回答姜暄和的问题,而是慢悠悠的用一只手抚上了发冠,随后把金冠从头上拿下。 金冠上镶嵌了数十颗圆润的珍珠,细细看来,当属最中间的那颗珍珠,真是浑然天成,珠圆玉润。 王妃在这些珍珠中间细细的摩挲,随后朱唇轻起,淡淡的说道。 “本宫与妹妹做了个交易,本宫在藏书阁内发现了他,本宫做到了帮她保守秘密,但是她却没有做到我的要求,我原本要求她杀掉你,谁知你们俩是旧识,后我退而求其次,要求她装扮成你的模样不被发现,也被人拆穿。” “当时若非拓跋炎一时疏忽给了本宫可趁之机,本宫也许现在都无法站在这同你说话了。” “你瞧瞧这代价,总是要相互的,他既没有满足我的两个要求,我在她身上讨回来,并算不得什么。” 姜暄和气急,这王妃分明是迁怒于妹妹,说什么代价,什么狗屁理由! “王妃要到底要如何才能放我们二人离开?” “难不成王妃是想将我俩都留下来?”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掌心紧了紧,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若不能将妹妹一同带着,自己也绝不会单独离开。 “呵。” 王妃轻笑了一声,用一种近乎痴狂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皇冠。 “我都说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娘娘若是想要带人走,自然也要代价。” 姜暄和听见这话,下意识就想到了阳春关的百姓,两国对峙已久,难不成是想让他们放弃阳春关! 这自然是不行!姜暄和眼神一凛,下意识就要否认。 王妃见姜暄和没有明白,以为姜暄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便也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金冠又重新戴于头上,遂拍案而起。 “姜暄和,你当我不知道吗?如今我在裘国内,都快找翻了过来,却始终没有发现拓跋扈的身影,探子已经来报,说是在阳春关追查到了他的踪迹,你敢说他未曾和你联系?” 姜暄和这才知道王妃原来是想得到拓跋扈的行踪。 “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位置,为何还要去找拓跋扈?” 姜暄和心中已经有了一二的猜测,如今裘国的先皇突然驾崩,几个皇子也接连失去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王妃突然要垂帘听政,这如何不引得民众猜忌? 再加上王妃过继了一个傻子当继子,这满城风雨自然是压不下来。 而解决这一切的最好办法,自然是消除后患,而拓跋扈作为皇子,他对这皇位也有一争之力,如今王妃处处防范也是担心拓跋扈突然回来。 王妃听见姜暄和的回答,自然不满意,她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话题有些不耐烦。 “你尽管告诉我,就是问这么多做什么?” “你不是想带着这丫头离开吗?只要你将拓跋扈交给我,我自然能放人。” 姜暄和沉吟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第1072章 “我前几日确实得到了拓跋扈的消息,但是几天前,他与我的好友便一起消失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姜暄和嘴角染上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难道不是你刺杀的吗?如今反倒找我要起人来了。” 王妃突然一愣,下意识就要否认,“自然不是我派来的,我给我的手下下达的命令是活捉,一个公开支持我的皇子,自然是要比死透的尸体更有价值。” 姜暄和也愣住了,“那些刺客分明就是裘国的人,不是你是谁?”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人想要置拓跋扈于死地。 但是在这裘国,能指挥御林军的人寥寥无几。 如今拓跋炎已经坠崖身亡,王妃也未曾下达命令,还有谁呢? 王妃与姜暄和都陷入了沉思中,突然,王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朝姜暄和快步走来,在姜暄和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将她怀中的妹妹一把拉了过去。 妹妹此时正在昏迷,但也因为这大幅度的动作而紧紧领住了眉头,显然是疼的厉害。 姜暄和下意识还想要去抓,却被王妃命令人拦住,姜暄和一时不查,被推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有些狼狈。 王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暄和,“既然娘娘说自己也不知道拓跋扈的消息,那就麻烦娘娘帮忙了,只要娘娘将拓跋扈的行踪透露给我,我必然放人。” 说完也不顾姜暄和开口,把手里的妹妹随意丢给旁边的人,便转身离去。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姜暄和反应过来时,偌大的御书房竟只剩下她一个人。 姜暄和有些不死心,还想往后面追,但却被人给半路拦住,侍卫冷着一张脸。 “娘娘,还请不要让属下为难。” 说着,甚至亮出了自己的剑。 姜暄和并没有傻到用自己的性命当做筹码,若是自己死了,那妹妹是真没指望了,她只能心如死灰的往外走去,等到了门口,他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人都被侍卫牢牢看管在旁边。 众人见姜暄和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上前将姜暄和护在中间。 此时颠颠出来一个小太监,看起来年岁不大,却十分老成的样子。 “娘娘,如今,皇宫快要到宵禁的时候,咱们还是快些出宫吧。” 姜暄和不死心地朝着身后紧闭的大门看了一眼,只能跟上了出宫的小太监。 姜暄和坐在马车上,紧紧捏起拳头。 妹妹,不要害怕,我会救你出来的,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话虽如此,姜暄和还是因为妹妹脸上的伤口感到担忧。 慕容峥是半夜才回来,为了不被监视的人发现,他并未从驿站的大门直接进入,而是用轻功翻了窗户进来。 屋内并未有光,此时时间已晚,慕容峥只当姜暄和也睡着了,慕容峥刚刚进窗户,余光变瞥见坐在桌前的一道黑影,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刀。 “谁?” 他警惕地看着那道人影慢慢逼近,直到看见熟悉的脸,他才默默放松了警惕,将刀收了进去。 “你怎么还在这?也不睡觉。” 慕容峥一边说着,一边用桌子上的火折子将烛火点燃。 谁知就在下一秒,坐在凳子上的姜暄和一把抱住了慕容峥的腰身,将头埋在慕容峥的背窝处。 姜暄和只感觉到了一阵疲惫,什么话都不想说,慕容峥也意识到了什么,抓住姜暄和的手,慢慢转过身来。 第1073章 “怎么?” 他安排了人在皇宫外坚守,若是姜暄和没有及时出来,便立刻禀报给自己,但是探子可未曾说有什么情况。 姜暄和重重的叹了口气,不愿抬起头来,甚至有些气馁。 分明就是自己的缘故,如今却害得妹妹深陷囫囵,但是王妃让自己用拓跋扈来交换,又万万不能,她情愿是自己。 慕容峥瞧出姜暄和不愿说话,便不再多问,而是抱着姜暄和,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突然闷闷的说道。 “你得帮我。” “怎么帮?”慕容峥并未过多询问缘由,姜暄和少有叫自己帮忙,如今,这般真是遇到了难事。 姜暄和便只能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讲一些竹枝末节的事情隐去,譬如说自己不愿将拓跋扈与之交换,只说是让慕容峥尽快去找到拓跋扈的行踪,如此这般说,不准也能拖延些时间,能让姜暄和想到个两全的办法。 谁知慕容峥却一眼就看出了姜暄和的小心思,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姜暄和。 “你不愿将拓跋扈拿去换回妹妹?” 姜暄和被慕容峥这极具侵略与威严的眼神看着,谎话根本说不出口,只能唯唯诺诺的低下眼。 慕容峥哪里还能不明白姜暄和的意思,冷哼一声,刚刚的温情荡然无存。 随后,慕容峥便开门走了出去,姜暄和十分气馁的低下头,还以为慕容峥是不愿意帮助自己。 谁知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慕容峥身边的暗卫便出现在自己面前。 “娘娘,我是暗五,皇上说娘娘有事尽可吩咐我,找人之事也尽可跟我安排。” 姜暄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 而拓跋扈与冯溪薛经过这么些时日也到了裘国,两人虽然到了岸,但因为不好露面,又担心被他人看出端倪来,便没有急着离开船只,打算在这船上再活动几日,反正这船上的货物卸了之后,船长还要在这城中搜罗些新鲜玩意儿运回,时间倒是充足的很。 这天,冯溪薛乔装打扮一番,成一个男子,想要上岸刺探情况,拓跋扈如今身子不适,她也不愿与之吩咐。 而说起打探情报的最好的地方,那莫过于就是茶楼青馆,只是冯溪薛身上实在没带什么银两,便只能寻那个更加便宜的地方去,那就是乞丐堆。 反正自己之前做城主的时候也不是没和这伙人打过交道,冯溪薛到时要淡定许多,只是找了个乞丐多的地方,那就很少人会注意到自己的不对劲,因为他们根本不愿与乞丐在一起。 冯溪薛手中只带了几个铜板,这几个铜板还是她在船上做工这些日子得来的,还有几个便是她找这些日子熟识的人得到的,反正是借的。 一群小乞丐挤在偏僻的巷子口,冯溪薛穿着衣裳出现时,很快就有乞丐围了上来,冯溪薛见四下没有路过的行人,便拿出铜板,杵着嗓子开口。 “本公子要打听个消息,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送他一枚铜板,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小乞丐纷纷雀跃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冯溪薛手中的铜板。 有人还想要抢,也亏了冯溪薛身手不错,只是一个闪身,便躲了过去,那群小乞丐没见过世面,以为冯溪薛身上会些武功,是江湖中人,便不敢再动手。 第1074章 冯溪薛举着一枚铜板,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谁能告诉我,为何我刚刚一路走来,这路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冯溪薛说这话的时候,故作苦恼的补充道。 “我是个生意人,想来这边做点生意,但是我见这人丁稀少,哪里才最好做生意呢?” 这两句话就相当于是两个问题了,但是很快就有年纪大点的小乞丐纷纷举起了手,冯溪薛随意点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小乞丐高声说道,“如今,大伙儿的货船都在给王妃娘娘送东西,所以这个港口的人才少了些,原本很多会来这里买东西的人也不来了。” “公子要是想要做生意的话,不知公子要做什么生意?若是能具体说出一二来,我们也能好好为公子选个位置。” 冯溪薛倒是没有回答小乞丐的问题,而是把手里的铜板抛了出去。 “第二个问题,为何你们说是给王妃娘娘送东西,难不成是给的报酬要多些?” 一个小乞丐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啦,只是大伙儿都说,如今,咱们靠着一个女人,必然是要亡国,把好东西都送到皇宫去,后边就会好抢许多,一次性就能得到好多好东西呢。” 冯溪薛立马就意识到了这句话的不对劲,一把将那小乞丐拉住。 “你这话是哪里听说的?” 在皇宫里边儿抢东西,不要命了,难不成是谋反? 但是又会是谁要谋反呢?冯溪薛对裘国内的情况并不清楚,此时便一头的疑惑。 小乞丐哪里知道自己随口一句就引来了祸事,吓得下意识就挣扎起来,他流浪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不是不是,我胡说的!” 冯溪薛也意识到了自己太着急,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把另一只手上的铜板伸到小乞丐面前。 “你只管说,我绝对不会害你,你只要将消息说出来,我就将所有的铜板给你。” 小乞丐看着那铜板,眼中露出了贪婪的神情。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已经伸向了铜板,冯溪薛却一把收了回来,一脸严肃道。 “你先告诉我,你这话是哪里听说的?” 小乞丐低着头,“我上次在万里酒楼底下捡东西的时候,那厨子看我可怜,便让我等着,给我拿两个馒头,我站在厨房门口见有人的钱袋子掉了,便想要过去捡,就听见隔壁说这话了。” 小乞丐这话说的不假,况且冯溪薛此时也分辨不出,陷入了一阵沉思。 小乞丐趁着这个时候,直接跳起一把抢过了冯溪薛手中的几十个铜板,转身就跑。 其余的乞丐见此哪里肯放过这人,也纷纷跟着追了过去。 冯溪薛被几十个孩子,一时间挤的站不住,也不知道是谁一头撞在了她的腰上,冯溪薛终于站不稳,直接跌倒在了泥土里。 等冯溪薛再次抬起头来时,周边的小乞丐早就不见了踪影,但好歹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冯溪薛一瘸一拐的朝着船走。 船上的货物搬到码头上之后,还要经过讨价还价才能卖给买家,所以冯溪薛到码头附近很快就遇上了船长,船长正在和人说话,看见冯溪薛,特地打了个招呼。 冯溪薛回答后原本不想打扰,谁知却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溪薛?” 冯溪薛迟疑的转过头,眼睁睁看着船长面前的男人正狐疑的看着自己。 第1075章 姜新楣原本是不相信看见了冯溪薛,况且这人的背影虽然很像冯溪薛,但却是个男人,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带着试探性的意味开口,谁知冯溪薛立马转过头来。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姜新楣一时间没有忍住,红了眼眶。 就算此刻冯溪薛的小脸被晒黑了不少,甚至染上了不少污泥,但是姜新楣还是一眼就能将人认出。 冯溪薛也没想到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姜新楣重逢,一时间也瞪大了眼睛,她第一反应居然是丢人,下意识就想要捂住自己的脸逃跑。 但是等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姜新楣抱入怀中。 冯溪薛原本脚就受伤了,如今被这大力爆的险些没有喘得上气,只能用手拍打姜新楣,断断续续的开口。 “我……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姜新楣听见这话,这才急急忙忙放开了手,冯溪薛看着他,似乎眼里带着泪。 “你怎么来这了?我不是已经和暄和说了,让你乖乖在阳春关等我吗?”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的狼狈,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以为冯溪薛是为了自己才会来裘国。 冯溪薛却没有直接反对,而是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管我去哪?你如今管的着吗?” 姜新楣知道冯溪薛再说气话,不管不顾的拉着冯溪薛就要走,冯溪薛自然是不肯,赶紧拖住了姜新楣。 “我说了要跟你走吗?” 姜新楣无奈,只能劝导。 “咱们先回去,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再说。” 船长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不菲,况且他也知道冯溪薛是个女子,但是见冯溪薛不愿,他立马就站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这位老板,我的船员说他并不想和你回去。” 最基本的江湖道义,他还是懂的,要护着自己的人,更何况冯溪薛还是自己救上来的。 冯溪薛也没有料想到,这船长会帮着自己,一时间愣在当场,随后便躲在船长身后对着姜新楣做了两个鬼脸。 姜新楣一咬牙,“你让开,咱们刚刚谈的价格,我再给你高一成,并且你剩下的所有我都能买。” 船长一听这话,默默的看了冯溪薛一眼,随后立马换了副面孔。 “姜老板说的是哪里的话?既然你们有了矛盾,自然要好好解决,那我就不便打扰了,我先行离开,等到我将全船的货物都清点完毕后,再来找姜老板。” 说着,在冯溪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原本还向着自己的船长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子。 “你怎么会在这船上?” 冯溪薛没好生气,“自然是差点死了,这才被人救了起来,我不管,我来此处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做,你当初既然一去不回,那此刻也不要再找我。” 冯溪薛说的是气话,说完转身就跑上了船,只留下姜新楣一人站在码头上。 上船时,冯溪薛一眼就看见躲在甲板上鬼鬼祟祟的船长,经过这些日子,几人也算是熟识。 当看见冯溪薛跑上来时,船长还故意撇开了脸,假装没有看见,冯溪薛自然不能同他生气,一跺脚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冯溪薛的房间就在拓跋扈旁边,巨大的关门声顿时引起了拓跋扈的注意。 此时,拓跋扈面前的桌子上,被他画上了简笔地图,他正指着几人所在的位置,若有所思。 姜新楣自然是不能这般轻易放冯溪薛离开,他只能去找船长了解情况。 这才知道冯溪薛是和一个男子一同被救上来的,而且船长似乎并不知道两人的名字,只是用“小冯”和“大冯”称呼他俩,因为拓跋扈不爱说话,所以船长便自作主张将“冯”字给两个人都用上了。 所以,姜新楣一时间也不知这船长口中的“大冯”是谁? 姜新楣恳求船长能带自己见冯溪薛一面,毕竟两人已经许久未见,矛盾跻身已久,他更希望能够在此次的见面中,将误会解开。 船长自然是不能辜负了自己的一船货物,便拍拍胸脯将这事儿给担保了下来。 谁知这冯溪薛早就料到这,所以他直接躲到了拓跋扈房间了。 拓跋扈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边,冯溪薛就搬了把躺椅躺在不远处,也亏了两人对彼此没意思,而且冯溪薛此时浑身穿着也像个男人,否则真是要让人说出“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 冯溪薛听见隔壁响起的敲门声,不由得冷哼一声。 拓跋扈瞧见冯溪薛的表情,知道冯溪薛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刚想要开口询问,自己的房门也响了起来。 船长在外边高声问道,“大冯,小冯在你房间吗?” 拓跋扈对这个名字简直深恶痛绝。 第1076章 一想到这个名字,拓跋扈想也不想,就把躲在房间里边的冯溪薛给出卖了。 “她在呢。” 拓跋扈本就是只笑面虎,下一刻就风度翩翩的开了房门,就连是见多识广的船长都忍不住想夸拓跋扈为人谦和有礼,长相又是一表人才。 冯溪薛狠狠瞪了拓跋扈一眼,就想往外面跑,但是守在门口的姜新楣哪里会给她机会,双臂一捞,就将如同兔子乱窜的冯溪薛给拉了回来。 他自然也在这时认出了房间里边的另一人是拓跋扈,姜新楣立马皱起眉头,把女人紧紧禁锢在怀中。 “三……” 见姜新楣出场就要说出拓跋扈的身份,冯溪薛见旁边的船长还在一边,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对着船长笑了笑。 “船长,多谢你了,咱们现在有要事商议,不如您先回去吧。” 船长也注意到了几人不同寻常的气氛,加上拓跋扈和姜新楣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他点点头便出去了。 此时整个房间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姜新楣拧着眉头呵斥冯溪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拓跋扈是何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为了躲着我和他待在一起?” 冯溪薛没好生气,直接一拳锤在了姜新楣的胸口上。 “什么叫孤男寡女,难不成你是觉得我会和他有什么?” 姜新楣见冯溪薛生气了,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只是拓跋扈为人阴狠,之前还与我秦雪尧有过纠缠,如今和你在这儿,必然是不怀好意。” 姜新楣说的义正言辞,要不是冯晞轩知道两人如今出现在这里是遭到了自杀,恐怕可能都要相信二分。 况且拓跋扈还在旁边坐着呢,说这话也不知道避避嫌多得罪人,冯溪薛有些嫌弃的瞪了姜新楣一眼,但旁边拓跋扈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行了,我和三皇子并非你想的那般,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姜新楣满心满眼的警惕,但是见冯溪薛勤奋自己,还是立马就开口了。 “我如今好歹也是个商户,自然要找个地方歇脚才行。” 冯溪薛点点头,随即便朝着姜新楣伸出了手,她一挑眉。 “姜老板做生意,想必出手阔绰,从指甲缝里边露出来点都够我吃喝半辈子,不如姜老板现在就给我赏赐些?” 自己去收买小乞丐拿的,可都是船上伙计们的钱,她可不能白白拿了,日后都是要还的,姜新楣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如今看着也是春、光满面,想必赚了不少。 姜新楣见冯溪薛伸手朝自己拿钱,满脸的宠溺,二话不说,便把自己怀里的荷包掏了出来,荷包虽说不上鼓鼓囊囊,那也有半袋。 冯溪薛拿着在手上掂量掂量,能听见里边银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她一脸的满足。 “那就多谢姜老板了。”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忍住问到,“你们事后可是要回阳春关?” 三人虽然所在裘国,但是距离裘国的都城还是有些距离,之前冯溪薛出门去打听消息时,已经得知有大周的使臣到了裘国,其中更是有大周的皇上,只是不知道姜暄和是否跟随。 于是,冯溪薛便说出了自己想要去裘国都城的打算。 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拓跋扈,蓦然听见冯溪薛的话,猛地站了起来。 第1077章 “你是说大周的人来裘国了?他们来裘国做什么?如今两国政治关系紧张,就算是国君死了,也不至于让慕容峥亲自来一趟吧?” 冯溪薛这才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光顾着和姜新楣闹别扭,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让拓跋扈现在才知道。 “你们都还不知道吗?”姜新楣这才意识到,眼前两人所了解到的并不多,于是便主动说起了王妃要垂帘听政的事情。 拓跋扈显然也没有听说这件事,一时间愣了愣,他当时确实想要拓跋炎的命,但是却忘了王妃的野心。 “我们必须马上去皇都!” 拓跋扈立马抓住了冯溪薛的手腕,这一下又惹得姜新楣有些不悦,急急忙忙上前站在中间,把两人的距离分开些。 冯溪薛倒是有些诧异,“你不是想见暄和吗?如今我们都不知道她有没有来,你说了这裘国里边有的是想要取你性命的人,我们到此来也是迫不得已,你不想着先走,要是以后交代在这了怎么办?” 听着这话,姜新楣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当着拓跋扈说的那番话,似乎也并不是很冒昧了。 拓跋扈也懒得争辩些什么,只是开口吩咐。 “咱们要准备去皇城的马车,最好是越快越好。” 说这话的时候,拓跋扈直勾勾的看着姜新楣,他看出来了,如今这点小事对于姜新楣来说不值一提。 姜新楣第一次有了拓跋扈求自己的实感,甚至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只是还不等他炫耀一番,旁边的冯溪薛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如今姜老板发达了,送咱们俩去皇都,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打包票的样子,有些不悦,环抱着胸站在原地,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看着站不起来的拓跋扈。 “我若是说不行呢?” 啪! 此话一出,一到巴掌就直直的落在了姜新楣的肩膀上,冯溪薛手劲儿本就不小,直接将姜新楣给摁下去了几分。 “不行也得行,你若是不帮我,那我再去找别人好了。” 冯溪薛毫不客气地威胁道。 即是媳妇开了口,姜新楣没有法子,只能苦着脸答应,要是他仔细注意,必然能看见拓跋扈嘴角的笑意。 “只是如今,皇城因为要举办新皇登基的仪式,所以检查得格外紧些,你们俩若是没有通关证明,恐怕是走不动,得花些时日才能办成。” “好。” 拓跋扈淡淡的吐出个字,随后便开始赶人。 “既然正事说完了,二位,还有什么事便请挪地方吧,我也该休息了。” 姜新楣早就等着这话了,拉着没有反应过来的冯溪薛就出了门。 姜暄和因为秦雪尧的事情辗转难眠,但是王妃的条件也已经摆出来了,自己必须要用拓跋扈才能交换。 姜暄和见这么些天都没有动静,便越发焦灼起来,也不知道秦雪尧如今怎么样了。 经过几日的等待,姜暄和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起来,但是一时又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秋叶这些日子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便常来姜暄和身边呆着。 她看出姜暄和的焦虑,鬼使神差的问道。 “娘娘为何不去找二公主?咱们都来了这么久了,按照您和二公主的交情,她也不会没有动静呢。” 姜暄和恍然大悟,这才想到还有一人——拓跋翡玉,这么些日子居然一直都不见踪影,自己也是忙的团团转,竟没将人想起来。 第1078章 “有道理,咱们立马就去找她。” 姜暄和说着将自己收拾好,打听到拓跋翡玉如今搬进了新的公主府,王妃向外宣告的是给了公主新的体面,事实如何姜暄和并不多加揣度,到时只要见到了人,一切都好说。 姜暄和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拓跋翡玉,秋叶却将姜暄和拦住,“如今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咱们呢,公主不来主动寻咱们本就蹊跷,若是咱们暴露了行踪,此次见面恐怕是难上加难。” 姜暄和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先派人去送了拜帖,谁知过去了一日都没有动静传来,姜暄和便越发觉得其中有蹊跷。 趁着夜色,姜暄和让秋叶带着自己赶往公主府,两人到了地方才发现,就算是晚上,整个公主府的戒备依旧森严,甚至比白日里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暄和想要找法子翻进屋内,却一直不得法,就只能在公主府楼下逗留几个时辰之后,悻悻而归。 谁知回来时房间内的烛光正亮着,姜暄和知晓是慕容峥回来,也不害怕,直接推门而入。 慕容峥正坐在桌前,沉着脸玩弄着手中的扳指。 姜暄和以为慕容峥还在为前几日的事情生气,便没有搭理慕容峥,绕开他往床榻边走去,折腾了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 谁知,姜暄和双手刚刚撑上床沿,背上就贴上了一具火热的身子,下一刻,慕容峥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姜暄和耳边响起,炽。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有些发痒,姜暄和下意识就想往前躲。 但却被慕容峥拦腰一抱,禁锢在他怀中。 “跑什么,朕又不会吃了你?” 姜暄和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对慕容峥的话嗤之以鼻,之前在床上哪回不是这么说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姜暄和竟有些脸红,两人的床事一向很和谐,若不是此次闹了的矛盾,根本不会分开这么久。 “你去哪儿了?” 容不得姜暄和多想,慕容峥问道。 姜暄和实话实说,“我原本是想去翡玉的住处看看,我却进不去,所以便又回来了。” “拓跋翡玉?”慕容峥将这名字在舌尖滚了一圈,但却始终将脑袋埋在姜暄和的脖子处,不肯抬起来。 姜暄和察觉到越发危险,赶紧直起身子,想要推开。 “别,我等会还要想想对策,如何公主府。” 慕容峥一时不察,居然被姜暄和推开,他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有些怅然若失。 见姜暄和已经爬上了床,连衣服都未曾脱下,便紧紧地缩在床铺中,紧张的盯着自己,慕容峥又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 随后,慕容峥也踢掉鞋子爬了上去,慢慢靠近姜暄和。 “你想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前几日不才被人赶出皇宫,你若是真有想办法的心思不如用在我身上,我若是高兴了,必然能让你达成所愿。” 姜暄和一脸的狐疑,“王妃会给你面子吗?” 慕容峥觉得此时的姜暄和万分可爱,呆愣愣的看着自己,他讲前几日两人的不快通通抛之脑后,退开了几个身位,斜靠在床头上。 “她总得给大周一个面子,况且细细算起来,这拓跋翡玉也曾当过咱们国家的诰命夫人,咱们想要见一眼,自然没什么难度。” 姜暄和细细想来,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慕容峥要开个口罢了。 第1079章 想到这里,姜暄和立马收敛起刚刚警惕的表情,从被窝里面爬出来,紧紧抱着慕容峥的手,脸上一脸的讨好。 “皇上,英明!” 看着小女人馋媚的样子,慕容峥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 “刚刚是谁还叫朕不要靠近来着?” 姜暄和不甚在意,开始换着法的夸赞,“皇上才思敏捷,居然能想到这样的好法子,就是不知咱们何时去和王妃娘娘说此事呢?” 慕容峥眼神灼灼,直勾勾的盯着姜暄和,姜暄和一时间羞红了脸,但也忍住羞涩吻在了慕容峥的唇边。 只是触碰到唇尖,姜暄和立马就要离开,但却被慕容峥用手摁住后脑勺,不让姜暄和离开半分。 姜暄和被吻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 朱红色的帷幔将两人纠缠的身影掩盖在暮色中,前几日的隔阂似乎也在这一晚渐渐消失,溶解。 翌日,王妃皱着眉,看着慕容峥要求见拓跋翡玉的信件,心中有些烦躁。 拓跋翡玉早就被她关在公主府,严加看管,拓跋翡玉也是皇室中人,虽说只是一女子,但话语权却不低。 而且拓跋翡玉很早之前就和自己不对付了,要是让她出现说些什么令人猜忌的话,如今这局面恐怕是要超乎自己的掌控。 她思索一番之后,还是选择了拒绝。 “你去告诉大周的皇上,直说翡玉公主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会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若是皇上真的有心,可以等上些时日。” 王妃的法子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传信的人却犹犹豫豫的补充道,“可是大周的皇上还说了,公主说起来到底还是嫁给了他们一国的人,夫家的人都等着看望公主是否安好,要是公主身子不是更要探望才是。” 慕容峥早就将王妃要拒绝的话,在脑海中预料到,便直接让传话的人转达。 王妃听见这话沉了脸,直接将梳妆台上的东西尽数扫落。 伺候的下人赶紧跪下请罪,“王妃娘娘息怒!” “不过就是仗着他是一国之主罢了,居然敢威胁本宫,本宫不日之后垂帘听政,几年后,必然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如今,想要同大周议和不过是假象罢了,就算王妃是个女子,但也有自己的野心。 王妃将装饰扫落在地,撑着梳妆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贴身大丫鬟玫羽赶紧上前一步护住了王妃的手掌,“王妃娘娘小心,这梳妆台上都是东西,小心伤了手。” 王妃平静了些心情,被玫羽扶着做到不远处的桌子旁。 “王妃娘娘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算二公主届时出言不逊,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还能改变些什么?王妃娘娘还是放宽心罢。” “况且,您虽对外声称二公主如今身子不适,但等到真正传位那一日,二公主一直不露脸也是个问题,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放出来。” 王妃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却没有立马接过玫羽的话,而是默默的坐在桌边,揉着太阳穴沉思。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眉头突然舒展开来。 “你说的有道理,这世上的人总归是要有软肋,这拓跋翡玉就算性子再孤傲又如何?如今这裘国都在我木磬垚的掌控中,想要拿捏一个小小的公主,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王妃叫出自己的本名时,她都有些怔愣,在这吃人的皇宫呆久了,连唤出自己的名字都是一种奢侈。 第1080章 木磬垚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冷冷的吩咐道。 “去之前关押三皇子的水牢,将他留下来的贴身衣物尽数取回,顺便再挑上几样给咱们的二公主送过去。” “二公主自然就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木磬垚嘴角透出一抹残忍的笑,这两姐弟不是情深吗?那他就让两人的羁绊在沉重些。 …… 姜暄和也没有想到,只是一日的功夫,拓跋翡玉的拜帖就送到了自己手上,让姜暄和明日即可去公主府拜访。 此时慕容峥正坐在姜暄和旁边,姜暄和高兴地蹦了起来,拿着拜帖不住的蹦哒,慕容峥看见姜暄和这般欢快的样子,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姜暄和被慕容峥一把搂住,坐上了慕容峥的大腿。 “你该怎么感谢我?” 姜暄和被这话说的脸上一红,似乎是又想起了前夜两人的荒唐,她赶紧在慕容峥脸上吧唧了一口,又急急忙忙站起来。 “好了,就这样。” 慕容峥哭笑不得的看着姜暄和离了自己几个身位,昨晚在求着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咱们一同去公主府。” 姜暄和似乎是没有想到慕容峥会跟自己一起,“你要跟着我一同吗?” 慕容峥有些古怪的看了姜暄和一眼,“怎么?不行?” 姜暄和被这眼神看的有些发毛,赶紧点头,“不是不是,当然可以,只是我想着你这些日子忙得很,要是跟着我去,会不会……” 但慕容峥压根不在乎这些,“这些事情我自会安排,有人打理好,明日我就单单陪着你,如何?” 姜暄和又是脸上一红,这话说的,似乎不是去干正事的,而是两人去约会。 两人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中,情不自禁又慢慢融为了一体,一夜无眠……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男姜暄和收拾好下楼,早早就有马车在门口等待,这是木磬垚安排的人手,姜暄和本意就是去见拓跋翡玉,所以对于这些细节倒没有深究。 竟如今可是关键时期,木磬垚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对两人动手。 两人坐上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公主府门口,有门童护着两人进了大门。 拓跋翡玉此时正坐在大厅内,等着二人的到来,姜暄和一见面便在暗地下细细打量她的脸色,见无异色,也知道让她隐身的身体不适,只是手段罢了。 只是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和自己向来关系还不错的拓跋翡玉,在看见自己时的神情,显然有些不对劲,甚至称得上是淡漠。 “二公主。” 姜暄和轻轻换她,拓跋翡玉也是一脸不咸不淡的样子,只是轻轻点点头。 “来人啊,给皇上和娘娘奉茶。” 趁着有人上茶的功夫,姜暄和开始细细打量起整个公主府。 公主府的装横倒是豪华,旁边站了不少服侍的侍卫和丫鬟,姜暄和见此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因为拓跋翡玉向来是个担心麻烦的人,所以她身边用不着太多的下人,这些下人想必也就是王妃娘娘塞过来的。 “娘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拓跋翡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倒不是生病了,而是心中实在懒得应对。 大周的人都到了皇都好几日,拓跋翡玉一直不知道,要不是木磬垚派人来和自己和谈,自己这才收到了消息。 她觉察到了自己大哥死的不对,虽然她与拓跋炎关系并不融洽,但是事关整个国运,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但是自从拓跋炎身死的消息散播后,木磬垚就将自己软禁了起来,原本皇城的兵队也尽数被木家掌管了起来,拓跋翡玉原本还能和拓跋扈互相取暖,也因为拓跋炎的失踪,拓跋扈与自己的联系也断了。 今日,木磬垚特地派人前来,将拓跋扈的贴身玉佩给了自己,并且威胁。 “若是想要拓跋扈活下来,不管姜暄和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拓跋翡玉这才知道姜暄和正在想方设法和自己见面,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了一声,自己连这方寸之间的公主府都走不去,何谈去帮别人。 姜暄和也注意到了,此时房间中监视者众多,她自然不能在此时开口问秦雪尧的事情,她便用慕容峥的说辞,慢慢朝着拓跋翡玉靠近。 “说起来,公主还是我的嫂嫂……” 接下来的话,姜暄和还未开口,一道剑光便在几人面前闪过,下一刻,直直的停在几人面前。 带刀的侍卫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公主身上带了病气,娘娘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第1081章 啪! 姜暄和听见这话,心头正冒着火,下一秒就见眼前这侍卫的脑袋被扇偏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在本宫面前!” 拓跋翡玉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压根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虽然她同意了木磬垚的要求,但这并不意味着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到自己脑袋上来,不过是条看门狗,也敢到自己面前来耀武扬威。 姜暄和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愣在当场,还是慕容峥站在身后,将姜暄和拉了回来,变身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久久不能回神的铭远。 刚刚见铭远拿剑出手的那一刻,慕容峥便起了杀心,若不是拓跋翡玉提前出手,铭远这会儿估计已经躺在地上。 铭远眼神阴鸷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舔了一口嘴里的血,喉结滚动间便将这口血沫吞进了肚子。 “公主说的是,属下退下便是。” 对于铭远嘴角的血迹,拓跋翡玉只当是没有看见。 铭远是原本拓跋炎手底下的人,要是说身上没点本事,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被木磬垚说服帮她办事。 所以在得知是铭远来监视自己时,拓跋翡玉心中少不了震惊。 这一切也说明了,木磬垚对于篡夺皇位之事,早有预谋,只是姜暄和的出现加快了这场进度罢了。 若是姜暄和没有出现,想必拓跋炎也不会这么快露出缺陷,被木磬垚抓住破绽,一击即命。 想到这里,拓跋翡玉倒是可怜起自己那皇兄来了。 拓跋炎作威作福了几十年,居败到了一个女人的手上,还是一个他从未看上的女人。 慕容峥趁着这个功夫,已经拉着姜暄和回到了座位上,婢女此时已经将沏好的茶水端上桌,端的是一副温婉的模样。 “皇上娘娘请喝茶。” 婢女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住的往慕容峥身上瞟,双目欲说还休,暗波送情。 姜暄和险些没有忍住,自己还坐在两个大活人中间呢,当真是不避讳些什么。 “你若是再将你那双狗眼睛放在朕身上,朕不介意当着你家主子将你眼睛抠下来。” 慕容峥冷冷说道。 姜暄和顿时收起了刚刚的心思,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拓跋翡玉心中冷哼一声,也不知道这木磬垚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居然将所有花招都用上了,这送来的婢女中个个都是娇滴滴的美人,难不成是想对慕容峥这块木头用什么美人计? 她在大周待了这么多年,最是清楚,慕容峥这人生性冷漠,对女人甚至提不起兴趣,要不是之前与姜暄和腻歪,拓白玉都担心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婢女被吼的顿时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看上了二公主,毕竟现在拓跋翡玉才是他名义上的主人。 拓跋翡玉却撇过眼睛,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玉坠,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别看我,我也不过是个二公主,算起来还当过人家的臣子,你既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自然是要受些教训。” “你说是吧?明远” 二公主问这话的时候,丝毫没避讳姜暄和和慕容峥,反倒是脸上的戏谑愈发明显。 公主说的是,不如就将他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如何? 那丫鬟吓得脸都白了,五十大板下去自己还有命吗? 第1082章 今日,受了同样命令的人不止她一个,但是丫鬟想着自己貌美,若是能先将这大周的皇帝拿下,王妃必然能对自己刮目相看。 就算再不见,这大周皇帝也是人模狗样,若能成为他的妃子,貌似也不错。 谁知现在,竟是这般去情景。 只是还不等她再多想,随着明远一声令下,外边就已经走上了人,不过丫鬟的苦苦哀求,直接把人给拖了下去。 “二公主饶命,皇上饶命啊。” 在场无一人在她他的哭喊,很快外边就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丫鬟的哭喊声也越来越小,只不过二三十板子的时候就没了生气。 原本和那人站在一处的丫鬟都脸色大变,刚刚还跃跃欲试,此时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慕容峥坐在姜暄和旁边,拉起她的手细细把玩,似乎是遇上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无趣。” 拓跋翡玉看着这一幕,无聊的撇了撇嘴。 “娘娘和皇上若是有要事相商,不如先告诉本宫,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就先散了吧。毕竟这丫鬟可不是我的人,等会儿免得本宫还要为你们背锅。” 姜暄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见还有这么多人,暗地里边扯了扯慕容峥的衣角。 慕容峥立马心领神会,抬起手,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直直的看着拓跋翡玉身旁的铭远。 “就是你,如今朕身子乏了,公主和娘娘还有事情要说,你送我去找个房间。” 刚刚一群人已经看出来了,木磬垚派来的人都以这个侍卫马首是瞻,想必是个人物。 拓跋翡玉看着慕容峥吩咐下去的样子,有些难以置信,这到底是谁的公主府,为什么慕容峥在这指挥人就跟在自己的皇宫似的? 但她也知道这是少有能支开铭远的机会,便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铭远脸上挂着得体的笑,“陛下,您是大周的皇帝,我并非是府中的洒扫丫鬟,对府中的内务安排并不了解,不如属下让府中的丫鬟给您安排如何?” 慕容峥此时的做派也不像一国之君,反倒有几副无赖的气质。 “朕就要你送朕过去,都是当差的,难不成、人家丫鬟就要低级等不成?” “还是说你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裘国对他国使者不敬,抑或是说其他的罪名?朕虽然不是讲戏曲的,但手下的梨园班子可是不少。” 铭远自然承担不起诋毁国家的污名,他只是沉思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只是临走时特地转身看向拓跋翡玉。 “二公主,属下去去就回。” 铭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隐隐的警告,只是拓跋翡玉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很快,铭远就带着慕容峥朝后院走去。 姜暄和看着剩下的人,也许是刚刚已经见识过慕容峥的手段,所以他们并未轻举妄动,只是站在旁边。 但两人说话终归是不好,让这些人在场,姜暄和犹豫片刻,便主动提出。 “我有二公主,有要事商议,不知可否让在场的人退避?” 拓跋翡玉还未曾开口,旁边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娘娘,若是有什么要事抓紧说便是,我们都是二公主的人,自然不会害了二公主。” 这话说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姜暄和只能沉默。 旁边的拓跋翡玉从今日进来,便从未帮他们说话,姜暄和还想着,自己今日恐怕和她说不上话。 第1083章 要是这样,自己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已经用了所有的办法才见到了拓跋翡玉,若是主人家本就无心思与他们交谈,那有什么办法呢? 就在姜暄和以为今日便就这样了,拓跋翡玉开口了,她随意的挥了挥手掌。 “你们都下去吧。” 那丫鬟显然是不愿,刚想要开口,也许是搬出她头顶的其他上司。 “可是……” 嘭! 丫鬟的话还未说完,拓跋翡玉就狠狠拍在扶手上,猛然站了起来。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本宫做事哪里需要你来置喙,不过是些狗仗人势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我这身份明晃晃的摆在这处,就算日后你背后的主子升官发财,那也是不敢动我的!” 拓跋翡玉此话一出,四周的人都变了脸色,丫鬟眼神虽然难看,但思索一番还是同意了。 就在她出门的一瞬,姜暄和分明看见她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这下不用姜暄和再开口,拓跋翡玉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滚滚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拓跋翡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茶杯水壶都丢了过去,四周传来几声惨叫,也不知是丢到了谁的脑袋上。 这下便没有人敢停留,匆匆出了门。 拓跋翡玉如此嚣张跋扈,与之前的情况截然不同,给姜暄和看得目瞪口呆。 姜暄和都没反应过来,手腕却突然被人拉起,她一脸诧异的看向,拉着自己往后走的拓跋翡玉。 拓跋翡玉注意到姜暄和的目光,无奈的说了一句。 “咱们往外走,边走边说,如今,这房子里边也不安全。” 拓跋翡玉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避讳,眼神忌讳的扫过整个大厅的角落,姜暄和虽然说不如她敏锐,但眼看见从屋顶上露出的一片衣角,她就说嘛,这群丫鬟怎会如此听话。 拓跋翡玉牵着姜暄和的手往外走,脚步急促,边走边说。 “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趁着这会说了,等咱们找到歇脚的地方,后边的人估计就追上来了。” 姜暄和也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动静,原本已经出了房门的丫鬟,兴许是得到了命令,此时正朝着他们这边赶。 “这边来。” 拓跋翡玉刚刚搬进这公主府不久,所以也不太熟悉,但好在被囚禁的这几日,一直都在府中晃悠,所以知道不少人迹罕至的地方。 姜暄和都不知道跑了哪些地方突然一个转弯就被拓跋翡玉拉近了一处破院子,院子连扇门都没有,两人便蹲在墙角边上。 等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快速经过,拓跋翡玉又按着姜暄和细细观察了一番外边的情况,这才把姜暄和给拉了起来。 “说吧,有什么事?” 想必也是没有什么好事,来这么些天了,是第一次见自己。 “我想要你去皇宫,帮我接个人。” 姜暄和不出手则已,一开口,险些让拓跋翡玉一口老血都吐了出来。 “不是,我都这样了,你还让我去帮你接人,这皇宫哪里是我现在能进去的,我能踏出这公主府一步,便是谢天谢地了。” “所以我这才来找你想办法。” 看着姜暄和焦急的模样,拓跋翡玉也起了几份好奇。 “你说的这人是男是女同,你是什么关系?” 姜暄和并不知道,拓跋翡玉同秦雪尧有没有见过,便只能借口说是个熟人,如今被王妃扣押在宫中,姜暄和没有办法,这才要请拓跋翡玉帮忙。 第1084章 只是她之前并不知道拓跋翡玉也是这般情况,此时姜暄和也有些打退堂鼓。 “你若是不行的话,我再另想他法。” 拓跋翡玉撑着脑袋看着姜暄和,“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 姜暄和听见这话,惊喜的拉住了拓跋翡玉的手,直到察觉到拓跋翡玉的目光,这才讪讪收回了手。 “但是我却不会去帮你接人,你得自己去。” “顺便的,你既来找我帮忙,也要付出代价,那就是帮我一个忙。” 代价。 这个词已经是姜暄和这些日子第二次听见了,她稍稍一愣,就很快接上了话。 “你说。” “我弟弟如今也在皇宫,你得帮我把他救出来,我若是亲自去救他,公主府就这么大块地,而且到处都是眼线,哪里藏得住人?” “啊?” 姜暄和心中顿时充满了疑惑,“二皇子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呵。”拓跋翡玉冷笑一声,“那不过都是那老妖婆对外的说辞罢了,阿扈自从被大哥关在水牢之中后就未曾外出,若是说到失踪,那也是被他囚禁起来了,昨日她来找我提条件,也是说好,若是我乖乖听他的话,他便会放了阿扈。” 姜暄和默默摸上了自己的鼻子,“有没有可能她骗了你?” “什么?” 拓跋翡玉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 “拓跋扈早就不在裘国了,前些天,他遭遇刺杀和冯溪薛一起失踪,我如今已经派人出去寻找。” “那木磬垚为何说阿扈正在她手中?” 姜暄和不在说话,拓跋翡玉也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道。 “真是好计谋,不过是随意扯了个谎,就想让我以她马首是瞻。” “要不是因为阿扈,我怎么可能听命与她,还说在过几日的葬礼上为她说话。” 姜暄和看着暴怒的拓跋翡玉,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刚刚她见到自己和慕容峥,格外冷漠了。 等发泄了一通,拓跋翡玉也知道两人的时间紧迫,不再左右言他。 “虽说我不需要你救人了,但是看在你将这消息告诉我的份上,我还是能给你出个主意去接人。” 姜暄和听见这话,赶紧把中精神看着拓跋翡玉。 “过些天就是葬礼,新皇的继位仪式也就在几天后,到时候木磬垚为继任皇太后、接管奉应和皇帝印章,到时候所有的人都需要去武神山问天祭奠,整个皇都的戒备是最低的,你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兴许能把人捞出来。” 姜暄和一沉思,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那可否请二公主帮我个忙?” “什么?” “如今,先皇走过不过半个月,想必整个朝廷中的局势都极为不稳,而且王妃娘娘身后也是世家大族,有的人必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娘娘势权夺位,肯定会从中阻拦。” “不知二公主可否联系上这些人,让他们在朝堂上抗议,要求将先皇的祭祀大典和新皇的即位大典安排在一起?” 姜暄和说这话是经过思考的,要是单单一个继位大典,此时已经尘埃落定,木磬垚必然能抽出时间和人手来,到那时想要救出秦雪尧,虽然比这些日子要好些,但也是难上加难。 想要浑水摸鱼,自然是水越浑浊越好。 拓跋翡玉没想到姜暄和还有这等心机,不由得挑了挑眉。 “你好像是忘了,我刚刚说自己走不出这公主府。” 这怎么可能,拓跋翡玉好歹是个公主,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的,姜暄和只是稍稍分析就能明白拓跋翡玉在说谎。 第1085章 姜暄和也不由得笑了,“二公主看上去也不想着王妃即位,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合作,我所救之人必然能在裘国引起轰动。” “裘国能即位的也并非只有男子,这样算起来的话,公主的血脉似乎要更加纯正一些才是。” 拓跋翡玉听懂了姜暄和的意思,不由得笑了笑,“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你要真的能说动我才行。” 姜暄和没想到拓跋翡玉会说这话,不由得愣住。 就在拓跋翡玉以为姜暄和无话可说之时,低着头的姜暄和猛然抬起头来,“我能劝说拓跋扈继任新的皇上。” 如今,外界都在说拓跋扈已经死了,之前的拓跋扈便没有即位的意思,就算拓跋炎残暴无人,他也只是想着尽力纠正劝阻。 拓跋翡玉早已恨铁不成钢,拓跋扈最是听姜暄和的话,要是姜暄和开口说不定真的能…… 说实话,这条件倒是让拓跋翡玉有些心动。 很快,拓跋翡玉就前头答应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计划总算达成了些。 等到两人再联系好下次约定的时间,出院子就看见一大群乌泱泱的人朝着这边走来,铭远正走在最前边,倒是没看见慕容峥,等了好半晌才看见慕容峥,也不知是从何处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刚刚慕容峥一直拖延着铭远,直到有下人说二公主和姜暄和不见了,铭远这才顶着压力前来寻找,没想到刚刚到这儿就看见姜暄和和拓跋翡玉有说有笑的,从一个破房子里面走出来。 铭远知晓今日的任务已经失败,咬紧了后槽牙,但他还是收拾好了心情走上来。 “公主和娘娘去这么偏远的地方做甚?若是受了伤可怎么办?” 拓跋翡玉此时的表情淡淡,“怕什么?不过是娘娘想要在这公主府的四周逛逛,我作为主人,自然要好生招待,这公主府不过就这么大块地方,我能到哪去?” 铭远此时也顾不上和拓跋翡玉说话,便直接对着姜暄和慕容峥下了逐客令。 姜暄和目的已经达成,也乐得离开。 “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几日后再来拜见公主。” 拓跋翡玉也微微一笑,“那本宫就不送娘娘了。” 双方对视一下,除了彼此,谁都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些什么。 两人坐在马车上,姜暄和看着远去的公主府,心中松了一口气,救秦雪尧的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慕容峥知晓姜暄和将事情谈妥,看着姜暄和高兴的模样,嘴角也渐渐勾起了笑。 随后想到慕容峥从其他地方走出来,便有些好奇,“你刚刚去哪了?” 慕容峥眨眨眼睛,“等着。” 随后便从马车坐垫底下拿出了写字的东西,不过寥寥几笔,整个公主府的大致地形便尽数落在纸上。 “那侍卫虽然机敏,但终究是被你们扰了心神,我趁着这个机会,特地去到处看了看,整个公主府的分布大概就是这个模样,既然咱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咱们自然能换个法子进去。” “公主府南边的墙要矮不少,而且还是荒废的院子,说不准能翻过去。” “我想着这种府邸,大多应该有密道,所以便特地找了找,没想到还真让我在下人房里边的柜子里找到了,而且还没人守着,咱们要是能从这里边进去,也能安全不少。” 姜暄和没想到只是短短的一柱香功夫,慕容峥就做了这么多事情,不由得对慕容峥刮目相看,慕容峥也十分享受姜暄和崇拜的眼神,脸上的笑意如何都压不住。 “你是如何能做到一遍就能记住的?” 慕容峥有些小傲娇,“不过就是些小本事罢了,想我当年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就记住了大周的所有地形图,就连哪里有个小山林我都知道,记个院子算什么?” 姜暄和拿着地图连连赞叹,“有了这东西,咱们进去就方便多了。” 两人抱着今日的收获乐滋滋的回了驿馆,而其他的人就不似这般舒坦了。 今日公主府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住木磬垚,铭远很快就被召回皇宫,换人在公主府等着。 等铭远到了王妃寝宫,王妃正在让人洗漱,铭远就跪在旁边,木磬垚根本没有让人起来的意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铭远被抬起头来时,四周的丫鬟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房间只有他们二人。 第1086章 木磬垚斜斜的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铭远。 “怎么?这才出去几日就哑巴了?” 此时,整个屋内只剩下二人,铭远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木磬垚慢慢走了过去。 下一秒,木磬垚就抬起了脚,准确无误的踩中了男人的下身,甚至脸上还带着有些恶趣味的表情,脚下的力道也在慢慢加重。 “唔。” 铭远冷哼一声,从喉咙里面冒出的声音,听不出他是难受还是兴奋。 下一秒,铭远就一把抓住了那只小巧精致的玉足拢入怀中,就着这个姿势朝着木磬垚压了下去,随后,便如同恶犬一般在木磬垚的脖梗处啃咬。 若是在场,有人恐怕都恨不得自拨了双眼去。 木磬垚对于这般情景,倒是见怪不怪,甚至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如同一只勾人的妖精。 “别留下痕迹了。” 木磬垚本就穿的轻薄,一只脚被抬到胸口,露出了洁白如银的大腿,和男人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呼吸都忍不住急促了几分。 随后便弯下身将木磬垚一把抱起朝着屋内的大床走去。 等到一番云雨过后,木磬垚媚眼如丝,一脸餍足地躺在床上,似乎很是享受此时此刻。 而铭远此时正光着身子将人揽在怀中,软玉在怀,就算他这等硬心肠的男人,都忍不住柔了眉眼,甚至隐隐有还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木磬垚察觉到男人的心思,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铭远无法嘿嘿一笑,这才从床上起来穿好衣裳,站在一旁等候木磬垚的差遣。 “你倒是个聪明人,今日。你倒是将本宫伺候的舒服了。” 拓跋炎因为常年养蛊的缘故,所以身子并不好,宫中虽然有妃嫔,但他在宫中歇下的日子屈指可数,更别说一些原本就该定在王妃宫中的日子,他也几乎不会到场。 木磬垚也不会跟他闹,毕竟这拓跋炎是个疯子,谁都不想和疯子闹起来,否则吃亏的总会是自己。 只是木磬垚向来不是个会委屈了自己的人,自己的夫君不愿同自己同房,世间的男子千千万,总不能吊死在一颗歪脖子上。 她便从侍卫当中,搜罗了不少身强体壮的男子,这些人最是听话,这床上的手段也是并非寻常男子能比得的,这些年下来,拓跋炎也许有所察觉,但也因为木家的地位,没有揭穿。 而这其中的男子,当属铭远最是得了木磬垚的心思。 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不说,武功在这些人里边也是第一,所以一直都在贴身保护自己。 在拓跋炎失踪后,木磬垚就把铭远提拔到了御林军总统领的位置,以便他更好的帮自己做事。 听见木磬垚的话,铭远赶紧跪了下来。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一场床事下来,就算木磬垚有心计较,也没有力气,便摆了摆手。 “你的道行尚浅,如何能比得上慕容峥?如今听你的意思,拓跋翡玉也站到了姜暄和那一方,如今这拓跋皇室都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若是他们执意要与我们作对,我自然能让他们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这倒不是木磬垚夸夸其谈,如今整个裘国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她觉得拓跋翡玉就算是想要翻起什么念头,也只能暂且憋着,毕竟她也是个女子。 第1087章 自己好歹从宗室中过继了个儿子,身下又有亲女儿傍身,等到垂帘听政百年后,自己在想方设法将女儿扶上皇位,木家一生的荣华富贵便无可撼动。 “可听到了,她们说些什么?” 想到拓跋翡玉拉着姜暄和去了后院,木磬垚便忍不住问了句。 铭远瞧着木磬垚脸色,不似生气,但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拓跋翡玉也不知怎么的,对于整个公主府的构造,居然比咱们还要了解,不过只是几分钟的事情就没了踪影,所以属下并未听见二公主和姜暄和说了些什么。” “废物!” 就算木磬垚有意谅解,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动怒。 “你回去之后即刻将公主给我看在公主府,只要没到祭祀大典前,绝不允许她出来,等到了圣山上,咱们还要取了她的血引出蛊王。” 铭远点头,木磬垚此时也没想法与他再温存,便让他先回去。 王妃的贴身丫鬟捧着水进入房间,看着王妃身上青紫的斑点,她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小姑娘,所以把这情况看的多了,但也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 冯溪薛这边,姜新楣虽然答应要送他们二人去都城,但是如今姜新楣也是在做生意,总不能将所有的事情一股脑的抛之脑后,跟着冯溪薛两人去都城,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安排好手下的事情。 冯溪薛和拓跋扈也因为姜新楣要暂留几日,暂且住进了姜新楣租的宅子,其实也不是宅子,只不过是个能歇脚的院子罢了。 姜新楣原本就和自家下人住在一起,或是住在店铺中,也是因为冯溪薛和拓跋扈的缘故,这才租了个短期的院子,等到几人一走也不会浪费一分钱。 这院子算不得小,光是左右两侧的厢房便有四五个,后边甚至还有个小假山。 看着这奢华的布景,冯溪薛不由得感慨了句,“姜老板真是发达了。” 姜新楣倒是没有自夸,而是实话实说,“这其中也还有暄和的手笔,她当时走后,手上的不少活计都由我接手了过来,所以才能做得这般快。” 姜暄和也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凭着这能上朝堂又能进商场的模样,定然能闯出一番好事业。 冯溪薛听见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 “对了,这院子不便宜吧?” 姜新楣抿着唇想了想,还是说了个保守的价格。 “我想着四五日便能将这边的事情安排完,只不过花了五十两银子租下这地方。” “多少?”冯溪薛惊讶的叫了出来,“你要是将这五十两给我,我住大街上去都愿意。”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这般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钱财不过些身外之物,咱们若是能住的好些,定然能精力充沛,而且这地方隐蔽,我们也好为日后做打算。” 姜新楣一边安慰冯溪薛,拓跋扈则是在哪观察四周的环境,见确实没有被打扰的可能,这才松了一口气。 “行,那这些日子你可要快些安排好事宜,咱们也该抓紧时间去帮暄和。” 冯溪薛勉强同意后,又急忙嘱托道。 姜新楣点点头,“我已经安排了店铺的各位当家,这些天来都来与我交接,想必很快就能安排妥当,到那时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 说着,姜新楣身边的小厮已经在外边询问了,“东家,八方酒楼那边的人正派人来问,何时过去呢?今日若是有时间,咱们可以先去那看看。” 第1088章 冯溪薛听见这话也很适时的开口,“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二人自己就能搞定,我们也未曾带什么贴身的东西,只是分好房间住下就行。” 姜新楣听见这话,便嘱托了一番,跟着小厮离开。 冯溪薛正想去看看房间,却被刚刚一言不发的拓跋扈叫住。 “那小子身上有蛊虫的味道,你最好小心些。” 听见这话的冯溪薛猛然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拓跋扈。 “蛊虫?姜新楣他中蛊了?” 拓跋扈天身自带蛊虫,所以对蛊虫的踪迹要尤为敏、感些,但是在察觉到姜新楣身上有蛊虫踪迹时,他也在近身时探查了一番,但却没有在姜新楣的身上发现蛊虫,他原本以为是自己感觉错了,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下来,拓跋扈却发现自己没有错,只不过这携带蛊虫的人,想必另有他人。 “这蛊虫不是你们皇室特有的吗?怎么会到姜新楣身上来?” 冯溪薛遇上拓跋扈说蛊虫这种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毕竟这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你可就说错了,蛊这东西原本就是苗疆的东西,就连拓跋皇室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母亲才接触到这些东西,经过这么多年的传播,蛊虫这东西早已不是拓跋族一人所有。” 说到这里,拓跋扈又不由觉得有几分奇怪,他居然能从姜新楣的身上感受到拓跋炎蛊虫的气息,虽然他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如今看来,姜新楣也不值得完全信任。 更是在冯溪薛说出,姜新楣已经与他有几年不见之后,拓跋扈对姜新楣的怀疑更是上升了几个层面。 所以剩下的话,他并没有再说。 姜新楣或许与拓跋炎扯上了关系,更或者说拓跋扈,怀疑他根本没有死。 想到这里,拓跋扈猛然站了起来,给旁边还焦躁不安的冯溪薛吓了一跳。 “怎么?” 拓跋扈却装作若无其事道,“无事,反正咱们现在也没事做,不如就跟着姜新楣去看看,若是有能准备的东西,也能提早安排。” 冯溪薛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拓跋扈既然是想跟着姜新楣,那定然是想在暗中查清楚蛊虫的情况,蛊虫来历不明,说不准会对姜暄和造成威胁。 冯溪薛也不愿意怀疑姜新楣,但事已至此,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监视就是监视,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这些天,两人的拌嘴已经成了常况,所以拓跋扈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反对冯溪薛的说法。 两人出门虽然有侍卫在外边看着但是只是说了一声,两人便成功的出了门,这也说明姜新楣并无监视的意思。 两人心中各有想法,一路问着朝刚刚小厮口中的八方酒楼走去。 姜暄和这边也忙得热火朝天,因为从拓跋翡玉这里知道了需要祭祀,所以姜暄和便特地派人出去打探祭祀的流程,想要从中找到做手脚的机会。 没想到还真让姜暄和找出了端倪。 “国师曾在一年前去世,所以新任国师乃是国师养在外边的亲传弟子,就连皇室也不知道,也就是说,新国师乃是横空出世,而且听不少人说新国师算卦极准,此次攻打阳春关的计划,也是他提出来的,就是为了向东扩散裘国的衰败之气。” 姜暄和听见慕容峥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就是个国师,两国开战这样重要的问题,居然交给这样一个神棍。” 第1089章 在姜暄和眼里,这种招摇撞骗的人多了去了,特别是像这种以国师之名办着恶人之事的人。 而且自己就是重生之人,已经死过一次了,姜暄和虽然相信鬼神之说,但却不愿相信区区一介凡人之躯能达到这般境地。 能看出他人造化,那也是宗教大能,万民朝圣者。 慕容峥见姜暄和这愤愤不平的模样,却摇了摇头。 “照咱们的资料来看,如今,新上任的这位国师,不仅在上任一个月之内主动解决掉了北方干旱,更是平息了几个月前的裘国大疫,所以国内信服他的人可是不少。” “你刚刚那番话若是放在大街上去说,那可是要被抓进大牢的。” 姜暄和张大了嘴巴,显然不信,“真的假的?” 慕容峥无奈的举起手中的资料,朝着姜暄和摆了摆,“白纸黑字,自然不会对你说谎。” 姜暄和亲眼看了一遍,这才相信慕容峥嘴里的话。 “所以说,咱们若是能得到这位国师大人的帮助,岂不是能轻而易举的救出妹妹?” 慕容峥见姜暄和刚刚还是一副不相信,此刻却欢呼雀跃的样子,立马泼了一勺冷水上去。 “国师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国师如今都未曾在京都,常年居住在神山上,又不是得了皇上亲自拜见,是不会轻易出山。” 姜暄和听见这话,不由得讪讪,那得到这消息还有什么用,这不就是摆在面前的肉不能吃嘛? “不如咱们去找公主问问?” 姜暄和想了想提出建议,“公主也是在一年之前回了裘国,她说不准会有些消息。”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其实是在猜疑,这国师与拓跋翡玉会不会是一伙的? 慕容峥想着两人此刻也没有思绪,便也同意了这个要求。 这天晚上天刚刚暗下来,慕容峥亲自带着姜暄和,两人一起去了,当初说的矮墙,探查一番,发现果然还没有人过来驻守。 两人轻而易举就跟进了公主府。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巡逻的侍卫手中举着火把,慢慢朝着灌木丛靠近,就在他伸手扒开掩藏的树枝时,一只猫猛然从草堆里边跳上了旁边的矮墙,见侍卫靠近自己,蹲在矮墙上,不断对着下面龇牙咧嘴。 猫的嘴里还叼着一只死老鼠,想必是很不乐意被打扰。 见到是一只猫,一名侍卫松了一口气。 “走吧,不过是只畜牲罢了。” 两人点点头,随后继续跟在大部队身后巡逻。 眼看着人走远,墙上的猫却没有下来的打算,依旧对着下边哈气。 突然,一块石子从灌木丛中飞出,直直达在奴猫的腹部,小猫吃痛惨叫一声,叼着老鼠沿着房檐,往前边跑去。 姜暄和见此不由得嗔怪慕容峥。 “你打他做甚,左右不过是只畜牲,况且那会儿人都走了。” 慕容峥拍了拍刚刚捡起石子手上粘上的泥土,耸肩。 “怕什么?那只奴猫也太可恶了,瞧着咱们躲进来,非要凑过来看热闹,要不是我刚刚出手,咱们这会儿都被发现了,况且我只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我若是下了死手,他这会儿都跑不出去。” 姜暄和听见慕容峥说小猫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吧,等会儿人又得来。” 只是过了一会,姜暄和突然停在原地。 “公主的房间在哪?” 两人面面相觑,这才想起,他们都不知道。 第1090章 “你不是将这公主府所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吗?怎么会不知道公主住在哪里?” 慕容峥也显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解释道。 “我只不过是将地形大概都看了一遍,而且找到地道后,我就赶紧过去了,哪里顾得上公主的房间?” 两人并不知道二公主的房间在何处,姜暄和有些懊悔,要是上一次问清楚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停在这里。 见不远处又有火把出现,慕容峥抱着姜暄和的腰飞起,稳稳落在旁边的房檐上。 借着夜色,地上的人看不清上边的情况。 两人正等着下边的人离开,却见两人对视一眼,随后纷纷走到墙角,开始宽衣解带。 姜暄和还在观察,就一把被慕容峥捂住了眼睛,姜暄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伸手生气地打了一下慕容峥的手。 “快放开,我都看不见了。” 想着两人离巡逻侍卫的距离极近,姜暄和压低了声音。 慕容峥还未开口,耳边便传来了一股“哗哗”的水流声。 烂主感觉到姜暄和浑身的僵硬,忍不住凑近姜暄和的耳朵,戏谑道,“怎么现在还要我拿开吗?” 想到两人在如厕,姜暄和忍不住小脸一红,说什么都不再让慕容峥拿开手。 两人彻底沉默了下来,与此同时,下方的侍卫也因为这片刻的闲暇多了几分活跃的心思。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不过是个公主罢了,至于让我们五六十个兄弟一起将她看住吗?” 另一个侍卫无奈的叹了口气。 “说这些做什么?咱们都是下人,自然是要听主子的。” 原本开始抱怨的侍卫撇撇嘴,“我只不过是想着,咱们原本在军营时,好歹还有休息的时候,如今,这公主府,说的好听点是公主府,说的不好听那就是一座监狱,怎么还要时时刻刻跟他们耗着。” “而且咱们兄弟都这么辛苦了,总统领连个赏赐都不给咱们,上次我还看见他进了宫,就只剩下咱们兄弟几个在这吃糠咽菜。” 另外的侍卫听见这话,赶紧打住,又急忙看向四周,有没有外人。 姜暄和见侍卫开始环视,也默默趴在瓦片上。 见周边都没有人,侍卫这才开始劝。 “这话咱俩兄弟说说就得了,你要是闹到总统领面前,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走了,等会儿就到时间了,咱们要是晚回去,后边儿的兄弟就交不上差了。” 吐槽的士兵闻言,只能默默闭上了嘴跟在身后。 等到两人彻底离开,姜暄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软了下来,突然,姜暄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站上了房顶。 慕容峥没反应过来,赶紧把姜暄和一把抱在怀里。 “干嘛不要命了?” “站这么高,要是被人一眼看见了怎么办?” 姜暄和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一脸的兴奋,“我想到办法了。” “你说现在整个公主府的兵力大多都在哪里?” 不等慕容峥回答,姜暄和便自顾自的说道。 “听这些士兵的意思,他们不满的情况肯定是住在公主府,可是公主府能住下这么多人的地方,只有在后院,公主总不能和他们呆在一起,咱们得在前院找,或者是书房这些地方。” 慕容峥也觉得姜暄和说这话有几分道理,且此时正在夜中,有人的地方会点着灯光。 两人先是跟着离开的侍卫走了一段路,成功找到侍卫们住的地方,随后便往反方向去找能住人的房间。 果不其然,就在前几日两人和拓跋翡玉见面的会客厅旁边,有一个厢房,看起来不小,兴许是腿脚不便的老人家住的地方,此时,这个房间正亮着灯。 姜暄和在房顶上蹑手蹑脚的掀开一块瓦,果真看见有一女子端坐在下方,两人确定是拓跋翡玉后,便开始如何下去。 因为是拓跋翡玉真正的住处,所以外边的侍卫一茬一茬的,压根没有停的时候。 还好,这房间有一面面朝池塘,上边正开着一扇窗户。 慕容峥便抱着姜暄和使轻功,用了些巧劲挂在窗户的房檐上,慕容峥的双手都有了用处,眼看着窗户已经锁上,便先用眼神示意姜暄和去敲敲窗户。 姜暄和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只看见屋内的人影,很快就从床边挪到了窗户旁,屋内传来一阵压低的女声。 “谁?” 姜暄和倒是没有怀疑,“是我!” 那身影只是迟钝了一瞬,便伸手来开窗户。 慕容峥一直注视着那道身影,竟也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当看见那尖锐的影子出现在窗户纸上时,慕容峥猛地松开了挂住房檐的手,两人直直落入湖中。 从房间内飞出的暗器插过慕容峥的手掌,堪堪飞空。 第1091章 “哗啦!” 巨大的落水声立马就吸引了附近巡逻侍卫的注意,姜暄和本就不善水性,在落水的一瞬间,她就紧紧抱住了慕容峥的腰身,慕容峥不敢停留,反手扣在姜暄和的腰上,向水面上游去。 等到两人再次从水面上冒出头来时,铺天盖地的火光朝着这一方小小的池塘包围了过来叫喊声与兵刃相接的乒乓声也越来越近。 房内的人此时已经打开了窗户,朝着外边儿看过来,因为水汽的缘故,姜暄和只能看见一个和二公主身形极为相似的身影,推开了窗户。 只是看了水中的二人一眼,那女子也无再多动作,而是立马转身离去,随后,姜暄和便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以及女子呼喊的声音。 “来人啊,有刺客。” 随着这一声的响起,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怎么办?围过来的少说也有一百人。” 姜暄和脸色大变,原本只想着过来找二公主商量,没想到竟是进入了别人的圈套。 慕容峥一咬牙,俊脸此时有一某不易被人察觉的苍白,“没事儿,咱们马上就走。” 说着,慕容峥朝四周看了看见不远处的岸边有一丛水草可以掩住身形,他抱着姜暄和费力的往那边游了过去。 不肖片刻的功夫,明亮的火把便照亮了整个池塘,而铭远就站在池塘最前方,姜暄和和慕容峥就算是躲在水草里面,也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 “不见了?来人啊,给我去水下搜。” 铭远见这池塘的周围没有半分水迹,料想刺客还未浮出水面,便让侍卫脱了衣裳下水。 随着侍卫的下水,铭远也若有所感的望向姜暄和,他们这边。 姜暄和紧张地捏紧了慕容峥的袖子,两人所在这块地方是因为有水草的掩护,才没有被火光照见,只要是有人存了心瞧上一眼便能看见两人。 慕容峥眸色也越来越深沉,眼看着水波一圈一圈的向着他们荡过来。 一个靠近的侍卫刚刚拨开一株水草,却也没发现任何人。 紧接着,刚刚落水的侍卫也纷纷从水面上探出了脑袋。 “统领,水中并未找到刺客的踪影。” 铭远只是看了一眼,还在担心是不是有侍卫不见了,他突然眼睛一眯。 刚刚下水有二十四个侍卫,如今是水面上的脑袋只有二十三个,铭远心中一凌,莫不是刺客将侍卫给杀害了,他刚刚可是看见一个侍卫朝着那堆水草游去,如今那边却没个人影。 刚刚自己心中便觉得有几分怪异,此时的现象似乎是让他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他刚想要下令让侍卫朝着水草那边靠近,却突然见水草里边探出了个脑袋,并随之而来一声呼叫。 “统领!这地方有个水口。” 铭远立马捏紧了手中的拳头,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穿着玄黑色的衣裳从岸边使用轻功直接飞了过去,落入水中。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这下人没说谎,又从水中浮了起来。 “来人啊,分派几人从这出水口追出去,其余几人分成三波,分别在周围的水口,河边以及湖泊处布防,另外,再派十几人跟着我一同去驿站。” 铭远心中有猜测,此次事件必然与那大周皇上和贵妃逃不掉关系。 要是有人将逃生入口设在湖里,那出口必然会不远,否则,该如何憋气活着出去呢? 第1092章 铭远料想的也并非没错,只是这会儿的功夫,慕容峥和姜暄和已经从公主府外边的河里爬了起来,那逃生口正好就在桥底,虽然此时时候未晚,周边还有人走动,但到底借着小桥没有引起别人的恐慌。 两人互相搀扶,眼看着外边火光冲天,而且看那前进的方向,隐隐有要往驿站去,姜暄和和慕容峥不敢停留,赶紧往驿站的方向跑。 噗! 岂料两人才跑出几步,姜暄和便感觉到喷洒在自己耳边的温热,伸手一摸,鲜红的血迹便映入姜暄和眼中。 慕容峥此时再也憋不住,一把扶住路边的墙,又连吐了两口鲜血。 “怎么回事?” 姜暄和心中大惊,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伸手翻开了慕容峥的另一只手。 一道黑色的伤疤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这样子是“中毒”了? “刚刚落水之时,不小心被那人伤了。” 慕容峥说的轻描淡写,其实他原本是有机会躲开,要是能放开姜暄和后,自己也能凭借身法翻上墙去,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姜暄和并不会水,慕容峥为了护着姜暄和,这才主动松开了抓住房檐的手。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郎中。” 姜暄和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慕容峥却一把将姜暄和拉了回来,“无妨,将我扶起来,这群人已经找来了,咱们这一路的痕迹根本来不及处理,若是我倒是不在驿站,定然无法解释,咱们快些回去。” 姜暄和拗不过慕容峥,只能扶起虚弱的慕容峥往前走。 此时,铭远已经带着一群人包围了整个驿站,郑槐看着眼前的一切,怒目圆睁。 “大胆,吾皇落脚在此,岂容你等宵小打扰。” 眼前这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罢了,居然也敢对皇上无礼,还派人包围了驿站,简直不将他们大周放在眼里。 “抱歉,公主府遇刺,周皇与娘娘落脚的地方,正是离公主府不远处,咱们也是为了皇上的安全,这才派人过来查看,公公放心,属下只要确定娘娘和皇上的安全即刻离去。” 郑槐心中早已知道慕容峥和姜暄和今晚不在房中,岂能让人闯进去,他身后站着侍卫,见这人说完就要往里闯,郑槐身后的侍卫也亮出了手中的佩刀。 “公公,这是何意?” 郑槐好歹是做了几年皇上身边的人,怎会被这三言两语吓倒? “自然是不能让你打扰了陛下的休息,陛下好歹是你们王妃娘娘的贵客,难不成这就是你们裘国的待客之道,今日咱家若是让你们进了这门,日后这天下就该耻笑我大周任人欺辱。” “你若是想要搜查,除非叫来你们的王妃娘娘,或是拿出金牌御令,否则两国翻脸,那便是你一人的过错。” 郑槐言之凿凿,气势十足。 铭远没想到会受阻至此,此时已狠狠拧紧了眉毛。 郑槐在袖袍下边,也捏紧了拳头,如今这形势,虽然说他们带的都是精锐,但奈何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人数上是万万占不得优势,若是他们想强来,恐怕是一场硬战。 两人站在驿站门口僵持,谁也不想让谁。 铭远使了个眼色,旁边立马冲出两个侍卫。 刀光闪过,直直朝着最前边儿的喉咙刺去。 铛! 兵刃相接,冲上来的侍卫又沿着原本的方向闪出一道弧度,口吐鲜血飞了回去。 第1093章 “泱泱大周,岂容你等小国放肆。” 一耍着长枪的男子站出,刚刚那一番便是他接下的。 铭远没想到当中还藏着高手,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慕容峥兵器的手也越发用力。 “报!” 此时,一声通报声结束了两队僵持的状态,铭远身后的一名手下,骑着快马跑来,到了跟前儿急忙跪下。 “大人,我们在护城河里边儿发现了一道水迹,一路朝着驿站这边来了。” 铭远听这话,再也等不住了。 自己手下的人,怎会怕这区区几十个人,况且其中还有未曾习武的官员。 “让开,我再说一次。” 郑槐自然是寸步不让,冷哼一声,“若是想要过去,那便踩着咱家的尸体。” 铭远的耐心已然达到极限,他直接抽出长剑,直直抵在了郑槐的脖子上。 身后的人还想上前,郑槐脸上却并无惧怕之色,直接喝只了身后上前的侍卫,“都不要上前来,我倒是要看看,大人的剑到底磨的锋不锋利。” 若是铭远真的动了手,那这里总归是在他们这边,大周本就不惧战争,届时,天下之人也会唾弃裘国,大周更得民心,两国之战孰弱孰强,定有分晓。 郑槐已经做好了牺牲的打算,他高昂着脑袋,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铭远也不愿过多纠缠,手下的力道也渐渐加重,在郑槐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刀下留人!” 一道娇喝从二楼传来,停住了铭远的剑,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姜暄和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正朝着门口怒目而视,随后慢慢下楼,走到众人面前。 “啪!” 当着众人的面,姜暄和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铭远的脸上。 这是铭远这些天第二次被打,昨日是被木磬垚在欢好之后,结结实实的甩了一巴掌,他还能看作是两人之间的情、趣,如今这姜暄和…… 想到这里,铭远目光森然的看着姜暄和,姜暄和心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但一想到自己与慕容峥的打算,便只能给自己打气。 随后,姜暄和恶狠狠道。 “看什么看?不知死活的东西,皇上与本宫正在歇息,若是打搅了我们,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随即又从旁边的侍卫身上将刀直接抽了出来,直直架在铭远的脖子上。 “不过是条走狗罢了,也敢对我们无礼,本宫就算今日在此将抹了脖子,那就算是处理了一条乱叫的疯狗,你也配在这与我叫嚣。” “如今你们王妃都还盼着我们陛下为她正名,你敢动本宫吗?” 此时的姜暄和,把蛮横无理演绎到了极致,极度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一群侍卫,但只有站在近处的人,还能看见姜暄和垂下来的手指在颤抖。 铭远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刀指着,原本阴鸷的眼神也逐渐化为了寻常,冷到不带一丝感情。 “娘娘,属下乃是禁军统领,生来的职责就是保护皇室的安全,公主府已经被那刺客搅得天翻地覆,属下自然,不能再让他有伤害,娘娘和陛下的机会。” “娘娘虽然说的在理,但是属下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就算娘娘杀了属下,那还有属下手底的人,娘娘一介女子,杀的完吗?” 哐当! 铭远抬起手弹在长剑剑身上,姜暄和手上的长剑落在了地上。 姜暄和怒目而视,“你……” 就在此时,一道极具威严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驿站。 第1094章 “好了,让他们上来吧。” 姜暄和拢了拢衣裳,恶狠狠的瞪了铭远一眼。 “皇上定然会为我做主。” 姜暄和转身朝着二楼走去,铭远带着人就跟在身后。 姜暄和一打开门,映入众人眼中的便是慕容峥,极具性张力的上半身,腹肌块块分明,称得的慕容峥的面部越发硬朗。 此时,这具身子的上边儿正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吻痕,看起来又极具诱惑,顺着往下看去,便被被子盖住了。 只要是个经历过人事的人,都会知道这里边刚刚发生了什么。 姜暄和摇着腰肢,故意走到慕容峥面前,撩起一侧的头发,将后脖颈上的青紫痕迹露在众人面前,最后,扑倒在慕容峥的怀里撒娇。 “皇上,您快看呀,就是他们打扰了咱们的好事。”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带上了浓浓的魅音,只要是个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酥了骨头,大家看见这一幕,纷纷别开了眼睛。 慕容峥搂着姜暄和,在众人的面前狠狠亲了一口。 姜暄和便娇笑着倒在慕容峥的怀中,得意洋洋的看着眼前的人,简直就是恃宠而骄的代名词。 “听说铭统领正在找刺客,真是辛苦了。” 铭远被慕容峥这双眼睛看着,莫名就生出了几分退意,但他还是强撑着回答道。 “陛下言重了,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慕容峥倒是没有否认,“既然如此,咱们就入乡随俗,铭统领便在四周看看,有没有想要的东西吧?” 铭远没想到慕容峥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自己,他疑心有诈,但思索一番还是打算叫人进门来搜。 姜暄和此时却不愿了起来,嘟嘴朝慕容峥撒娇。 “皇上,他可是打扰了臣妾的好事呢,,臣妾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慕容峥此时看着姜暄和的眼神越发温柔,摸了摸姜暄和的发丝。 “那爱妃想要如何?” “他刚刚看了臣妾,还用内劲伤了臣妾的手,臣妾也要他的一只手和一只眼睛。” 大家都没想到姜暄和会说这话,下意识瞪大了眼睛。 铭远也捏紧了拳头,情绪是少有的外露。 “好,就依爱妃所言。” 说完,才看向铭远。 “铭统领没有意见吧?” 哪里有人要了人家的手还有眼珠,还笑着问人家有没有意见的? 就算是如此,铭远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抱剑行了一礼。 “娘娘和皇上是贵客,属下搜查已经是冒犯了娘娘和陛下,若是娘娘乐意,铭远甘愿把眼睛奉上。” “行,那你们开始吧。” 姜暄和就这样软绵绵的躺在慕容峥的怀里,跟没骨头似的,因为两人刚刚的行径,剩余的人压根不敢朝两人看一眼。 驿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是一柱香的功夫,众人便已经搜查完了所有的房间,回到铭远身边。 听着周围人传来的消息,铭远的脸越来越黑。 直到最后一人回来,“报告统领,那痕迹已经消失不见,只能看见从河边往驿站来,却不知去了何处。” 慕容峥此时正勾着姜暄和的肩膀,好整以暇的看着众人,听见这话,笑得越发戏谑。 铭远也意识到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只能抱拳致歉。 “是属下思虑不周,还请陛下和娘娘莫要计较,我们即刻离去。” 说着,铭远带着人就要走。 谁知慕容峥现在此刻出声,将人叫住。 “等等,铭统领莫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第1095章 铭远转过身来,双眼紧紧的盯着眼前两人。 众人都没想到,铭远直接拔出刀偏向左眼,刹那间,鲜血流出。 这眼睛算是废了。 “属下言而有信,误会了陛下,这眼珠就当给娘娘赔罪了。” 说完,铭远随意从衣裳上边扯了一张布条,将眼睛给包住,鲜血慢慢从布料上渗出,显得有些吓人。 慕容峥这才算满意,点了点头。 姜暄和眼看着所有人退出了驿站,急忙跑回房间,关上了门,猛地掀开了慕容峥盖着的被子。 只见两人今晚穿的衣裳正湿漉漉的藏在被子里,而慕容峥也在此刻嘴角变得苍白。 郑槐知道他们口中的刺客就是慕容峥和姜暄和,他未离开,此刻,站在旁边见到这般,吓得魂不附体。 “皇上,这是怎么了?” 姜暄和手脚利索,直接把一垛湿漉漉的衣服全部丢下床,其中还有两个粗布麻袋,让郑槐去处理干净,之后又拿出干净的被褥,就近搭在了地板上,和郑槐一起把慕容峥扶了下来。 “皇上中毒了,咱们手上带了医师,你直接将人叫来,记住了,千万不要惊动了其他人,这驿站必然有眼线,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两人刚刚走到驿站围墙外,才发现身上衣裳正滴着水,便只能在墙角捡了两只破口袋,两人把自己的下半身兜住,还不至于让水继续往下滴。 郑槐哪里还敢耽搁,赶紧亲自去把医师找了过来。 医师把完脉,又看了看手背上一块已经黑掉的皮肤,脸色越发凝重。 “怎么样?” 姜暄和也越发焦急,急忙问道。 “陛下将毒素逼至手背,暂且压制住了毒性,我虽能解掉陛下、体内的毒,但是这手背上的毒素太重,恐怕得削骨去肉才行。” 医师沉着脸道。 “削骨去肉?”姜暄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也就是用刀给陛下的手背上开一条口子,引出毒血,只是这块肉却留不得了,只能一块消去,若是时间久些,伤及骨肉,只能用刀效仿神医刮骨,将这块骨头表面的毒素也尽数刮去。” 姜暄和想想都有些疼,只是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姜暄和多加思考,看着床上的慕容峥,时间只要再多一分慕容峥便会多一分危险。 姜暄和很快就点了点头,“刮,咱们立马刮!” “但是咱们的麻药已经没有了,可能还得让皇上忍耐几分。” 姜暄和正想着如何去外边找麻药,却听见慕容峥的声音。 “不用,这样就好,尽快。” 慕容峥一边说着,一边撩起了胳膊上的衣裳,姜暄和也能看见,黑色的痕迹沿着慕容峥的血管慢慢向上。 很快,医师便开始行动。 他直接割开了慕容峥的皮肤,沿着已经黑掉的血管割开,还要注意血液的流向,否则就会让慕容峥失血过多。 姜暄和眼睁睁看着慕容峥咬着一块布,额头上的汗珠很快布满了,一滴一滴的往下砸,脖子上的青筋更是暴起。 一是割开了慕容峥手背上的血管还不够,慕容峥的手背上已黑了一大片,便只能将这一片尽数削去。 等割完了肉,医师好歹松了一口气。 “咱们下手的早,这毒素还没危及到皇上的血骨,否则就得上刮刀。” 姜暄和看着,便能见到血肉剔去后露出的白骨,心中不由得一疼,拿过旁边的手帕不住的给慕容峥擦汗。 “忍着些。” 一边说着,眼中甚至挂上了泪。 慕容峥苍白着脸,反倒是要来安慰姜暄和。 “别哭,咱们之前不也受伤过,不过是些小伤罢了。” 姜暄和害怕慕容峥担心,生生止住了泪水。 也怪自己太没用,若是慕容峥一个人必然不会受伤。 等到医师将所有的毒素都去除干净,又写下了药方,一行人此次前来,身上带了不少药材,只是有几味药保存不易,只能前往药店。 姜暄和将药方收好,叫来了慕容峥身边得力的暗卫,让他快马加鞭,莫要在京城中寻找,最好是去旁边的城里看看。 暗卫很快就走了。 慕容峥此时正闭上眼睛,虚弱的躺在床上,姜暄和少有看见慕容峥这般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 “怎么,刚刚胆子这么大,都敢叫人把眼睛剜了去,现在倒是哭哭啼啼来了。” 慕容峥察觉到身边有人,睁开眼睛,不由得打趣道。 姜暄和忍住眼中的泪水,以为慕容峥是觉得她太过残暴,“我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要不是他咱们也不会被人追,而且还害的你受伤。” 慕容峥只是对刚刚的姜暄和感到新奇,之前的姜暄和可从未向自己展示出这般。 “我很喜欢你这般,你能保护好自己,我很欣慰。” 看来,在不在自己身边的日子里,姜暄和一直在成长。 第1096章 就是这些日子,拓跋扈和冯溪薛也未曾闲着,自从拓跋扈,察觉到姜新楣的身上有蛊虫的气息之后,他们俩便日日瞒着姜新楣,跟在她身后。 但是姜新楣这些日子除了嘱咐掌柜的如何经管铺子,或是和之前的老东家对接货物,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拓跋扈一一排查了,这些人都没发现自己想要的。 跟踪了一两日,当姜新楣再一次走出院子去安排事宜时,冯溪薛忍不住蹙眉看向拓跋扈。 “你原本说的事情,莫不是你看错了?咱们都跟了这么多些日子了,你若是想要碰上那人,也早碰上了。” 确实,姜新楣这些天接触的人太多,依照他自己的说法,就是将和自己有生意来往的人全都嘱咐了一遍,就算没嘱咐到的也会留下书信。 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拓跋扈却越加肯定,姜新楣身上确实有,而且姜新楣身上的气味虽说稍稍变淡了些,但是却经久不散,那是要长期接触蛊虫的人身上才有的。 “不对,我绝没出错,你倒是想想,你懂蛊还是我懂。” 冯溪薛听见这话瘪了瘪嘴,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质疑下去? “那今日咱们还跟不跟?我们昨日走到胭脂铺那里的时候,就差点被发现了,姜新楣的侦查能力不弱,他肯定会在意防范的。” 冯溪薛说的是昨日的事情,两人偷偷跟在姜新楣身后时,两人偷偷摸摸的样子,引起了店里伙计的注意,所以特地过来询问。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两人也是侥幸才躲过了姜新楣。 昨晚回来时,姜新楣还特地跑到冯溪薛房间来问询一番,她险些没有绷住。 “跟!” 拓跋扈的语气坚定,对于他来说,姜新楣身上有蛊虫的气息,就意味着拓跋炎还有可能死而复生,如果他们不能加以防范的话,把姜新楣带到皇城去,到时必定会对姜暄和等人造成威胁,这个情况并非拓跋扈想要看见。 为了万无一失,只能先检查好。 冯溪薛没有法子,只能依着拓跋扈来。 岂料,两人刚刚出门走出巷口,却没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往日两人都是踩着点,出门就能正好跟在马车后边,不急不慢的走。 冯溪薛站在街口往四周张望,四边的街道都没看见马车。 “咱们是不是因为拌嘴出来的晚了?姜新楣早就走了。” 拓跋扈还未来得及回话,一道声音就插,入了两人中间。 “你们是在找我吗?” 姜新楣在旁边轻轻地笑着,但眼底的笑却始终不达眼底。 昨日他就发现这两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他原本想着冯溪薛能主动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她居然站到了拓跋扈一块去,一起瞒着自己。 冯溪薛也没想到,刚刚已经离开的姜新楣居然会站在二人身后,一时间吓得目瞪口呆,忘记了说话。 拓跋扈倒是显得淡定许多,直接就承认了下来。 “对,我们是想要去找你。” 姜新楣立马就冷了眸子,前些天,对拓跋扈的好意只不过是因为有个冯溪薛在罢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想同拓跋扈交好。 “哦,二皇子找我干嘛?” 姜新楣平日里边看起来不太着调,但认真起来,却也能带上几分不容让人抗拒的压迫感。 第1097章 两人的气氛剑拔弩张,让加在中间的冯溪薛汗流浃背,她赶紧横叉在两个男人中间,慌张找补。 “二哥,我与二皇子只是想着你这些天忙碌至此,咱们今日跟过去也能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见冯溪薛还在欺骗自己,姜新楣的眼底闪过了一抹不容察觉的失望。 冯溪薛神经大条些,没有注意到,但是却被站在对面的拓跋扈尽数落入眼中,只是他并未开口解释。 但是姜新楣还是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一脸温柔的看向冯溪薛。 “那你要跟着我去看看吗?我算算日子今日一过,我便能将当铺都收拾妥帖,明日咱们便可启程。” 跟踪被发现,冯溪薛本就在苦恼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想到姜新楣却主动提出让他们跟着,冯溪薛不禁喜出望外。 “真的吗?我们真的可以跟着你吗?” 姜新楣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轻轻点头。 “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路上颠簸,去这些生意上的事情说来琐碎,只怕你会待不住。” 冯溪薛倒是不在乎这些,一摆手。 “无妨无妨,这些日子我呆在院子里,也觉得有些无聊,咱们出去逛逛也是好的。” 冯溪薛说这话的时候,疯狂朝着拓跋扈使眼色,拓跋扈只当是没有看见,况且自己这会不去,倒是姜新楣不愿的。 就这样,姜新楣带着两人上了马车。 冯溪薛坐在旁边,兴许是因为心虚的缘故,所以对姜新楣的态度热忱了许多。 “二哥,咱们今日去干嘛?” 姜新楣一直沁着笑,“今日咱们要去拜见的是我重要的恩师,我这些年能在此处做出一番成绩来,多亏了他的照拂,如今,我若是要走,也该告诉他。” 冯溪薛有些不懂,“若是恩师,为何要临走前一天才说?” “虽说是恩施,只是这商场如战场,可能这会儿就轮不到我来给那些东家安排了。” 姜新楣依然是在笑,冯溪薛不太能听懂这话。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青,楼前——花满楼。 见冯溪薛有些不高兴,姜新楣及时察觉并解释道。 “这位老板是花满楼的东家,他的产业要比我多的多,只是他常常在花满楼这边落脚,今日咱们约好的地方也是在此处。” “那你是不是经常来这儿啊?” 冯溪薛想到之前听说的,商人与利欲色分不开关系,如今,这姜新楣可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了。 姜新楣赶紧解释道。 “自然不是,我平时里边都忙着和码头上打交道,要是请客吃饭,也是去自家酒楼,这花楼嘛,今日若不是急着找人,我恐怕还要与老板另约地方。” 冯溪薛听见这话,心中的不悦才缓和了几分。 一边说着,姜新楣一边带着冯溪薛往里走。 冯溪薛一愣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见拓跋扈,还站在原地。 “走啊。” 拖跋扈踌躇不前,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有了预感,他们所找之人说不定就是今日之人。 但是很快,他也就跟上了两人的步伐,毕竟依照他对姜新楣的了解,虽然不喜自己,但是绝对不会害了冯溪薛。 见有客人往里走,站在门口接客的老,鸨笑的花枝招展,带着几个姑娘们便摇着盈盈的腰肢,朝着三人走来了。 冯溪薛只觉得有几分新奇,只是刚刚走到旁侧,那老,鸨一个侧身便从冯溪薛身边经过,朝着她身后的姜新楣和拓跋扈摇着手帕。 第1098章 “两位公子,可是有熟识的姑娘啊。” 姜新楣见冯溪薛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来,赶紧避开了姑娘想要搭上来的手,自己站到冯溪薛的面前。 而身后的拓跋扈,倒是思想开放很多,他因为觉得此举有何不妥,便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散发着各种香气的袖子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不不,老板,我们是来找你们东家的,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今日再次见面。” 老,鸨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原本还有些轻挑风流的面容,此刻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原来是东家的客人,随我来吧。” “别闹了,都下去。” 刚刚还以为搭上了一位恩客的姑娘们,只能悻悻而归,寻找下一个。 花满楼分为了四层,一二两层便是接待那些下等客人的,也就是些粗使汉子,三楼则是为贵宾准备的,毕竟城中也有不少身份尊贵之人。 老,鸨带着三人直接上了四楼,三人这才发觉四楼安静的可怕,并无一人走动,而且只在最尽头处有一扇门,旁侧则是严严实实的木板,并不知其中是什么。 几人很快走到大门前,老,鸨轻轻敲了敲门,等里面传来了应答声,这才规规矩矩的低头站在旁边。 “东家的客人到了。” 大门很快打开,里面的光并不强,还显得有些昏暗,冯溪薛不由得扯了扯姜新楣的袖子,担心被旁边的老,鸨听见,压低了声音。 “二哥,你这恩师是正经人吗?” 姜新楣的脸上笑得清和,“不过是黑白两道双吃罢了,大家的发家之路,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处,若是没有些手段,哪里能在此处立足?” 冯溪薛不由得好些好奇,姜新楣也是如此吗? 只是这会儿的功夫,老,鸨便率先走进了那扇门,三人不疑有他,也赶紧跟了上来。 比起两人的打趣,跟在身后的拓跋扈脸色却越来越凝重,越深,入,他便越能感受到蛊虫的气息,也就是姜新楣身上的蛊虫气息。 冯溪薛稍稍落后些,便察觉到了拓跋扈僵硬的身子。 “怎么?” 拓跋扈只是摇头,并未说明。 通道的尽头依旧是一扇大门,老,鸨便停住了脚。 “客人们进去吧,东家正等着呢,奴家不便,在此便退下。” 说完,老,鸨转身就走,留下了三人。 姜新楣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房间,一男子正坐在主位上沏茶,那张脸平平无奇,若要说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能说这男子柔情似水,看向他人的眼神,似乎是要将人溺死。 “钰哥。” 姜新楣上前便主动打了个招呼,脸上的笑意也变得生动了起来。 “是姜兄来了,快请坐。” 旁边的三张桌子上已经备好了茶水,这就说明这位钰哥是知道有三人到来,亦或者说,三人在进入时,便被他的手下监视了。 姜新楣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在身后的二人也随意找了个位置。 “听说姜兄要外出一趟?”钰哥率先开口。 姜新楣倒是要笑得舒缓许多,“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回家一趟,如今已经安排妥当,今日来找钰哥也是为了道个别。” “你如今刚刚稳下脚,也不必如此着急。” “无法,事关生死不得不重视。” “那姜兄城中的生意,可要我照拂一二,我听说你前些天就在准备了,也未曾告知我。” 姜新楣直接摇头拒绝,他是见识过做人的手段,要是让他帮忙,那便是要取而代之。 第1099章 “我也是担心钰哥事务繁忙,抽不出身。” 两人只管是寒暄,冯溪薛和拓跋扈坐在旁边少有见过这样的情形,而且这钰哥实在是高傲的很,两人就坐在旁边,也未曾见他开口询问过。 还是说,他并未将两人放在眼里呢? 拓跋扈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陷入了一阵沉思,桌上的茶水,他根本不敢碰。 等说的差不多了,钰哥主动站起,要送姜新楣出去,这时候不知是哪里出来的下人,把门打开。 “这两位客人不便招待,钰某再次给你们道歉了。” 男人的笑如沐春风,冯溪薛立马就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只当是认识了,若是有机会,咱们日后再熟识。” 拓跋扈却没有说话。 送人到门口,姜新楣刚踏出门,就猛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拓跋炎?” 拓跋扈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试探。 在场的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拓跋扈的身上。 只见拓跋扈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人,锐利的目光似乎想要将人给直接劈开,看见里面的内核。 谁都不敢先说话,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很快,这位钰哥就笑开了。 “哈哈哈,这位小兄弟莫不是认错人了?” “拓跋扈?那不是咱们先皇的名字吗,难不成这位小兄弟有些机缘曾与先皇见面?” 拓跋扈此时也软下了身子,“抱歉,我看错了。” “无妨无妨,我送你们出去。” 等到三人出了花满楼,三人立马找了个安静偏僻的地方。 “他是拓跋炎吗?” 拓跋扈皱起了眉头,“很像。” “很像是什么意思?”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拓跋炎,但是举止却不像,拓跋炎绝不是这种忍气吞声之人。” 冯溪薛被拓跋扈这话说的晕晕乎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旁边的姜新楣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面色阴沉。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 冯溪薛心中咯噔一声,顿感大事不妙。 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新楣控诉的声音便噼里啪啦劈头而来。 “你们怀疑我与拓跋炎有勾结?所以这些日子才会跟踪我调查我!” 姜新楣这话说的笃定,看着两人算是默认的表情,姜新楣彻底失望,转身就走。 冯溪薛伸手去拉,只碰到了一片衣角。 她一跺脚,刚想要去追,又担心拓跋扈被人掳了去,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新楣跑远。 …… 自从慕容峥受了伤,姜暄和的心思便要放在慕容峥身上许多。 两人这些日子便安心在驿站里面养伤,绝不轻易外出,恐怕让人瞧出了端倪。 而且如今二公主已经不在公主府中,他们如今能做的,只能收集到情报看何时能与二公主联系上。 只是这些天都没消息,便让姜暄和心中有个疯狂的想法。 他们找二公主,本就是为了了解国师的情况,若是二公主找不到,那便直接去圣山找国师不就得了,听这些天得来的消息,这国师是个刚正不阿之人心怀天下,况且以慕容峥的身份,未必见不到。 只是还不等姜暄和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驿站便来了不速之客。 当姜暄和出门看见,木磬垚正坐在一楼大厅中央时,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声,慕容峥此时还在受伤,她得拦住木磬垚。 “王妃娘娘。” 姜暄和先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你与我相识一场,早就情同冯溪薛,你若是愿意唤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第1100章 当着众人的面,木磬垚倒是显得端庄大气。 “今日我特地前来,便是为了十日之后的祭祀大典,原本先皇国殇,你们并不能到场,但因为臣子上奏,所以原本的登记大典和国葬都被安排到了十日之后,本宫担心陛下水土不服,所以特地来问询一番。” 这番算盘打的太响,姜暄和都能听见。 不过就是想借着与他们见面的机会,张示她木磬垚与大周交好罢了,两国本就处在交战中,如此,便可让民众觉得木磬垚主动求和,赢得一片民心。 “王妃娘娘安排就好,我与陛下是客人。” 见姜暄和打个太极拳,又把这个问题抛了回来,亏了木磬垚心理素质强大,否则非要黑脸不成。 她已经知道铭远的眼睛被迫被剜,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木磬垚心中的恨意险些掩饰不住。 铭远在她的男宠里边,无论是功夫还是容貌,也算得上上乘,如今被姜暄和轻而易举的毁了去,这不如何不让她恼怒。 这铭远也是个没长脑子的,等把整个驿站都翻过来一遍之后,才从假扮公主的下人嘴里知道,刺客中毒。 此时铭远眼睛已经被剜了,而且当晚又有几十人看着,他哪里能再次回去,这个哑巴亏就实实在在的吃下了。 “具体事宜,不如本宫与娘娘还有皇上亲自谈谈可好?” 姜暄和心中一急,赶紧伸手拦下来,想要上楼的木磬垚。 木磬垚心中其实已经猜到前几日大闹公主府的是他们二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再加上这些天祭祀大典在即,实在抽不出空收拾他们这两只小老鼠。 “怎么?不可吗?” 姜暄和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额头上都沁出了泪水,但还是急急解释道。 “非也,我与皇上情投意合,昨晚胡闹的有些久了,所以皇上如今并不方便。”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特地压低了声音,只给身边一些亲近之人听见,这样既不算是主动暴露了私,密事儿,也能让旁人给自己作证。 “王妃娘娘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不如就在院子里面谈。” 木磬垚看着姜暄和突然就笑了,看来前几日知识并非让二人没吃到任何苦头。 “行。” 姜暄和带着人走到驿站的院子里边,因为要接待来往的客人,所以驿站的院子格外的大,但是因为商量事情,所以大多数的侍卫和下人都被留在了院子外边。 姜暄和和木磬垚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下人,坐在院子的椅子上。 “我倒是小瞧了娘娘的手段。” 木磬垚先开口,话语中是满满的讥讽,而且此刻四下无人,她并不怕自己的话被别人听见。 “王妃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就罢了,今日来,其实就是为了让你看个东西。” 木磬垚说着,身后便站出来两个人,前边一个丫鬟是姜暄和之前看过的,而身后一个人的身形全部被掩盖在斗篷当中,只能通过身高判断出男女。 随着走近,姜暄和这才听见,从斗篷下边传来叮当的声音,好像是金属之间的碰撞。 走在前边的丫鬟手上,似乎是攥着什么东西——一根银白色的铁链,铁链的末端则是连接在斗篷里面。 刚刚这个穿着斗篷的人藏在侍卫里边,所以姜暄和并未看见,此刻只觉得不好。 当看见,秦雪尧那张脸暴露在空气中时,姜暄和呼吸一致,下意识想要向上前。 而刚刚姜暄和听见的铁链声,正是绑在秦雪尧的脖子上,如同拴着一只狗,而且更让姜暄和感到不对劲的是,此刻的秦雪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眼神空洞的跟着铁链往前走,似乎没有了灵魂。 “娘娘激动什么?不过是条狗罢了。” 木磬垚轻描淡写,很是满意从姜暄和脸上冒出绝望的表情。 “你干了什么?雪尧为何会变成这样?” 此时有人拦住了姜暄和的去路,姜暄和气得大声质问。 “不过是用了些好玩意儿罢了,你放心,在我没有得到拓跋扈的消息之前,我是不会害了他的性命。” “只是前几日,公主府被人闹得天翻地覆,我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觉,所以心中总觉有郁结之气没有发泄,今日就请娘娘同我一起看一出好戏吧。” 姜暄和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木磬垚旁边的丫鬟上前,从兜里掏出个小药丸,直接塞进了秦雪尧的嘴里。 姜暄和眼睁睁看着,却没有办法阻止。 第1101章 “你想要干什么?” 姜暄和被旁边的人拦着,眼睁睁看着秦雪尧就站在自己面前,却无法与她接触,又看着秦雪尧被人喂下了药,自然是心痛不已。 木磬垚少有看见姜暄和如此慌乱的时候,所以见姜暄和自乱了阵脚,她十分满意,甚至叫人搬来了椅子,就坐在旁边,细细观摩着姜暄和脸上的痛苦。 “我想要干什么?娘娘会不知道吗?” “前几日,我与娘娘便说好了,你帮我寻找拓跋扈的消息,我就不会为难秦雪尧,但是事到如今都过去极致了,您这边非但没有消息,饭倒还在暗中,想要联系拓跋翡玉,甚至还伤了我手底下的人。” “当然,我自然是知道我不能对娘娘做些什么,但我心底的气总得发出来。” 所以这个人自然就是秦雪尧。 姜暄和气得眼眶通红,忍不住上前与拦着的人推搡,全不知其中谁用了一个大力,直接将姜暄和推倒在地。 “啊!” 就在争执之间,被人拉着的秦雪尧突然惨叫一声,连站都站不住了,也跟着摔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好疼啊,我好疼!” 秦雪尧躺在地上发出连连惨叫,姜暄和在旁边却没有法子。 “你给他喂了什么?” “不过是些好东西罢了,你放心,我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她是您的秦雪尧,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去。” 这话说的生了歧义,分明就是对秦雪尧下了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姜暄和此刻却顾不了那么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雪尧疼得不住在地上打滚,头上被戴着的斗篷也被挣扎的脱落下来,一张小脸上面布满了泪水和汗水——疼的。 “啊!姐姐我好疼啊!” 姜暄和听见这一声姐姐心都快碎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来人……” 女足此外也忍不住了,想要叫身边的侍卫不顾一切将人给拦下来,但却又因为木磬垚的话生生停住了。 “陛下到现在都还未曾露面,想必是不方便吧,要是娘娘不顾一切,不知今日能否走出这驿站呢?” 姜暄和的身子顿时僵硬了下来,她此时并非一个人,她的重情重义只能是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但却无法将人给拖下水。 慕容峥受伤的事情,看样子已经被木磬垚知道了,她正是没有机会向他们发难的时候,要是自己在这个时候冲动了,皇上也会被自己连累。 想到这里,姜暄和握紧的拳头只能松了下来。 木磬垚离得很近,自然注意到了姜暄和的变化。 就这样,一行人站在院子里,眼睁睁看着地上的小姑娘疼得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发出阵阵惨叫,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姜暄和心中的痛苦使得她度日如年,掌心几乎快要被指甲给戳破,但她麻木起来,似乎那感觉不属于自己。 又或者说,只要她的身体也跟着秦雪尧一同受苦,那是不是能帮她减轻几分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暄和只能看见原本落在自己脚边的树影,移动到了屋檐下边。 期间,姜暄和也担心慕容峥会突然出现,所以在木磬垚到来时,特地叫人守住了门,不准人告诉慕容峥。 就算是看见慕容峥出现在人群后边,姜暄和也疯狂给慕容峥做口型,让慕容峥不要上前。 依照慕容峥的性质,万万是看不得自己受了委屈,但作为君主,慕容峥并不是姜暄和一个人的,姜暄和虽是一女子,也心怀天下。 第1102章 慕容峥见此,便只能躲在暗处默默捏紧了拳头。 对于秦雪尧的酷刑这才渐渐停了下来,秦雪尧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要不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躺在自己面前,谁都会以为这是不是一具尸体。 “行了,咱们走吧。” 木磬垚见受罚结束,十分满意,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起身。 姜暄和此时也瘫坐在地上,没有了力气,眼睛直直的看向已经昏迷的秦雪尧。 有人上前把秦雪尧架起来,又把她藏进了斗篷里边,两边的人将秦雪尧夹在中间,看起来似乎只是三个人并排行走而已。 “不行,你们把她留下来。” 姜暄和还想要挣扎一下,但是由于起身太快,直接摔了个趔趄倒在木磬垚面前,随后直接抓住了木磬垚的衣摆。 但奈何木磬垚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狠狠将自己的衣摆给抽了回来,又如同发泄一般,直接一脚踢在了姜暄和的肩膀上。 这一脚是为了之前拓跋炎为难自己,当时姜暄和有拓跋炎护着,自己自然是没有办法,但如今,姜暄和只能在自己脚边摇尾乞怜,想一想,木磬垚都觉得兴奋。 “咱们走吧。” 木磬垚十分满意的看着狼狈的姜暄和,被人扶着往门外走去。 在场的人自然首要是保护姜暄和的安全,不敢随意轻举妄动,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木磬垚一行人离开。 姜暄和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双眼完全无法聚焦。 一想到自己的秦雪尧因为自己遭受如今这样的遭遇,姜暄和心如刀割。 秋叶上前将姜暄和扶起,“娘娘,咱们要振作起来,若是您都没有办法,那秦姑娘该怎么办呢?” 姜暄和听见这话,这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回头看去,慕容峥已经不见了踪影。 姜暄和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中咯噔了一声,她急忙回到房间,并未看到慕容峥,刚想要跟上木磬垚看看。 一转身就撞进了一具宽大的胸膛。 姜暄和只是稍稍一抬头,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摸住了头顶,如同宽慰小猫一般轻轻的抚摸。 “怎么这么急?” 听见慕容峥的声音传来,姜暄和越发焦急。 “你刚刚是不是跟上去了?” 慕容峥叹谓一声,“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爱妃。” 姜暄和着急,赶紧把慕容峥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我与木磬垚的恩怨,你就不要跟着掺和了,你如今最要紧的是与他们和谈。” 慕容峥直接将姜暄和抱入怀中,有一打没一打的拍着姜暄和的后背。 “朕知道了。” 慕容峥心中却有了疑惑,这秦雪尧到底是何人?竟能让姜暄和如此牵挂。 “娘娘!没事吧?” 木磬垚看着将自己的衣角死死钉在马车上的飞镖,只是差几寸的位置就刺到了自己的脖颈。 她捏紧了拳,直接伸手把飞镖从板子上拔了下来。 “放心,无事。” 自己不过是刚刚找了姜暄和的麻烦,瞧这姜暄和那窝囊的样子,想必不会是她,那就是另一个没出面的人了。 呵! 看着手中的暗器,木磬垚冷笑一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学着那些腌臜手段。 …… 因为前往皇都的路程遥远,一路颠簸,所以姜新楣并未安排马车,而是跟着水路去。 冯溪薛好奇的在船上跑来跑去,见这船如此之大,还配备了一些厨房之类的,便觉得有几分好奇。 第1103章 大周并未有这些大江大河,所以这些船只也算是稀罕物,冯溪薛第一次看见,难免觉得有些新奇。 “裘国的船只都这般大吗?” 姜新楣显然还在生气,因为冯溪薛和拓跋扈瞒着自己调查他的缘故,所以就算是上了船,他也依旧绷着脸。 冯溪薛也是为了缓和气氛,特地向着姜新楣撒娇,奈何姜新楣始终绷着一张脸。 “咱们中间不是有个裘国人吗?你问他不就得了。” 冯溪薛听出其中有吃醋的意味,赶紧解释道。 “我与二皇子不过是共患难的情谊罢了,我只当是为了暄和保护他,我若是遇到问题了,不得先找你嘛。” “共患难的情谊?” 姜新楣听见这话,依旧是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愿说话。 冯溪薛自认为也说错了话,赶紧开口解释, “不是不是,不算是共患难的情谊,不对,我同他连情谊都没有,要说是情谊,也是他与暄和的情谊,与我何干?” 拓跋扈就站在边上,听见冯溪薛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看他还不至于到与这种小姑娘计较的程度,便也不说话。 “那你们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何跟踪我了吧?” “嗯嗯!”如今已经上了船,冯溪薛自然是无所顾忌,赶紧把拓跋扈的猜疑告诉了姜新楣。 “二皇子说察觉到你身上有蛊虫的气息,所以咱们才想要发现这蛊虫的主人是谁,如今看来,可能就是你的那位好大哥。” 岂料就在这时,拓跋扈却突然开口了。 “不是他!” 冯溪薛听见这话,挠了挠脑袋。 “你昨天还不是说着很像吗?如今,为何这般肯定?” 拓跋扈摇头,一字一句道。 “我琢磨了一个晚上,发现了端倪,那人虽然说很像他,但是却不是他。” 姜新楣皱着眉,“钰哥不过是个商人罢了,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说了,依照你们之前说的,拓跋扈杀了拓跋炎那就是不久前的事情,那个时候钰哥真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如何能被杀了。” “而且,拓跋炎常年都在宫中,但是我与钰哥相识的时间却甚久,甚至于常常见面,两城之间的距离虽然不算太远,但是来去却要三四天,就算是这拓跋炎长了翅膀,也无法在这短短的几日之内往返。” 冯溪薛没有想到,姜新楣的反应会这么大,她和拓跋扈只不过说了几句猜测的话语,姜新楣就立马帮着这位好大哥说话。 冯溪薛说着,也有些好奇,便问了问姜新楣。 “你是如何与你的这位好大哥认识的?” 说不准可以从来历处看出几分端倪。 “也没什么,就是初来乍到时,也曾被本地的商会欺负过,钰哥和我当时都是大周的人,所以这些商会便看咱们越发不顺眼。” “当时钰哥已经在当地发展了几年,也有自己的手下,我也算是白手起家,钰哥当时护着我,我才能发展的这么好。” 冯溪薛觉得越发奇怪了,“那你为什么还要防着他,跟他要抢你东西似的?” 说起这个,姜新楣只觉得一言难尽,他叹了口气。 “我原本也想着钰哥如此帮我,必然是有所求,但是我也曾问过,钰哥这是什神秘秘的说后面会拿。” “我有一次需要从南方进货,那一批货物有些麻烦,所以需要我亲自去看看,但是当地商会虎视眈眈,我两处为难,便只能央求钰哥帮我照看几处商铺。” 第1104章 “没想到等我回来之时,几处商铺已经易了主,若是我再晚几天,恐怕我手下的所有产业都要换个姓。” “啊?”冯溪薛只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都成这样了,那你为何还要对他毕恭毕敬?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是不死不休吗?他都将你手里的东西偷偷抢了耶。” 姜新楣到现在倒是有些迷糊了,他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失智。 “钰哥当时还教我来着,让我从这件事里面学到教训,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我手下的铺子还有一大半,他当时拿去的,不过是几处产业罢,但是他当初可是却帮了我不少,我觉着情义难买,况且他教了我这么多,给点学费也不为过吧。” “啊?” 冯溪薛的嘴巴越张越大,似乎是难以相信,这话是从姜新楣的嘴里说出来的。 不都是说商人奸诈吗?这姜新楣,怎么跟没长脑子似的? 别人险些把他变成个孤家寡人,但姜新楣觉得这是给他上课,而且还觉得别人做的没有错。 拓跋扈知道这人不着调,但是看着他做生意,顺风顺水,还当是个人才,听见这话也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那你现在走了,你手底下的东西会被人抢走吗?” 姜新楣想了想,摇摇头。 “应该是抢不走,我都吩咐好了,而且虽然说商会在前几年对咱们虎视眈眈,但是随着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所以我也就混进去了,如今也算是里面的人物吧,那些人也会帮我照应。” 冯溪薛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要是按照姜新楣的性子,说不准辛苦几年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有可能的。 “看来你的这个大恩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姜新楣未反驳这句话。 “对了,你接着说。” 冯溪薛又看像拓跋扈。 拓跋扈也懒得再听姜新楣说这些陈年往事,便把昨日自己想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人身上的确有几分我大哥身上的气息,但是细细想来,但又觉得有几分不像。” “我原本是想着我大哥可能用了什么法子隐匿了原本的气息,但是转过头来想,依照他的实力,他若是有心隐藏,我根本就察觉不到,那么也就还有另一个可能。” 拓跋扈说到这里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静静的盯着面前的两人。 “他身上也有蛊虫,只是他身上的是我大哥身上的母虫的子蛊,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我也就越发确定我大哥其实并没有死,只是我并不知他在哪。” 两人听的是目瞪口呆,他们并未接触过蛊虫这种东西,所以对于有些话术不是很清晰。 拓跋扈见两人呆愣,少有的有几分耐心给他们解释,其实也是担心后续被,人搞砸自己的计划。 “蛊虫往往就分为子虫和母虫,母虫只有一个,所有的子虫都必须听从母虫的话,对于我身上这个蛊虫我其实并不熟悉,只知道我与他共存。” “但是,要是蛊术修炼到了极致,就可以让任何母虫分出子虫来,在这方面,我远远比不上我的大哥,要是说那人身上有子虫,我们原本的猜测就说得通了。” “而且两者的气息很是相似,我能混淆也理所当然,若是母虫死了,那子虫也活不下来,那这么说来,我大哥必然还在这世上。” 两人也大概听了个明白,也就是说那钰哥是拓跋炎的手下,而且拓跋炎也还没有死。 第1105章 一想到这个,可能两个人都觉得有些不好。 “那怎么办?拓跋炎如今迟迟没有现身,而且木磬垚要垂帘听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裘国,难不成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百姓吗?” 拓跋扈轻嗤一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我这大哥可不在乎区区一个皇位,而且只要是他想,这皇位换人,不过是分分钟钟的事情罢了。” “而且我怀疑,这次的祭祀大典上,肯定不像往日那般简单。” 拓跋扈冥思苦想,其实也有几分不明白,他大哥迟迟不肯现身的原因。 “也不知道暄和怎么样了?” 姐妹如今知道拓跋炎没有死,想到之前姜暄和和他的纠葛,不由得有些担心,轻轻嘟囔了一声。 拓跋扈却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姜暄和去了裘国,而且姜暄和在前不久还被跑了,而且这次回去还带上了慕容峥…… 突然拓跋扈师傅想到了什么,猛得睁大了眼睛,站了起来。 “不行,我们必须马上得到都城。” 坐在甲板上的两人都吓了一跳,“咱们现在就是在去的路上啊。” 两人都不知道为何拓跋扈会如此着急。 “怎么了?” “我明白了!” 拓跋扈激动起来,“我原本只想着我大哥会对付木磬垚,而且慕容峥分明就是被木磬垚叫去的,这样看起来两人似乎没有关系,但是却忘了慕容峥此时已经在皇都。” “祭祀大典就在五日之后,慕容峥到时候也会出现,神山并非只有神,还有鬼,我大哥的目的哪里只是个女人?他要的是整个大周和裘国!” 冯溪薛和姜新楣听见这话都瞪大了眼睛。 拓跋扈此时已经顾不上两人的惊讶,“咱们必须尽快到皇城去,阻止慕容峥和姜暄和前往神山!” 姜新楣也听出了其中的重要性,赶紧走到船舱的驾驶室内,让驾驶船的船员加快路程。 几人想着,就算是按照最慢的进程四日,也能赶上大典。 但是却忘了,其中的变数。 姜暄和因为找不到拓跋翡玉的缘故,此时已经打算自己前往神山,也多亏了之前和拓跋扈在一起的时候,央求拓跋扈给自己做了几个人皮,面具,就算是他们暂时离开,也能让人不被发现。 慕容峥自然是不会让姜暄和一个人走,所以他提出也要跟着去。 而走的人是越少越好,否则,便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慕容峥身上有些功夫自然是不怕,因为担心姜暄和的安危,所以秋叶便主动要求前往。 秋叶是半路上才回到姜暄和身边的,而且进驿站的时候也因为受伤未曾和他人碰面,倒是省去了一些麻烦。 姜暄和之前做的人皮,面具除了自己的,便做了身边的一些人,自然也包括慕容峥。 所以便从随行的人里边找了两个身形相似的男子和女子,只是戴上人皮,面具,要不是日夜侍奉的人来,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端倪。 姜暄和也不担心会被木磬垚发现,说起来两人的关系,如今也算僵硬,姜暄和相信木磬垚这些日子都不会主动来招惹自己。 神山的距离也算不得远,骑上快马,四日便可一个来回,姜暄和想着见到国师之后商量好对策,便立刻赶回,肯定能赶上木磬垚来接他们。 若是赶不上,便让假扮的人参加大典,到了神山时再偷偷联系换回来。 姜暄和把自己的计谋同身边亲近的人都说了一番,特别嘱咐了郑槐。 “这些日子只要不是木磬垚亲自来请,咱们都不必再与他人见面。” 郑槐却有些担心慕容峥的手,“陛下如今还伤着,娘娘在路上,定然要照顾好陛下。” 慕容峥也因为手上的伤被姜暄和拒绝,但是他坚持,所以姜暄和没有办法,只能答应。 姜暄和给慕容峥倒了一杯茶,转头对着郑槐保证,“你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陛下的。” “咱们现在先歇会儿吧,如今正是人多眼杂的时候,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咱们驿站呢,咱们等到夜深时再行动。” 慕容峥不宜有他,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姜暄和看着慕容峥喝下茶,提出自己要去收拾衣裳。 慕容峥原本想着坐一会,不大的功夫,却感觉头脑一阵晕眩,他下意识看一下桌子上的茶杯,脸色大变,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刚想要站起身去找姜暄和,却轰然倒在地上。 慕容峥咬牙切齿。 “姜!暄!和!” 第1106章 等到慕容峥昏迷倒在地上,原本离去的姜暄和此时又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慕容峥一脸的心疼,让站在旁边的郑槐和自己一起把慕容峥拖上床。 “娘娘,你们真不带上皇上吗?” 郑槐看着床上的慕容峥有些担心,慕容峥就是担心姜暄和受伤,所以才死皮赖脸的要跟着去,而且刚刚慕容峥倒下去的时候,自己可是听见了慕容峥有多生气。 而自己是万万不能承受得住慕容峥的怒火的,要是姜暄和真走了,留下自己照顾,自己是肯定跑不掉的,还会被慕容峥认为是姜暄和的同伙。 “你放心,你好好照看他,我给他下了药,大概也就是睡上三天的样子,等到三天之后,第四日肯定是起不来,身子要绵软一日,这时候你们就给他喂一些东西,等到第五日的时候……” 姜暄和算了算日子掰着指头。 “我到时候也回来了,他若是有什么脾气,到时候就冲我发,只是要辛苦公公这些日子将他照看着。” 郑槐听着姜暄和这话,苦着一张脸,对于这两尊大佛,他是真的哪一个都惹不起。 那句话果然说的不假,伴君如伴虎。 “姜……” 姜暄和就站在床榻边,却猛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她僵硬的,转过头去果真看见慕容峥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痛苦,另一只手死死的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姜暄和一阵吃痛。 只感觉自己的手上如同要断掉一般。 “你敢!” 姜暄和心下一阵慌乱,还以为慕容峥是抵抗住了药效,眼神一时间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郑槐以为是慕容峥醒了,赶紧跪下赎罪。 “陛下,这一切都是娘娘的主意,我压根拦不住娘娘,奴才先退下了。” 郑槐说完,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急忙冲出门去,还贴心的将门给关好。 留下紧张的姜暄和独自面对,姜暄和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你放心,我不过是去去就回,你现在都生病了,这一路上的颠簸,你肯定受不住,还不如就在这等着,而且你想想,要是木磬垚再来找我麻烦的话,你必然能帮我抵挡一二,到时候我会感谢你的。” 姜暄和低着头在慕容峥面前絮絮叨叨半天,却发现眼前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抬起头来才发现,原本拉着自己的手挣扎要起来的慕容峥,早就不知何时又跌了回去,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挂着,但已是呼吸均匀,想必是睡着了。 姜暄和还是有些担心,这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也不知道是不是慕容峥睡着的缘故,手劲特格外的大,将姜暄和的手腕转的生疼,还有些发红。 姜暄和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发现慕容峥没有丝毫的反应,终于确定慕容峥是睡着了,她松了一口气,自己也是担心慕容峥会中途醒来,所以下了比寻常还要多的药,慕容峥虽然体质强悍,但也抵挡不住。 但抽出自己的手腕,又废了一番力气,等到将手腕从慕容峥的手上抽离,姜暄和已经是满头大汗。 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峥,姜暄和又忍不住一声感叹。 上天为何对某些人如此眷顾,将慕容峥生的这般好看,就算是在昏迷中,也别是一番英俊模样。 只是此时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美中不足的是,紧紧簇起了眉头。 第1107章 姜暄和将柔,软的小手轻轻搭了上去,如同抚摸宠物一般安抚。 “好了好了,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姜暄和不再停留,姜暄和起身转身就走。 “秋叶!” 秋叶这些天养伤,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况且姜暄和也因为前车之鉴,所以跟着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也能对付几个小啰啰。 两人并未过多停留,而是趁着时间还早,立马就先出了驿站。 姜暄和注意到,兴许就是担心他们在夜晚跑出去的缘故,所以整个驿站的人手在晚上时,反倒还要增加许多。 姜暄和索性就没有等到晚上,而是换了身丫鬟的装扮,早早就出了城。 之前和慕容峥商量的午夜出门,也只不过是为了让慕容峥放松警惕罢了。 两人早就问清楚了,神山的方向一出了城,立马就找到藏在城郊的马匹,快马加鞭朝着神山赶去,力求尽快赶到。 刚刚出城不久,两人正快马加鞭赶路,路过一处山林时,一旁的草丛却突然窜出个人影拦在两人面前。 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这半夜三更还有人骑马经过,一时间愣在当场,姜暄和本就骑术不精,一个躲闪不及,只能紧拉缰绳,一时间竟直接翻下马来! 秋叶躲过了人,见这般赶紧停下马来查看。 “娘娘没事吧?” 姜暄和虽是从马上摔了下来,但好在想到夜间出行夜深露重,所以便多穿了两件衣裳,身上虽然有几处擦伤,但都不打紧。 秋叶见姜暄和没有大碍,转过头对拦路的人影怒目而视。 “你没看见这路上有人吗?这是官路,你就不能避开些。” 那人影被这话说的瑟缩了一下,怯生生的缩了缩脖子。 “抱歉,这并非我本意。” 原本还疼得龇牙咧嘴的姜暄和,突然就愣住了,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杜灵儿?” 姜暄和有些怀疑的开口,却没有想到,眼前的人影却猛地抬起头来,清冷的月光洒在那张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上,让姜暄和一眼就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杜灵儿! “还真是你!” 姜暄和没想到在这能见到杜灵儿,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杜灵儿不是还在大周皇宫吗?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哇!” 流亡了许久的杜灵儿见到熟人,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姜暄和经过流云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赶紧上前安慰。 “别哭别哭,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说。” 如今的杜灵儿一生的破破烂烂,要不是看见那张脸,姜暄和都会怀疑,眼前这个小乞丐会不是会是当初那个娇纵的少女? 两人本就是晚上出发,所以并未考虑到会半路歇脚的问题,没有法子,三人便就近找了块草地坐下。 看着抱着干粮狼吞虎咽的杜灵儿,姜暄和不由得扶额。 “你怎么出来了?你不还在皇宫吗?” 杜灵儿流亡许久,听见姜暄和的话,小嘴一瘪。 嘴下的动作却不停,一边掉眼泪,一边吃着东西,她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了,所以吃东西的动作有些狼狈。 “你慢慢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 姜暄和眼睁睁看着杜灵儿狼吞虎咽,几次险些把自己噎住,也没有停下来。 姜暄和赶紧将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兴许是知道了杜灵儿是自己同胞冯溪薛的缘故,虽然之前两人有过不愉快,但见杜灵儿如此,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 第1108章 “娘娘,现在怎么办?” 杜灵儿一直不说话,只顾着吃东西,秋叶便上前一步提醒姜暄和,两人还有要事。 姜暄和有些犹豫,自己总不能放任杜灵儿不管。 “你们要去干嘛?这么晚了。” 杜灵儿见两人鬼鬼祟祟,吃完手里的饼,打了个饱嗝,这才愿意搭理他俩。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呢?裘国与京都相差千里,你是如何到这里的?” 提起这件事,杜灵儿小嘴一瘪,似乎又要哭。 如今可没有人给他撑腰,姜暄和也看出来了,这妮子简直就是吃硬不吃软。 于是,姜暄和故意板着张脸呵斥道,“不许哭啦!你若是再哭,我就把你丢在这,这深山老林的,你就是被狼吃了,别人都不知道。” 杜灵儿一想到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在被姜暄和这么一吓唬,哭的更加大声了。 “我……呜呜,你是个坏人!亏我还是特地来找你的!” “啊,找我?” 姜暄和更加惊讶了。 “对呀,流云叔叔告诉我,你要是我在皇城待不下去了,就可以跟着你离开,但是你早就走了,他们都欺负我,我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似乎是提起了伤心事,杜灵儿又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姜暄和听见杜灵儿是一个人跑过来的,心中不由得诧异,流云曾经告诉过自己,杜灵儿因为小时候的变故,所以有些痴傻,那她是如何到这的。 “我是自己走过来的。” 杜灵儿嘟着嘴,说出的话,姜暄和压根就不信。 看着姜暄和怀疑自己,杜灵儿很是不满,便说得更加详细一些。 “流云叔叔之前就是这么带着我到处走的,他说我是个女孩子,所以不能随便和别人搭话,但是又不能穿的太过富贵,所以会给我找乞丐的衣裳,他说,不会有人随随便便去到一个小乞丐面前。” “而且我还特地找了些人少的地方走,流云叔叔说人都是会骗人的,为了防止别人骗我,我自然要少和人家接触。” 说起自己记住了流云的教诲,杜灵儿满脸都是骄傲。 怪不得她穿的跟个乞丐似的,原来是有人教。 “那你是怎么知道方向的?” 姜暄和诧异杜灵儿没被坏人所害。 “之前我走过呀,这条路我之前便走过几次,便记住了。” 杜灵儿嘟着小嘴,自己之前从这条路少说也走过好多次了,怎么可能记不住? 姜暄和听见这话,心中却大惊,“你没有带地图吗?” “地图是什么东西?” 杜灵儿依旧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姜暄和没想到杜灵儿居然还有这等技能,只是走过几遍,便能知道去哪些地方。 “好啦,我终于找到你了,流云叔叔说只要找到你,就要一直跟着你,你会告诉我是谁,对吧?” 杜灵儿抹了一把嘴上的残渣,一脸期待地看着姜暄和。 姜暄和只觉得有些心疼,虽说杜灵儿的年纪应该比自己要大上一两岁,但是无论如何,看来这都还是个心智未开的小女孩。 “可是我们现在有要事……” 姜暄和现在要去神山,自然是不好带上杜灵儿,但是现在打道回驿站,要再次出来,必定要等到明日,那这样算来日子就不够了…… “难道你不想带上我吗?” 杜灵儿一想到这些日子吃不上饭,刚刚碰上姜暄和就能吃上的干粮,再也忍不住了,又哇的一声哭出声,抱住了姜暄和的大腿。 第1109章 “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你若是丢下我,那我就会饿死啦……呜呜呜……” 杜灵儿哭的尤其惨烈,这让原本下定决心的姜暄和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 秋叶站在一旁看出了姜暄和的犹豫,主动开口。 “娘娘,不如咱们带上她吧,咱们是去神山,虽说带个人路上会慢些,但总不能将杜姑娘一人丢在路边。” 杜灵儿听见有人帮他说话,点头如大蒜。 “对呀对呀,我很乖的,我都不会打扰你们,而且你不是受伤了吗?我还会自己骑马,我能带着你。” “而且,而且……而且我还会武功,我会保护好你的。” 杜灵儿绞尽脑汁的把自己的优点拿出来,就是为了不让姜暄和放弃自己。 她默默想着,要是流云在这里就好了,这样自己也不至于非要跟着姜暄和。 好吧,要不是流云的话,自己肯定不会来找姜暄和。 对,她最听流云的话了。 姜暄和没想到,杜灵儿会这样执着,想了想,便很快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三个人重新上路,但是因为杜灵儿这身乞丐装束,实在是让两人不敢靠近,姜暄和便拿出一套衣衫给他换下来。 姜暄和出门时,为了避免些麻烦,所以和秋叶穿的都是男子的衣裳,也辛苦杜灵儿能一眼把姜暄和认出来。 杜灵儿在旁边找了条小河,稍稍清理了些身上的污渍,穿上姜暄和给自己的衣裳,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三人趁着夜色赶紧上路,不敢再耽搁片刻。 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在第三日才会醒来的慕容峥,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就醒了过来,慕容峥的体质恐怖如斯。 当他看见姜暄和带着秋叶人去楼空,恨不得将这女人带回来,狠狠打她的屁股。 但是事已至此,慕容峥只能妥协,在这些日子,多加人手,叫人去寻找公主的下落,也算是帮上了忙。 冯溪薛三人正赶往皇都,因为拓跋扈的推迟,所以三人之间的气氛凝重了不少。 三人坐在甲板上,冯溪薛为了缓和气氛,特地叫小厨房烧了些好菜,备了些好酒。 “你们别苦着一张脸了,你们这会儿苦着一张脸,那就预示着事情总是要变坏,咱们应该想着事情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来来来,咱们吃饱喝好,等几日后到了皇都才好做事啊。” 说是什么好菜,其实在船上也不过是几个下酒菜,譬如什么花生米,辣椒炒肉…… 在冯溪薛的劝导下,心事重重的拓跋扈和姜新楣都喝了点,但是却也不醉人。 “你说你那大哥是什么人?为何这般神通广大?你想想,你不都说你将他逼下悬崖了吗?算算日子,这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么高的地方,总得伤筋动骨吧,肯定没有那么快,能找麻烦的。” 冯溪薛的劝说并没有让拓跋扈缓和半分,反倒是身子更加僵硬了。 “你不知道,我大哥并非常人,立刻中所说的不能之事,在他面前,不过是些寻常之事罢了。” “况且我大哥可不是寻常之人,你们可曾听说过南越国被灭国之事?”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知道为何提到了这件事情,要是算算时间,南越国是裘国的一个诸侯国,被灭之时,大家不过都是才四五岁的年纪,所以也只是听说,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我大哥说,是他亲自灭了南越国。” 第1110章 拓跋扈面色凝重,说出的话,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你的大哥和你相差不大吧?再怎么说当时也不过才十几岁,怎么能灭国呢?” “对,这才是蹊跷的地方,我当时年纪还小,记不清楚事情,但是自我记事以来,我大哥的容貌似乎从未变化过,就好像他本就长这样,这一辈子也都会长这样。” 姜新楣皱起了眉头,“我走南闯北遇到过这么多人,从未听说过这些怪事,他是你们的国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何从没有人提起?” 这也是奇怪的一点,拓跋扈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不知,我也是在我母妃还没死时听过这些事,后边的事我也大多不知。” “我母妃死后我也就搬离了皇宫,皇宫的新人总是一茬一茬的,哪里还会有人不要命给我说这些?” 冯溪薛听见这话,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返老还童的老妖怪啊?” 也不知怎么的,三人突然一起沉默了下来。 难不成这拓跋炎真是什么妖怪? 突然,拖跋扈脸色大变,将自己手中的酒杯狠狠掷了出去。 “啪!” 酒杯突然在空中炸裂开来,碎片纷纷落在甲板上,中间还躺着一枚银色的飞镖。 看方向,要不是刚刚拓跋扈,及时拦下来,对准的就是三人其中一人的脑袋。 三人的酒顿时就醒了大半,赶紧站起身来,背对背围成了一个圈,虎视眈眈的看着四周。 就在这时,突然从水中跃出十几个黑衣人影,手提长剑飞上甲板。 姜新楣手上没多少功夫,要是说在场能有自保能力的,也只不过是拓跋扈和冯溪薛。 冯溪薛上前一步,直接把姜新楣护在身后。 “你小心些,躲在我身后。” 姜新楣没有武功,其实也没有逞强。 他们原本还想退回船舱之内,没想到刚刚挪动步子,刚刚给三人做饭的厨子就被提了出来。 从船舱中又冒出了两个黑衣人,原本掌舵的船员,此时正瑟瑟发抖,下身的一片湿濡表明了发生了什么,厨子的脑袋正被提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鲜血随着黑衣人的走动,一滴一滴往下掉。 至于为什么没有杀船员,想必是需要掌舵。 “你们是何人?” 拓跋扈把手伸进袖子里边,只是稍一用力,手中就多出了一个药瓶,他猜到此次行程不会一帆风顺,所以早早就准备好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他看着眼前这人虎视眈眈,但又不知这拨人是谁的。 木磬垚的?还是拖把炎的? “来取你性命之人!” 说完,在一个黑衣人的授意下,余下的人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纷纷往上冲了过去。 拓跋扈也没有保留,手里的药瓶一捏,粉末就落在了自己的手上,随后直接往空中一扬,毒粉很快就散布在整个甲板上。 姜新楣和冯溪薛还没有反应过来,随你就立马被塞上了两颗药丸。 两人不敢多加犹豫,想必拓跋扈也不会害了他俩,唇间一动,便把药丸吞了进去。 药粉是白的,很快就笼罩了整个甲板。 拓跋扈刚刚送了一口气,就听见前边传来的声音。 “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们主子早就料到了,你会来这一招,早就给了我们解药。” 等到毒雾散去,原本站在原地的黑衣人一个都没少,依旧齐刷刷的站了原地,若说变化的话,那就是离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解药?” 拓跋扈抓住了关键词,“你们是我大哥派来的?” “你大哥?” 黑衣人的眼中闪过迷茫,但是又很快恢复如常。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公子的问题,我并不能回答,公子还是下去问阎王爷吧。” 说完,所有黑衣人都举起了长剑,做包围状,朝着三人紧逼而来。 拓跋扈咬紧了牙,没想到这次连自己引以为傲的毒粉都失去了作用。 难道真的是大哥吗? 他有一瞬间的慌神。 但是黑衣人可不会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正在逐步逼近,冯溪薛自然是不能束手就擒,立刻也捏住手里的武器挡在两人面前。 “铛!” 冯溪薛一个飞踢,直接把险些砍到拓跋扈脑袋上的长剑,挑飞了出去。 “不要失神看着些,我护不住太多人。” 冯溪薛喘着粗气,体力消耗的很快。 姜新楣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拓跋扈擅长用毒和蛊,他一咬牙。 “你们主子竟然猜到了我会下毒,你们总不能百毒不侵吧?” 第1111章 “砰!砰!砰!” 接连响起的几道声音,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望去,拓跋扈已经将手中的几个瓶子尽数捏碎。 “快帮我掩护!” 拓跋扈大声说着,因为四周已经有不少人已经围了上来,自己要是被制服的话,这手上的东西也就没有了太大的作用。 冯溪薛听见这话,一咬牙,也不顾旁边的姜新楣,赶紧冲上前去,直接捏起倒在旁边的木棍,那木棍是用来在船上打捞东西的。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冯溪薛拿上一根棍子,一个横扫,便把要上前的所有人都吓退了回去。 拓跋扈用脸颊感受着风向,跑到高处的上风口,把手中的药粉尽数挥洒了出去,很快,白色的粉末再次散播在了整个甲板上。 黑衣人沉着脸,拓跋扈说的没错,虽然他们的组织给他们喂了解药,但是拓跋扈这人本就是毒蛊出生的,他身上的毒药哪里是别人随意能揣测到的,这一把粉末下去,周围的黑衣人就直接倒了个七七八八。 “走!” 冯溪薛和姜新楣也来不及捂住口鼻,只是吸了一口空气中的粉末,身形立马就变得不稳了,拓跋扈趁着对面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拉起了两人的手,往河里跳。 也多亏了他们三人身上都没了伤,所以跳到河里边就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但是因为其他两人吸入了药粉的缘故,拓跋扈便只能先拖着他俩往外走。 他下的毒太多太杂了,就算是他也一时间难以分辨出。 拓跋扈拉着两人潜入水中,刚想要离开,就听见旁边传来大口的呼吸声。 姜新楣此时正费力地睁着眼睛,扯住拓跋扈的袖子,“等等,不能让他们离开!” “我现在可收拾不了他们,他们身后有人,我的毒虽然能一时阻挡住他们,但那带头之人一看就是懂毒的人,我们不能冒险。” “而且我现在还带着你们,我更加没有胜算了。” 拓跋扈以为姜新楣是想要自己,将上面的人一一打倒。 “不是,我早就料到了,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所以我在船舱最底下准备了几吨的火药,你只要点燃船尾露出的引线,就可以了……” 姜新楣说这话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力气,中了毒的他此时脸色苍白,就算是泡在水中,也能看见从额头上沁出的汗水。 “好,那我去。” 如今,三人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兔跋扈,并不担心姜新楣会欺骗自己,但是两人如今都没有行动力…… 姜新楣看出了拓跋扈的为难,一把将旁边的冯溪薛护在了怀里,有些费力的说道。 “你放心,我如今还有些力气,想必也是你刚刚那枚解毒丸的缘故,我能支撑到你回来。” 拓跋扈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如今,能解决这一船上的人,想必身后之人有好长时间都不能来找自己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想着,拓跋扈朝着船尾游了过去。 因为是姜新楣特地准备的,拓跋扈刚刚游到船尾,就看见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小凸.起,寻常的船上根本不会有这东西。 这估计就是那根引线所在。 拓跋扈想着,一伸手很容易就把小凸.起给扒了下来,其实就是个用木盖做的盖子,外面用防水的封蜡好好封着,这样水就不容易进去,但是又用了很巧妙的机关,只是稍稍一用力就能拔下来。 第1112章 而拔掉盖子不仅能够看见露出的引线,盖子的底部也粘着能发火的火柴。 拓跋扈不敢再耽搁,此时,甲板上的动静已经小了,要是等这上边的人反应过来,自己身上可没再有多的毒药将他们药倒了。 这样想着,拓跋扈一咬牙,直接就把引线点燃。 跳动的火星猛的往甲板里边窜了进去,拓跋扈可不想把自己送在这,他赶紧后退,寻着刚刚来的方向去找两人。 却远远看见两个黑影正在往岸边游,正是姜新楣和冯溪薛。 只是两人的速度要慢一些,拓跋扈只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就到了他们跟前。 “跑什么?” “嘭!” 拓跋扈刚刚问出这一句,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热烈的巨浪扑面而来。 “快走快走!” 为了躲避扑面而来的热浪,姜新楣没有犹豫,直接把冯溪薛护在身下,潜入水中。 他们还是走了慢了一步,拓跋扈也不知道姜新楣在船底安了多少的火药,接连而来的爆炸声,直接将整个船只都彻底炸碎了,木板子接二连三的掉入水中,就连身边冰冷的河水似乎都被烧开了,让他的身上感觉到了炙热。 姜新楣实在是支撑不住了,握住冯溪薛的手缓缓往下滑,眼神也开始变得迷.离了起来。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 等到姜新楣和冯溪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河边,齐刷刷的躺在火堆旁,不远处的水面上似乎还飘荡着几块破布。 “醒了?” 拓跋扈正用一支树枝挑着火堆,昏暗的夜色逐渐降临,明黄的火焰将拓跋扈的整张脸分为明暗两部分。 “他们都死了吗?” 冯溪薛咽了咽口水,想到船上的十几个黑衣人都葬身于火海,也不由得有些唏嘘。 “都死了吧,兴许还有一两个活下来的,不过都被我解决了。” 拓跋扈朝着旁边努了努嘴,两人就看见两具被烧焦的人影,正直挺挺的躺在不远处,想来是刚刚从水里边逃出来,就被拓跋扈,用刀子给解决了。 “没想到你还挺靠谱。” 姜新楣撑着自己的身体,勉强站起来,因为中了毒的缘故,所以有些绵软。 “比你靠谱些,我可不像某的人,在知道船要爆炸时就想把我丢下。” 拓跋扈可是要记仇很多,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不满。 “我这不是想着先带着冯溪薛跑一段吗,你一个人不是更好跑出来吗?要是我和冯溪薛都等着你来救,我们三人都跑不掉。” 拓跋扈想了想,依照火药的数量,三人说不准,还真都留在那了,也就不再说话。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如今船都没有了,咱们难不成要游到皇都去?” 冯溪薛一脸的苦恼。 “别想了,咱们经过这么一耽搁,就算现在出发,也未必能赶在他们去神山之前拦下他们。” 拓跋扈毫不留情的揭露真相,让两人有些颓废。 “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暄和走进陷阱?” 拓跋扈倒是冷静许多,他站起身子,把烤在火边的衣裳,稍稍抖了抖,就往自己身上穿。 “我们如今这是到哪儿了?” 姜新楣对地理位置倒是要熟悉一点,听见拓跋扈问这话,稍稍思索了一下。 “我算了算,咱们也不过出发才一两日,连原本的路程的一半都没有走到,而且因为咱们走的是水路,所以也要慢些,估计也不过才到佳人关吧。” 第1113章 姜新楣做生意走过几遍,就算手上没有地图,也能感知一二。 “你们谁有地图?” 拓跋扈突然问这话,剩下的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刚刚被刺杀的时候事发突然,大家都忙着自救,哪里想着拿东西?而且整个船都被炸毁了,别说是一张小小的地图了。 “怎么?咱们是要换条路嘛,可是咱们身上都没什么盘缠,就算咱们能换个方法去皇都,也不一定有人能答应带上咱们。” 拓跋扈深吸了一口气,他本来就是裘国人,而且在小时候学习时对整个国家的地形倒是有大致的了解,听说三人大概在佳人关附近之后,心中起了心思。 “不是,咱们得先有一张地图才行。” 拓跋扈朝着四周看了看,四周都是茂密的山林,也不知道外边的官路离这边有多近,三人选的水路是最近的,但其中也有些凶险。 突然,从森林中传出了一阵骚乱。 “有人?” 刚刚经历过恶战的三人立马警惕了起来,站在火堆边的姜新楣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 “完了,咱们不会是要碰上山匪了吧?” “佳人关岸边多山匪,所以路过的船只往往都不会停靠在这边,咱们刚刚的爆炸声动静那么大,肯定会把人吸引过来的。” 果不其然,树林里面不大的功夫,就钻出了十几个穿着豹纹虎皮的男人。 “哟,兄弟们,看来咱们遇上好货了。” 为首的男人眼神不停地在冯溪薛身上打转,甚至还稀缺的吹了个口哨。 “那个小妞,你自己走过来,我们保证不会为难你,如何?” 冯溪薛本来就脾气暴躁,要不是刚刚中了毒,身体还虚弱,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口出狂言之人,狠狠教训一番。 “莫要冲动。” 姜新楣见对面人多势众,赶紧拉住了自己面前的两个祖宗。 “我来同他们说。” 姜新楣主动站出来走到两人面前护着,他也算走南闯北,懂得一些贼人的喜好,他故意做伏低状。 “各位好大哥,我们三人不过是路过想要去皇都罢了,讨扰了各位大哥,是我们的不对,还请大哥网开一面,能够放我们一马,等我们办完了正事,回程必有感谢。” 大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个会说话的,而且旁边还刺辣辣的躺着两个尸体,一看这也不是普通人啊,刚刚还想要冲上去的人,不由得有些犹豫。 旁边一个没有眼力劲儿的小弟突然出声。 “放你们走也行啊,那小娘们留下来,那小娘们也算是长得标准,我们老大肯定会放过你的。” “是不是啊?二当家。”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姜新楣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渐渐退了去,他自然是有自己的底线,对方三番五次对冯溪薛出言不逊,要不是自己如今落难,也不愿如此迁就对方。 “留什么留,你们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吗?不过是些小小山匪,拓跋扈快将他们拿下!” 拓跋扈听见冯溪薛的话,不由得有些无语。 “为何是我?” “我和姜新楣都没什么战斗力了,你身上肯定还藏着不少药呢。” 冯溪薛的脸上少有的浮现出谄媚的笑意,看向拓跋扈。 无奈,自己也是看中了眼前这一群人,否则也不一定会答应。 “你就是他们的头头吧。” 拓跋扈上前一步,看着人群中央最为壮硕的那个男子,发出了一句肯定句。 第1114章 刚刚就是这人主动和他们搭话的,而且周围的小弟一看就是为此人马首是瞻。 “什么?” 大块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的愣在了原地。 “你去给我们准备三匹快马,要那种日行千里的好马,大概在两个时辰之内,对了,咱们还需要准备些干粮,你也一并给我们带过来吧。” 拓跋扈命令人家的时候,丝毫不客气,就差点把嚣张两个字写脸上,冯溪薛都没想到拓跋扈这么不客气。 “凭凭什么?他妈的,你敢命令老子!” 也许是拓跋扈眼中的利光太过骇人,刚刚被命令了极生的二当家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等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众小弟面前丢了脸,他黑釉的脸上一红,大吼着出声为自己壮胆。 “敬酒不吃,吃罚酒。” 拓跋扈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来,轻轻的洒了些在火堆上,很快,大家都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异样香气。 沉迷,兴奋。 所有人都感到内心一阵燥热。 “你干了什么?” 二当家怒喝,就想要提着拳头朝着三人冲过去。 “你放心,不过是我做了一些小东西罢了,如今你们都闻了它,你们若是不按照我说的做,我就不会给你们解药,半日之内,你们绝对会爆体而亡。” 拓跋扈说的云淡风轻,但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几记重锤敲在山匪的心中。 “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以等着看看,想必你们也看见,我们本就是亡命之徒,要是你们现在去河底捞一下,说不准还能从下边捞出几具尸体来,就能明白我们所言不虚。” “我们既然能杀了他们,也不会留下你们几个活口。” 拓跋扈这话说的轻松,一脸戏谑的看着眼前的山匪。 “你……你骗人!你怎么会有这般的本事?要是你本事这么大,为何会流落至此?你肯定是骗我们的!” 一个两米的大块头结结巴巴反驳,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好笑。 “要是不相信的,大可以试一试。” 拓跋扈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此时,月光已经完全出来,洒在几人的身上,明亮的月光将四周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能够让人清楚的看见发生的一切。 “我说了,我只要三匹快马,而且算起来,也是你们先找了咱们的麻烦,我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二当家沉着脸,半晌之后,终于站了出来。 “大概要多久?” “也就是两柱香的时间,我只给你们这么久,要是你们不能带着我们想要的东西回来,那神仙也救不了你。” “行,我会带着马匹和干粮回来的。” 说着,二当家就要带着小弟们离开。 “哎,等等,你不准走,让其他人去。” 二当家稍稍思索一番,便同意主动留下来,分咐身边的下属去找拓跋扈等人要的东西。 等到离去了四五个人,冯溪薛看着盘坐在不远处的山匪大哥,咽了咽口水。 “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拓跋扈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好吗?有人帮咱们找马,咱们很快就能到想要去的地方。” “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药粉真的有毒吗?为何我喝了之后也会觉得心闷气短?你身边带上了解药吗?” “不是,不过是些气血翻涌的药物吧,顶多会让人觉得血气上涌,而且很快就能恢复原样,我不过是吓吓他们罢了。” “刚刚在船上的时候,我手上的毒药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想着招呼他?这样上山的山匪最惜命,可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 第1115章 冯溪薛不大能听得懂,就算了。 两人压低了声音,也是担心前边的山水听见,所以靠的有些近,倒是旁边的姜新楣有些吃醋。 兴许真的是担心身家性命收到了威胁,不过才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听见了马蹄声。 很快,一个更加秀气的男子,带着一群人出现在河边。 “大哥,你怎么来了?” 所谓的二当家原本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看见来人后显得有些慌张。 三人对视一眼,明白这是真来了个大哥。 “小弟无理了,还请三位见谅。” 大哥一个眼神,二当家就默默闭上了嘴。 见自己一向崇拜的大哥,居然对着三个人示好,而当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大哥的直觉向来是没有错,想必自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无妨,我们也给他教训了。” “三皇子想要去何处?草民愿意护送二殿下。” 听见这个所谓的大当家,一言道破了自己的身份,拖把和捏紧了手里的拳头,他是如何知道的? 大当家倒是显得淡定许多,看出了拓跋扈的紧张,缓缓解释道。 “我之前家族也曾是京都中大家,因为家道中落,这才沦落为山匪,我听小弟们说公子姓拓跋,这是皇族中的姓,民间传言说三皇子失踪已久,想必您就是那位失踪的三皇子吧。” 拓跋扈没有再说话,这样就算是默认了。 大当家也从手下的手上知道三人正在逃亡的事情,见拓跋扈不愿意回答自己的话,也没有强求。 一个示意,身后的属下,便把三个坐骑牵了上来。 “这是我特地为三皇子挑选的坐骑,能够日行千里,想必能够满足三皇子的需求。” 拓跋扈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前面的马,确实是好马。 他并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只是,我有要事想要请三皇子帮忙。” 大当家小心翼翼的说道。 因为这人识时务,又帮了忙的缘故,拓跋扈主动询问。 “什么事情?” 众目睽睽之下,那大当家竟然直接朝着拓跋扈跪了下来,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 “我乃是陶家后代,只是如今我的具体身份并不能告知三殿下,如今,朝中的局势我尚有耳闻,这上面的东西记录了木家所犯罪行,木家之女万万不能执掌大权,还请三皇子为陶家翻案,诏明清白。” 拓跋扈看着男子手中的卷轴,沉默了。 半晌才听见拓跋扈说到,“你可知,如今,整个朝纲都掌握在王妃和木家人手上,我也不一定能帮你。” 大当家见有可能,赶紧抬起头。 “如今三皇子就是最名正言顺能够继承大统之人,说句不好听的,三皇子您虽然不想掺和,但草民也能从今日的境况中看出几分,您必然会回到朝堂之上。” 拓跋扈继续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接过卷轴。 直接翻身上马,剩下的两人也跟着从下属手里接过马匹。 “多谢三皇子!” 大当家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赶紧跪一下谢恩,随后又赶紧拿出了另一张图纸。 “这是整个裘国的地图,三皇子行色匆匆,只要按着地图上的官路,就能去皇城。” 拓跋扈随意接过放在怀中,“多谢。” 随后,便率先扬动马鞭绝尘而去。 …… 姜暄和这边的三人也丝毫没有停歇,一直忙着赶路。 要不是担心马儿受不住,姜暄和这才同意去旁边的客栈休息半天。 也因为身上盘缠有限的缘故,三人直接住进了一个房间。 稍稍修整好,姜暄和询问起如今大周的情况。 杜灵儿就显得模糊的多,说起什么都不明白,姜暄和便问起慕容云雪的事情。 杜灵儿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话,听见她的名字,便已经嘟起了嘴。 “就是她说我来历不明,我这才想着跑出来的,而且他一直叫我当什么皇后,我也想当呀,但是我选定的夫君根本不在乎我。” 姜暄和先是被掳走,后又被慕容峥救出来,对后宫的情况实在是不知。 这杜灵儿一看也是迷迷糊糊的样子,问不出什么。 “好了,别说,先休息。” 杜灵儿也是累了,姜暄和刚刚说完话,就听见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第1116章 三人马不停蹄,虽然说带着杜灵儿姜暄和的脚程要慢了些,但是还是在第三日中午就赶到了神山脚下。 只是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想着神山必定是一座烟雾缭绕,仙气飘飘的神秘山脉,没想到,山脚下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村庄,而且还逐渐繁衍出了繁华的街道等。 只是大多数屋子都是茅草屋,根本不像什么城镇。 而地图上所标注的神山,此时就在整个村庄的后面,不仅没有姜暄和想象中的感觉,而且村民还修了一条可以直通神山的道路,普通人也能直接上山。 只是来往的人不多,大多都是樵夫和猎户等。 姜暄和原本想要马上上山,但是秋叶却顾及姜暄和没日没夜的赶路两日,所以主动提出几人先找个地方歇脚。 而且…… 秋叶的直觉向来准的可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面对姜暄和时,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三人先找了个酒馆,因为都是些茅草屋,所以摊子大多都是支在外边的。 支着摊子的是一个乐呵呵的老汉,看着三个俊俏的女公子,给人家端茶倒水。 “你们都是外乡人吧?都是特地前往神山来看看的?小姑娘出门还是要小心些。” 三人的装束一眼就能被人分辨出是外地人,又被人一眼看出是女子的装束,所以姜暄和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很多人都会来神山这里看看吗?” 姜暄和好奇的问道。 “前几年倒是没有这个情况,只是新国师定居在这里之后,来拜访的人就越来越多了,我看你们是外地的人,所以就猜到了。” 老汉只是给人倒上了茶水之后,里边儿就有人叫老汉下午去地里干活。 老汉在外边应了声好,回过头来又和三人搭话。 “你们这会儿算是运气好,要是在前些日子过来都不一定有人接待你们,也是因为祭祀大典要到来的缘故,所以咱们才能歇在家里几日。” 姜暄和诧异,“你们平时都不会在家吗?” “害都是些干粗活儿的,哪里有什么时间在家里闲坐着?而且我们这的人可不像你们,有这般闲情雅致,还能品花赏茶。” 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姜暄和只觉得心里听了不舒坦,但是还是默默忍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朝四周打量,这才注意到整个摊子上的只有他们三人,但是在整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 “老板,生意不好吗?” “谈不上好不好。” 姜暄和只当是老板说的客套话,而且对于四周的草屋都很好奇,旁边的秋叶便主动问道。 “老板,你们这附近可有什么酒家?我们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到这里也累了,所以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啊?” 听见这话的老板脸上挂着怪异的表情。 “什么意思?你们是想在这住下?” “住下?非也,我们只是想在这歇脚一日罢了。” 老汉听见这话,直接就变了脸色,蹭的一下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滚滚滚,我们村里边不接过夜的外人,你们若是想要过夜,那就去西边。” 老汉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几分古怪,但是却很快又被愤怒给掩埋掉,姜暄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但是老板开始赶人,姜暄和只能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 第1117章 “那老板我们就不久留了,这些是铜板。” “你来神山,难道不知道咱们这的东西都是免费的吗,你们进村子都不看告示的吗?”老板有些诧异。 姜暄和想起来进村的时候,似乎是真的看到了一块木板立在村子门口,只是三人急匆匆赶路,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上面写了什么。 看三人低着头,似乎是真的不懂规矩,老汉也懒得理会这些人,以免等会儿被这三人缠上,非要住进自己家里,让自己坏了规矩就不好了。 姜暄和他们三人刚刚站起来,余光就看见老汉悄悄的打量三人一眼,随后悄悄的往三人相反的方向跑去,姜暄和心头闪现过一阵不安,但是还是强压着把这种感觉压了下来。 “那怎么办?难不成今日睡不成觉了嘛?” 杜灵儿颠沛流离这么些天,昨日刚刚跟着姜暄和睡了个好觉,听说今晚又得流离失所,不由得苦着一张脸。 姜暄和沉默了一会,和旁边的秋叶商量。 “我听那老板的意思,总觉得不好,如若不然的话,咱们趁夜直接上山如何?” “睡会儿吧,睡会儿吧,灵儿真的走不动了。” 杜灵儿立马就提出了抗议,“那山上都是些豺狼蛇豹,要是上山了,咱们身上又没带着火种,被那些东西害了怎么办?” “我不要现在上山,我现在就是要睡觉。” 杜灵儿大声嚷嚷,丝毫不给姜暄和人面子,此时,三人的动机已经引来了不少村民的注意,纷纷向这边侧目看过来。 姜暄和还来不及安抚,就看见从街尾跑过来一个穿着正规服饰的人,就是很像大周那种衙役,上面写着一个字,姜暄和看不懂的字,应该是裘国的专属字体。 那人走到三人身边,姜暄和还以为是要和她们说话,没想到那人直接张开双手拦在姜暄和她们面前,背靠着姜暄和,随后就开始大声嚷嚷。 “大家请注意,这三人都是外来人,请大家暂时不要收留他们,我们村子里面万万不能留下这种不知底细的人。” “请大家广而告之,不要与这三人接触。” 姜暄和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有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但此时却被这人如此警告。 那人说完话也并不和姜暄和发生任何的交集,马上就朝着跑来的地方跑了,回去根本不给姜暄和说话的机会。 姜暄和原本想着有这么多户人家,要是能遇上一户能留宿的自然是好,但是经过那人这么一说,原本看热闹的人根本没有在停留的,纷纷转身离去。 这是怎么回事? 姜暄和心里讶然,想要拉个人问个清楚明白,但是和姜暄和对上眼神的人纷纷视姜暄和为洪水猛兽,纷纷逃离。 “怎么回事?” 对于姜暄和的疑问,秋叶自然不知如何作答,也只能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姜暄和。 他们第一次来,自然是不知道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在地图上边并没有标注神山下边有一个村子,也不知是何处冒出来的。 “咱们只能马上上神山!” 姜暄和一咬牙,他们来就是为了见到国师,既然不能歇脚,那就一鼓作气,直接爬上去。 姜暄和想的很美好,原本他们一行人是逛到了上山口的附近,想着喝一口茶停下来,但是现在遭遇如此变故,情况陡转直下,三人只能立马上山。 第1118章 杜灵儿原本不依不饶的不愿意,但是也抵不过姜暄和的威胁。 “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上山,那你就自己一个人走,或者说等在这里,我们办完事自然会来接你。” 流云离开的时候也是和杜灵儿这般叮嘱的,但是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来,杜灵儿心中有些阴,影自然是不相信姜暄和的话。 但是看着姜暄和坚定的眼神,她明白这件事没有转还的余地,便只能点点头,为难跟着姜暄和往进山口的方向去。 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能看见一些普通村民的入山口,此时已经多了许多穿着特殊服饰的人,也就是刚刚让大家不要靠近姜暄和等人的一伙人。 三人心中只觉得不好,但是姜暄和急着上山,便顾不得这些,朝着入山口大步迈去。 “姑娘如今入山时间已经过了,不得入山。” 一个人直接伸手把姜暄和拦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什么意思?他们明明都在上山。” 姜暄和咬牙切齿,伸手指向刚刚还通过了关卡的村民,那些人对着守在入山口的人视若无睹,看起来并无异样,就好像看见田里的草一样平常。 “他们是村民,自然能在山上过夜,但是你们不是,你们不得在神山方圆百里内留宿,如今天色未晚,还有一个时辰,我们就会将你们驱逐出去。” 什么意思? 姜暄和没想到都到了门口,还能被赶回去,要是被赶出百里之外,明日又得是中午才能赶回来。 “什么?我们是来求见国师大人的,有要事相商,还请各位兄弟行个方便。” 姜暄和这话说的客客气气,甚至一咬牙,把慕容峥的玉佩给拿了出来。 “我们是从大周皇室来的客人,可否网开一面?” 从人群中走出个人,直接摁在了姜暄和拿着玉佩的手上。 “不可,我们神山向来就是这个规矩,无论是谁来了,只要不是村子里面的村民,一律都不能在神山百里内留宿,这位贵客明日再来吧。” 这人倒是说的比第一人还要客气些,但是拒绝的语气更加坚定。 而且这人更是看出了姜暄和想要硬闯的心思,立马就开口。 “贵客三人,除了这位姑娘能够抵挡住我三招,这位姑娘和另外一位姑娘一个照面,就能被我们这群人拿下,姑娘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姜暄和看行不通,一咬牙。 “真的没有能留下来的机会吗?我们真的想要尽快见到国师大人。” 剩下的人一对视,终于有人开口了。 “姑娘要是愿意,不如去西边看看,兴许那边还有人。” 说完,大家都回到了自己原本位置上,不再和姜暄和过多纠缠,大家都看得出姜暄和是个知时务的人,后边也不会再胡来。 “咱们去西边。” 姜暄和看着油盐不进的众人,只能一咬牙,拉着杜灵儿和秋叶离开。 杜灵儿看不懂他们刚刚的剑拔弩张,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知道今晚终于有地方可以睡了,她高兴地拍起了巴掌。 “好耶好耶,今晚可以睡觉觉了。” 后边的人看见三人真的往西边走,立马有人提醒道。 “一炷香之内,也就是太阳落山前不久,要是你们还没有做好,那我们便只能将你们遣送出去。” 只是做好什么事情,他们并没有明说,带着一股浓浓的神秘感。 第1119章 秋叶也发现了事情的不简单,她下意识拉住了姜暄和,“不如咱们明日再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姜暄和却不愿意,“不行,要是今日不能见到国师,后边的事情便无法开展,我也没办法救出秦雪尧,而且,拓跋翡玉如今不知下落,我更需要国师的帮忙。” 姜暄和没有办法舍弃秦雪尧和拓跋扈其中一个,便只能挺身走险。 秋叶自然是听姜暄和的,便只能同意。 三人骑着马,一路向西,很快就远离了整个村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姜暄和正在疑心是不是走过的时候,秋叶突然出声。 “前边有个寺庙。” 姜暄和抬眼望去,落日的金色余晖正洒在灰墙砖瓦上,我想整个寺庙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彩。 神秘,华贵。 姜暄和屏住了呼吸,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外表长得像寺庙的一个地方,外表看起来金碧辉煌,姜暄和还当是哪里的宫殿,竟然真的是个寺庙。 三人在寺庙前下马,此时的寺庙正开着,里面传来沙沙的声音。 走进门,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正拿着扫帚在大院里面扫地,刚刚的声音也是她弄出来的。 “小师傅,能进来吗?” 扫地的人并没有刻意将自己掩盖在斗篷下边,这个斗篷反倒好像是他们的一种装饰,只是把整个人藏在里面罢了。 听见声音,扫地的小师傅抬起头。 “今日快要打烊了,你们晚些再来吧。” 寺庙还能打烊? 这说法怎么奇奇怪怪的? 姜暄和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她尽快解释。 “我们今晚想要留宿在神山脚下,他们都说需要来这里,请问我们可以在此留宿吗?” “留宿?你们是想要留下来吗?” 小师傅听见姜暄和这话,缓缓停下来还在扫地的动作,姜暄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而是继续肯定。 “对。” 小师傅抬起头,露出斗篷下边显得格外稚嫩的小脸,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几岁的样子,小师傅的脸上正带着慈祥的笑。 “好的,留下来吧,也许就没有新人来了。” 姜暄和只觉得这笑和小师傅的年纪有些不符,心中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但是事已至此,总不能临时打了退堂鼓。 “走吧,我领你们过去。” “去哪?”秋叶要谨慎些。 “自然是去能让你们留宿的地方啊,难不成你们想睡在大门口?” 姜暄和想要说,只要能留下来,大门口都无所谓。 “我才不要去大门口呢,冷死了,而且地上硬邦邦的,根本就睡不着。”杜灵儿娇气的很,听见要睡大门口,立马大声嚷嚷,姜暄和赶紧把手给杜灵儿的嘴巴捂着,生怕她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导致三人被赶出去。 那小师傅微微一笑,根本没在乎这些,而是带着三人继续往里走。 走了半晌,路上没看见一个人,姜暄和心中泛起了嘀咕。 “小师傅,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我们留下来,不用问问住持之类的吗?” 姜暄和想着这里是寺庙,自然有住持等人。 “无妨,你们就好好留在此地就行,这里只有我在。” 最后四个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暄和的错觉,总觉得小师傅说的格外的重,似乎是在暗示些什么? “到了!” 兴许是为了让姜暄和不再多问,姜暄和总觉得原本还想要带他们再往里边走一段的小师傅,突然就停在一处厢房,随后直接打开了门。 第1120章 “你们今晚就住在这一处吧?这边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吗?你若不来,谁还会来打扰? 小师傅主动进门,整个房间里有四个铺位都在一起,只是上边光秃秃的,只有床板,铺位的正对面有一个大柜子,小师傅把大柜子直接拉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被子。 小师傅细心地把被子拿出来,放在床榻上。 “我们自己来就好。” 姜暄和赶紧止住了小师傅的手,似乎又感觉不妥,如同触电般似的,赶紧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姜暄和赶紧表达歉意。 “冒犯了,师傅!” 小师傅依旧笑得慈祥,嘴角的温度都没有一丝的变化。 “无妨,你们还有什么缺的吗?” 有人把他们留下来就不错了,三人赶紧摇头。 “师傅要是有什么忙的地方,大可先行离开,我们三人能自己做好。” 小师傅没有过多客套,只是沉默了一瞬,很快就点头答应,离去。 等到人离开之后,姜暄和这才看向了刚刚不小心接触的手指。 好凉,没有丝毫的温度! 姜暄和感受着四下的空气,怀疑是不是因为这个寺庙里面种了很多树的缘故,整体都显得有些凉快,这才产生了错觉,觉得师傅的身上不像是活人的温度。 来不及细想,明日还得趁早上山,姜暄和只能强打起精神,将心中的疑虑抛之脑后,和剩下的两人一起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 “陛下,有消息了。” 慕容峥听说有拓跋翡玉的消息,想到木磬垚会有转移的行为,立马就去了关押拓跋翡玉的地方。 让慕容峥没有想到的是,关押拓跋翡玉的地方居然就在公主府,而且还是之前拓跋翡玉拉着姜暄和偷偷说话的院子,上次慕容峥找来时,两人正好从院子里面出来。 是慕容峥身边的探子再三确认,拓跋翡玉在这些日子并没有出过公主府,而且公主府也没有大小件的进出,所以慕容峥大胆猜测,拓跋翡玉其实并没有离开过公主府。 而且对于上一次的刺杀事件,拓跋翡玉其实并不知情。 慕容峥安排了人进入公主府,在公主府四处搜罗,这才找出了拓跋翡玉的所在。 让慕容峥没有想到的是,兴许是木磬垚觉得慕容峥这边的人吃了苦头,就不会再去公主府了,所以公主府原本巡逻的侍卫直接减少了一倍不止。 这也给了探子搜索的机会,不过才短短三四日,就找出了拓跋翡玉的所在。 慕容峥迷晕了周边看守的下人,直接大摇大摆的进了拓跋翡玉的房间。 拓跋翡玉此时正跪在团蒲上,背对着门口,只是慕容峥并没有看出拓跋翡玉面前拜的到底是何人。 拓跋翡玉察觉到门打开之后,来人迟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已经皱起了眉头。 “滚出去。” 身后依旧没有声响,慕容峥走到屋子里边的桌子边坐下,这才开口说话。 “怎么?胆子比之前倒是要大了许多,看来就算是被关着,你也不会担心自己出不去。” 拓跋翡玉听出是慕容峥的声音,猛然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来了?” 慕容峥并没有回答,开口就让拓跋翡玉跟着自己走。 谁知拓跋翡玉沉默之后直接拒绝,“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走。” 慕容峥有些不明白,“如今,木磬垚手里已经没了你的把柄,拓跋扈早就不知所踪,你为何不跟着我先出去?” “这话你问我?” 谁知拓跋翡玉的脸上突然出现了讽刺,紧紧的看向慕容峥。 “你和姜暄和真是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当时只听了姜暄和的话,以为我弟弟的失踪和木磬垚有关系,所以这才告诉了你们关于祭祀大典的事情,但是你们可没有告诉我,当时我弟弟失踪的时候,就是因为去找姜暄和。” “而且,现在这个模样不也是拜你们夫妻俩所赐吗?你们俩哄骗我,用我手上的人脉去施压木磬垚,这才让木磬垚能斩断我的几条后路。” 想到自己手上的几枚棋子,拓跋翡玉就有些不爽。 说起这个,拓跋翡玉只想唾弃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 不过是为了个女人,竟然把自己身处险境,而且,拓跋翡玉原本是有意向想要扶持自己的弟弟坐上那个位置,但是现在看来…… “你不跟我走,难道只是因为这个?” 慕容峥紧紧地盯着拓跋翡玉的脸,似乎想要看出些许端倪,毕竟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意气用事之人。 “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只是我为何要告诉你?” 拓跋翡玉知道自己的说法并不能完全骗过慕容峥,她只要确保慕容峥不会把自己带走就行。 第1121章 慕容峥紧紧盯住拓跋翡玉的脸,似乎想要看穿拓跋翡玉的内心。 拓跋翡玉捏紧了拳头,她早就知道慕容峥的厉害,生怕被慕容峥看出了端倪,于是梗着脖子毫不畏惧的瞪了回去。 如此这般,就算拓跋翡玉自己真有什么打算,慕容峥也确实没有过问的理由。 慕容峥站起来,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无妨,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来找你也不过是有人叮嘱罢了,你要是不愿意离开,我自然不能强迫你。”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慕容峥说完转身就要走,但突然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 “你之前说的国师是怎么回事?” 拓跋翡玉没想到慕容峥会突然问这话,紧紧拧起了眉头,似乎是没有想到慕容峥问这话的意思,但是,她环顾四周一圈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今天姜暄和没有来?是去了神山?” 慕容峥倒是没有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而是继续问道。 “你之前说的国师靠谱吗?” “看来还真是去了。” 拓跋翡玉轻嗤一声,又重新跪回了蒲团上。 一时间不知道嘲笑这两人是胆子大还是无知呢?不过是随手一说,姜暄和如今真是跑去了,而且按照前几日府里的动静来看,想必姜暄和这时候已经跑到神山附近了吧,也难怪慕容峥会这么着急来找自己。 “你刚刚问的问题,我可给不出答案。” “我前几日就说了,这国师不过才当上短短一年,但是做出的事情可不是像个新任国师的样子,光是解决了旱情这件事,就足以让整个朝纲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而且,我可是听说这国师刚刚上任之前的老国师就暴毙了,你来猜猜,这其中会有这新国师的手笔吗?” 太天真了,像这样手段残忍的人,怎么会乖乖听他们的话? 就算是拓跋翡玉自己去,也没有实打实的把握,说能和国师达成合作,所以拓跋翡玉的计划还是集中在联系之前的人脉上。 “今日、你既然来找我,我也并非毫无要求,我的手下联系不上,朝堂上的几个老家伙,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拓跋翡玉倒是不含糊,面对慕容峥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既然有送上门儿来的,那就该用还得用。 “你是想要我去联系?” “我虽然是站在这里,但是你难道不知大周和大裘的关系如今势同水火,皇宫里的那一位,要是知道我私下联系众臣,不管这背后有无人受益,都够我喝一壶的了。” 拓跋翡玉也毫不客气,“你说这话,倒是让我有些看不起,我虽然不知你在裘国的暗庄到底在何处?但是你这么快打听到我的消息,就证明你也能联系上那些并没有被囚禁的人。” “况且,你若是能帮我这件事,我事后也会给你报酬。” 慕容峥倒是来了几分兴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可以先说说,有什么报酬?我若是感兴趣了,说不准立马就去给你办了。” 拓跋翡玉顿了顿,随即便摇了头。 “现在还不能说,慕容峥,你知道的我并非完全信任你,如今对你的嘱托也不过是无奈之举,若是我的计划透露出去,不仅是我一人的损失,更关乎天下的百姓。” 慕容峥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拓跋翡玉会说这话,但很快他就面色如常的摆了摆手。 第1122章 “行了,那你这承诺我就提前要了吧。” “什么?”拓跋翡玉没有明白过来。 “你之前联络的那些人,都因为此次在朝堂上吵着将丧事和祭祀大典放在一起,有的人已经被木磬垚盯上了,这才不敢和你联系。” 慕容峥根据手里的线索,也对裘国的内部问题摸了个七八。 拓跋翡玉心下一紧,手中忍不住捏紧,但又担心在慕容峥面前失态。 “消息可靠吗?” 慕容峥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天色已经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公主若是不相信我,大可自己去查证。” 慕容峥少有说谎,拓跋翡玉自然是相信,只是没有想到木磬垚的手笔会这么快。 一阵风吹来,等到拓跋翡玉再次回头时,整个房间已经不见了,慕容峥的身影,就连刚刚被打开的大门,也被紧紧的关上,只有桌子上刚刚被翻过来的茶碗,证明有人真的来过。 拓跋翡玉松了一口气,她有自己的打算,慕容峥姜暄和对于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慕容峥总不能主动来管自己的事情,这一切肯定都是在姜暄和的授意下进行的。 但要是自己在现在就太过依赖于慕容峥的帮助,若是两人在发生冲突,也要顾及到今日的颜面。 拓跋翡玉心中有对日后的规划,这样的事情不是她想看见的。 慕容峥并不知道拓跋翡玉的打算,本来他来找拓跋翡玉,也只是遵循姜暄和的意愿罢了。 当务之急是姜暄和已经去了神山,但是如今这神山的情况并不如他们所想的,说不准还有危险。 慕容峥稳稳的从墙里翻了出来,外边等着接应的郑槐等人,看见慕容峥一个人不由得一愣。 “公主呢?” “难不成裘国的公主才是你主子,我能出来就不错了,管其他人做甚。” 慕容峥本就有些烦躁,听见这话心中的郁闷更是无法消散。 “皇上误会了,奴才只是担心皇上的安危。” “行了,走吧。” 原本常在夜色中的人,随着慕容峥一声令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原地。 回到驿站的慕容峥心中总是不踏实,一想到拓跋翡玉那讳莫如深的模样,心中的焦虑正随着时间节节攀升。 “郑槐!” 突然,慕容峥猛地站起来,叫人进来。 郑槐伺候了慕容峥这么久,自然看出了慕容峥今日的心绪不佳,所以特地等在外边的,没想到听见声音,这还没进门,慕容峥房间的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还险些砸到了他的鼻子。 见慕容峥行色匆匆的往外走,郑槐心下不由得一惊。 “皇上,怎么了?” “立刻备马,我要去神山。” 郑槐的表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忘记了作答。 “娘娘,慕容峥已经出城了。” 此时的木磬垚正斜斜的躺在榻子上,而榻子上还有一人,正是铭远。 此时的铭远一只眼睛已经被蒙上了眼罩,成了一个残废,原本木磬垚是有些嫌弃的,但是这样一来,似乎又有了几分别样的风情,木磬垚这才舍不得将人踢出男宠之列。 两人的姿势暧昧,紧紧的靠在一起,松松垮垮的内衫,险些暴露了木磬垚里面的大好春、光。 饶是如此,汇报的人也未曾觉得有片刻不对,而是低着头紧紧看着地下的地板,真怕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而给自己惹来了泼天大祸。 第1123章 “哦?现在才出城?” “姜暄和呢?” “如今还好好呆在驿站,我们的人都得了娘娘的命令之后,特地守在附近,今日慕容峥出城时,还看见姜暄和为他送行呢。” 送行的自然不可能是姜暄和,只不过是带上了姜暄和人皮的一个傀儡罢了。 “那他是去干嘛?” 木磬垚百思不得其解,旁边的铭远适时的为她喂了一颗葡、萄,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难不成是他怕了?娘娘这几日接二连三的动作,定然是吓坏了他,慕容峥这才慌不择路的跑路呢。” 木磬垚心理受用,一把拉住了旁边美人的手。 “铭远,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能得娘娘的夸赞,是我的福气。” 铭远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没有几分温度,但背靠着铭远的木磬垚并没有察觉,但还是宽慰道。 “你放心,虽然你如今有了些许瑕疵,但是我心中对你的信任分毫不减,你明日之后便可以不陪在我身边,毕竟一个禁军大统领,哪能日日躺在床榻上。” “而且我也需要你去查明清楚,慕容峥此次要去干嘛?只要姜暄和还在,那就不用担心他不回来,但是身后之事,我难免有些担心。” 木磬垚紧紧的盯着铭远的的脸,似乎是在等着他的承诺。 如她所愿,铭远脸上扯出一个笑容,缓缓回答道。 “多谢娘娘,臣必将万死不辞。” 气氛似乎又到了一个点,两人的呼吸顿时纠缠在了一起…… 唔…… 杜灵儿睡得昏昏沉沉,但是半夜的尿意却将她成功唤醒,她因为在老汉那里多喝了两杯茶的缘故,所以想要起夜。 那个小师傅离开之前,特地告知了三人厕所的位置,杜灵儿迷迷糊糊的起床,看着外边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见几盏米豆大小的灯。 她有些不敢自己出去,而旁边就是秋叶,秋叶警惕性很高,杜灵儿只是刚刚起身,秋叶就立马醒了过来。 “你干嘛?” 秋叶压低了声音,叫住了那道在门口犹犹豫豫的身影,她已经看着杜灵儿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这才忍不住出声。 “我想要如厕!” 杜灵儿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等待,心底的渴望达到了一个顶点,可怜巴巴的看着秋叶说道。 秋叶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她又不是姜暄和,有些不耐烦。 “要如厕就去好了,在门口干嘛?” 杜灵儿立马可怜兮兮的,用一种有些怪异的姿势往床边凑,她哭着一张小脸指了指门外。 “外边有鬼。” “什么鬼?” “太黑了,随时有鬼会跑出来。” 秋叶这才知道杜灵儿是怕黑,她很少遇上这么难缠的人,况且因为之前在皇宫的原因,对杜灵儿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她硬邦邦的说。 “什么鬼,都是别人编出来骗人的,你放心,这世上没有鬼的。” 就算真是这样,杜灵儿却死活不愿一个人去,秋叶担心会吵醒的姜暄和,没有办法,这才主动站起身和杜灵儿去了厕所。 一路上,两人只感到阴风阵阵,似乎真的是擦着耳边过去的鬼哭狼嚎,就连整座寺庙的风声都充满了一种哀转凄厉。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有惊起外边的乌鸦。 这还没到厕所,杜灵儿就被吓得连声尖叫,秋叶只能耐住性子,要不是顾及到姜暄和的面子,她恨不得直接把杜灵儿的嘴给捂上,自己都要变成聋子。 等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厕所,杜灵儿非要拉着秋叶才能上。 等到两个人好不容易折腾完,都不知道过了多久了。 秋叶一回到原本的房间,就注意到了不对劲,她嗅了一下空气中的迷、药,就立马捂住了自己和杜灵儿的口鼻。 “小心!” 杜灵儿还没有从状况之内反应过来,秋叶就已经大步向前走向姜暄和的床铺,原本躺在床上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啊啊啊!她被鬼偷走了!” 杜灵儿瞬间被吓得失声痛哭了起来,因为房间中的迷、药,所以秋叶只能先带着杜灵儿出了房间,就算是这样,杜灵儿还是因为吸到了几口迷、药,变得昏昏沉沉。 “哟,这两只小老鼠在这呢?” 秋叶正想着该到哪里去找姜暄和,就立马听见了旁边的动静,抬眼看去,只能看见几个黑黑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而后边还有几个人正弯着腰,似乎是在捆什么东西。 “你们想要干嘛?” 秋叶立马护在了杜灵儿身后,摆出防御的状态。 此时又有一道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上神山吗?我们是来送你们的,你们快过来,我们现在就带你们上去。” 借助月光,就能看见这人一手朝着对面的两人招手,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上,正拿着一块沾满了迷、药的麻布。 什么意思?白天上不去的山,晚上就能上去了? 这要是没有阴谋诡计,说出去小孩子都不会信。 秋叶依旧警惕的站在旁边,甚至护着杜灵儿步步往后退。 那人见此也失了几分耐心,“如今你们还能跑得掉吗?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这样好的身子,我可不愿意就这样破坏了。” 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秋叶压根没有听懂。 看着逐渐逼近的众人,再看看已经五迷三道的杜灵儿。 秋叶一咬牙,对面的人就看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他们赶紧伸手接住,只看见手里的事迷迷糊糊的杜灵儿,而另一个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第1124章 “快去追,别让他跑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赶紧叫人去追,但是秋叶好歹有一身武功在手,轻功更是算得上上乘,自然不能让这群人追到。 等派出去的人跑回来之后,秋叶秉承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又跟着返回了寺庙,只是为了谨慎,秋叶只能隐藏在暗处的房顶上。 “焯!居然让她给跑掉了,快去禀告给国师。” 秋叶能听得出来,下边的一群人里面有男有女,只不过男人的数量占了大多数。 国师?是她们想要找的那个人吗? 秋叶压低了身形,因为下边的人觉得已经抓住了人,所以并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秋叶可以很容易的听见下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讨论声很清晰的传入秋叶的耳中。 “怎么回事?这都能让人跑了?” 秋叶心头一震,这是今天招待他们的小师傅。 稍显年轻的声音,此时带上了几分稳重。 “三个女人,你们都搞不定,真是丢人,我可要和国师好好商量,后边的名额还要不要留你们。” “大师饶命,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是没想到其中有一个女子居然会武功,这才意识轻松,让人跑了,请大师放心,我现在已经让下边的人马上去找,只要一有消息就会来汇报。” 被叫大师的小师傅冷哼一声,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到杜灵儿身边,刚刚被丢出去,杜灵儿就彻底昏迷了过去,此时就和旁边的一个麻袋一起躺在地上。 大师抬起杜灵儿,藏在头发下面的脸看了一眼,还在担心会不会让姜暄和跑掉了。 但是一打开麻袋,看见姜暄和紧闭的双眼,小师傅终于放下心来。 只要姜暄和在这就行,“行了,看在你们没有放的这人的份上,这件事我就暂且帮你们瞒下来。” 在场的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对大师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将这两人抬入密道,莫要再出差错。” 随后,大家便开始动手,把杜灵儿也装进了麻袋,抬着往寺庙的最前边的大殿走去。 秋叶听见这话,心中暗暗着急,想要跟上去查看,但是大典四周没有厢房,而且灯火通明,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秋叶没有办法,只能先藏在房顶上,等待机会。 想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大典,秋叶有些疑惑,进门的时候分明没有看到这么多人,那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姜暄和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她浑身酸痒难耐,头昏脑胀,刚想要动一动自己的身子,就发现自己早已被捆住。 “唔!怎么回事?” 姜暄和猛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刚刚的黑暗,不过是因为眼睛一直睁不开。 而杜灵儿此时也躺在姜暄和的旁边,紧闭双眼,两人如今都是被绑住的状态,姜暄和几乎是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在外院打扫的小师傅。 秋叶去哪儿? “有人吗?有人吗?” 姜暄和叫了几声,只能听见回声,没有任何人回应自己,她也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姜暄和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房间并没有那么简单,四周都是厚厚的石砖,通过刚刚产生回声的情况来看,可能是在地下。 意识到这一时半会儿并没有人能回应自己,姜暄和变换了个方式,想要先叫醒旁边的杜灵儿。 第1125章 “醒醒,杜灵儿你还好吗?醒醒。” 奈何,杜灵儿不仅仅只是药物的作用,还有他本就想要睡觉,所以一时半会儿哪有这么容易叫的醒。 姜暄和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 “别叫了,省些体力吧,。” “你是谁?” 姜暄和还以为外面没有声音,就意味着没有人了,没想到居然有人在看守自己。 难道是绑架自己的人? 姜暄和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不动声色的往远离门口的方向移动自己的身子。 “你是谁?是你绑架了我们吗?” “……” 外边的人听见姜暄和开口问自己,立马就不说话,任凭姜暄和再怎么以引、诱,也不再开口。 姜暄和喊的实在口干舌燥,也不知过了多久。 面前的门终于打开,姜暄和猛然,回神看了过去,只能看见门外并不是什么庭院,而是一条长长的往上的楼梯。 这更加让姜暄和确定了他们就是在地牢中。 而来人正是那个小师傅! “你绑架了我们!你想要干嘛?快放了我们!” 刚说完这句话,姜暄和就发现小师傅的脸上并没有变化,想了想,便换了一种语气,是一种商量的语气。 “你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你开口了,等我回去之后,定然能给你们准备好。” “谋财抑或是谋色?” 姜暄和自言自语说了一堆,对面的小师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用一种姜暄和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自己。 姜暄和再次回想了一下,很是确定自己和这小师傅并不认识。 姜暄和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以一种摆烂的态度。 “你就直说,你到底想要干嘛?给个人痛快行不行?” 这时候那小师傅倒是开口了。 “你们不是想要上山吗?那就留下来好了。” 姜暄和脸色大变,“什么意思?我们只想上山,可没说什么留下来。” “这可由不得你们,这就是国师定下来的规矩,你们想要留在这,就得变成我们的人才行,而且你们到这儿来,不就是默认了吗?” 什么东西? 姜暄和听他说话,便是一片的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小师傅到底在说些什么,她赶紧反驳。 “我们只不过是想留宿罢了,可从未说什么留下来!” “而且,我有自己要紧的事情要做。” 小师傅笑了笑,只是这笑有些渗人。 他缓缓朝着姜暄和靠近,姜暄和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但却被小师傅一把捏住了下巴,强迫姜暄和和自己对视。 “在这里,你说的可不算。” 被钳制住的姜暄和下意识想要后缩,但却抵不过这小师傅的力气。 被粗粝的手掌磨的下巴发红,姜暄和心中一阵讶异,几人刚刚看见这小师傅,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这手上是怎么回事? 只是还不懂姜暄和多想,眼前的小师傅就被一道黑影狠狠撞了出去,姜暄和定睛一看,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刚刚还在昏迷的杜灵儿此时已经醒了过来。 她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眼前的男人,不怀好意的捏着姜暄和的下巴,如同一只初生牛犊一般,狠狠撞在男人的腰上。 小师傅也是一时不察,竟被撞了出去,和杜灵儿倒在一处,他刚想要起身,杜灵儿整个身形压在他上面,竟一时不得解脱。 “让开!” 小师傅的眼神越发寒冷,死死地盯着身上的杜灵儿,似乎要将她碎尸万段,但本就心智不全的杜灵儿,哪里顾得上这些。 第1126章 在姜暄和心惊胆战的目光中…… “嗷呜!” 见小师傅要来推自己,杜灵儿不管不顾,直接一口咬在了小师傅的手背上。 “啊!” 小师傅一声惨叫,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杜灵儿的脸上,就算是这样,杜灵儿依旧没有松开嘴,似乎是发了狠劲。 “松开快松开!” 姜暄和心下大惊,杜灵儿这么娇气的一个人,发起狠来,居然这般不管不顾。 但是很快,这动静一出,门就立马再次被打开,从外边儿走进来两个汉子,终于把杜灵儿拖开了。 “王八蛋!” 杜灵儿扯着嗓子大骂,说话的时候几滴血沫子不断的往外喷溅,看得姜暄和心惊胆战,挪着身子挡在顾灵儿面前,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的三人。 小师傅被人给拉了起来,脸上几乎黑的快要滴出水来,眼神透过姜暄和死死的看着杜灵儿。 “把这女人给我拉开!” 小师傅一声令下,身后的两个大汉便直接上前把姜暄和往后边拉,姜暄和挣扎着想要反抗,但是凭借她的小身板又如何能抵得过两个大汉呢? “滚开啊!别碰我们!” 被拖开的姜暄和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师傅靠近杜灵儿,一双手高高扬起。 “啪!啪!啪!” 接连响起的巴掌响彻在整个房间,姜暄和目眦欲裂。 “你放开灵儿!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 那大师听见这话,倒是真的松开了杜灵儿的手,朝着姜暄和缓步走来。 啪! 姜暄和还未来得及掉下去的眼泪,直接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姜暄和顿时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哼!你当我真是不敢对你们动手了,不过是两个尚且可以的‘罐子’罢了,居然也敢如此嚣张。” “哦,我倒是忘了,你们的确还有其他的身份,只是在这儿,你姜暄和的贵妃娘娘的身份恐怕是不起作用。” 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姜暄和心底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姜暄和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躺在地上只感到有阵阵耳鸣。 那大师见两人没有了反抗的力气,这才从下人的手里抽出一块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把这两人给我看好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带上神山。” 说完,大师便带着两人走出了门,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了姜暄和和杜灵儿二人。 姜暄和只能听见‘带上神山’四个字,缓了好一会,她才强打起精神,用绳子撑着自己缓缓坐了起来。 “灵儿,没事吧?” 见杜灵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姜暄和心下一惊,赶紧挪到杜灵儿身边。 此时的杜灵儿双颊肿、胀,嘴里边都是血,双目紧闭的躺在地上。 “灵儿!你怎么样了?” “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在姜暄和以为杜灵儿真是出了什么事,杜灵儿拧着眉头哼哼出声,只是因为被打了的缘故,所以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好吵。” 姜暄和担心杜灵儿再次睡了过去,用背靠背的方式把杜灵儿扶在旁边的墙壁上坐着。 “为什么不能躺着?” 杜灵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有要求,她眯着眼睛,因为脸上的疼痛,让他使不上劲。 “你快张开嘴,让我看看是不是打破了?” 杜灵儿被打成了这样,就算眼睛有些红肿,却一直没掉一颗眼泪,姜暄和有些诧异。 “不是……是我将刚刚那人的肉给咬下来了。” 姜暄和尽量靠近杜灵儿,才勉强听见她在说什么。 “咬下来了?” 姜暄和疑问还未完全发出,就看见杜灵儿呸呸了两声,从嘴里把一块看不清楚的东西吐了出来,,应该就是她刚刚说的咬下来的东西。 “好好好,你先不要说话,咱们休息会,要是想要哭也行。” 哪知杜灵儿傲娇地甩了甩头,就算是如此狼狈,也能看出她看着姜暄和的眼神带上了丝丝的嫌弃。 “我才不会哭呢,流云叔叔告诉我,对于这种坏人,要是在他面前哭的话,只会让他越发得意。” 杜灵儿说着,咬紧了嘴唇。 姜暄和实在想不到,流云是如何教育的孩子,照理来说杜灵儿也是他自小带大的,能将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养成这般坚韧的品格,实属不易。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她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又如何能保护得了杜灵儿呢? 但此时的杜灵儿早已没有了力气和姜暄和争辩这些,等到姜暄和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只觉得杜灵儿头一歪,靠上了自己,转头一看,刚刚还故作坚强的小女孩,此时已经趴在自己肩头睡着了。 姜暄和心中叹息了一声,早知道不该将这孩子也带来,如今,这样的情况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流云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当初特地嘱咐自己要和杜灵儿说明他的身世,这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竟也没有个时间。 被困的姜暄和此时只能默默祈祷,有人能来救他们。 亦或是能让她找着机会,带着杜灵儿逃出去。 第1127章 姜暄和紧绷着神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个人在旁侧的缘故,所以心里想着想着,竟然也不由得睡着了。 等到姜暄和和杜灵儿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人硬生生的拽醒的。 大师带着人进了房间,直接粗鲁的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接着就要装进袋子。 刚刚只有两人的时候,姜暄和特地叮嘱了杜灵儿,这些时候千万不要反抗,最重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所以刚刚还挣扎激烈的杜灵二次是显得要乖顺了许多。 只是让姜暄和没有想到的是,再让两人进入麻袋时,大师又拿出了两盏香,分别放在两人的鼻子下晃了晃。 姜暄和的思维顿时混沌了起来,根本想不清楚事情,估计刚刚让他们闻的,又是迷香一类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带着她们去哪? …… 拖跋扈三人骑着快马赶了一天的路,因为三人当中只有拓跋扈拿着地图,而且因为那个山匪和拓跋扈搭话了的缘故,拓跋扈的神情就变得格外严肃,冯溪薛和姜新楣压根不敢和他说话,只能跟在他身后。 “他是不是疯了?这都赶了一天的路了,就不能歇歇脚吗?” 姜新楣说这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避讳,大声的朝着冯溪薛吼,其实也是担心说的太小声,对面的人听不见,甚至还略带一些挑衅的瞪了前边领队的拓跋扈一眼。 冯溪薛听见这话,眼神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一人一马,发现拓跋扈没有丝毫的动作之后,这才嗔怪的瞪了姜新楣一眼。 “咱们不是要急着去救暄和和皇上吗?要是慢了,等会儿咱们去了,就只能给他们收尸了。” “呸呸呸,你不是朝廷命官吗?怎么也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还是诅咒皇上。” 冯溪薛也难得在这时候和姜新楣争辩什么,“好生跟着,你若是真不想让我说的话成真,那就抓紧时间。” 两人正在拌嘴,就到了一处岔路口,没想到此时的拓跋扈却停了下来,身下的马儿也因为连续的赶路被突然停下来,显得焦躁不安,在路边踢着马蹄。 “怎么了?” 冯溪薛和姜新楣对视一眼,主动上前询问。 “你们接下来走这边,咱们已经上了官道,这时候路边都会有指引,只要你们按着路牌走就不会迷路,一路可以直接到皇城。” 冯溪薛听出了这话有些不对劲,“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往这边走,难不成你不和我们一起了?” 拓跋扈冷着脸,因为长时间的焦虑已经让他的嘴唇苍白的不像话。 “对,我会走这边。” 拓跋扈指向另外一头,眼神坚定。 “这边是去哪?” 三人一起到了这,拓跋扈却突然说要分路,冯溪薛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我要直接去神山。” “按照咱们现在这个速度过去,说不准也不一定能赶上去神山的队伍,我如今直接过去能早些安排一些事情,就算你们到时候赶不上,我也能挽救一二。” 兴许是担心冯溪薛和姜新楣都不愿意,拓跋扈又继续说道。 “如今,这个办法才是最好的,我们都无法保证能够直接和祭祀的队友碰上,所以只有我提前去查明周围的情况,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计划。” “而且,你们要是往这边走,还能歇歇脚,只要有你们的出现,木磬垚的目光便会注意在你的身上,因为当初是你和我一起落水,虽然当时的刺客并没有主动禀明身份,但是我心中有预想那些人都是木磬垚派来的。” “只要你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神山这边我便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做。” 冯溪薛思索一番,确实觉得拓跋扈说的有几分道理。 如今要分为两边,三人自然是谁都不放心另外一人独自出发,冯溪薛原本是想要姜新楣跟着拓跋扈,但是姜新楣身上没有武功,这次跟着来还要冯溪薛和拓跋扈保护,要是跟着拓跋扈去了,拓跋扈可不是自己,要是跟着去了遇到事情能不把姜新楣一个人丢下就不错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冯溪薛果断的让姜新楣跟着自己。 三人合计完,确实觉得拓跋扈如今的建议才是最好的办法,冯溪薛这才没有过多纠结。 拓跋扈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所以刚刚给两人吩咐完,他转身便骑着马往另一条道走。 冯溪薛看着拓跋扈远去的方向,心中不知怎么的居然升起了一种惋惜。 拓跋扈这样子,分明就是对姜暄和上了心,但是姜暄和分明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想到此处,冯溪薛居然也会觉得心中有些失落。 旁边的姜新楣看着冯溪薛,一直注视着拓跋扈离去的方向,心中不住的发酸,伸出一只手在冯溪薛的眼前晃了晃。 “别看了,人都跑远了,都看不见了。” “这双眼睛都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你跟着人家去得了。” 姜新楣说醋酸话的时候,隔得老远都能闻见味。 冯溪薛也是了解姜新楣的性子,懒得与他再争,瞪了姜新楣一眼,拉着缰绳就要走。 哪知身后此时又传来了马蹄声,冯溪薛和姜新楣转头一看,正是刚刚离去的拓跋扈。 拓跋扈此时因为剧烈运动而脸上涌现出了几分血色,他一边稳住马匹,一面在自己的怀里掏东西。 “我忘了这东西,你们得帮我带回去。” 拓跋扈把手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手上正摆着一张卷宗。 正是前不久山匪老大给他的那张,因为当时冯溪薛和姜新楣都在场,所以两人对这卷宗十分的熟悉,只是因为拓跋扈十分的重视,所以说在外边裹了一层布。 冯溪薛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涌现出了一种不安,强烈的不安。 她下意识避开了拓跋扈递过来的手。 “这是给你的东西,怎么能给我们?我们本就是些不大仔细的人,要是在半路给你弄丢了怎么办?” 拓跋扈此时却十分坚持,“你们拿着,我一个人在路上才是不好留着它,你们两人去了皇都就把这东西交给我二姐,她会处理好的。” 眼见着冯溪薛不肯接,拓跋扈一个转身就把东西塞给了姜新楣。 等到两人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拓跋扈越来越远的身影。 第1128章 姜暄和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连迷、药的药效都能忽视几分,混沌的脑子清醒过来。 此时她才看清楚,她和杜灵儿此时正被捆在地上,自己的正前方正燃着一堆熊熊大火,虽然是晚上,但是周围的一切都被这明艳的火光照得一清二楚。 四周都围了不少的人,大家都面无表情的直勾勾的看着姜暄和和杜灵儿。 姜暄和对这些人十分面熟,因为他们都是白天在村子里面见到的村民,甚至就在不远处,白天还招待他们喝茶的老汉就站在那。 而两人的正前方,此时正画着一个奇异图案,甚至还有两块能够容得下两人的木板,就放在图案的正中间。 而这两块木板似乎正是为两人所准备的,姜暄和心中不由得越发焦急。 “你们想要干嘛!” 姜暄和大声呵斥,似乎是想要消除些许自己内心的恐惧。 听见姜暄和的话,大家很快就发现她醒过来了,马上就有人上前来用一块破抹布,直接将姜暄和的嘴给堵住,似乎是嫌弃姜暄和也太吵了。 此时月亮空悬,大师正站在众人的正中央,脸上也华人姜暄和看不懂的符文,嘴里唱着奇怪的字符,甚至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 “啊啰啰嘞……” 大师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用一种近乎疯狂和火热的眼神看着天上的月亮,甚至张开了双臂似乎想要被月亮纳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等到大师回过头来,他看着姜暄和和杜灵儿,嘴里发出低吼。 这声音不像是人类,姜暄和曾经在深林里面逃亡过,所以她觉得,此时,大师的声音似乎更像是某种野兽的低吼,从喉咙里边迸发出来。 “唔!唔!” 姜暄和拼命挣扎,但如何能抵得过抬自己的大汉,很快就和杜灵儿一起被抬上了那两块木板。 此时,大师再次一声令下,刚刚把人抬过来的大汉,就在两人身边抬来了两个木桶。 姜暄和只觉得手腕上一疼,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大汉正摁住自己的手腕,锋利的刀直直划破了自己的肌肤,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的方向流进了旁边的木桶。 “唔!” 杜灵儿此时也醒了过来,见此还想要挣扎却被人按住。 大师此时走到两人中间,脸上似乎不见刚刚的残暴,甚至带上了几分慈爱。 他怜爱的摸了摸姜暄和的头发,凑近姜暄和的脖颈,就算姜暄和厌恶的挣脱开,他也没有丝毫的生气。 “你们放心,你们是如此的完美,我是不会让你们浪费。” 听见大师说这话,旁边又响起了一阵起哄的欢呼。 姜暄和这才注意到,刚刚还虔诚的看着他们两人的村民,此时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碗,痴痴的看着姜暄和流血的手腕。 “唔唔!” 看着姜暄和在劫难逃,大师居然以大发慈悲的松开了姜暄和嘴里的破布。 “你们想要喝人血?” 姜暄和直接戳破了大师等人的目的,他们怎么敢的,同类而食,他们难道不怕遭报应吗? 而且姜暄和现在才想到,她和杜灵儿此时像什么? 那不就是像被按上了案板的猪,被人割破了喉咙。 “不对!” 哪知大师根本没有戳破后的羞恼,甚至开始鼓动大家欢呼。 “我们不过是滋养罢了,就和大家吃五谷杂粮一样,我们喝人血吃人肉,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姜暄和随着血越流越多,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们……你们要是想要活下来,……为何不能吃粮食,偏偏要骗人来吃。” “人?” 大师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看着姜暄和,双手撑在姜暄和旁边,脸上狰狞的笑容让姜暄和险些吐出来。 “你过了今晚就会是我们的同类,况且我们可没有骗你们,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去的吗?” 说完,大师似乎也懒得再和姜暄和说话,他直起身子朝着旁边的汉子叮嘱,汉子盯着姜暄和流出鲜血的手腕,几乎快要流出口水,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咬上一口才好。 “好好看着,一定要让血流干,这样咱们才能更好取皮,上次就是因为皮破了,才导致了失败。” 姜暄和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干脆闭上眼睛。 难道她就要留在这里了? 她的脑中闪过秦雪尧的脸,她还没有救出秦雪尧,就死在了这里。 一晃之间,慕容峥似乎也出现了,要是自己死在了这,也不知道慕容峥会不会想自己。 “住手!” 眼看着姜暄和的血越来越多,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众人的欢呼声也越发激烈。 一声爆喝传来,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一瞬的呆滞,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姜暄和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但却始终没有力气。 她只能感受到有人把自己从木板上扶了起来,又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也不知旁边的杜灵儿怎么样了? 对! 灵儿! “灵儿!” 姜暄和猛的睁开眼睛,大汗淋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姜暄和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果真看见了那张笑容和煦的脸。 “牧叔!” 姜暄和没有想到自己在昏迷前听到的声音居然是真的,只是不知牧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是我。” 牧云听见姜暄和叫自己,又像往常一般笑了。 “你去哪儿了牧叔,我都以为你不见了。” 牧云笑了笑,“不过就是去裘国的后宫呆了些日子,这些天才出来。” 姜暄和也来不及纠结牧云话里的漏洞,她看向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整洁的床上,所处的房间也能比拟大户人家的闺房。 “我怎么会在这?我不是……” 姜暄和抬起自己的手腕,还能感受到上边传来的痛意,只是经过包扎之后,此已经看不见伤口了。 “是我将你救下的,我当时赶到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昏迷,我便只能把你救出来,暂且安置在这。” 手腕上的痛觉让姜暄和有些恍惚。 “是吗?” “对。” 牧云依旧在笑。 第1129章 “好,那牧叔你知道这是哪吗?” 姜暄和只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想要分辨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思考,只要多想些东西,脑子就仿佛炸开一般,生生的疼。 “你们不是吵着要到神山吗?这不就是神山吗?” 姜暄和听见暮云的话,总算清醒了些,连刚刚揉着太阳穴的手都停止了动作,瞪大了眼睛。 随后就是掀开身上的被子,着急要下床,只是脚下一软,又瘫倒了下去,多亏有暮云在旁边一把扶住了姜暄和的腰。 姜暄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暮云的小动作。 “你说这在哪?神山?” “对啊,我出了裘国的皇宫之后,就来到了神山,也是因为这次巧合才能和你见面。” 姜暄和还想要问些什么,却被暮云直接打断,他直接扶着姜暄和到床边坐下,宽慰道。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最近都不要想太多,之后的事情我再慢慢和你解释,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话说的有道理,姜暄和一时不知道从何来反驳,被暮云扶着就要躺下,牧云趁着姜暄和闭上眼睛的一瞬,宽大的袖袍扫过她的眼前。 “对了……” 姜暄和想到杜灵儿,刚想要在问时,只能看见暮云扫过去的衣角,随后她便变得昏昏沉沉了起来,眼前的人也出现了重影。 暮云走出房门,外边是个古风古色的院子,此时,院子里边乌压压的跪了十来个人,如果姜暄和此时清醒的话,必然能认得出其中的有之前拦着姜暄和不让他上山的,跪在最前面的便是那个大师。 此时最怪异的是,所有的人都毕恭毕敬的跪倒在暮云面前,脸上带着浓浓的敬畏。 “国师大人,我们实在不知这个女人就是大人想要找的人,还请大人网开一面,看在我们忠心耿耿的份上……” 大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身轻嗤给打断,只见暮云缓缓蹲下了身子。 “这世界上从不缺说着忠心耿耿的人,你说你对我忠心耿耿,这外边的人都说对我忠心耿耿,你说我该相信谁呢?” “况且……” 暮云说接下来的话时,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以确保自己的声音能够不吵醒里边的人。 “况且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以前就说了仪式这种大事,必须来请示我,你前几日趁着我外出时,偷偷带着人举办过两次,我只不过是这些日子忙得腾不出手来收拾你,你就真以为我不知道了?” 大师听见这话,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做的事情瞒的很好,却殊不知自己的一切都在暮云的掌握之中。 暮云越说话,手下的力道也在慢慢加重,捏住大师的手腕,在不断缩紧。 “这次还险些伤了我点名要的人,你说我该不该罚你呢?” 大师呼吸不到空气,只能双手不断的在胸前挥舞,如同要溺死的猫儿狗儿,想要抓住能救命的扶贫。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去碰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分毫。 就在大师以为暮云真的要把自己掐死的时候,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却蓦然一松,原本被提起来的身子也重重的砸在身下的地板上。 “若不是祭祀大典在即,一时半会儿教不出个顺手的人,今日、你这条狗命,我算是取定了。” 国师向来是不会秋后再算账,只要是说了这话,就相当于今天这一劫自己是逃过去了,劫后余生的大师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第1130章 “多谢国师饶命,我一定为国师鞠躬后已。” 暮云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只手帕。 有些发黄的手帕和牧云一身金贵的打扮相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他拿着手帕擦了擦自己,刚刚捏住大师下巴的手,漫不经心斜睨了,跪在地上的弟子一眼。 “行了,这群人你便下去处理吧,你既犯了错,那就知道该怎么对这些下人,你若是处理不好,那他们的责罚就由你来受了吧?” 大师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国师害人的手段有多么心狠手辣,他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国师说的有道理,我定然会好好下去教训他们。” 穿着统一服饰的弟子却没有求饶,虽然一脸的死灰,但是他们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无异于是在送死,这个道理是悬崖上的尸体教给他们的。 “还有一个小姑娘呢?” 暮云想到刚刚姜暄和拉着自己还没说完的话,大概率就是为了另外一个小姑娘。 杜灵儿,他毕竟见识过,当初自己也曾把它作为自己的选项来着,只不过后来还是看中了姜暄和。 “如今,还被关在柴房,那小姑娘就算被绑着也不安分,只要一醒来,便会大吵大闹,派过去的弟子又不敢伤了她,只能给点迷、药喂着。” 大师和暮云说话的时候,尽量把身子匍匐在地上,生怕眼神与国师对视。 暮云听见大师对上个小姑娘,到现在都还没搞定,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行了,随意弄些失神散,让他忘了昨晚的事情,然后就送到这屋里来吧。” 大师有些不放心,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异议。 “这两人如今都恢复了力气,要是贸然将他们放在一起,会不会发生变故?” 只不过,当暮云一个眼神看过来时,大师立马就收回了自己的话。 “属下立刻去办。” …… 等到姜暄和再次醒来时,姜暄和只能从不远处开着的窗户,看见外边的黑夜。 她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姜暄和也不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原本自己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只剩五天,便是祭祀大典,现在自己又遭遇变故,如今不知是何时。 姜暄和撑在床上,刚想要起身,指尖却触碰到旁边的一团柔、软,姜暄和转过头去看,自己前不久还在担心着杜灵儿,此时就躺在自己的旁边,眉头都拧巴在一处。 特别是看见杜灵儿满头的汗水,姜暄和赶紧伸手一摸。 好烫! 杜灵儿发烧了,姜暄和急的团团转,她轻轻拍打着杜灵儿的脸。 “灵儿醒醒!醒醒!” 睡着的杜灵儿,能够察觉到有人在不停的拍打自己,但却始终无法从黑暗中醒来,睁开眼睛。 姜暄和只能随手扯了块布,又快步走到桌子面前,将茶水倒在布上做了个简易的降温帕子,轻轻地放在杜灵儿的额头上。 但是这样却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姜暄和便想要出去。 但是当姜暄和把手放在门上刚想要打开门时,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她不死心的狠狠拽了几把门,却发现门丝毫不动。 牧云! 姜暄和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暮云,她原本就十分奇怪,暮云怎么出现在这里,而且刚刚自己昏迷时,似乎也有他的手笔。 如今自己又出不去了,姜暄和心底实在是不愿相信,一直陪着自己的暮云,为何会害了自己? 第1131章 “开门!快开门!要出人命了!” 但是此刻的姜暄和实在没有其他的精力再想暮云,此时的她只想着如何才能救杜灵儿。 外边的人听见姜暄和的声音,想到今天国师对姜暄和的态度,只是犹豫了一瞬,很快就朝着里面应答。 “你有什么事?” 姜暄和也没有想到,外边此时还有人,听见这声音,她马上求救。 “屋子里边的人生病了,她如今发了高热,我看出了你们其实并不想要我们的性命,既然如此,你们能不能请来医师给她看看?” 姜暄和很是着急,之前在皇宫时便知道,杜灵儿也算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如今,在短短一两日之内遭遇了这样的变故,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冲击下,定然是承受不住的。 见外边的人一时间没有回答,姜暄和就猜到外面的人一直在犹豫,她赶紧又补充道。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但是我们如今只是被关起来,想必你们身后的人也不想刁难我们,你要是不去帮我喊人的话,后边我们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也逃不掉,对不对?” 门卫听见姜暄和说这话,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很快回答道。 “你等等,我去问问。” 姜暄和听见外边有人跑远的脚步声,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回到床边摸了摸杜灵儿脑袋上的布条,发现只是这会儿的功夫,原本浇上的茶水就变得滚烫无比。 姜暄和就把布条调换下来又用冷水浇了一遍,给杜灵儿盖上。 姜暄和料想的不错,只是刚刚开口,外边的人就很快敲响了房门。 “姑娘,我们国师说能够给你们请医师,只不过需要你们在房间内诊治。” 国师? 姜暄和听见这称呼的时候还愣了一瞬,兴许是他们本就是来找国师的,但是这么些日子都没碰上人,又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行。” 很快,房间的门就被打开,姜暄和前不久看见的那套熟悉的衣裳又重新出现在了门口,姜暄和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暮云估计是没有骗自己,他们俩确实已经上了神山,只是如何上来的这件事有待商榷。 但其实姜暄和此时也思考不了太多,杜灵儿现在还躺在床上,流云之前告诉过姜暄和,杜灵儿心智不大,健全的一大原因就是当初在还小的时候发了一场高热,烧坏了脑子,所以姜暄和在看见杜灵儿发烧时才会这么紧张。 医师把药箱放在旁边,坐在床上给杜灵儿把脉,随后,又如同寻常的郎中一般撑、开杜灵儿的眼睛看了看,按照望闻问切的顺序来了一遍。 只是因为杜灵儿还昏迷着,所以问的对象就变成了姜暄和。 姜暄和就把刚刚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医师看了看旁边的窗户,暗地里边和旁边的侍卫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缓缓开口。 “想必是昨晚受了凉,心中又有郁结之气,所以才会如此,只要好生照料,很快就会康复的。” “我给开一副药方,只要按着这药方喝上几日,便会没事。” 姜暄和好歹也从秦雪尧的手里边学过几日,所以知道医师的话并没有说谎,而且从医师嘴里说出的药方也大多是些寻常的药材,确实是治疗风寒咳嗽之类的,姜暄和便没有深究。 看完后,旁边的侍卫接过药单。 “我会帮姑娘煮好药送到房中,还请姑娘老老实实呆在此处。” 姜暄和这会缓过神来,就想要问清楚自己没明白的事。 “可否请你将你们的国师叫来与我见一面,我如今有要紧事。” “既然你们国师并没有拒绝为我请医师的要求,想必这个要求也会同意的吧。” 虽然侍卫并不知道,这位姑娘昨日分明已经见了国师,为何今日还要见,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却告诉他,必须谨言慎行,所以他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很快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而且国师大人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大人要是想见您,定然会通知你的。” 那侍卫说完,不再看姜暄和,领着医师便出了门。 让姜暄和满腔的疑问不知道朝何处发泄。 很快,不过才几个时辰的功夫,煎好的药就送进了房间,姜暄和小心翼翼的把杜灵儿的头支起来,放在自己怀里,随后又拿着汤勺小心翼翼的给杜灵儿嘴里喂药。 杜灵儿向来是不喜欢苦的东西,虽然意识还不清醒,但也紧闭着嘴,偏过头想要躲避伸过来的汤勺。 姜暄和尝试了几次都没喂进去,气的伸手狠狠的在杜灵儿的侧腰上打了一下,就如同教训自己在宫中的狸猫一般。 “好好喝药,否则有你好受!” “你要是不能好好喝药,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虽然是吓唬小猫的话,但是对于杜灵儿这个大人也十分的受用。 当姜暄和再次喂药的时候,就惊奇的发现,杜灵儿竟然主动张开的嘴巴。 虽然姜暄和也不知道其中的玄妙,但是您先把药喂进去,剩下才有力气思考其他的。 等到把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全部倒进杜灵儿的嘴里,姜暄和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第1132章 等到杜灵儿的情况再稳定些,姜暄和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想着要如何出去。 她其实也能够大概捋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牧云虽然口口声声说保下了自己,但是现在自己做处境分明就是被囚禁了,所以如今暮云的话,也不能相信。 自己和杜灵儿被抓的时候就没有看见秋叶的影子,秋叶身上有些武功,而且很聪明,所以一时半会不会被抓到,还会想方设法的来救自己。 自己现在想要逃出去,无非就是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请求暮云的帮忙,虽然姜暄和并不知道暮云现在是何种身份,另一个就是想方设法和秋叶联系。 最主要的原因是,姜暄和现在两个人,无论是谁都见不上面,更别说是如何实施计划了。 让姜暄和更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暮云怎么会和这一群人是一伙的呢? 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但姜暄和能够猜想到,经过这么多些事,自己想要赶回京城的计划也算是落空了。 而且自己虽然是被关起来,外边能传来的动静无非就是过路的脚步声,或者说是压低的极小的对话声,这说明神山的祭祀大典还并未开始。 要是祭祀大典开始了的话,整个神山也不会这般冷清。 姜暄和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到个好法子,就只能躺在床上,把希望寄托于还未出现的秋叶身上。 姜暄和如今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刚刚重生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一些防身的手段,就算是三角猫功夫,好歹能让自己扛一下也行。 …… 话说秋叶这边,她从姜暄和被拖到那个奇怪的大会上时,就偷偷的在暗处。 只不过下边的人多势众,秋叶就算真是武林第一高手,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两人都给救出来。 当看着姜暄和两人被放血的时候,秋叶再也忍不住正要出手,就听见一声“住手!”阻止了这场暴行。 这让原本要出手的秋叶又缩了回来,只是当她看见一大群村民自动分为两拨向旁边站开,一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缓步走来时,她的瞳孔还是忍不住缩了缩。 失踪许久的牧云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大人,你怎么来了?” 原本嚣张跋扈在众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大师,在暮云面前也变成了个狗腿子,将谄媚这个词演绎的淋漓尽致。 “把人放了。” 而且,秋叶还注意到,刚刚还痴迷的劲夫发疯的众人,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当看见暮云时也如同是见了猫的老鼠,纷纷避让开,似乎是真的怕被暮云给盯上。 暮云身后的那群人,秋叶凭借服饰认出他们,就是将今日拦在山脚下的人。 随着暮云出声,他们立马就上前给姜暄和松开了绳子,随后来了两个身形彪悍的大汉,直接把杜灵儿和姜暄和抱在怀里,送到暮云面前。 暮云先是看了一眼姜暄和和杜灵儿正在流血的手腕。 在秋叶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暮云直接俯下身,将嘴对上正在出血的出血口,狠狠一吸,姜暄和的脸瞬间就皱了起来。 暮云贪婪地吸了两口,最后还十分贴心地将剩下的血渍都给舔拭干净,等到他直起身来时,身后的人立马就上前把姜暄和和杜灵儿的伤口包扎好。 第1133章 不是牧云! 秋叶的心中几乎是在怒吼,眼前这个和暮云长了几乎一张脸的男人,肯定不是暮云。 但是怎么会呢?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人? 秋叶想到了双胞胎这个可能,但是身体的一些微小习惯又如何,能做到完全一致呢? 秋叶实在是难以想象。 但好在有人帮她把姜暄和和杜灵儿救下来,自己也是省了番力气。 接下来,暮云就带着两人直接上了山。 原本聚集在广场上的村民以及大师,在看见暮云把人带走之后,都面面相觑,愣在了当场,但好在还有留下的血液,其实也流了不多,只是铺满了桶底的浅浅一个底。 但这已经够了,大师叫人去打来了水,给两个桶装满,随后又拿碗,给大家分了下去。 眼看着暮云走了,一群人顿时蜂拥而上,把装着血水的碗往嘴里倒。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秋叶也再也待不下去了,跟在暮云身后,想要看看姜暄和和杜灵儿被带到哪去。 此时的秋叶完全不知道,她跟踪的人也在讨论着她的去处。 一群人停在神山的入口处,秋叶不敢靠近,附近没有建筑,只要靠得太近,就会暴露自己的身形。 秋叶此时已经不敢再赌。 要是她能再靠近些,就能听见暮云正在打听她的行踪。 “第三个人还没找到吗?” 被问话的人低着头站在一边,就好像是等待处罚的孩子。 “我们的人已经派出去找了,只是那人躲得实在奸诈,而且身上又有武功,我们的人太过分散,就算发现了行踪,一时间也难以将人给抓住。” 虽说情有可原,但是慕云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的武功难不成还比不上她?” “我告诉你们,我的计划即刻就要实现,要是因为你们办事不力而出现差池。” “你们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暮云说完这话,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山上走去,而身后抱着姜暄和和杜灵儿的大汉,也紧随其后。 秋叶见众人四散而开,没有要上山的打算,原本还想着躲藏一番的她,立马就换了个想法。 既然山下有这么多人,那就往山上走。 而且姜暄和都上了山,要是不能紧紧跟着,说不定连姜暄和的行踪都能弄丢了去。 想到这里,秋叶等到人走后,就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但是因为整个山路都有人把守的缘故,秋叶并不敢光明正大的走在楼梯上,而是藏匿在森林中,慢慢朝着山上爬去。 也亏了她是一个人,而且身形敏捷,竟然也没有跟丢。 秋叶看见,牧云把姜暄和带进房间之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就算是这样,姜暄和的房间四周也有大量的人看守,秋叶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进去。 当秋叶看见医师被侍卫带着毫无阻拦地进入房间后,秋叶心中登时时有了其他的主意。 秋叶跟着医师一起往外边走,很快就走到一处名为“医馆”的地方。 这倒不是秋叶故意强调,而是这一间小小的矮矮的草屋,旁边就立着这么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医馆。 整个院子最富足的地方,恐怕就是前面的一大块空地,此时正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 秋叶独自一人躲在房顶上观察了许久,看着这个医师独自一人进出忙碌许久,而且这个医师的脸上还蒙着一块白布,正好只露出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半天秋叶才确定这院子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第1134章 但是照常理来说,医师不都会有打下手的小弟子吗,在这里,其他的人影都没看到。 秋叶觉得好奇,她原本是打算与他人调换了身份,换一套这神山上的衣裳,这样才能更好的潜入房中,但如今只有这医师,反倒让秋叶无从下手。 趁着医师偷偷摆弄门外的药草,秋夜偷偷溜进了房间。 整个房间也充满了药香味,虽然草屋里边不大,但是关于医术的各类书籍以及草药却应有尽有,颇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之感。 但是秋叶刚刚一进门,顿时有些后悔,他原本想着这屋子再小也能有个藏身之所,没想到这巴掌大的地方,有人一进来就能将自己一览无余。 秋叶刚想要想办法出去,外边的医师见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外边的云雾又重,担心会下雨,便开始往里边端药材。 就在秋夜苦恼如何出去之时,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诶,残废!” 秋叶隐住了自己的身形之后,茅草屋破破烂烂,倒是给秋叶提供了一条缝隙,让他能看见外边的情况。 只见几个身着神山服饰的弟子,大摇大摆的走进了这个小院,其中的几人秋叶曾经在昨晚见过,中间最高大的男子就是昨晚抱着姜暄和上山的人。 “你……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医师背对着秋叶,但是秋叶也能感受到医师问这话的时候,身子不由得颤了颤,想必是不愿意看见这群人。 “怎么来了?” 为首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医师,眼中的戏谑越发明显,甚至朝医师的方向逐渐靠近,用一种从上到下打量的眼光紧紧的盯着医师,就算是躲在暗处的秋叶,也察觉到了一阵不舒服。 而且也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秋叶忽然看见了男人胸前缝制的一枚圆圆的印记,印记上用了白底,白色上面是一团黑黑的,因为隔了远些,所以秋叶并不能看出是什么。 但是秋叶可以很肯定,昨晚带着姜暄和的一群人,他们的衣服上并没有缝制这个东西。 而且,来的一大帮人,有的人身上有,有的人身上没有。 只是秋叶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这东西是区分什么的。 “我怎么来你还不知道吗?” 医师在暗地里边捏紧了拳头,不对,自己昨晚趁着国师大人下山,这才偷偷摸去后山采了点药材,他很确定四周都没有人看见,这人也不可能知道。 “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嘭!” 医师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腹部狠狠一疼,接着医师瘦小的身子就已经在空中划出了一条抛物线,直直的飞了出去,从秋叶的角度上看,正好就飞到了自己面前。 来不及反应的医师率先吐出了一口血,三番两次想要尝试自己撑着起来,也没有成功。 秋叶心头一颤,这神山上的人竟然也会这般无礼? 动手的人既然敢动手,那就不会顾及对方有没有受伤,他直接趁着医师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脚就直接踏在了他的胸膛上。 从秋叶的视角,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那双踩在胸膛上的脚,在慢慢用力旋转碾压,显然是真的在下死手。 后边的人眼看着医师脸上慢慢涌上血色,甚至于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但很快又吐出一口更多的血,脸上趋于一阵灰白。 第1135章 有人赶紧上来拉了一把,“别闹了,咱们今天来是有正事的,要是国师知道咱们把人玩死了,咱们也会有麻烦的。” 踩住医师的人很是不耐的啧了一声,脚上一使劲,这才松开来。 “好吧,也算你走了运,最近几日国师都会在山上。” “那就请刘堃达你现在告诉我,你昨晚去后山带回来的东西,到底藏到哪去了?” “你知道的,就算你不主动给我,我们这一群人,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将你这块地方翻过来,况且,你要是皮痒了,想要瘦点皮肉之苦再开口,我也能够成全你。” “而且,我这每日都在‘培育仓’里面呆着,要是一时半会儿做了个什么出格的事情,想必国师大人也能原谅我吧。” 秋叶听不懂他们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但是也能察觉到是不一般的东西。 毕竟这一群人看起来,就要比被打的医师位分要高,能让他们都心心念念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 医师听见这话,绝望地闭了闭眼睛,他原本想要给自己留着的“六花草”终究是留不住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自己这里有了好东西,就会被这伙人知道,又如同强盗一般的将自己的东西抢走。 “我……我可以给你们。” 男人这才狞笑着松开了自己高高扬起的拳头,轻轻拍打在刘堃达的脸上。 “这才算识相嘛,非要被打一顿才知道好歹,快点自己去把东西给我拿出来。” 刘堃达达虽说不甘心,也只能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进了草屋。 只是当他掀开最底层的书本夹缝时,就看见一双脚明晃晃的站在自己眼前,他愣了一瞬,只是一眨眼,那双脚就立马消失不见。 秋叶心跳如雷,刚刚她分明看见了刘堃达见到了自己的脚,只是很快,刘堃达就从夹缝里边掏出个盒子,面色入场地拿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这才算是识相嘛。” 为首的男人看见刘堃达把盒子拿出来,迫不及待的上手一把把盒子抢了过来。 刘堃达还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惋惜和不舍,就看见刚刚被自己看了一眼的草药,盒子直接被男人粗暴的打开,里边的草药也被一把抓了出来。 男人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确定刘堃达没有骗自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把盒子夹在肩膀上放好,男人的脸上才露出了几分笑容,甚至还友好的拍了拍刘堃达的脸。 “这样才好嘛,下次遇到了这种好东西,就该直接送到咱们这里来,等到我再来要,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刘堃达只能紧紧捏着拳头,敢怒不敢言。 如今这神山上,培育仓那边的弟子才是食物链的顶端,像他这种被称为残废的人,能有什么出路呢? 想到这里,刘堃达自嘲一笑,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时,眼前的人早已走远。 刘堃达想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双脚,也顾不得多想些什么,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灰尘,警惕的朝着茅草屋靠近。 只是他刚刚走到门口,那一双脚的主人此时已经举起从架子上取来的一根尖锐的药材,这直的抵在刘堃达的喉咙处。 “别动!” 就算秋叶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作为医师的刘堃达还是听出了挟持自己的是个女人。 “你是谁?怎么会来神山?” 秋叶手下的力道听见这话重了几分,“原因你无需知道,我现在有要紧的事要去处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1136章 “第一个是放我离开,并且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第二个就是我现在放开你,你去告诉所有人,你遇到了我……” 刘堃达也不是傻子,轻笑了一声,“要是我选第二种的话,会不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是,你是见不到等会儿的太阳。” 刘堃达听见这威胁人的话也一点不着急,他嘴角的血迹还赤luo、luo的挂在脸上。 “你也不想杀了我,既然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将我打晕了,直接离去,这样我也来不及告诉别人你曾经来过。” 秋叶冷哼一声,“别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会用药的人,最是知道如何避免将你们敲晕,既然如此,我何必多此一举?” 提出这建议的刘堃达讶然失笑,“看来你很熟悉……” 秋叶这才意识到两人说的有些多了,赶紧回归到正题上,“你就说你答不答应?要是你现在拒绝我,大可立马划破你的脖子。” 谁知下一秒,秋叶就看见这原本当着那群人的面怯懦的男人,直接轻飘飘的抬手,将抵在自己脖颈上的树枝推开。 “行了,我救了你一命,按照你们江湖人的规矩,不是该以身相许吗?为何还这般对你的救命恩人?” 刘堃达说的没错,刚刚他没有暴露自己,秋叶确实也想不到理由对他痛下杀手。 秋叶想了想,“你是不是想要和我交换什么条件?所以才会这么说。” “你就是那个姑娘身边的侍卫吧。” 刘堃达倒是没有直接回答秋叶的话,而是点明了她的身份,秋叶见这人倒是有几分小聪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出来的。” 刘堃达的整张脸都包裹在一张布下,可能是长期使用的缘故,整张布都显得有些脏兮兮的,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发光的眼睛。 他死了指自己的耳朵,显得有些兴奋。 “我刚刚从那个姑娘房间出来的时候,你就跟在我身后了,你是谁的人这不很清楚吗?” 啊?这怎么能听得出来? 不等秋叶问出话,刘堃达就主动解释道。 “我的听力要比其他人好许多,所以我能够清楚的听见别人的呼吸声,我在房间的时候还在诧异,这侍卫中间居然有个女人,没想到就是你。” 秋夜更加好奇,听个呼吸声还能听出个男女来。 “那你当时就发现我了,为何不和侍卫说?” 刘堃达一边和秋叶说话,一边搬药材,不大的功夫,就把所有的药材都捡进屋,听见秋叶的话,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这有什么?这神山上的龌龊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我就算不揭穿你,你也总会被人捉住,但却暴露了我的处境,既然这样的话,我为何要说?” 秋叶想到前几日遇到的国师,若有所思。 “你们国师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看起来赏罚分明,要是你主动向他检举我,说不准他就会高看你一眼。” “我看外边的一群人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为自己争一争?说不准也能为自己奔个好前程。” 听见这话的刘堃达手下一顿,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有让人看出端倪,他轻声的说道。 “在这山上,谁会有个好前程呢?” 秋叶见证人没有要告发自己的心思,便越发大胆了起来。 “你能不能带我进去?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这神山上到底在做什么,但我必须得救我家姑娘出来。” 刘堃达上下打量了秋叶一眼,随即便摇了摇头。 “凭借你恐怕不行,况且我也不会带你进去,你都说了,你如今是个危险人物,我要是还和你搭上关系,那不是没脑子。” “你要是真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在三息之内,最好消失在我面前,否则的话,我可说不准,我等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既然了解医师,那就应该知道,我们虽然手上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手里的东西可不少。” 这就是赤luo、luo的在威胁了。 秋叶撇了撇嘴,确认了这人对自己没威胁,但对自己也没有助力,便想着转身离开。 刘堃达听见身后的呼吸声渐渐远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和这种人扯上关系。 “对了,我帮你把你的东西偷回来,你帮帮我怎么样?” 刘堃达达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就看见刚刚远去的姑娘,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自己眼前,虽然没有笑,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同的东西。 第1137章 刘堃达不可否认的是,在秋叶说要帮自己把东西偷回来的时候,他心头狠狠的跳了两下。 他看出来眼前这个女子身怀武功,虽然不知深浅,但能瞒着国师偷偷上山,那就说明实力不会太差。 自己被那群人抢过的东西,可不止这一棵草,当听见能把草帮自己抢回来,刘堃达狠狠心动了。 “不行……” 秋叶以为刘堃达拒绝了自己,下一秒就听见刘堃达继续说道。 “我要你把东西全都给我偷回来!” 秋叶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小子的胃口还挺大。 她打量着这巴掌大的茅草屋,“你这茅草屋就这么大块地方,要是偷回来了,你放哪?” 刘堃达算了算,自己捡的东西也差不多,够做自己想要的玩意儿了,他摆手,“这就不是你需要管的问题了,你只管说帮我把东西偷出来就行。” “而且这个交易我也没占你的便宜,洪勇越拿了我的东西就不会给其他人分,他就爱藏在自己房间里面,我上次特地溜进他的房间里边看见了,他拿的我的东西全都藏在他自己的私人库房里边,都没有用。” 洪勇这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抢人家的东西,不管能不能用得上。 “他们拿来不用?”秋叶觉得十分神奇,“那他们抢你的东西干嘛?” 刘堃达耸了耸肩,“这哪里知道呢?也许是看我好欺负吧,毕竟培育仓的人,哪里会缺这三瓜两枣?” 秋叶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问道。 “你得先给我说说这神山上的情况,第一个你就来给我讲讲这培育仓吧。” 刘堃达此时有一种被拖下水的感觉,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 “你连着神山上的情况都不知道吗?那你来干嘛?” 秋叶理不直气也不壮,坑人的时候丝毫不脸红。 “我跟着就上来了,谁知道你们这神山上这么多讲究,我自己也出去转了两圈,但很快就被逼回来了,而且我俩现在都合作了,你给我讲讲,那不是天经地义嘛。” 刘堃达终于无奈妥协,“行了,听见你说到处闯,我有些后悔和你合作了。” “怎么?” “这神山上的各处建筑,都组成了一个阵法,而且还是一个迷阵,你要是不跟着山上的人走,很快就会迷路的,你要是现在尝试走回你原来呆的地方,肯定是走不回去的。” “啊?”秋叶傻眼了。 “而且,你难道不知道这山上有不少地方都有机关,你要是一个不留神,说不准就会喂了虫子,也多亏了你自己运气好,否则现在哪里能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看着秋叶目瞪口呆,刘堃达还是秉承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他无奈的转过身,走到自己的书架旁边。 又从书架的最下边,抽出一张已经泛了黄的纸,只是轻轻一抖,漫天的灰尘就布满了整个狭小的房间,刺激的秋叶想要不住咳嗽。 “你看看,这就是整个神山的布局图。” 秋叶看见,其实神山的分布也不是很复杂,无外乎就是分为主殿以及四周环绕起来的其他建筑。 刘堃达点了一个位置,那里都是些树,想必这张地图已经是很久之前的物件,“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随后又指了另一个方向的房子,“这个地方,就是你原来呆的地方,这两处相差了可不止几个弯,你难道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吗?” 第1138章 秋叶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离姜暄和已经很远了。 只是她刚刚跟着刘堃达走过来的时候,分明没察觉到自己走了很久,似乎是走了两步就到了。 “这就是整个神山的阵法,你是习武的,要对这种阵法更加熟悉才对啊。” 刘堃达啧啧了两声。 秋叶也顾不上羞涩,赶紧问到。 “那我怎么样才能回去?” 刘堃达点了点地图,“看着地图走不就行了,我们待在山上的人都是走的多了,才能记得住,你等我给你说完之后,你就把这地图拿走。” 秋叶点点头,多亏了自己聪明,给自己找了个外援,否则,接下来的路还不知道怎么走呢。 “那你是怎么回事?这地图上看起来之前是没有你的位置啊。” 刘堃达听见这话,黯然神伤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是还是被秋叶给捕捉到了。 “我这地方就是给人家看病的,所以才随便搭了块草屋,要这么大干嘛?” 秋叶自然不信,她的指尖直直的放在地图的一块名为“药房”的地方。 “你做医师的不好好呆在药房,但在这里干嘛?难不成是为了潜心钻研医术?而且那群人还敢随随便便来欺负你,一看你在这山上的地位就很尴尬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堃达狠狠地剜了秋叶一眼。 “你别说话了。” 秋叶还是担心真的得罪了刘堃达,只能闭上了嘴。 刘堃达这才继续说,“你说的药房是特地供给培育仓的,像我们这些地人哪里能随便进去?要是被看见了,那可不是随便踢两脚就能完事的。” 随着刘堃达指尖的滑动,秋叶也终于看见了那个“培育仓”的所在。 只是,这个位置好像刚刚已经被指过了。 “不对呀,你刚刚不是告诉我,我家小姐也住这吗?” 刘堃达犹豫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但是又马上解释道。 “你急什么?他们都是被养在地底下的,就算你家小姐住在那里也没有关系的。” “那你告诉我,这个培育仓到底是干嘛的?里面到底养的什么?” 秋叶急忙问,这名字听起来就有些奇怪的感觉。 刘堃达似乎是被问急了,他急急忙忙的收起地图,往秋叶的怀里一塞,随后便躲在了草屋的另一头。 “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只要记着,刚刚的那群人都是‘培育仓’的人,你最好不要和他们遇上。” “而且我要的东西,我也在地图上给你标注了出来,你只要按着位置找过去就一定能找到。” 见这人躲躲闪闪,秋叶也知道两人不过才见一面,也还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只能暂且压下不中的疑惑,将地图收进了怀里。 秋叶捏紧了手里的地图,深深地看了一眼躲在最后面的刘堃达,刘堃达心中有些心虚,自然不敢与秋叶对视。 其中,再细小的东西,秋叶也懒得再追究,等到刘堃达再抬起头来时,秋叶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这才敢抬起头来,深深的吸了口气。 刘堃达扶手摸上了自己带在脸上的白布,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和外人接触了,这么一遭下来,险些把自己吓死。 此时算算时间,再过两天就是祭祀大典的日子,一边的冯溪薛和姜新楣快马加鞭的赶到皇都。 因为担心被王妃察觉的缘故,两人也不敢声张,只能乔装打扮一番进了城,一多亏了姜新楣在出发的时候给三人都弄了一个假的身份证明,外加通关证,这才能顺顺利利进城。 第1139章 冯溪薛进了城第一件事就是打听大周的使者如今何在,听说大周的所有人都住在驿站。 刚想要马不停蹄的赶到驿站,却被姜新楣一把拉住。 “咱们还是要小心些,如今,大周的人被多少双眼睛看着呢!我们要是冒冒失失,就是不就一个被人察觉了吗?” 在驿站潜伏几个时辰,就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四周都是巡逻的队伍,就算在旁边的摊子上吃碗面,都要遭到他们的审视。 冯溪薛这才对姜新楣说的话深信不疑,两人一直等到天黑,这才悄悄的潜入了驿站。 岂料两人刚刚进门,刀剑就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来者何人?” 两人因为风尘仆仆赶路的缘故,所以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了些许尘土,又找不到个地方打理,所以两个人看起来如同是流浪过来的难民,显得狼狈不堪。 听见熟悉的声音,冯溪薛心中一喜,也顾不得驾在自己脖子上的刀。 “爹!” 冯伟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名字,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前些日子,因为冯溪薛的失踪,冯伟雄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时时刻刻留意从国内传来的消息,没想到日念找寻的人,如今就这般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冯伟雄激动的一把把冯溪薛抱在了怀中,“我儿!你怎么在这儿?” “快快快,让我看看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冯伟雄本就是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似宝的疼爱,冯溪薛失踪了这么久,冯伟雄愣是没有勇气给夫人写信告知情况,就是担心找不到冯溪薛,自己也进不了家门儿,这下好了女儿自己回来了! “这旁边的这位是?” 冯伟雄只觉得有些眼熟,但看着又不像二皇子,打量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 冯溪薛此时也来不及叙旧,把旁边站着的姜新楣一把拉了过来。 “我和二皇子在机缘巧合下,和二哥碰上了,听说王妃要在神山举办祭祀大典,所以就特地赶回来,希望能帮上些忙。” “这是?姜二公子?” 冯伟雄的脸色说不上太好,毕竟自家女儿心心念念和他成婚,谁知道姜新楣转头就跑到人家裘国做生意来了,许久都未曾见面。 “对了,皇上和娘娘呢?” 冯溪薛来不及解释其中的过程曲折,想起正事,刚想要拉着冯伟雄去找皇上和姜暄和,就被冯伟雄一把拉了回来。 冯伟雄轻轻的摇摇头,示意冯溪薛不要声张,旁边的下人见此也十分有眼力劲儿的退了下去。 郑槐原本已经睡下了,听外边的动静,以为有刺客,这会儿也穿上衣服跑来,见到冯溪薛也一脸的诧异。 冯溪薛尚且没有明白几人脸上的意思,她以为是皇上和姜暄和遭遇了不测,心下一阵发紧。 “难不成是皇上和暄和被王妃刁难?抓起来了?” 冯溪薛和这个王妃的接触倒是不多,但是经过这些天在路上拓跋扈给自己所讲的事情,冯溪薛就知道这王妃并非是个简单人物,而且听说她还与姜暄和有些恩怨。 此时房间的下人都已经下去了,屋内只剩下冯溪薛,姜新楣以及冯伟雄郑槐四人。 郑槐见冯溪薛急急忙忙要见皇上的模样,询问道。 “城主大人,可是要出什么大事?如今,皇上和娘娘都去了神山,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呢。” 第1140章 “啊?” 冯溪薛和姜新楣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这就走了,不还没有到时候吗?” “娘娘和皇上自有他们的打算,我们哪里能做的了主?” 冯溪薛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整个房间里面转圈。 “我不是听外边的人说,明日一早你们就要和王妃一同去神山吗?姜暄和要是真去和国师商量对付王妃的对策,王妃难道会置之不理吗?” “实不相瞒……” 郑槐从怀里掏出两个人皮、面具,为了防止被弄掉,他这些日子都带在身上。 “这不是二皇子做的面具吗?” “对的,这两个就是按照娘娘和皇上的脸做的,这些日子就是手底下的宫女和侍卫带着这两张脸在裘国人面前晃悠,这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原来在慕容峥出城的当日,就有侍卫随同慕容峥一同出了门,就在城外,慕容峥让侍卫带着自己的面具偷偷回了驿站,而王菲以为姜暄和一行人都没个会蛊的,所以看守他们的人也没个会看的,这就给了姜暄和他们可乘之机。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像拓跋扈他们这些,那都是自小被养在虫罐子里,这才能够一眼看出之前姜暄和的伪装,虫蛊这种东西本就不是裘国皇室的东西,心怀恐惧与敬畏的人,自然也不会眼巴巴的往上凑。 这样算起来的话,能够赶上拓跋扈的人,整个皇室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冯溪薛和姜新楣听说了这些日子的变故,这才知道了姜暄和她们非要去神山的理由,只是按照原本的日子,今晚他们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变故,如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而冯伟雄今晚能凑巧将两人抓住,也是因为担心慕容峥和姜暄和睡不着,带着一群人到处巡逻,想着要是姜暄和和慕容峥今晚回来,就能第一个接到他们。 听说慕容峥已经去了神山,原本坐着听冯伟雄讲话的冯溪薛又猛地站了起来。 “不不!二皇子说了,皇上不能去神山!” “怎么了?”郑槐和冯伟雄心下一惊,忙问原由。 这些人倒不是什么外人,冯溪薛就把前几日二皇子的分析一五一十的说给了两人听。 最最重要的就是,如今已经有了消息,拓跋炎并没有死,而裘国人对神的态度,要比大周信任许多,要是“死而复生”的拓跋炎突然出现,那到时候的局面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如今,能有办法联系上皇上和姜暄和吗?” 冯伟雄和公公也没有想到,拓跋言居然会没死,他们此时只能捏紧了拳头,“如今我们都不知道皇上到了何处,就算是飞鸽传信也不一定能到地方。” “那怎么办?” 难不成真要眼睁睁看着皇上和姜暄和去送死,又将这大好的江山拱手让给裘国? 作为阳春关的城主,冯溪薛自然是不愿意。 姜新楣看出了冯溪薛的焦虑,刚刚还一言不发的他,此时默默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冯溪薛,看得旁边的冯伟雄血气险些上涌。 “我们到时候何时出发?又何时能到神山?” 大家都没明白姜新楣问这问题的缘故,公公想了想,回答道。 “按照裘国的规矩,送人葬礼要在晚上傍晚,但是登位仪式又需得在旭日东升之时,按照原本的打算,就是在明日一早出发,第二日的晚上就将尸首进行葬礼仪式,早上就举行祭祀大典传位。” 第1141章 “行,那我们明天就跟着你们一起去。” 冯溪薛斩钉截铁的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不行不行,你们舟车劳顿的赶回来,不如就在驿站歇歇,我们有什么消息自然能传给你们,况且,咱们这次去的人里边,都向皇宫里面报备过,你们要是突然进来,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们要是暴露了,那王妃也会有所察觉的。”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冯溪薛也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旁边的姜新楣看见刚刚丢在桌子上的两张脸皮,心中一动,顺手就把脸皮拿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 “你这是干嘛?” 冯溪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懵,刚刚还坐在自己身边的姜新楣,突然就变成了皇上的脸,这给谁看了心里不得突突跳啊。 姜新楣只是戴在脸上一瞬,很快就把脸皮又揭了下来,那人面具在冯溪薛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想要跟着去吗?这不就是咱们的机会吗?” 冯溪薛立刻就明白了姜新楣的意思,伸手把“姜暄和”的“脸”拿过来在手上看了看,这倒也是个办法。 “你们是想办作皇上和娘娘?” 冯伟雄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要是你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冯溪薛心里有了这个念头,自然不会轻易的熄下去,她在姜新楣的示意下,立马就开启了撒娇模式,扯住冯伟雄的胳膊。 “爹,你就让我俩去吧,我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而且,我们俩和皇上娘娘的身形正好相似,而且也相处过这么久了,有我们扮演的皇上和娘娘,难道不是更像吗?到时候我和二哥坐在车上,只要不是和咱们相处久的人,肯定就发现不了。” “你刚刚也说了,要是被发现了的话,皇上和暄和都会有危险,我手上好歹也有些功夫,到时候应对起来,也不会太麻烦。最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更多的情况,到时候肯定会轻松很多。” 冯伟雄没有被说动,倒是旁边的郑槐被劝的有些意动。 “要不然,咱们就让他们试试?” 话音刚出,冯伟雄顿时就吹胡子瞪眼了起来,冯溪薛此时也加了一把劲,赶紧说着自己能演的更像。 经过了一番软磨硬泡,冯伟雄这才松了口。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女儿这么些日子都不在自己眼前,只有在自己跟前看着,冯伟雄才能有一种女儿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行行行,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冯溪薛立马欢呼雀跃,举起手发誓,“好好好,爹,你说,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这次发生的事情不比以往,到时候肯定有更多的突发情况,你要是遇到了危险,不要像上一次跟着二皇子一样傻乎乎的拼命,看见不对劲你就赶紧跑。” 哪里能做逃兵嘛? 冯溪薛在心中嘀嘀咕咕,但是看着老冯伟雄那张认真的脸,还是赶紧点了点头。 “行行行。” 就这会儿商量的功夫,就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冯伟雄问了个时间,就很是嫌弃得看了眼前的两人一眼。 “不知道怎么搞的,快去洗洗,哪里有当乞丐的‘娘娘和皇上’。” 两人忙活了这么久,梳洗完已经是半夜三更,原本以为出发的时间是要到晨间。 谁知道两人的头刚刚碰上枕头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敲响了,说是从宫里来的人,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出发,让两人做好准备。 谁知道说好的早上出发,原来是凌晨啊! 两人不敢埋怨,只能戴上人皮。面具,又换上慕容峥和姜暄和的衣裳等在门口。 因为是裘国的盛事,所以大周的使者所乘的轿撵都是他们提供的。 当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从马车上款款走来时,冯溪薛还愣在了当场。 还是旁边的冯伟雄和郑槐反应迅速,赶紧跪下行礼—— “拜见王妃娘娘!” 冯溪薛和姜新楣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王妃,硬生生忍住了想要跪下行礼的念头,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 “娘娘万福。” 冯溪薛觉得这样也不符合规矩,并按照姜暄和给之前慕容云雪行礼的样子,打了个招呼。 木磬垚也笑了,“看来陛下和娘娘休息的都不错,裘国习俗如此,还请娘娘和陛下担待。” 姜新楣面无表情,倒是和慕容峥有诸多相似之处。 “无妨,客随主便。”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当别人询问起,就说两人感染了风寒,这样一来,倒是没什么人怀疑什么。 就连此时,站在两人面前的木磬垚也未曾察觉到异样。 第1142章 木磬垚倒是有几分疑惑,因为妹妹还在自己的手上,姜暄和居然能忍住,用这种淡泊的态度和自己说话。 但此时最要紧的可不是姜暄和,木磬垚即将迎来自己的最辉煌时刻,也不愿计较这些细节。 几人只是寒暄之后,很快分开。 冯溪薛觉得有些奇怪,等到木磬垚的人彻底离开,她加低了声音,问旁边的冯伟雄。 “王妃到现在都是这么闲的吗?居然还有时间来问问咱们。” 冯伟雄不知道的内情,每日都跟在慕容峥身后的郑槐倒是知晓几分,他接上了话。 “娘娘和这位王妃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之前有几次,老身也看见了她们的冲突。” “而且,王妃娘娘并不是这次的主角,而是另一位过继来的子弟,所以就算她暂时脱离了整个大部队也没有关系,看这样子,分明就是过来找娘娘的,只是如今换了个人,咱们并不知道内情,所以没有多少反应,她才会觉得奇怪,转身离开吧。” 姜新楣若有所思,“仪式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在这之后,她掌握了整个实权,便足够了。” 因为担心别人发现,所以这一路上姜新楣和冯溪薛都尽量呆在自己的马车上,就算是在路边休息,两人也很少下马车,吃的都是由下人送到车上来。 最最重要的是,两人实在是累坏了,虽然是在马车上,但好歹准备了床榻垫子,两人一上车便睡了个昏天暗地,还好整个轿子在四周都被遮住了,否则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如何诟病呢! …… 秋叶借助刘堃达给自己的地图,很快就摸到了姜暄和所在的宫殿。 而且这个地图上不仅标明了一些主要的干支路,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地道,秋叶随意找了些人少的地方走了走,发现地图并没有说谎。 这让秋叶越发好奇,刘堃达到底是什么人,就连这种地图也有。 而且那些地道里面,已经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也不知是多少年都没有人来过。 当姜暄和百无聊赖地坐在床前,看着已经退烧的杜灵儿微微松了一口气。 就这两天的功夫,她已经尝试了若干种办法想要出去,但是,外面的守卫却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拦了回来。 就算是询问个祭祀大典的时间,看守自己的人对和自己谈话也讳莫如深,不肯多说一个字,姜暄和只能站在房间的窗户远眺,看见外边儿有人来来往往的准备东西,但却无法得到具体的时间。 而床上的杜灵儿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姜暄和总不能把她一人丢下。 “娘娘~” 正在姜暄和找不到出处之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如蝇蚊般细弱的呼唤声,姜暄和一愣,撑住下巴的手下意识松开,开始朝着空荡荡的房间内打量。 自然是一无所获。 正当姜暄和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时,那声音又出现了。 姜暄和此刻无比确认这个声音是真实存在的,她站起身,在房间里面转悠,却始终没有找到人。 “啪嗒……” 这时,从房梁上掉下来个小小的石子,正好落到姜暄和面前。 姜暄和抬眼一看,就看到一只露出来的眼睛。 秋叶见姜暄和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也十分兴奋,但此刻她做再多的动作姜暄和也看不见,只能尽力的眨巴自己的眼睛。 第1143章 姜暄和很是惊讶,秋叶居然一直跟着他们上山了。 “你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秋叶来不及回答,屋外就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两人只听见门锁抖动一响,就有人在外边敲了敲门。 “娘娘,我们进来了。” 说完根本不给姜暄和反应的时间,守卫立马推门而入,见姜暄和一个人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们。 那开门的守卫不动声色的在整个房间里面环视了一圈,随后将目光定格在姜暄和身上。 “娘娘刚才可听到了什么异响?” 这简直就囚禁! 姜暄和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她板着一张脸,不动声色的朝后退了一步,正好将刚刚秋叶丢下来的那块石子踩在脚下。 姜暄和抬起手,指向床边。 她刚刚坐的地方,还摆着一个小凳子,正好能拿来伪装。 “我刚刚坐在那处的时候,看见有个小虫子从床底爬了出来,我一时害怕,这才闹了笑话。” 见守卫立马上前查看,姜暄和又赶紧阻拦道。 “不行,你们一群大男人,我妹妹还躺在床上呢!” 结果显而易见,姜暄和伸出手,正好就被守卫不管不顾的撞开,姜暄和也顺着这股力道成功摔倒在地上,趁揉腰的功夫,把小石子捡起,放在腰封后。 “你们干嘛!” 守卫见推倒了姜暄和,却依旧不管不顾走上前,在床边检查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此时,还有人看见还坐在地上的姜暄和,正想要上前来拉,又被姜暄和一把挥开了手。 姜暄和愤愤不平的从地上自己爬了起来。 “什么东西也想用手碰我?我虽不知道你们现今加我看的这般严实所谓何事,但我也能猜的出一二,我是你们国师的贵客,怎么你们就是这般擅自闯入贵客房中的?” 也许是姜暄和前两次的态度太好说话,所以见姜暄和生气,守卫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把你们的国师叫来,也不知是怎么培养的下人,居然这般无礼,不仅直接擅闯本宫房间,直接将本宫推倒在地上!” 好歹演了几年的贵妃娘娘,姜暄和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有的,此时横眉竖眼,居然有几分震慑的气势。 旁边的守卫见不好糊弄,赶紧跪下,“小人有眼无珠,刚刚冒犯了娘娘,只是最近国师事务繁忙,短时间内恐怕不能和娘娘相见。” 姜暄和自然是知道这要求他们做不到,不过是为了吓唬这群守卫罢了。 她一抬脚,直接踹在了一个守卫的心窝上,脚下的力道不算轻,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就躺到了地上。 “给本宫滚,要是还有下次,必定取了你们的狗头!” 剩下的守卫拖着受伤的人,点头哈腰的退出了房间。 经过这么一遭,就算外边的人真听到了什么动静,再要进来也要思量几分,这也是姜暄和的目的。 等到人全部出去之后,姜暄和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发现外边的人停止了打探的意思,这才拿出放在腰后的小石子,重新看向天花板。 秋叶刚刚把一块砖瓦移开,才能露出自己。 见有人进来就蹑手蹑脚的把砖块给放了回去,此时,姜暄和一时也看不见她的影子。 “还在吗?” 姜暄和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边的人听见。 “扣扣扣……” 姜暄和只盯着天花板上,旁边的窗户又突然传来了动静,原本的窗户是被紧紧的关着,这倒不是因为外边那群人要姜暄和关上的,而是姜暄和担心有风吹进来,杜灵儿毕竟还生病着。 第1144章 姜暄和赶紧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能看见秋叶从房顶上掉下来的一块衣角,是给姜暄和暗示。 姜暄和小心翼翼的拿掉锁着窗户上的木条,门口立马就有守卫的影子凑了上来。 “娘娘,怎么了?” 姜暄和粗着声音,装出一幅依旧在生气的样子。 “怎么?本宫开个窗户,还要你来置喙了?” 是为想到刚刚的教训,这楼层好歹也在二楼,而且下边也有人看着,姜暄和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想要跳下去逃跑,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用默默的收回了头。 就这样,姜暄和打开窗户之后,便站在一旁。 下边的守卫听见动静,抬眼看了一眼,也只看见姜暄和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又收回了视线。 秋叶瞅准时机,一个翻身就从窗户边滚进了屋子。 姜暄和赶紧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又站在窗户边,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狠狠瞪了一眼下面的侍卫,这才关了窗户。 “没事吧?” 因为外面有人的缘故,所以两人说话只能尽量压低了声音。 秋叶摇了摇头,“明天就是祭祀大典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知道你这房间有条密道,只要咱们从这出去就行。” 只是这密道连接了刘堃达所说的培育仓,可能会有些危险。 秋叶也有赌的成分,她觉得就算从这里出去,也不一定能碰上那群人,但是现在牧云属性不明确,她不能把姜暄和丢在这里冒险。 见秋叶立马说完,就要来拉自己,姜暄和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等等,灵儿还在这里呢。” 秋叶以为昨天的医师进来是姜暄和受了伤,没想到,却看见躺在床上昏迷的杜灵儿。 “医师说灵儿这是受了风寒,不宜奔波,况且,咱们如今是逃跑,要是背上他,还不知道能不能跑出去呢?” “昨日不就已经请了医师吗?为何今日还没醒过来?” 秋叶察觉到的几分不对劲,上前一步走到床边,伸手在杜灵儿的脑袋上贴了贴,发现并无异常。 姜暄和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看了门边一眼。 “我也试过了,照理来说,要是真中了风寒也该醒了,但自从他昨日被送过来,便一直在这昏迷着。” “他们这群人还真当我是个傻的,连人被下药了,这种伎俩都看不出来。” “那怎么办?国师显然不怀好意,而且你这楼下就是什么培育仓,要是真想要请客的话,何必将你绑在这种地方?” 秋夜不由得着急了起来,但说出的话,却让姜暄和听不懂,她不由得一愣,问道。 “怎么培育仓?” 秋叶没有法子,只能将自己从刘堃达那里听到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但姜暄和听了这话,却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裘国皇室与国师的关系密切,而裘国皇室在几十年前,娶了一位苗疆的妃子,那培养的东西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不是蛊虫是什么? 自己所在的地方和那什么培育仓是同一个地方?自己在这里这么久,可没有从哪里看见爬出来奇奇怪怪的虫。 姜暄和皱起了眉头,她现在还不知道国师的身份,“他们想要干嘛?” 秋叶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最最让人觉得古怪的是,为何暮云会当上什么劳什子的国师?” 听见这话的姜暄和登时就愣住了,一把抓住了还在说话的秋叶。 “你说什么?牧叔是国师?” 第1145章 秋叶显然没有预料到姜暄和还不知道此事,她别看着呆愣愣的姜暄和开口。 “第一日,我看暮云就在你的房间呆了一个时辰,我还以为姑娘你早就知道了呢。” 姜暄和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想到前几日的暮云还与自己虚与委蛇,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幕后主使。 自己还想着,暮云是不是受了人家的指使,这才对自己有所隐瞒。 “但是我却觉得,这个暮云很奇怪。” “什么意思?” 姜暄和此时是一头雾水,怎么秋叶和自己几天不见,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完全让自己听不懂。 什么这个?什么那个? 秋叶又说出了自己对暮云的观察,“我在房梁上观察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暮云语气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而且,我总觉得他看着你的时候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我并不知道他在您面前有没有表现。” 姜暄和回想起来,当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确实觉得有几分怪异。 牧云和自己说话虽然在笑,但是和姜暄和说话,一直回答不到点子上,而且只是几句之后就想要逃离。 姜暄和此时只觉得五雷轰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时暮云的离开,自己是知道他要去找秦雪尧,牧云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姜暄和自然是放心的,见牧云那么久没出现,也觉得他正在筹谋什么,如今姜暄和猛然知道,暮云就是国师,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那么木磬垚呢?还有秦雪尧? 自己又是如何到这的? 当时慕云看见自己的时候并不惊讶,那是说对自己的到来早有预料? 如果说这个暮云真的不是他,那原本的暮云又去哪了呢? 姜暄和心中冒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疑惑,却一时得不到解答。 “不行,咱们必须得马上走!” 越想,姜暄和心头不安的心思便越发浓重。 她转身走到床前,在枕头的旁边按了按,很快就找出了自己藏的东西。 昨天那个医师来给杜灵儿看病的时候,她借着给医师倒水的机会,从医师的药箱里边顺出了一根银针。 她好歹是和秦雪尧学习过一些的,自然是知道人、体身上的一些穴位,只要扎下去,就能让人瞬间清醒。 “过来帮我抬着她的胳膊。” 姜暄和开口,秋叶立马就走了过来,帮忙先把杜灵儿扶起来,坐在床榻上,又提起了她的一只胳膊。 “极泉穴联通人、体心经,于上臂外展,腋窝最深处的动脉搏动处取穴,只要从这儿……” 姜暄和心下有些紧张,他自从学了这些学位之后,就只在假人身体上练过,还从未拿真人练过手,如今第一次就是实战。 而且,人、体的穴位千变万化,要是把人给扎坏了怎么办? 姜暄和深呼吸好几口,这才重新提起了针,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为了防止自己后悔,姜暄和直接就扎了进去。 好在,不过几息的时间,床上的杜灵儿口中便吐出了一口瘀血,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睛。 “怎……” 杜灵儿刚想要说话,就被姜暄和捂住了嘴,很是警惕的看了外边一眼。 杜灵儿清醒过后,看见警惕的两人,就算是她心智有些不健全,也知道现在的时候不适宜说话太大声。 姜暄和把手挤在嘴唇前,“嘘~” 见杜灵儿点了点头,这才把手拿开。 其实这也是多余的,因为刚刚杜灵儿被刺激,所以还有些虚弱,一说话便有些提不起气。 第1146章 姜暄和担心杜灵儿害怕,就换了个说法。 “外边的人都是要欺负咱们的人,所以我们要悄悄的逃出去,不能被坏人抓住。” “而且咱们要悄悄的,说话也不能太大声,否则他们就会听见。” 杜灵儿一想到前几天打自己的坏人,顿时愤愤不平了起来,但听见姜暄和的话,又只能默默捂住了自己的嘴,小眼睛眨巴眨巴点点头。 随后,姜暄和让秋叶在一旁藏好,自己则是让杜灵儿闭着眼睛躺在自己的怀里。 因为杜灵儿刚刚喷了一口血的缘故,斑斑点点的血迹还印在床榻上,让人看起来便有几分心惊胆战。 “来人啊,来人啊!” “出人命了!” 守卫听见声音立马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大家心下也是一惊。 国师说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人死掉,谁知道会突然吐血? 但是,请来医师又必须经过国师的同意,守卫只能安抚姜暄和一番之后,又将门关上去找国师,这样一来,门口的人就少了一两个,而且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姜暄和的伙伴要死掉了,那姜暄和逃跑的概率就要下降很多。 姜暄和早就注意到了,就算是去喊人,他们也会把门关着,这就给了姜暄和可趁之机。 等到人把门关上,藏着的秋叶就立马从暗处钻了出来,和姜暄和两人一起抬起杜灵儿。 地图上面标的很清楚,暗道的位置,就在小院子的假山后边,如果要直接下楼,也能从柱子后边藏着的楼梯下去,就直接能到假山旁边。 姜暄和见秋叶一抬手就掀开了柱子旁边的地板,也觉得这些地道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在杜灵儿昏迷的时候也想着出去,谁知道逃生通道,就在自己脚下呀。 “快走!” 三人蹑手蹑脚,尽量没有惊动他人。 而且在离开之后,秋叶还很是细心的把原本地板放了回去,如果没有人仔细观察,肯定不会发现这块地板是松动过的。 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三人很快就到了院子的假山旁边。 先把姜暄和和杜灵儿送进地道,秋叶突然愣住,随后,在姜暄和没有反应过来的目光下跑出假山。 但是很快,秋叶就回来了。 “怎么了?” 姜暄和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赶紧问到。 “咱们跑了,他们肯定会马上来找我们,所以我特地给他们留了点‘线索’。” 姜暄和点点头,秋叶向来聪颖,这是不需要自己担心的。 只是等进地道之后,秋叶才发现了有不对劲的地方,之前大家都没有经过的地道,都是黑漆漆的,铺满了蜘蛛网和灰尘。 但是这个地道不仅在墙上插上了火把,而且就连路过的地面也要干净许多,显然就是经常有人走动。 姜暄和听到秋叶的话,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很快反过来安慰。 “没事,咱们现在已经逃出来了,后面的事情再说,况且,时间仓促,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会有这个情况,你无需自责。” 秋叶听见姜暄和的话,心底这才好受些,两人扶着杜灵儿,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三人最后是走到一处绝境,前边再也没有路了,只有一块光秃秃的墙壁。 秋叶觉得不可能会修这种密道,便沿着墙上的砖块一块一块的试探,很快就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只是轻轻一按,整个墙壁变自上而下的打开。 三人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房间,瞪大了眼睛。 三人是从一间书房的书架后面出来的,其实说是一间书房,倒不如说是一间库房,因为整个房间里面摆满了书,到处都是书架,只有一处露出了一张桌子,上面也还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因为隔得有些远,并不能看见写了什么。 “快躲起来!” 姜暄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秋叶按着脑袋躲在书架后面,书房的门此时也被推开。 他们蹲的地方够矮,能够看见有人从书房外边走进来,现在却看不清楚脸。 只能看见前边一人穿着玄色衣衫,而后面的人则是穿着神山上特有的衣服,甚至后面的人跟着走进来的时候,特地弯下了腰,以表示对前面的人的尊敬。 “国师大人,我们的试验已经接近成功了,明日只等承载物到指定的地方就行。” “好。” 当听见暮云的声音时,姜暄和整个身子都不由得发抖。 真是他。 第1147章 姜暄和还在震惊当中,但是外面的对话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白衣男子迟疑一会,还是问出了自己前不久问的问题,因为国师让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但是“接灵”这种事情本就要确定接体和受体,如今接体情况特殊,而国师又不让他们对受体进行测试,所以他难免有些紧张。 “可是,咱们对受体的相关数据都还没有完善,后天就是仪式,咱们不如早做打算。” 听见这话的牧云神色一凌,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直直的刺在下人的身上,让白衣男子又默默低下了头。 “属下,属下只是担心此次接灵出现意外,并无其他意思。” “国师大人筹谋已久,总不能在这儿出现差池。” 国师知道手下人的顾虑,只是他刚刚适应了牧云的这具身子不久,姜暄和本就对自己怀疑,要是能用牧云的身份将他骗上仪式台自然是更好,以免受体的身体受到损坏。 只是还等不到他多想,外边就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国师瞬间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不是说外人不得随便进入吗?” 白衣男子也愣了愣,因为这变故,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些。 “我出去看看。” 只是刚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外边正举着手要敲门的人,来人只是一愣,也顾不得这山上的规矩,快步走了进来。 这人刚刚一开口,躲在暗处的姜暄和就能听出这声音是属于看守自己那个守卫的。 显然,国师也认出了这人,国师皱起眉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心中只觉得不好。 “你怎么来了?” “不好了大人!两位姑娘都跑了!” “什么!” 啪! 国师拍案而起,“那什么吃的,叫你们看住两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 匍匐在地上的侍卫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凝聚在她的额头上,又很快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砸出大颗大颗的水花。 “我……我们已经派人出去了,神山上的阵法复杂,我们只能确定咱们找到了地方,却不知道他们闯到何处去了,所以……” 守卫说到这里的时候,便越发觉得盯着自己的眼神凛冽,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完全听不见。 “废物!” 国师将手中的东西尽数砸了出去。 白衣男子也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大变。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国师只是几息的时间就收敛好了情绪,他冷冷的看着地上的守卫。 “还不赶快去找!” 是为哪里还敢多加停留,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去,离开之时还贴心地将门给关上。 “无妨,他们虽然逃跑了,但只要手上没有咱们的地图,就走不到出口,我们总能找到他们,而且另一个人的身上还有我们种的蛊,只要利用母虫,就一定能找到人,你等会将母虫拿去,务必将人给找回来!” 白衣男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就见国师转身在身后的柜子前开始打量,很快就打开一个柜子,又从里边拿出一个小盒子。 “拿着。” 白衣男子轻轻接下,似乎接住了什么稀世珍宝。 姜暄和只是听着话还没反应,手腕却猛地一疼。 低下头来看,刚刚还白着脸的杜灵儿,在看见那只盒子出现时,整个脸如同充上了血一般,红肿又难看。 这几乎就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姜暄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1148章 她很快就意识到是国师手上的小虫子在作祟,只是姜暄和还不知道,杜灵儿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会不会也和这只虫子有关呢? 杜灵儿咬紧了牙关,眼眶里面充满了血,却依旧不肯哼出一声。 想必是刚刚姜暄和的话始终刻在她的脑中,让她硬生生的忍住了。 随着白衣男子打开盒子,杜灵儿的反应也越发剧烈,脑袋上的青筋暴起,根根分明,甚至七窍都流出了鲜血。 白衣男子也很快注意到了盒子内的母虫躁动不安,他顿时瞪大了眼睛,旁边的国师发现了不对劲,接过盒子来看。 而角落传来的血腥味,也引起了国师的注意,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角落。 狼狈的三人就这样落在国师眼中。 原本两人就在怀疑,这房间的地道经常有人走动,看了就是为国师准备的。 四目相对,刚刚还在演示的姜暄和此时的愤怒,可谓是到达了一个顶点。 “被发现了。” 国师心中早有准备,唇角勾起笑。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三个人是如何到达自己的密室的,但是没关系,居然能把人找到,那他就一定能把消息从他们三人的嘴中问出来。 在姜暄和愤愤不平的眼神中,国师很快叫人召回原本搜罗的人马,又把三人绑了起来。 就这样,三个人都被绑在房间内,此时,房间除了国师,还有白衣男子,另外还进来了许多守卫,牢牢地将三人围在中间,此时就算三人有通天的本事也一时无法逃脱。 此时,国师已经将母虫给收了进去,杜灵儿的反应也轻松了许多。 姜暄和被抓住时,见杜灵儿的情况缓解,倒是平静了不少,直勾勾盯着那张“牧云”的脸。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牧云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你抓我们到底有什么用?” “牧云”一愣,很快笑了笑,“你问这么多问题,我一时间倒是没办法回答了。” “我就是牧云啊,我陪了你这么久,难不成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但你要是愿意的话,你也可以叫我现在的身份——国师大人,这里的人都这么唤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闪着戏谑,让姜暄和很是恼怒。 “你不过就是顶着牧云的皮,谁知道你这皮下是人是鬼?” 国师此时也懒得和姜暄和计较,如今姜暄和主动知晓了真相,倒是省了一番自己的力气去与她解释。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也就不和你卖关子了,我需要你的这身皮,具体做什么你不必知道,但是很快你就会和你的牧叔团聚了。” 姜暄和听这话,只觉得心下一寒。 要自己的皮是怎么意思,自己也曾听过一些神话传说,说的就是天上的仙人会用法术将自己的神识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但这毕竟是些传说,姜暄和小时候只当些故事听罢了,谁知如今竟真还有这样的事? “好了,你们既然都到这里来了,想必你们刚刚也听见了,夏青,把人带下去,看好了不要让人跑掉,原本缺失的数据也可在这些天补齐。” 姜暄和见旁边的男子上前一步,才知道刚刚那个站在国师面前的白衣男子就是夏青。 几人看见这个男子的身影,只觉得瘦削,却没有想到看见他的脸更觉得震撼,整张脸凹陷的不成样子,而且皮肤透着一种灰白的颜色,通体都很白,都能看见露出的肌肤上的血管。 第1149章 除了一双眼睛亮的可怕,其余的地方怎么看怎么都像受灾的难民。 姜暄和曾经看过那些将死之人,似乎就和这夏青没有什么两样。 “是!” 夏青领了命,直接就要把人带下去。 姜暄和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哪里会善罢甘休,她挣扎着不让侍卫上前碰她,而且冲着国师大喊大叫。 “我好歹也是裘国的贵妃,而且后天就是祭祀大典,陛下是知道我来了神山,若是我有个好歹,你难道不担心两国会因此开战吗?” 姜暄和说这话是有赌的成分,其实她根本就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会因为皇权就放过自己。 果不其然,眼前的国师只是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贵妃,你们的皇上,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另一回事,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夏清再也不给姜暄和机会,直接上前把姜暄和敲晕,让人给抬了出来。 就算会一点儿武功的秋叶,此时倒是安静的没有反应,她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秋叶知道,此时他们没有搜查自己,完全是没有想到自己身上会有地图,要是自己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那要救姜暄和出去,真的是没有可能。 就这样,三个人直接被带了出去。 等到姜暄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一块木板上,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耳旁传来的铁链声惊住,她缓缓的转过脸,就看见自己的手腕上被铁链牢牢的锁住,就连下半身也无法幸免。 此时的秋叶和杜灵儿也不知去了哪。 姜暄和只能看见头顶传来的亮光,身边似乎一个人都没有。 “有人吗!” 此时,夏青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已经换好了另一身衣裳,这一身更白的衣裳,更像一个罩在外边的褂子,从头到脚将他牢牢的关住,就连他的嘴上也蒙上了一个口罩。 “姑娘,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暄和咬牙切齿,还有人将自己绑住,居然还轻描淡写的问自己感受如何。 “你将我放了!” 夏青的情绪稳定的可怕,他轻轻的摇摇头,依旧用那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姜暄和。 “您可是国师大人钦点的人,要是将你放了,国师大人可饶不了我。” 说着,夏青直接伸手在姜暄和胸口的穴位点了两下,略带些歉意的声音从口罩下面冒了出来,“我需要安静,请姑娘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测试的需要。” 说着,在姜暄和惊恐的目光中,夏青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姜暄和虽然不认识,但是这群用蛊的人手上总是会捏着这样的盒子,她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一想到自己会被种蛊,姜暄和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身上也越发用力。 夏青看出了姜暄和的想法,依旧在安慰。 “你放心,这东西不会对您造成任何伤害,我们只是想要测试。” 测试!测试!测试! 这两个字就如同国师给夏青下达的指令一般,他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尸体,只知道旅行任务。 夏青刚想要把蛊虫拿出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拿过旁边的一块布,轻轻的盖在姜暄和的脸上。 “不要害怕,只要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好了。” 这怎么可能? 姜暄和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夏青上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随后将自己的衣裳扒开,她能觉察到自己上身只剩下一件肚、兜。 第1150章 就在姜暄和闭上眼睛,以为夏青还要继续时,夏青却停下了手。 冰凉的手指抚摸在姜暄和的肌肤上,夏青看着这具美丽的身体,眼中有些热,只是并不是那种男女之情,而是像看见了一个完美的作品。 之前能让他如此兴奋的,还是一年前送来的那具男子的身体,男子的身体健硕,除了后背上有一条贯穿前后的伤疤,其余的地方简直是无懈可击。 而整个培育仓能送来做试验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少了,更别提是女子。 经过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姜暄和分明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脖颈,细细的摩挲。 虽然不合时宜,但姜暄和却想到了自己曾经养的一只猫,她在无聊的时候也喜欢这般抚摸小猫的皮毛姜暄和顿时不知道这夏青要做些什么。 夏青心里想着,这身体要是能给自己做些什么就好了,总好过变成别的人的东西。 但这是国师的! 夏青想到这里,摇摇脑袋,把心中的想法给甩了出去。 很快,他又收回了手,重新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蛊虫。 姜暄和只感觉到夏青的手拿开不久,肩膀上就多了一道黏腻的感觉,似乎是什么虫子? 一想到蛊虫,姜暄和的身子便僵硬了几分。 “无妨无妨,它是不会伤害你的。” 夏青依旧在安慰姜暄和,却无法缓解姜暄和心中的紧张分毫。 蛊虫爬到姜暄和的身上就闻道一股浓烈的气息,随后想要往里钻,它慢慢的蠕动,寻找进去的地方。 夏青看着蛊虫这般兴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趁着蛊虫马上就要爬进姜暄和的身体,夏青眼疾手快,一把将虫子给提了回来。 姜暄和能感到虫子被拿走,但那黏腻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好了!” 随着夏青的声音,姜暄和只觉得后脑一疼,就陷入了一阵黑暗。 拓跋扈之前就来过神山,可从未听说过这山下何时有了什么村子,他偷偷潜伏在村子中,打算晚上行动。 岂料,他刚刚迈出村子,就察觉到有人跟上了自己。 他原本想要先悄悄躲起来,就被一个看似是农户的人拉住,非说他是客人,要请他到家里坐坐。 拓跋扈推脱不得,只能暂且去了他的家中。 “这村子里边最近可有外人?” 接待的农户闪其词,“咱们这村子平日里边哪有外人来?除了山上的国师大人时不时下来,除此之外,不会有人。”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问拓跋扈想不想留下来,拓跋扈只觉得问得太冒昧,刚刚见面的人,为何就问这种话? 他自然是果断拒绝,当村民们建议他去西边的寺庙落脚,他走到寺庙面前,直觉告诉他不对,他直接离开。 而且直到他离开很远,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却始终没有消失。 拓跋扈自然不能走到百里之外,算算日子,祭祀大典也快到了,要是在官道上碰上自己不想见的其他人,那就麻烦了。 跟在拓跋扈身后的人,在经过一个转角之后,急忙跟上前去,却未曾发现刚刚的人。 跟踪的人喃喃自语,“难道是跟丢了?” “并没有。” 当鬼魅的声音在耳边闪过,跟踪的人脸色大变,刚想有所反应,鼻尖上过一阵刺鼻的味道,他的身子就软了下去。 拓跋扈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叹了一口气。 第1151章 神山下的村子站在这里,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些影子。 看来是真的有古怪呀。 拓跋扈将人给绑好,随后便丢在路边隐蔽的地方,他用了些东西,大概是在三日之后才会清醒,不会害人性命。 到那时候自己要做的事情也完成了。 他趁着天没黑,重新回到村子边,但却不敢靠近太多。 却不想,原本躲在村子百米外闭目养神的他,在太阳落日的一刹那,猛然感受到一阵蛊虫的骚动。 拓跋扈紧紧的按着自己的心脏,因为蛊虫的缘故,他的心脏从未像现在这般跳的剧烈,甚至拓跋扈有几分感觉,它已经快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 而且,只在太阳落山这一个时辰之内,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分明就是蛊虫就是需要互相吞噬,所以若不是异母同体的子母虫,两虫一般不会靠近,但只要靠近,就会有这种效果。 这让原本就察觉到不对劲的拓跋扈,越发慌张。 但是转念一想,姜暄和等人还没有到神山,他还有机会。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再探查一番,就听见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他心下一紧,难不成是刚刚自己把人给迷晕,被人发现了? 看着人从远处而来,拓跋扈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意味。 但他不敢现身,只能静静的躲在暗处。 就在来人往村子再进十几米,黑暗中突然闪现出十几道鬼魅的身影,用几乎强硬的姿态拦在男人的面前。 “来者何人?神山百里内不留外客,还请速速离去!” 马背上的人置若罔闻,依旧要往里去。 拓跋扈只能感到黑夜中有一道白芒闪过,直直地朝着马匹而去。 噗嗤! 是匕首进入皮肉的声音。 拓跋扈还在想,这人如此不堪一击,这般就被刺中了? 很快,马儿的嘶鸣声传来,发疯的马儿根本不受控制,拖着人不断的蹦跳,咋有把人踩下来的气势。 来人没有办法,只能松开了缰绳,从马身上飞下,而不知方向的马儿横冲直撞,拓跋扈只能看见一道黑影,直直的朝着自己撞过来。 他可不想要被撞成残废,拓跋扈咬着牙,手臂捉住一旁的野草,为了不引起眼前这群人的注意,这才是艰难地翻过身去,那马儿几乎是踏着拓跋扈的脑袋跑了出去。 拓跋扈在心中怒骂一声,自己只是想要凑个热闹,怎么还显些受伤了呢? 只是还来不及等他多想,前边的打斗声便传来,刀剑相接的乒乓声在寂寥的草原上传得愈发远。 听这声音和速度,也能猜想到前面的几人都不是一般人,身手了得。 拓跋扈手上功夫,只能打打一般人,对上他们自然是没有胜算。 刚刚跟踪自己那人,想必也是和这群人一伙的,自己也是讨了个暗算的好处,这才把人制服了。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的,重新跑回来时,居然没有被发现。 否则现在在这里打架的就是自己了。 那道赶来的身影虽然功夫尚可,但毕竟对面人多势众,一时间竟被压制的不得反抗。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不再恋战,边战边退。 拓跋扈眼睁睁看着一群人打着打着往自己这边来,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峥也没有想到,神山下边居然还有这么一群高手,他快马加鞭赶来,体力本就不支,几个过招便落了下乘。 他不敢再恋战,边打边退。 岂料,就在自己顶下一件正面来的攻击,后背便感觉到一阵剑风直直而来。 慕容峥一咬牙,刚想要硬生生推开眼前的攻击后扛下。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叮当”,在伴随着一声男子的怒骂。 “妈的,老子藏得好好的,你们非要往这打是吧?” 围攻的十几人哪里能想到,从这地下还能冒出个人来,他们面面相觑。 就这样,原本被围攻的一人变成了两人。 拓跋扈只觉得晦气,他用随身带着的匕首接下了刚刚那一刀,此时只觉得手臂被震的发麻。 凭借他们任意一人都肯定走不出这个包围圈。 拓跋扈看着旁边的人,慕容峥穿着一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拓跋扈一时间竟没认出来。 拓跋扈没好生气的吩咐道,“你先把他们拦住,我有办法带着咱们逃出去。” 慕容峥显然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拓跋扈,但他此时没有相认,只是点点头,就算是答应了。 第1152章 围剿的人看着眼前的两人,在短暂的对峙之后快速达成了合作关系,随后便一致对外,都有些傻眼。 而且这另一个人几人也认识,就是在今天闯进村子的外人,派去跟踪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几人都以为是还需要时间,没想到居然让他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慕容峥可不管这么多,两人只是稍稍商量后,慕容峥马上做出了防御姿态,挡在两人面前,而拓跋扈也在自己的兜里掏出几瓶药粉,这都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自从他进了村子,发现这些人懂些药理知识,就不敢轻易把手里的药粉随便撒出去,所以他便想用其他的法子,比如用两种更加烈性的药粉合在一起,或是相克的药放在一起,这样就能让人防不胜防。 对面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为首的人皱着眉,看出了两人不好对付。 “来者是客,我们应当礼待你们,但是你们却不遵守咱们的规矩,你们如若现在速速离去,我们或许还能放你们一马。” “但你们要是执意要闯,我们也并非是吃素的。” 拓跋扈倒是没有强烈要进去的执念,而且他能够将跟踪自己的人甩丢一次之后,重新回到这里,那就能甩掉第二次。 当听见这话的时候,他拿着药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前面男人的腰。 拓跋扈压低了声音,“这位兄台,要不咱们现在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虽武功了得,但是……” 拓跋扈话音未落,眼前的男子就动了,只是不像拓跋扈所预想的一般,收起自己的剑,而是再次举起武器,直挺挺地朝着人群中冲了过去。 此时,慕容峥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尽快见到姜暄和,他还未靠近神山,就被这群人拦住,还不知姜暄和如何了,后天就是祭祀大典,他实在等不起了。 况且就算不能冲破这阵防御,先能探探这群人的实力也是好的。 拓跋扈一跺脚,刚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说明自己和这人不是一队的,然后开溜。 就听见那人冷冷的说道,“你要走你就走,没人拦着你。” 拓跋扈听见这声音,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声音就算是化成灰,自己也能认得出来,不就是慕容峥吗? “你怎么在这?” 拓跋扈大声的问道,但是此刻已经陷入苦战的慕容峥,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他。 事到如今,拓跋扈哪里还能走? 他虽然不喜慕容峥,但却因为姜暄和的缘故,不想让慕容峥栽在这。 而且慕容峥姜暄和本就时常在一起,如今,慕容峥都出现在这了,那姜暄和呢? 想到这里,拓跋扈一咬牙,又加快了自己手上制药的速度。 慕容峥虽是节节败退,但也察觉到了这群人的怪异之处。 这群人的身手不完全像是出自裘国,反倒是在大周时见识过几个其中的招式,而且每个人用的招式都不一样,要慕容峥说的话,这群人单拎出来可能比合作起来还要厉害。 “让开!” 慕容峥正边打着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爆吼,他感受到从左侧传来的劲风,下意识往右边一偏。 整个战场顿时迷上了一股子药粉,慕容峥见这药粉刚刚出来,自己就感到有些难受,他安紧屏气凝神,不敢多闻。 第1153章 但对面的人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倒吸凉气时将药粉尽数吸入,顿时也头昏脑胀了起来。 “走了走了!” 等到烟雾再次散去时,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一众人,此时不是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就是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住。 “你这是什么招式?”意识尚且清醒的人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虽称不上是百毒不侵,但与因为炼药的缘故,有几分耐药性,但只是这一下就被药倒了? 拓跋扈突然想到了前几日遭遇的大战,当时在船上,他也是利用混合的药粉将人击退,如今,运用起来倒是越发顺手了。 “败者不需要清楚这么多。” 听见这话,那人再也忍不住了,仰面倒了下去。 见旁边的慕容峥也有些站不住,拓跋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了慕容峥的嘴里。 “这都是给暄和的,你吃了之后可得还给我。” 现自己的身份被认出,慕容峥也不再掩饰,直接扯掉了遮在自己脸上的面罩,他也不是故意遮掩,是担心被有心之人看见罢了。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的话异口同声说出,倒是有几分默契。 拓跋扈则要显得别扭许多,直接扭过脸去不看慕容峥。 “你可得记住了,今日是我救了你,这都是要还的。” 慕容峥一面观察四周的环境,一面和他顶嘴。 “我也没求着你救我,我一个人也能出去。” 两人在一起总是不对付,要是姜暄和在其中调节倒还好,如今,两人直接对上就如同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行了,先把这群人绑起来,我下的药虽然猛,但是他们的身子显然就不是普通人,要是让他们挣脱开,咱们也还有麻烦。” 慕容峥听见这话,斜睨了拓跋扈一眼,随后就举起了剑。 噗嗤! 刀剑进入身体的声音传来,旁边的拓跋扈还没有反应过来。 见慕容峥还要再次,拓跋扈赶紧拦住。 “你干嘛!” 斑竹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不是叫我他们绑起来吗?这也太麻烦了,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人,那直接杀了不就好了,也省得让人发现了。” 拓跋扈的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想到慕容峥会这么说,在他又没有反应过来的几息之间,慕容峥挣脱出拓跋扈的束缚,举起长剑又了结了几人的性命。 拓跋扈见自己阻止不得,但还是皱着眉头提醒道。 “这神山附近可有不少的野兽,你就这般把他们杀了,血腥味势必会引来不少东西,你处理好就行。” 此时,慕容峥已经在每个人身上捅了一剑,他淡淡的看拓跋扈一眼。 “你当我不知道,你身上难道没有处理他们的东西?” 拓跋扈被这话说的一愣,他确实有能化骨的药,只是慕容峥如何知道的? 他还想着让慕容峥在自己面前狼狈的处理尸体。 拓跋扈只能梗着脖子,“那又如何,这东西是我的,我愿意给你用才行。” 岂料慕容峥收起剑就走,根本不给拓跋扈机会。 拓跋扈看着嚣张的慕容峥,气的在身后咬牙切齿,却丝毫拿他没有办法,只能认命的从怀里掏出化骨的药水,滴在每人的身上。 药水接触人。体时,便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随后便在尸体上侵蚀出一个小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小洞也越来越大,直到将整个尸体都腐蚀殆尽。 第1154章 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等到处理完,转头一看,慕容峥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拓跋扈虽不想与他同行,但是却无法对姜暄和的消息视若无睹,他只能咬牙往前跑去,拦在慕容峥面前。 “你怎么在这?暄和呢?” 慕容峥的脸上才显出了几分冷漠以外的情绪,他诧异的看着拓跋扈。 “你在这里,难道不是因为得知暄和已经到了神山?” 拓跋扈惊的目瞪口呆,“我何时知道的?暄和何时来的?” 慕容峥此时也懒得和他计较,便把姜暄和几日前就来了神山的事情告知,顺带提了一嘴,“她自从到了神山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笑话,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这拓跋扈好歹身上也是有些本事,自己没带人,能忽悠到他自然是最好。 拓跋扈显然被这消息惊得乱了阵脚。 嘭! 慕容峥被这一拳直接打偏了脸,站在他面前的拓跋扈愤恨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不是刚刚把她从裘国带回去,怎能随意放任她离开你的视线?” 慕容峥自然不能说出是姜暄和先将自己迷晕了,自己跑出去的。 他沉默不语,半晌终于吐出几个字。 “这件事是我错。” 说完,慕容峥继续向前走去。 拖跋扈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在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之后,还是跟上了慕容峥。 就这样,在两个男人似乎默认的情况下,组成了一个队伍。 拓跋扈在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把今天自己看到的情况,分享给了慕容峥。 慕容峥觉得他们所说的西边的寺庙可能是个机会,两人便决定一路向西去寻找,果然在一片夜色中找到了一片漆黑的寺庙。 但慕容峥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他拉下了想要继续前进的拓跋扈。 “依照你的说法,这村子的人数不在少,那这寺庙的香火应该很旺盛才是,那这样的话,长明灯什么的肯定少不了,但这寺庙里边连大殿之内都没有光,那就是个黑寺。” 两人想到这处,便小心翼翼的在寺庙周围转了一圈,果真在不少暗处发现了人,他们便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暗处,两个看守的人散漫的盯着门口。 有一人被这枯燥乏味的气氛率先弄得坐不住,他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人。 “这也太无聊了,我得出去撒泡尿。” 被戳的人皱了皱眉,直接骂到,“你这一晚上都出去几次了?比起夜的猪还勤快,你当我不知道,你回来那一身的烟酒味都快熏到我了。” “嘿嘿。”被戳破的人也不老,只是嘿嘿一笑,“等着嘛,今晚我先去看看,兄弟们都太无聊了,在后院组了个牌局,今晚我先去了之后,明天就换你去。” 那人虽然骂骂咧咧,但是听见这话,也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 男人便笑着起了身,朝着后院走去。 但是没走两步,看守的人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刚刚还站的笔直的男人突然倒在了地上,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这周围都是自己的人,给他撞了几分的胆子。 男人上前踢了踢摔倒的人,发现男人呼吸均匀,就宛如睡着了一般。 他很啐了一口,“敢吓老子!明天就和大师说你的事。” 一想到今晚要留自己一个人看守,这人踢的力道便重了几分,但底下的人一直不见醒。 第1155章 就算他再迟钝也发现了问题,刚想要蹲下查看,却觉得脖子上一疼,也直直倒了下去。 黑夜中,两人原本蹲守的地方出现了道鬼魅的身影。 慕容峥手里握着小石子,淡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拓跋扈在收到慕容峥的暗示之后,也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上来,将化骨的药水倒在两人身上。 “你这功夫倒是不差,不当皇帝的话,也能混口饭吃。” 这话说的不知是真是假,慕容峥也懒得和他争辩。 “我得走前面去。” 拓跋扈刚刚可是听见了,这群人的兄弟可都在后面喝酒呢,慕容峥这意思是让自己去后边? 他赶紧摇头拒绝,“不行,我得去前边。” 慕容峥一言难尽看着拓跋扈,总觉得这小子似乎没有往常聪明,也不知是不是经过拓跋炎摧残的缘故。 见慕容峥没有反应,抬脚就是往前走,拓跋扈还想要抗议,就听见慕容峥淡淡的声音传来。 “就不能两人一起走前面吗?” 拓跋扈彻底没有了声音,安安静静的跟在身后。 等两人进了寺庙,这才发现里面的看守的人反倒没有外面的多,可能是大多数房间都没有人的缘故,两人都看了看,很多都是空着的厢房。 拓跋扈意识到这一点,便直接飞上了院墙,站在高处望,很快就找到了整个寺庙也只不过亮了四五处的灯。 排除了那两个看守之人所说的后院,前院亮着灯的地方便只是两处。 拓跋扈正在这下边等,他身手不如慕容峥,见慕容峥飞下来他凑上去打听情况。 “怎么样了?”慕容峥并未回答,拓跋扈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提住了领子,等到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了院墙。 看着自己如同小孩一般被提起来,拓跋扈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慕容峥。 慕容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解释。 “你要是愿意自己一个人走过去,我也不会拦着你。” 此话一出,拓跋扈只能默默闭了嘴,谁叫自己技不如人呢? 等大师再次睁眼时,只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人牢牢捆住,哪里有机会? 他分明记得自己刚刚只是站起身,想要拿过放在一旁的书简,却感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存再次醒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大师刚想要大声呵斥眼前之人,其中一男子却冷冷开口了。 “你若是敢把人引来,小心你的舌头。” 没有办法,大师又只能把想要说的话默默吞进了肚子,他看着眼前的两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是今天自己在大街上看见的那个人,而且自己不是派了人去跟踪他吗? 再看看另外一个,大师确认没有见过其中的一人,这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们想要做什么?” 大师斟酌许久,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慕容峥站在一旁,顿时冷笑。 “他们不都给你叫大师吗?我想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不知怎么的,看着慕容峥的笑,大师的心底突然冒起了一股寒意。 另一个让自己能看一眼就心生退意的人,还是国师大人以及之前来的拓跋炎,那这个人是? 大师想到自己这些天得来的情报,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人,他几乎是用喊出来。 第1156章 “大周的皇帝?” “看来你知道不少消息啊。” 慕容峥见这人还算机灵,他上前几步一把捏住了大师的下巴。 大师一阵吃痛,而且他有预感,只要慕容峥想的话,手下一用力就能把自己的下巴给卸下。 “既然你知道我,那想必就知道另外一个人吧。” “谁?” “我的爱妃啊,前几日大师应该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吧?” 大师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还被自己绑在广场上的女人,你这个时候他哪里敢承认,立马摇头否定。 “不不,我不认识你的妃子。” 但慕容峥审理过这么多人,哪里看不出这人闪烁其词的态度。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直接掰起大师的脑袋,砸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是在给你机会,你若是不珍惜,那就没有下一次机会。” “你们这地方看守这么严,只要有个外人进来就立马会被跟踪,你真以为随便糊弄我两句就能糊弄过去?快说,她去哪了?” 被按在手上的力道缓缓加重,大师险些就尖叫了出来,但是一想到刚刚慕容峥说的话。 要是把人引过来,自己照样没有命,他只能咬住牙,哎呦哎呦的叫。 拓跋扈见这人嘴还在硬,他走上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药瓶。 “你猜猜,今天出现在这之后,有多少人跟着我走了,今天出去的人还有多少人是没有回来的?” “你难道想和他们一样吗?” 拓跋扈笑的时候,带着一股痞痞的味道,此时笑着和大师说话,似乎也在开玩笑,让大师有一种就算不老实,也能逃过一劫的感觉。 但拓跋扈说的话可不是吃素的,他看着一旁的药瓶咽了咽口水。 眼看着拓跋扈已经拧开了瓶盖,随后,便轻轻的滴了一滴,在大师的眼前。 大师眼睁睁看着面前完好的梨木桌瞬间被侵蚀出一个洞,大师再也受不住了,心理防线顿时崩塌。 “我说我说!” 一阵淅淅淋淋的声音,两人也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低头一看,一阵湿意就以大师为中心,缓缓的扩散开来。 两人十分嫌弃的瞪了他一眼。 “怂包,居然被吓得尿了!” 特别是拓跋扈,更是狠狠的瞪了这人一眼。 “好了,说吧。” 慕容峥虽然也面露嫌恶,但还是想着尽快问出线索。 大师哆哆嗦嗦的开口,慕容峥听了好几遍,才从大师的嘴里听出了答案。 “那两个女人被迷倒之后就被送上山,我们这些人一般不经过国师的允许,是不准上山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慕容峥并不知道姜暄和已经和杜灵儿在一起,所以听见大师说这话,还以为是秋叶也跟着姜暄和被抓住了,他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秋叶的身手自己也是有了解的,没想到这群人居然连她都能抓住。 “那我们要怎么才能上山?” 拓跋扈可没有忘记,自己今日想要上山被人拦住。 大师更加为难,“我们一般都不上神山,只有在大人的命令下才行,如果你们是外人的话更加不行。” 话音还未落,大师就哎呦哎呦叫起了疼。 原来是慕容峥捏住他手上的力道愈发的加重。 “说实话,我找你可不是想听这些废话的。”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听见咔嘣一声,大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一根手指被掰断了,他只能改了口,在说完自己有办法之后,手下的力道突然就轻了,,只剩下被掰断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慕容峥可懒得和他纠结这些,他不耐烦的让大师继续说。 大师此时被疼得大汗淋漓,如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砸在桌子上。 “我能带你们上去,但是你们必须假装被我抓住了。” 大师这话倒是有几分真要是没有抓住人,那国师一般是不会叫人上山,这次能上山的原因也是他们犯了错,让他们上去受罚。 “这么简单?” 慕容峥一挑眉,正好看见大师不怀好意的目光,但他注意到慕容峥在看自己,立马就低下了头。 “对……对的,到时候国师大人就会召见我们。” 不是,在山下也能举行仪式,只要被他抓住…… 大师几乎是能够想到眼前两个嚣张的人落到自己手里的场景,险些笑出了声。 却没想到,旁边的慕容峥突然朝着拓跋扈伸出了手。 “你那些有解药的东西给我来点。” “啥?” 拓跋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难不成还真的想要被他假装抓住?” “我自然是不信,那这时候取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拓跋扈也意识到了慕容峥的意思,在怀里掏出一瓶药来,在大师惊恐的目光中,慕容峥直接捏起他的下巴喂进去一颗药。 大师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颗药丸就化为了水流进了自己的肚子。 第1157章 慕容峥喂完这药,还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指,随后又用眼神示意大师看向旁边的拓跋扈。 “你等会儿假装捉住的他,他手里边的东西可只有他自己有解药,要是你保护不好他,我可没什么解药,那你这条小命也交代在这了。” 拓跋扈听见慕容峥的话,险些爆发,“不是,怎么让他绑我。” 慕容峥轻轻一笑,“那怎么办?我手上又没能制服他的东西,况且,你白天已经在村子里面出现过了,就算是现在被抓住也不奇怪,我要是被抓住了,那你怎么上山?” 拓跋扈刚想要反驳,转念一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能闷闷的坐了回去。 旁边的大师压根没时间听他们俩拌嘴,慕容峥的手腕一挑,手中的剑就把绳子尽数劈断。 大师慌忙站起身,走到一旁去用手指拼命抠嗓子眼,但却无济于事,反倒是一脸的狼狈。 慕容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好心的提醒他,“你们那国师大人想必也是有些手段,但这一位可是皇室二皇子,他的母妃但是你们那位从苗族来的贵妃,你若是想在她面前耍些手段,那还得再掂量掂量。” 刚刚还做呕吐状的大师,闻言顿时脸色就变了,他愣愣的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拓跋扈。 这才惊觉这人与前几年每年都来的拓跋炎眉眼之间有几分相似,只是,拓跋扈的眉眼之间更像他的母妃,又加上夜色昏暗,大师一时间才没认出来。 拓跋皇室的人自己哪敢招惹,做出的东西…… 听见这话,大师终于不再执着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抠出来了,默默的瘫倒在地上。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慕容峥言简意赅,“带我们上山。” 大师苦着一张脸,看了看两人,十分无奈的摆手。 “我真是没办法直接带两人上山,上神山只有一条路,而且必定有人看守,我就算按照这位公子刚刚的说法,把二皇子压上山,那我又如何悄无声息的将你这人带上山呢?” 拓跋扈在此时倒是出声了,“你身边那么多手下,若是要挑选一二陪同你上山,那也在情理之中吧,这种拙劣的借口也想骗咱们?” 大师简直是有口难言,“咱们这寺庙里边虽然也有十几个人,但都是在神山手底下露过脸的,就算我要带人上去,也只能在定好的人一起,这其中的人数只有五人。” “而且咱们村子每天都会有人检查,总共百来十号人,若是多了一个人或是少了一个人,神山的人都会严查。” 拓跋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刚在神庙四周转悠的时候就看见看守的人少说也有几十,如今又说整个村子只有百个人? 当拓跋扈质问大师时,大师只能讪讪道。 “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只是因为晚上要来这帮忙,所以不常在外边露面。” 慕容峥轻轻点头,就当认同了他这个说法。 突然,拓跋扈只感觉背上一凉,抬眼时,慕容峥的眼神就直直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拓跋扈皱眉,“又想干嘛?” “你不是有一门手艺吗,能给人做张脸皮,他手边好歹有登记的人,你只要按照那些人给我捏张脸不就好了。” 拓跋扈听见这话,没好生气的瞪了慕容峥一眼,“你当这东西是大白菜,说做就能做的出来。” 第1158章 “就单单是当初送给暄和的两张,就是我费了大半年做出来的。” 拓跋扈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了顿,想到另一个法子。 “但确实还有其他的发子。” ……半晌之后,大师看着躺在地板上的手下,陷入了沉思。 手下此时已陷入了昏迷,但从出气少进气多的样子看,也是时日无多。 拓跋扈手里边正拿着刀子,轻轻地沿着手下的两边划开个口子,一边絮絮叨叨的给慕容峥解释。 “若是寻常做面具,那得找材料塑造才行,但若是能直接从活人脸上刮下来,那不仅能更加快速,大概也就几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做好,也能更加贴合,让人更像。” 鲜血淋满了拓跋扈的双手,但他好像置若罔闻,一个劲只沉醉其中。 鼻尖的血腥味让慕容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索性拉着大师去了另一个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窗户上都透出了微弱的亮光。 隔壁终于传来了拓跋扈的声音,“做好了,做好了。” 慕容峥又把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大师给拉了回去,那手下的身体还躺在旁边,只是通过那灰白色的肤色,他能够判断出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 正中间的桌子上正放着一张大盆,一张惟妙惟肖的人脸正静静的浮现在水面上。 拓跋扈见慕容峥过来,从水里把面具捞出来,刚想要上手,却想到是慕容峥,便把脸皮往慕容峥手上一丢,随后又做嫌弃状。 “拿去拿去,这东西从人身上刮下来恶心死了。” 拓跋扈知道慕容峥有轻微的洁癖,所以特地这么说的。 慕容峥听见这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在拓跋扈惊奇的目光中,将面具给拿了起来,随后直接往自己的脸上一带,很是合适。 拓跋扈清咳两声,直接踢了两脚,旁边的大师。 “走了,现在天都亮了。” 大师没有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从地上爬了起来。 慕容峥正好丢出一根绳子,丢到大师的脚边,朝着拓跋扈的方向指了指。 “赶紧的,把他绑起来。” 大师战战兢兢的捡起地上的绳子,这是在捆绑的过程中试了几次都没绑好,拓跋扈本就是个急性子,拧着眉看着他。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呢?” 大师心中犯急,越急越容易出错,等好不容易将拓跋扈绑好,随意一扯,又发现没绑绳结。 站在旁边的慕容峥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把大师从拓跋扈面前推开。 一会的功夫,一个结结实实的绳结就出现在拓跋扈的手腕上,结实程度甚至让拓跋扈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慕容峥为了报复自己? 两人在出发前又想到大师的形象,经过一晚上的折腾,确实狼狈,又督促大师捣腾了一番。 等到三人站在神山下时,大师的双腿还是忍不住的打颤。 慕容峥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站在大师的身后低低的出声。 “给我正常点,要是让别人发现了,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大师可是看见了,刚刚慕容峥就是把匕首藏在腰侧,只要自己有异常,慕容峥抽出匕首就可以当场了结了自己。 大师只能强装镇定,带着两人往神山入口走,而身后的慕容峥则是绑了一根绳子在拓跋扈的手腕上,就好像是牵着牛羊一样。 第1159章 拓跋扈虽是不愿,但想到还有正事,也就半推半就的默认了。 果不其然,三人刚到神山的入口,入口处就窜出了五六道白色的身影,身上都穿着神山特有的服制,两人经过昨晚的打斗,也对这身衣裳有了几分熟悉。 “干嘛的?” 虽说是面对已经见了不知多少面的大师,看守的人依旧保持着严谨的态度询问。 大师尽量调整好情绪,从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昨晚有个人闯入寺庙,大师让我最近都不要轻举妄动,所以我便想着一早就将人给大师送上山去。” 守卫听见这话,下意识抬起眼睛,打量站在大师身后的两人,正牵着人的随从确实在之前露过脸,身后的人也正是昨天在村子里面出现的。 这倒是看起来无懈可击,只是…… “那人怎么看起来和以往不一样?” 守卫朝着最前边的拓跋扈努了努嘴,难道是他记错了?这小子之前可没这般魁梧。 大师心中也不由得紧了紧,头脑飞速旋转起来,就在守卫要起疑时,大师终于回答道。 “我已经许久没带他上过山了,他每日呆在寺庙里边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而且男子的身材往往不受年纪的限制,所以不知怎么就长高了几分。” 守卫看了一眼大师,料想大师不敢骗自己,便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行吧,把人带上去吧。” 说完,人群中就走出一个男子,来到三人面前。 “跟着他。” 一边说着这话,守卫又从旁边的箱子里边取出一只鸽子,只是一扬手鸽子就飞了出去。 这是为了防止中途有意外发生,所以特地安排一个人,鸽子只要飞上了山,就说明在短时间内定有人上山,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作乱。 大师来往这么多年都是这般,只是当下他实在心虚,就连接过守卫手上的手牌时,也不小心打滑了好几次。 守卫只当他是昨天晚上刚刚受了训,现在正忐忑见到国师的事情,也便没有理会。 三人成功上了山,只是前边带路的男子有些麻烦。 慕容峥想要动手,但是一想到那守卫说的话,又将怀里的匕首给按了下去,要是自己还没有行动,就早早惊动了山上的人,得不偿失。 慕容峥和拓跋扈很快就被带上山,心中都在盘算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将山上搅个天翻地覆。 毕竟浑水才好摸鱼,这是水不混的话,怎么能将自己的鱼摸出来呢? 所以在上山之后的两个时辰,两人成功拿下了报信的窝点。 因为要让山上的人知道有人上了山,所以这群人第一个要去的就是山门口报道。 两人很是不讲武德的,把所有人都给收拾掉了,但还是为了不让人发现,特地留下了两个人,就给他们喂了大师相同的毒药威胁他们。 他们就算再不愿,也只能站在原地给他们站岗。 大师简直欲哭无泪,要是国师知道这两人是自己带上来的,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但慕容峥可不会给他忏悔的机会,他让大师赶紧带他们去找国师,他心中有几分预感,只要能找到国师,那姜暄和也不会远。 …… 神山后山洞洞口。 一侍卫跪倒在洞口前,朗声道。 “国师大人,山下又送来人了,特地请国师大人过去看看。” 第1160章 守在冰棺前的牧云很是不耐烦的,睁开了眼睛,他淡淡的瞥了一眼洞口外。 “不是让他自行处理吗?为何又送上山来了?” “山下的人说是因为昨天国师大人发怒,所以不敢擅自处理。” 牧云轻轻啧了一声,刚想要让人直接滚下山去,却突然想到自己明日的大事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是能提前实验一番也是不错的。 山下的人换灵之后这么久,出现的不良情况也不在少数,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他也不愿冒这个险。 一想到这里,牧云立马就改了口。 “让他们在书房外边等着,我马上就去。” 侍卫心惊胆战的行了一礼,随后便快步离开。 谁不知道这后山也算是块禁地,在国师刚刚住进神山时,便处决了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所以进入这块地方的人人人自危,生怕一个让国师不顺意就遭了殃。 在里面的牧云深深的看了冰棺中的人一眼,随后拂袖离去。 大师正带着两人战战兢兢的等在门口,他想到昨日自己就是跪在如今站着的地方,心下蓦然一紧。 如今自己是进退两难,被迫上了贼船,要是国师能直接解掉自己的毒,自己也不至于如此被威胁。 但这裘国皇室出来的药,不得不让他三思后行。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书房的侧边走廊传来脚步声,三人齐齐抬着头望去,正好见一男子快步走来。 大师在见到男子时,立马就跪了下去,“国师大人!” 身后的慕容峥心中一惊,但是也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就跪了下去。 牧云! 拓跋扈和慕容峥都是一惊,随后都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快速低下了自己的头,生怕眼睛暴露了自己的情绪。 牧云怎么会在这?他是国师? 他们现在的反应和姜暄和当时如出一辙,但却又比姜暄和冷静几分。 两人都知道这是跟在姜暄和身边的侍卫,只是感情不深,虽然惊讶,但也不至于暴露自己。 牧云淡淡的瞥了大师身后的两人一眼,就立马离开了眼睛,随后便停在了原地。 身后跟着的下人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将随身搬着的凳子垫在牧云的屁股下,牧云只是一弯腰就能坐下。 他看着最后边低着头的男人,微微抬起自己的下巴。 “带上来给我看看。” 慕容峥低着头,正好能看见国师在背后给自己打手势,他立马会意,牵着拓跋扈往前,只是到了两步的距离,便立马停下了,又拉着绳子往前使力气把拓跋扈往前拉。 拓跋跋扈此时故作虚弱,假装被这力气扯得踉跄了两下,直接摔倒在了慕云的脚边。 “啧!” 牧云见此很是不耐烦的轻啧了一声,大家都知道这是慕云不耐烦的表现。 随即,拓跋扈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上被垫上了什么东西,硬生生被抬起了脸,等仰视看着牧云那张不屑的脸,拓跋扈险些爆发。 这人居然是用鞋子! 侮辱了自己! 但多亏有身后的慕容峥紧了一下手腕上的绳子,拓跋扈这才勉强忍下了心底的怒意。 “二皇子。” 等看清楚了那张脸,牧云那略带戏谑的声音便立马响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拓跋扈。 “二皇子倒是有闲情雅致,居然玩到我这神山来了,只是不知道王妃知不知道呢?” 第1161章 拓跋扈没想到自己会立马被叫出名字,他很是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新的国师,但是这张慕云的脸他反复观摩,却未曾看见有伪装的痕迹,这说明这张脸是真的。 所以他下意识以为牧云就是出卖了姜暄和当上了新的国师,如今,虽然不知道他将他们抓来到底有什么用意,总归是不好就是。 “求荣卖主的东西,我要是没记错,上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还跪在地上朝着本皇子摇尾乞怜,怎么现在就忘了?” 说这话的时候,牧云倒是愣了愣,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此慕云非彼慕云,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戳穿拓跋扈的猜想。 “二皇子说笑了,您是这裘国的二皇子,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师罢了,怎敢对你不敬呢?” 这话说完,牧云的眼神猛地看向站在旁边的慕容峥。 “我虽礼待二皇子,但二皇子可是来势汹汹,来者不善啊,这带来的人也是不简单,只是不知道二皇子和这位兄台想要做什么呢?” 拓跋扈脸色一变,这人是看穿了自己给慕容峥做的面具。 之前的牧云可没这本事,是怎么回事? 牧云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暴露,而是用一种赤luoluo的眼光,死死的打量站在不远的慕容峥,似乎是想直接看穿这层皮囊,看清底下藏的到底是谁。 大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国师大人一眼看穿两人,心中不知是升起了恐惧,还是庆幸。 好消息是,刺客被抓住了,坏消息是,刺客是被自己带上来的。 一时间,大师陷入了一阵两难。 但这边的争执可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停止。 慕容峥直接掏出藏在手下的匕首,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直直抵住了牧云的脖子,他按住的地方,甚至能感觉到脖梗上脉搏的跳动。 “少废话,年轻人知道我们是谁,那就该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 “前几日上山的女子呢?你讲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此时的牧云倒是更加淡定了,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了大师一眼。 “没出息的家伙,只是这点手段就将你降住了?早知道我不如换个人。” 大师此时就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躲在旁边,根本不敢和牧云对视。 牧云此刻也懒得和这种蠢货计较,他笑着对两人说。 “你们想要见到姜暄和?可以带你们去。” 说着,就要往前走,但是脖子上冰冷的触感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掉的。 慕容峥定定的站在原地,显然是不相信他。 国师倒是笑了,“你不是说要去找人吗?怎么你都不敢跟着我去,那你不如趁早打道回府,你问问带你们上来的那个蠢货,我既然说了要带你们找到人,那就绝对不会食言,保证将你们带到她们面前。” 再次被提起的大师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他点点头,“对,国师大人从不食言,只要他说了会带你们去就一定会带你们去。” 只是你们去了之后,能不能回来,那是另一说。 这话大师也只敢在心里边说说,不敢在两人面前摆弄。 慕容峥听了这话,自然想要快点见到姜暄和,他甚至下意识就迈开了步子,而又立马对旁边的拓跋扈给拉住。 “不行,我们还是要小心些,这人肯定不是牧云,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现在就被他牵着鼻子走,就完了!” 被威胁的牧云似乎是这三人里面最淡定的,他甚至指了指站在外边的侍卫。 “你们说这话,那群人可不是吃素,就算你们现在不跟着我走,那也要在这么多人的围追堵截下冲出去才行,然后才能依照自己的意愿去找人,但是前提也是你们能冲的出去才是。” 这话说的两人面色阴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很有道理,也很真实。 拓跋扈默默放下了拦住的手,如今看来,也只有跟着牧云这一条路了。 牧云见两人妥协,眼底险些藏不住兴奋,他压着眼皮,竭力掩饰,但身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 慕容峥察觉到牧云的异样,但却没有来得及深想。 就这样,两人挟持着牧云,一起朝着培育仓走去。 一路上,身后的人一直紧紧的跟着他们,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也越来越多,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反倒是罪魁祸首牧云,显得格外的淡定,甚至还有心情看着一只鸟从自己身边飞过。 很快,一群人就走到了一处院子。 姜暄和就在这? 慕容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牧云,牧云笑了笑,甚至好心的解释。 “昨日,她们确实住在这里。” “只是今日她们不喜欢,所以我特地给她们换了个他们喜欢的。” 第1162章 慕容峥闻言,手下的力道又紧了紧。 “别给我说这些废话,她们到底在哪?” 牧云笑的轻松,“别着急嘛,我们马上就能见到她了。” 岂料,牧云也没找其他的地方,直接带着两人来到假山,要是姜暄和在这的话,一眼就能认得出这就是前几日,三人进入密室的地方。 要是能提前知道,他们定要后悔,这地方居然早就被牧云知道。 “进来吧。” 慕容峥看着黑漆漆的洞口有些犹豫,反手就先把手边的牧云给丢了进去,慕云剑两人还是畏畏缩缩的模样,反到不像是被绑架的,而是像个真真切切邀请人家到自己家里边做客的客人一样,朝着两人招招手。 慕容峥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拓跋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百八十人,不进去就是等着被抓,也只能无奈的紧随其后。 三人沿着姜暄和几人走的轨迹,一路朝着密室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三人就从书架后边钻了出来。 这密室倒是没人看守,甚至显得有些安静,慕容峥站在密室门口,看着满屋的卷宗,他好歹是个皇上,所以对其他国家的语言有所修习,但也看不懂多少。 倒是旁边的拓跋扈,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书架,感到有些奇怪,便直接拿过一本查看起来。 岂料,只是看了个开头,拓跋扈的脸色大变。 慕容峥在一时间注意到了拓跋扈眼神的变化,特地往这边凑了凑。“怎么了?这上面写的什么?” 拓跋扈根本没有理会慕容峥,而是直接丢下自己手里的竹简,匆匆忙忙的拿起书架上的另一本,但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失望了,两本书的具体内容虽然有差距,但是记载的东西却是一样。 ——上面标注的都是每个换灵体的各项数据,包括但不限于家庭住址,性别,以及身体健康状况等等。 根据上面的信息,拓跋扈发现,很多人都没有住址,大多数都是一个模糊的地区,拓跋扈好歹有些印象,这些地方都是些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人? 那只有一个理由能够解释,那就说明这些人都是他们从荒山野岭绑来的! 拓跋扈越看眼底的猩红越发浓重,就连一旁站着的慕容峥也发现了不对劲,慕容峥拧着眉拉了拓跋扈一把。 “到底怎么了?” 拓跋扈此时就好像听不见慕容峥的话一般,拿着一个竹简直直的走向国师,一把摔在了国师的脸上。 一时间,国师的脸顿时红了一片,但他好像无所察觉,脸上依旧带着笑。 “王八蛋,你们居然用活人做实验!” 这间房间根本就是他们用来藏住自己的丑闻。 国师笑了笑,“二皇子现在不也随身带着蛊吗?当年贵妃娘娘生下二皇子的时候,也曾精神不济,凭借着身体里的蛊生下了你之后,你以为一个先天的早产儿怎会身强体健的活到现在?那不也是多亏了你身体里那条虫子的功劳吗?” “而且,二皇子难道没有发现吗?自从贵妃娘娘死后,你的身子也越发虚弱了起来,虽然你面上不愿显露,但我可是知道的。” “而且,殿下前不久的一次滋养,也是多亏了这些人呢。” 拓跋扈捏住竹简的手越发用力,甚至连骨节都泛起了隐隐的白,他说的没有错,自从自己的母妃过世之后,他便觉得蛊虫也越发倦怠了起来。 第1163章 拓跋扈试了不少的法子都没有办法将蛊虫的精神提起,上次受了重伤之后,回裘国调理,当时一次之后,自己便觉得蛊虫精神了不少。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 这么说来的话,这满屋子密密麻麻的冤魂,也有自己的一份。 慕容峥听见这话,心中也是一惊。 自己原本想着,蛊虫确实需要特殊的方法滋养,没想到竟然是以人为滋养。 只是…… 慕容峥突然想到一个漏洞,定定的看着牧云。 “国师大人说的都对,只是我没记错的话,新国师不过才上任一年,这库房里边堆的东西定然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国师大人可否告诉我,你不过才一个刚刚上任的国师,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皇室辛密的?” “哈哈哈哈哈。” 听见这话的牧云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是实话,只不过,你若想要知道的话,不如自己去找找答案呢,我为何要平白无故告诉你?” “况且,你这刀还架在我脖子上呢。” 旁边的拓跋扈知晓自己一直能活下来的缘故,都是多亏了那些无辜的人,心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所以连带着整个人也有些萎靡不振,恍恍惚惚起来。 慕容峥赶紧将人扶住,压低了声音,凑在拓跋扈耳边。 “别听他胡说,你身体里的蛊虫或许与这个有关系,但他们的死绝不仅仅与你有关。” 听见这话的拓跋扈心头一震,这才重新打起精神,他抬起头正好看见慕容峥定定地看着自己,就算两人之前不和,慕容峥也不希望这人就这么输在这个地方。 拓跋扈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他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走吧,我们不是要去见暄和吗?” 牧云还想着能拖延些时间,没想到拓跋扈居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中倒是有几分诧异。 等出了书房的门,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慕容峥压着牧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咔哒! 脚下传来一声脆响,慕容峥顿感不妙。 而被钳制的牧云也是在这同一时刻翻手捏住了慕容峥的手腕,慕容峥一惊,下意识用力。 就算是这样,牧云还是硬生生卸掉了慕容峥手上的匕首,随后两步和慕容峥拉开了距离。 见慕容峥还想要追上,牧云虽然脖子上已经挂上了血痕,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甚至还有时间朝着慕容峥打趣。 他指了指慕容峥想要动的脚,“小心些,可不要被扎成蚂蜂窝了哦。” “这密室的暗器可有好几年都没用过了,也不知生锈没有,若真是生锈了的话,那估计是一击即命。” 说完,已经踩中陷阱的慕容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牧云转身离开,打开对面的门消失在面前。 旁边没有踩中陷阱的拓跋扈急忙走上前,一脸的焦急,“怎么办?” 慕容峥想要缓缓抬起脚,猛然听见耳边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是像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暂且停下动作。 “我大意了,这个国师很不简单,他既然敢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给我们看,那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咱们走不出去,所以你得先出去。” “啊?”拓跋扈被这话说的愣住,脸上浮现起愠怒。 “咱们是一起来的,自然得一起走,要是暄和知道,我把你一个人丢下了,那不知会如何恨我呢,我俩本就有些矛盾,你难不成是想将这矛盾激化?” 第1164章 慕容峥见这个时候拓跋扈还有些犯傻,恨不得曝起一锤锤在拓跋扈的脑袋上,他没好生气地开口。 “你就没注意到他离开的时候走的地方都是有规律的吗?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察觉到,但是他离开的时候,可是在两处地方特地踌躇了一下,他既然深谋远虑,那就不可能猜不到,我要是真的想直接松开脚和他一起死怎么办?” “他给自己留了后路,也可以说是给你留的。” “刚刚你们在那说话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特地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显然就是让你有心理准备,现在又把路线告诉我俩,我现在自然是动弹不得,那不就相当于告诉了你一个人吗?” 拓跋扈刚刚也是太着急,所以连这么简单的点儿也没发现。 “这人实在不简单,他要是想要我死的的话,在我俩上山的时候就没机会了,但他既然让我俩走到了这里,那我俩对他还是有些用的,所以你不必担心我。” 拓跋扈仔细想想,真是这么回事。 慕容峥在牧云离开的时候,特地记住了他的步伐,他便指挥着拓跋扈,踩着一只只的脚印往外走,很快就到了对面的门口。 “真的没事吗?” 拓跋扈离开之前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看,慕容峥皱眉,“磨磨唧唧跟个姑娘似的……” “啪!” 回应慕容峥的,是巨大的关门声。 慕容峥这才闭上了,非要人家骂两句才行。 既然拓跋扈现在出去了,那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了。 慕容峥猜想的果真不错,在拓跋扈离开之后,他又听见墙壁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自己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 慕容峥脚下的地板猛然打开,他本就全神贯注,此时竟一时不察,直直的落入地中! 慕容峥凭借自己的身手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斗,但却因为地下都是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所以还是重重的摔在地面上,根据痛感,慕容峥猜测自己大概是在二三十尺左右的高度摔下来。 就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伸出手往前摸索,很快就摸到了墙,又顺着墙壁左右,发现这就是个四四方方的石屋子,而且四周的墙壁上都是水,应该是因为地方太低,又长久没有人进来的缘故,这地方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那这就是直接把自己关起来了? 慕容峥猜测。 只是他当前的还有要紧的事情,姜暄和此时不知去了哪。 而被慕容峥心心念念的姜暄和,此时,正抱着杜灵儿和秋叶,三人紧紧拥在一起,以抵抗石头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寒冷。 她们三人就在慕容峥旁边,而且,三人所处的地方点了火把,所以能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仅仅是比慕容峥的房间多了一张桌子罢了。 当听见隔壁有重物掉下来的声音,姜暄和下意识收紧了手。 “怎么了?”杜灵儿此时睡得迷迷瞪瞪,揉了揉眼睛。 “没事。应该是我听错了。” 姜暄和大概也没有想到,慕容峥就在自己旁边…… 而一边的拓跋扈,他一出门便看见国师正悠哉悠哉的站在旁边,见拓跋扈出来,也没有丝毫惊讶,想必早就猜到了他出来。 此时的拓跋扈倒是冷静了不少,他知道就算自己现在冲上去质问些什么,国师也不会搭理自己,所以见国师开始往前走,他便也紧紧的跟在国师后边。 第1165章 因为到了地底下的缘故,所以走过的路都是些地道,步子踏在上面传来踏踏的声音,在辉想的作用下,显得愈发脆耳。 拓跋扈心里紧张,倒是前面的国师闲庭信步,看不出来紧张的气氛,更像是散步的样子。 直到拓跋扈走到一处地方,险些打了滑,他看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在周围结了不少的冰块,也不知是怎么结出来的在这个季节。 他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从刚刚一路走来就发现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原来不是错觉。 “怎么?不敢走了?” 国师回头看见拓跋扈愣愣地撑在一处墙壁上,开口。 这是刚刚以来两人第一次对话,拓跋扈愤愤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跟上了他。 国师只是笑了笑,在他眼中,这样的愤怒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随着冰块渐渐加厚,温度也越来越低,拓跋扈只能调动起自身的内力来抵御寒冷,而且还要时刻注意脚下,防止自己摔倒。 “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边的国师猛地停了下来,跟在身后的拓跋扈,一时不察险些撞了上去,他很是不耐烦的看着周围白花花的一切。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带我来这干嘛?” “自然是要让你来见见你的母亲,你也很想念她吧。” 国师往旁边侧了侧身子,很快就露出了高台上的冰棺,那正是自己每日细细照护的。 而冰棺之中,一女子正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其中。 女子的容貌迤逦,就算是不染粉黛,也能看出她的容颜不凡,而且在眉宇之间与台下的拓跋扈有相似之处。 拓跋扈站得低些,吃能看见冰棺里面隐隐有个人,当听见国师的话,他简直不敢置信。 在国师的示意下,他缓缓走上了高台…… 冯溪薛和姜新楣这边,每日都呆在轿子里边,很少露面。 王菲还想着这些日子再试探试探姜暄和,每次都会被守在外边的郑槐和冯伟雄给拦回来,无功而返。 要不是就明晃晃的,看见两人在自己跟前晃悠,王菲都要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假人。 但经过一天的行程,一队人马终于在两天之内赶到了神山不远处。 令木磬垚没有想到的是,神山脚下居然多了一处村庄,前去查探的人回来时带回的消息。 “村民都说到了时间之后,外人不许上山,所以咱们恐怕得等明天。” 打听到侍卫的消息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观察木磬垚的脸色,生怕说错话。 “之前有这规矩吗?” “听说是新任国师上任之后特地加的,这一年以来,除了先皇上过神山之外,就再也没人来过,所以其中的情况咱们也不知道。” 这是自从拓跋炎死后,王菲吃到的第一个瘪,心中自然觉得有些不爽。 “你难道没有告诉他我们是皇室的人吗?而且我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和国师给了消息,为何如今还未曾安排好?” “属下不知,属下想要上山也被人拦了下来,连国师的面都没见着。” 眼看着王菲的脸色越来越差,隐约有发怒的前兆,侍卫赶紧把没说的话赶紧说完。 “但是属下已经告知了山下的侍卫,想必国师大人很快就会知道消息,赶下来见咱们。” 木磬垚听了这话,脸色稍霁,这才挥手让人下去。 第1166章 而铭远就坐在木磬垚身边,这些日子他一直陪着王菲,所以脸上的杀戮之气倒是少了不少,他见王菲心情不佳,赶紧凑上前去。 “娘娘莫要烦心,您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等到祭祀大典正式完成,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国师,就连整个裘国都在您的掌握之内,教训他不过是挥挥手的事情。” 这话倒是说到王菲的心坎儿上了,她眯着眼睛握上了铭远的手。 这张脸真是好看,除了上边不那么顺眼的瞎眼。 “你放心,等我掌握了朝纲,便留你日日伺候我。” 听见这话的铭远脸色一僵,他这些日子伺候木磬垚,可不是想要当个男宠这么简单。 只是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顺从的微微一笑。 王菲哪里察觉不出他的不悦,但也权当看不见。 “好了,吩咐下去,让人先驻扎在此处。” 原本在这神山的半山腰上,确实修建了能供皇帝休息的山庄,只是现在他们连山都上不去,也只能就地休息。 只是那刚刚来报信的侍卫确实说的不错,只不过才几柱香的时间,穿着神山特有服制的人朝着这边走来,侍卫看见立刻来通报木磬垚,将人带到木磬垚的轿撵处。 不少跟在后边的大臣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也鼻观心心观眼当看不见。 国师的下属,不先拜见皇上,倒是先来拜见她这个太后,说其中有猫腻,谁都不会信。 只是,当看见木磬垚突然皱起了眉头,大家这才发觉了事情不简单。 “什么意思?今日不能上山?” 被国师派来的人依旧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是的,国师大人今日正有要事,所以在闭关,特地吩咐我们谁都不要打扰。” “而且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明日才会举行继位祭祀大典,虽说山上已经准备好了,但关于仙皇的祭祀仪式,却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 木磬垚气的鼻子都歪了,当时都在信中说好了,今日又闹的哪一出? 而且这么多人都在这里,若是今日不能上山,那不是当场吓自己面子吗? 一直没出现的姜新楣和冯溪薛也听见了动静,打开轿子上的帘子看热闹,见木磬垚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又旁边的人口中知晓了些情况。 “连上山都不许了?听说这国师和先皇的关系倒是不错,也不知是不是也听了这江湖上的流言蜚语,所以才不让这木磬垚上山呢。” 冯溪薛说的小声,但内容可是十分的大胆。 姜新楣看了她一眼,无奈道。 “这新国师也不过才上任一年罢了,何谈是关系好不好,我看着倒是真的有事情才是,只是这木磬垚也不是个善茬,说不准,还真能让她今天就进去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察觉到木磬垚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冯溪薛抬起帘子的手赶紧放下了。 她躲在轿子里面拍了拍胸口,“怎么咱们一露面,他就能发现咱们。” 突然,冯溪薛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拉过了姜新楣的手。 “咱们这一路上过来,都未曾发现暄和和慕容峥,要是咱们今日上山,等会儿定然要与他们接触,不如推迟到明天,咱们离得这么近,要是暄和得到消息肯定会来找咱们的,咱们到时候就换过来。” 冯溪薛说这话的时,捏紧了怀里的卷轴。 这是前不久拓跋扈托护给自己的,这一路上连他也没有个影子,也不知人都去干嘛去了。 而提到的公主,也跟他们一样,这些日子就没下过轿子,如何能把卷轴交给公主? 她瞄了旁边的姜新楣一眼,要是自己提到拓跋扈,这人肯定又是要吃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提的好。 姜新楣听冯溪薛说这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姜暄和和慕容峥,也还没个对策,不如等上一日。 两人一拍即合,木磬垚正与神山的人争执不下,转头就看见“慕容峥”和“姜暄和”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她还没有说话,“姜暄和”到是先开口了。 “我们几人听说了这边的争执,所以特地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王菲想到这一路上都没看见这俩人,现在出现能有什么好事,当即拒绝。 “非也,不过是些小事罢了,马上就能处理好,娘娘和陛下不如先回去。” 对面站着的守卫看见“姜暄和”,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好在前两日姜暄和是男子的扮相,所以这人倒是没有看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第1167章 “那怎么能行?我们跟着娘娘一路到此,舟车劳顿一路上都没帮上什么忙,如今分担一二自然是好的。” 说着,冯溪薛压根不管木磬垚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接就站到了他的面前,看着前面的侍卫。 “你说说为何不让我们上山?” 侍卫倒是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只当是哪个封门贵女,抑或是有什么高贵的身份? 他便把之前所说的话老老实实重复了一遍,“国师大人正在闭关,我们没办法做主。” “那我们这群人这么多,总不能让咱们就在这下边驻扎吧,况且,这队伍里边还有未来的国君,你应该也知晓,虽然国师大人受万民敬仰,但其中的利益还是需要掂量一二的。” “所以说咱们一时间上不去神山,但若是去中途的山庄,难不成也要处处收到阻拦吗?” 这话倒是让守卫一愣,国师确实说过,在闭关时不准人上山,但这是在半山腰,而且后边的的军队可是跟着的,到时候若是惹恼了这群人,来个强行上山,也并非没有可能。 冯溪薛见守卫态度有松动的迹象,也赶紧添油加火,把旁边站着的姜新楣给拉了出来。 “你看看,这位可是大周的陛下,特地来观礼的,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皇室之人明晃晃都丢了面子,那可不仅仅只是在裘国,而是在整个天下,届时,若是国师站出来,又是另外一番说法,那背锅的……” 冯溪薛压根没想要拐弯抹角,虽说话里话外都有给国师大人抹黑的迹象,但却字字在理。 守卫还在犹豫,只是片刻之后,他答应。 “此事终究不是我们做主,虽说国师在闭关,但要是想要去半山腰的山庄,我能询问庄主。” 站在旁边的木磬垚倒是听说过这所谓的庄主,其实说的再清楚点,也不过是他们皇室安排在这里的看门狗罢了,这些年一直都帮着打理山庄。 “也行,那你快去快回。” 当着木磬垚的面,冯溪薛就把这话给一口答应了下来。 等到人跑远,冯溪薛转身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还脸色有些稍缓的木磬垚,此时又黑了两分。 姜新楣很是适时的站了出来,拦在冯溪薛前边。 “贱内逾矩,还请娘娘不要见怪。” 这话说的有几分客气,倒是让木磬垚有几分不适,毕竟慕容峥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转念一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木磬垚便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 “娘娘为我解决了心腹大事,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如何谈得上怪罪?” 见两人的声音依旧压着,木磬垚又询问道。 “只是辛苦陛下和娘娘同我们一起舟车劳顿,想必也是有些水土不服,我看感染的风寒还未曾痊愈,才会这么些日子都没来得及下马,我看着这是周围的环境倒是不错,陛下和娘娘若是愿意,不如在这四周逛逛。” 两人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也不会在这过多停留,只是随意插科打魂便走开了。 只是两人走开了一段距离,眼神却不住的往这边打,见到上山的侍卫在不久后重新出现,这才慢慢悠悠的走开了。 “你说,咱们说的话有用吗?” 冯溪薛神神叨叨的压低了声音,旁边都是裘国人,他们自然得小心些。 “有没有用?咱们等会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姜新楣没有带冯溪薛在四周逛逛,而是直接回到了车上。 第1168章 不大的功夫,就有人敲响了马车的门,在外边说到。 “陛下,娘娘,咱们要启程了,去半山腰。” 两人在车内对视一眼,掩下自己心底的情绪。 “何时启程?” “上神山只有这一条路,但去半山腰的山庄需要从后山进,那边才有能过马车的地方,所以须得绕些地方,等到明日之后,方能徒步上山。” 啧啧啧。 冯溪薛不由得在心中啧啧了两声,还是得徒步上山啊,看来这神山果真是个神圣的地方,不容亵渎。 这世上,除了进皇宫时需要徒步,恐怕也就是在这了吧。 这话冯溪薛倒是不会在这儿说,姜新楣便在一旁应答道,“好,请务必回并娘娘,我们知道了。” 等到人走后,因为他们是跟在大部队的后半段,所以得等到前面的人走后,才能轮到他们。 旁边一直看着的郑槐和冯伟雄便凑上来,同他们咬耳朵。 “刚刚你们和木磬垚说了什么?” 他们俩正在商议其他的事情,转过头就看见这俩祖宗跑去了木磬垚面前,真是吓死他们了。 “不过是给了两条建议罢了。” “你看看咱们这不就不用住在马车上了吗?” 两人已猜到,此时前去山庄同刚刚两人去说的话有些缘故,虽说没有暴露,冯溪薛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你们俩人从陛下和娘娘还是有些区别,莫要在人前露脸,险些暴露。” 两人担心这老人要唠叨,赶紧点头如捣蒜。 “行行行,咱们知道了,快要轮到咱们走了,爹爹你快去让他们都跟上。” 冯伟雄哪会不知道自己的拓跋虔瑜,瞪了冯溪薛一眼,这才去整合队伍。 姜新楣看着冯溪薛躲在身后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也宠溺地的摇了摇头。 看看这天,他们来的时候也是傍晚,所以此刻已经晚了,月亮都已经挂上了树梢,一队人马只能摸黑上山腰。 兴许是因为上坡的缘故,虽然神山就在跟前,但还是花了些力气,而且山庄就这么大,所以军队还是驻扎在山下,除了他们皇室的人,只剩些官员的家属这些,以及贴身的侍卫上了山。 就连冯溪薛他们带来的人,也由着这个由头,被留下了不少。 好在是冯伟雄打听清楚了,大部队都在山脚,很多士兵,都要到明日之后才能上山,这才留下了一队人马。 山庄的模样倒是修的金碧辉煌,估计也是为了彰显国力,甚至在门口等待时,有的裘国人会特地在冯溪薛和姜新楣面前,有意无意的介绍。 只是两人上山后倒是遇到了些尴尬的事情。 之前是没有他国皇上来神山的先例,所以冯溪薛和姜新楣所住的位置就有些尴尬,甚至于说没有提前安排。 整个山庄是以一个中心,随后其他的房间都呈众星拱月状,围绕着皇上的寝宫周围,那么此刻看来,冯溪薛和姜新楣想要住下来就有些尴尬。 毕竟他们虽说是假扮了慕容峥和姜暄和,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国家做低伏小。 姜新楣沉思了一会儿,提出了个建议,“如今,我们的马车也开上山了,不如我们两人就住在马车内,不过才一日的功夫,倒是不麻烦。” 庄主也有些后悔自己为何会提这件事,所以站在木磬垚面前也有些尴尬,见姜新楣两人自己提出了解决办法,心中还松了一口气。 第1169章 但木磬垚知道姜暄和惯来是诡计多端,自然是不想任由姜暄和两人,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 “我听闻,大周的人向来崇尚以东方为尊,这神山听说在旭日东升之时,景观奇美壮丽,既如此,不如皇上和娘娘入住正东方,这样也算是平和,这聚拢朝拜之意。” 就在两方僵持不下之时,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几人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从门口走出一道俏丽的身影,约莫十几岁的年纪,这人姜新楣和冯溪薛倒是没有见过,因为担心之前姜暄和有过交集,两人都不敢随意讲话。 而站在女子旁边的另一人,正是拓跋翡玉。 “陛下娘娘安好,吾乃清和公主,拓跋虔瑜。” 清和公主? 两人确实接触过公主,也就是旁边的拓跋翡玉,但这清和公主属实没有见过。 清和公主显然也看出了两人的诧异,微微一笑,便解释道。 “我常年身子不好,所以父亲一直安排我在佛寺祈福,所以不常在众人面前露面,此次也是因为父皇仙逝,再加上幼弟即位,这才得以出来与众人见面。” 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拓跋虔瑜确实常年被安排在寺庙祈福,但却不是因为身子的缘故,而是为了拿捏木磬垚。 木磬垚在早年生孩子的时候,身子便有了亏损,所以这么几年下来也只得了一个拓跋虔瑜,便如珠似宝的疼爱,而且怪的是,这个木家也仅仅只有木磬垚一个独生女,换句话说,这个拓跋虔瑜也是整个木家的唯一后代。 拓跋炎见木家的全势愈发扩大,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表面上是说修养身心,但不过是为了拿捏住他们罢了。 而木磬垚也在早些时候就把人接了回来,只不过为了不落人口舌,说儿女不孝,不愿为父守丧之类的话,今日才让她露面。 木磬垚看见拓跋虔瑜的那一刻,心底立马就软了,主动走上前去,拉起了拓跋虔瑜的手。 “我不是已经将你安置好了吗?你为何还出来了?” 拓跋虔瑜笑了笑,这个年纪也已经长开了,可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所以拓跋虔瑜的身上有些白的不正常,和粗犷的裘国人格格不入,倒是更加符合大周人的审美。 “我听说外边有动静,这才想要出来逛逛,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外边了,自然想要看看,丫鬟他们拦不住我,母妃不必怪罪他们。” 木磬垚听了这话,这才收回了盯着丫鬟的目光。 拓跋虔瑜见此,朝着旁边打量的姜新楣姐姐笑了笑,似乎丝毫不在乎他们的目光。 “这也不失是个法子,不知陛下和娘娘意下如何?” 姜新楣闻言,这倒不失是个好法子,而且两边都满意,他们要是住在外面,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不如就在他们面前演的乖乖听话,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公主聪慧,自然能行。” 既如此,木磬垚也松了一口气。 “叫人去把最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余下的人在另安排住处,后边便领着娘娘和陛下过去。” 下人得了命令,应了一声是。 而木磬垚在拓跋虔瑜出来的一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剩下安排的事情自然也没多上心。 见拓跋虔瑜转身就要走,急忙跟上前去也要离开。 第1170章 倒是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冯溪薛,看见站在旁边的拓跋翡玉也要转身离开,赶紧开口叫住。 “这一路上倒也没看见公主,我与公主是旧识,可否移步叙叙旧?” 拓跋翡玉好歹有几分眼力,所以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两人并非本尊,她之前已经和慕容峥将话说清楚,如今被这两人叫住,又不知是何打算。 木磬垚闻言,刚刚皱起眉头,旁边的拓跋虔瑜便弱弱的开口了。 “姑姑既然还有事,我便带着母妃先行进去。” 拓跋翡玉虽是不愿与这些人在接触,但拓跋虔瑜都说这话了,便只能留下。 而一旁原本不愿的木磬垚,在听见她开口后,也没有过多阻拦。 她这拓跋虔瑜虽说看起来表面无害,但却并非是没有心机之人,否则在那佛寺之中,不知道都要被害死几次了。 “何事?” 她直接站在庄子门口,面色冷淡的询问两人。 冯溪薛本就是个暴脾气,她并非是姜暄和,而且要不是拓跋扈对自己有所依托,此刻也不愿与拓跋翡玉多加交谈。 姜新楣担心两人交谈不顺,主动提出来换个地方。 “这里人太多了,不是个叙旧的好去处,我刚刚听人说咱们住的地方有个院子,不如去院子里边坐坐吧。” “而且,我们也有许久未曾见过皇子,也想知道阿扈近况。” 怎么突然提起了阿扈?还叫的如此亲密。 拓跋翡玉察觉到什么,犹豫之后,这才点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东厢房的位置不远不近,但也需得走上半个时辰,这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但好在有人带路,几人终于是到了地方。 几人到时,还有人在院子和房间里面收拾,下人们便拿着行李先去放好,冯溪薛和姜新楣见这院子里边也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便趁着有人不注意,拉着拓跋翡玉去往外走。 拓跋翡玉心中疑虑拓跋扈的事情,也没有反抗。 “如今,这四周没有人,你们能说了吧?”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拓跋翡玉耐心被耗尽,有些不耐。 “什么态度?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给她。” 冯溪薛撇撇嘴,说话丝毫没留情面。 “我能有什么态度?你和这人假扮起来闯入我神山,我没在木磬垚面前揭穿你就好了,还说我的态度有问题,怎么?要我严谨些?那我转头就去和他们说,有人冒充大周的皇上好了。” “你……” 冯溪薛顿时抱起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身后的姜新楣给拦住了。 “公主殿下,溪薛有些冒昧,勿要见怪。” 随后,又对身后的冯溪薛说。 “咱们还有正事呢,把东西给她。” 在拓跋翡玉的目光下,冯溪薛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边掏出卷轴,随后又不情不愿的伸手递给了拓跋翡玉。 还不忘补充一句。 “这东西可是我们冒着危险给你带回来的,你日后可得好好感谢我们,你今日的态度我就不是很满意。” 冯溪薛这话显然就是在嘴硬,拓跋翡玉也懒得与她计较,她打开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就发现其中记载的是关于木家以及其他附属家族的罪证。 这上边的东西,足以将整个木家的送进去! 拓跋翡玉的眼神立马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定定的看着两人。 “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姜新楣好声好气的说道,“我们与拓跋扈前几日一起落难,在一处山匪处得到的,他当时认出拓跋扈之后,便把这东西托付给了拓跋扈,但是就在前几日,我们与拓跋扈分开,他早就提前来了神山,兴许是担心自己遭遇不测,便让我们交给拓跋翡玉你。” 第1171章 拓跋翡玉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弟弟的意思,这是相信自己会继承大统。 但此时,木磬垚把拓跋虔瑜从佛寺里面接出来,说明她心中早另有打算,拓跋翡玉虽然也有所准备,但也担心自己对上木家要失败。 这罪证就这般赤luoluo的给自己了? 那他拓跋扈是想去干什么?直接送死? 拓跋翡玉简直不明白自己这弟弟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更加让她不敢置信的是,拓跋扈居然早就到了神山,那现在他人呢? 两人就这样看着拓跋翡玉拿着那张卷轴,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谁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一步,这东西交到公主手上,我们与拓跋扈也算有了个交代,算是多谢他前几日救了溪薛的性命,日后还望他不要再打扰我们。” 说这话的时候,姜新楣心中夹带了些私货。 他就是对拓跋扈与冯溪薛单独呆了几日感到不满,所以才会这么说,旁边的冯溪薛听见他说这话,气的在暗地里狠狠拧了他的腰。 “不行!” 两人刚要离开,又被身后的人叫住。 刚刚递出去的卷轴,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冯溪薛愣愣的看着拓跋翡玉,不知道她的意思。 拓跋翡玉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我此次来神山也是九死一生,这东西放在我这里,总归也是不安全,虽说我刚刚的说法有些激进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帮我护着它。” “若是我们姐弟俩有一人能活着出来,这东西自然能帮着咱们东山再起,若是最坏的情况……” 拓跋翡玉深吸了一口气,显然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 “你们就把这东西给你们的皇上,他自然也有用处,这裘国若是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那就请他帮我们姐弟俩了结心愿。” 啊? 这意思是直接让慕容峥取代朝纲? 冯溪薛间的目瞪口呆,不得不说这两姐弟的想法还真是超乎想象,一人是想让女子登上帝位,另一人是直接让他国取而代之。 若是寻常人,哪里敢这般想? “我在此处,多谢你们了。” 拓跋翡玉想了想,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直接跪下盈盈一拜,两人都来不及阻止。 受此大礼,两人反倒不好意思拒绝。 “但我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我们也遭遇不测了,怎么办?” 姜新楣和冯溪薛都面露为难,毕竟两人都是假扮的慕容峥和姜暄和,这山上想要他俩命的人可不少,就怕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 “那这就是命。” 拓跋翡玉说完,转身就走。 两人都来不及开口挽留,那人影一个拐角就消失在两人面前,他们愣愣的看着怀里的卷轴,这烫手山芋还送不出去了? 卷轴的事情,两人并未瞒着冯伟雄和郑槐。 两人回去的时候,冯伟雄和郑槐正在门口东张西望,见到两人松了一口气,显然就是在等他们。 当郑槐听说两人手里拿着木磬垚的罪证,也是大吃一惊,等反应过来之后,又赶紧叮嘱道。 “把这东西给牢牢藏好,千万不能给外人看见,否则的话,咱们都得遭殃。” 这话自然不必说,大家现在都是在裘国的地界上边,木家才是老大,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那可有的说。 “那这东西放在哪?”原本是放在冯溪薛的手上,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冯溪薛便察觉到这东西的重要性,自己现在这假扮的身份实在是不合适。 郑槐想了想,“要是城主信得过老夫的话,不如放在老夫手上?” “我手上也有几分功夫,虽然是比不上那些绝世高手,但也有力自保,况且,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腌臜人,一般人定然想不到会将这种东西放在我的身上。” 似乎是想缓和气氛,郑槐还特地笑了笑。 “你们刚刚虽然没让人在后边跟着,但是依照木磬垚谨慎的性子,肯定会在拓跋翡玉身边安排人,她失踪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木磬垚肯定会对她有所察觉。” “先不说木磬垚并不知道咱们有这东西,就算是知道了,也会想着咱们已经给了公主。” 余下的人都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一拍即合,都同意把这东西放在郑槐手上。 郑槐接过之后便放在身上,拿定了主意要时时刻刻守着。 第1172章 “姑姑怎么去了这么久?” 与冯溪薛和姜新楣见了面的拓跋翡玉,正在回想刚刚与他们见面的情景,刚进门,却被突然的出声吓得一惊。 转头一看,自己所安排的房间内正坐着拓跋虔瑜,见自己回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见到是自己熟悉的人,拓跋翡玉心下的慌乱反倒平静了几分。 “你怎么到我这来了?你母妃能放心你和我待在一起?” 拓跋虔瑜微微一笑,“不过是同母妃多说两句讨好的话罢了,我们姑侄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听见这话的拓跋翡玉眉间微微皱起,“什么意思?你要和我住?你母妃不是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位置吗?”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拓跋翡玉又紧接着跟上一句。 “我这庙小,能容我一人就罢了,我向来是不愿与他人同住一处的,你若是要同我住,那就只能睡地板。” 拓跋虔瑜似乎油盐不进,只是微微一笑。 “不打紧,不过是让下人多加一张床铺罢了,况且,前几日在皇宫时,我与姑姑不是一直住在一处吗?” 是的,在察觉到慕容峥和拓跋翡玉之间有联系之后,木磬垚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所以在后边的日子就直接把拓跋翡玉接到了宫中,为了不打草惊蛇,特地给安排在拓跋虔瑜的偏殿内。 原本拓跋翡玉与拓跋虔瑜并不熟识,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终于意识到这个十几岁的姑娘也不会比他母亲好对付多少。 “轻便。” 见自己争不过她,拓跋翡玉也索性闭上了嘴,不过是多张床罢了,自己当看不见她就行,况且,自己身边总得有人看着,是拓跋虔瑜也好,亦或是其他人,何必如此折腾一遭。 拓跋虔瑜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只是这笑一直不达眼底,“那就多谢姑姑了。” …… “如何?出去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趁着夜色,冯溪薛利用轻功在这山庄的四周打探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古怪之处,也没有发现慕容峥等人的踪迹。 原本被安排的事项被打乱,所以木磬垚今晚并没有歇着,而是已经安排人手下去着手布置,想着能在与国师沟通好的第一时间安排典礼。 所以整个山庄就算是到了深夜,也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除了偏远点的厢房听不见外边的动静,有的地方甚至吵得睡不着。 冯溪薛担心被发现,只是在周围转转便要回去了,还特地绕开了人群往人少的地方走。 谁知刚刚转到后门,就听见有动静,担心被发现的冯溪薛赶紧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紧紧注视着这边。 “快点快点把东西搬进来。” 这声音压的很低,但是冯溪薛还是听出了,是今日在山庄前面那个庄主的声音。 要是正常的东西,何必偷偷摸摸的,这还是后门? 不是说这山庄的庄主都是皇室的人吗?这算是怎么一回事?监守自盗了? “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您的人我已安排在东院,那边除了大周的人,余下都没有多安排,你们放心。” 天色太黑了,冯溪薛只能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个黑乎乎的身影,庄主的身材肥大矮小,倒是一眼就能看出他对着前边的人影弓着腰,毕恭毕敬的说着什么。 被叫做公子的人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第1173章 旁边立马就有下人走上来,“行了,下去吧。” 看这群人的姿势,显然都是些练家子。 不知道底细的冯溪薛不敢乱动,就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若是高手的话,轻微的呼吸都能听得出来。 等到庄主走后,冯溪薛便看着这群人抬起地上的两个大箱子,朝着东院走去。 这不是她来的路吗? 冯溪薛自然不敢多问,只能悄悄的跟在身后。 果真看见这一群人去了东院,只不过并不是他们的院子,而是旁边的院子,进去后还伸出脑袋四处查看,随后立马落锁。 冯溪薛察觉到古怪,赶紧回去刚刚翻进窗户,就看见房内正在等着自己的姜新楣,姜新楣见人回来赶紧过来扶住了冯溪薛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她搀扶了下来,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四下看的太严,我也出不去。” 换句话说,能不能进来还是另一说,反正是不能出去。 “外边有动静吗?” 就算是在两人的房间,冯溪薛也压低了声音。 两人现在的身份是皇上和娘娘,自然是要住在一处,再加上两人心意相通,似乎并无不可。 但奈何这次还跟着一个作为老父亲的冯伟雄,他自然是不能同意,要不是想着有人监视着他们,恨不得直接把姜新楣扔出去才好。 最后也是冯溪薛一哭二闹,这才把人哄出去了。 保不齐人还在旁边听墙角,要是知道冯溪薛又偷偷出去了,不知又会唠叨到几时。 姜新楣明白冯溪薛的意思,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面上也染上了几分忧愁。 “那怎么办?咱们说好了要等暄和他们,他们到如今都还未曾出现,明日咱们不是还得亲自上。” “明日之事还是另说,咱们能不能过了今晚才是要紧的。” 冯溪薛便将刚刚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姜新楣,“这隔壁住的是什么人?我们在这路程上也特地留意了裘国内臣,可从未看见有这么一号人。” “那庄主的意思,还是特地安排在咱们旁边的。” 姜新楣诧异,“不然咱们找人去试探试探他们。” 冯溪薛总觉着,姜新楣做生意倒是在行,但是遇到这些事情总是犯傻。 “周围就咱们,而且我们不知道是谁,总不能意味着裘国人自己不知道吧,到时候查起来,那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新楣也觉着冯溪薛说的有道理,便默默地把头缩了回来。 “这东西我怎么能做主?论真实身份,你才是城主,这兵家术法不是你们所擅长的吗?我不过是个插科打浑的罢了。” 冯溪薛见姜新楣这般,也不与他多说,只是转身出门去,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冯伟雄。 她并没有将自己刚刚出去的事实告知,只是说旁边似乎进了人,让晚上巡夜的人小心些。 冯伟雄也觉得小心并非不无道理,便下去安排。 木磬垚都没有想到,此次继位大典居然会由自己监制了大半,之前神山上的准备只能称得上是简陋! 等到她晚上忙的晕头转向回到寝宫时,时间早已过了子时。 铭远换好了一身轻纱等待,肌肉紧绷的肌肤在透明的薄纱下若隐若现,充满了性张力,他见到木磬垚回来,急忙凑了上去。 “娘娘,我等的好辛苦啊。” 木磬垚本就累的慌,此刻被缠住更是心烦意乱,直接一把推开了他,随后倒在软榻上想要歇息会,谁知这铭远似乎没什么眼力见,还要往上凑。 第1174章 木磬垚心烦,一脚就踹了过去,正中铭远的心窝。 “吵什么吵?没看见我正烦着吗?” 铭远这些天独宠,少有听见木磬垚这些话,一时间竟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不知做出什么才好。 但他好歹做了这么些日子的男宠,手上的经验还是有的。 他缓缓的站起身段,慢慢挪到来到木磬垚身后。 当感受到太阳穴上搭上一双手,木磬垚心中这才算满意,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舒展开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融洽。 正当铭远想要再度开口时,却被外边传来的声音打断。 “娘娘,国师大人来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木磬垚,顿时清醒了几分。 刚想要召见国师,却突然想到今朝遇到的这一切,既然这国师胆敢轻慢了自己,那自然要受点惩罚。 于是她到嘴边的话锋一转,“让国师等着吧,本宫有些乏了,先备上热水。” 呆在木磬垚旁边的铭远,很明显的察觉到木磬垚的情绪变化,甚至有些兴奋的意思。 紧接着,木磬垚就这样把国师晾在院子里,而自己则在屋内悠哉悠哉的洗起澡来,甚至这旁边还有美男作陪。 铭远也算是见过世面,之前饶是拓跋炎也会给国师几分面子,如今就这样被木磬垚大摇大摆的晾在院子里了? “恐怕有些不妥……” 铭远思考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国师因为解决了疫情,也算是民心所向,娘娘虽懊恼他将咱们留在山下,但这错处自然不能由咱们找,不如现在就召见他,也省了天下人的口舌。” 木磬垚见这才一炷香不到,自然是不乐意。 “你如今还是本宫的人,为何胳膊肘往外拐,难不成你是觉得这国师就能起到本宫的头上了?” 铭远见气氛再次僵硬,赶紧跪下。 “娘娘恕罪,只是这新任国师咱们的未曾见过,要是他真与先皇关系融洽,保不齐会在明日使绊子,属下是想着不如今晚便刺探一番,若是真有蹊跷,也好再行安排……” 这话倒是顺遂了几分木磬垚的心思,她懒洋洋的点点头。 “行吧,那你扶本宫起来。” 铭远又任劳任怨地将人从木桶中扶起,给木磬垚伺候穿好衣裳,等到这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木磬垚这才懒洋洋地伸出手,朝外面点了点。 “你去把人带进来吧。” 铭远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可是……” “无妨。”木磬垚突然狡黠一笑,“你不是日日都穿着这个衣服在我面前晃悠吗?都听说国师不染女色,不如看看男、色?” 铭远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但他不敢反抗木磬垚,在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又默默地往大门走去,打开了门。 牧云都没想到开门会是这副光景,一个几近半luo的男子,缓缓拉开了门,而身后的木磬垚正斜斜的躺在软榻上,半分没有要面见下人时的端正。 他面不改色,依旧踏步走进门,只是没有手机,随即便站在门口行了个礼。 “娘娘安好。” 国师与木磬垚之间的距离都快隔了整个房间。 木磬垚细细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国师,听说他在半年之前解决了南下的疫情,如今可是百姓们口中炙手可热的人。 只是国师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站着另两个男子,正分立两侧站在他旁边。 三人皆是面带一半面面具,只露出五官。 第1175章 身后的两人看起来倒是要规矩几分,皆是垂手在两侧,低着头站着。 “国师为何带着面具?难不成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国师丝毫不在乎这不敬的话,他料想到是刚刚的事情得罪了木磬垚。 他活了这么久便知晓,女人的心肠最是歹毒,也最是狭小,争论再多也是无用。 所以国师依旧是规规矩矩的说道,“臣等容貌粗鄙不堪,不容玷污木磬垚娘娘的眼睛,所以这才稍作遮掩。” 自己这脸就是牧云的,这人与今天到场的不少人都见过,虽说这面具戴着不舒服,但要是能减少几分麻烦,未尝不可。 而身后的人,其中自然也有木磬垚熟悉的人,只是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国师身上,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拓跋扈就站在自己面前。 “那便罢了。” “想必国师也知道,本宫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国师事务繁忙,竟忙到这深夜,才得有时间与本宫见面,不知是何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倒是木磬垚娘娘忙碌至此,我打扰了娘娘的休息还是罪该万死,娘娘若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亦能尽数告知。” 国师这扶低做小的态度,这才让木磬垚的心中有了几分平和。 “本不是什么大事,奈何朝中臣子众议,想让仙皇在神山过礼,后面才能举行继位大典。” “想必国师也知道这对大裘有多重要,之前我也在信中与国师多次协商,这次的事情,原本以为国师已经知道了,奈何昨日到了神山,才知道国师居然闭关了?这是故意藐视先皇吗?” 木磬垚自从先皇死后,便时常送来书信,国师自有要事,所以这当都是为了即位大典,谁知后边儿还加了这些事。 看起来也确实是自己的错处,国师无可辩驳,他略微思索,便定下了日子。 “我会加急与手下的人商量,在明日落山之时,必定会为先皇举行送行,还请娘娘原谅此次我的过失。” 木磬垚原本还想着这国师吃硬不吃软,没想到这般好说话。 等到国师带着两人走出木磬垚的房间时,他面色阴沉。 原本未曾在木磬垚面前展露的情绪,此时也挂在了脸上,“等到明日之后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后,居然也敢这般嚣张,目光实在短浅。” 站在身后的两人都没有搭话,国师便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拓跋扈。 他自从从后山的山洞出来之后,就再没说过话,一幅愣愣的模样,不是叫他带上面具跟着过来,他便也顺从了。 “怎么?还没缓过来?” 国师看着拓跋扈,脸上倒是浮现出了几分和蔼,这是前几日未曾有过的,就连旁边看见的夏青也默默低下了头,只当没有看见这一切。 而拓跋扈的心中,却一直在循环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冰洞中。 “怎么?不上去看看你的母亲?” 拓跋扈刚迈出脚步,却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路,就这班看着前边也不往前。 身后的国师见此,走到他面前。 “这是你的母亲,难不成是多久未曾见面,所以生疏了?没关系,你们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 拓跋扈也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成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你居然敢侮辱我的母亲。” 国师回头看时,拓跋扈正面目狰狞,双目通红的看着自己。 人之死,尸体最忌讳的就是遭人侮辱,裘国人也看重入土为安,拓跋扈看见自己母亲尸体的那一刻,心里就觉得是国师将母亲的尸体偷出来了! 第1176章 就在他想要冲上去为自己的母亲讨回公道时,国师一巴掌却将他狠狠扇倒在地上。 遭遇这么一连串的刺激,和几天的奔波,拓跋扈狠狠栽倒在地上,尝试了几次,居然没有爬起来。 国师看着他,居然有几分想笑。 “你的母亲居然会有你这样的孩子,倒是让我有几分好奇。” “你不是牧云,你到底是谁?”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和自己母亲熟识的样子,而且还知道苗族有关蛊虫的信息,但是在拓跋扈的心中,他的母亲却从未和自己提起过这个人,那他是谁? “我是谁?自然不用你来置喙。” 国师登时冷了脸,“若你不是怜儿的儿子,今日、你就该和那大周的皇帝一样万劫不复,如今,你该感谢我。” “而我找到你,自然有我的用处。” 拓跋扈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的母亲会出现在这里,这国师为何又疯言疯语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国师走上前去,弯下腰,看着冰棺中那美丽的容颜,他心底又柔、软了几分。 这样美丽的人儿,孤孤单单的躺在这里,实在是可惜。 “我需要你帮我复活你的母亲。” “你在说什么胡话?” 人都死了,如何能复活? 拓跋扈当听见这话的第一时间,就是根本不相信,甚至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我如今不就活的好好的?” 国师指了指自己这张脸,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这是谦逊的牧云未曾有过的,牧云总是低调而内敛,静静的跟在姜暄和身后。 这是牧云的,拓跋扈知道。 但是这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他的。 那如何才能…… 拓跋扈脑中闪过千万思绪,突然,他想到今日国师说的话,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国师见原本还在吵闹的拓跋扈,突然安静下来,这般静静的看着他。 “怎么样?想到了吗?” 拓跋扈定定的,眼神带着几分坚定,甚至说是带着不容反驳的肯定。 “你想要用蛊……” “而且,你就是用这个法子进入牧云的身体的,那牧云呢!” 拓跋扈随意的朝旁边努了努嘴,“你说的是那个人?” 就在冰棺的不远处,拓跋扈这才注意到,那里躺着一个人,他整个人都被盖在黑布下面,只露出了一只手。 不对,不是人! 那手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腐败,分明就是一具尸体。 在这狭小的山洞之内,居然有两具尸体! 拓跋扈顿时觉得有些发寒,他并非是良善之人,但这般的心狠手辣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随着他这一阵感觉,四遭都似乎起了一阵阴风,把那黑布的最边上吹起来一点,露出下边花白的头发,以及褶皱在一起的皮肤。 是个老死的老头! 国师倒是丝毫不介意,将这一切都展示在拓跋扈面前。 “看来你也并非是脑子空空,也对,你能杀得了你大哥,怎么能算得上一个善人?” 刚刚才垂下头的拓跋扈,猛然抬起了头,拓跋炎自己杀掉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裘国之内就更不用说,除了木家的几个人之外,木磬垚还会透露给谁呢? “你和木磬垚也有勾结?” 国师轻轻的摇了摇头,“非也非也,那种女人一心攀附权贵,但又实在不愿做一只兔丝花,你看看你大哥,不就被害了吗?” “我自有我知晓信息的渠道,所以可不会和这种恶毒的女人做什么交易。” 这话拓跋扈倒是保留了几分怀疑。 他看着国师,国师的脸上始终带着几分淡淡的,毫不在意的表情,而旁边躺着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拓跋扈踉跄的站起身,朝着这边走来。 他也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日夜没有见到母亲了,当初在母亲刚刚去世时,他还会时常梦见自己的母亲,又在梦中大哭一场,随后醒来。 后边是因为拓跋翡玉和自己交好,这样的情况才逐渐好转了起来。 他的母妃到底长什么样呢? 拓跋扈自己也好像忘,他的母妃死后,自己的父皇就将所有的有关母亲的画像尽数销毁。 拓跋扈知道,母妃带来的蛊虫,早已成为了皇室的一个秘密。 这其中守住这秘密的人,除了母妃是与他们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他的父亲却认为能够,凭借这微薄的血缘纽带共同守住这个秘密。 要是他知道这秘密,早就被一个国师知晓了,不知会不会直接从棺材里面爬出来。 呵! 第1177章 这才几步的路走过来,却让拓跋扈抬腿如同千斤重,见到拓跋扈上前来,国师也很是配合的,往前站了站,将最佳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渐渐的,拓跋扈终于看清楚了躺在冰棺中的那张脸,那张在记忆中的脸,似乎与这张脸渐渐融合为一体,毫无半分偏颇。 他的母亲还是当年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小姑娘一样。 “我如何能帮她?” 国师心中还盘算着如何劝说拓跋扈帮自己的忙,没想到拓跋扈直接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他有些惊讶。 片刻后,他就马上反应了过来,笑了笑。 “你能帮忙自然是最好,我要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就是你的一点血罢了。” 拓跋扈他在冰棺旁边,如痴如醉的看着那张脸,恨不得将这张脸刻进自己的骨髓才好。 听见国师的话,他并没有回头,反倒是像想通了一样,淡淡的说道。 “不过是一点血罢了,你若是真的能将我母亲复活,你想要做什么都行。” “只不过,我并不清楚你口中的换灵之术,可否请你为我讲解一二?否则我也难以相信你如何能帮我母亲复活,换句话说,我如今也还是裘国子民,你若是想用我的血对整个皇室不利,我自然是不愿意。” 国师看着拓跋扈那张怡然自得的脸,似乎想要看出破绽,毕竟这人前后态度反差之大,不得不让他起疑。 拓跋扈放在袖袍下的双拳紧了紧,“怎么?你不相信我?” “你若是真的不相信我,不如换个人做交易。” 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突然弯了弯,“自然不能,为人子女总不能谋害父母。” “你若是想要听我讲给你就是。” 就这样,拓跋扈坐在冰棺旁边,国师从怀里一掏就掏出一只小虫子,那虫子正软软地趴在国师的手掌心处,如同陷入了昏迷一般。 拓跋扈虽不知道这虫子有什么用,但也能从自己身体的反应知道这是蛊虫。 “所谓换灵之术,都是要依靠这种蛊,你或许听过,幻灵蛊。” “只要将你想要转移的神识原身与受体身体放在一处,这幻灵谷就会吃掉人的大脑,将神识转移过去,只不过这蛊虫实在是难得,这么多年以来,我手上也不过才三只。” “你大可不用担心这个失败,毕竟上一个试验成功的人就在你眼前。” 国师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隐隐有些骄傲,这蛊虫是他耗费了大力心血才培育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他一生都在追求能得到永生,虽然自己手上的不过是只小小的虫子,但若是自己能一直培养出这虫子,都意味着自己的意识能够在无数的人脑中穿梭停留,那不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吗? 拓跋扈闻言,不由得有些皱眉,下意识看了看在冰棺中的女子。 “死人也可以吗?” 国师脸上的笑容一僵,他自然不能告诉拓跋扈这东西是需要活人的气息指引的,所以死人能不能成功还有待考证。 否则的话,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要是能成功早就成功了,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这才一再的推迟了时间,想要找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后,在一本古书上得知,此人若能以血脉之亲的鲜血为指引,又用幻灵母虫找到最合适的载体,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第1178章 十几年前,他也找到了那个传说中最合适的人选,他好不容易引起国王猜忌灭她满门,到头来却让她偷偷跑了。 几年后,得知这女人还有后代,果不其然,试验过后,姜暄和的身子也是合适的,她简直和她的母亲一样,除了那倔强的性子。 只不过这一切,国师可不会告诉拓跋扈。 “如何?” “只不过需要你的一点点血,就能让你的母妃复活,我是你母妃的人,自然不会害了你。” 国师说的情真意切,但这其中的真假却需要再细细斟酌。 拓跋扈很快就想好了。 “行,我答应你。” “什么时候?” “就在继位大典之时!” 拓跋扈听见这个时间下意识一愣,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间正好就是几个时辰之后,他看这神山之上的布置都还没有完成,如何能赶得上? 国师看出了拓跋扈的意思,脸上的表情随意。 “不过就是变换个时间罢了,你只要随我在这,再等上一会,等会儿就有人主动和我商量这事。” ……回到现在,拓跋扈就跟着国师来到了木磬垚这里。 果不其然,因为拓跋炎没有下葬的缘故,所以原本定好的继位大典的时间也只能推迟,如今算来多了十几个时辰。 而且,因为木磬垚的缘故,原本神山上没有弄好的规矩流程,都已经安排了人去处理,这效率倒是比之前快了不少。 “好了,咱们商量的事也已经完成了,就等到明天就好了,你先跟着夏青回去休息一下,这一天你也累。” “夏青是我一直都带在身边的,他对蛊虫也有自己的理解,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夏青在旁边木着一张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拓跋扈似乎如梦初醒,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他一把抓住了国师的袖子,活脱脱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我知道了,等明天过后,我真的能见到我的母妃吗?” 国师笑的高深莫测,“我之前就说过的,我从不骗人。” 他把拓跋扈扯着自己袖口的手给松开,随后给了旁边夏青一个眼神,夏青便亲自带着拓跋扈下去了。 国师看着两人走,却并未朝着自己的住处走。 既然媒介已经找好了,那受体自然不能出问题。 姜暄和三人正在牢房中抱团取暖,周遭猛然增加的亮光,让三人不适的拧起了眉。 周遭猛然多了十几只火把,让人好不适应,等到她们好不容易睁开了眼适应了眼前的光亮,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男人。 国师手上正把玩着拓跋扈前不久见到的那只虫子,脸上笑得恶劣又张扬。 这副表情在姜暄和看来格外的恶心,因为是用了牧云的身体,才会如此吗? “你来干嘛?” “我自然是来看看你的。” 国师打量着姜暄和的脸色,因为一直在寒冷的地牢里,而且一直得不到休息,所以姜暄和的脸色此时尤其苍白,精神也有些恍惚。 这显然是国师想要看见的,他眼底的神情越发激动。 就是这样,就该这样! “呵!” 姜暄和显然不相信这话,而且还被国师盯着自己的眼神狠狠恶心了一把。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说过的,我是大周的人,而且还是皇上的人,要是皇上知道我不见了,肯定会与裘国开战,你解决了南下的疫情,想必也不会希望看到百姓生灵涂炭吧。” 第1179章 国师轻笑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身后正摆着一张铺着软毛的椅子,他就这样坐在姜暄和面前,带着高傲又审视的态度。 “谁愿费这么大力气解决疫情?” “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不过是些蝼蚁,死了便死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就连国师的眼底,都毫不客气地流露出对那些民众的鄙夷。 “那你为何还要庇护山脚下的那些村民?你若是心中真的没有装着裘国的百姓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心真心实意的臣服于你?” “你要是想知道,为何不去问他们?” 国师刚想要开口,就意识到姜暄和说这话是在套自己的话,他根本就不上当,甚至越发好整以暇看着姜暄和。 “你与你的母亲倒是很像。” 这并非是姜暄和第一次听见这话,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拓跋炎看着自己,也说了这话,如今,这个顶着牧云脸的男人也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只是两人的神情完全不一样,拓跋炎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看着猎物,仿佛下一刻就会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让姜暄和甚至感到了恶心,但是这个人却似乎是在欣赏,并非是占有的欣赏。 姜暄和还来不及在自己心里细细的区分这两种感情,前边的国师终于依依不舍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姜暄和的脸上移开。 罢了罢了,明日之后就能好好看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娘娘好好休息吧,四个时辰之后,我会亲自来带你出去。” 说完,也不等身后的人在说什么话,国师起身就走。 留下在牢房中的三人面面相觑,姜暄和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原本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国师会抓自己,但是现在,他突然提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拓跋炎也是这般,难道说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 这也是国师想要达到的目的,从精神上给姜暄和压力,让姜暄和根本无法入睡,从而更加恍惚,难以抵抗蛊虫,让之后的换灵仪式更加顺利。 三人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在周围查看一番,却始终没有再摸到一块会移动的石板。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把这周遭的一切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 “现在怎么办呀?” 杜灵儿因为发烧的缘故,此时又到了这么个环境,所以脸色格外的苍白。 秋叶站在杜灵儿旁边,将杜灵儿扶住,不由得有些疑惑。 “这个时候皇上他们都到了神山,为何没有来找我们?” 姜暄和心中也有这个疑问,只是她始终相信慕容峥会来找自己,所以便把这个问题深深压在心底下,不愿主动问出。 就算秋叶现在主动把问题抛出来,她只当是没有听见。 “我总觉得不好,要是真的拿四个时辰之后,我们还不知会被带到哪里去。” 姜暄和哪里知道,几个时辰之后,被抓走的只有自己罢。 三人正在垂头丧气之时,却猛地被一道声音打断了思绪。 “哟,这不是说要帮我把药材都拖出来的小贼吗?怎么这一个个都掖在了这?” “你们倒是稀奇,都到了神山上,不好好找个床铺睡觉也就罢了,居然愿意住在这阴冷潮湿的地下。” 刘堃达说这话的时候,假装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随后又因为实在是太冷,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来?” 秋叶很是惊讶,刘堃达之前借自己地图就让自己很惊讶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却是他。 第1180章 刘堃达自然不能说自己是看见外边的情况,就知道大事不妙,所以就赶紧找来了。 他随意找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我的药材到哪里了。” “你给我找的药材呢?” 也不分场合,刘堃达伸出手就是找秋叶要。 秋叶也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尴尬,自己原本就答应的好好的,没想自己居然会被抓住,然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 刘堃达自然是知道这事,他只能故作后悔的摇了摇头。 “早知道我就自己去偷了,也省的你偷着偷着将自己给拖进了牢房。” 姜暄和看着这俩人在自己面前拌嘴,一时不知道这医师是如何和秋月变得如此熟识的? 秋叶站在旁边解释,“咱们的地图就是他给的我,当时我们做了一笔交易,这不是被捉住了吗?所以没来得及兑现。” 姜暄和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其中的事情等到日后再说。 这人既然能到地牢来,那不就能把他们救走吗? 姜暄和的眼底突然燃起了希冀,她紧紧的盯着房门外的刘堃达。 “你能带我们出去吗?” 刘堃达笑了笑,“我要是能带你们出去的话,你们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要是能捞点好处或者提前得到许诺自然更好。 刘堃达就像是个财奴一样,算计着周遭的一切。 “我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好东西,但是只要你想要日后提出来,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 姜暄和仔细想了想,实在不知自己这坐牢的身份,身上还能带上什么好东西,她便承诺,等到自己出去之后,只要是刘堃达想要的好东西,自己都能送给他。 能得到一国贵妃娘娘的珍重承诺,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东西。 刘堃达仔细算了算,买卖倒也划算。 “行。” 两人随即一拍即合。 姜暄和眼看着刘堃达走到门口一处地方,伸出脚在门槛下边一踢,原本还难在两人之间的铁门,瞬间就沉入了地底下面。 姜暄和出来之后,这才注意到左右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走廊,她实在是担心有人会突然回来,便想着快些走。 没想到,刘堃达却拦住了她。 “等等啊,咱们还有人没有救出来呢。” 姜暄和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刘堃达似乎是无意的往旁边一闪,手掌也是随意的往墙上一搭,原本还平整的墙面,立刻就凹下去了一个大坑。 而他们几人的后边原本严丝合缝的那壁上,出了机关作响的声音。 几人被这声音吸引,下意识抬头去看,眼睁睁看着那墙壁缓缓往上移,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一个男人正靠着墙壁坐在牢房内,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听见动静的男人耳根一动,也缓缓睁开眼睛抬起了头,顺便支起一只手掌,盖在了自己眼皮上边。 “皇上!” 姜暄和看清人的脸,吓得尖叫一声,赶紧上前查看情况,她没有想到,自己心中刚刚还在埋怨的慕容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慕容峥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耳边响起声音,身子就被人一把抱住。 要不是鼻尖顿时铺满了姜暄和的味道,慕容峥都要直接出手了。 “暄和?” 慕容峥也不敢置信,险些不敢抬手去回抱,直到姜暄和抱着他用上了几分力道,慕容峥这才有了几分实感。 “别磨磨唧唧的了,在你们再磨叽会,人都要回来。” 第1181章 站在门口的刘堃达走上前,毫不留情的将两人给拉开,随后又伸出手去扶慕容峥。 慕容峥也顺着这个力道想要缓缓站起,但是脚上却一疼又重新跌倒了下去。 刚刚在黑暗中还没有看清楚,自己只感到脚踝上有些疼,现在借着光终于能看见脚掌扭曲和小腿之间完全扭曲。 刘堃达皱着眉看了那一眼,直接蹲下。 “咔嚓。” 只听见一声脆响,原本错位脱臼的骨头就这样重新被接了上去,慕容峥稍稍活动,除了还有些刺痛之外,没有任何的问题。 “怎么样?还站的起来吗?” 见慕容峥一时半会站不起来,刘堃达主动走上前去,把慕容峥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也算是有出息了,居然让大周皇帝和我勾肩搭背。” 不知怎么的,这刘堃达做事倒是靠谱,只是说的话越来越没谱,让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怎么接。 “走吧走吧,别看了,等会儿人都回来了,我看你们还怎么走?” 刘堃达率先扶着慕容峥往外走,其他的三人紧跟在其后。 姜暄和这一路上根本没有发现人,她没忍住出声,“这路上的人呢?” 她没有忘记,刚刚国师来找自己的时候,身后的人起码跟了十来个人。 “不知道,可能是吃酒去了吧。” 刘堃达的回答依旧是不着调,姜暄和适应能力倒是不错,经过这一会儿倒是知道刘堃达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便不在多。 这地牢的通道实在太多,姜暄和也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也不知上上下下爬了多少个楼梯,终于看见了前面的一点光亮。 等到从地底下爬出来,几人这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刘堃达的小草屋。 从地底下爬出来之后,刘堃达又带着几人去了院子里的一处稻草旁边,几人面面相觑,根本就不知道他要干嘛。 等到刘堃达三下五除二的将稻草尽数扒开,几人也看不清楚,刘堃达到底是勾住了哪里的钩子,眼前的一块尘土,顿时就被提了上来。 随之而来,一块盖子也被掀开,露出了下边的地道。 “快快快躲进去,等会可别殃及了我。” 秋叶看着这地道显得十分的惊讶,她拿到了这个地图之后,可是上上下下看了不下十,没想到这人不仅是把里边的东西都记住,而且还在脑子里面多了不少地图上没有的东西。 似乎是秋叶的目光太过炙热,刘堃达很是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随即又故作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你手上那份地图,就是我画的,我能知道些其他地方,那不是很正常吗?” 原本就是他有理,但是这样看来倒是显得几分心虚。 此时四周的声音十分安静,很是不正常。 “你到底干了什么?” 秋叶把扶着杜灵儿的手一松,旁边的姜暄和用了几分力道倒是把人给接住了。 那秋叶就直勾勾的揪起刘堃达的衣领质问。 “不过就是放了一把火,大惊小怪是什么?” “咱们周围怎么没有听到声音?”秋叶带着几何怀疑的目,虽然这人刚刚救了他们,但是这世界上可没有平白无故对别人好的人,刘堃达的目的不得不让人怀疑。 刘堃达见这人坚决要质问自己,也梗着脖子怼了回去。 “你们爱进去不进去,要是等会人来了,看你们怎么办?” 说着,要是真有几分不管他们的架势,转身就走。 刚刚未发一眼的慕容峥叫住了秋叶,“咱们先下去吧,他说的没错,要是他真的想要害我们的话,也不至于把我们带到这儿来。” 秋叶只能不情不愿的站了回去。 慕容峥留下断后,三个女人一次先跳入的地道。 慕容峥见人都进去了,这才看着,旁边没有走远的刘堃达,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这是我的贴身玉佩,你要是日后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可以去大周,要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任何皇庄,不管是银子还是权势他们都会给你的。” 刘堃达倒是没有矫情,直接把地上的玉佩捡起来,在手上把玩了一圈。 “行,那我就收下。” 慕容峥见他收下,这才转身进来的。 刘堃达亲自站在地道口,把地道关上之后,又用尘土和稻草把原本的地方复原,如果不是生活在这茅草屋多年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做完了这一切,他重新做回了自己那张破旧的桌子旁边,看着那贵重的玉佩,刘堃达一时间竟想不出将它放在哪里。 想了又想,转身朝着后院走去,刘堃达在后院养了一只牛。 他想,那里应该是最合适。 第1182章 “等到先皇下葬之后,便把人带出来吧,早做安排。”国师吩咐夏青。 “是。” “拓跋扈,怎么样了?” “皇子自从到了房间之后,立马自己关了起来,我特地派人在门口守着,如今还没看出端倪。” 国师点了点头,“你好生看着,他们拓跋家就没个省心的,能将他们看住最好。” 两人正在地道里的书房说着。 “嘭!” 书房的门猛地从外边被撞开,跑进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侍卫,要是有人在这里的话必然能认出这侍卫,就是原本欺负刘坤的那个人。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国师皱起眉头,狠狠斥责眼前的人。 “李云,你也在我身边做了这么几年了,为何还是这般浮躁,丝毫比不上你的师弟。” 李云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狠狠一僵,下意识看向了和自己做对比的夏青,夏青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丝毫看不出变化,仿佛国师刚刚说的不是自己。 “是!” 李云只的低下头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忍辱负重的点头称是。 “说吧,到底何事?” 要不是刚刚办完一件大事,国师恐怕都忍不住要板起脸来,但还是尽量平复心情。 “师傅不好了,我们一行人突然被迷晕,所以培育仓的所有试验品都被打破了,我如今已经派人去了地牢,就是不清楚那里的情况如何。” 国师刚想要喝口茶,捏住茶杯的手狠狠一紧,听见砰的一声脆响,他手上的茶杯竟是硬生生被捏碎了去。 “你说什么!” 国师双目通红,大踏步地从书桌后边走了出来,一脚踢在跪在面前的李云肩膀上。 “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看好了吗?” 此时的李云唯唯诺诺,好半天才将发生的事情说明白。 “我已经安排人日夜守在培育仓,就连片刻也不敢离开,而且这些日子正是蛊虫王形成的关键时刻,就连我也是日夜呆在那里,只是今日不知怎的整个培育仓弟子们都一阵犯困,转眼都昏迷了过去。” “可以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想要去查看,却感到身子一片酸软根本动不了,等到过了些时候,众弟子醒来的时候,整个培育仓一片狼藉,原本准备的饲料都被破坏了,特别是蛊王也不知喂入了什么东西,变得格外奇怪。” 李云说这话的时候根本不敢抬头,就是凭借直觉也能够感觉到一阵刺耳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自己的身上,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大人当务之急,咱们还是先去看看地牢吧。” 夏青还是要理智些许,提醒国师先去地牢看看,毕竟培育仓所做的东西都有资料记载,要是没了大不了再去从头开始就行,只是要花些时间。 但是此次的换灵仪式却不同,好不容易找到了载体,要是错过了这一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夏青并非是心疼国师等了这么久,而是,他也想要看看死人到底能不能转移意识到活人身上,要是真的可以…… 国师不疑有他,也不再顾着摔倒在地上的李云,转身朝着地牢走去。 却又在门口与人撞上,是李云派去查看的侍卫,“国师大人不好了,原本看守在地牢的所有侍卫都去了地道口,而且个个昏迷不醒,我们赶到之后才把人叫起来。” “而且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是如何到了地道口。” 第1183章 国师心中怀着丝毫的期冀,他一把揪住了侍卫的领口。 “地道里的人呢?人呢?” 侍卫哪里还敢多说,只能唯唯诺诺的低着头。 见此,国师依旧不死心,将人一把丢下之后往下走。 直到国师看见空空如也的地牢,这才相信姜暄和是真的跑了,国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墙上找了个地方,狠狠摁了下去,原本慕容峥呆的地方也出现了个门。 两间地牢都空空如也,这让国师简直不敢相信。 “到底是谁!能将两人一起带走?” 夏青站在旁边喃喃自语,在神山上待了这么久,从未见过如此离奇之事。 “拓跋扈呢!” 此时的国师压根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他狠狠的看着夏青。 夏青所以说平日淡定,但也不敢与暴怒的国师直接对上,便低着头。 “如今应该在院子。” 国师得了话,大步流星的带着人找去拓跋扈的院子。 夏青说的果真没错,他安排了几个侍卫守在门口,国师带着人就来到了房门前。 却发现拓跋扈居然锁了门,情怒之下,几个带来的侍卫直接组成了一堵人墙,朝着锁上的房门撞去。 房门直接被撞开。 看着这房间也没人影,国师暴怒。 就连向来最受他喜爱的夏青也没能幸免,他死狠一巴掌抽在夏青的脸上。 “这就是你说的已经安排好了?” 夏青灰白的皮肤少,有的涌现出一抹血色,就连嘴角都沁出了一抹红。 但他依旧不卑不亢,“属下不敢撒谎……” “不是,这是怎么了?” 满屋子的气氛正剑拔弩张,拓跋扈却出声,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从床底钻了出来,拓跋扈和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因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面对这个情景,也有些愣神。 这是内讧了? “你去哪了?” 见到拓跋扈,国师毫不客气,连带着之前的和蔼也变了味道,上前就将拓跋扈一把推倒。 高居临下的看着倒地的拓跋扈,质问道。 拓跋扈挠了挠脑袋,指了指自己爬出来的地方。 “走的地方多了,自然要顾及好自己这条小命,若是真的有刺客提前睡到床底去,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人发现。” 这话倒是实话。 国师一个眼神,身后立马就有人上前把拓跋扈拉开,又直接掀开了拓跋扈的床,露出了下边光秃秃的地板。 紧接着,又有人拿来锤子将下边的地板挨个挨个敲碎,确认下边没有地道。 折腾了许久,终于有人走到前边,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们怎么回事?” 拓跋扈从刚刚被推倒在地上,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但现在看这满屋子的人都是一脸紧张,倒是有几分幸灾乐祸了起来。 “难道不是你把人放走的?” 国师问这话的时候,眼神一刻也不曾离开拓跋扈的脸上,似乎想从拓跋扈的脸上看出端倪,但拓跋扈实在是不知情,所以连带着他的无辜都有几分真实。 “我这一天都被你们锁在屋子里,而且这房间上上下下都被你们翻遍了,你们可曾发现些什么?” 拓跋扈只当国师说的只有慕容峥,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了会帮我复活我的母亲,我都答应你们配合了,你为何还要如此对我,难不成你说的话都是些假的?” 拓跋扈的脸上闪过丝丝嘲讽,他倒是不担心国师说的是假的,只是,国师这嘴脸,实在是让他产生了多余的联想,到底是为何才会让他在这来和自己发疯? 第1184章 国师见压根问不出话来,索性不再与他多说,吩咐身后的人。 “你们将他带到地牢里去,既然这般不老实,那日后也不必老实了。” 拓跋扈还没有知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拖走,他刚想要叫几声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面无表情的被拉走。 “叫人把这上山的入口给我看好了,再把这山上的地道上上下下给我搜了个遍,我还不信了,他们真能给我跑出去!” 这神山就这么大块地方,要是姜暄和她们想要马上下山,山下还有人守着,要是看见了人,必定会马上来通报他们。 夏青点头称是,等到再次抬起头来时,就只能看见国师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国师倒是还想到了其他地方,等到片刻之后,他便站在了山腰山庄的门口,如今天已大亮,不过因为先皇下葬的仪式安排在下午后,而昨晚又有人风尘仆仆的赶路,整个山庄虽住满了人,却少有人进出。 木磬垚倒是醒的早,她一晚上激动的睡不着。 听说国师又来了,她还以为国师是要同她商量具体事宜。 帮他召见国师之后,听见国师希望自己再一次推迟祭祀大典时,木磬垚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顾在场的人,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摔了下去。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师,我来寻求你的意见,不过是看在皇室的份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好歹,难道是想将我皇室的颜面踩在地上?” “就算你拯救了南下十余万百姓的性命,那也万万不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国师站在木磬垚面前还在找理由,“娘娘息怒,不过是出现了些小小的状况,所以才需要推迟,属下已经算好了天时,两日之后才是最好的时间,只要在此刻登基,必然能保佑整个裘国风调雨顺,往后无虞。” 木磬垚可不会信这些,她自小生活在世家大族中,当然明白这些国师大神不过是上位者的游戏罢了,所以国师对自己说的话自然不起任何的作用。 “我不会相信你的话,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国师,日后,整个国家兴盛与否,自当看皇上,皇上才是天定之人,怎么你是觉得你能凭着三言两语预言国家未来?” 国师若是承认了,那就是想要谋反,他自然不能当场认下,同时也在心中暗骂,没脑子的人。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国师就回去好好准备吧,我听说国师在举行祭祀大典时,都会带上头冠和面具,相必国师也是个守规矩的人,不会让我再为难。” 这话隐隐有威胁的意思,你说的话我不同意,你要是想在后边使什么绊子,那我随随便便找个人自然能顶替了你! 国师险些咬碎了牙齿,但还是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无奈,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听说此次,大周的君主和贵妃也要来参礼,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可否让我提前与他们见上一面?” 似乎是担心木磬垚拒绝自己,国师又主动说到。 “国之根本,要是再大典半途出现了意外,再娘娘有敌国参加,到时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木磬垚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奈何国师看都不看她。 转念一想,这国师与慕容峥和姜暄和到现在都没有碰面,这么短的时间内,谅他们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来,便点了点头,吩咐旁边的人。 第1185章 “你们带着国师过去。” 从木磬垚身后立马走出两个贴身丫鬟,这是先皇死后,木磬垚特地从家族中再要来的两个机灵的,都是家族培育的,比往常世家贵女的下人能见机行事。 国师招呼都不打,走出了木磬垚的寝宫。 跟在身后的李云大气都不敢出,身后跟着的士兵更是让他低着头,一路走。 大周的人都住在东边,倒是走了些时间。 姜新楣和姐姐正商量晚上的事情怎么办,就听下人说国师要来亲自见一见他们。 冯溪薛与姜新楣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诧异。 他们与这国师并无交集,要是说真的有交集的话,那也是真的慕容峥和姜暄和,不知现在来找他们做什么? 但是来者是客,总不能不见。 两人的授意下,下人很快把国师带了进来。 两人也察觉了,眼前之人似乎有些熟悉,但却没有主动问。 国师眼力好,蛊术比拓跋扈都高了几层,在见到第一面的时候,就看出了两人脸上戴着的面具,他了然,心中的问题也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在慕容峥和姜暄和都被自己关起来之后,还能听说大周的皇上和贵妃都来,原来是俩冒牌货。 又朝着四周扫了扫,满屋子的侍卫和下人都手持兵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国师打消了想要揭穿他俩的心思,自己也有要事要忙,实在不愿再费些心思,在这俩冒牌货身上。 冯溪薛被国师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她皱着眉头,稍稍朝着姜新楣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国师可是想要说什么?” 冯溪薛一边问着,一边也学着国师的样子,朝着屋子的四周看了看。 “屋子里边可是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国师闻言,立马回过神来。 他脸上虽然带着面具,但嘴角还是勾出一抹弧度,让人看出他是在笑。 “非也,我只是听太后娘娘说,这次居然有大周的人来参加咱们的祭祀大典,不知娘娘和皇上可听说过命格冲撞,陛下和我们皇室的贵人都是命格贵重之人。” “我特地过来看看陛下的命格,以免对两国不利。” 姜新楣听完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江湖上传言有什么江湖术士,最是会拿别人的命格做手脚,他们虽然不是本尊,但对此也有忌讳。 你要是偷拿了他们皇上的命格下咒,那岂不是…… 国师自然是知道自己提的,这要求有些过分,他便退而求其次,拿出一个圆盘来,上面写着姜新楣和冯溪薛看不懂的符文。 “我也懂大家的顾虑,所以特地带了些其他的东西,这是原本我师傅给我留下的罗盘,就连曾经的大周先皇也用过,只要陛下随行之人的一根头发放置罗盘之上,结果便一清二楚。” 郑槐闻言,微不可查的往前挪了挪。 自己拿出的东西,自己才知道能不能用,国师不过是想过来确定一些东西,如今已经知道自然懒得再与他们纠缠,随便拿出个东西来忽悠。 姜新楣也不知真假,既然只是拿身边的人…… 郑槐见姜新楣沉默,主动上前一步,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起放在一旁的小刀,轻轻割下了一小撮头发。 他朝着站在最前边的国师笑了笑,“国师大人,我不过是个阉人,想必没有影响吧。” 第1186章 国师轻点了一下头,“不过一丝便可。” 便又从那一小撮头发里面挑出一根,往罗盘上丢过去。 只见头发落入罗盘之上后,很快就开始扭曲,如同头发有了生命,翩翩起舞。 大家都看的有些不可思议,但见多识广的姜新楣,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毕竟走南闯北的多了,也知道有些把戏到底如何。 有的人只要钱给的到位,别说是一根头发了,就连千里之外的石头都能自己动起来呢。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头发就慢慢消失不见,就是不知去了哪。 国师见此情况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罗盘说,皇上的命格与裘国并无冲突,皇上后边自可参加祭祀大典。”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了,那我就不再打扰陛下和娘娘。” 说完,国师转头就朝外走去。 直到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冯溪薛还有些不可置信。 “啧啧啧,我还以为他要干嘛呢?没想到就是扯了根头发。” 姜新楣轻轻点了点冯溪薛的脑袋,“一看他们就是来刺探情报,下次可别这么天真,估计是想来找什么东西,但又没从咱们这找到。” 姜新楣忧心忡忡的看了门口一眼,就是不知道他们想要找什么。 如今这一晚上都过去了,慕容峥和姜暄和依旧没有消息,那该如何? 而下人们见国师离开,也就跟着下去了,只留下姜新楣和冯溪薛两人在房中。 “那暄和和皇上究竟是去了哪里?如今也还没有和我们联系,难不成真是遭遇了不测?” “呸呸呸,乌鸦嘴!” 一想到下午他们就要参加祭祀大典,冯溪薛脸上的焦虑便愈发明显。 “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俩已经将剩下的事情都安排完了,就算是真是我们上也没关系。” “你看看来了这么多人,也没有个看出咱们是假扮的,那就说明他们都看不出来,只要不露出破绽,稳住军心就行。” 事到如此,只能这样,冯溪薛闷闷的点了点头,随后一头栽倒在床上,闭上自己的眼睛,想要养精蓄锐。 “溪……薛……” “什么动静?”冯溪薛猛地睁开了眼睛,看一下旁边的姜新楣。 “你叫我干嘛?” 姜新楣也不由得一愣,摊开手,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我刚刚就没出声,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这样,你放心,我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不会丢下你,我俩肯定能活着等到暄和。” 姜新楣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深情款款的看向冯溪薛,几乎快要压不住两人之间的暧昧,但这里有的气氛却硬生生的被冯溪薛抬手打断。 “不对!” 冯溪薛从床上跳了下来,开始在房间里边打转转,她耳边一直有若有若无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姜暄和的声音? 而且越靠近中间那张桌子,这声音就越发的明显。 姜新楣眼睁睁看着冯溪薛神经兮兮地将桌子给移开,就直接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板上。 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刚刚国师过来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冯溪薛才会如此反常,他赶紧上前想要扶起冯溪薛。 “别……别这样啊!” 不对! 刚准备用力的姜新楣也愣住了,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中间的地板,地下确实传来了若隐若现的声音。 在上边的两人对视一眼,不能从彼此的瞳孔中看见两人瞪大的眼睛。 “暄和?是你吗?暄和?” 因为外边有人的缘故,两人只能压低了声音,但却无法听见底下到底传来什么动静。 冯溪薛突然伸出手,在最中间的那块地板上敲了敲。 “扣扣扣!” 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扣扣扣!” 冯溪薛终于确定下面有人,只是他俩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把这块地板给直接掀开,冯溪薛恨不得直接去外边找个锤子来把这木板给砸开。 还是姜新楣想到了这是地道,那旁边肯定有隐藏的开关,他赶紧拉起冯溪薛,在四周转悠起来。 因为这个山庄没有人住,所以就连装饰也十分的简陋,除了原本摆放在中间的桌椅和床铺,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姜新楣在周遭找了一圈,正在疑惑之时,突然看见了,在床前放着的鞋凳。 他若有所感地伸出手去,只是轻轻一推,那鞋凳就往里进了几分。 与此同时,换个房间的正中央也多出了个大洞。 第1187章 在冯溪薛和姜新楣的注视下,一只手猛地探出了洞口,给两人都吓的不敢靠近,冯溪薛刚想要壮起胆子往上凑,那手掌又往前挪了挪,紧接着探出个脑袋来! 看见冒出的头,冯溪薛惊喜的大叫起来,急忙迎了上去,“暄和!” 听见有人叫自己,姜新楣也傻眼了,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才好,直到看见冯溪薛上去想要把坑里的姜暄和扶了起来,姜新楣这才反应过来,也上前搭把手。 当看着有人盯着自己的脸叫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姜暄和也是一脸懵逼的状态,她在地道下面就听见了冯溪薛和姜新楣的声音。 只是她怎么知道这地道的的门打开后,居然直接看到了自己和慕容峥,要不是冯溪薛那一声,恐怕姜暄和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国师的手里,没有跑出来。 “二哥?溪薛?” 姜暄和不敢置信地叫出两人的名字。 冯溪薛激动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见姜暄和还是一脸愣愣的看着自己开口询问,又是着急又是生气。 “不是我们会是谁?还不快点上来?” 刚把姜暄和刚刚从地底下拉起来,她赶紧指向身后的大洞,“等会儿,等会儿,这下边还有人呢?” 紧接着,在三人的目光中,又有三个人从地道里边钻了出来,慕容峥在最后边爬了出来,四人的有或多或少的狼狈。 冯溪薛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们怎么从这儿出来了?” “而且,你们这些天去哪儿了?我们怎么到神山这么久都没得到你们的消息?” 冯溪薛欣喜之余,也因为激动也埋怨。 姜暄和一直紧绷着神经,此时见到自己熟悉的人也松了一口气,所以身子软了下来,还好有旁边的慕容峥一把将姜暄和给扶住。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姜暄和只能弱弱的抬起自己的手,“我想喝口水。” 冯溪薛还要问些问题的话头只能戛然而止,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姜暄和一眼,边倒水边埋怨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和我商量,你看看咱们到了之后你也不和咱们联系,这一声不吭就爬到咱们的房间来了,你说说要不是我们有先见之明,提前选了这房间,你们不就爬到人家房间里去了,要是被当成刺客被抓了怎么办?” 冯溪薛的小嘴一刻不停的输出,根本就不给姜暄和回答的机会。 姜暄和自知理,亏她本就是瞒着所有人来到这的,就连慕容峥也被自己迷晕了。 要不是刚刚刘堃达把慕容峥救出来,或许姜暄和到现在都不知道,慕容峥早就提前好几天到神山来找她了。 所以面对冯溪薛的斥责,她只能一边捧着水杯,一边点头,而旁边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就连秋叶都是乖乖站在旁边扶着杜灵儿。 杜灵儿清澈的眼神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着,她可看不懂这些人的弯弯绕绕,站不住的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一边。 也不要人招呼自己,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她的眼神咕噜咕噜的在其他四人身上转了又转,因为冯溪薛和姜新楣还带着面具,所以看起来倒是一模一样,小孩子的心性让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就好像分、身一样,有两个皇上和两个姜暄和,长的一模一样。” 第1188章 这声音有些大,直接打断了冯溪薛唠叨,同时也给她吓了一大跳。 冯溪薛刚刚那番动静都怕引来人,听见杜灵儿这么大声说话,她一个飞扑上去就捂住了杜灵儿的嘴。 “祖宗,你小声些,没看见我们是在别人家的地盘吗?要是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随后冯溪薛又转过头忿忿不平地看向旁边的姜暄和,“还有,这个祖宗怎么跟着你们在一起,她不是还在皇宫吗?” 姜暄和无奈,便把她和秋叶千里迢迢来神山,又在路上捡到杜灵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溪薛看着这底下的杜灵儿,正闪着无辜的眼睛直溜溜的看着自己,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小祖宗在一年前是如何折磨姜暄和的她可是一清二楚,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和姜暄和黏黏糊糊的,敢跟着姜暄和来神山冒险。 杜灵儿本就不是个吃亏的主,她一把扒开了冯溪薛,捂住自己的嘴,一脸不悦地看着冯溪薛,“那刚刚你不也是这么说话的吗?真是过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小声些吧,否则咱们还得被抓回去。” 秋叶在旁边,她经过这么些天也知道了杜灵儿的品性,就是吃软不吃硬,便吓唬了一句,杜灵儿瘪了瘪嘴,便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喝水。 只是她发现喝了两杯水之后,只能缓解口渴,自己的肚子还是空空的,便委委屈屈地抬头看向姜暄和。 “我饿了。” 这么一说来,姜暄和也察觉到自己的肚子也空得厉害,看向旁边的冯溪薛和姜新楣,冯溪薛没好生气的冷哼一声,随后便隔着门让人送饭过来。 很快,满满的饭菜摆满了整张桌子,因为担心被人察觉的缘故,这些饭菜都是放在门口之后,姜新楣和冯溪薛亲自把饭菜端进来摆在桌子上 饿急眼了的四人都是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就连一向端庄持重的慕容峥都狼狈了几分,不断往嘴里塞。 “你们怎么来了?” 姜暄和对冯溪薛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和拓跋扈一起失踪的时候,而且她和二哥也许久没见面了,居然能在这里见到。 冯溪薛刚想要把自己和拓跋扈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又在这时候才想起来什么,跑回了旁边的那个大坑旁边,往里边左顾右看的查看。 姜暄和感到有几分奇怪,一边吃饭一边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冯溪薛皱着眉跑回来,看着四人,“不是!你们都出来了?那拓跋扈不是也来找你们了吗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你们把他丢下了?” 冯溪薛说的越来越着急,甚至开始用手比划了起来。 “你们没有看见他吗?他说拓跋炎还没死,所以这才提前跑到神山来等着你们,让我们先回去递消息,你们都没看见他吗?” 姜暄和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听说拓跋颜还没有死,连握住筷子的手都松了几分,险些掉了下去。 “拓跋炎还没有死?!” 冯溪薛没想到姜暄和的反应这么大,但是一想到他们还没有见到拓跋扈。 就还是一五一十的将拓跋扈的原话说了出来,“拓跋扈那小子说,凭借他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发现有一个人的身上有拓跋炎的子虫控制,如果说母虫死了的话,那子虫肯定会一起死亡,那人活好好的,那拓跋炎肯定都还没死。” 第1189章 “而且拓跋扈还说,要是拓跋炎到现在都还没有主动出面,甚至要等到木磬垚真正开始谋权篡位也不着急,那就说明他心中有比裘国更大的打算。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见面了,这些情况肯定都知道。” 姜暄和摇摇头,“没有啊,我昨天就被关起来了,所以一直不知道其中的情况,就连皇上我都是今日才看见,更别说阿扈了。” 一直在旁边沉默寡言的慕容峥终于开口了,“他原本和我在一起上山的,只不过我俩走散了。” 这一句话顿时吸引了整个房间中的目光,慕容峥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话。 “我们当时是一起上了神山,不过我看那个国师有意将我们两个分开,我被关起来之后也一直没有看见他,想必是那个国师就是单独找他要说,所以才会这样吧,每个人都有秘密,要是我不让他先走,我俩估计现在都在密室里面。” “昨天救我们的那个人,一看就是熟悉整个地道的构造,要是拓跋扈真的和我一样被关了起来,那他说不准也会把人救出来,但他目标明确的把我们几个放出来后就离开了,说明拓跋扈根本就没有被关起来。” 慕容峥要理智几分,只是几个来回就分析清楚了其中的情况。 姜暄和轻点头后皱眉,”那他带走阿扈的目的是什么?” 慕容峥不喜姜暄和过度关心拓跋扈,听见这话便随意的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想到他拓跋扈是裘国的皇子,他俩都是裘国人,所以才多了几分怜惜之意?” 说是的准呢? 这话说的可真可假,姜暄和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如果都在神山上,只要拓跋扈知道我们在这,他肯定会来找咱们的,咱们等着就好。” 冯溪薛在旁边打圆场,宽慰了姜暄和两句。 杜灵儿因为被中过蛊的缘故,所以身体还有些虚弱,连一场小小的风寒都扛不过去,此时她却刚刚吃完饭,便忍不住揉眼睛。 “好困啊。” 姜暄和便让秋叶先带着杜灵儿去旁边的床上睡觉。 杜灵儿刚刚走到床边连脚都抬不起来,没想到这正好一脚踢在了旁边的脚凳上,原本被按的缩回去的脚凳,此时又弹了回来,在房间里开出的大口,又猛地关上了,在外面看着没有分毫的痕迹。 坐在旁边的四人啧啧称奇,“没想到这神山倒是个稀奇地方,连这种东西也能做的出来。” 姜暄和忍不住和冯溪薛吐槽,“你不知道这神山有多少地洞,跟老鼠洞似的,到处都有。” 先稍稍吐槽几句之后,几人便开始整合彼此知道的信息。 当冯溪薛和姜新楣知道如今的国师顶了慕云的脸,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姜暄和见冯溪薛这么惊讶,多问了句。 “怎么了?” 冯溪薛朝着门外指了指。 “就在刚刚,那人模狗样国师才戴着面具到我们房间来,说要算什么命格之类的,我当时看着他带着一张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具,便觉得有几分奇怪,没想到他竟是拿了牧云的脸!” 姜暄和心中虽然有不好的猜测,但还是当牧云只是被关起来了。 “如今,牧云也还不知被关在何处,我们只能小心行事。” “你们现在外边的情况如何?” 冯溪薛据实以告。 “听说国师和木磬垚那边一直闹得厉害,只不过具体到底如何,我们都无从知晓,但我能看的出来,这国师不是个能臣服木磬垚的人,而木磬垚也不是个善茬,两人之间必有冲突。” 第1190章 说到这里,冯溪薛突然想到进山庄的时候。 “倒是这些天见到了拓跋炎的女儿,那孩子不过才十几岁,但是心中城府倒是不浅,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咱们都说不过她。” 说起来,在场的女子也都不过才十几岁,不过是因为早做早早嫁为人妻,所以才会发出这般感慨。 “拓跋言的孩子?” 姜暄和都是一愣,原本在皇室的时候倒是听过有这孩子,只是一直不得见,没想到在拓跋炎死后,连这孩子都出面了。 “对对对,而且当时拓跋翡玉也和她站在一处,现在他们住在哪,我们就不知道。” 提到拓跋翡玉,姜暄和便想到他们当时来找国师,就是拓跋翡玉的主意。 如今遭遇了这么多,不禁让姜暄和怀疑这拓跋翡玉和木磬垚是不是也有所勾结? 想到这里,姜暄和下意识看向慕容峥,慕容峥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姜暄和,两人就这样直直的对上了。 慕容峥看出来姜暄和的心思,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回应姜暄和心中的猜想,“我之所以会早早的来找你,也是去问过一遍拓跋翡玉,拓跋翡玉与木磬垚定然不是一伙,只是她现在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不能看做一伙的人。” 慕容峥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外边,猜测现在的时间已经晚了。 “如今这个时候,想必木磬垚很快就会派人来请人了吧。” 刚刚经历过这一遭,冯溪薛也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去了不少。 “对对对,马上就要先把拓跋扈举行什么归土仪式,看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因为这裘国讲究一个承上启下,非要今日埋了老皇帝,明天早上就要登基小的。” ”这一会儿大概就是出去的时候就要忙活到明日。” 慕容峥轻轻点了点头,看向正和自己长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姜新楣正坐在旁边没有说话。 “那你们就把面具摘了吧,接下来的事情我和暄和一起去。” 冯溪薛顾及到两人才刚刚回来,便提出了另外的法子,“没事,我们都与那木磬垚和国师见过面了,都没有被认出来,我们不如就在这房间里边好好休息,等我们回来就好。” 姜暄和却摇了摇头,“不行,拓跋炎这个疯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我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他的目标肯定是冲着我和皇上来的,这面具什么的东西,他肯定是行家,只是一眼就能认出你们是假的,到时候我们照样难逃一劫,不如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想要对我们做些什么,也能掂量一二。” “而且……” 姜暄和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当一国之主和一国的贵妃哪是那么容易的,说不准就有人会在大典上刺杀我们,那我们总不能让你们俩去给我们挨刀子吧。” 冯溪薛激动的站了起来,“这有什么先不论你和我的关系,再说另一项,你们是皇上和贵妃,你们的生死存亡才是最打紧的,我们作为臣子为护君主牺牲,那才是理所应当。” 姜暄和始终不同意,再加上旁边有个慕容峥。 冯溪薛和姜新楣自然拗不过,很快便答应把脸上那层皮轻轻的揭下来。 这东西冯溪薛和姜新楣带了好几日,因为担心会露馅,所以连睡觉吃饭也带着,如今就这般,被拿下来倒是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 第1191章 姜暄和看着冯溪薛这番失落的样子,不由得凑近打趣的,“怎么?你想来当这贵妃?下次等回去了之后,我让给你当当怎么样?” 这一番玩笑下来,几人之间的气氛才算缓和了许多。 两人收拾了一番,穿上了原本就准备的衣服服制,不多会功夫门外就传来了催促的声音。 木磬垚身边的人来了消息之后,郑槐便敲门提醒姜新楣和冯溪薛要出发。 不过一会的功夫,郑槐就看见门打开,从门内走出大周的皇上和贵妃。 郑槐刚想要再叮嘱两句,却在看见慕容峥的脸时,顿然卡壳,他眼睛顿时湿、润了。 郑槐服侍了慕容峥这么久,怎会认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真正的主子呢? 他还来不及激动大喊,就被慕容峥一个眼神止住,“走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郑槐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赶紧伏下行了一礼,“是是是,皇上说的是,我们现在就走!” 郑槐在前面让出一条道来供慕容峥和姜暄和走到最前边去,姜暄和伸手挽住了慕容峥的胳膊,两人紧紧相扣在掌心,为彼此宽慰鼓励。 姜暄和和慕容峥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地道里面往下走了这么多阶楼梯,还想着会不会直接到山脚。 居然直接到了山腰上边,两人不由得有些好奇,这刘堃达是何许人也,连这种地道都知道。 姜暄和打定主意,在这件事之后,定然好好问问秋叶。 只是如今要举行大典,又得往上爬到神山顶部,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和打趣。 好歹因为大典的缘故,每个人都安排了专人指引和接待,这倒是让姜暄和和慕容峥松了一口气,不用这么快就和木磬垚对上,给他们些许的缓和机会。 神山上有一处广场,广场中央建着一处高台,那是新皇即位的时候,登上高台即可。 而广场也足够的大,在高台的正前方有一处方鼎,正燃着熊熊大火。 广场周围则是一些高台,方便旁边的人观礼,而余下的人还要往下走,文武百官都不得上到这里来,这一处是国师祈福的地方,还要往下边去才行。 最下边也是一处广场,面积倒是不大,能容纳祈福的百官即可。 而还有一些家眷之类的,则是被安排在周围的高楼上,以方便能够观礼。 因为慕容峥和姜暄和的身份,木磬垚倒是给足了他俩排面,给安排了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就在离中间广场不远的地方 两人只是站在窗户上,便能看见广场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而且在楼上也安排了一些小吃和茶水,倒是很方便。 旁边的丫鬟对两人解释道,“国师在祈福之前往往要修木戒时三日,虽然说观礼的人不用,但也要饮素食,方能彰显尊重。” 姜暄和轻轻的点点头,“我们知道了,下去吧。” 接待的丫鬟退至门口,“奴婢就在门边,娘娘和皇上和陛下若是有什么要需要的,尽可叫奴婢。” 随后,那丫鬟便开门走了出去。 等姜暄和转过头来就看见慕容峥正站在窗户边,一眨不眨的看着中间那方广场燃着的熊熊大火。 “怎么了?” 慕容峥闻言回过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只觉得这神山太过古怪了,若是这个点上没有发生事情的话,咱们等结束之后就赶紧回去才好。” 姜暄和也有这个感觉,随即点点头。 他们站在这边,眼睁睁看着场上的人依次入场,等到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木磬垚才姗姗来迟,压轴出场,享受众人的目光。 见到旁边站着的少女,姜暄和不由得喃喃,“这就是溪薛说的拓跋炎的女儿吧,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拓跋炎的神韵,而且也不想是什么心怀不轨之徒。” 慕容峥好笑地看了姜暄和一眼,两人这会的紧张倒是缓解了不少。 “你看出来了?要是坏人都把心思写在脸上,还怎么作恶呢?” 姜暄和感受到慕容峥的手放到自己的脑袋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担心两人的状态不对,所以才想着缓和几分气氛。 “看着吧,国师就要上场了,你刚刚不是还说这人说等会就去接你吗?现在咱们都跑了,他会不会找人来顶替呢?” 姜暄和也很好奇,这国师一直给自己的感觉就是非自己不可,她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神秘莫测的国师大人倾心。 第1192章 姜暄和和慕容峥都是其他的国家的人,所以不大看得懂这流程上的事情,那木磬垚和公主上台之后,便发表了一番对于先皇的悼缅。 而余下的人则是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原地随着木磬垚的反应,或是擦泪,或是抬头。 等到这一切都做的差不多了,旁边主持的礼官,这才宣布仪式继续往下进行。 “送别先皇!” 轰隆轰隆…… 随着几道震耳欲聋的鼓声传来,众人的视线霎时间,被中间的广场吸引了过去。 众人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穿着奇异服饰的一群人正在火鼎面前跳着从未见过的舞蹈,这话说的也不准确,兴许只是异国人的慕容峥和姜暄和并未看过。 而最前边儿的国师,依旧是戴着一张面具,没有露出自己的脸,想必是担心引来麻烦。 也许是两人打量国师的目光太过炙热,国师也若有所感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慕容峥姜暄和两人正穿着今早姜新楣和冯溪薛的服饰,所以只是一眼国师就把人认出来,心里下意识就打定了主意,就是那俩冒牌货。 要是离得近些,他定然能发现这两人都是真的。 国师想到了这里,就别过了脸去,像他们这种冒牌货,实在不值得自己耗费心神。 等到祈福舞还未结束,另一端突然就传来一处骚动。 安排的专人把拓跋炎的棺材抬出来,放在火鼎的正前方,而剩下的就是国师在围着棺材一边跳舞一边振振有词的在嘴里唱着些什么。 大约也是有什么祈福安康,我保佑子民的意思。 慕容峥和姜暄和正看着,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突然! 刚刚跳舞的人群中突然跳起一人,在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时,直接抽出腰间藏着的软长剑推开周围的人,随后只是几个飞踢就跳上了摆放在正中间的棺材。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离得最近的国师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随后往后退了两步。 木磬垚的位置离得远些,此时见那人持剑,周围的侍卫立马冲了出来,将木磬垚和拓跋虔瑜团团围住。 “刺客!有刺客!” 那人持剑而立头上依旧戴着那张面具,威风凛凛的站在棺材上,就算是被人包围,众人也无法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木磬垚心中本在窃喜,终于能将这弥天大谎瞒过去,眼看着拓跋炎只等落地之后,这一切便尘埃落定,皇位也是她的囊中之物,没想到竟会冒出这么一个人打断了仪式的进行。 想到这里,她推开面前的侍卫,沉着脸站了出来。 “来者何人,今日是我裘国大典,你为何要在我裘国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来人呀,叫他给我拿下!” 慕容峥姜暄和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下意识看向旁边,却没有发现对他们有威胁的东西,想必这场刺杀只针对裘国,两人的心绪放松了许多,重新把目光投向场内。 那站在棺材上的人见有人朝着自己靠近,丝毫不慌,反倒直接拎起自己手里的剑刺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 电光火石之间,手里拿着长枪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居然就被一柄剑夺去了命,士兵死不瞑目,瞪大了眼睛看着凑近自己的脸。 第1193章 众人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那刺客直接手起刀落,残忍地将士兵的头颅给割了下来,提在手中。 有些胆小的家眷早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多看。 慕容峥在心中轻轻讶异了一声,这人的身手倒是很不错,居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得手,而且士兵拿着长枪明显更有优势,那刺客只是用了些身法就得手了。 “谁敢上前?” 刺客怒吼一声,倒是吓得旁边围着的士兵面面相觑,谁都担心会成为下一个尸首分离的人。 只是僵持了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知是谁先迈开了步子,周围围着的人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站在不远处的木磬垚脸都气绿了,这不是在天下人面前打自己的脸吗? 刺客见人被震慑后退,这才把目光重新看向了不远处的木磬垚,因为担心他还会吩咐士兵拿下自己,刺客急忙举起手中的头颅,高呼。 “娘娘不必疑惑我是谁,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棺材里面根本什么没有先皇的仙体,陛下不过是失踪,但木磬垚却偷梁换柱,向天下宣告陛下身死!” “我等作为求国的子民,自然不能允许这一切发生,今日前来,也是我作为皇上子民应该做的!想要还这天下人一个公道!” “我一定要在天下人的面前揭露木磬垚的真面目,木家妄图利用陛下身死之事,操控整个皇室!乃是大逆不道,当诛杀九族!” 下边儿的木磬垚听见这话,猛地睁大了眼睛,拓跋炎死没死,她自然是最清楚的,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挑明,她心中难免慌乱。 此时,一张手轻轻摸上了木磬垚的后背,木磬垚转过头看时,正好见到了拓跋虔瑜那张和煦的脸。 “母妃无忧,儿臣愿为母妃排忧解难。” 木磬垚还没来得及理会其中的意思,就看见拓跋虔瑜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挡在自己面前。 拓跋虔瑜笑了笑,她虽说先前在佛寺修行,但这些天被接回来已经和朝中大多数人都接触过,倒有不少人认出了他的身份。 眼前的刺客却皱起了眉头,显然不知这人是谁。 “我父皇早已是西登极乐,我母妃这些日子殚精竭虑,又细心挑选未来储君,做的事可谓是有目共睹。” “这位刚刚一出现,就想说我母亲谋权篡位,心怀不轨,恐怕不能服众,要是侠士心中真有不服,不如拿出证据来,我虽是一女子,但也愿与你辩驳一二。” 拓跋虔瑜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在众人看来,乃是个端庄祥和的女子,也是公主的典范。 第一次见到拓跋虔瑜都忍不住想要夸赞一番。 “你们母女狼狈为奸,就算我将证据拿出来了又如何,如今你们把持整个朝政日后,史书如何评说?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情。” 男人自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他的主人告诉了他,这拓跋皇室的所有人都不可信,就算是个人畜无害的公主,也会心口不一。 “你若是想要证据,那我自然是有的,我踩着这棺材就是。” “你要是公主口口声声说是草民污蔑了娘娘和您,那不如就开棺看看,这棺材里边儿躺的是不是陛下!”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要当着数千双眼睛的面撬开死去先皇的棺材,这可是大不敬,历来可没这个规矩。 第1194章 拓跋虔瑜自然是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父皇龙体尊贵,虽说早登极乐,但也不是你这等肖小能够惦记的,难不成说日后有个人来怀疑,我裘国都得自证清白一番?这神山也不是市井,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胡作非为可不行。” 拓跋虔瑜丝毫不让,甚至隐隐有要叫人上前拿下这人的意思。 刺客眼睁睁看着原本后退了的士兵,又隐隐有上千的迹象,手心出汗,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长剑。 这小姑娘的心术倒是不错。 慕容峥和姜暄和看着这般对峙简直傻了眼。 姜暄和啧啧称奇,“这倒是让咱们看了一出好戏,就是不知道木磬垚会不会同意让他们开棺呢?” 慕容峥撑着下巴,只是略一思索,便得出了答案。 “不会,咱们都知道了,拓跋炎并没有死,木磬垚骗骗自己就得了,难不成还真能骗得了天下的人?” 而且你没看见刚刚那高台之上就只有木磬垚母子俩和那个刺客对峙,这地方好歹也是神山,又是那个什么狗屁国师的地盘,他一直都没动静,那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姜暄和听的似乎是懂了,站在旁边轻轻的点了点头。 裘国皇室的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只是外人,看看热闹也就罢了,谁能确信,台上的男人就不是木磬垚为了自导自演自己安排的? 姜暄和这么一想,心中的谜团似乎解开了不少。 “咱们看着吧,棺材定然是打不开,只不过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给杀了,这母女俩也逃不过天下人的审判,严重的是前朝旧臣也会站起来反抗他们。” 这场闹剧需要有人来阻止,就是不知是谁? 慕容峥站在高台之上,眼神静静注视着这边。 慕容峥少有的后悔一件事情,只是今日他倒是后悔了,当看见这神山的古怪,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刺杀。 都让慕容峥感到有些恍惚,这是他登基以来少有的感觉。 如今要是真的呆在阳春关,说不准也没这么多事。 后悔是后悔,总归没有后悔药,慕容峥只想着能在结束之后尽快带着自己的人马回去,余下的事后再说。 果然见周围的人朝着自己靠过来,刺客举起头颅大喊 “难不成公主和娘娘是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掩盖真相?” 小心思被戳破,木磬垚大声否认,却被女儿揪了一把胳膊,木磬垚顿时一疼红了眼睛,看见女儿的眼神立马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自己自然是不能承认,她从眼眶里边挤出几滴泪水,义正言辞道。 “于情,先皇是我的丈夫,于礼,先皇也曾是一国之君,怎可在死之后遭此凌、辱,你若是对本宫不满,尽管向本宫来,为何要提出开棺这般无耻的请求?” “既如此,我只能先将你拿下,剩下的事,日后再说!来人啊,将他给我拿下!中者百两黄金!” 说完,剩下的士兵蠢蠢欲动,大有一拥而上的意思。 木磬垚此时也注意到了下方的窃窃私语,那边还在抓人,这边便出言威胁。 “此时乃是刺客一个人胡言乱语,本宫从未见过此人,他定是奸细刺客,各位爱卿自尊自重,莫要和此人扯上关系。” 木家今天也来了不少人,听见木磬垚这么说,都默默往她旁边站了站,以示为谢,表明几人之间的关系。 第1195章 这样一来,余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说,都默默低下了头。 慕容峥和姜暄和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只当又看了一场戏。 等到再次把眼神放回原本的打斗中,那刺客虽然武艺不错,但却始终双拳难敌四手,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柄长枪,在他不察之时,直接挑进了刺客的脚腕。 刺客脸色大变,那捏住长枪枪柄的士兵只是一挑,刺客为了防止受到更大的伤害,只能就借着这股力道直直的往天上翻过去,刺客虽然受了伤,但还想要借此机会翻出重围。 突然! 他耳边闪过一阵破风声,一只长箭不知从何而来,直直飞向了正在空中的自己,刺客脸色大变,在空中根本就没有躲过去的机会,只能硬生生用腹部接住了这一箭! 下边的人可看不见这一幕,只能瞧见刺客全身一震,随后便从空中掉了下来,就如同突然被断了翅膀的鸟儿。 迎接他的,则是底下数十根向上举着的长矛。 刺客被顶在长枪上死不瞑目,恨恨的仰面看天。 那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砸在棺材上,又流满了整个广场。 姜暄和正看的有些害怕,眼前突然一黑,面上附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掌,“别看了,算不得什么好事。” 居然在这杀人,倒是让慕容峥对木磬垚的狠辣程度有了一定的改观,旁边的拓跋虔瑜也让慕容峥起了几分不得不防心思。 旁边一直没有动作的国师,却是看见了那只利箭的来历,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向了高楼的某一处。 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支箭就是从最左侧的房间飞出来的。 高楼的人都在观礼,除了一些必要的人,普通的家眷之类的人物都需要检查过后才能进入神山。 换句话说,如今这神山上除了慕容峥和姜暄和身边的人带了武器之外,其他都是裘国人。 但大周和裘国的关系势同水火,自然是不会主动解围,如果被这刺客吵起来了不是更好? 那这利箭是何从何而来? 国师来不得细想,经过木磬垚一声令下,打斗的战场就很快被收拾干净,就连拓拔岩棺材上的血迹也尽数被擦了去,要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丝丝血迹,恐怕都有人怀疑,刚刚真的发生了命案吗? 木磬垚见国师一直呆愣愣的看着一处,她在刺客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在怀疑是不是这个国师搞的鬼,毕竟自己在前不久刚刚拒绝了他推迟的事情。 如今又见国师一动不动,在刺客质问自己的时没帮自己说话,心中对国师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但这国师可比不上刚刚的刺客,说杀就能杀,木磬垚好不容易在心中劝说自己放松情绪,这才走上前去。 “国师大人,如今刺客已除,接下来的事情,那就要麻烦国师了。” 国师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情里回过神来,听见木磬垚的话,立马回道。 “那是自然。” 紧接着,国师又带着自己手下的人跳上高台,围着拓跋炎的棺材起舞。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姜暄和便眼睁睁,看着透白颜的棺材被推入了火鼎之中,她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傻了眼。 “怎么回事?” 慕容峥给姜暄和解释,“我们讲究的是入土为安,但裘国则不同,他们更相信在人死后只有化为灰烬,才能更好的将死后的一切归还给上天,等来世之时才能完整地投胎转世,习俗不同,不必纠结。” 第1196章 姜暄和点点头,就当是知道了。 很快,这一仪式结束之后,先皇的送行仪式就当是结束了。 但如今,新皇登基的时间又还没到,木磬垚便当众宣布让大家先下去休息。 国师先行下了阶梯,他等会还要举行仪式,所以定然走不开。 而且木磬垚特地派了人来监视自己,这更让国师心中不耐,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转头便对身后的属下吩咐。 “你们去看看那最左边的高楼上到底是何人?” 身后的人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国师就听见了身后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他转过头一看,房间中间出现了一个黑影,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衣中,只露出了那张惨白的脸,这旁边躺着的人,正是自己刚刚吩咐的侍卫。 要是姜新楣在这里的话,定然能认出这个人。 ——钰哥! 只是国师国师没有见过,刚想要开口质问,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皱着眉,看着渐渐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 “国师大人安好。” 国师一眼就看出了眼前这人是拓跋颜的傀儡,自然没什么好语气,要是拓跋炎本尊在这里的话,自己或许会给几分面子,但眼前之人…… 钰哥也注意到了国师对自己的态度,但他压根不在乎这些,他来就是个来传话的人。 “主人说了,今日之事出乎主人意料,所以一时出了手,若是麻烦了国师大人,还请国师大人海涵。” 这个意识就是承认了,那支长箭是自己射出去的。 国师皱眉,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想要说什么?你家主子呢?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钰哥并不直面回答国师的问题,“主人说了,他如今的身体已有了损坏,所以不方便和国师大人见面,但是国师大人应该也知晓身子坏了不太方便。” “所以主人希望国师大人帮主人另觅身体。” 说到这里,钰哥笑了笑。 “也不对,这身体主人早就找好了,只是希望国师大人在今晚帮忙换换。” 国师拧眉,要是说他最看不穿的人,当属这拓跋炎。 只是这几句话,就让国师忍不住的想将眼前的人劈死。 拓跋炎不知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了一直没和自己联系,虽然国师心中有猜想拓跋炎并没有死,但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今日也是自己要进行计划的时候,他这时候来此处掺和一脚,是想干嘛? 其实说起来这话也不对,姜暄和如今不见踪影,原本的计划也无奈被搁置,国师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 钰哥传完话,也不多留,等到国师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早已了没有黑衣人的身影,他打开门追出去想要看看,却只能和木磬垚派来监视他的人撞个正面。 国师只能愤愤的回到房间。 …… 木磬垚住处。 啪!啪!啪! 接二连三名贵的瓷瓶被狠狠摔在地上,化为四分五裂的碎片。 木磬垚拼命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今日之事实属出乎她的意料,要不是她拼命挽救,或许早就被人开棺验证,要是被人发现,拓跋炎根本不在棺材里边,把她所做的一切将会功亏一篑! “这国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等今日之后我定要找个机会将他弄死才行!” 铭远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殃及池鱼。 而刚刚站在木磬垚身边的拓跋虔瑜,此时也坐在房间内,她淡淡的看着木磬垚发疯,确始终不置一言。 等到木磬垚发泄的差不多,拓跋虔瑜这才开口。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能将事情暂时拦下,自然不错,但这朝堂上的人哪个不是老狐狸?既然有人起了这个头,那就定然有人在背后调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哪些人和咱们是一伙的。” “有些老狐狸表面上虚与委蛇,今日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不少人幸灾乐祸呢。” 这两句话成功点燃了木磬垚的怒火,木磬垚愤愤不平的将手里的茶盏又狠狠丢了出去。 “都是些贱骨头,等本宫彻底掌控了朝中大权,哪还有他们能说得上话的份?” 紧接着,拓跋虔瑜一句话,再次点燃了木磬垚的怒火。 “他们想要的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只不过现在这傀儡的线掌握在您的手上,所以他们才会不满。” 拓跋虔瑜心想要说,她这父亲也是个神人,除了待她们母女不好之外,所作所为倒是符合拓跋虔瑜的胃口,一雷霆手段镇压了所有人,这些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在别人看来说,拓跋炎是个暴君,在拓跋虔瑜心中则不尽然。 当然。 这话拓跋虔瑜可不敢拿到自己母亲面前来说,如今的利弊,她自然能拿捏清楚。 第1197章 想明白其中的利弊,拓跋虔瑜重新调整好心情,转头和自己的母亲说道。 “那母亲现在是否怀疑是国师对咱们下了手?单单从半年前国师只是花费了几幅药帖就赢了国内大部分的明星,这件事来说,这国师绝不是一个毫无城府的人,如今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母妃您手握整个朝纲,但这国师若是明晃晃的与你作对,若不是个傻子,那便只能是心中另有打算。” 经过拓跋虔瑜这么一说,刚刚对刺杀之事还嗤之以鼻的木磬垚也有些怔愣,也不是嗤之以鼻,而是怀疑。 刚刚那刺客是想要揭穿自己,但反过来说,木磬垚的确也不知如今的拓跋颜是生是死。 要是说史无全尸,那如今棺材都被推进火坑烧没了,自然死无对证,但是换个方向想想呢,要是阔白岩没有死,那今日这一切可否就是他主导的呢? 木磬垚想到此处,不觉得背后一寒。 往日被拓跋言支配的恐惧似乎又漫上了心头,让他一时竟慌了神,手中的帕子都没抓稳,松开掉到了地上。 拓跋虔瑜注意到了木磬垚的异常,也不由得拧眉起来。 自己这父皇到底死没死? 木磬垚猛地站起来,速度快的,连拓跋虔瑜都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木磬垚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念念叨叨。 “不行不行,如今都到了这一步,我绝不能让他破坏我的计划。” 只给拓跋虔瑜留下了一个远去的背影,拓跋虔瑜若有所思的站起来看着门口,看着自己母妃这般模样,心中的某一个念头似乎又坚定了些。 一转过头,正好和站在旁边的铭远对上了眼。 刚刚一直低着头的铭远听见木磬垚走出去,这才敢抬起头看一眼,没想到又和公主对上了,吓得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拓跋虔瑜眼珠子转了一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朝着自己母妃的男宠走去。 “你就是他们说的我母亲养在宫里的金丝雀?” 见铭远一直耷拉着头,拓跋虔瑜丝毫不避讳两人身份上的差距,直接抬起手捏住了铭远的下巴,强迫铭远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啧啧啧。 拓跋虔瑜在心中感慨,这人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要不是这眼睛瞎了。 不过这样看来,也为他增添了一缕风味,倒也称得上是个绝妙的人儿,自己母亲倒是很会享受,父皇死后更是毫无忌惮的在后宫养起了男宠,也不怪这朝中的人纷纷诟病。 拓跋虔瑜虽说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就算是佛寺,好歹也是个皇家的,还有什么清欲可言,在寺庙中,多的是寻求刺激的达官贵子和难忍寂寞的尼姑和尚,她对男女之事早已一清二楚,甚至说得上是带着几分厌恶。 两条白花花的身子在床上纠缠,那和茅厕中的胖虫子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初看觉得恶心,后来见识多了又麻木的区别吧。 在打量铭远的时候,拓跋虔瑜毫不掩饰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嫌弃,甚至是厌恶。 铭远虽然不知这公主是什么打算,但也知道木磬垚对此人的爱护,不敢逾越,见两人这般也吓得一激灵,赶紧跪下,唯唯诺诺的回道。 “公主恕罪,属下不过为保全性命。” 此话一出,拓跋虔瑜便笑得花枝乱颤,甚至夸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她指着明月。 第1198章 “你倒是很实诚,你这意思是说我母妃胁迫了你吗?” 这笑声太大了,铭远都担心会不会惹来外人,但见就算有人听见了动静也不敢进来,他这才讪讪道。 “公主这话差已,属下所说,不过是各司其职,娘娘待属下很是疼惜,不敢胡说。” 只是这话说完,拓跋虔瑜依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铭远只觉得心下紧张的很,连手心都出了一把汗。 好在只是这一眼后,拓跋虔瑜并未过多为难铭远,只是丢下一句话,便也出了房门,留下铭远一个人。 铭远愣愣的跪在房间,回味着刚刚所说的话。 她说,“母妃身边的人都很有趣,日后定是要多多关照的……” 木磬垚来到国师所住的院子,这是他特地安排在自己房间旁边的,就是方便自己能来找国师。 看守的侍卫原本正在聊天摸鱼,隔得远远的见木磬垚沉着脸,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自己,这边走过,吓得赶紧提醒旁边的伙伴,不要再说了。 几人一起住了嘴,等木磬垚走近站到了门口,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去。 “娘娘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旁边的贴身丫鬟见人问得如此愚蠢,直接上去就给人一巴掌。 “没眼力见的东西,娘娘想做什么也要你来置喙吗?” 因为木磬垚纵容的缘故,就连他身边的丫鬟也多了几分嚣张跋扈的气焰,眼高于顶。 侍卫这才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会儿可有什么人过来?” 木磬垚沉着脸,她在吩咐人把国师看住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不许别人杜绝来找他的人,就是想看看这国师是否还与人有勾结。 侍卫想了想,摇头。 “刚刚就只有国师一个人呆在房间内,中间倒是有下人出去过,只不过很快就回来了,跟过去的人也说没有丝毫的问题。” 木磬垚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抬脚朝房间内走去。 推开门,只见房间只有国师一人正闭目,静静的在团蒲上打坐。 在几人进门时,他听见了动静,耳朵能明显的看见动了动,但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国师好兴致。” 木磬垚原本想让国师主动开口,没想到自己都在这站了好一会儿了,这国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自己晾在这里,她心中顿时又起了一股郁结之气。 国师听见这话,睫毛微颤,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朝着木磬垚这边看了一眼,随后便很快的挪回了目光。 淡淡的说道,“我正在与神明对话,最近的事情发生太多了,桩桩件件都要请示神明的旨意。” 木磬垚只觉得这人装神弄怪,一个眼神下,旁边的下人就十分有眼力,见的主动退下了。 木磬垚走到国师旁边,国师依旧目不斜视。 “怎么?国师都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国师的语气从一而终都很冷淡。 “娘娘想要问什么东西,尽管问就是,何必打什么弯子,还是说娘娘觉得我是如同那三岁的痴儿一般,只是随便说两句就能让我承认无关紧要的罪名。” 木磬垚一时不知道说这国师什么才好,这般心态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突然觉得,国师戴着面具和自己说话,让自己有几分不痛快了,抬手就想掀开国师脸上的面具,国师先一步反应过来,往旁边一偏,正好躲过了木磬垚伸过来的手,木磬垚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紧了紧。 第1199章 国师这才想起来,木磬垚见过自己的脸,不过是因为木磬垚之前没有接触过牧云,所以才无所顾忌。 “娘娘见谅,下午便是继位仪式,在跳祈福舞时大家都要带上面具,所以不便脱下。” 有了刚刚的心理准备,当木磬垚再一次把手伸过来的时候,国师的心绪倒是放松了几分,没有阻止他,木磬垚顺利的将面具摘下,看着眼前那张还算得上清秀的脸庞,心中不由起了别的心思。 国师是什么时候和老国师认识的? 这话是想打听自己的底细,国师总不能说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吧,他默默的拿回了自己的面具,重新带回了自己的脸上。 “娘娘看够了吧?我还得为等会儿的即位仪式做准备,娘娘若是没有事就先回去吧,娘娘要是心中的确有所顾虑,那就加派人手,不要让他人有可趁之机来见我即可。” 看着那张淡泊的脸,木磬垚脸上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住,寸寸碎裂。 她握紧了藏在袖口下的拳头,恨不得一拳直接打在国师的脸上,但好歹还是忍住了。 国师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只能看见木磬垚拂袖而去的身影。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国师的房间中便出现了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 “现在还没有找到人吗?”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国师,此时说话也带上了几分不耐烦,自从姜暄和跑了之后,他就派人出去找这个人出现,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把这神山上上下下都翻了个遍,但却依旧没有找到人。 “已经找完了,却始终没有发现。” “不过我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之前的那个女孩。” 这个人口中所说的就是杜灵儿,国师手底下的人手众多,而且手段也了得,姜暄和她们想着先把人藏在房间里面睡觉,却没想到会被人这么快就发现。 “那其他的人呢?” 那人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们仔细对比了这次大周参加仪式的人的名单,但却始终没有发现有纰漏的地方,属下已经怀疑是不是咱们在有的地方没有注意到,这才让人给跑掉了。” 国师却突然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你们有没有找到杜灵儿是如何跑出去的?” 这问题问的那侍卫也是一愣。 “不知,我们现在还在找原因。” 国师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那句废物,“杜灵儿竟然在这,慕容峥和姜暄和就跑不远,你偷偷去看看,如今的大周皇上,这俩人是不是换回来了?” 他倒是脑筋转的不慢,见人要走,国师又赶紧把人叫停。 “等会儿那个杜灵儿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你们先派人把人偷出来。” 原来,当初在做测试的时候,国师就发现杜灵儿也能够作为换灵的受体,兴许是一脉相承的缘故,只不过当时蛊虫的反应并没有在面对姜暄和的时候反应剧烈,所以姜暄和才是第一选择。 国师眼前闪过一抹暗芒,要是姜暄和真的找不到,那就换人也未尝不可,只不过是得费上更大的力气。 “是!” 手下领了命令,很快,又消失在了原地。 只要有人在场,就无法发现他是如何消失的,足矣说明这人的武艺高超。 这人也很快传来了消息,现在的皇上和贵妃,脸上都还带着慕容峥和姜暄和的面具。 第1200章 国师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那这两个人是去哪了? 慕容峥从刚刚回到房间之后,就察觉到有人在暗处若有若无的监视着他们,所以哪里都不敢去。 直到这会儿,有一个送饭的下人,脚下一个没站稳,直直抱着饭菜朝着他们撞了过来,等下人离开之后,他们这才感觉那道柱式的身影消失了。 姜暄和和慕容峥赶忙关上了门,确认私下没有人。 慕容峥观察四周之后,这才朝着姜暄和点了点头,姜暄和小心地拍了拍胸脯,“他们这群人怎么阴魂不散的?” “你说刚刚来找我们的人是国师的人,还是木磬垚的人呢?” 姜暄和此话一出,原本躲在房间里边的姜新楣和冯溪薛也从暗处钻了出来。 冯溪薛毫不留情的说,“这话还用问吗?你想想啊,现在木磬垚都觉得有拿捏住你的把柄了,何必担心你跑掉呢?” “而且,在路上的人都增多了不少,所以肯定是国师在找人,我和二哥刚刚也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个国师会突然来找我们,可能就是想要过来看看咱们是不是真的,不过在确认是假的之后,他和木磬垚的关系也不好,所以才懒得理咱们。” “现在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眼巴巴的跑过来再次确认。” 姜暄和感觉脸上的面具有点紧,伸手想要松一松,却被冯溪薛赶紧拦住。 “别别别,这东西就这么带着吧,我们可是看见你们没有拿走面具,所以赶紧偷偷送过来了,就怕被人发现了。” “等会儿,你们要是真和那个国师在大庭广众碰上面,说不定能忽悠住他。” 这话倒是对,两人就这样明晃晃的出现在国师面前,他居然也没抓他俩。 “那灵儿和秋叶呢?” 冯溪薛撇了撇嘴,“杜灵儿跟个困死鬼似的,自从倒在那张床上,就再也没起来过,我俩出来的时候特地嘱咐秋叶在旁边守着,我手上也有些功夫,一时半会护住你,还是行的。” 姜暄和得知秋叶守着杜灵儿才算放心了许多。 慕容峥看着姜暄和焦虑的模样,大手轻轻的拉上了姜暄和的手腕。 “无妨,我们已经留了不少人在,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姜暄和苦着一张脸,无法言说她与这两人的关系,秦雪尧现在已经被关了起来,自己根本无从知晓怎么救他出来,原本说好找国师的计划也都尽数被搁置了下来,而且看这样子,姜暄和甚至不知道木磬垚有没有把人带过来。 慕容峥此时做不了其他的,只能不断安慰姜暄和放宽心。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折腾,时间都已经到了半夜,慕容峥看看外面的时间已经不晚。 “咱们先休息了吧,明日一大早还是即位仪式,所以咱们还有的忙,要是这会儿休息不好的话……” 冯溪薛和姜新楣听懂了慕容峥的意思,都纷纷站起身说要先回房间。 两个人这会儿倒是跑的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慕容峥对两人的识趣很是满意。 “那咱们也歇息吧。” 因为入土仪式在晚上,象征着入土的时候和太阳一起落山,而节日仪式则正好在旭日东升的时候,两个的时间相差的不大,这会儿也确实是该休息了。 姜暄和转念一想,便点了点头。 时间说慢不慢,更何况是晚上,两人只是睡了一会,很快就到了即位仪式的时候。 第1201章 慕容峥轻轻地将睡在旁边的姜暄和给推醒,本就是合衣而睡,所以也不用再穿什么繁琐的衣服,只是需要将脸上原本花掉的妆容补上就行。 因为这个仪式要比前边入土仪式要繁琐的很,在这之前选定的储君就要开始一系列的准备,所以等到姜暄和和慕容峥到高台上观礼的时候,前面的仪式都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在众人的见证下走上高台即可。 姜暄和站在高台上,看着已经严阵以待的队伍,不由得啧啧。 “你当初也是这般吗?” 慕容峥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即位的时候,虽然旁边有很多人在帮自己,但当时自己也不过才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是一大早起床,要是真的说起来的话,他其实已经记不出当时的光景了,只记得自己是被很多双手推推攘攘的推上了那个位子,也不记得多少步是被人推出来的。 “应当是差不多,两国离得近,所以就连习俗也有一二相似。” 姜暄和似乎能从这句话窥探到,稚嫩的慕容峥一脸严肃,被人推推攘攘的推上了高台。 她都忍不住想笑。 慕容峥赶紧扶住了姜暄和的腰,一脸宠溺的看着姜暄和。 “好了好了,这周围的人都看着咱们呢。” 姜暄和这才收敛了神色,重新看向了台上。 今日的布局也和昨天傍晚的时候有所不同,原本国师是站在中间的广场上,但是现在国师却占上了最上边,因为角度不同的缘故,姜暄和只能的看见国师的身子。 要是姜暄和能够再站的高些,就定然能看见在高台上的其他光景。 这高台并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广场,而是画满了奇形怪异的符咒,大约也是个阵法的样子。 这阵法有东南西北四个正角,四面都修葺着一个不深不浅的长方形,大约就是能够容得下一个人的样子。 而此时,四个池子都被盖上了盖,容不得他人窥探。 姜暄和看见了那个傀儡的孩子,听别人说这个孩子能被木磬垚选中,就是因为他心智不全,宛若痴儿。 姜暄和心中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可惜,但是转念一想,这般痴儿无论是身在王侯将相家还是平凡人的家里遭遇,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要是坐上这位置,只要木磬垚不倒台的话,这人说不定能活到意想不到的年岁。 这样想起来倒也不是一件完全坏掉的事情。 那小孩正穿着繁琐的龙袍,那衣袍似乎是太重了,所以小孩子走一步就非得扯弄一番,他根本没有办法独自一人走上高台,那领他上高台的任务,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木磬垚的手上。 隔得远些的人根本就看不见,木磬垚一只手拉着小孩,但只要凑的近些,就能看见那小孩的脸上都是痛苦的神色,连眼角都还带着泪。 他刚刚不愿穿衣服的时候就哭闹了一场,却被人狠狠摁住打了一顿,而且这些伤口都是在身上,只要衣服一穿,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拓跋安的父母早就把它送给了木磬垚,痴儿对于他们没什么用,但只要是送出去,那他们一家的身份都能够跟着水涨船高。 原本依照他们的身份,那也是几个氏族以外的人,甚至说连高攀的机会都没有。 但这一天,有人告诉他们,只要把家里最痴傻的孩子送给木磬垚,就能够飞黄腾达,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不,就连这会儿继位仪式,他们都能站到人群的最前边。 原本高攀不上的那些个亲戚,都走上前来和他们亲自搭话。 这一家人个个得意洋洋,恨不得拉起旁边的人,向他们讲述自己的“成功之路”。 但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皆是个个眼中嫌弃。 拓跋安在穿衣服的时候被人打了之后,很快就在来接自己的人群里边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哇哇大哭想要让父母为自己做主,却被旁边的女人一把拉住。 拓跋安立马就想到了自己父母的话。 “日后王妃娘娘才是你的母亲,你日后都不得忤逆她。” 原本想要跑向自己父母的拓跋安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唯唯诺诺的站在木磬垚旁边。 “母……母妃……” 就连木磬垚脸上也是一脸的厌恶,看不出半分的欣喜。 要不是有这些氏族贵亲,自己实在犯不上让个傻子来当自己的儿子。 “你想要干嘛?” “我……我想去找母亲父亲。” 拓跋安壮起了胆子朝着旁边指了指,但却始终低着头。 “他们原本说你今日在换衣服的时候就不乖,本宫还只当是假的,没想到你竟这般没出息。” 第1202章 木磬垚脸上的厌恶不加掩饰,更何况,拓跋安只是个小孩子,他对恶意更加敏,感,几乎是一瞬间就知晓眼前这个女人并不喜欢他。 其实也并非现在才知道,自从自己进宫之后,这个自称是自己以后母亲的人,就只是第一次与他见过面,日后都是把自己丢在那间大房子里面,再也不管自己。 而旁的下人又惯会见风使舵,又怎么会将这个小傀儡放在眼里呢? 这是小皇帝在被送进宫,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父母,所以才会格外的激动。 如今被木磬垚一句话泼了冷水,拓跋扈的嘴立马瘪了起来,随后就呜呜呀呀的哭开了。 啪! 木磬垚心生厌烦,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狠狠甩在了拓跋安的脸上,吓得旁边的下人纷纷跪倒在地上。 “王妃娘娘息怒!” 被打了一巴掌的拓跋安也愣住了,张着嘴巴竟忘了是正在哭,只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给本宫闭嘴,本宫可不是你的什么劳什子父母,也没什么耐心,像哄着小孩子一般惯着你,你若是不能好好听话,那你和你的父母便只能去地下团聚。” 小孩子虽听不懂,但也能从这凶恶的语气中判断好坏,就算泪水还挂在脸蛋上,拓跋安也不敢再哭出声。 木磬垚这才算满意的剜了她一眼,余光又瞥到他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她撇了撇嘴,似乎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这是刚刚自己动的手。 “丑死了,等会儿拿东西盖住它,若是你们这群废物,等会儿再拉不住人,那也就不必再留在宫中做事。” 不必留在宫中,不是说好心放你出宫去,而是说你这辈子都不用再做事了。 说完,便走出门外,这群奴才下人也被吓住了,直到木磬垚出了门,这才慌慌张张跑起来,用旁边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给拓跋安上妆。 “今日正是大喜的日子,殿下你可千万不要胡闹了,否则咱们都要跟着遭殃” 如此的低声下气,倒是少有的待遇。 拓跋安也不敢再说话了,低着头站在旁边,如同被任意摆弄的木偶。 等到他再被推出去的时候,他脸上的伤痕已经完全被胭脂水粉掩盖住,只要隔得远些,根本就看不出来。 木磬垚,这才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只手举起了拓跋安的右手,另一只手则是从怀里掏出手帕,在大家的目光下,为拓跋安细细擦拭手指。 “等会儿就要登基了,安儿可要再乖些,莫要让母妃生气了。” 拓跋安抿着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到木磬垚将拓跋安拉着站到广场下边,而上面的国师则是在高台之上跳起了祈福舞,今日的倒是与昨日的舞姿有所不同,只要细细查看,就能看出些许区别。 等到一曲舞毕,在礼官的宣告声中,木磬垚牵着拓跋安的手缓缓朝着高台上走去,随着步步升起的太阳,竟然有一种与日同辉之感。 姜暄和站在下边,心中也大概想到了为何这仪式要在早上举办不可。 木磬垚心中也越来越激动,终于能等到自己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了,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孩子根本跟不上木磬垚的步子,被扯的好几个踉跄,险些摔倒,磕在台阶上。 第1203章 就算是下边有人看见了,也只当是漠视。 要是你真忍不住了,那便转过脸去不要再看就是,毕竟能走到这处的可不是什么圣母。 两人走过的路程已过半,台上的国师也在这时开始了自己的动作,他虽然站在广场正中央,但却能够通过脚底下的地板控制四边石板的开合。 他一脚踩在北方的机关上,北方的石棺应声而开,里面藏着的人自然也缓缓露出面来。 消失已久的拓跋炎正面无表情的与国师对视上。 这倒是在国师意料之外,虽然是突然出现,但也不至于叫他大惊失色。 只是有些惊讶的是,拓跋言躺在石板内,只能看见露出的一只手臂,而左边的手臂早已不见了踪影,再看一下下边儿,右边的小腿以下也是完全瘪了下去,包扎在外边的纱布上还满是血迹。 国师哑然,看来当初传言拓跋延是坠崖而死,这话并无完全没有道理,看这受伤的样子,能短暂的活下来就是不错了,更别说保留性命到现在,怪不得拖把严之前都不肯露面了,原来伤势如此严重。 想到昨晚来和自己传信的那人,国师倒是有几分好奇,这人到底是谁,看起来身手不错,居然会被拓跋炎种了蛊。 只是现在这场景实在不宜多问,过失心中的思绪虽千回百转,但还是很快扭过了眼睛。 刚刚被自己扫了一眼,下面躺着的拓跋延眉头早就拧了起来,若是再多看两眼,那岂不是小命不保? 国师手腕一转,幻灵虫就出现在自己的掌心中。 而受体…… 另一脚下去,与之相对的石板也缓缓打开,刚刚还面无表情的国师,眼神瞬间呆滞。 是拓跋扈! 他不知何时昏迷,晕倒在高台之上。 他懂得看向旁边的拓跋炎,拓跋炎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是让他恼羞成怒。 拓跋炎分明是知道,自己想要复活怜儿的心思,如今怜儿有血肉至亲,就只有拓跋扈一人,但是他却要把这希望硬生生掐碎了去! 他!绝对不允许! 只见国师的右手微动,似乎马上就要叫停这场荒诞的仪式。 自己绝对要保护好怜儿复活的唯一希望! 就在此刻,国师他耳边却传来异响,他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却见拓跋言带着戏谑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旁边。 拓跋颜旁边,正是另一个石棺! 国师心中瞬间升腾起了不好的感觉,他几乎是颤抖的踢开了这个开关,在石板开合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寒气让国师心死。 原本只能容纳下一人的方盒里面,不知道何时被人改动,将整个冰棺都塞入其中,怜儿一如往昔的面容就这般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听从拓跋炎的话,他就失去了复活怜儿的机会,没有拓跋扈血脉的指引,成功率将会大大变低。 而这并不仅仅是血的原因,还有蛊虫。 拓跋言身体里的蛊虫也要随着他交换,而这就会影响拓跋扈身体里血脉的纯净。 但若是不听从拓跋言的话,国师相信拓跋言会有千万种方法,让自己连怜儿的肉身都保存不下来。 帮?还是不帮? 国师想要在这两样选项之间挣扎,但步步逼近的木磬垚和拓跋安,却没有让自己有选择的时间。 第1204章 而就在这时,国师还没有任何动作,装着冰棺的那个十盒几乎在一瞬间又给关上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国师就选好了。 他迅速的蹲下身去,把手中的盒子打开,朝着拓跋炎丢了过去,只看见小虫子朝着拓跋炎的后脑勺爬去。 原本还睁着眼睛的拓跋炎身子一阵抽搐,这是蛊虫要进入身体的表现。 而拓跋言既然敢选在这个时间让国师帮他交换身体,那这逐渐逼近的木磬垚…… 就在国师还在思索之时,原本在昏迷中的拓跋扈,渐渐睁开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一睁眼面前站着的就是国师。 动动手脚,发现原本束缚自己的绳索尽数被拿掉,拓跋扈下意识想要逃跑,直接从石盒里边站了起来! 那边的人立马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 “那是谁?” “除了国师,怎么会有人出现在祭祀台上?难不成是刺客?” “不对不对,那个人好像有些眼熟!” “那不是咱们的三皇子吗?”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人人都以为消失的三皇子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原本站起来的拓跋扈,脚下一软,又狠狠摔倒在国师面前。 国师一个灵光,似乎明白了什么,脚下一动,原本装着拓跋扈和拓跋炎的十盒,又顿时关上了,把两人都留在祭祀台上。 木磬垚也注意到了下边的情况,她皱起眉头,朝着下方看去,见下面的文武百官,都朝着祭祀台上指指点点,她顿感心中不妙,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脸呆愣的拓跋扈跪在国师面前。 也只是这会儿正愣的功夫,原本就撒下了一大片的金光,此时正好洒在,拓跋扈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异样的光彩,仿若是仙子神人! 木磬垚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消失许久的拓跋扈居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正好是出现在了继位大典上,还先一步比他们登上了祭祀台,有正好沐浴上的神光! 这一切的巧合,要不是说精心算计,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你……” 木磬垚刚想要大声呵斥维持住局面,下边的了文武百官,还有来观礼的民众,他们看见这一幕,简直不敢相信。 只当这一切是神迹! “天佑大裘,血脉不断,国运永昌!” “天佑大裘,血脉不断,国运永昌!” “……” 也不知是谁先看着这一幕跪下,振臂高呼,身边的人也纷纷效仿,跟着跪了下来。 而广场下边的文武百官也神色各异,自然有不赞成木磬垚垂帘听政的,但如今皇室无人,木磬垚过继宗室子弟似乎也说得过去,但现在三皇子犹在,那…… 一时间,反对木磬垚的人也都纷纷跪了下去。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局面,文武百官一半跪着一半站着。 站着的那群人跪也不是站的也不是,便屈着膝做半蹲状,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这声音穿破云层,一阵一阵的钻进木磬垚的耳朵,木磬垚面容扭曲,死死的盯着上方的拓跋扈。 手中的力道险些没把拓跋安捏碎,拓跋安原本忍着不出声,但这手上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只听见轻轻的一阵碎裂声,似乎是骨头被捏断了。 疼的拓跋安哇哇大哭了起来。 拓跋扈也在此时反映过来,自己似乎不在地牢,他抬眼望过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处境,在祭祀台上! 第1205章 国师自然也毫不含糊,直接在众人的见证下,笔直的跪了下来。 “上天神人显明,保佑皇室血脉!” “新皇登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话一出,应者云集! 整个祭祀台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 而这一声也宣告了,木磬垚的计谋被打破。 在高台上的国师瞥了将在原地的木磬垚一眼,也觉得有几分可怜。 拓跋言的心思哪是她能玩的过去的,只不过略施小计,就把木磬垚数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终于,在众人越来越大的声浪的压迫下,木磬垚愤愤然甩开了拓跋安的手,万分屈辱的在这高台上跪了下去,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新皇万岁……” 拓跋扈从自己露面,到被人从高台上接下来,拓跋扈都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他只记得自己还在地牢的时候,突然被一阵迷烟迷晕,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了国师,而紧接着,自己又当上了新皇。 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唏嘘,让拓跋扈简直不敢相信。 直到被人送到房间,拓跋扈的脑子依旧是一阵浆糊的状态。 就在此时,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争吵,拓跋扈这才算是回神。 抬眼朝着四周望去,整个房间都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倒有几个眼熟的,那也是木磬垚的心腹,拓跋扈之前见过。 一直守在台下的拓跋翡玉此时也匆匆赶来,与守候在门口的人发生了冲突。 “放肆,本宫想要去看看新皇,还轮得到你们阻拦!” 这也倒是,如今新皇已定,前几日,木磬垚把控整个朝纲的情况已经一去不复返。 侍卫听见这话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就在此时,听见动静的拓跋扈走了出来,看见拓跋翡玉被人拦住。 气的大声呵斥,“大胆奴才,敢对公主无礼!” 就算拓跋扈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但他几十年的皇子生活可不是摆设,只是一句话就赫得侍卫讪讪收回了拦住的手。 “皇姐……” 拓跋扈与拓跋翡玉也有许久不见,见挡在两人面前的侍卫退下,刚想要上前,就被满脸阴鸷的拓跋翡玉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手腕。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说。” 在路过那个侍卫时,拓跋翡玉分明丢下一句。 “狗仗人势的东西。” 走进房门,房间中的人也不在少数,拓跋翡玉只是一个眼神,原本还想要硬着头皮站在原处的人,也只能退了下去。 如今,拓跋扈才是皇上,就算他们的主子是木磬垚,那也不能在明面上对皇上不敬! 而且,拓跋扈出现时机简直显得恰到好处。 就在木磬垚要登上祭祀台的前一刻,将整个个场内的全部风头都尽数抢了过去,如今大家都知道皇子回来了,哪里还会买你一个木磬垚的面子? 最重要的是拓跋扈当着大家的面回来,你木磬垚就算是再不情愿,要是拓跋扈出了什么问题,那就定然是你做的手脚! 拓跋翡玉这么想一番,倒觉得自己这弟弟或许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笨,这心机与城府。 只是两人还没关上门来说上几句话,外边的下人就跑了进来。 “大周君上和贵妃娘娘求见。” 原本坐下的拓跋扈,顿时站了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那眼巴巴上赶着的样子,简直让拓跋翡玉没眼看。 第1206章 等人进来,慕容峥和姜暄和才知道拓跋翡玉居然也在这里,讪讪打了声招呼。 “公主殿下也在呀。” 拓跋翡玉几乎是从鼻子里面挤出个鼻音,这是我皇弟的房间,我在这不是很正常嘛,倒是你们两个外乡之人,来这里到底是何居心? 拓跋翡玉还没说上两句,站在旁边的拓跋扈倒是不乐意。 “皇姐!” 拓跋翡玉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前几日想要把自己这弟弟拖下去,自己当皇帝的心思又起来了,裘国要是落入他手中,往后还不知会如何呢,只怕会被这傻弟弟拱手送给人家。 这她倒是说的没错,无心当皇上的拓跋扈真的做的出。 见自己的姐姐不说话了,拓跋扈这才看向两人。 “你们怎么也来了?” 姜暄和朝着拓跋扈,轻轻点了点头,“我们在下边观礼,看见你突然出现在祭祀台上,都吓了一跳,陛下说前几日,你们是一同来的神山,今日发生这么一幕,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你……没事吧。” 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姜暄和顿了顿。 如今,两人的立场也算是彻底不同了,用原本朋友的身份说话倒是显得有几分冒昧。 “无事。” 拓跋扈也察觉到了两人的气氛,刚刚自己走上前的时候,姜暄和特地往后退了一步,和自己拉开距离。 他勉力笑了笑。 “我在消失之后,不过也被关起来了,而且我也不知是如何上的祭祀台。” 旁边的拓跋翡玉冷冷开口,“行了,站着说话,累不累啊?坐下吧。” 四人这才心怀鬼胎的坐了下来。 一时间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当中。 拓跋翡玉瞧着眼前这三人的气氛,眼珠滴溜溜的来回转了好几圈,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我说你们这三人也真是够好笑的,如今,也算是两国的国君吧,居然在一个女人面前争风吃醋,而且一个知道他是有妇之夫,另一个是她的丈夫也没说什么,呵,我见多识广,都给我长了些见识。” “闭嘴!” 慕容峥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吐出了两字,又一把将姜暄和拽在怀中宣誓主权,看向坐在对面的拓跋扈。 “我们今日前来,可不是仅仅看看你有没有事,你如今已经当了国君,那我们两国之间的事情自然也要提前商量好,我们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并非是来续什么旧情。” 慕容峥也是心烦意乱,他就算是知道姜暄和对眼前的男人没有情义,但还是对姜暄和的关心感到苦恼。 “两国之事……” “两国之事何必如此麻烦?若是两国主动议和,且大周主动奉上,两国变一国,岂不美哉?”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拓跋扈的话,房中的四人皆是一惊,朝着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对面床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正面带笑看向这边。 “钰哥?你是那个商人!” 拓跋扈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认出了眼前这个人,那就是之前自己觉得身上有拓跋颜的气息的商人。 那人轻轻的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鄙人不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神紧紧的看着被护在慕容峥身后的姜暄和,姜暄和下意识用手捏紧了慕容峥的衣角,眼神却直勾勾的与之对视。 “姜辛宇。” 随着这三个字缓缓被吐出,姜暄和的背脊瞬间被绷直。 她缓缓从慕容峥的身后站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丝毫和记忆中的那张脸沾不上关系的脸。 姜辛宇?他不是死了吗? 哦!不对,当时拓跋扈就说过了,姜辛宇没死,而且再后来他俩也见过,只不过再次被他跑掉罢了。 “你怎么在这?” 姜暄和充满了警惕,刚刚姜辛宇出来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察觉,那就说明此人的武功了得,但姜辛宇可没这样的身手! “我的好妹妹,你都能在这,我却不能了?” “说起来在场的各位都与我关系不匪呢,这位是我的妻子,这位也算得上我的小舅子吧,而这一位不就是我的妹妹和妹夫吗?” 姜辛宇的眉眼间嘲弄愈发明显。 “只是谁知道呢?眼前这些人可都盼着我死呢。” “怎么样?我没死让你们失望了吗?” 当时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活了下来,又在拓跋言的帮助下改了现在这副陌生人的脸,罪魁祸首现在却一脸平淡的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慕容峥察觉到了此人的心绪不正常,把姜暄和护住,黑色的瞳孔尽数聚焦在眼前的人影上,他低声朝着身后的人说道。 “等会找到机会,你们就先走。” 注意到眼前几人的紧张,姜辛宇让众人放松。 “你们放心,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1207章 既然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就听见外边传来了动静,环视一圈,原本亮堂的窗户以及门口,此时几道黑影闪过乌压压的围住了整个房子。 “昨天是让你们跑了,这一次我可不会让你们轻易跑掉了。” 姜辛宇轻笑了一声,眼神中的轻蔑越加明显。 “放心,你们这三脚猫功夫早就被我研究的透透的了,凭借我现在的实力,恐怕单凭里面是没有办法赢得了我。” 当然,他的实力在自己人都是有目共睹的。 姜暄和站出来,“所以你在上一次就不肯告诉我们的人,其实就是拓跋炎,你自从失踪之后,就一直在为他卖命,对吗?” 姜暄和倒没有惋惜的意思,当初就是他出的主意,让姜母和姜元敏把自己送进宫来,美其名曰说什么男人只在乎孩子是不是他的,而不在乎是哪个女人生的。 两人这才觉得有道理,用母亲逼迫自己进宫。 甚至于自己的母亲也是被他们害死的! “好了好了,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在我妹妹和母亲死的时候,你们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个结局,当初你明明好好当个傀儡,帮我妹妹生下孩子就行了,但你非要做那么多余的事情,甚至取代了我的妹妹。” “甚至还让我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姜辛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了几分波动,似乎现在的处境令他十分难堪。 但在其他人眼中,却看不出眼前这身子完好的人有什么缺陷。 其实不然,姜辛宇当初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功,而且在第二次被姜暄和发现身份的时候,匆忙逃窜,一不小心掉落悬崖,容貌尽毁。 多亏了拓跋炎当时给他喂了自己的子虫,姜辛宇这才得以活了下来。 后面,姜辛宇其实并非一开始就在经商,而是有一年的时间都被泡在罐子里面,被当做了药人。 不过也是因此因祸得福,拓跋炎在试验一种蛊虫的时候,让姜辛宇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只不过才没多久的功夫就成了练武奇才,而且事后就算拓跋炎在如何在其他人身上试验,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效果。 拓跋炎心想可能是因为加上其他药物和蛊虫的缘故,这才重新让姜辛宇得见天日。 帮着他做一些管理和经商上的事情,积累钱财人脉。 但这也并非没有副作用,因为拓跋炎拿着自己试药的缘故,所以姜辛宇总是会毫无征兆的突发痛疾,甚至疼得昏厥过去,无论是用什么招数都没有用。 这种疼痛是无法消除的,甚至拓跋炎在检测之后都遗憾的告知。 “你只能活十年。” “但也没关系,你这十年足以帮我做很多事情了。” 拓跋炎给姜辛宇喂下了蛊虫,所以姜辛宇根本没有办法反抗拓跋炎的话,沦为了一个工具。 在这个时候,姜辛宇都会想起姜暄和,姜暄和就是让他活到现在的理由,只有让姜暄和真的死了,他才会真的安心! “看来我们今天是逃不了了?” 慕容峥一挑眉,看向姜暄和。 姜辛宇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是这样的。” 拓跋扈怒极,大喊。 “大胆,我如今已经是裘国皇上,你要是将我们一同囚禁在这里,难不成是想和两国为敌吗?” 姜辛宇弯了弯嘴角,似乎是在嘲笑拓跋扈的天真。 “你倒是忘了,你也能想想你是如何出现在祭祀台上的?” “要不是我们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回来,说不准现在这两人也不会出现在你的房间。” 把拓跋扈换回来,本来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为的就是能让慕容峥和姜暄和一起来找他,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而且,三皇子你大可放心,我是为主人做事的,主人已经找到了新的躯体,自然是用不上您了,您日后只要好好做个闲散王爷,主人是不会为难你。” 拓跋扈越听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他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么大一群人,将自己的房间团团围住,刚刚外边还有木磬垚的人,到现在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要不是说木磬垚的人已经和拓跋炎联系上了,或者就是这些人早就被拿下。 看两人的关系,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思来想去,他连姜辛宇话里的意思都没听完。 “乖乖束手就擒吧。” 随着姜辛宇的一声令下,房间涌进了数十人。 四人知道逃不出去,便没有反抗,让姜辛宇很轻松的将四人绑住。 “把这人带上,其余三人都看好,不准让人离开你们的视线!” 姜辛宇指了指中间的慕容峥,轻点了一下下巴。 要是让姜辛宇说他在这群人中间最恨的是谁,除了姜暄和,也就是眼前的慕容峥。 他可不会忘记当初在大周的时候,就是这个人让姜暄和三番五次的羞辱自己,甚至于将整个姜家倾覆! “皇上,您终于落入我手中了。” 姜辛宇啧啧啧的点了点慕容峥的脸,这般健硕的身子倒是很合适,拿来炼药,要不是主人轻点,要把这个人完好无损的送过去,他倒是真的很心动。 慕容峥很是厌恶的看了姜辛宇一眼,这般的杂碎他往往不愿放在眼中。 姜辛宇见慕容峥已经落到自己手中,还是这般嚣张的样子,冷哼一声,将慕容峥甩了出去,慕容峥没站稳摔倒在地,姜暄和想要去扶,却也只是有心无力。 “姜辛宇,你不要太过分!” “这有什么过分的,我还有更过分的。” 自己动不了慕容峥,可不意味着自己动不了其他的人,姜辛宇走向旁边的拓跋扈,直接当着姜暄和的面抓起拓跋扈的一只右手,稍稍一用力。 几人耳中只听见一声脆响,就看见拓跋扈的脸上一白,那右手就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但拓跋扈却死命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愤恨的瞪了一眼,捏住自己手腕的姜辛宇。 显然是断了! “王八蛋!” 拓跋翡玉见弟弟被如此对待,趁着大家没注意,拿起自己身上藏着的银针,朝着姜辛宇的后脑勺刺去。 却只感到胸口一疼,就如同破线的风筝,直挺挺地飞了出去。 第1208章 姜辛宇耸了耸肩,身上立马就传来了骨头,错开噼里啪啦的声音。 “既然你们都如此不识好歹,那就让我来好好教训一下你们吧。” 姜辛宇刚想要动手,一个过来传话的侍卫正好进门撞破了这一幕,担心他做的太过,赶紧上来阻拦。 “护法,主人还等着他们呢,不如先把人送过去。” 国师大人说,把他们四人都带过去,说是另外有事情。 姜辛宇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那侍卫便觉得只觉有千斤重压在自己的身上,但还是尽力挺直,身子微微佝偻起了腰。 “走吧,算你们好运。” 姜辛宇是知道拓跋炎的手段的,虽说现在有些状况他动不了,但这人的生死关乎自己,他总不能让拓跋炎一直这般下去,最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要看见,慕容峥和姜暄和会被如何。 很快,四人便被一起押送着往后山走去,姜暄和心中还在疑惑,为何不是去地牢,之前几人都是被关押在地牢。 而知晓真相的拓跋扈,越靠近后山变得越发紧张焦躁了起来 姜暄和只当拓跋扈是因为刚刚的打斗,所以脸色不好,用眼神不断安慰,但拓跋扈压根儿没有看他,实在关心还在煽动中的苗怜儿如何。 果不其然,当四人被压进山洞时,一眼就看见了被被放置在中央的冰棺。 “这里的人不宜太多,无关人员尽可离去。” 叫人过来的国师,此时正站在山洞里边,看着这乌泱泱的一大群人,脸上的眉头几乎快要拧成了麻花。 剩下的侍卫面面相觑,把绑住的四人丢下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的出了山洞,最后,竟只剩下姜辛宇一个人留下。 “你为何不走?” 姜辛宇之前见过国师,现在又有拓跋炎在旁边,他知道,虽然现在拓跋炎是昏迷的,但意识却能听见他们在做什么,他这时倒是没有了上午恭敬的态度。 “无事,只是这偌大的山洞里面只剩下你一个人,我自然是担心主人,况且,难不成你要一个人动手?” 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夏青此时正穿着一身被笼罩起来的白衣,愣愣的站在一边。 但是拓跋扈还是能够从夏青露出的眼角看见一丝青紫,看来刚才在他们没来之前也发生过分歧。 “那你就在此处吧。” 国师此时也有要事要做,懒得与眼前这人说什么。 他重新走回冰棺面前,原本只装着一个人的冰棺,里面此时装了两人,苗怜儿被挤在一边,另一边的空间,则是被另一个人占据。 而此人正是拓跋炎。 国师看了看拓跋炎此时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他身体里也有蚀心蛊的原因,所以原本能够在半天就吃能掉整个意识的幻灵蛊,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国师心中甚至还有一个大胆的可能,要是拓跋炎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醒来…… 但这个念头只能想想,到底如何,看着旁边活蹦乱跳的姜辛宇,就知道一二。 国师可等不及了,他不可能等到拓跋炎复活后和自己秋后算账,到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没有机会了。 而且据自己得到的消息,这拓跋炎对姜暄和也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要真是让他醒了,看这今天的样子,能不能让自己动姜暄和还是另一回事。 国师一咬牙,便从怀里拿出另一个盒子。 第1209章 “把托跋扈带上来。” 听见这话的时候,拓跋扈只感觉到好几道目光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他下意识缩开了,夏青想要拉自己的手。 国师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皱眉。 “我们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你难道不想让你的母亲复活吗?” 这一句话让旁边一直若有所思的拓跋翡玉恍然大悟,拓跋翡玉刚刚一直觉得躺在这冰棺里面的女人有些眼熟。 虽然皇宫里面已经没有了贵妃的画像,但她和拓跋扈眉眼之间的相似之处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再加上拓跋翡玉之前见过她,这会儿几乎是马上就想到这女人就是拓跋扈的母亲。 拓跋扈之前答应复活自己的母亲,只是权宜之计,他根本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变成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况且,国师也告诉自己了,要承载自己母亲的躯体,就是姜暄和的身体,他便更加不愿意了。 “我……我不愿!” 拓跋扈几乎是狠狠的别过脸去,感到了一阵难堪。 那现在是将这四人带过来干嘛呢? 想要霸占王硬上弓,直接将这灵魂给换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过的,这血脉的指引至关重要,你现在既然想要帮我皇兄换魂,那就避无可避的要我的身体,难不成你是想让我皇兄失败吗?” 原本料想的愤怒的神情并没有出现,国师的脸上的表情反倒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陛下何时要你的身体了?” 拓跋扈的脸上顿时精彩了起来,“那他……” 国师指向慕容峥,他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这不还有一个人吗?” “你不是说……” 国师撇了撇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现在这副身体,难不成和我之前那个什么血脉关系?” “这不过是我为了提高转移怜儿意识找到的古法罢了,正常的转移身体哪有这般麻烦。” 国师似乎是觉得四人在劫难逃,说话也没有丝毫的避讳,他用一种近乎是嫌弃的目光看向拓跋扈。 “你在这朝廷中的地位,自己难道不知道吗?要是陛下换了你的身子,回去说不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被木磬垚这边死死压住,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换你的?” 原来拓跋炎还有更大的野心,想要直接利用这次的事情一统天下。 慕容峥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选择,换句话说,现在的大裘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就算是自己换了一副身子,木磬垚和拓跋扈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那最大的问题便是在大洲这边,这也很好解决。 搞定慕容峥即可。 要是无法和慕容峥谈拢,那就自己成为慕容峥,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拓跋扈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了,“你们难道是想为祸人间?” 慕容峥虽说冷酷,但对于国家的治理是井井有条,而且人民爱护,但这拓跋炎的品性,大家都知道,到现在能让人臣服的大多是他的残暴手段。 “人间又如何?这人间与我何干?只要莲儿能复活过来,所有的一切我都在所不惜。” 国师也快要疯了,这十几年来,自己有多煎熬,自己才知道,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可能放弃。 “赶紧把人给我拉上!” 他甚至使唤起了姜辛宇,姜辛宇撇撇嘴,到底还是把拓跋扈给人拉到了边上? 第1210章 国师死死压住了拓跋扈的手腕,又叫夏青给拓跋扈喂了一下软骨散。 拓跋扈只能意识清醒的看着自己被割破了手腕,流出了鼓鼓的鲜血,国师有把苗怜儿的手腕割破,却没看见什么东西流出来。 拓跋扈并不能够确定,这身体里面到底是没有鲜血了,还是早就被这千年的寒冰给冻住了。 国师就当没看见似的,直接把拓跋扈的手腕反着扣在了下边的伤口上,一时间鲜血涂满了两人伤口的连接处。国师,这个时候才将蛊虫重新拿出来,也许是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蛊虫显得十分兴奋,在国师的手掌爬来爬去。 过时小心翼翼的把蛊虫靠近两人的手腕处,蛊虫立马就钻了进去。 但他显然是更喜欢新鲜的血液,第一时间就沿着拓跋扈血管的方向爬,国师立马拿出药粉,朝着拓跋扈的胳膊撒过去,拓跋扈只觉得胳膊立马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鲜血又流出许多,胳膊甚至肿,胀了起来。 蛊虫察觉到鲜血流出的方向,又慢悠悠的调转了方向,朝着苗良儿的身材里面走去。 国师眼看着苗莲儿的身体轻微的抖动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政治可以说是严中爆发出欣喜,能够有和活人一样的表现,是不是说这真的能成功呢? 剩下的三人完全看不懂国师在干嘛,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在旁边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甚至于慕容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早就见识过这一切的姜辛宇,觉得有几分无聊,走过来逗,弄三人。 “怎么样,好好看着吧,等会儿那虫子就得爬到你们脑子里去。” 三人心中大概能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但却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这世界上还有这般邪术的存在。 “我也很想看看,听说这种蛊术还能将一个人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来想想,要是我们的皇上醒来之后,看见自己变成了残废,会怎么样呢?” 只是想想,就足以让姜辛宇的身体兴奋的颤抖起来。 慕容峥只是看了姜辛宇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姜暄和见此,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两人都没有再看向他,二在姜辛宇看不见的地方,两人默默拉起了彼此的手…… “你说什么?他们都是南下来的人?” 姜新楣带着一众人控制了山脚下,,也亏了拓跋扈的出现,现在木磬垚家大人寿控制住了整个山脚和山顶的人,对于这山脚下的村庄,倒是放松了警惕,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这村庄下竟有这么大的秘密。 姜新楣和冯溪薛此时正站在寺庙里边,其实整个村庄里边的人算起来也不过七九十个,连寺庙前边的院子都没有站满。 慕容峥和姜暄和要去见拓跋扈的时候,慕容峥心中总觉不好,便让姜新楣和冯溪薛前去山下查看,而他们带的人也在这中间得到了消息,留一半人在驻扎的地方,另一半人早已偷偷摸摸来了山脚下。 冯溪薛和姜新楣带着人暗中查看,很快就发现了这个村子里面的端倪。 几乎是人人的家中都有养着“人”,并非是成员。 而是养的食物,那些被养着的人,手上都被开着口子,很多都早已被折磨得不见人形,甚至在他们躲起来的时候,还看见这些村民直接放开了这些人的血,喝了起来。 而且甚至在一些人的房梁上,能看见被挂起来的人腿,早已被风干在房间内晃晃悠悠的飘荡。 看见这一幕的冯溪薛和姜新楣,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人是在吃人吗? 冯溪薛便冒充裘国的军队,把所有人都抓了起来,而被养起来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的,甚至只是这会的功夫,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好几个。 “大人饶命啊!” 一群经历过死亡的人,似乎更加怕死亡,他们看着眼前这些士兵,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剑,都害怕的缩起了脖子。 冯溪薛冷笑一声,“要我饶命,我倒是要求求你们。” “喝人血吃人肉,你们居然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此话一出,人人都赶紧求起饶来。 “这是国师大人说的呀,只有我们人才能救咱。” “国师大人说,只要跟着他来到神山之后就不用死,所以我们不少人才拖家带口的来了神山。” “对呀对呀,当初疫情的时候,我们村子死的只剩下我一口人,也是国师大人收留了我们。” “……”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让姜新楣和冯溪薛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国师当时不是说只是治好了疫情,为什么还带来了这些病人? 这时候,人群中间的大师显得格外的安静,他拼命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被别人察觉出来。 但这份安静在这时候显得越发突兀了出来。 “你们这山脚下,平日里边国师大人会过来看看吗?” “来,你来说说。” 冯溪薛只是一眼就注意到了这样,她走上前去,将大师给拎了出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刚刚还在求情的人群,却突然安静了下来,甚至有隐隐朝着这边靠近的趋势,显然是想要护着大师。 冯溪薛越发察觉到了不对劲起来,她拿起自己手中的刀剑挥了挥。 “刀枪无眼。” 蠢蠢欲动村民这才被震慑了下,这才不敢冒头。 第1211章 被拖进门的大师还想要挣扎,却被冯溪薛狠狠踢了一脚,浑身一软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后面的人想要救大师,也是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师被抓走,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大师被狠狠的甩在地上,坚硬的地板让他只觉得头昏脑胀,半天缓不过劲儿来,等到他再定眼一看时,一把刀的刀尖直直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快说,这些人是什么来历?” 冯溪薛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这些人只说是疫情里面逃出来的,他们虽然不是裘国人,但也知道要是一个地方发生了重大疫情,死亡人数以及失踪都是会上报的,而且四周的国家都会知晓,以做好准备。 但现在裘国南下疫情,这个事情不仅是他们到了裘国之后从百姓的嘴里才得知的,现在这神山之下还多出了这么多幸存者。 可见裘国隐瞒得多好。 那么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大师被吓得连连磕头,“大侠大侠,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被国师派来看管这些人的,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姐妹恍然大悟的样子,“既然这样,那就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染上过疫病,那你为何和他们呆在一起这么久,也没事!” “看管这些人?我怎么得知几天前,有人经过你们这村庄的时候,还被你给绑住了呢?” “他们都说自己是因为时疫逃过来的,那你呢?你可是唯一呆在这村子里面的人,还有那些每家每户都养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溪薛说的自然是姜暄和,上次他与姜暄和见面时,姜暄和便把这山脚下的情况稍稍说了一遍,慕容峥也因为这个缘由才派他们两人先下山。 “这这这……” 大师没想到,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居然知道这么多,一时竟语塞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冯溪薛本就是个急性子,见此直接将手上的刀尖儿又往大师的脖子上压了压,只是一瞬间,大师只觉得脖子上一疼,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别别别,我说我说。” 大师简直是欲哭无泪,前几日才冒着风险把那两尊大佛给送上山,如今又来了两个祖宗。 而且那两人分明犯了错,但是国师却一直没有派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大师原以为是国师事务繁忙,一时搁置或者是自己的错处并不大,一直都心怀侥幸,没想到现在又来了两人…… “快说,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 冯溪薛见国师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只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人。 “国师还叫属下守在这山下,把所有路过的人都抓起来。” “你们刚刚也看见了那些人,都是过路而来的,也有正常想要来看看国师的,按照正常的,我们是不会管,但要是不听话的,我们就会抓起来当作人彘。” 大师缩了缩脖子,生怕冯溪薛一生气就把自己的脑袋割了下来。 姜新楣见这逼迫的架势,好歹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慕容峥给他们提到过的地道。 地道下边儿有一间书房,里面都是密密麻麻记载了不少人的信息,那现在这些人难不成就是上面记载的? “我们曾在山上见过一些东西,上面记得文字就是说了一些‘试验品’的出处,难不成你们抓的都是这些人?” 国师没想到他们连记载的档案都看了,他不敢隐瞒,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但还不忘为自己狡辩一句。 “我都是为国师大人办事,国师大人说这些人都是罪该万死,自带杀孽,能够使得其所,为大人奉献一切,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的。” 话音未落,冯溪薛一脚就踹上了大师的胸口。 “你耍我呢?” “我刚刚就让你说实话,那山上记载的人大多都不在这附近,还有的得翻山越岭走好些路,怎么到你嘴里就是只抓了路过的人?” 大师心里咯噔一声,倒是忘记了这茬儿。 他们这群人自然不可能全部是在这附近抓的,要是人都在这一片失踪了,来的人自然就少了,所以他们的抓的人分布整个球国,如今甚至隐隐有要往大周去的架势。 但要是让这伙人知道…… 大师一咬牙,咬定了这些人就是在这附近抓的,余下的人自己实在不知。 冯溪薛自然不能让他就这么糊弄了,过去直接抡起手,几个结结实实如同沙包大的拳头,落到大师头上,大师却始终不再开口。 冯溪薛越打手越重,眼睛也越来越红。 还是姜新楣看出了不对劲,赶忙上前把冯溪薛拦住,“别打了,别打了,都快被你打死了。” 等冯溪薛直起身子再看过去时,只见大师被打得嘴歪眼斜,躺在地上不住的抽,想来是下了狠手。 想了想,冯溪薛又一脚踹在了大师的脚腕上,只听见咯嘣一声,原本还带着几分清醒的国师,便彻底痛晕了过去,不知生死的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行了,就这样看他还能不能跑?对待逃跑的人,就该这样。” 冯溪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若无的飘了旁边的姜新楣一眼,随后便走了出去。 姜新楣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自己脚下也有些发寒,一言不发的跟在冯溪薛身后。 “溪薛,怎么样?” 冯溪薛如今已经控制了整个村子,而那些被养在地下的人彘也已经叫人换到了一处,此时正是冯伟雄将人安置好,便赶紧回来查看冯溪薛这边的情况。 “问不出来什么?那贼人的嘴严的很,爹爹,你那边呢?” 冯伟雄也轻轻的摇了摇头,“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彘都已经被割断了舌头,没有办法说话,而且大多神志不清,眼神涣散,看起来如同痴儿一般,而且连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所以才跑不掉。” “我去同他们说话,他们都好像听不见一般,我亲眼看见他们每个人的耳膜和眼睛都被戳破了,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残废了。” 第1212章 听见这话的冯溪薛一阵胆寒,到底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才会将这么多人一起做成供人吃喝的人彘啊。 “这本就是他们裘国内部的事,我们不该多管。” 姜新楣出门时正好听见这话,见冯溪薛的脸上犹豫的神色,他赶紧开口打断了冯溪薛的思绪。 “这是裘国的事情,咱们要是擅自插手,若是被倒打一耙,定然是要吃亏的。” “我们今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和暄和联系上,并且把他们接上,等咱们回到大周后,再做其他打算。” 这话倒也不错,但却让一向侠肝义胆的冯溪薛有几分不舒服。 “我也觉得姜二公子说的没错,此事就这样吧,村子里边儿的事情与我们无关,等今日过后,裘国的人自然会知晓他们的国师做的事情,会来处理的。” 就连一向与姜新楣不和的冯伟雄,都同意了他的话,冯溪薛,这才暂时打消了想要处理这村子里面的想法。 姜暄和和慕容峥现在还没消息,当务之急是要先悄悄带着这一队人马上山救他们。 当时因为神山的人说担心从前山上来惊扰了村子里边的村民,所以求国的大部队就驻扎在后山的入山口,只留了一两支小队伍在前边守着。 等三人商议完毕出来的时候,被关在寺庙院子最前边的村民中,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恐惧站了起来,直接拦在了三人的前边。 拦住人的不过是个老妇人,看起来已经有了五十的年岁,是这一群人当中少有的老者。 “你……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村子里边儿都被你们翻遍了,我们只是想要活命而已,我们有什么错?” 想到眼前这群人都是食人魔,冯溪薛看上他们的时候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厌恶,她直接伸手将老人推倒在地。 “你们想要活命,他们就不想要活命吗?你们的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还非要将人折磨到这个样子。” 那只刚刚就神情激动的老人,听见这句话更加激动。 “怎么没有关系?我想要活下来,就得吃人肉喝人血,我当然知道这做法不对,但是,我也怕死啊,谁不怕死?我们个个都怕死。” “我们都已经看见自己的儿子,自己的父亲母亲,自己的兄弟姐妹是怎么因为疫情死在自己面前的,所以我们绝不能容忍自己以那种可怕的面容死去!” 一番话说下来,倒是让冯溪薛云里雾里。 站在旁边的姜新楣皱起眉,把冯溪薛拉在自己的身后站住,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老太太。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不吃他们,你们就会死?” “算算日子,你们也是在半年前来到这里的,你们是一直都吃人肉和人血的吗?” 冯溪薛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停下了挣扎。 对啊。 哪里有不吃人就会死的,怪不得自己总觉得不知这个人在说什么话呢,原来是他说的话压根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 老太太听见这话,原本激动的神情,此时变得凄怨哀转起来,她愤恨地瞪着眼前的人,似乎他们是杀人凶手一般。 “国师大人说过了,能抑制住疫情的法子,只有喝人血才行,我们之前村子里边的所有人得了这个病的人,只要没听从国师大人的话都会死。” “我们都是病人!我好不容易活到了这个年岁,我还不想死,难道这也有错?” 第1213章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吃人肉喝人血才能活下来? 这到底是哪里的疫病? 两人还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人抬眼望过去,原本在院子里边儿的人群突然让开了一条道,围在中间的一个男人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浑身不住抽搐,就如同是艰难前行的蛆虫。 更加恐怖的是,这人惨白的脸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小红点,就如同是画在馒头上的红朱砂。 周围的人惊声尖叫,都不敢靠近这个男人。 “来人啊,来人啊,他发病了!” 周围的人吓得大叫起来,不管不顾的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人群的另一头又传来了声音,抬眼看过去也是这般症状。 短短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有两个人变成了这样。 冯溪薛和姜新楣也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他们就控制住了院子,里边大吼大叫的人,随后又把这人拉进了房间里边。 接着,冯溪薛就一脚把刚刚昏迷在房间里的大师给踢醒。 大师额头上冒着虚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张冒着红疹的脸,吓得他一时间也想倒退两步,但却因为自己的身子,所以暂时被束缚在原地。 “他怎么了?” 冯溪薛一把揪起了大师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大师刚想要装死,却又想到冯溪薛的手段,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皮撑,开。 “他这是犯病了,需要吃药才行。” 大师说的支支吾吾,直觉让冯溪薛觉得有些不好。 果不其然,大师接下来说的药让刚刚听到的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刚刚你们带走的人,都是他们的药。” “这群人被带到山脚下之后,就注定了不会好,所以一定要吃药才能控制病情,这两人一看就是嫌麻烦有两天没吃药了,所以才会这样。” 只是这会儿的功夫,两人抽,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仿佛下一秒就会吸不上气。 “这真的是疫情吗?真的疫情怎么会这样?” 冯溪薛也不是没和自己的父母去过疫区,可从未见过这种病情。 “国师大人当初只说需要吃人肉喝人血,才能控制住,而且我们这个村子里边除了抓一抓附近的人,真的没抓过别的地方的了,其他地方的都是神山上送下来的。” “因为所有人的病在两三天内都得喝一碗人血,周围的人根本不够,神山便会在每个月月初的时候送几个人下来,国师从未说过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但我曾经从有些人身上见到过各个地域的东西,所以能隐约猜到些。” 国师原本说的时候嘟嘟囔囔,但后面越说就仿佛思路被打开了一般,把自己知道的如同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这个世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闲心思去管这么多? 姜新楣听见这话,便已经叫人去取了两碗人血来,只是把血给抽搐的两个人喝下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安静了下来,躺在地板上如同是睡着了一般。 就连刚刚脸上出现的种种异样也已消失殆尽。 冯溪薛死死咬着唇,显然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不通人性的治疗办法,但如今,事实摆在自己眼前,又不得不信。 第1214章 “把他带下去吧。” 姜新楣知道冯溪薛的性子,她实在无法对这一切熟视无睹。 “那疫情,绝对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普通疫情。” 冯溪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 她猛的抬起头来,站在对面的姜新楣看着她猩红的眼睛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怎么会有疫情要人血来入药?” “而且,疫病都是有传染性的,咱们也和那些人站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就没有得什么病呢?他们肯定还瞒着我们什么,只不过这个大师不肯说实话,我们要是找不出其中的原因的话,那他们是真的没救了。” 吃人的是人,但不吃人又要死,此时来了个救人的英雄,他应该帮谁呢? 这样的问题简直让人难以抉择。 “好好好。” 姜新楣只能暂且安抚冯溪薛的情绪,“我们救出慕容峥和姜暄和之后就马上调查。” 但他还是尽力想把冯溪薛的心思引回正事上面。 冯溪薛自然也懂得其中的门道,她不愿与姜新楣再商量,直接叫来了自己的下手。 你们立刻派人将这村子里面的情况告知外边的人,今日下山的时候,皇上已经告诉我,他在来神山的路上就已经叫人给阳春关递去了消息,只要大周那边没收到咱们的消息,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你们先把这村子里边的情况尽数传出去。” 姜新楣心中对冯溪薛的计划大概有了猜测,“你是想用天下的嘴来……” “对,这国师不是什么好人,但你说的也没错,我们没有办法查出其他国家的事情,但要是在天下的眼底下,知道这神山下边被国师养了个食人村,那原本蠢蠢欲动的人,自然也就坐不住。” 姜新楣沉思一会,“只要消息传出去,我们的时间就不多。” 冯溪薛一边说话,一边将武器佩戴在自己的身上,“所以我们必须马上上山!” 在上山的路上,两人就算是从正道上,带着人大摇大摆的往山上走去,也没发现什么人,原本守在山路上的侍卫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但越是这样,冯溪薛心中越觉得不好。 直到上了山顶,两人这才发现,山上的整个国师住所被围得水泄不通,整个庄子早就被人给围了起来,而且就在门口,还发现了不少侍卫的尸体,看衣服的样式,应该就是球国的守卫。 这国师是想要干嘛?竟连本国的人都不放过。 这样一来,两人更加担心慕容峥和姜暄和的安危。 此时的山洞内,拓跋扈的手腕一直被按在苗怜儿的手腕上,国师也试着将拓跋扈的手拉开,但只要两人的手腕一松开体内的蛊虫就似乎有所感觉的立马往外爬。 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拓跋扈的脸就已经是一片煞白,看不见一丝血色。 姜暄和也被国师提到旁边来,她一脸心疼的看着拓跋扈。 “他这样会死的!” 国师看着苗怜儿此起彼伏的面部,心中焦急万分,听见姜暄和的声音,一时间,将所有的等待都化为了一阵怒吼。 “那又如何,关我何事?” 国师絮絮叨叨的,他看着冰棺里的苗怜儿,眼睛似乎一刻都不愿意从苗怜儿的脸上拿开。 “要是怜儿真的死了,我要你们都来陪葬。” 姜暄和看着拓跋扈越来越白的脸,一时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咬牙,猛地朝着国师的方向冲了过去。 国师一时不查,被姜暄和狠狠撞在腰腹处,摔倒在地上。 姜辛宇见此变故,皱着眉走上前来,把姜暄和如同提溜一只小鸡一般,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好在这给我呆着,不要耍花招。” 姜暄和被衣裳勒着险些没喘过气来,从地上爬起来的国师见姜暄和被这般对待,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住了姜辛宇的手。 “松手,你给我松手。” 国师自然是不心疼姜暄和,他心疼的是姜暄和这副身体,他绝对不允许怜儿以后的身体被破坏。 姜辛宇看了一眼国师狼狈的模样,又瞥了一眼自己提在手里的姜暄和,从鼻子里边哼出一声冷嗤。 “自作自受。” 随后便放开了姜暄和。 他走到冰棺旁边,看着里边儿躺着的拓跋炎。 “快点的,我可没功夫在乎你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我只要拓跋炎不死。” 国师走到姜暄和旁边,发现她的脖子上只是勒出了一条红痕,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冷着脸对旁边的姜辛宇说道,“我已经说了这东西必须要看每个人的情况,幻灵蛊不出来,我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我当初也是经过了几天才完成了换灵,而且我也没有保证过一定就会成功。” 国师这话显然激怒了姜辛宇,他一把扯住了国师,脸色难看。 “你玩我?” 要是拓跋炎死了,自己也要死,! 国师显然也知道姜辛宇的命此时和拓跋炎联系在一起,要不是担心拓跋炎有后招,自己早就不管拓跋炎死活了,他毫不留情地拍开了姜辛宇的手。 “就是这样,你只能等着,你要是一直胡搅蛮缠,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我虽然武功比不上你,但是用毒用蛊方面,就算是你的主子都比不上我。” 慕容峥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两人内讧,就算是这会的功夫,他也没有办法逃出去,只能等待时机。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两人影偷偷出现在了山洞后边的地道处。 第1215章 “皇……” 杜灵儿看见眼前出现的人影,刚想要冲出去和慕容峥姜暄和打招呼,就被一把扯住。 “等会等会!” 刘堃达一把将旁边的杜灵儿拉住,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了杜灵儿的嘴,杜灵儿的话都被按进了她的肚子里面。 “你要死,你别拉上我呀,我还想活着呢。” 带着杜灵儿,刘堃达第一次感觉到了带孩子的痛苦,自从他把杜灵儿救出来之后,这杜灵儿就跟不知道自己在危险当中似的,这一路走来,非要东摸摸西看看,恨不得把整个地牢当街逛。 这不,当他带着杜灵儿来到后山之后,要是自己一个没看出,他就能跑到前边去和人家拜把子。 刘堃达摁着杜灵儿,手指指向前边的国师,“你看见没?那个坏人是不是前不久刚刚把你关起来了?你这会要是出声,他旁边那个人肯定会打你的。” 刘堃达的手指从国师身上移到姜辛宇身上,杜灵儿原本还没什么感觉,但一听说要打自己,便把冲冲的兴致给拉了下来。 “那怎么办?姜暄和和皇上就在那边呢,难不成我们不管他们了?我还指望着从姜暄和身上得知我是从哪来的呢?” 杜灵儿一幅恹恹的模样,旁边的刘堃达便小声教她。 “当然是要管的,只不过咱们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出去,我们得想点办法才行。” 杜灵儿对这话能理解,因为流云也总是对自己说这话…… 眼看着苗怜儿这边已经没有了动静,但拓跋炎身上的蛊虫还一直没爬出来,国师心中便已经有了猜测,想必是蚀心蛊和幻灵蛊之间有了冲突。 蛊的培育往往就是需要将多个虫放在一个罐子里,经过重重厮杀之后,剩下的那个才是蛊。 现在拓跋炎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培养皿一般,两只虫都进了他的身子,一个护着这具身子一个想要破坏,自然也要耗费些时间。 想到这里,国师伸出手放在自己的心脉处,似乎能感觉到那里曾经有蛊虫生活过的痕迹。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国师的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容。 对了,拓跋炎在身子被破坏之后,第一个就是想要找自己来换身体,就是不知道拓跋炎知不知道,自己险些丧命,在换灵时沉睡了半个月之久。 而他,也就是牧云的身体里面,早就没有了噬心蛊! 除了脑子里面多出的一只小虫子,他就是牧云! 当然,这一切,面前的人自然都无法知晓,除了旁边亲自为自己换灵的夏青。 已经失血过多的拓跋扈,此时脸色已经惨白到看不出,眼前也出现了层层的重影,拓跋翡玉一直看着这边的情况,眼看着拓跋扈已经倒下了,但伤口还在汩汩的流出鲜血,她着急的不行。 好在,不多时的功夫,苗怜儿的脸上突然发生了变化,在多处冒起了大包,大包似乎还会移动,从头皮慢慢爬至脸部,又在脸上逛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出口。 一会,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蛊虫,在众人的见证下,慢慢从苗怜儿的鼻子里边挤了出来,带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带。 刚出来的虫儿昏昏欲睡,就好像是吃多了,懒洋洋地站在苗怜儿的脸上不肯动弹,众人只感觉到这一幕的诡异,都不敢说话。 倒是拓跋翡玉见此,赶紧朝着旁边的国师吼了起来。 “快快快,虫子已经出来了!你们帮他止血呀,快帮他止血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着心事的国师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几乎是大喜过望,踉踉跄跄的向前走了两步,想要过来拿走蛊虫。 “慢着。” 谁知,却被站在一旁的姜辛宇拦住了去路,姜辛宇双手展开,直接拦在冰棺面前。 “主人现在还没醒过来,你休想过去。” 姜辛宇可没有傻到那种地步,让国师先帮这什么苗怜儿完成换灵,主人在昏迷的时候特地叮嘱了自己,要把这苗怜儿看住了,现在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先帮苗怜儿换灵,简直是痴心妄想。 若是让国师脱离了掌控,就连拓跋言炎说不准这国师的衷心,更何况是自己。 国师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如今,我的命可拿捏在国师你的手上,哥是你该做的应当是好好保住我的主子,而不是为了一个什么女人浪费时间。” “做梦!” 国师阴测测的看着眼前的姜辛宇,掩盖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掌突然伸出,做爪状朝着姜辛宇抓了过去。 那黑漆漆的指甲一看就带了毒,姜辛宇自然不会蠢到站在他面前被抓住,只是一个闪身就把这攻击躲了过去。 两人就这般打做了一团,国师虽然武艺比不上眼前的姜辛宇,但好歹他的用毒用蛊之术却不差,姜辛宇总疑心会被中招,所以在动手时总是有所收敛,两人居然也打得有来有回。 四人都被绑住了手脚,还有一个人昏迷在旁边,便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还要往旁边躲开一些小心伤了自己。 一直躲在暗处的刘堃达见此,心中大喜起来:时机到了! “咱们能去救他们了。” 刘堃达扯了扯旁边的杜灵儿,刚刚看见他俩打起来,杜灵儿就赶紧抱着脑袋躲在旁边瑟瑟发抖。 “不行不行,流云告诉我,要是两个人打架了,我就得乖乖躲起来,否则他们会伤到我的。” 杜灵儿简直把流云交给他的话都牢牢记在心中,只是刘堃达觉得现在这样却不大合时宜。 就这样,任凭刘堃达说什么杜灵儿都不在往前走,刘堃达只能从怀里不知道哪摸出个面具来,带在自己的脸上。 多亏刚刚在就这孩子的时候摸了人家脸上的东西,否则,凭借自己原本的外貌,自己是万万不敢直接就这么走出去的。 刘堃达刚刚一出现,慕容峥便若有所感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带着神山面具的男子,从后地道摸了进来。 只是一抬头,两人眼神交汇,就这般对视上了。 第1216章 刘堃达赶紧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当看见慕容峥的视线缓缓转移到旁边去,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练的,这才刚刚出来一会,自己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好了好了,该干正事了,刘堃达不再看向慕容峥,而是轻手轻脚的往冰棺那边挪。 此时,在山洞正中间的两人正打得热闹,丝毫没有看见这边的情况。 等到刘堃达走到宾馆旁边,直起身子时,国师一个转身,正好看见刘堃达伸手去拿苗灵儿脸上的虫子。 “大胆!” 国师一声怒喝,随后便朝着刘堃达冲了过来,姜辛宇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也看见了,在冰棺面前的陌生人。 国师丝毫没有留情,直接冲过去,将手上的攻击尽数打在了那人的身上。 刘堃达因为俯身去拿冰棺里面的东西,所以是背对着两人,此时又担心手上的东西会被人破坏,只能硬生生弯下腰,接下了这一击。 等到刘堃达被一巴掌打开,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国师那一掌给撕开,背上被扯开的皮肤上露出了红艳艳的伤口。 甚至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彻底停了下来,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护住了自己拿在手里的虫子,生怕他受到一点伤害。 虫子自然察觉不到这些,他躺在刘堃达的手掌里边摇头晃脑,很快又重新躺了下来,仿佛又睡着了一般。 “你到底是谁?快将幻灵蛊还回来!” 国师打了一掌之后,转头看见苗怜儿脸上的蛊虫不见了,心底这才升起一阵后怕,自己要是刚刚不小心把蛊虫给弄死了,那苗怜儿这辈子都活不过来了。 刘堃达趴在地上咳嗽了半天,只是感觉喉咙里边有一阵腥甜,却始终没有吐出血来,只有背上的伤口验证着他刚刚受到了伤害。 国师好奇地往自己的爪子上看了一眼,他这手上是特地浸泡了毒药,只要是平常人沾上一点便不得了,不过多时便会浑身溃烂而死。 但眼前这个人只是咳嗽了两声,甚至还有余力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自己面前,国师此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神山上的人除了夏青之外,哪里还有人能扛住自己制作的毒药? 但是夏青就在这里,国师看向远处,夏青正站在墙角,得不到国师的命令,自然不能擅自上前。 古诗招招手,夏青就走到了国师面前,他在夏青四周转了一圈,随后便抬手在夏青的胳膊上画出一道血痕,见夏青没有中毒,确定夏青就是真人。 国师面色凝重,转头看向刚刚出现的面具人。 “你到底是谁?” 因为刘堃达戴着面具的缘故,所以国师并不能认出他。 “师兄,不认得我了吗?” 此话一出,大家的视线又重新汇聚到了国师的身上,国师眯着眼睛,似乎想要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找出这么个人。 而听见声音的慕容峥和姜暄和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人就是刘堃达。 听见刘堃达叫国师师兄两人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关系。 “金多福?” 国师迟疑的声音传来,站在不远处的刘堃达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面具给掀开,露出了一张国师完全陌生的脸。 第1217章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师兄,你还记得我。” 国师愣了半晌,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看向不远处的慕容峥和姜暄和,“我说呢,他们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逃出地宫?原来是你。” “你都苟延残喘了大半辈子了,为何会突然回到神山?” 姜暄和只觉得有些奇怪,刘堃达不是这神山上的医师吗?为何说是才回到神山。 刘堃达倒是也没有隐藏的意思,笑了笑。 “师兄以为我是跑了?我可是日日夜夜都看着师兄呢。” 国师可懒得和刘堃达纠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直接朝着刘堃达伸出了手。 “把东西给我,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知道你手上拿着的东西对怜儿多重要,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就能保证能复活怜儿,到时候我保证定然能在怜儿面前保留你的一丝颜面。” “你若是不愿,我这几十年来积攒下来的积蓄也可以尽数给你,这些钱足够你挥霍一辈子,保你衣食无忧。” 几人还没明白他们的关系,只见刘堃达摇了摇头。 “师兄,你应该明白我当时离开是为了什么?今日我既出现在这里,就是不希望你一错再错,况且圣女不会希望我们将她复活的。” “圣女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重新回到苗族,我们尚且有余力,为何不能将她送回去呢?况且复活之术本就有悖人伦,我们不能一错再错。” 听见这话的国师,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你懂什么?当初你我都是受过这幻灵之术的恩惠,圣女殿下当初竭力保下了你我,这才被受到这裘国中受苦,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若不是圣女殿下,你现在早就死了,若是我能带着圣女殿下亲自回到苗族去看看,岂不是比带着她的尸首回去更好?” “你分明就是担心怜儿复活之后,知道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会彻底将你除名,所以才百般阻挠,要是我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几年前就将你杀个彻底,也好过现在这般局面。” “金多安!” 刘堃达实在听不下去国师的胡言乱语,直接叫出了国师的本名,国师也太久没有听见人叫自己的名字了,一时间,竟然陷入了一阵恍惚。 自从苗怜儿去世之后,自己又和金多福决裂,几十年来不得返苗,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当初圣女殿下捡到我们的时候给我们取这名字的缘故,你还知道吗?她说就是希望这天下的子民都能多安多福,更是希望苗族不参与这国家间的纷争,当初和亲并非圣女殿下的本意,你我已经成了殿下的绊脚石一次,难道还要阻挠殿下的心愿第二次吗?” “咳咳咳……” 刘堃达说的声嘶力竭,也不对,现在是已经是金多福了。 “不会,只要我将殿下复活之后,怜儿就一定不会怪我,你快快把幻灵蛊还来,若是真有什么事,我会凭借一己之力承担!” 国师的眼睛越来越红,他死死盯着金多福。 “你把东西给我,你不愿做的事情就让我来,当初我俩决裂的时候,就已经说明,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你的死活也与我无关!” 国师朝着金多福步步紧逼,见金多福后退,他已经万分不耐烦。 “姜辛宇,你去把唤灵蛊给我拿过来,我保证,一定等到拓跋炎醒过来之后再帮怜儿,要是不能把东西拿过来,那后面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做。” 第1218章 “你知道的,这就是我俩的交易。” 原本站在一旁正在看戏的姜辛宇,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居然威胁自己。 但这话确实没错,他必须要等到拓跋炎醒过来才行。 想了想,现在纠结这其中命令的语气实在没什么意义,姜辛宇拔腿朝着不远处的金多福走去。 金多福连国师都打不过,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实力,他直接捏起了手里的蛊虫,“别过来,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将这蛊虫彻底毁了去。” 国师见那胖乎乎的虫子被捏住了要害,也急的不行,赶紧抬手止住了姜辛宇。 “你说你到底要如何才能将蛊虫还给我?” 金多福知道圣女是国师的要害,见姜辛宇没有在朝着自己走来,也松了一口气。 “你将他们所有人都放了,我能把蛊虫给你。” “不行!” 国师立马就拒绝了,他抬眼看向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姜暄和,要是姜暄和这个躯体都不见了,那他得到蛊虫还有什么用呢? “你要是……” 听见国师拒绝自己,金多福立马就举起了自己手上的蛊虫,力道又加大了几分。 姜辛宇实在懒得看这俩兄弟在自己面前表演什么恩怨情仇,他要的只是拓跋炎醒过来,他动了动手腕。 “喂!到底动不动手?” 国师站在原地也是万分纠结,突然他想到地牢里边自己偷过来的小姑娘,就算是没有了姜暄和那还有替代品,但要是蛊虫没有了,这一切是真的就没有了。 想到这里,国师一咬牙。 “行,我让他们都跟你走。” 国师哪里能猜到自己虽然增多了人手,但金多福还是早就跑到地牢中将杜灵儿给救了出来。 就在国师要去解开几人的绳子时,姜辛宇却不愿了,他直接拦在了国师的面前。 “你个老不死的,还真当我好骗,这人都没了,那拓跋炎怎么办?” 这话倒也是,拓跋炎原本要的躯体就是慕容峥的,现在国师答应把所有人都放走,那不就是违背了和自己的约定吗? 姜辛宇自然是不会答应。 国师自然不会轻易把矛盾放在自己的身上,他朝着不远处的金多福喊道,“你也看到了,现在可不是我不放人。” 金多福皱起眉头,他只想着自己拿捏住了国师,却忘了这里还有个姜辛宇。 看着旁边的三人,他一咬牙。 “那行,放开这三人也行。” 听见这话的姜暄和不愿了,“我留下来行吗?我换他留下来?” 拓跋翡玉听见这话,不由得在旁边嗤笑道。 “你没听见人家说留谁吗?你能自己跑出去就不错了,还在这里当什么圣母?” 姜辛宇也觉得有几分好笑,“那你也留下来吧,你们两人都留下来,正好也省的我再去抓。” 姜暄和也不由得有些气馁,而看向慕容峥,慕容峥此时也看了过来,两人眼神相交,慕容峥少有的开了口。 “你先行离开,放心,我不会有事。” 姜暄和听见这话,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刘堃达身边,看见拓跋扈还躺在旁边,她又跟着拓跋翡玉赶紧过去查看。 金多福只是将拓跋扈的脸,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确定道,“这是流血过多,我先给他喂点止血药,后面再休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拓跋翡玉虽然对自己这个弟弟恨铁不成钢,但此时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心疼和着急,听见金多福这么说,也松了一口气。 第1219章 “多谢。” 拓跋翡玉从身上撕了一个布条下来,把拓跋扈身上的伤口给包扎住,这才和姜暄和一起把拓跋扈架着扛了起来。 国师不耐烦的开口,“现在好了,你想要的人也已经得到了,你快将我想要的也还给我。” 金多福自然还是有些脑子的,他直接拒绝他。 “不行,这现在我可打不过你们任何一个人,我会把这东西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去拿就行。” 这老地方是之前两人刚刚到神山的时候,呆的旧房子,现在已经成了存放档案的书房。 国师一听就知道在哪,他刚想要反驳,对面的金多福倒是说出了他原本的话。 “师兄,你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这句话似乎和几十年前那个沉着冷静的少年说出的话一样,顿时让国师停住了往前走的脚。 就这样,姜辛宇和国师眼睁睁看着金多福带着三人离开。 姜辛宇见国师呆呆的站在原地,还以为他正在懊悔,不由得开口讽刺。 “真是可笑,让我看了好一部同门师兄弟手足相残的大戏呀。” 国师懒得与他多说,他转头看了看还躺在冰棺里边的拓跋炎,还有苗怜儿。 他知道此时的苗怜儿真的只剩下一具躯体了。 站旁边的拓跋炎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你就在这看着吧,狗不是就是要守着主人吗,现在他还没有成功,等到虫子从他身体里面爬出来之后,你就将虫子收好,最后的事情我会来做的。” 说着,国师也朝着地道口走去。 姜辛宇不耐地撇撇嘴,要不是现在自己这命都拿在拓跋炎的身上,自己真是懒得再与这国师纠缠。 转头看见旁边正盘坐在地上的慕容峥,他便开口嘲弄。 “你看看他们都走了,就偏偏留下你一个人,你这皇上也当的够窝囊的。” 姜暄和见金多福带着他们一路往外走,身后还多了个小尾巴。 姜暄和见前边的金多福只低着头往外走,她快走几步靠近金多福,指了指身后的夏青,“他跟着真的没有问题吗?” “没事。” 金多福撇了姜暄和一眼,丝毫不在意身后的人。 走到一处分叉口时,大家看着金多福停了下来,随后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夏青迟疑了一瞬,很快就走上前来,和几人站在一处。 “你去我的住所,能找到我藏起来的东西,拿到东西之后,你就离开神山,想去哪去哪,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了。” 夏青始终眼神呆滞,只有在听见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了亮,他点点头,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朝着一个出口走去。 “他是你的人?” 金多福看着夏青的背影消失在洞口,这才朝着另一边走去,跟在身后的拓跋翡玉没忍住,问道。 金多福倒是也没有瞒着,“对啊,我一个孤家寡人,要是没有帮着,怎么才能把你们救出来?可别看着这小子沉默寡言,这些年里,只有他才是最有天赋的那一个,只是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把我和多安手上的本事学了个一干二净,就是太沉闷了,也不知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欺负?” “回哪?” 姜暄和问这话,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与他们毫无关系,问这些干什么。 果不其然,姜暄和问出这句话之后,金多福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姜暄和以为他都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等走过一段路后,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那孩子从小就跟着我们来了裘国,是时候该回去苗疆看看了。” 第1220章 姜暄和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意识到金多福看不见,便张了张嘴,等开口后又觉得有几分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便随口扯了句。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裘国?” 金多福抬起头,前面的地道还深不见底,他在心里算了算这里到出口的距离,嘴上却没有忘记回答姜暄和的问题,“三十几年了吧,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很久了。” 姜暄和看他这感慨的模样便也住了嘴。 一旁扛着拓跋扈的拓跋翡玉见两人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觉得有几分好笑,“问这些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跟他一同去?” 经过这么多事情姜暄和也累了,不愿与她多争辩,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三人没费多大的功夫就走到了书房,原本整洁的地界儿此时已乱成了一团,摆在书架上的各种卷宗也被七零八落地丢在地上,想必是刚刚慌乱的时候弄的。 金多福只是扫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姜暄和想到他刚刚和金多安的约定,伸手叫住了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金多福用一种难以言尽的表情看了姜暄和一眼,“你还真打算把东西留给他啊。” 姜暄和看了一下金多福手上的小玩意儿猛地摇头,“这不是你说的吗?你刚刚还说你……” 从不说谎来着。 旁边杜灵儿也跟着附和,举起小拳头朝着金多福挥了挥,“就是就是,这个大哥说话不算话。” 金多福一时间就黑了脸,“放什么放,你们还真打算让他拿了这虫子,到时候遭殃的就是你们俩。” 姜暄和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又觉得自己说这话实在有些蠢,便把杜灵儿拉住一起,往后缩了缩。 今多福见两人不再出声,冷哼一声,继续朝着书架后面的地道走去,几人很快就沿着地道一路走到了姜暄和原本所在的房间。 “你们暂且在这里呆着,周围的侍卫现在都守在山洞处,所以这周围都没人,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金多福说完就要往外走,旁边的拓跋翡玉刚刚把拓跋扈放下,一个闪身就拦在了金多福面前。 “等等,你还没说清楚,你和那国师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提到那国师,拓跋翡玉就忍不住咬牙切齿,之前其实两人也私下有联系,当时拓跋翡玉让国师在祭祀大典上动些手脚,无非就是天现异象,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德不配位,而自己这个公主恰好能顺水推舟的走上去,谁知这半路突然又杀出个拓跋扈,将自己的计划搅得个一干二净。 “你与国师的事情我实在不知,但我与那金多安本就是同门师兄弟,当初也多亏了圣女殿下,我俩才得以在乱世中活下来,余下便是陪着公主殿下来了裘国。” “您是公主,这余下的事情想必不用我多说,您也有所耳闻,裘国本就没什么国师的说法,只不过因为我们苗疆人擅长蛊术,所以当时的皇上要求我们用些江湖术士来哄骗百姓罢了。” 拓跋翡玉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些我自然都知道,但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们当初为何决裂?” “这与拓跋翡玉你们无关,况且将你们送出去之后,我与多安的恩怨自然有所了结,你们在这儿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你们。” “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不必多问。” 若不是想到圣女悲天悯人,金多福也不愿意管这档子事情,这么些年过来,若不是想着圣女殿下的尸首还在这山中,自己也不愿意在这多待。 “等等!” 姜暄和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也上前拉着金多福不愿让他走。 “南越王当初的死,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 姜暄和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她原本在裘国呆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寻找到的答案,今日见国师如此疯狂却突然有了答案。 “国师曾经在我面前说过,就算是没有我,他手上还能有灵儿在,我俩都是南越王的后代,既然如此,那当初南越王一族被灭,肯定与你们有关系,是不是!” 姜暄和越说越激动,甚至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金多福的手腕,不准金多福再走。 杜灵儿听见姜暄和说到自己的身世,也赶紧上来,紧紧抱住金多福的大腿,令他迈不开一步。 第1221章 金多福瞬间就急了,“让开,你们快让开!” 站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拓跋翡玉此时倒得意了几分。 “现在看来,您想要走,似乎是走不了了。” 姜暄和的语气也越发笃定,“您要是说仅仅是为了那国师的话,您为何要三番五次救我们于水火当中?而且关于你手上的那只虫子,依照你们的说法,你们到求国的时候已经是二三十岁的年龄,为何现在却又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难不成你们真是那深山中的老妖怪?几千年来,连面貌都未曾变一下。” “还有暮云到底去了哪里?为何现在国师用了他的脸?你们的幻灵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个问题接二连三的砸下来,简直让金多福头疼。 “好了好了,我说就是。” 金多福见挣脱不开两人的束缚,只能认命的摊开手。 “你们先放开,你们想知道的问题,我能告诉你们。” 金多福看着那两张和自己记忆重逢的脸,不由得狠狠扶起了额头。 这母女俩果然都是来找自己索命来的,当年自己放走了一个还不够,如今又欠下一笔债,才能让这一个找上自己。 没错的,当初南越王一门被灭,确实是国师在背后做了手脚,当时金多福和金多安两人还未曾决裂。 金多安凭借手中的蛊虫得知,南越王一族的血脉最是适合让圣女进行幻灵,又因为当时皇上忌惮整个南越王,便在朝廷上大肆宣扬,南越王一族对国运不利,后又设下鸿门宴。 “我母亲曾告诉我,当时她被救出来,其中也有圣女的手笔,为何到了你口中就是圣女想要得到我母亲的身体?” “我母亲定然不会骗我。” 姜暄和曾经从自己的母亲口中得知,当初自己能活着跑出皇宫,多亏了有贵人相助,后面和拓跋扈认识之后,姜暄和也渐渐明白,这个贵人就是拓跋扈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圣女——苗怜儿。 金多福也想到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虽然说是生在了那样一个家族当中,但心中的柔,软家族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当初确实是圣女救了你母亲,因为在鸿门宴时,圣女压根不知道,就是我们设计的。” 金多福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姜暄和。 没错的,当初整个南越王一族的灭门惨案,就是他和金多安一手策划的! 想到这里,金多福自嘲的笑了笑。 “凭借当时我俩在整个裘国的地位,还有皇上想要弄死你们整个南越的决心,要不是突然被圣女察觉,怎么还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姜暄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三番五次救自己于水火当中的人,居然已参与了十几年前的灭门惨案。 “你肯定想要问,当时圣女竟然还活着,为何我们就要急着为她寻找新的身体,又是如何得知你母亲就是最合适的人……” “那当然是因为你们南越王祖上自然也有苗族血脉,而且,极有可能是上一代出逃的圣女!” 金多福正说着,直接被地道处传来的声音打断。 在挤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京多安慢慢从地道里边爬了出来。 “看吧,你们非得拦着我,现在我们都被逮住了。” 金多福无奈的伸了伸手,他原本是想回到地道中,用手中的蛊虫拖延一段时间,现在倒是好了,这所有的人都跑不掉。 第1222章 金多安倒是没有在乎金多福的话,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姜暄和,似乎野兽看着一块肉。 “圣女从不会轻易出苗疆,就是因为外边的环境与苗疆的环境不同,一旦出了苗疆之后,圣女身体里的蛊虫便不受控制。” “自从到了裘国之后,怜儿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怜儿就这样死去,我和他在带来的古书上查到,只要能够利用幻灵蛊,就能将人与人的灵魂彻底交换。” “当时的资料有限,而且百年之内都不曾有人换灵,我们为了万无一失,自然是找上了最合适的身体。” 就算两人不说,姜暄和也知道这最合适的身体就是自己的母亲。 姜暄和捏紧了拳头,自己当初只想着南越王一族被灭,和当时的皇上有关系,她只想着在朝廷中找到答案,却忽略了这里。 “就因为这,你们就杀光了南越王一族上百人,还有曾经南越王的封地的人,也因为这个缘故多年不得入京,被视为蛮人!” 金多安丝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那又如何?这些人都是贱民,要不是他们三番五次的请求,有将我们苗疆的秘密传入了裘国皇帝的耳朵,拓跋炎又怎么会三番五次的前来求娶,怜儿又怎么会客死他处,如今身在异乡!” “所以说,你这条命本就是圣女救下的,现在也该还给怜儿了。” 拓跋翡玉几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你说是谁?拓跋炎?” 金多安这才想起两眼前的两人知道的不多,他的脸上闪过一抹残忍的笑容。 “你们不都看见了吗?在书房里边登记了那么多人,你们以为这些人都是被我们杀害了吗?不都是被你们的好皇帝——拓跋炎?” “而且,公主殿下和您的皇兄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注意到,您的皇兄从你记事开始,容貌便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哈哈哈哈,那当然是因为他身体里的蛊虫呀,这蛊虫除了平日里边需要些人血的滋养,似乎也没有了什么坏处,那些记着的人可都到了你们皇宫里面呢。” 金多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邪恶又狰狞,他看向姜暄和。 “你以为他拓跋炎是什么变态,所以才会在很小的年纪,喜欢上你的母亲,后来在见到你之后,又对你念念不忘。” “他的容颜一直未曾变,除了鬓角的几缕白发,是用染料涂上之外,这皇宫中的人来来去去换了那么多,总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 这是什么鬼故事吗?姜暄和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几十年来,灭南越国的居然也是拓跋炎! “公主殿下不是最清楚的吗?你在拓跋炎死了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就想要掌控整个皇宫的收入来源,特地去查了查这些年的流水,不是发现每年都买入了大批奴才,这皇宫中的女人又不算多,死的难不成都是在他们手中?” 金多安也没想到拓跋炎会这么变态,他万分忌讳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只要疑心被别人发现,那人总是活不过当晚。 “你与三皇子的父皇,正是他呢。” “哈哈哈哈……我也没有见过,我活了几十年都没见过这样的好戏,居然有儿子女儿叫着自己父亲当大哥的,这人还心安理得的受着。” 第1223章 拓跋翡玉就算是一直长在裘国皇宫,也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但是金多安口中的话却从未说错过一字。 仔细想一想,她对于自己父皇的记忆实在模糊,在刚刚有些记忆的时候,自己的大哥就已经登基当了好几年的皇上,而且两人的面容相似,后来连拓跋翡玉自己似乎也不怎么分得清。 后来皇宫里的人都说是先皇仙逝,大皇子把整个国事都理得整整齐齐,渐渐的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了。 “好了,我与你们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金多安少有的一时间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好几年都不愿开口,就这些日子,居然就说了自己好几年的话。 想到之前还是苗怜儿还活着的时候,自己才愿意多张口。 “师弟,你只要将手里的蛊虫给我,我真的能既往不咎,所有的一切我都能当做从未发生,你以后愿意回到苗疆,我也能顺随你的意思,日后全凭我一人带怜儿一人,浪迹天涯。” 金多福看着京多安这一副不要脸的嘴脸,简直快要气笑了。 “圣女殿下圣洁,岂容你我玷污。” “当初圣女殿下在弥留之际就已经说过,不希望我们再为他的事情过多烦忧,但是你现在却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你我二人同是圣女殿下的护法,我自然也有理由阻止你对圣女殿下不敬!” 当初两人对圣女殿下心中都有仰慕,他们在被救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十几岁的年纪,但当时的苗怜儿也不过七八岁。 三人也算得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人对苗怜儿有感恩之情,在日渐相处中,又生出了爱慕之意。 若不是发生了中间的变故,族宗长老甚至商量让苗怜儿直接与两人结合,享齐人之福诞下子嗣即可。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苗怜儿被送往裘国后香消玉。 多福多安,两人一人想要遵循苗怜儿的遗愿,让他入土为安,一人则是心中不平,一直想要复活她。 特别是在苗怜儿阻止了两人的荒诞之后,金多福便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苗怜儿,直到苗怜儿死后,也想要带着苗怜儿回到苗疆。 但金多安则是癫狂成魔,两人决裂后,金多安使用计谋将金多福赶出。 当时多亏了两人在研究换灵蛊的时候,手里都捏着一只。 金多福就凭借自己手里的蛊虫阴差阳错换了副身子活了下来。 后来,听说国师搬出皇都,另住神山,金多福隐姓埋名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碰蛊,重新上山做了一名小小的医师,一直守护着苗怜儿的尸体。 若不是现在,金多安见到姜暄和又想着复活苗怜儿,估计三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一起老死神山了。 只是让金多福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不过就出门采个药的功夫,金多安居然就在这时候给自己换了副身子。 他的成功更加让他坚定了信念,要复活苗怜儿。 “圣女殿下也不希望她成为一个活死人,况且殿下已经死后多久,就算是真的是活了过来,难道能像我们这般活动自如吗?” “要是失败了,高傲如圣女殿下,又怎会苟延残喘的活着?” 金多福循循善诱,见在说这话的时候,金多安的脸上有所松动,心中便觉得有说动的可能。 第1224章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对面走去。 嘭! 就在两人回忆往昔时,金多安突然暴起,一掌狠狠轰在了金多福的胸膛上 “你自己没本事,怜儿死后你一直百般阻挠我,你这一辈子就该死在那山下,当初怜儿该救的就只有我一人!” 金多福直接被打得倒着飞了出去,倒在地上,连吐了好几口鲜血,就算这样他手中也牢牢捏着那只蛊虫,丝毫不放。 “没事吧?” 姜暄和见此,赶紧跑到金多福面前蹲下,她将自己的手搭在金多福的脉象上,发现就算遭此一击,金多福的脉相依旧有力,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答应你把这些人都放了,你也该做到答应我的事情。” 金多福满口都是鲜血,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裂开牙一笑。 “做到什么事情?我早就不是几年前的金多福了,我现在只不过是这神山上苟延残喘的刘堃达罢了,我说的话一直不可信。” “我一直想着,若是我们能一起带着圣女的尸首回去该多好,但现在看来,我们都实现不了这个愿望。” 金多福深深地看了自己手中的蛊虫一眼,带着深深的虔诚。 “永别了。” 此话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金多福狠狠一用力,蛊虫瞬间爆开。 站在不远处的金多安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他呆愣愣的看着蛊虫爆开的身体,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身影。 “不!怜儿!” 他冲上前去掰开了金多福的手掌,想要将蛊虫爆开的液体收拢在自己的手掌里边。 那液体无色透明,但又腥臭无比。 金多安恍若无知,只是一个劲儿的往手中收拢,仿佛是一个疯子一般。 如今幻灵蛊已经从苗怜儿的身体里面爬了出来,没有这只虫,就已经意味着换灵失败! “怜儿!我的怜儿!” 金多安眼里只剩下那只被捏碎的虫子,仿佛再也容忍不下其他,在他看来,这只承载着苗怜儿意识的蛊虫死了之后,也意味着苗怜儿复活彻底失败! 大家都没有想到金多福会做出这个举动,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算是这样,原本癫狂的金多安此时也顾不上他们,只是一个劲儿的往自己的手中收拢,那只被捏碎的蛊虫。 见金多福手上还沾着捏碎蛊虫的体液,他眼冒凶光,原本就攻击力十足的爪子,直接抓了上去。 “卡蹦!” 众人只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金多福那只捏碎蛊虫的手掌,就直接被金多安硬生生给拽了下来。 就算是这样,金多福也只是脸色惨白,因为这惯性跪倒在地上,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被夺过去,就算金多福原本是能躲开这一击的,他却如同任命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姜暄和赶紧扯下自己手上的帕子,绑住了金多福的胳膊,以防止大出血。 等到金多安将虫子的尸体收拢的差不多,他别捧着自己手上那混合着血水,不知道是什么的一坨玩意儿,急匆匆的往来时的路上跑,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念着。 “这就是怜儿,这就是怜儿。” 金多福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抓住了金多安的胳膊。 “清醒些吧,怜儿早就死了!” “你现在就算是将这东西送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古书上早就已经说了,要换灵必须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你逆天改命,就算是将怜儿的意识转移到幻灵虫上,结局也无法改变。” 第1225章 原本还在捧着自己手里那些东西痛哭的金多安,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是阻挠他复活怜儿的凶手,他原本疯癫的目光逐渐冷静了下来,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在了金多福的身上。 “是你都是你!几十年前,你帮着那一伙人逃走了,现在你居然又帮着他的女儿!” “你说的对,怜儿现在已经回不来了,既然如此,你就该给怜儿陪葬!” 说完,直接与金多福动起手来,金多福原本就不是金多安的对手,刚刚又就受了重伤,只是几个回合就落下阵来。 旁边的几人就算是想上前帮助,也有心无力。 就在金多安再一次出手后,来不及抵抗的金多福直接被一掌拍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给怜儿陪葬吧!” 就当金多安要取金多福性命之时,一支利刃凭空飞出,只取金多安的面门,金多安迫于无奈只得防守,将对准了金多福的爪子扭转了个方向,挡住了朝着自己飞过来的武器。 “是谁!” 门口站着的秋叶手中正拿着一柄长剑,一手撑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幸好赶上了!” 她不过就出去了一会儿的功夫,出来之后就发现杜灵儿不见了踪影,她知道出了大事,赶忙朝着山顶跑来,正好撞见了这惊险的一幕,为金多福挡住了一击。 秋叶一个闪身来到金多安面前,将身后的人护住。 金多安一咬牙知道,秋叶在自己这一时半会儿取不了他们的性命,而且如今自己只是一人,他只能步步后退,朝着地道的方向靠去。 “诶!” 姜暄和刚想要出声,让秋叶把人拦住,却看见被扶起来的金多福,去拉住了姜暄和的衣袖。 “让他走吧。” 只是这一打岔,刚刚已经退到地道口的金多福,直接一个闪身跳了进去,等秋叶赶过去时,只能看见被缓缓关起来的地道口。 姜暄和刚觉得有些气馁,就看见金多福居然主动上前一步,他走到旁边,不知在哪儿按了按,地道又重新打开了,朝着地道靠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将幻灵蛊捏碎了的缘故,原本心事重重的金多福的脸上,此时居然也多了几分释然,他转头看向姜暄和等人。 “我已经在这地道的周围埋了许多炸弹,等你们走了之后,我会将这里的一切尽数掩埋,而我也不会活下来。” “我在这里的意义本就是守着他和圣女,如今,圣女已经没有了复活的可能,那我也算是完成了我使命的一半。” 而金多安,他这一生本就是被复活圣女的希望支撑着再走到现在,他已经活不下去了,两人被圣女一同捡到的时候就是生活许久异姓的兄弟,如今一起死了倒也算是回到了原点。 “你想要和他一起去死?” 金多福看着姜暄和,虽然是二十几岁少荣的面孔,但说话却如同长辈一般。 “这神山上的地道众多,要是地道塌了,恐怕这山上就没什么东西能逃得出去,你们顺着这地道往里走,找到培育仓,那里经过了无数次的加固,能抵得过数次地震侵害,你们在那等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你们的。” 叮嘱完,金多福又重新看向姜暄和,目光温柔几分。 “你与你的母亲长的很像,当时圣女总是说,你母亲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背后又有南越王那样的父亲,日后定能找个好人家。”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一想到往事,金多福便多了几分感慨。 “我知家国深仇难以平息,圣女殿下也是如是说,当时她在弥留之际叮嘱我,日后,若是有能与你母亲相见之日,让她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我也是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得知,你母亲已不在人世,既然如此,我便将这句话送给你吧,莫要被往事所困,一切随风。” 说完,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金多福转身跳进了地道内。 姜暄和在心中将金多福说的话来回品味了一遍,心中却无法释怀。 “灭族之仇,怎能如此轻易勾销呢?” 罢了,宽慰的话总是施暴者留下的,他们说出也不过是在将死之时给自己的慰藉罢了,姜暄和心知,自己无法释怀,那便只能刻骨铭心。 第1226章 “那培育仓在哪?” 等平复好了心情,姜暄和看向了秋叶。 之前金多福给了一张地图,应当还在秋叶的身上秋叶拿出地图仔细比对了一番,便走向前面给几人带路。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地图上标注“培育仓”的地方,只不过是个小房间,因为周围都没有点火把的缘故,里面甚至深不见底,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走近了一闻,甚至还能闻见里边传来的腥臭和腐败的味道,姜暄和从旁边的墙上抠出了一颗夜明珠,这才敢继续往里走。 咔嚓! 姜暄和壮起胆子走在最前边,刚刚一走近就察觉到自己脚边踩到了什么东西。 “慢着!” 她大叫一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姜暄和蹲下身,用夜明珠细细查看,这才看见那东西就是些泥土罐子的碎片,只是在上边儿黑乎乎的遮掩了一层,也不知道是什么。 “小心些。” 拓跋翡玉站在旁边提醒。 姜暄和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往里走。 等走到了里边,有人不小心摸了旁边的墙上一把,把盖在夜明珠上的黑布给扯了下来,大家才发现,这墙上的夜明珠比外边墙上的更加大颗,而且更加明亮,只不过不知为什么都用黑布挡着。 “这里边儿的东西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大家只是听说过这里的名字,姜暄和或多或少能猜测到自己刚刚踩着的是什么,心里一时也有些发毛。 姜暄和壮起胆子摸着墙壁过去,把黑布全部都扯下,里面夜明珠的光亮,足以把整个房间照亮。 等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大家皆是一惊。 只见这房间四周都是七竖八歪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有的玻璃瓶里边不知是什么东西,还有不少都被打砸在地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还在架子上。 而倒在地上的东西——几人抬眼看去,都是些人的残肢或内脏被泡在水中,上面或多或少的都依附着一两只虫子。 几人不寒而栗,这光是他们看见的器官与肢体,就不知是多少人的。 “呕!” 年纪最小的杜灵儿最开始忍不住,闻着这满屋子腥臭的味道,直接吐了出来,随后便眼睛一翻,直直的晕了过去。 秋叶赶紧扶住,见正中间有一个高台,见把杜灵儿往台子上扶。 石太上也趴着一只一动不动的虫子,秋叶拿起手里的长剑,拨弄了两下,发现那虫子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才放心的把它挑了下来,又把杜灵儿放在台子上躺着。 这地上四周都是腐烂的血水,总归是躺不下来。 姜暄和提出,“溪薛现在肯定在找咱们,我们不知得在这房间里面呆上多久,所以得准备些东西才行。” 几人都表示赞同。 万幸的是,走出这房间之后,就是个摆放药材的地方,姜暄和找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材,有挑选了几株有特殊气味的草药,她想着把草药装在衣服里边儿,让人闻着好歹能好受些。 姜暄和见到一株雪莲,眼前一亮,但随即又有些遗憾。 “这倒是顶好的药材,真是可惜了,咱们现在用不上。” 闻声而来的秋叶靠近,看着姜暄和手里的雪莲若有所思,“给我行吗?” 姜暄和不知秋叶想要干什么,但还是把手里的雪莲给递了过去,秋叶并不认识什么药材,她只能凭借姜暄和认识这药材好不好。 第1227章 “娘娘,你看看这架子上还有什么好药材?除了您要用的,把剩下的都给我行吗?” 姜暄和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姜暄和搜罗了自己想要的,又挑了些珍贵的给秋叶。 很快,两人就感到了脚下一阵晃动。 来了! 两人心中一动,想到刚刚金多福说的话,赶紧退回了原本的地道。 金多福倒是毫不含糊,这不过才一炷香的时刻,就把炸弹给点着了。 而同样感受到震动的还有后山中的人,姜辛宇此时脸上万分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金多安和金多福离开后不久,金多安就失魂落魄的回来了,手里还捏着一摊黏糊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 姜辛宇都被他手上的腥臭味熏的往后退了退,“这是何物?” 金多安没有出声,只是捧着那堆东西来到冰棺面前,只见金多安跪在冰棺面前,看着躺着的那道倩影万分虔诚,似乎是要把这手上的东西往苗怜儿身上凑,但那污浊不堪的东西与这美丽的人放在一起似乎都是玷污,金多安又怯怯地把手中的东西收了回来。 姜辛宇这才意识到了不对,金多安刚刚出去后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 “怎么了?” 姜辛宇连续问了好几声,金多安都没有回答的意思,眼看着姜辛宇要爆发了,又猛然看见身后跟来个金多福,而刚刚被带出去的几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金多福也是一生的狼狈,走起路来都是踉踉跄跄的样子,时不时还要扶一扶身边的墙壁,看起来毫无威胁。 姜辛宇就这样任凭金多福踉踉跄跄的走到跟前来,这才一脚将金多福给踹倒。 直到金多福再次倒到自己面前,金多安恍然如梦初醒一般,他直接坐进了本就拥挤的冰棺里边,把苗怜儿紧紧的抱在怀中,恶狠狠的瞪一下金多福,却没有再次动手,似乎是担心金多福再来抢。 “都是你!都是你!” “怜儿从来都是喜欢你的,你就是想要和我抢怜儿,我不会如了你的意的。” “我不会!” 最后三个字,金多安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字字泣血。 气急攻心,倒也真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来,血花散落在苗怜儿洁白的羽衣上,如同绽放开的花儿。 金多福能走到这里早已筋疲力尽,他拉着冰棺的边缘,缓缓地坐起身来,靠着两人。 他一言不发,只是这样看着抱着苗怜儿的金多安,似乎就能回到从前的时光呢。 这样模糊而清晰的记忆,就这样支撑他走完了自己这潦草的两一生。 金多福眯着眼睛,嘴角却始终沁着笑,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姜辛宇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看着疯疯癫癫抱着一具尸体的金多安,苦哭又笑笑,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而旁边又多了一具尸体,他皱起眉头刚想要上前将金多福的身体拉开。 “喂……” 一阵猛烈的震动传来,让来不及反应的姜辛宇也脚下一个趔趄。 刚刚的振动只是个开胃小菜,很快,在姜辛宇震惊的目光中,整个山洞都如同地动山摇了起来,石块哗啦啦的往下掉,大有要塌方的架势。 “该死,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姜辛宇愤怒的操着金多安咆哮,但是金多安恍若未闻,只是抱着手里的尸体,他的灵魂也随着苗怜儿去了! 第1228章 眼看着震动越来越激烈,要是再不出去,恐怕大家都得被埋在下边,姜辛宇一咬牙,一只手提起了拓跋炎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抓住了金多安的的衣领,想要将这两人同时拉出去。 谁知自己还没动手,他只觉得自己手上一疼,刚刚还毫无反应的金多安,此时一手搭上了自己的手腕,那尖锐的漆黑的爪子直接刺破了皮肤。 金多安此时阴测测的朝着姜辛宇一笑,“怜儿不喜欢一个人,那就大家一起给她陪葬吧。” 在金多安看来,拓跋炎逼迫自己给他换灵,这才导致了自己中间多了许多麻烦事,苗怜儿的换灵之事才会失败,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活了。 姜辛宇眉头几乎快要拧做了一团,想要破口大骂,“疯子!” 一掌打在金多安的胸口上,谁知金多安只是嘴角流出鲜血,但脸上的表情未曾变一下,只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几乎是要把姜辛宇的手腕扎穿。 而旁边的慕容峥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自然是不可能坐以待毙,刚刚在几人争执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旁边金多安之前的尸体,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他缓缓朝着那边移动,果然在那人的脖子上摸到了类似于祭祀的金属物体。 刚刚姜辛宇独自和自己挑衅的时候,慕容峥也未曾多加驳斥,就是等着金多安回来。 在金多安和姜辛宇对峙这会,慕容峥便在身后偷偷割起了自己的绳子,他的力气本来就大,等割开了一半之后,只用时上七八成的力气,就能够将整个绳子挣脱开。 而周围石块掉落的声音,正好成了自己最好的掩护! 只是割开绳索之后,慕容峥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看着眼前的姜辛宇,为了救出拓跋炎的身体和金多安一时被钳制住。 岂料姜辛宇也是个狠人,他眼看着金多安不肯放手,眼神一横,直接松开了抓住拓跋炎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只是一拧,便如同刚刚金多安扯掉金多福手掌那般,将自己的手给扯断了。 眼看着山洞晃荡的越来越厉害,仿佛下一秒就要全部塌了下来, 随后,姜辛宇抓起拓跋炎,刚想要往外冲去。 他只觉得自己的手突然一疼,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把拓跋炎的身体直接就丢下了。 姜辛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漏了个人,他开始四周环视寻找慕容峥的身影,却在山洞口看见慕容峥手中拿着石子把玩,而自己的身边正有那样一枚小石子。 刚刚就是慕容峥击中了姜辛宇的穴位,这才让姜辛宇使不上劲。 做完这一切,慕容峥也不再等待,转身就跑。 等到姜辛宇再次把手搭上拓跋炎的身体,与此同时,一只肥硕的虫子从拓跋炎的身体里边爬了出来。 看着这一切的姜辛宇还来不及欣喜,头上突然掉下的大石块,便正好将虫子老老实实的砸开,蹦开的液体糊满了姜辛宇一脸。 姜辛宇脸上一僵,心口猛然传来了一阵疼痛,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手上也根本用不上任何的力道。 子母同体,母虫已死,子虫也活不了。 原本守在洞口的下属,也察觉到了脚底下传来的动静,只不过他们的主子还在里边,他们自然不敢擅自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等在外面。 去了却看见慕容峥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往洞口外边跑,刚想要大声喝止,脚下的地却猛然塌方,一大群人直接陷进了地底下。 大家都还没有从惊慌中反应过来,整个神山开始分崩离析,慕容峥便连同所有人往下掉…… 呆在培育仓的姜暄和和众人抱在一起,突然觉得心中一慌,总觉得是慕容峥出了什么事情。 但周围晃动的一切,却容不得她多加考虑,只能在心中默念。 慕容峥答应了她会好好的,那她自己要做的也是好好的活下来才行。 还在往神山上面赶的冯溪薛和姜新楣很快就注意到了山上的异像,他们急忙停止了脚步,看见地下开始不断颤抖,山上的巨石也开始往下面滚落。 冯溪薛原以为是地震了,大喊一声。 “快跑!是地龙!” 原本跟上来的人都拼了命的撒开脚丫子往外跑,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埋在这山脚下,但还是免不了有人会被飞下山的石块击中。 冯溪薛心中也拼着一口老气,往山下赶。 也不无知跑了多久,终于到了一块平旷的地方,大家回头看去,原本矗立的山头,此时已经被削去了一半,山上的石头还在源源不断的往下滚,都尽数砸在了下边的村庄里。 房屋都被石头砸得七零八落,每一间是好的。 而此时,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朝着山下跑来,也有不少听见动静的人朝着这边汇聚,冯溪薛只能暂且领着自己这一行人往寺庙去。 等回到寺庙时,众人早在院子里边已窥见了神山那边的情况,冯溪薛早上留下了不少人看守他们,他们赶回的时候,暴怒的村民险些把防线冲开。 本就没有救下慕容峥和姜暄和的冯溪薛本就烦闷,随手拎起一个村民,拿起自己手中的长剑,手起刀落,那人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没了气息。 “谁若是再敢多言,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不过才几息,人群中又传来了哭声,原本只是忍耐的啜泣声,后逐渐变成了所有人的痛哭流涕。 大家都在为消失的神山痛哭。 第1229章 “呜呜呜呜……” 哭声凄凉,为被毁的家园哭泣,就连冯溪薛也没有理由苛责他们,她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决定回到房间。 “好好看着吧,别让他们跑了。” 姜新楣看出来冯溪薛不悦,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冯溪薛并非觉得失去家园的人很可怜,她只是想到,整个神山都是蛇鼠一窝,眼前的人分明都是受了蒙蔽,但却无法清醒。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姜新楣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个安慰的法子,“咱们现在只知道这国师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笼络人心,倒也说明他是个人才。” 这才刚说两句就夸上了,冯溪薛恨恨瞪了姜新楣一眼。 “你出去看着,我歇会,等到山上没了动静,你再来叫我。” 话虽如此,冯溪薛还是时不时站起身走到门口,看向不远处的神山。 多亏了是炸弹引爆的缘故,所以余震很快了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上山找人的队伍也逐渐朝着山脉靠拢,冯溪薛稍稍落后了些,都穿上了大周的服饰。 而姜新楣则是被冯溪薛留在了寺庙当中,看这样子,寺庙这边还没暴露,暂且藏在这里也是好的,而且这些人具体是何来历还未查清,自然也不能放走。 “你便留在此处,做我们的内应,如今,两国还未协商就发生了此等大事,我们找到暄和和皇上之后就立马离开。” 冯溪薛心中一阵不安,第六感似乎在告诉她,今日若是不走,明日恐怕他们就走不了了。 果不其然靠近神山,刚刚还没有人的路口,都增派了不少士兵看守,见到来人立马就把人给拦了下来。 “站住!神山上发生重大变故,皇上太后下落不明,此时任何人都不得上神山!” 冯溪薛换了一身男人的衣裳,捏着嗓子使语气变得更加粗糙,再加上冯溪薛个子本就不矮,只单凭那一身细皮嫩,肉,还真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我们皇帝也上了神山,我们如今也不知皇上生死,我们作为大周的士兵,自当要进山营救。” “你们如今邀请我们皇上参加此次的祭祀大典,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我们皇上回不来了,我能否说是你们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况且,我们大周的好男儿就驻守在你们边关之外,刚刚我就已经传信回去,若是我今日在这找不到我们皇上,明日我们大周的铁蹄便会踏上你们的国土!” 此话说的铿锵有力,就连眼前站着的侍卫也往后退了一步。 冯溪薛见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直接走上前,用肩膀硬生生把旁边的侍卫撞开往前走,身后的士兵见状也昂首挺胸的,跟在冯溪薛身后。 君主下落不明,若是此刻在后边畏畏缩缩,莫说是丢脸,那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因为这场爆炸,原本的山路和标志性的建筑都被破坏了,冯溪薛只能带着一群人凭借着记忆往上走,很快就路过了山庄。 山庄前有不少人跪在地上,咿咿呀呀的哭着,而赵已爬上来的士兵,正在搬开上边儿的碎石瓦块,想要把里边的人挖出来。 这里住的的人都是达官贵族,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少被救出来的人都是面容呆滞的站在旁边,或是衣衫褴褛的在一旁大吼大叫。 看起来早已失了往日的风度,冯溪薛只是看了一眼,心中的焦虑却越来越重,她抬脚匆匆往前走,早在慕容峥说让冯溪薛先下山调查时,冯溪薛就把自己的人全都带下山了,这山上又很快被国师的人控制住,这才免于遭罪。 只不过才几步,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慢着!” 木磬垚大吼一声,拦在了大周人的面前,她目露凶光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刚刚她也是九死一生,险些被房间的大梁砸中,好不容易才被全须全尾的救出来,刚刚从废墟里面爬出来,就看见冯溪薛带着一行人往山上去。 木磬垚还来不及喘口气,便转身质问旁边的侍卫。 “大周怎么带着士兵上山了?” 侍卫往后靠了靠,这木磬垚发起疯来,简直六亲不认,和街边沙坡打滚儿的村妇没有任何的区别,刚刚有一个伸手拉他的士兵下手慢了,这木磬垚起来后就直接扇了这人一巴掌。 “报告娘娘,此次坍塌未找到任何大周人的尸首。” 原本这次搜查,他们就是将大周所住的居所安排在了最后,谁知一路走过去根本没人,侍卫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木磬垚。 木磬垚勃然大怒,那岂不是说这群大周人都知道此次坍塌的事情,那他们为何没有告知?难不成是蓄意为之? 想到这里,木磬垚不顾自己身上还未处理的擦伤,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拦住了冯溪薛的人。 冯溪薛看清来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让开!” “你们分明早就知道此次劫难,为何未曾提前告知?” 冯溪薛听见这声质问,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木磬垚蠢,如今也算是共度天灾人祸,这当王妃的…… 哦,不对,登基大典一城。不论是谁,当了新皇上,她这木磬垚都已经是太后了,太后不想着如何救民于水火当中,反倒质问起来。 如今,大家的中心都在救人上,若是在朝堂上,冯溪薛或许还会给这位太后娘娘给几分面子,如今确实一丝毫都不愿意给了。 就算旁边还站着裘国的侍卫,冯溪薛也一把将木磬垚的衣领提了起来,狠狠的摁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我警告你,我并非有什么神通,如今我们皇上也失踪了,换句话说,今日我若上山找不回我们的皇上和娘娘,明日便是两国的开战之日!” 说完,冯溪薛狠狠一丢,就把这不可一世的太后娘娘如同破抹布一般丢在了地上。 木磬垚哪里受过这般羞辱,也不知是摔的还是气的,一时间一张脸涨红,她气的想指挥旁边的侍卫出手,旁边却猛然传来了找到女儿的声音! “找到虔瑜公主了!” 第1230章 一时间,趾高气昂的木磬垚也慌了神,转头就朝着那处飞奔了过去。 冯溪薛懒得与这种人纠缠,说完便转身就走,走出了好远,还能听见后方传来木磬垚的咆哮声。 “不可,我要你们将公主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冯溪薛摇摇头,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而藏在密道中的姜暄和几人,一直紧紧的抱在一起,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此起彼伏的爆炸终于渐渐停了下来。 等到爆炸声歇下几个时辰之后,一道亮光自身后慢慢传来,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几人狼狈不堪,身上还沾满了培育仓里面的血污。 姜暄和费力的摇摇头,她是他们这群人当中最先清醒过来的,旁边的几人正浑浑噩噩的躺在地上,姜暄和只能费力的走上前去将所有人都叫醒,只有拓跋扈还在昏迷。 但好在,姜暄和已经用止血的草药为他止了血,又喂了些能食的东西,现在的情况虽说不上多好,但至少目前无性命之虞。 “那是什么地方?” 突然被亮光照到,拓跋翡玉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看向那道门。 按道理来说,金多福把炸弹安在地道中,现在整个地道都坍塌了,应当是没有出口。 姜暄和摇摇头,“我也不知,但如今整个密室都被炸了,我刚刚已经试了,根本打不开门,咱们只能往后走。” 随后,姜暄和和拓跋翡玉一起抬起了拓跋扈,而秋风则是一人带着杜灵儿。 “咱们一起走。” 走出打开后的地道,直接就是一处悬崖,前面是万丈深渊,姜暄和仔细看了看,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一阶小石梯,她刚想要才上去,却被拓跋翡玉拉住了。 “如今余震未消,你若是贸然踩上去,若是掉下去,那可真万劫不复。” 姜暄和点点头,在旁边的崖壁上随便拿了只树枝,随后姜暄和便用力地在台阶上狠狠戳了戳,发现没有任何问题这才敢把脚慢慢的放了上去。 看的一群人心惊胆战,等姜暄和回头轻轻的点了点头,剩下的人才陆陆续续的走上了台阶。 但才走一半,这路就断了,原本向下走的石阶断在半路,山上滚下的巨石正好拦在路中间。 几人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往山上走,此时的神山已经被削开了一个山头,前不久,他们甚至能在半山腰上看见山顶上那道雄伟的建筑,此时已经化为了乌有。 就连整个山脉也受损,比旁边的山上矮了大半。 几人没有地图,只是走了几步,就迷失在一片巨石和废土当中,只是能够凭借地下破损的墙体判断出几人站着的位置是大殿。 “等着吧,他们应该快要上山了。” 好在,所有高大的物体都坍塌之后,视野还称得上是宽阔,几人便在旁边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 此时,姜暄和仿佛听见了什么,她直起身子站起来朝着后边走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干嘛,就看见姜暄和越走越快,甚至快步跑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拓跋翡玉着急了,赶紧吩咐秋叶。 “快跟上!” 秋叶急忙咬牙跟上,等跑出了几百米之后,姜暄和却突然停了下来,对,刚刚自己听到的声音,到这里之后就越来越清晰了! 姜暄和心中似乎有了一丝信念,慕容峥就在这里! 第1231章 她蹲在地上,大声的朝着土里喊。 “皇上!是你吗?皇上!” 但却没有丝毫的应答,姜暄和一咬牙直接蹲在地上,直接用手挖了起来。 秋叶赶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姜暄和是中了邪,急忙来拉。 姜暄和着急解释,“不是我听见了皇上,他就在这下面!” 秋叶压根儿就不信,先不说几人,刚刚都在老远的地方,而且这地方也不是当时后山的方位,皇上就算真的被埋起来了,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姜暄和见秋叶不相信自己,继续不管不顾地挖了起来。 秋叶没有法子,一咬牙,便在四周找了些长的木棍或便尖的石块,在姜暄和旁边帮忙。 很快,原本就是上山找人的冯溪薛也找了上来,听姜暄和着急的说慕容峥就埋在下边,她也赶紧带着人,就在此处挖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姜暄和就挖到了一片黄色衣角,她清楚的记得今日慕容峥就是穿的这般花样的衣裳。 “快快快,在这儿!” 一行人赶紧朝着这边靠拢,很快,经过所有人的努力,慕容峥露出来的部分也越来越多,姜暄和先寻着方位把慕容峥的脸露了出来。 姜暄和见慕容峥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反应,她心里顿时就慌了,赶紧伸手探了探慕容峥的鼻息,却发现没有丝毫的温度。 姜暄和瞬间就慌了,叫人加快了速度,很快,慕容峥全身都露了出来,虽然身上还有些许的温度,但慕容峥此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不会的!” 姜暄和学着自己在医书上看到的办法,赶紧把慕容峥从土坑里面拖了出来,随后,用力的挤压慕容峥的胸膛,一边压一边用嘴给慕容峥度气! 姜暄和急得眼睛都红了,旁边的冯溪薛看不下去,想要上前来拉姜暄和一把,谁知姜暄和直接将冯溪薛给推开,硬着的声音说道。 “没事,没事,很快就好了。” 众人都默默地撇过了眼睛,对于姜暄和来说,慕容峥死掉了,是死掉了自己的丈夫,可对于在场的所有大周的人来说,死掉的就是自己的君主! 慕容峥虽说脾气不好,但却是少有的明君。 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一直见慕容峥没有醒来的迹象,冯溪薛见姜暄和絮絮叨叨如同疯魔,她只能无奈。 “恐怕是不行了!” 那知姜暄和根本听不进去,她手上的动作一点不停,要是他停了,说不准慕容峥就真的活不过来了。 众人便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陪着,原本还想着姜暄和太过倔强,却猛地听见躺在地上的男人传来了一声咳嗽,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过去。 只见慕容峥慢慢皱起了眉头,迷迷瞪瞪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 慕容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看见一道人影,直直的往自己身上扑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是姜暄和时候,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随后反手抱住姜暄和的腰,轻轻拍了两下。 姜暄和见男人终于醒过来,原本紧绷的神经也瞬间宣泄了下来,她趴在慕容峥身上,狠狠给了慕容峥两拳,就算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站着,也丝毫没有要手软的意思。 …… 这一下子,这帮子人也算是找齐了,冯溪薛便带着一行人赶紧朝着山下撤离,这神山上还是太过古怪了,要是碰上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虫子,就得难受不知道多久。 第1232章 冯溪薛一会也不肯停下来,就算是拓跋扈昏迷,冯溪薛也是找了个人把拓跋扈背在身上,随后就往山下走。 就算一群人动作如此迅速,但还是在半山腰上被拦了下来,只见此时的木磬垚带着一群人牢牢守在半山腰口,那些人配备着整齐的武器,一看就是木磬垚特地带来的。 冯溪薛压根不怕,皱着眉,带着一群人,便朝着另一对人马渐渐走近。 “木磬垚,这是何意?” 慕容峥此时还有些虚弱,脸上苍白的厉害,就连身上的泥土都还未曾完全拂去,这绝对是慕容峥少有的狼狈时刻。 木磬垚自然看出了眼前这带下来的一队人马,都是上了山的,但如今都全须全尾的下来了,特别是旁边的姜暄和和拓跋翡玉,除了衣角有些尘土,看起来没受到丝毫的伤害。 一想到自己那被截肢的女儿,木磬垚自然平静不下来,她抬起手,直直的指向姜暄和,脸上的怨毒与憎恨不减,要是眼光能杀人,姜暄和都觉得自己死上千百遍了。 “本宫怀疑,此次神山被毁与贵妃娘娘脱不了干系,所以陛下,你们自然可以离开,但贵妃娘娘得留下。” 慕容峥自然不能将姜暄和留下,他刚想要说话,却只觉得心口一疼,似乎有鲜血要涌出来,他只能将写和画都硬生生的咽进嘴里。 “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这么说?” 冯溪薛自然看不下去,站出来要为姜暄和主持公道。 木磬垚轻笑一声,看向了旁边的拓跋扈,高声道。 “大周贵妃蓄意谋害新皇,我作为太后暂时执掌大权讨回公道,有何不可?” “大庭广众之下,心黄如今昏迷不醒被你们背着,难不成是我们个个都眼瞎了?” 看样子就是要找借口将他们留下来,拓跋翡玉皱眉,刚往前来一步,就看见木磬垚轻飘飘,瞥了她一眼,随后又继续说道。 “公主殿下也被胁迫,大周人居心叵测,不得离开!” 一时间,两队人马剑拔弩张,都讲自己手里的武器给拿了出来。 姜暄和只是一眼就知道自己这边打不过,如今,手上有慕容峥和拓跋扈都受伤了,便不能强硬的突出重围,再加上如今自己这边只有几十人,而对面只是肉眼可见之人便有上百来个,更别提什么还有山下的人。 眼看着姜暄和还在犹豫,木磬垚直接又加了一把火,“若是娘娘执意不能同行,余下的人……” 此话点到为止,姜暄和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还在皇宫中的秦雪尧。 无法,姜暄和想了想,只能主动站出来。 “我能跟你们走,但是你必须放他们离开。” 如今大裘神山被毁,其中的账目自然要清算,木磬垚他们刚刚执掌大权,虽然拓跋扈登基了,但是实权还是在他们手中,若不能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恐怕他们这位置是坐不稳。 姜暄和刚想要朝着木磬垚走去,手腕就立刻被人扣住。 顺着看过去,只见慕容峥拧着眉头,不愿意放开。 姜暄和笑了笑,压低了声音不让对面听见,“放心,她不会杀了我。” 就算是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来,那也需要证据,就算是伪造证据也需要时间,木磬垚一时半会杀不了自己。 眼看着慕容峥不愿放开,从姜暄和直接给了旁边的冯溪薛一个眼神,冯溪薛心中暗道了一句抱歉,随后走上前一个手起刀落的刀手,慕容峥只感觉到脖子后一疼,就直接昏倒了过去。 怎让身边的人抓住了姜暄和,木磬垚这才让开了路,直接下了山,王飞路是让开了,但他们现在手上没有马车,所有人一时半会都没办法离开,几人也不管会不会暴露,直奔寺庙。 姜新楣正在门口等着接应,眼看着人回来,慕容峥和拓跋扈此时都被人背着,赶紧叫来了医师。 等把两人送进去医治,姜新楣左右环顾了好几圈,都没有发现姜暄和的身影,他这才慌了,一把抓住了冯溪薛。 “暄和呢?” 冯溪薛此时也沉着脸,“山上。” 姜新楣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你们不是上山救人的吗?怎么这还没救下来?难不成暄和……” 姜新楣已经想到了最坏的局面就是姜暄和遭遇了不测冯溪薛只能无奈将木磬垚堵截几人的事情告知。 “不是,他们的新皇和公主都在咱们手里,他们不救人就想着抓住暄和,这不就是诬陷吗?” 冯溪薛只能无奈的看了姜新楣一眼,让他安静些,“这俩人我们带回来了,还不能让他们死,他们要是死了的话,咱们的罪名还要多一等。” 姜新楣听见这话,进门狠狠的瞪了一眼昏迷的拓跋扈,愤然离开。 狭小的寺庙,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变得愈发拥挤起来,冯溪薛只能先把原本的村民赶到后院去,前边的大殿则是被空了出来。 慕容峥眼看着姜暄和离自己越来越远,情急之下大喊一声,“暄和!” 随即,便满头大汗睁开了眼睛,却与正上方破败的佛像直直对上。 佛像上的金漆已经掉落,只有斑驳的几处,波澜无惊的眼珠,此时正看着眼前的一切。 慕容峥转过头,正对上了好几双眼睛,却没有一双是姜暄和的。 他这才想到姜暄和如今还在山上,又把头转了回来,等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的手撑在身下,想要起身。 第1233章 见此,旁边的郑槐赶紧上前一步,“皇上,您现在自个儿身子不适就先歇着吧,外边都有冯城主他们守着呢。” 屋子里边除了郑槐就还是些下人,与自己的主子久别重逢,郑槐心中激动不已,他眼睛死死的粘在慕容峥身上,他自小陪着慕容峥一起长大,情谊自然不同。 除了是皇上,慕容峥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前不久得知慕容峥生死未卜,险些碎了一颗老臣心。 慕容峥尝试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从床上坐起来只能叹息一声,遂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救出来后,一直没见到冯伟雄的身影,他疑惑。 “冯将军呢?” 郑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随后附近慕容峥的耳朵低语了两声,慕容峥面色凝重,听完这话轻轻的点了点头,便让人下去。 “皇上身子不佳,不如再歇会儿?” 郑槐想着慕容峥刚刚醒过来,心中还思索着该用何种言辞劝慕容峥再歇息一会儿,没想到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吵。 慕容峥皱起眉头,“外面儿怎么了?” 郑槐唯唯诺诺地回答道,“裘国新皇还未醒过来,一直昏迷着,但贵妃娘娘的二哥见贵妃没有被救出来,这才一时着急上去找了麻烦,陛下您刚刚醒来之前就已经闹过一回了,不打紧。” 怎么可能不打紧,拓跋扈没有醒过来,姜新楣要找麻烦,就只能对上拓跋翡玉,拓跋翡玉哪里是个服软的主?两个人一来一回就差动起手来。 此时,外边的两人已经闹开了,姜新楣被几个下人拦住,眼睛红的可怕,也不知刚刚有没有哭过。 “你们这裘国分明就是吃人的地界,我妹妹好心好意对待你们兄妹俩,你们兄妹俩不仅不心存感激,反倒将我妹妹送进那狼窝里边,如今那什么破太后,又想将你们的身家性命怪罪到我们头上。” “还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一点都看不出了,滚滚滚,趁早滚回去才好!等我妹妹回来,我定要让他们与你们割席,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都莫要再沾染。” 姜新楣想到从前时,自己就对姜暄和和拓跋扈的来往心存芥蒂,如今,姜暄和被抓去或多或少都与这人有莫大的关系,他到好了,眼睛一闭就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大觉,可姜暄和如今连个信儿都还没有。 拓跋翡玉站在对面,一口银牙紧紧的咬住,并非她有意赖在这,而是如今情况不明,若是她贸然带着拓跋扈回去了,找不准明日木磬垚便会寻个理由将他们埋进那神山里边儿,跟那变态国师做伴儿。 旁边的冯溪薛知晓姜新楣心情不好,她也是心情郁结,见两人吵起来,刚刚被拉住如今又骂到了一块去,索性捂住耳朵蹲在一边不说话,连眼神都不施舍半分给这边。 拓跋翡玉索性也将姜辛宇搬了出来,她冷笑一声,“对,我们兄妹俩就是专门克你们姜家人,你姜辛宇与我成婚不过一年就早早暴毙,你妹妹如今又被人抓了去,都赖上咱们。” “那你怎么不去看看那山上都有谁?不就是你为他喊冤的那好大哥,要不是因为他,我们原本都该逃出来,他又将我们都抓了回去。” “这你怎么不说?” 姜新楣现在还不知道姜辛宇出现在了山上,他虽是不喜姜辛宇往日的做派,但俗话都说食者为大,更何况拓跋翡玉往日还与自己的姜辛宇结为了夫妻,听见拓跋翡玉说这般诋毁的话,顿时又憋不住了。 “这何故又扯上了我姜辛宇,我姜辛宇早就死了,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在我姜辛宇死时连滴眼泪都没掉,就进了慕容峥的后宫,莫要以为我不知道!” 当时在姜辛宇时候,慕容峥确实担心拓跋翡玉被害,把人给接进宫来,不过那时都是姜暄和全权照顾,和慕容峥半边边都沾不上。 话一说起来,竟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只捡了些自己知道的说。 拓跋翡玉只觉得姜新楣装模作样,她冷笑一声,“我们四人都被抓了,我可是听你的好妹妹说了,抓我们的那人不仅仅是你的好姜辛宇,而且在这过去的一年当中,对你的生意也都有照顾……” “够了!” 如今,本就军心不稳,等冯溪薛听见这话,实在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姜新楣从这一声吼叫声中听出了异样,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冯溪薛,“拓跋翡玉这是什么意思?” 一想到一年前姜新楣被姜辛宇欺骗当了帮凶的经历,冯溪薛就觉得有些头疼,如今姜辛宇能这般快的找过来,应该是从姜新楣的离开当中,察觉了一二。 毕竟当日离开的时候,姜新楣还特地带了他们两人去见了所谓的钰哥,谁知后面居然就是姜辛宇。 这话也是在下山的时候,姜暄和说给冯溪薛听的,当时冯溪薛还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这姜辛宇真是阴魂不散,也不知是看中了姜新楣什么,竟然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了他。 当时姜暄和特地为她解答了,“二哥虽善经商,但心思纯良,往日家中,他便要顾及多方颜面,我恨姜家想要除之后快,他不忍见手足相残,这才出走。” “姜辛宇生死时他便伤痛欲绝,后来姜辛宇虽三番五次的欺骗他,姜新楣也只现在姜辛宇死而复生的喜悦中,多年情谊终不忍片刻消散于云烟。” 冯溪薛也知姜新楣是个重情义的人,并没有在山下提及。 没想到两人现在吵起来,将这一切又给抖落了出来。 见冯溪薛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姜新楣脸色也变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向冯溪薛,甚至还打了个踉跄。 “所以你与拓跋扈当日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为何不告诉我?” 冯溪薛无奈,只能解释,“我们当时虽已猜测你那钰哥是拓跋炎的人但那时我们都不知他会是姜辛宇,咱们在路途中遭遇的那次追杀,虽然让二皇子更加明晰,但我却不知啊。” 冯溪薛说起这个也是满腹委屈,单单又推了她出来隐瞒 第1234章 姜新楣也被这消息震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岂不是说,姜暄和和姜辛宇此次相遇,又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不愿让你知晓,是早知你会如此消沉,大家并非有意隐瞒你,你如今就算知道了也该明白,你大哥罪该万死,就算你得知他在你身边又如何?” 在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慕容峥将门打开,郑槐便吩咐人帮忙把慕容峥睡的小木床移到门口,正好能够将此次的闹剧一收眼底。 “冯城主带着他下去吧。” 姜新楣被慕容峥的这番话说的一时语塞,便愣在原地,任由冯溪薛将自己拉了下去。 旁边的拓跋翡玉也自知失言,讪讪的转过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却被慕容峥一口叫住。 “公主殿下,我有要事商议,可否请公主殿下暂且留步。” 拓跋翡玉苦着一张脸,似乎是想到了前不久自己是如何哄骗慕容峥和姜暄和来到神山的,当时自己与国师联系上后,国师让大周的人趁早避嫌,她这才起了心思,没想到后来又发生如此怪诞离奇之事。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想到还躺在房间里的拓跋扈,拓跋翡玉只能一咬牙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慕容峥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在郑槐的示意下,拓跋翡玉忐忑不安的走进了房间。 “你想要说什么?你若是想要追究,前不久我们哄骗你们来神山的事情,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和阿扈现在都落到你们手上,你要杀要剐自然可以,只是如今两国关系紧张,你若是动了,我就万万不能再动阿扈了。” 慕容峥还未开口,拓跋翡玉便已经紧张的说了不少。 拓跋翡玉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慕容峥抬手给止住了,慕容峥刚一张口便咳嗽了两声,喝了一杯郑槐递过来的水,才缓和了几分。 “你放心,我将你叫进来,绝不是为了追究往事,就算我要追究,也要等暄和回来之后。” “我是想向你确认,你们裘国的蛊术变幻莫测,你们当真是确定拓跋炎真的死了吗?” 就算是亲眼看见慕容峥,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拓跋翡玉没想到慕容峥会问这个,一时间也被问住了,她想了想,一五一十的回答道。 “这蛊术并非我知晓的,就连阿扈在他娘亲死后也是知之甚少,国师口中说的事情,我们更是一概不知,若是想要知道还有没有后手,恐怕得走苗疆一趟。” 慕容峥心中本就打着拓跋翡玉,或许不知全貌的念头,所以在听见这话时,并未有多少失望。 “不过你们若是去苗疆的话,倒是可以带上我。” 兴许是受到金多安和金多福两兄弟对话的刺激,拓跋翡玉心中居然也生出了想要带着两人尸首回到故国的打算,虽然他们都还会被挖出来。 慕容峥想了想,否定了拓跋翡玉的话。 “不,我只是想要确定一下罢了,就算拓跋炎没有死,现在没有了国师,他想要做什么自然也是处处受限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姜暄和救出来。” 拓跋翡玉明白慕容峥的意思,这件事暂且不提。 “你放心,现在木磬垚要给所有的子民一个交代,她不会轻易对姜暄和下手,况且,拓跋扈和我现在都在你们手上,只要你们放出风声,说想要用姜暄和换回我俩,他们便会更加忌惮不会动手。” 第1235章 慕容峥想了想,有些迟疑,“那你们会不会被木磬垚……” 拓跋翡玉赶紧打断了慕容峥,“无妨无妨,此次我们能够逃出来,也多亏了你们的帮忙,现在阿扈表面上已经是皇上了,这朝中的多的是腐朽迂败的大臣,虽然平时他们百般不开窍,但要是遇到这关乎血统纯正的问题,他们肯定会站在咱们这边。” 这样说来问题便不大,慕容峥便点了点头,两人也就算商量完了,叫郑槐把人送出去。 直到房间只剩下一人,慕容峥这才松懈下来,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落寞,如今不知姜暄和的消息,他心中委实放心不下。 而这边的姜暄和被木磬垚带到山下,刚被带到一个帐篷中,看木磬垚的样子,似乎想要让姜暄和乖乖认罪,只是这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冲进来的侍卫打断。 “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公主刚刚醒了,如今正在房间里面闹着要自杀呢!” 公主是谁?不言而喻。 木磬垚本就心疼她这女儿遭受了不公,刚刚志得意满又突发变故,一听这话,连姜暄和也顾不上了,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但离开之前还不忘吩咐侍卫将姜暄和看好,姜暄和呆在帐篷里面倒也乐得自在,四周看了看周围都有侍卫正守着,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而且木磬垚似乎笃定了这个想法,连姜暄和的手脚都未曾捆住。 姜暄和喃喃自语,“倒是对我放心的很。” 她刚想要休息,就抬脚朝着房间内放置的草堆走去,也不是木磬垚想要苛责姜暄和,而是如今刚刚遭遇祸事,大家都是这般。 这才往前走两步,面前的草堆里边突然传来了响动,稀稀疏疏的稻草摩擦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开在姜暄和的心头。 这种稻草应当是捡了人家放在田里不久的,想到之前听说里面都有些蛇虫什么的,姜暄和心中顿时有些发麻,便叫让外边的侍卫进来清理一番。 “有人吗?这房间里面有毒蛇,来人啊!” 外边的侍卫听见响动也有想进来的,但马上就被旁边的同伴拉住。 “诶诶诶,你想干嘛?” “他不是说帐篷里面有毒蛇吗?要是咬住了怎么办?” 同伴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管这些干什么?咱们只负责把人看住了就行,太后刚刚离开的脸色,你又不是没看见,就算这草里真有什么蛇,那也不过是一些菜花蛇,都是没毒的,要是能给这宠妃一点教训,说不准娘娘还得奖励咱们呢。” 还想要帮忙的侍卫听见这话,顿时觉得有几分心动,便没有理会里面人的叫喊,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姜暄和喊了两声,发现外边的人压根没有进来帮忙的想法,一时气急,但同时也有几分无奈,自己如今也算是阶下囚,自然不能事事都得如意。 想到蛇不会主动攻击人,姜暄和便往后退了几步,离那堆草远远的,双手抱膝蹲在地上。 虽然地上偏冷,但姜暄和经历过这么些事情,早就体力不支昏昏欲睡,正在迷迷糊糊之间,却察觉到有人戳了戳自己的胳膊。 姜暄和立马警惕的睁开了眼睛,正好与一双懵懵懂懂的双眼撞上,她吓了一跳,直接往后倒去,摔了个屁股墩。 那孩子也被吓了一大跳,又连滚带爬的爬回了那堆稻草旁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去,又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姜暄和这边。 第1236章 “你是谁?” 姜暄和来不及顾及自己被摔得生疼的屁股,一脸戒备的看着面前草堆,刚刚自己还以为会是蛇虫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个小孩,只不过这小孩儿吓了人就跑,姜暄和连个面都没看清。 “我……我饿了……” 小孩的眼睛滴溜溜的在草堆里边打转,正当姜暄和以为他不会说话时,那小孩略带些哭腔的嗓音传了过来。 姜暄和这才察觉到这孩子有几分熟悉,赶忙上前两步,既然有人在这草里,那就说明没有蛇。 “刚刚一直是你在这?” 姜暄和扒开草,露出了下边狼狈的拓跋安,此时的小孩正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姜暄和,随后点了点头。 姜暄和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说都已经过继到了木磬垚的名下,怎么都没有人管你呢?” 自己呆的这房间一看就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这孩子也不知在这待了多久了,慌乱之下,身边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丢了,这也能说明木磬垚对他多不在乎。 拓跋安也没有回答姜暄和的问题,亦或者说他也不知道答案,见姜暄和愿意搭理自己,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姜暄和的袖子。 “我饿了,真的好饿呀。” 拓跋安一边说着,肚子还配合着咕咕的叫了两声,姜暄和几乎被逗笑了,她在身上搜了搜,之前进密室的时候特地准备了些吃的藏在身上,没想到居然是在现在派上了用场。 眼看着姜暄和拿出了两个包子,拓跋安眼前一亮,几乎是饿狼扑食的扑上去,抢走了其中一个,立马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但没过多久就被噎住了,姜暄和手边没有能喝的水,只能不断的给拓跋安顺气。 “慢些慢些,现在又没人跟你抢。” 拓跋安充耳不闻,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半个脑袋大的馒头就被拓跋吃进了肚子里边儿,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姜暄和一眼,随后便乖乖巧巧的站在一边。 姜暄和注意到他的视线,在自己手上的另一个馒头停留,她索性伸出手,将自己手上这馒头也递了出去。 “吃吧吃吧。” 拓跋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把馒头给推了回去。 “多谢,不过姑娘也未曾进食,你自己吃吧。” 姜暄和看出了拓跋安眼里的不舍,直接把馒头往拓跋安的怀里一塞。 “我不爱吃这东西,都是你们这些小孩吃的,你若是不吃,我就直接把它丢掉了。” 拓跋安闻言赶紧收手,抱紧了自己怀里的东西,生怕姜暄和一不开心,真给丢出去了。 随后,在姜暄和的眼神示意下,拓跋安又狼吞虎咽起来,不过比之前好些了。 说着,姜暄和脸上又忍不住浮现出了些许的心疼,这样大的孩子究竟是多久没吃饱饭了,才会这般饥,渴。 等吃完了饭,姜暄和就把这小孩搂在怀里,一起躺在草堆上边,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那小孩就如同小猪一般呼呼的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姜暄和莞尔一笑,看了看外边四处都是火把的影子,想必时候也不早了,这个点儿木磬垚总不能来找自己的茬。 这样想着,姜暄和心中紧绷的弦也是一松,身子也变得昏昏沉沉起来,脑子一歪也跟着睡了过去。 而被姜暄和惦记的木磬垚,感觉到鼻子一痒,赶紧用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 贴身丫鬟急忙倒了热水,递到木磬垚面前,又为她生气。 “公主这里有咱们看着,娘娘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木磬垚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见帐篷内再次传来了痛苦的叫喊声,她只能歇下了想要回去的心思,重新回到了帐篷内。 “我的儿!” 只见帐篷内躺在床上的拓跋虔瑜此时状若癫狂,发疯似的打砸自己身边的一切物品,除了床上还剩下一床被褥,余下的东西都被她丢出去了。 此时的床前正围了四五个婆子和丫鬟,看着拓跋虔瑜疯,有生怕拓跋虔瑜伤了自个儿,便一起在旁边按住了拓跋虔瑜的手脚。 拓跋虔瑜脸上涕泗横流,不顾形象的大吼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让我去死!我断了一条腿,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从拓跋虔瑜挣扎掀开的被褥看,正好能看见拓跋虔瑜空空荡荡的右腿,在救人的时候拓跋虔瑜右腿被压住,只能暂时截断,刚刚醒来发现自己没了腿,这才要死要活的要去了。 旁边看着拓跋虔瑜的木磬垚心如刀割,自己将拓跋虔瑜救出来还没享上福,如今又遭此大祸。 一时间也趴在拓跋虔瑜身上痛哭了起来,“我的儿,我的儿,都怪母妃没本事,若是能早日看穿他们的奸计,定然不会让你陷入此种境地!” “你放心,就算你如何残缺,你永远是这裘国的公主,无论是谁都不会对你不敬。” 木磬垚还在这边安慰,也不管拓跋虔瑜是否能不能听得进去。 拓跋虔瑜听见自己母妃的话,恶狠狠的瞪了木磬垚一眼,“都怪你这毒妇,今日若不是你非要让我跟着来,我也不至于……” 拓跋虔瑜压根不管周遭的一切,只想着挣脱束缚,但却因为失血过多,又情绪激动。 木磬垚的话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拓跋虔瑜顿时没有了声响,直直的往后倒。 木磬垚吓了一大跳,又是叫下人又是叫太医,一阵鸡飞狗跳后,才暂时把睡着的拓跋虔瑜给放下了。 第1237章 看着拓跋虔瑜睡着之后,木磬垚这才拉着太医出了门,她一脸焦急的询问,“公主如今的身子怎么样了?” 太医拱了拱手,只觉得自己也有些力不从心,摇摇头,实话实说,“公主如今元气大伤,理应卧病休养,只要修养得当,日后便不会出什么岔子,只是这腿……” 这腿都掉了,那就没站起来的可能,太医虽未明说,但语气里外都是这意思。 木磬垚也一脸的灰败,摆了摆手,让太医下去,“罢了罢了,这都是这孩子的命数,这些日子你好好伺候公主,若是药草有什么不够的地方,尽可去找库房拿。” “只是切记一点,帮我找下公主的性命!” 说最后一句话时,木磬垚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太医,一种无形的威压笼罩在周围。 太医战战兢兢的磕了头,这才背着药箱下去了。 贴身丫鬟见木磬垚一脸的疲惫,刚刚在太医面前还未显露,如今便是恨不得直接倒过去才好,丫鬟很是有眼力见儿的扶住了木磬垚,小心宽慰。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日后定会慢慢好的,凭借公主的地位,日后木磬垚就是直接将公主留在宫中,随意选个如意郎君,也能顺遂美满。” 丫鬟这话本就是奉承,却让木磬垚心中一阵不快,她瞪了旁边的丫鬟一眼,“公主的事情,何须你来置喙?” 丫鬟伺候了这么久,一听就明白木磬垚这是生气了,吓得赶紧跪了下来,抬起手便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公主是贵人,日后的造化了的不是我等卑贱之人可以揣测的,奴婢多言,还请太后恕罪!” 木磬垚刚想要惩罚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但只是转念一想,这丫鬟也没说错什么。 自己心中的确也有这个打算,原本自己想让拓跋安在这皇位上待几年之后,就立拓跋虔瑜为皇太女,没想到,不仅拓跋扈会突然出现,拓跋虔瑜竟也在这场灾祸中断了脚,裘国定然不会要一个缺胳膊断腿儿的皇太女。 木磬垚筹谋了这么多,也算得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她不由得揉了揉眉心,罢了罢了,天意如此。 木磬垚突然想到拓跋虔瑜被送走时的事情,当时的拓跋言说,拓跋虔瑜的出生挡住了大裘运势,只能暂且送到佛寺中待着,她原本也不信,但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让木磬垚心中也有了些许怀疑。 那国师也是有本事的人,总不能胡乱吹嘘。 “本宫是不是不该把公主接回来?” 跪在地上的丫鬟见木磬垚迟迟不说话,心中正在打鼓,乍一听见太后问出这没头没脑的话,吓得也不敢接话了。 好在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木磬垚就反应了过来,她自嘲一声,自己问这丫头做甚? 折腾这么久自己也累了,便安排下去,自己明日会带着幸存的文武百官先行回京,而驻守在此地的军队,则是留下继续搜索剩下的幸存者。 女足正抱着拓跋安睡得迷迷糊糊之时,突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她刚刚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七八只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姜暄和下意识想要抱紧怀里的孩子,却直接被侍卫给分开,姜暄和想要挣扎,直接就被捆住了手脚丢进了门外的马车里。 “贵妃娘娘得罪了,今日太后娘娘口谕,即刻起程回京,若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侍卫转身就走,哪有半分请罪的意思? 姜暄和听见这话,心中一抹琢磨,才知道昨日木磬垚把自己带过来,今日就要带着回京? 知道木磬垚一时半会儿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之后,姜暄和反倒轻松了不少,她刚想要再躺下眯一会,就看见拓跋安正站在帐篷的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这边。 “那……那小孩呢?” 姜暄和急忙又坐了起来,喝住要走的侍卫,刚刚还和自己待在一起的小孩,此时被两个侍卫拉住双手,拓跋安显然是怕极了,极力的想要挣脱,姜暄和就算呆在马车内,也能看见拓跋安细嫩的小手上已经被攥的红通一片。 拓跋安眼睁睁看着姜暄和被拉走,心中还有些伤感,毕竟姜暄和给了自己这些天唯一一顿饱饭。 但他也不敢造次,想到前几天木磬垚给自己的一巴掌,他只能眼含泪水,连哭都哭不出声。 谁知姜暄和心中竟然还惦记着自己,刚刚还忍着哭声的托盘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呜呜呜,我要和她在一起。” 小孩子认人,谁对她好一目了然,想到苛责自己的下人,拓跋安自然更愿意和姜暄和待在一起。 侍卫一脸的为难,看了看手里的小孩,他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对于这称得上他们主子的小孩,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 “嗯……” 带队的队长一时有些犹豫,拉着孩子的侍卫见此,他本就不愿意带着拓跋安,大家都知道这孩子没了什么用处,回去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侍卫挪到队长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到。 “大哥,这小孩自从太后娘娘把他放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问过他,要是让他跟着咱们,到时候哭闹起来还要麻烦不少,不如就把他关在这囚车中,跑也跑不掉,还有人帮咱们看着,不一举两得吗?” 带队的队长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就这样,拓跋安又和姜暄和关在了一处。 木磬垚听说了这事,只是随意笑了笑,“两个人都是下贱人,凑到一起,倒也还有几分道理,就让他们待在一起吧,别让两人跑了就行。” “是!” 刚要离开,木磬垚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你们不是已经找到大周的皇帝在哪吗?好好看着他,探子已经传来了消息,说大周有不少的刺客已经潜伏进来了。” “如今,两国的战事未平,又发生了这种事,大周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要我们手中捏着他们的皇上和贵妃,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木磬垚的眼中闪过寒芒,将袖袍下的双掌捏紧。 第1238章 铭远也在木磬垚的马车中,听见木磬垚这话,心中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他因为习武,所以提前听到了声响,便在第一时间叫了木磬垚出门躲避,随后又吩咐下边的人提醒各个大臣,所以此次的伤亡才减轻了不少。 木磬垚也因为此事对他多了几分赞许,甚至当场便许下了在回京之后就立马封铭远为七品官。 不过此时,铭远依旧是木磬垚的男宠。 等到木磬垚吩咐完后,退回马车中,铭远立马便凑了上来。 “娘娘,我有一计。” 木磬垚挑了挑眉,适应铭远继续说下去。 “如今,新皇在他们手中,况且他们手中的高手都元气大伤,要是现在……” 铭远点到为止,木磬垚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想到拓跋扈也在他们手中,他们要是护的好,确实是一块护身符,但要是没护好呢? 那就是催命符! “你是想趁他病要他命?”木磬垚一挑眉,但却没有阻止铭远继续说下去,甚至说,铭远现在提的意见正符合自己的心意。 前不久看见拓跋扈的样子,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若是能再加一击。 “太后娘娘说的哪里的话,您不过是担心新皇被抓走,这才担心忧虑叫属下前去看看,却在中途发现大周人虐待公主和新皇,属下废了百般力气带着新皇逃跑,却在半途被发现,新皇被一箭射死!” 铭远讲故事编得又鼻子又眼,立马便让木磬垚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不少。 她拍了拍铭远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深沉,“既然如此,你那边辛苦你了,你放心,事成归来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若是觉得哪个能帮上你,尽管开口,直接让他跟着你就是。” 铭远点点头,随后便下了马车。 木磬垚并非是个傻子,同意铭远的提议,不仅仅是想要拓跋扈死后独揽大权,另一个原因便是,如今大周的军队就在边境,若是他们得到消息,裘国无缘无故囚禁他们的皇上,两国战事一触即发。 她必须找个理由,将神山失守这顶帽子尽快在天下人的眼中带到他们头上。 不得不说,木磬垚的顾虑是对的,才不过走过了一半的路程,原本开的稳稳当当的马车,却猛地停在路上。 跟丫鬟掀开帘子上来禀报时,木磬垚已经是一脸的怒意。 “太后娘娘,边关急报!” 木磬垚听见急报这两字,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叫人上来。” 一脸风尘仆仆的将士赶到木磬垚面前,手中捏着信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娘娘!阳春关突然发难,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要求咱们尽快放周皇回国!” 木磬垚捏着裙角的关节泛白,“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这前前后后算起来也不过才三四天的功夫,就算是用快马,夜以继日也要跑上五六天才能到。 旁边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提醒,“之前见到国师时,他对大周皇帝和贵妃的态度便多有不同,两人诡计多端,莫不是早就来了神山,顺便将消息给传了出去。” 木磬垚闻言,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千算万算,却还是栽在了这里。 “你们将姜暄和带上没?” “启禀太后娘娘,大周的贵妃如今就在后边的囚车上,周皇还在神山附近,听说附近有个破庙,他们已经在里面待了两日了。” 第1239章 木磬垚见两人的行踪自己尚且掌控在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 “尽快回京,有何问题回京再说。” 木磬垚吩咐下去,一行人马的行军速度再次加快,原本四五天的路程,不过才两三日便赶到了。 姜暄和原本枯燥无味,但索性有个小孩子陪着自己,倒还轻松了不少,就是这吃食实在算不得好,只是这两三顿姜暄和便常常咽不下去,倒是这孩子给什么便吃什么,姜暄和吃不下的东西,就算给拓跋安,他也乐的高高兴兴的吃完了。 这让姜暄和心中更加心疼了,这般大小的孩子就得看人家脸色活着,不就和自己一样吗? 后来从旁边的侍卫口中得知,这孩子脑子有问题,是被父母送给了木磬垚。 身世又和自己有几分重合,更惹得姜暄和怜惜,姜暄和甚至想着要是有机会,就把拓跋安一齐带回大周去。 等到回到了皇都,木磬垚还未休息,就亲自来囚车这边见她。 见姜暄和和拓跋安抱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自己,木磬垚不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畜牲我养了这么久,都和我不熟,没想到不过才和你待了几天,就这般依赖你了,果真是下贱。” 拓跋安虽迟钝了些,但也能从这话里话外听得出木磬垚是在骂自己,他想到之前木磬垚对自己的手段,害怕的又往姜暄和怀里缩了缩。 姜暄和感受到拓跋安在自己怀里不停的颤抖,心中对木磬垚又多了几分憎恶。 “够了,他不过是个小孩儿,何苦你这么来骂他?你若是不愿意,尽管把他送回家去就是。” 姜暄和反唇相讥,丝毫不给木磬垚面子。 “他父母都不要他,倒是你见了怜悯。” 木磬垚语气更加不屑,“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就同他呆在一起吧。” 说着,就让人把姜暄和从马车里边扯了出来,一直带着两个人往后宫走,姜暄和和拓跋安两人都是被扯的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好在没有摔倒。 等到了地方,姜暄和一抬头才发现,眼前正是自己呆过的宫殿,也就是拓跋炎当时囚禁自己的地方。 这夫妻俩倒是有相似之处,对这地方都情有独钟,姜暄和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人同拓跋安一起丢进了房间。 木磬垚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人,她虽然看着他俩,言语之间却是毫不客气。 “看好了,要是让咱们的贵妃娘娘受了欺负,你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多想也知道,木磬垚在这房间外边安排了不少人,姜暄和连去探查的心思都没了。 好在房间里面没有看着的人,姜暄和在这房间周围看了看,发现木磬垚在住所上边倒是没有为难自己,这房间虽然算不上有多华贵,好在换了一批,让姜暄和看着少了几分膈应。 更让姜暄和感到惊奇的是,拓跋安看见四下的人都走后,明显放开了不少,只见拓跋安轻车熟路的走到桌子面前,摆开茶杯给姜暄和倒了杯水。 随后,又在姜暄和的目光下走到一处角落,也不知是从哪里翻出了两块糕点和两个馒头,就往姜暄和手上一塞。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姜暄和吃了一惊,自己原本以为木磬垚将自己安排在这里,是想着膈应自己,但现在也不尽然,估计这孩子之前也是住在这。 第1240章 “这都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他们老是不给我吃,所以我就只能偷偷藏,虽然我娘亲和爹爹之前教育过我,偷偷拿东西不好,但他们都太坏了,总是不给我吃饱。” 拓跋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小心翼翼的瞥向姜暄和,生怕姜暄和因为自己偷东西的事情而厌恶自己。 姜暄和只是觉得更加心疼,她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吃的都已经犯了白点,早就不能吃了。 她直接丢掉了手上的糕点和馒头,语重心长的教育拓跋安。 “这些东西都已经坏了,你就不要再吃了。” 说着,姜暄和走到门口,砰砰砸了两下门,果真听见外边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吵什么吵!安静些!” 姜暄和大声的冲外面喊到,“我现在饿了,你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见外边一时没有声音,姜暄和就知道侍卫在犹豫,便继续说道。 “你们太后娘娘可没说着要饿着我,我现在虽不是你们的贵客,但你们太后娘娘今日之后还要指望着我,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猜猜你能不能逃得掉?” 此话一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姜暄和就听见了脚步远去的声音。 再过了一会儿,一份餐食就被人从门缝里边推了进来,虽说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若是用于果腹,便足矣。 姜暄和捧起热腾腾的餐食,显然还是刚刚做的,她把食物推到拓跋安面前,扬了扬下巴。 “吃吧!” 拓跋安一脸崇拜的看着姜暄和,等姜暄和示意了好几下,这才狼吞虎咽了起来。 姜暄和倒是不饿,也许是因为精神紧绷的缘故,所以这么久了,也只是感到身体有些疲惫,但却吃不下东西。 她走到窗户边,想要打开窗户看看,却发现周围的窗户早就被封死了,她只能透过缝隙看见外边的天。 此时乌云密布,看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慕容峥此时站在寺庙的台阶上,他眸色沉沉的看着眼前跪着的村民,刚刚这人想着跑出去通风报信,没想到半路就被拦下了。 “你究竟是谁的细作,快说?” 冯溪薛还当人是不是木磬垚派来的,直接把刀架在男人的脑袋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让男人人头落地。 男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他原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道还未出门就被人给逮到了,男人一个劲的磕头。 “饶命,大人饶命!” “小人只是想回村子里边看看。” 这话说的真真假假,周围的人也作证,这男人一直都在村子里边住着,定然不是什么奸细。 慕容峥看着男人漠然一笑,“细作倒不是,只是想出去传消息的心思,却是真的。” “来人啊,给我掰开他的嘴。” 闻言,男人的脸色一变,刚想要反抗,就被两个上前的士兵硬生生掰开嘴,从嘴里边把想要递出去的纸条给掏了出来。 “这……这藏的也太不严实了。” 冯溪薛看慕容峥直接就要去扒人家的嘴,刚想要说什么,就看见纸条被搜了出来,她登时撇了撇嘴。 她之前和姜暄和交友,两人碰上的兴致便是对慕容峥的印象不大好,虽然慕容峥是皇上。 “行了,带下去了,直接处置了就行。” 慕容峥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男人的生死,男人自然是不乐意,他原本可怜兮兮的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奋力睁开了束缚,也不知是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朝着慕容峥直直的冲过来。 眼看着刀尖都要抵上了慕容峥的脖子,慕容峥旁边的郑槐突然出手,一掌就将男人给拍飞了出去。 男人顿时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慕容峥只是看了一眼,便轻飘飘的说道。 “行了,起来吧,郑公公可没用多大的力气,顶多是把你扇飞而已。” 男人这才咳嗽了两声,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他愤恨的瞪着慕容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这话说的好笑,今日难倒不是你主动找事吗?” 男人握紧了拳头,“我只是想要出去罢了,你现在把我们所有人都囚禁在这里,我们人人自危,担心自个儿的性命,自然是要搏一搏出去。” “也就是说你今日出去是想送个信儿,然后让你们的国师来救你们?” 慕容峥笑了笑,环视了一圈,凡是与慕容峥对上视线的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看来这可不是一个人想跑,而是一大帮子人都帮了忙。 慕容峥毫不客气,直接戳破了一众人的幻想,“你们国师前几日早就死了,你们要是现在去,说不准还能挖出他的尸首。” “或者说你们还能机灵些,去问问你们现在掌权的太后娘娘,你们若是说你们是国师的人,会不会被你乱臣贼子之名抓起来呢?” “你胡说,国师怎么可能会死?况且,国师神通广大,也万万不能被说成乱臣贼子!” 听见国师身死的消息,众人自然是不肯相信,有甚者群情激愤,直接站起来与慕容峥对峙? 慕容峥冷哼一声也变了脸色,“你们谁都不允许拦着他们,让他们尽可离开,我倒是要看看,要是被太后知晓了还有你们这群人,你们有几人能活的过今晚?” 正说着,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纷纷让开,跪在地上的男人脸上露出了几分狐疑,“你当真会有这么好心?” 第1241章 “你们现在谁想要离开,尽快往外走,我可不会拦着你们分毫,只是你们事后还想要回来,就没有这般容易了。” 说到这里,慕容峥顿了顿,脸上露出嘲讽的意味。 “也不对,你们要是出去了,哪里能有回来的机会。” 这话让原本半只脚已经踏出去的人,又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脚。 “你说的难道都是真的?国师大人真的死了吗?” 慕容峥虽然脸色苍白,但此时也多了几分力气和眼前这群人计较,“你们若是不信,为何不亲自去探寻一番?” 但经过慕容峥刚刚一番话,这群人哪里还敢踏出这道门,只能畏畏缩缩的进来,男人定定地看着慕容峥的脸,似乎想要从慕容峥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破绽,但让她失望了。 慕容峥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甚至带上了几分他们不敢出去的笃定。 就在此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两声惊呼,有两人突然倒了下去,随后也是面色赤红的不断抽搐。 站在他们旁边的人赶忙将人扶起,“快快快药呢,药在哪?” 他们说的药就是之前被绑起来的人彘,这些天一直时不时有人发病,那些人彘被放在后边死了不少,总不能用军营里的人来救这些人,冯溪薛又不是什么圣母,便一面让人加紧腌制解药,一面让人用之前的人彘救治。 反正这些人彘已经丢了大半性命,又没了手脚,大多数人都是存了死志,已经死了的人,冯溪薛就用这些尸体的血暂且给这些人缓解病症。 几口血下去后,发病的人脸上终于有了好转,随后直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经过这么一闹,原本紧张的气氛也骤然被打破,想要出头的人也缩回了人群当中。 冯溪薛见这群人终于不再闹腾,也松了一口气,刚想要和慕容峥商量商量这群人的去留,却被一道不情不愿的声音打断。 “拓跋扈醒了!” 因为姜新楣不待见拓跋扈的缘故,所以冯溪薛便让姜新楣离得远一些,姜新楣也秉持着眼不见心为净,压根儿就不愿往安置拓跋扈的房间去。 谁知今日他刚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候拓跋扈的小丫鬟,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表示自己是来请大夫的,拓跋扈刚刚醒来,但却身子虚弱,又呕出了一大口血。 想到自己的妹妹要出来,日后还要依靠这拓跋扈,姜新楣只能叫小丫鬟直接去医师那边,自己则是别扭地到前院来通风报信。 慕容峥听见这话,当下抬脚便往拓跋扈的住处去。 冯溪薛也松了一口气,朝着身后的一群村民说道,“你们应当也知道现在裘国换了主,如今,他已经醒过来了,关于你们的去留日后,我们都不会再多言,依照陛下所言,今日之后,你们的去留我们都不会再管。” 说完,冯溪薛转身就走,跟上了慕容峥。 几人到拓跋扈的住所时,医师正好诊好了脉,和旁边的拓跋翡玉叮嘱。 “公子刚刚醒过来,刚刚吐血不过是心中的瘀血,如今这么一来反倒身体好些,日后便是注意休息,多吃些清淡的……” 拓跋翡玉小心翼翼的听着,直到医师说完,拓跋翡玉送医师出门,这才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慕容峥。 “陛下万安。” 两人异口同声的请了安,这声音也吸引了拓跋扈的注意,他原本是整在床上,现在也探出个脑袋往门口这边望。 第1242章 “下去吧。” 慕容峥的脸色平平,抬脚便往房间走,拓跋翡玉想到拓跋扈才刚刚醒,想要拦下说些什么,旁边的冯溪薛却主动把拓跋翡玉拦下,笑了笑。 “陛下说有要事与新皇商议,公主殿下劳累多日,不如先去歇息,这里就让我们看着就好。” 这些天来,大周的人对拓跋翡玉也算是毕恭毕敬,如今听冯溪薛这语气中隐隐带着威胁,她这才想起四下都不是自己的人,拓跋翡玉登时脸上有些难看。 追上来的姜新楣见两个女人剑拔弩张的样子,默默的走到了冯溪薛身后。 冯溪薛继续劝说道,“公主放心,皇上不会对三皇子做些什么,公主若是不放心,也可与属下在此一同等待。” 冯溪薛一边说着,一边就关上了房门。 慕容峥现在需要和拓跋扈单独谈些事情,自然不能让外人打扰了。 拓跋翡玉虽是不愿,但也只能暂且站在门外。 慕容峥走进门,正好与往外张望的拓跋扈打了个正面,在拓跋扈的注视下,慕容峥缓缓走到床边的椅子坐下。 两人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由床上的拓跋扈率先打破了沉默。 “暄和的事情我已经听皇姐说过了,你放心,不过几日我就会即刻启程回皇都,到时定然能将她放出来。” 半晌不说话的慕容峥听见这话,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如今不过也是个傀儡,皇上如何能说这般大话?现在神山已倒,正好需要个替罪羊,我也不与你装疯卖傻,从你姐姐口中你也知晓了木磬垚为何要将暄和带回去,你若能回去后,立刻将暄和放了,我倒说不准还真能高看你几分。” 这话的意思就是,慕容峥压根儿不相信拓跋扈此刻的承诺。 拓跋扈藏在被子底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才回复了自己的心情,“那你想要如何?” 一席话后,拓跋扈彻底陷入了沉默,慕容峥心知抉择艰难,并未着急要拓跋扈,现在就给出答案,他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今日来不过是给你一个消息,你应当知道,我虽嘴上说着与你商量,但裘国如今元气大伤,我要是强来,虽说是要费一些力气和精力,但也定能做成。” 这话倒是不假,拓跋扈在外形象虽纨绔,但对国事的了解却并不含糊。 “时间还早,你还有好几日的时间去考虑,你要是想好了,就立马来告诉我。” 慕容峥一面朝着门口走去,嘴上却是依旧不停。 “你虽已登基,但你既无你大哥的狠辣,又无木磬垚的筹谋算计,你若是想一时半会儿将整个裘国掌握在手中,只怕不易……” 拓跋扈闻言也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慕容峥说的都是真的,这位置本就不是他自己求来的,而是别人硬塞到他手上的,他没有丝毫的准备,自然要比别人吃亏。 慕容峥继续说着给他出主意,“你放心,你虽没有根基,但你的皇姐可并不像你这般,你撑不住自然有人帮你,不过线下有一件另外的事情要你解决,你若是做得好,说不准回去之后另有转机。” 拓跋扈皱了皱眉,并不明白慕容峥嘴里说的是什么事情。 慕容峥便主动提起了还在这寺庙里边的村民,前些日子拓跋扈昏迷了,所以对外界的事情都一无所知,现在醒来才得知,如今这小小的寺庙里边装了数百个村民,都是神山脚下村庄里边的。 第1243章 “他们能帮上什么忙?” 拓跋扈有些疑惑不解,慕容峥继续把村子里边儿的古怪细细说了一遍,拓跋扈只是一听就猜到了其中还有不少的事情,就连那大师没有说出的情节,心中也能猜到几分。 那里有要人血才能治得好的疫病? 拓跋扈好歹也是学了多年的毒和蛊术,对于这点小伎俩,还是一眼就能看穿,不过是那国师哄骗他们的手段罢了,这些村民估计也是愚昧无知,所以这才被骗了。 但面对慕容峥,拓跋扈只是说这群人被骗了,对于国师豢养这些人的原因,他也能猜中几分,每年都有人失踪,总得有人去调查,而且他们神山抓了这么多人,但却在山上连尸骨都没看见多少,那只能是往山下运。 之前在卷子屋上记录的大大小小的人名,之前的暂且不谈,但最近用不上的估计都是运到了村子里边当人彘。 拓跋扈也并非蠢蛋,只是脑筋转了转,就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你现在告诉我,这有何用?” “之前疫情的时候,我并未登上皇位,这一切都是我大哥在管,失踪了这么多人,但南下却没有消息,甚至连大哥都没动静,背后自然有人默许,我现在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但如今我为新皇,若是将此事报出去,我四海八荒的人哪还又能诚心服悦的?” “我总不能将整个裘国置于孤立无援之中。” 这番话虽有些薄情寡义,但也是慕容峥能猜到的,之前拓跋扈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一二的良善,是因为姜暄和的缘故,更是因为他也心系天下,将改善民生的重望寄托在他大哥身上,如今走到了这个位置,想要权衡利弊,思考的也就越多,他这时才体会到了自己大哥似乎也有难处。 慕容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事儿我并不是在与你商量,早在几日前,冯溪薛就将这山脚下的龌龊传了出去,如今诸侯列国都已经知晓,我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已经有不少使臣前往皇都找木磬垚要个说法,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木磬垚如今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想必不日就会来找你。” 这么大个屎盆子,木磬垚不想自己担着,那就只能把当今的皇上拉出来。 “你怎能这么做?裘国势弱,要是被周遭的国家联合起来……” 慕容峥直接打断了拓跋扈想要争辩的话,“你要是真是一位好国君,不如现在就想着怎么样才能尽早回去解决此事,而不是一个劲儿的在此与我争辩什么?” 慕容峥说完,只是轻飘飘的瞥了拓跋扈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门。 没错的,慕容峥的警告也是成了报复的心思,姜暄和被带走,拓跋扈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甚至于他们还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姜暄和或许相信拓跋扈,但他慕容峥绝对不信! 拓跋翡玉与冯溪薛都还站在门口,两人怒目而视。 吱呀! 门传来一声脆响,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慕容峥从门内走出,看了两人一眼。 就在此时,拓跋扈突然朝着门外大吼道。 “慕容峥,你这般威胁我,难道不怕姜暄和回来之后同你生气吗?” 慕容峥听见姜暄和的名字,脸瞬间冷了下来,他头也不回的朝后面回了句。 “你既有这个本事,不如先叫她回来了再说。” 第1244章 慕容峥说完这话不再停留,只给众人留下了一句冷冷的话,“现在就备好马车给大裘的公主和新皇,送两人回去,这村子里边的人若是想跟着他俩一起,也尽可离开。” 两人都不知他们在房间内聊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冯溪薛和姜新楣也赶紧跟了上去,想要从慕容峥嘴里得到点消息,谁知慕容峥一直是冷着一张脸,只对两人说了一句。 “冯将军已经给了消息,大军正在阳春关向裘国施压,不日之后,我们即可返程。” 冯溪薛听说他们要走,瞬间就急了,“暄和呢?我们就这般走了,丢下她一个人吗?” 慕容峥猛地停下了脚,猛地看向冯溪薛,冯溪薛也被这冷冽的眼神看的往后退了半步。 慕容峥看着冯溪薛一字一顿的说道,“姜暄和,她一定会回来!” 姜暄和躺在床上狠狠的打了个喷嚏,跟着这孩子睡一晚上,竟将自己的被子全都拖了过去,姜暄和早上便察觉到自己受了凉,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人喃喃自语。 “多日来,好不容易有个好觉,倒是被你这小子给搅黄了。” 只是姜暄和还未说上两句,房门却猛然被人打开,姜暄和警惕的从床上站了起来,就看见木磬垚带着一行人急匆匆走来。 只见木磬垚憋着一张脸,脸色几乎快要青黑,看见姜暄和的一瞬,她便举起自己染满豆蔻的指甲直直的指向姜暄和。 “来人啊!给我将她抓起来。” 姜暄和还未反应过来,直接就被人推倒在地上,两人一前一后抓住自己的手摁住自己,随后—— 啪—— 一巴掌就先落到了自己脸上。 姜暄和被打的也是发懵,她立马开始挣扎了起来,“放开,你们都给我放开!” 木磬垚见姜暄和还敢挣扎,上前用手狠狠捏住了姜暄和的下巴,力道大的姜暄和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要被卸下来了。 “是不是你将国师的事情传出去的?你以为这般就能说明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吗?我告诉你,你也太天真了!只要我想,你就算不想认也得认!” 这话说的让姜暄和云里雾里听不明白,她被人抓住之后一直都被锁在房间里边,哪里能清楚外边的事情? 后来从木磬垚断断续续的控诉声中,姜暄和这才大概明白其中的缘由,原来是现在的大周士兵已经压到关口,逼着木磬垚放了慕容峥和姜暄和。 木磬垚本想用神山的事情起码留下个姜暄和,谁知又传出神山脚下村庄的事情,这天下现在谁人不知神山就是个打着神圣的吃人魔窟,那时的姜暄和可还未曾来到裘国。 大家都不是傻子,很快就知道是有人想要转移视线。 如今只不过才几日的功夫,周边几个国家都已经写信控诉,还有不少原本友好的国家,甚至威胁要派使者来解除建交关系。 如今朝堂上也是内忧外患,神山坍塌一事导致不少人身死,很多人都要讨个公道,要是没权没势的大臣也就罢了,但能走到高位的谁不是世家贵族? 这一闹,便是多个贵家一起,木磬垚一时间竟忙活不过来。 她派人去调查,这才得知神山山脚下的村子已经被慕容峥的人尽数控制,而外边的消息理所当然都是慕容峥传出来的,木磬垚恼羞成怒,这才赶来找姜暄和的麻烦。 第1245章 姜暄和听完这些事情,神情反倒更加冷淡。 “这不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吗?你现在贵为裘国太后,难道连承认这些事情的胆量都没有?” 木磬垚心中本就气恼,姜暄和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的嘲讽更是让她险些没忍住,又要往姜暄和脸上再加一巴掌。 “你这贱人,当初若不是你处处刁难,甚至又蓄意勾引先皇,如今怎会是这个局面?” 姜暄和被这莫须有的罪名扣着,直接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木磬垚。 “你早就觉得拓跋炎对你不好,谋反之事你策划已久,可别说是我逼着你谋反,而且神山之事,分明就是你们自己纵容国师作乱十余年,你若真的有心,木家权势滔天否则的话,你们怎么可能丝毫不知?又怎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木磬垚被姜暄和的伶牙俐齿气到,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撕烂了姜暄和的嘴,她是这么想的也确实这么做了,直接冲上去,又是左右开弓给了姜暄和两巴掌。 姜暄和细皮嫩,肉,两边的脸很快就肿的老高。 躺在床上的拓跋安听见了动静,揉揉眼睛,坐了起来,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在对姜暄和行刑的木磬垚,他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准欺负人!” 拓跋安如同一只小牛犊,狠狠的撞上了木磬垚的腰,木磬垚一时不察,险些被顶翻了去。 多亏有旁边有丫鬟护着,就算如此,木磬垚还是觉得被顶的第一方一阵气短没喘上气,下一秒,便在众人的视线下直接晕了过去。 刚刚还压着姜暄和的两个下人,见此吓得顿时松开了钳制姜暄和的手,姜暄和也趁机跑到拓跋安面前将他护着。 见木磬垚晕过去,姜暄和好心的提醒道。 “要是晕过去了,还是要早些请太医为好。” 这话一出,众人一阵兵荒马乱,七手八脚的把木磬垚给抬了出去。 经过这么一闹,房间里重新归于寂静,只是周遭狼藉的一切,说明刚刚这群人的来势汹汹。 “你没事吧?” 拓跋安站在姜暄和面前,脸上的表情胆怯,似乎刚刚撞人的不是他。 姜暄和摇了摇头,想要仰起头扯出一个笑脸,证明自己没事,但被打肿的脸庞实在疼的厉害,只是动了动,便让姜暄和呲牙咧嘴了起来。 “嘶……” 姜暄和倒吸了一口凉气,拓跋安见状,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对不起,要是我能早点醒过来的话,定然不会让他们这么欺负你的,你是个好人,我会保护好你的。”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才到自己的腰部,说的话又是这般可爱,姜暄和都险些笑了,但他还是好好叮嘱道。 “要是下次你看见他们来找我,不要理他们就是,他们比咱们俩人多,不过只打两巴掌,我小时挨过的打多了去了,你现在和我在一起又帮了我,保不齐会遭了仇恨,到时候你也要跟着我一起遭殃。” 拓跋安听不懂这些,但看着姜暄和严肃郑重的表情,便点了点头。 姜暄和也松了一口气,心中对于木磬垚刚刚说的事情也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两国开战,到时候遭殃的必然又是百姓。 慕容峥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主,自己现在被木磬垚钳制,消息自然也是他传出去的,但绝不会是这么快,估计是来神山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消息。 姜暄和一直知道,慕容峥野心勃勃,要是让慕容峥得了机会,他定然不会放过一统的机会。 要是拓跋扈能提前回来,说不准…… 事到如今,姜暄和也只能在心中祈祷,拓跋扈能早些回来才是,到时候两国之间说不准还有商讨的余地。 自从慕容峥放了狠话,拓跋扈便开始收拾自己手上的东西,带着拓跋翡玉回国。 而那些村民见拓跋扈要走,自然是不愿意留在慕容峥这个活阎王手上,只是这些天,被慕容峥杀的人就有五六个,大家人人自危。 拓跋扈看着跟在身后的一群人,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让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懊恼。 “你们都想要和我回京?” 之前想要跑出去传消息的男人闻言立马就站了出来,带着大家一起跪在拓跋扈面前,大有拓跋扈不带他们一起走,自己也不让拓跋扈走的架势。 “皇上!大周人欺人太甚,我们呆在这里迟早性命难保,能跟着皇上一起,是咱们的荣幸!” 会在身后的人也纷纷附和。 “对呀对呀,如今国师已死,我们身上又中疫毒,皇上若是不管我们,我们如何能活得下去呢?” “要是咱们被流亡出去,不知有多少地方要变成南下呢!” 第1246章 拓跋扈一听这话,立马就活络了起来。 这男人说的虽然不对,但要是放他们出去的话,若是碰上几个愚昧无知的,定然会相信了他们满嘴的鬼话,到时候若是事态发展的更严重些…… 想到这里,原本要拒绝的拓跋扈沉默了下来,他看向慕容峥的房间,慕容峥因为他要走的缘故,竟连出来相送的意思都没有,此时,除了几个慕容峥送来护送他回去的侍卫,余下的人竟一个也没有。 拓跋翡玉看出了自己弟弟的意思,慕容峥这些天话里话外威胁的意味十足,就算知道慕容峥并非真的想要揭露,但也不由得有些担心。 拓跋翡玉扯了扯拓跋扈,低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说,“既然如此,就带上吧,咱们脚程虽然要慢些,但要是能早点回去也是好,而且我前些天已经打听了,木磬垚特地留了好多人在神山这边查看,咱们只要出了这寺庙就能和他们联系上,到时候先把这群人安置回村庄里边,又并非不可。” “至于他们的病症,我之前也和慕容峥商量好了,他一直在安排人研究,只要有结果了立马就会告诉咱们。” 拓跋扈并不知连解药的事情都是慕容峥在代劳,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慕容峥他的手下并非有懂蛊之人,只怕多久都不可能有消息。” 拓跋翡玉很是诧异的看了自己这弟弟一眼,倒是觉得有几分陌生,毕竟在之前他可不会想到这一处,拓跋翡玉想了想,宽慰道。 “这是有些道理,这也算是咱们请他帮忙,况且木磬垚定然不会帮咱俩,能得个助力也是好的。” 拓跋扈并没有告诉拓跋翡玉他和慕容峥之前在房间内的谈话,现在听见拓跋翡玉对慕容峥的帮忙不仅不排斥,甚至寄予厚望,他心底升起了一阵烦躁。 “行,既然皇姐都这么说的,那就便把他们都带回去吧。” 拓跋扈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前这群人一眼,随后,便和拓跋翡玉一起上了马车。 见两人商量好要带他们回去,一群人自然乐得喜不胜收,立马就集结起来,浩浩荡荡的在马车后边跟了一队,大有都要离开的架势。 因为有了慕容峥之前的警告,这次他们的离开并没有任何人的阻拦,拓跋扈也依照原本和拓跋翡玉商量好的,两人先把这群人送到了原本的村子里边。 神山下都是裘国的士兵正在看守,当看见一对人马过来的时候,大家都做出了防御姿态。 两人的马车很快就被人拦下,对面的一队人马高声对这边喊道。 “来者何人?此处已经被封禁,若是路过,请尽早离开。” 拓跋扈听见这话,主动从马车里面走了下来,这群人当中不乏有参加过登基大典的,很快就认出了面前的拓跋扈是登基的新皇,都赶紧让开了路。 拓跋扈只是等了一会,那群士兵骚动了一阵,就很快走出了个将军打扮的人,拓跋扈认识那人,也是裘国的贵族子弟——西门凎。 西门家也是世家大族,不过,与木家不同的是,西门加多出武将,只是因为多年未曾打仗的缘故,所以裘国并不重武,所以连带着整个家族都没落了下去。 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门家依旧在朝堂上占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就连木磬垚也不敢轻易得罪。 第1247章 两人之前并无交集,只是在朝堂上的同僚集会中见过几面,西门凎是西门家新一代子弟中最小的一个孩子,只是不知他如今竟也当上了个将军。 西门凎也称得上是风流倜傥,家中的兄弟冯溪薛都爱护他。 只是拓跋扈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不久的一次宴会上,西门家犯了拓跋炎的忌讳,所以连带着好几个子弟都被当场射杀。 拓跋扈只是听说了这事,对其中的底细倒是不是很了解,但现在看来,恐怕西门家的变故不小,否则也不至于让这孩子来当什么将军,为以后铺路。 拓跋扈见来人,由着拓跋翡玉搀扶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西门凎虽然对拓跋皇室不满,但见到拓跋扈还是走上前几步想要行礼。 西门凎满脸不耐的神色,若不是如今拓跋扈的身份摆在这里,恐怕就要当场翻脸的架势。 两人走近,西门凎一想到眼前这人的亲姜新楣害死了自己的手足至亲,便按捺不住心中想要报复的心思。 但他西门家好歹世代忠良,西门凎平复了许久才稳定住自己的心绪,冷冷的看一下拓跋扈。 只是还不等西门凎跪下来行礼,他的脸色突然一变,一只手便直直朝着拓跋扈的喉咙抓了过去。 拓跋扈心下大惊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拓跋翡玉也吓了一大跳,只是还未等她伸手阻止,耳边便传来一阵破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擦过自己的脸颊,朝着拓跋扈飞了过去。 只是,拓跋扈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凉,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便看见西门凎手掌就挨在自己的脖颈处。 拓跋扈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只见西门凎此时正徒手抓住了一只箭矢,刚刚传来的凉意就是西门凎被利器所伤流出的鲜血。 西门凎眼中瞬间变得凌厉起来,用受伤的手直接拔出了自己手边的武器,虎视眈眈用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想要将刺客给找出来。 周围的士兵反应过来,也纷纷上前将拓跋扈围在中间,警惕的看向四周。 “来者何人,何必畏畏缩缩,男子汉大丈夫何不现身与我一战。” 西门凎声如洪钟,朝着远处一吼。 一阵风吹过,只看见满地的野草,随着风发出的沙沙声,余下的便再也没有看见了。 几人刚想要松口气,第二道箭矢又破空而来,直取拓跋扈的命门,多亏旁边都是士兵,直接一刀就将箭矢劈落了下来。 西门凎反应极快,直接拿起旁边弓箭手的弓箭,朝着第二件箭矢飞过来的方向也飞回了一箭。 铭远正和自己挑中的侍卫穿着夜行衣,躲在远处。 噗通! 看见自己身边的侍卫直接中箭摔倒了下去,铭远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明白自己已经失了先机,万分不甘心的朝着拓跋扈,这边看了一眼,直接丢下还未死透的侍卫跑掉了。 饶是侍卫万分呼喊,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等跑出了好一段距离,铭远还狠狠唾骂了一声晦气。 拓跋扈一直呆在寺庙里,自己自然没有出手的机会,铭远原本以为自己定要等上好几天,没想到拓跋扈醒了之后就要离开,自己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身后乌泱泱的跟了一大堆人,自己这边只有两个人,定然是打不过的。 第1248章 无奈,铭远只能带着人一直在身后寻找机会,好不容易看见拓跋扈下马车了,刚放出一件就被西门凎坏了好事,这如何让他不气恼? 此时的铭远在林间疾驰,想要尽快赶回去,告诉木磬垚这个消息,拓跋扈如今已经回来了,他们也要尽快做好准备才是。 西门凎等了半天还不见下一步,这才确定了刺客跑掉了,他朝着旁边的士兵吩咐道。 “你们朝着那个方向找,看见什么人了,即刻带回来。” 拓跋扈原本心中还在想,只不过射出去了一箭,就想要中人,他们连人影都没看见呢。 西门凎并不知拓跋扈心中的活动,他刚刚把拓跋扈带回军营,被派出去的两个士兵就拖了一个穿着夜行衣尸体回来。 “西门将军,我们一路向您指的那个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就在灌木丛中发现了这里,咱们找到的时候他还妄想逃走,钱被我们抓住了,他立马就咬破了藏在牙后的毒药自杀了。” 西门凎冷冷笑了下,“看来咱们的皇上得罪了人可真不少,谁都想要皇上这条命。” 听见这没大没小的话,还在震惊中的拓跋扈,倒是没有与他计较。 他没有想到,西门凎居然真的把人给射中了,之前不是说这小儿子不学无术,自己走的这几年,难不成还发生了其他的? 不过……三日不见,即更刮目相看。 拓跋扈想到这里,便也觉得其中倒也有几分真实的意思。 见拓跋扈没有接自己的话,西门凎还以为拓跋扈是被吓傻了,心中对他更加不屑,他冷冷的吩咐下属。 “既然如此,就先安排陛下住下吧。” 西门凎说完就走,似乎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两人待上一刻钟。 拓跋翡玉倒是知道几分内情,再加上刚刚西门凎出手相助,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拓跋扈遇刺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慕容峥耳朵,冯溪薛此时正坐在慕容峥旁边,对探子传来的消息啧啧称奇。 “陛下刚才说拓跋扈,此次回去定然不会容易,没想到这人居然敢在裘国将军面前对人出手。” 没错的,拓跋扈刚刚走出正门,慕容峥派的探子立马就跟了上去。 慕容峥似乎早有预料,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他问跪在地上的探子。 “那逃走的人可追上了?” 探子点了点头,“皇上安排的暗卫已经跟上去了,只要得了消息,便立马会传回。” 慕容峥得到自己的消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冯溪薛啧啧称奇,“所以你让拓跋扈现在回去就是给你当诱饵,你想要抓住这幕后之人是谁?” 慕容峥随意的耸了耸肩,“也不全是,要是是第一个说想要拓跋扈不回宫的,那还能有谁?” “我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防止那刺客再出手,况且,那次可得了幕后之人的命令,出入关卡城池如同无人之境,那不如就让他去为我的人开道吧。” 冯溪薛看着慕容峥老神在在的模样,虽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心计却如同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 拓跋扈等到晚上也没有见到西门凎再次来见自己,他本就是要回去,如今西门凎的意思分明就是怠慢自己。 他虽对这些不甚在意,但自己现在确实有急事,就主动吩咐看守去将西门凎找来,谁知得到的却是拒绝。 第1249章 “大胆,我是皇上!他但敢抗旨不遵!” 拓跋扈虽说欣赏西门凎,但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漠态度,也刺激的有些心中不甘。 那看守立马便补充道,“将军说了,要是皇上真的有心见他,将军一直都在训练场,就亲自找他去。” 那看守说的心惊胆战,眼前这是皇上身后那个是自己的上级,得罪那一个自己都得罪不起。 拓跋翡玉见拓跋扈心中不悦,便先开口,“那你就先下去吧,我们稍后再过去。” 拓跋扈心中烦闷,他身子还未完全好,如今听过这事之后,更加心烦意乱。 拓跋翡玉及时坐在旁边劝解,“这西门凎如今,这一脉的平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心中有气,但好歹今日也救了你,虽说让你亲自去找他,我们现在急着回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且你刚刚登上皇位,木磬垚还在对你这位置虎视眈眈,我手中的人虽然支持你,但却远远不及木磬垚,所以你必须得笼络这朝中所有中立的势力,这西门凎虽说性子是狂傲了些,但也有其的好处,起码从我得到的,他如今,便还未曾与木磬垚那边接触。” “你若是有心拉拢,就算低几分气性又如何?” 拓跋扈听了自己皇姐的话,心中的不平才缓和了不少,他皱眉问刚刚那“唯一一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拓跋翡玉无奈,这才继续说,“就是我和你去大周的时候,当日我与你都还未在皇宫中,拓跋炎便借着当时西门家的小儿子犯上为由,把当时参加宴会的所有平辈都斩了手脚,那些都是天之骄子,如何能忍受这些?回去便纷纷吊在房梁上自尽了。” “只剩下这小儿子当时未参加宴会,原本听说家中只剩这棵独苗,万般爱惜,谁知这人倒是有几分气性,不过才一两年的时间就爬上了这个位置。” 拓跋扈回来的时间短,还没来得及打探这些前尘往事,听见这话也愣住了,没想到还有这般内情。 拓跋翡玉见拓跋扈听进心中,便趁机加了把火。 “当时的事情虽然不是你我做的,若要他人心中毫无怨动,那是不可能的,今日他摆起架子要你前去。” “你要是能借此机会与他破冰,那自然是最好。” 拓跋扈也觉得拓跋翡玉所言有几分道理,他思索片刻后,便决定前往训练场。 走出房门时,拓跋翡玉看了看拓跋扈日渐红润的脸,她不忘问了句。 “你如今的身子怎么样了?” 拓跋扈下意识将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处,那还有只虫子与自己的心脏一起跳动。 因为它的缘故,自己虽然失血过多,但经过这几日的调养竟也无大碍。 拓跋扈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了,依照医师所说的,好好休息,况且我身体的情况皇姐也知道,虽说受了些亏损,但总能恢复回去。” 拓跋翡玉轻轻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跟着人去了训练场。 此时的训练场热闹非凡,站得远远的,两人都能看见有两个浑身赤luo着上半身的彪悍汉子,正在中间的擂台上打的有来有回。 也引的在场的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红了眼睛,恨不得上场的是自己才好,在周围的人见一拳中的都纷纷叫起了好。 这一拳下去,另一拳又直接打在了对方的鼻梁骨上。 第1250章 两人有来有回,丝毫不相让,直到其中一人将另一人彻底打趴了下去,半天爬不起来,这时才有人上去高高举起了胜者的手,所有人都开始欢呼雀跃。 胜者欢欢喜喜地朝着高台拜了一拜,上边正坐着西门凎,他随手从前边的台子上拿起块玉佩,那玉佩看着水头极好,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西门凎也不管,直接就往下一扔,那汉子随手一接,就把玉佩牢牢的拿在了手中,随后,又朝着大家扬了扬。 又是一阵欢呼声。 拓跋扈没想到军中还有这种事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而且西门凎居然还拿出东西当彩头。 此时,西门凎身边的人也看见了拓跋扈两人,便凑近西门凎的耳朵轻声说了些什么,西门凎的眼神立马便朝这两人看来。 他从高台上站起身,朝着下边压了压,原本喧嚣的声音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眼神都随着西门凎走下高台而移动。 西门凎冷着脸走到拓跋扈面前,“皇上不是说有要事要与臣商议,现在见到臣,不如就早些说清楚,我们这会兄弟还有的忙呢。” 拓跋扈被这语气刺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西门将军就是这般行军打仗的,这偌大的训练场和外边的街头斗场有什么区别?” 西门凎轻笑了一声,随后便走开了两步。 “不过是军中的兄弟们都很无聊,所以我才拿出个东西当彩头罢了,这彩头后边都会拿来买酒给大伙吃暖暖身子,皇上有这功夫担心咱们与外头的流氓无异,不如想想如何把这军中的军饷早日补齐了,这样我也不用换着花给士兵们给钱花不是。”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都一脸厌恶的看向拓跋扈。 面对这阵仗,拓跋扈刚想要退一步,心中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硬生生止住了。 “你说的军饷之事,我如果刚刚登基,有尚未处理政务,等我回去之后定然会查明你口中所说,我今日来找你,就是为了回京的事情,我知你们还有任务在身,但我却是耽误不得,你须的早日送我回去。” 谁知听拓跋扈说完,对面的西门凎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连眼角都起了泪花,周围的人也跟着这笑声,笑得合不拢嘴。 拓跋扈不明所以,直到西门凎笑够了,这才缓缓直起了身子,定定的看着拓跋扈。 “我想咱们的皇上还没明白其中的情况,今日我可是收到了消息,要我将皇上一直留下呢。” “但皇上如今又急着回去,这如何是好呢?” 拓跋扈没想到,西门凎居然在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直接就加这事给说了出来,显然是不打算隐瞒。 但就算这样,旁边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二是将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拓跋扈,似乎下一秒只要西门凎一声令下,他们就能瞬间冲上去将他撕个粉碎。 “你……” 拓跋扈脸色大变,自己这真可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没想到西门凎居然是木磬垚的人。 他刚想着该如何逃生,旁边的拓跋翡玉反倒冷静了下来,她直接上前一步将拓跋扈护在身前。 “西门将军竟然将这事说了出来,那就摆明了是有转圜的余地,不如西门将军将自己的条件也说出来,也好让咱们看看,这余地到底有多大?” 西门凎略带些欣赏意味的看向拓跋翡玉,他点了点头,“二公主勇气可嘉,倒是比旁的男子都要有勇有谋。” “西门并非想要谋反,只是上边的命令我又不得不听,皇上和二公主刚刚也看见了,在我们的军营当中自然是强者为尊,你们二位要是想要微臣听话,那边试着打败我吧。” 西门凎摊了摊手,脸上反倒浮现出了吊儿郎当的表情,只是眼底的冷意却依旧没有散去。 拓跋翡玉听了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这西门家果真是世代忠良,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居然也是忍住仇恨没有一剑杀了他俩。 “你想要怎么比试?” 拓跋翡玉继续问道。 西门凎指了指面前的训练场,“刚刚二位也看见了,在这训练场上,只要你们二人能将我打出界,或是能将我打倒,我不仅会送二人平安到达皇城,日后也会听随皇上差遣。” “若是不能,我便只能依照信中所言,直接杀了二位,还请公主和皇上放心,如今在场的都是我西门家的人,就算我再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们,绝对不会暴露消息。” “相反的,你们若是生死,第二日,大周杀害新皇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裘国!” 对面的两人听完,心中顿时一紧。 第1251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弑君!” 拖跋扈没想到,西门凎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拓跋扈原本还当他有忠诚之心,没想到也是这般攀龙附凤之辈。 西门凎压根儿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他随意的耸了耸肩,“要是皇上不乐意,我也能给您个痛快的了结,皇上放心,我驰骋沙场这么多年,对于杀人的手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保证让你感受不到痛苦。” 西门凎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只听见剑出刀鞘的声音,他随意的扯过旁边一个士兵的兵器,就直直的抵上了拓跋扈的喉咙。 拓跋扈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冰冷,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 西门凎可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似乎下一秒就要割破了他的脖子。 拓跋翡玉见两人对峙,心中着急,直接大喊一声。 “我同你比试!” 西门凎吃了一惊,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子,此时的拓跋翡玉已经随意用身上的带子开始挽起自己的秀发,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西门凎。 “你不是想要有个人和你比试嘛?我同你比。” “算起来我也知道你们家与皇室的一些恩怨,你无非是想因此泄愤,但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将皇上就地斩杀,我与皇上都是皇室的血脉,我若代表皇上与你比试,其中并不算僭越,若是我能胜你便得听命令,将我俩送回去,如若不然……” 拓跋翡玉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不置可否的笃定。 “我这是输了,我的生死自然交由西门将军处置,但皇上却不能,西门将军心有大裘,但如今的国情你也看见了,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若是输了,西门将军便放皇上离去,皇上自己能否回到京都,这一切都看老天的造化,与其将军无关。” 西门凎直直的看着拓跋翡玉,用手摸上了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拓跋扈没想到拓跋翡玉突然说这话脸色剧变,只是还不等他开口拒绝这个提议,旁边的西门凎就已经将原本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移开,随后直直的指向拓跋翡玉,饶有兴致的说道。 “拓跋翡玉所言极是,我也不想背负这天下的骂名,这军营外的人都是虎视眈眈,若是放出去,只要不死在我这军营当中,那倒也是美事一桩。” 说完,还不等拓跋扈说话,西门凎就猛地将旁边的拓跋扈往前一推。 拓跋翡玉手掌一翻,就拿出了放在怀里的匕首,另一只手直接将拓跋扈拉开,匕首直直的刺向西门凎。 两人就这般直接打斗了起来,不过才一会,西门凎突然,一个用力将拓跋翡玉甩开,又用手里的长剑甩了一个剑花,直接将长剑丢到拓跋翡玉手中。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二公主只拿个匕首与在下比试,传出去不都以为我恃强凌弱,欺负弱女子,公主殿下就用这把剑与我比试吧。” 拓跋翡玉也丝毫没有要矫情的意思,直接将手中接到的剑掂量掂量,看准了时机就直接迎了上去。 西门凎的身手果真了得,不过才几个回合下来,拓跋翡玉便隐隐有落了下乘的意思,给旁边的拓跋扈看的万分焦急,但就算拓跋扈有心想要帮忙,却被旁边的士兵钳制住,没有丝毫的办法。 第1252章 好在拓跋翡玉的身体敏捷柔,软,好几次都避开了西门凎的致命攻击。 她一边退一边找破绽,但却始终没有发现,直到她再次接下西门凎的一击之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对面的西门凎微微一笑,抬起手朝拓跋翡玉旁边指了指。 “二,公主小心了。” 拓跋翡玉这才注意到,刚刚只是几招就已经将自己逼到了界限,她心头顿时冒起了一阵冷汗,要不是西门凎突然出手提醒,我怕自己这会儿已经踏出界限输了比赛。 说完,西门凎再次提刀袭来,拓跋翡玉借着西门凎向上跳跃,猛地蹲下身往西门凎的胯,下钻去。 西门凎这一下居然扑了个空,等到他再次站定时,拓跋翡玉就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她抓住机会直接将手中的长剑刺向西门凎的后背。 谁知只听见叮当一响,西门凎硬生生的抽回了自己面前的长剑,盲出一剑,居然用薄薄的剑身挡住了自己这一击。 拓跋翡玉在心中大惊之时,还想要进攻,谁知背对着自己的西门凎还能再次出手,居然就着这个动作,长剑顺着剑身直直往这边滑过来。 拓跋翡玉赶紧抽回了自己手中的剑往后退了两步,但却还是因为反应太慢,被挑掉了武器。 周围的士兵还以为自己的将军要落败,都提了一口气,谁知居然上演了这样一番好戏,大家一时间都纷纷叫起了好来。 “好!不愧是将军,不过几个回合就卸缴了对方的武器,就算是皇上和公主又如何?在这军营里边,是龙里的盘着,是虎你得窝着。” “话说这公主的滋味咱们都还没尝过呢,刚刚这公主不还说了,输了之后赠品咱们将军处置吗?若是以身相许的话,将军说不准……” “哈哈哈哈……” 台上打的激烈,台下也说的热闹,几句荤段子,便让在场的所有大老爷们都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只有旁边的拓跋扈默默的捏紧了拳头。 此时台上的西门凎也不再留情,捏着自己手中的剑,便朝着手无寸铁的拓跋翡玉刺了过去。 他眼中闪过凶意,似乎是将眼前的人当做了,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拓跋扈已经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见此都想直接冲上去阻止这场闹剧,他实在无法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睁睁死在自己的面前。 谁知下一秒,台上的变故横生,原本看是落了下风的拓跋翡玉,突然把手从袖袍下伸了出来,随后直直的朝着面前一撒。 白色的烟雾袭来,西门凎躲闪不及,直接吸了个正着,下一秒,他便感觉浑身酸软,连站都站不住。 台下的人还在调笑,却看见他们的将军轰然倒塌在台上,他们刚刚的笑还挂在脸上,此时却僵住了,之前的有几分滑稽尴尬。 拓跋翡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又把刚刚放进怀里的匕首拿了出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多亏刚刚上台的自己有所准备,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刚刚没有拿出要粉的话,现在躺在这里的,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尸体了。 她靠近西门凎,用脚踢了踢西门凎的小腿,确定他没有了力气之后,这才蹲下来用匕首抵住了西门凎的脸。 台下的众人见此,都纷纷要往上冲,谁知此时的拓跋翡玉反客为主,直接朝着台下大喊道。 第1253章 “你们此时若是谁敢上来,我就直接划破了你们将军的喉咙!” 众人这才不敢轻举妄动,但都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警惕的看向台上的这个女人。 刚刚还在说笑的训练场,此时鸦雀无声,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拓跋翡玉见震慑住了众人,这把缓缓将视线移向了还躺在地上的西门凎,她脸上带上了些轻松的笑意。 “西门将军按照我们刚刚的说法,谁若是先被打的起不来,那就算是赢了吧?” 还趴在地上的西门凎直接砸倒了下来,此时也是脑子一阵发懵,费了好大的劲儿,却发现自己浑身根本就使不上,就只能趴在地上看着拓跋翡玉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他嘴唇蠕动,好像在说些什么,拓跋翡玉凑近了些,分明听见了两个字。 “卑……鄙……” 拓跋翡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大厚道,但是她在比试之前就知道自己打不过,这才出此下策。 她很快就笑了笑。 “俗话说得好,君子自然是坦坦荡荡,不过我不是君子,我不过是个女人,西门将军要是拿我和君子相比,反倒是折煞我了。” “不过还有一句话叫做,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刚刚说的话不会不算数了吧?” “要是将军觉得如此这般,还不算数的话,我现在就能趁着将军爬不起来,挑了将军的手筋脚筋,如此这般,也算是对得上我们刚刚的约定。” 台下的人没想到拓跋翡玉居然如此这般,都惊得目瞪口呆,但其实他们的将军命门都被人捏住了,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等过了一会,西门凎恢复了些许力气,但也只能张张嘴,腿脚依旧是绵软无力,他听见拓跋翡玉说这些话,也觉得十分憋屈。 但事已至此,更何况刚刚笔试的条件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要是自己这时反悔在军中的信望全无,他只能趴在地上,承认拓跋翡玉赢了自己。 “属下技不如人,拓跋翡玉既然赢了我,我自当履行承诺。” 拓跋翡玉听了西门凎亲自承认了认输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不远处被拦着的拓跋扈招了招手,拓跋扈见拓跋翡玉赢了,一把推开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士兵,着急的跑到拓跋翡玉身边。 “可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拓跋翡玉白了拓跋扈一眼,“刚刚你不都在下边看着?我能有什么受伤的,你把解药拿出来给西门将军,咱们也好快点回皇都。” 拓跋扈无奈的挠了挠脑袋,“我刚刚把药粉给你的时候忘记说了,这东西就是加强的软筋散,重要之后只会瘫软几刻,很快就会好了。” 下边涌上来的士兵刚想要说话,听见拓跋扈这么说,便只能作罢,叫人先把西门凎扶回去,随后又把两兄妹带了下去。 等到两兄妹再被传唤的时候,已经是大晚上了,此时的西门凎也已经恢复了清醒,坐在主帐篷的主位上冷冷的看着两人。 特别是在看见拓跋翡玉的时候,西门凎从鼻腔里边哼出一道音节,随后便直接扭过头去不去看。 “你们放心,虽然你们用奸计赢了我,但我依旧言而有信,明日就会亲自送你们回京。” 两人得到消息大喜过望,高兴的对视两眼。 但下一秒,这高兴就被西门凎给直接打破,“但你们莫要忘了,你们只是赢了我,但我可没说日后都会听你们差遣,回京之后的事情,可与我没有丝毫相干。” 第1254章 拓跋扈此时向前一步抱拳,“依旧感谢西门将军,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西门凎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两人一眼,随后就说自己要休息,把人请了下去。 回到帐篷中的两人却睡不着,开始想起了回京之后的对策,一直说着居然忘记了时间,等到再次回过神来时,外边天色大亮,西门凎已经派人来叫两人。 等到要临走的时候,拓跋扈这才想起要和西门凎商量眼前这群村民的去留,自从进了军营之后,那些村民就已经被关押起来,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 拓跋扈将这群村民的身份告知,说明自己如今无法带着他们回去,否则便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村子虽然被上次的爆炸掩埋了大半,但只要修缮修缮还能住。 拓跋扈就希望西门凎能够将村民重新安置回去,并且派人看管。 西门凎听了拓跋扈的要求,不觉得有几分好笑。 “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皇上……” 最后两个字,西门凎语气的拉长,隐隐带着不屑。 拓跋扈只能换了副口吻,“这些人是先皇纵容国师作乱的罪证,西门将军将这些人看好,等我回京之后稳定朝中局势,定然会将先皇的暴行公之于众。” “我知是拓跋皇室对不起你,但如今正是国家危机存亡之际,我相信将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木磬垚外亲执政,否则昨天也不会给我们另外的选择,将军若是还能相信我,我定然会还西门家一个公道!” 西门凎没想到拓跋扈居然能做出这般承诺,他想了想,还是一咬牙叫来了自己的亲卫,对村民做了安排。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拓跋扈,“昨日赢我的是二公主,那我便看在二公主的面子上。” 拓跋扈感激,“多谢!” 他松了一口气,和拓跋翡玉一起上了马车。 兴许是上次在自己面前吃了瘪,木磬垚许久都没来找自己了,就这般浑浑噩噩住了好几日,不知道外面到底如何的,姜暄和终于还是忍不住。 趁着宫人给自己送饭的时候,姜暄和一把扯住送饭菜进来的手,她对着狭小的洞口问道。 “可否现在请太后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那宫女被扯住也吓了一大跳,使命的挣扎,发现没有用之后,这才唯唯诺诺的说道。 “今日皇上回宫,太后此时正接待着,就算我将消息传到,太后也不会过来的。” 姜暄和听见这消息,下意识松了手,那宫女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松开,立马就跑开了。 皇上回宫? 如今的皇上还有谁,那不就是前几日登基的拓跋扈吗? 想到拓跋扈,姜暄和又想到了当日被放血过多,随后脸色苍白昏倒在冰棺前的男子,过了这么久才回来,想必拓跋扈的身子也不好受。 但只要拓跋扈回来了,定然会找机会见自己。 姜暄和一边想着,一边把今日的饭菜都拿进了房间,拓跋安此时正在房间里边等着,看见饭菜脸上的笑立马就扬了起来。 对于他来说,之前被下人呵斥辱骂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如今每日能吃饱喝足便是好日子,他欢欢喜喜的摆好了饭菜,随后便和姜暄和一起坐在桌前吃饭。 察觉到姜暄和兴致不高,连饭菜都没吃几口,拓跋安小心翼翼地放下了自己的碗筷,询问姜暄和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第1255章 姜暄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孩子,赶紧摇了摇头。 “无妨,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等到拓跋安吃饱之后,他又开始昏昏沉沉了起来,姜暄和便抱着这个半大的孩子开始安慰他睡觉。 这些天来一直如此,姜暄和都快习惯了。 但她倒是猜的不错,吃过饭不久,自己锁在房间的门很快就被打开了,来人粗暴的把拓跋安从自己的怀里夺走,往旁边的床上一丢,随后拖着姜暄和就要往外走。 被惊醒的拓跋安被这一幕吓得哇哇大哭,姜暄和就算有心安慰,但却被人硬生生拖了出来。 她只能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安慰拓跋安。 “小安不哭,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姜暄和心中一直惦念着那小孩,等到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就被拖到了另一个房间,那些下人将自己丢进来后,就关上了门。 这房间奢华无比,就连挂在面前的窗帘都是一等一的丝绸,甚至连台面上的桌布都是蜀锦之类的上好布料,姜暄和心中也猜到了这是谁的房间。 果不其然,自己刚刚被丢进这房间不久,房门再次被打开,木磬垚推着轮椅从外边缓缓走了进来。 姜暄和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拓跋虔瑜,她还不知道拓跋虔瑜遭此劫难,一时间竟忘了说些什么。 拓跋虔瑜似乎被这眼神刺到了,她立马大吼大叫了起来,“母妃,这个贱婢居然敢侮辱我,您将他杀了,那个将她杀了!” 姜暄和似乎没想到拓跋虔瑜的反应会这么大,她想到可能是自己刚刚的目光过于赤luo,这才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眼睛。 就算如此,坐在轮椅上的拓跋虔瑜依旧不依不饶,叫嚣着要将姜暄和的双手和双脚的割下来。 木磬垚见此也有几分头疼,拓跋虔瑜自从伤了腿脚之后,性格便越发乖张起来。 她也是因为西门凎送拓跋扈回来,只能带着拓跋虔瑜一起前去迎接,当在路上时她还能克制几分自己心中的暴戾,此时只剩下她们几人,拓跋虔瑜根本毫不掩饰。 另外,木磬垚也意识到,虽然自己只有这一个拓跋虔瑜,但若是将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恐怕是不行了。 无奈,她只能先叫下人把拓跋虔瑜推下去。 房间门又重新被打开,很快又合上了。 木磬垚看着地上的姜暄和,这才没有露出疲劳的姿态,甚至很快就带上高高在上的不屑。 “贵妃娘娘看起来这些日子倒是休息的很好,一丝疲态都没有。” 这话里话外都是说姜暄和过的太安生了。 姜暄和知道木磬垚现在对自己奈何不得,便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意思,她直接开口便怼了回去。 “比不得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日理万机,如今也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娘娘既然坐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不应该比臣妾的心中要舒坦吗?” 这是在讽刺自己,还是一人之下? 木磬垚脸上的表情一僵,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甚至想到今日的事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 姜暄和见木磬垚没有和自己计较后,还要说另外的事情,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木磬垚继续说道。 “我今日把你带过来,并非是想与你拌嘴,而是有事情与你商量。” “不对,也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随着木磬垚轻轻拍了拍手,刚刚被掩盖的内室很快就被里边的人扯开了。 姜暄和此时才注意到,就在不远处,一个女子正坐在椅子上,眼神木讷的看着前方,似乎不知道发生的任何事情。 姜暄和险些叫起来,那不就是秦雪尧! 她下意识就想站起来冲到秦雪尧身边,但又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去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秦雪尧被旁边的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贵妃娘娘要是再轻举妄动,下一次就不是在扇一个巴掌那么简单了。” 此话一出,看着姜暄和沉默后又乖乖走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木磬垚只觉得自己连日以来的郁结之气都散了不少,她趾高气昂地走上前,直接给了姜暄和一巴掌,将姜暄和给扇倒在地。 姜暄和前些日子还能反抗,但此时她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秦雪尧身上,哪里还有力气与眼前的木磬垚计较。 木磬垚满意地抬起了姜暄和的下巴。 “我原本也不想用这手段,让贵妃娘娘实在让我头疼的很,这神山之事娘娘不愿意承认,我便只能用些其他的手段。” 姜暄和意识到,木磬垚是想用秦雪尧来逼自己承认此次的神山之事。 第1256章 见姜暄和听见自己的话沉默了下来,木磬垚心中便越觉得自己拿捏了姜暄和的命脉,洋洋得意的炫耀道。 “贵妃娘娘说的没错,本宫确实是无法堵住这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就算是我强行将这罪名安在贵妃娘娘头上又如何呢?娘娘背后也有大周,届时,大周的报复我也无法承受。” “但若是娘娘自己承认神山之事呢?” 木磬垚边说着似乎就能想到日后的光景,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 见姜暄和一直不出声,她倒是多了几分疑惑,刚想要开口询问,就看见姜暄和抬起了头静静的看着自己。 “我若是不答应呢?” 木磬垚的脸色骤然变了,“你要是……” “我要是不答应,你就会一直用秦雪尧的性命要挟我?不过你却忘了,若你真的将秦雪尧弄死,这后面你又该如何拿捏我呢?你手中有的只是这个把柄,可我也绝不会任你拿捏” 姜暄和好像现在才缓过劲儿来一般,木磬垚确实有办法诬告自己,但换句话说,她也不敢对秦雪尧轻举妄动。 虽然自己和慕容峥还没联系上,那依照慕容峥的性子,定然会想尽办法救自己出去,她更要做的应该是拖延时间。 这么想着,姜暄和反倒镇静了不少,居然还得了几分清闲与木磬垚讨价还价。 木磬垚也没想到,姜暄和在这冷静了几日,居然机灵了起来,她梦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木磬垚依旧强装镇定很快冷静了下来,“贵妃娘娘难道忘记了吗?大裘最不缺的就是让人生不如死的药,要是娘娘实在不愿听话,那我随意在库房里边找些先皇留下来的东西,就算无法使之身死,但也能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听见这话的姜暄和已经在袖袍下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但她还是很快镇定了下来,很快就答应了木磬垚的话。 “好,我答应你。” 木磬垚都还没反应过来,等明白姜暄和说的话后,她立马大喜过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你说的话当真!” 姜暄和轻轻的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说话算数,但我也希望在我履行诺言之后,太后娘娘也会依您所言,把秦雪尧放了。” 在刚刚遇到秦雪尧的时候,秦老的死就如同在喉之刺无时无刻不让姜暄和愧疚,虽说今日之事在姜暄和心中只是缓兵之计,但要是能先将秦雪尧保下,就算事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姜暄和也心甘情愿。 见姜暄和答应,木磬垚立马就让下人把准备好的纸笔给拿了上来。 “认罪书我已经写好了,你只用签字画押即可,而且为了防止你反悔,你还要利用自己的笔记誊写一份。” 如此看来,木磬垚分明是早有预谋,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妥当,就等姜暄和点头签字。 但话已出口,姜暄和轻轻的点了头,便走上前去把认罪书拿了过来,很快便签字画押。 另一份,木磬垚也没有给姜暄和时间,而是就在此刻让姜暄和当着他们的面马上抄写一份,生怕姜暄和在他们走后耍什么手脚。 但姜暄和已经心下想好了对策,她毫不拖泥带水,将白纸铺开提笔便写。 等到拓跋扈听见风声赶来的时候,姜暄和就已经将认罪书写完,正好落下了自己的手印。 第1257章 “不可!” 拓跋扈来的时候并不知姜暄和在写什么,但见此时木磬垚的架势也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要上前阻拦,却被眼疾手快的下人一把就将姜暄和手底下压着的正罪书收了起来,随后便恭恭敬敬的承到了木磬垚面前。 “太后娘娘!” 拓跋扈见此气得咬牙切齿,“大胆贱婢,见到孤还不速速下跪。” 那拿走东西的下人只是撇了拓跋扈一眼,随后,便敷衍的福了福身子,“皇上安康。” 那样子分明是没有把拓跋扈放在眼里,姜暄和也没想到,拓跋扈居然会在这时前来,心中也不由得懊恼,自己刚刚应该再拖延一些时间。 木磬垚此时正拿着姜暄和写的认罪书细细查看,见其中没有纰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认罪书给旁边的下人,让下边的人收好,随后才扭过头看向一脸愤慨的拓跋扈。 木磬垚笑的虚情假意,“皇上今日才刚刚回京,本宫不是已经安排了皇上先去休息,为何现在又匆匆到这儿来了?” 拓跋扈见姜暄和正望着自己,此时也顾不得先与她解释,他气的牙根犯痒,要不是拓跋翡玉的下人来汇报的时候,自己听到了些许风声,或许现在还蒙在鼓里。 木磬垚虽然在自己回来之后毕恭毕敬,却借口说如今的太极殿正在修缮,随后给自己安排了住处,没姜暄和居然就住在自己隔壁。 拓跋扈前些没有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火气,但旁边的嬷嬷很快上前一步拦在木磬垚的面前,趾高气昂地对着面前的拓跋扈说道。 “陛下安康,有些事情本不该奴婢来说,但太后娘娘也算是我一手看着出嫁的,如今又到了这个地位,太后娘娘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陛下的嫂嫂,陛下嘴上好歹也要好听些,而不是刚刚回宫,便急忙来质问自己的嫂嫂做的事如何如何。” “皇上若真的有兴致,太后娘娘前几日正把她那些侄儿接进宫里陪着几天,如今都在外头的御花园里边斗蛐蛐,皇上不如与他们那些侄子在一起玩闹如何?” 这嬷嬷的话分明就是在说拓跋扈没权没势,甚至连那些没长成的孩子都比不上,又如何能撼动木磬垚呢,简直是不自量力。 拓跋扈的脸瞬间就黑了,但就算如此,他也知道这嬷嬷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否则怎么可能连这宫中的下人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呢? 先前就要出宫的拓跋翡玉,听说自己的消息被拓跋扈听了去,顾不上要出宫回自己的公主府就急急忙忙赶来了,听见的正是这老太婆正在耀武扬威。 啪! 一声脆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扇蒙了,拓跋翡玉甩了甩酸疼的手。 “这话也轮得上你这老奴才来说,我看这宫中倒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来人啊,把这不听话的老贱婢给我拉下去,打上五十大板,给院子里边的下人都看看。” 拓跋翡玉原本的人都已经被木磬垚给替换掉了,她也不愿让自己的手下无谓牺牲,所以就叫自己手底下的不少人都藏了起来,但现在拓跋扈登上了皇位,听说拓跋翡玉和拓跋扈回来之后,都拿着公主府的令牌进宫来接拓跋翡玉。 他们听了命令刚想有所行动,旁边木磬垚身边的人就立马往前一步,把人给挡住了。 第1258章 那老嬷嬷原本看着拓跋翡玉这么大的阵仗,心中还不由得一惊,但他脸上的慌乱,也随着木磬垚对自己的维护,片刻后便荡然无存。 甚至她还站在旁边朝着拓跋翡玉大声嚷嚷,“公主殿下,容老身说句不好听的,您如今也是开府另住的人,您回皇宫也如同回民间的娘家一般,也该守守这皇宫的规矩,这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还在呢,如何能轮到你说如何处置老身。” 拓跋翡玉冷笑一声,眼神看向不远处的木磬垚,岂料这老太婆的话说的正正对上了木磬垚的心思,她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却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腌臜婆子,公主也是你能说的吗?还不快下去?” 婆子为了迎合木磬垚,嘴上越发得理不饶人起来,“我是心疼我家娘娘,为这偌大的皇宫操持这么久,不仅得不来小辈的半分尊重,如今到了现在,公主和新皇居然还仗着自己的身份对太后娘娘不敬,依我看……” 婆子越说越起劲,却猛地止住了话头,低头看去,她愣愣的看着刺穿了自己腹部的长剑,口中立马就吐出了一口鲜血。 拓跋翡玉毫不留情,冷着一张脸就将长剑给拔了出来,等看着这腌臜婆子没有半点儿的动弹力气倒在地上,拓跋翡玉这才把长剑往前边一丢。 也不知道拓跋翡玉是不是故意的,那长剑被直直的丢在木磬垚的面前,还在地上蹦哒了好几下,将剑身上的鲜血沾到了木磬垚的裙摆上。 木磬垚见此往后退了好几步但在看见自己身上的血迹,还有躺在地上的老嬷嬷时,还是不由得阴沉着一张脸。 “公主好大的做派……” 拓跋翡玉直接打断了木磬垚的话,丝毫没有要给在场所有人留面子的意思。 “怎么?不过是打杀了一个满嘴喷粪的老嬷嬷,太后娘娘便要痛下杀手吗?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如今,我与皇上算是这后宫中少有的血脉,看太后娘娘这意思,难不成是想为了这没脸没皮的贱婆子将我打杀了?” 拓跋翡玉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直接戳穿了木磬垚的心思,周围的人不算少,更何况还有拓跋翡玉的人在,木磬垚就算是心中真是这么想,但也不能如此说。 她只能暂且压下心底的不满,“自然不能。” 拓跋翡玉当自己的脑袋高高扬起,随后一把拉住了,站在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拓跋扈。 “我看这宫中的风气倒是一日不如一日,皇上这几日与我呆惯了,我的公主府还有些位置,等到这宫中的风气何时宽宥,我再带着皇上回来吧。” 她刚想要把拓跋扈拉走,身后的拓跋扈却猛地一用力,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还倒在地上的姜暄和。 拓跋翡玉在进门时就注意到了她,不过却故意没将眼神往这边看,看这拓跋扈眼巴巴的样子,真是让拓跋翡玉在心中暗骂他不争气。 但如今他们姐弟俩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顾得上别人? 于是,拓跋翡玉也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将拓跋扈给拉了出去,木磬垚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看见一件他俩越走越远的背影。 旁边的一个丫鬟着急忙慌的说道,“太后娘娘如何能让皇上离宫?要是和宫外那群老家伙联系上……” 第1259章 木磬垚本就心烦意乱,如今又被这小丫头教训,她自然是不满,直接一个转身,便将一巴掌甩在了小丫鬟的脸上。 “就你多嘴,你刚刚真能这么为我着想,为何不冲上去阻止?惯会使些马后炮的手段,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下贱蹄子!” 刚刚那样的情况谁敢上去,直接说不准就被拓跋翡玉手里的剑捅穿了,木磬垚说这话无非就是觉得他们无人出头,现在又装上事后佬,让人看着都心生厌烦。 那小丫鬟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敢还嘴,只能默默的抱着脸在旁边垂泪,让人看的好不可怜。 但转头一看见愣在原地的姜暄和,她眼珠在里边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平衡之法,她一改刚刚嚣张跋扈的态度,甚至走上前去,将姜暄和给扶了起来。 “如今就送贵妃娘娘先下去休息吧,记住了,莫要怠慢了贵妃娘娘,毕竟,娘娘将希望都放在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和秦雪尧身上,如今见皇上与公主都不搭理你,贵妃娘娘觉得如何?” 姜暄和的眼神也始终放在离去的两人身上,终于意识到拓跋扈与拓跋翡玉不会来救自己之后,姜暄和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我已经签了认罪书,木磬垚娘娘若还想要唱戏,不如就在这皇宫里边搭个戏台子吧。” 木磬垚见姜暄和依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但一想到自己手上已经捏了认罪书,袖袍一甩,便直接离开了。 这边的拓跋翡玉拉着拓跋扈着急忙慌的往宫外走,回过头去见拓跋扈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拓跋翡玉心中不悦,停下脚狠狠瞪了拓跋扈一眼。 “伪君子,你要是像这般担忧姜暄和,为何刚刚不直接留下来与她同甘共苦?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扰得我也心绪不佳,若不是你已经登基,我定然懒得管你。” 拓跋翡玉骂拓跋扈之时,心中一腔愤慨无处抒发,这是这些日子来,她第一次当面骂拓跋扈。 今日经历过这一遭后,她对拓跋扈的感觉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恨不得直接骂他个狗血淋头。 此时旁边突然出现了个宫人,拓跋翡玉只能暂且压下心头的火气,等到这群人行礼离开之后,这才继续看向拓跋扈。 而拓跋扈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看的拓跋翡玉是越发火大,她先是看了看四下的宫道上无人,又接着骂了起来。 “我依稀记得你之前也是个好男儿,为何现在就成了这般,要早知今日。你会变成这般模样,那我……” 当初就不该救你。 只是后面半句话,拓跋翡玉并没有说出来。 拓跋扈似乎从刚刚姜暄和的相与中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的亲姐姐这么说,难免有些怅然若失,但还是解释道。 “我进门时,木磬垚正压着姜暄和画押,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 拓跋翡玉倒是没有想到姜暄和会自愿,但是很快就想起了还在皇宫中的秦雪尧,今日这件事估计也是木磬垚想的法子。 只是,她绝不会告诉拓跋扈姜暄和被胁迫的事情,听见这话,拓跋翡玉也是沉默了一瞬,就很快说道。 “你心中若真是想做个闲散王爷,那就趁早弃了同姜暄和的念想,姜暄和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粘上去都得烫一手的水泡,你如今没这个本事,就不要随便沾染。” 第1260章 拓跋扈原本一直低着头听拓跋翡玉骂自己,还不愿争论,但猛然一又听见这话,低低出声。 “皇姐若是觉得我不堪大任,为何又偏偏要护着我。” 拓跋扈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也觉得有苦恼,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在这拓跋皇室里边蹉跎,更是在得知了自己的好大哥就是自己的父亲之后,他更是想要逃离以前关押自己母亲的这座牢笼。 听见这话的拓跋翡玉直接给了拓跋扈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当日上了祭祀台的人是你,我今日也懒得与你站在这里废话,你要是觉得你这身份来的轻而易举,那可以直接回去对木磬垚说,你要将这位置让回去,亦或者说你现在直接出门去,随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只要你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出两人你绝对死无全尸。” 拓跋扈的脸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就算他没有伸出手去摸,也能察觉到拓跋翡玉刚才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会儿自己的脸估计已经肿起来了。 拓跋翡玉也懒得与这种迂腐之人计较,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走。 谁知才走出了两步,一个孩子就猛地撞了上来,公主没有察觉被撞的,往后倒了两步,多亏有旁边的丫鬟护着才稳住了腿脚。 “小贱人!我叫你到处跑,叫你到处跑!” 那孩子也因为突然撞上来,直接就被撞倒在地上,坐在地上就被人拎了起来。 一个不知道年纪的老太监,捏着尖气尖声的嗓子朝着拓跋安恶狠狠的吼。 拓跋安吓的哇哇大哭起来,一个劲的用腿脚死命的踢打面前的太监,想要挣扎着出来,但两人的力气毕竟悬殊,拓跋安努力了许久也没有法子,他只能用大声的哭泣表达自己的无力与不满。 老太监看着拓跋安一直哭,气的直接上手就着拓跋安哪些长肉了的地方,狠狠掐了几把,就算没有看见衣服下边,也能猜到此时孩子的身上一定是一片一片的青紫。 拓跋翡玉被撞的发疼,但很快也注意到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她皱着眉冷冷的看着那太监。 旁边的贴身丫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主子的意思,她自己走上前去喝止了老太监的动作。 “大胆!在公主面前,竟然敢如此放肆!” 刚刚一心追着拓跋安的老太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面前站了谁,他吓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哆哆嗦嗦的先把手上的人给放下。 拓跋安逃出魔掌,马上就意识到面前的两人全市定然在这老太监之上,是自己能依靠的人,他趁着拓跋翡玉还没有缓过来,立马就跑到拓跋翡玉身后躲了起来,胆怯地看着那老太监。 老太监见有人给这毛孩子撑腰,立马就换了副嘴脸,苦口婆心的说道。 “太后娘娘说当初送这位殿下,进宫的时候就是想着继承皇位,但是现在新皇登基,太后娘娘就想把这孩子送回去,但如今之前送孩子的两位宗亲已经去世,孩子一时间无处可去,这才送到了老奴手上。” “这孩子也太不乖了,这才到我手上半日就一直吵着闹着要出去,我也是因为担心管教不严,让他出去冲撞了贵人,这才想着好好教导,没想到竟然冲撞了公主殿下和皇上,还请陛下恕罪。” 拓跋扈刚刚还愣在原地,听见动静此时也走了过来,他看了躲在身后的孩子一眼,似乎就在这一刻,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这群宫里的老太监惯是会欺软怕硬,这孩子一看就是打怕了,还有些有特殊爱好的太监,他们的手段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拓跋扈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如果只是管教,何必要这般打他,况且,你若是能好好待他,他为何会时时刻刻想着逃出来?” “你这腌臜泼皮,莫不是看我们姐弟俩刚刚回来,特地来糊弄我们了。” 拓跋扈一边说着根本不给这老太监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把旁边的拓跋安给拉了出来,一只手直接撩起了拓跋安的衣服,时间露出了皮肤上的青紫。 肌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拖把按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很快就伸手想要将自己的衣服收下来。 拓跋扈也没有要羞辱这孩子的意思,很快就将这孩子捂的严严实实,往身后一塞。 “这孩子身上的伤能是一时半会儿就有这么多的吗,你说你才接手这孩子半日,那为何就这样了?” 老太监哑口无言,没想到这回来的拓跋扈和拓跋翡玉居然这般爱管闲事。 说的越多错的越多,他讪讪地跪在原地,没有再开口。 拓跋翡玉也看不惯这些老泼皮的做派,她直接哼哼踢了那老太监一脚,“滚!” 那老太监哪里还敢停留?连爬带滚的,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第1261章 拓跋翡玉一转头就看见拓跋扈正一脸怜悯的看着那孩子,他俩一起长大,拓跋翡玉又如何看不住他的心思呢? 拓跋翡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他带上吧,公主府也不差这一口饭。” 拓跋扈还没反应过来,拓跋翡玉是在和自己说话,等到拓跋翡玉带着人走开了几步,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孩子往前面追。 整个公主府原本就是为了囚禁拓跋翡玉的,在拓跋翡玉前去神山的这段时间,公主府除了做了些打扫的下人之外,显得格外清静寂寥。 拓跋翡玉知道剩下的这些人里边定然会有木磬垚的奸细,但已经筋疲力尽的她也懒得与这些事情计较,直接让人把她与拓跋扈要住的房间收拾出来,随后,便任由这些下人在公主府活动。 拓跋扈把孩子也安顿在自己的房间,等孩子睡着之后,他敲开了拓跋翡玉的房门。 没想到开了门,拓跋翡玉正坐在桌前,桌子上正摆好了,刚刚奉上来的点心还有沏好的茶,他立即便明白了拓跋翡玉是在等自己。 拓跋扈沉默的进了门,坐在拓跋翡玉对面。 半晌后,才听见拓跋扈率先打破了两人的沉默,“今日所说的话,是我太过鲁莽了,皇姐不要放在心上。” 拓跋翡玉却似乎并不想接受拓跋扈的道歉,她冷着一张脸,直接打断了拓跋扈的煽情。 “你要是想来找我说这些,那你不如现在就滚出去,你应当知道我对你这些话没什么兴趣,你刚刚的话并未说错,要是我能早日知道你是这般白眼狼,定然也懒得救你。” 拓跋扈知道自己这姐姐说的气话,便没有把这话题继续下去。 “你知道慕容峥如今已经起身回阳春关了吗?” 已经得到消息的拓跋扈点了点头,“依照木磬垚今日见面说的意思,大周如今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两国实力悬殊,若是对上定然会落败。” 这倒不是拓跋扈长他人志气落自己威风,只是因为慕容峥在分离时候说的话,确实击中了他的心。 慕容峥说的一点都不假,现在的大裘就是内忧外患,要是慕容峥的现在出兵,大裘抵挡不住多久。 “你相信慕容峥真的走了吗?” 拓跋翡玉突然画风一转,问了这么一句。 拓跋扈看了自己的皇姐一眼,“皇姐是说……” 拓跋翡玉眼里闪着睿智的光,“姜暄和可是慕容峥的命,根子,他哪里会忍心丢下姜暄和直接回去,算算日子,咱们今日才刚刚到皇都,那明日说不准慕容峥也要到了。” “两国开战似乎已成定局,木磬垚一定要将这次的爆炸之事摘出去,否则的话她便会成为大裘的罪人,但要是非得使些手段让姜暄和认罪,慕容峥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几句话,拓跋翡玉便把几人的关系说了个明白。 “那此次大战在所难免,现在的大裘神山刚毁,气势大跌,更何况对面又有慕容峥亲自下场。” 拓跋扈一阵犹豫后,到底还是没有告诉拓跋翡玉,慕容峥和自己商量的事情,而是顺着拓跋翡玉的话继续往下说,但此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办法里面的漏洞,他猛地看向拓跋翡玉,却发现拓跋翡玉的眼神也汇聚在他的身上。 第1262章 拓跋扈缓缓的抬起自己的手指,指向自己。 “皇姐你是说其中的破解之法就是我?” “你突然出现在神山的祭祀大典上,神山就是在这一次突然被毁的,国师如今已经犯下大错,就算外边传的沸沸扬扬,但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他,他是苗疆人,与我们皇室并不同心,你与他有相同出处,他自然有理由为了你炸了整个神山,还有他在死之前的那番言论,足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 拓跋扈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转回来,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好像能明白,为何慕容峥要同自己商量那事,恐怕就是知道自己有这一劫。 拓跋翡玉却不顾拓跋扈心里在想什么,继续说道。 “木磬垚现在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为了不被慕容峥报复,其中最好的人选不也是你吗?等你真的如今日所说那般死掉了,自然能丢弃你这个身份。” 拓跋扈对这话倒是没有多少感触,有太多人想要自己的性命,这样倒也算是对自己的解脱。 “不过嘛,等你死了之后,两国还是会交战,慕容峥的野心就注定了,他不会将这狭隘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一切,还有个最重要的,木磬垚当日戏耍于姜暄和和他,依照他的意思,绝不会善罢甘休。” “两国之战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 拓跋翡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也做出觉得有些头疼的样子,一面又用打量的眼神看拓跋扈。 拓跋扈又不是糊涂蛋,他立马就察觉到了拓跋翡玉在暗示些什么,但他却没有急着问,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来回敲打,就如同敲在拓跋翡玉的心上一般。 两人都猜透了彼此心中的意思,但又没直接说破。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盏中的水已经凉透了,拓跋扈的手指才停了下来,他看一下拓跋翡玉。 “依照皇姐的意思,我应该怎么做?” 拓跋翡玉分明听见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稳住自己的语气,口齿清晰的吐出了两个字。 “逃跑。” 就算知道拓跋扈已经猜到一二,拓跋翡玉顿住半晌后,依旧继续补充道。 “只要你跑掉了,这皇宫中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肯定做了些自己的面具,你放心,我会随便找个人将你推出去,你只要远离了这一切,宫中的一切再与你无关,你也不在是裘国的三皇子。” 我与你也再也没有关系。 这已经是拓跋翡玉想到最好的两全之法,她没有办法再看着拓跋扈呆下去,拓跋扈要是不走,今日是他与木磬垚对峙,明日说不准就是拓跋翡玉与拓跋扈。 走出拓跋翡玉的房间,拓跋扈的眼神显得尤为冷峻,等走进自己的房门,却猛然发现床边传来了动静,他这才想起来自己捡了个孩子。 他走到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露出了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拓跋安,床上的孩子察觉到被子被掀开之后,身子蜷缩的更紧了。 但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怯生生的把自己的脑袋抬了出来,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拓跋扈,说的话也是斟酌再三。 “你……你可以将我送回去吗?” 拓跋扈才在回来的路上,得知了这小孩的身份,一想到这孩子在宫中的遭遇与当初的自己一般无二,他便有些于心不忍,只是他实在没有和孩子交谈的经验,说出的话也是硬邦邦的。 第1263章 “回去做什么?在那宫里,你被人吃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拓跋安也想到了宫里人对自己的欺辱,但他还是告诉拓跋扈自己想要回去,拓跋扈越发的好奇起来,直到那孩子被问的招架不住,就哭哭唧唧的说。 “我与你那姐姐说好了,要在这宫中等他,要是我走了的话,她找不到我可怎么办?” 不知怎么的,拓跋扈就知道这孩子口中所说的姐姐就是姜暄和,一番话便叫他沉默了下来。 他只觉得自己喉咙发涩,想要安慰这孩子,却找不到更好的话,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劝慰道。 “你放心,过几日我就将她接出来同你一起。” 听见这话的拓跋安却没有继续在搭话,拓跋扈只当这孩子相信了自己。 心中也在想着,该如何尽快救出姜暄和? 此时这般筹划的并不止他一人,慕容峥同样也因姜暄和的事情日夜难寐,如同拓跋翡玉所说的一般,在拓跋扈离开神山之后,慕容峥就已经做好了要一同回去皇都的准备。 听了慕容峥打算的郑槐百般阻拦,苦口婆心的说起慕容峥去了皇都的种种坏处,“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可若是皇上您亲自去了,阳春关的百万将士都还等着,若是陛下你出了什么意外,老身万死莫辞。” 就算两人情谊深厚,郑淮却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容峥为姜暄和冒险。 而坐在高位上的慕容峥却一直沉默不语,似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旁边的冯溪薛虽说担忧姜暄和的安危,但此时,作为大周的官员,她也不大赞成慕容峥要亲自冒险的准备,如今他们就要启程回阳春关了,难不成真要看着慕容峥亲自去送死。 现在他们在这神山,大裘不敢过来的原因无他,无非就是目标太大,这天下人的眼睛都放在他们身上,要是慕容峥在这出了意外,大周即刻出兵也无二话。 但要是慕容峥私自行动,后续若是联系不上,这一话便另当别论。 余下就算是看不惯慕容峥的姜新楣,此时居然也站出来劝慕容峥不要留下,如今,这一致对外的态度倒是少见。 只是慕容峥心意已决,就算眼前这些人再说什么,慕容峥依旧没有放在心中。 沉默了半晌,慕容峥终于开口了,“我知你们说的道理,所以我也想好了对策,这次去皇都,我并非只身前往,而是要带上人。” “既然人人都忌惮我回大周,那我便光明正大的去一趟皇都,我们兵分两路,你们要是觉得我直接回去会遭人暗算,那我自然也能偷偷去,之前拓跋扈给咱们的面具还在我手上,只要找个人换上这皮囊,也能瞒天过海。” 既然人人都反对自己回去,那慕容峥就自己想出两个法子来堵住他们的嘴,几人听完也是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郑槐拿定了主意,他陪着慕容峥光明正大的去皇都,冯溪薛和姜新楣则是一路向东回大周。 “冯将军已经与阳春关接上,冯城主现在回去,你们父女二人齐心,定然能护好阳春关,等皇上回来之后里应外合。” “我这把老骨头也没几日好活的年头,不如就随着皇上去了吧。” 几人就这般仓促的拿好了主意,慕容峥一刻也等不住了,商量好了之后就立马带上了郑槐,带着一队人马一路浩浩荡荡的往皇都去。 第1264章 路上也碰上了西门凎拦路,慕容峥直接毫不客气的表示,“我们本就是来参加祭祀典礼,随后议和,如今新皇已出,我们虽晚了些时候,但如今就回皇都并无异议。” 西门凎虽然忌惮,但也不得不放慕容峥一行人离开。 所以在拓跋扈和拓跋翡玉歇息了一晚上后,就听见了慕容峥到皇都的消息,更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慕容峥居然在木磬垚接风时,众目睽睽的表示要住进皇宫。 木磬垚就算知道慕容峥是为了姜暄和而来,但如今神山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她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把人家的贵妃给拐过来了,哑巴吃黄连,她只能将慕容峥也安排进了皇宫。 不过,为了防止两人见面,木磬垚特地派了人看守姜暄和所在的院子,而且让人不得暴露了姜暄和所在的宫殿。 不过,慕容峥的到来也并非没有好处,周围的小国原本对大裘满腹怨言,因为慕容峥回来的消息,小了不少。 大家无非都觉得大周与大裘都是大国,原本以为大周会帮着他们一起谴责大裘,毕竟两国的局势已经一触即发,谁知道这皇上居然还眼巴巴地回了皇都。 那不就是慕容峥所代表的大周对大裘所做的事情保持观望态度。 既然大哥都没有发作,他们这群小国要是再叫嚣,那就是不太懂事了…… 是夜。 几道鬼魅般的身影穿过夜色回到慕容峥所在,慕容峥本就没有睡,只是靠在床榻上瞑目思索,他察觉到有人回来,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派出去的暗卫,此刻一个不差地跪在地上,这也说明了他们出去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慕容峥闭了闭眼睛,也料到了这个结果。 “下去吧。” 旁边的郑槐看慕容峥烦闷,倒了杯清茶递给慕容峥。 “皇上也不必太忧心,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就算被人所困,贼人也不敢害了贵妃娘娘。” “陛下保重身体。” 郑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从怀里把什么东西掏了出来,递到慕容峥面前。 “这东西是二公主之前保管在我这里的,看如今这般情形,老奴恐怕是不能将东西还给公主了,皇上若是有心,明日不如就去借着这个借口上门询问一番?” 慕容峥一把接过那卷宗,却没有询问里边是什么东西,大掌在那粗糙的羊皮纸上摩挲,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只是没等到慕容峥去亲口询问,第二日,木磬垚就迫不及待将所有国家的使臣集合到了一处,她瞒着慕容峥设宴在御花园内,却不料还是被慕容峥的人发现端倪。 慕容峥听说了这消息,心中总觉得不好,甚至不受控制的想到了姜暄和,他自己将东西收拾好,避开了看守自己的人,带着自己的手下就往御花园去。 那些使臣原本还以为今日能得面见上拓跋扈,没想到见面的还是木磬垚,脸色就已经很不好了。 青鸟国的实者面色不善,与旁边的几人对视之后率先发难。 “太后娘娘倒是勤勉,近日,都是娘娘接待咱们这些人,不过我听说昨日皇上就回来了,而且传话的人分明也是用的皇上的名义,为何今日这里还是太后娘娘做主?”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让木磬垚脸上的表情险些没有挂住,只是还不等她回话,旁边玄国的使臣也跟着叫嚷了起来。 第1265章 “太后娘娘不过是一女子,要是随意插手政务,恐怕不太好吧,我看太后娘娘不如和裘皇陛下商量好了这大裘现在到底是谁做主,再将我们这群人聚在一起也不迟。” 这话可谓称得上是失礼,但木磬垚却不得不摆出姿态,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 这群小子,不过就是看拓跋扈回来了,所以才会如此看不起自己罢了。 木磬垚心里打定了主意,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各位使臣都是远道而来,按理来说,本宫应当早些招待各位,不过如今皇上才刚刚回来,所以将这宫外的大小事都交由我打理,今日才得空将大家聚在这里。” “不过各位的诉求我已经知晓了,今日请大家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为表本宫的歉意,这一杯酒就当我为各位致歉了。” 说着,木磬垚一仰头,就将手中的刀劲术灌进自己的肚子,随后还将酒杯倒过来,示意自己已经将杯子中的酒喝尽。 木磬垚说了这话,又敬了酒。 刚刚吵嚷着要先离开的人面面相觑,实在抹不开面子,又讪讪的坐了回来。 木磬垚见自己稳住人,脸上挂起得体的笑,让手下的丫鬟去给各位使臣斟酒。 几杯酒下肚,这群人才愿意说开了。 “太后娘娘,您也莫怪我们几人说话老实,如今你们国内的那档子事在江湖上都传的沸沸扬扬,且先不说现在各国都人人自危,最重要的是,您可是一直没给个说法,你要是能将这说法给出来,说不准今日我们也没机会坐在这与娘娘你说来道去。” “还有南下疫情的事情,裘国也该给个解释,我们周遭为何都没得到过消息。” 这意思就是在怪木磬垚自己没站出来澄清。 木磬垚的笑顿了顿,但很快恢复如常,一个眼神旁边的下人,就将昨天准备好的认罪书给端了出来。 “各位大人说的意思,本宫也明白,只是神山之事确实与我们皇室无关,这些天我也一直在调查此事,如今大致有了眉目,这也是今日我叫大家来的缘故。” 说着,下人便拿着那认罪书往台下走去。 “本宫也是现在才知晓,如今大周的这位贵妃娘娘,是曾经南越王的后代,此次疫情之事都是南越王的后代引起,甚至就连,此次神山之事也是那位贵妃娘娘,将神山炸毁。” “至于这江湖,现在所言神山脚下村庄吃人之事,也是这贵妃传出来的,为的就是替她的外祖报仇。” “大家若是不信,这东西就是那位贵妃亲手写的认罪书,大家尽可传阅。”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大家确实知道大周如今有位极尽宠爱的贵妃娘娘,但又如何扯上了南越王呢? 南越王战功赫赫,就算他已死了十几年,在场的各位也都曾听过他的威名,毕竟在南越王还在时,各位可不敢如此嚣张的向裘国的太后娘娘问罪。 大家往认罪书上一看,木磬垚说的果真不错,白纸黑字后面的签名处不仅签上了贵妃的大名儿,还按了个鲜红的手印,如此可做不了假。 刚刚还在叫嚷的其他人才明白木磬垚今日叫他们是有备而来,一时间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还是旁边佰仟国的使者问道,“依照太后娘娘的意思,这江湖中的传言不可信,那这大周的娘娘,太后又想如何处置呢?” “自然是……” 木磬垚洋洋得意,刚一张口就被一句话直接打断,她震惊的看一下门口,却见慕容峥正身着龙袍朝着这边走来。 按理来说,慕容峥到了大裘应当尊重本国君上,这龙袍是万万不能穿的,没想到慕容峥不仅穿了,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么多国家使者的面前,显然就是要来挑衅。 旁人见慕容峥这般出来,也都跟鹌鹑一般缩起了脖子,两个都是大国他们自然都惹不起,神仙打架他们还是不要掺和了。 木磬垚面色阴沉地看着慕容峥走到自己面前,“陛下不请自来,大周的礼仪就是这般吗?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慕容峥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这笑却不打眼底,甚至看着木磬垚时有几分发冷。 “我方才在门口听太后说本就是为了将各国的使者聚在一处,如今,我正等在皇宫中,却不见有人来叫自己,所以才不请自来了,难不成我大周已经入不了各位的眼,所以才不叫我?” 慕容峥环视一圈,旁人根本不敢对上慕容峥的眼睛,都纷纷低下了头。 慕容峥轻嗤一声,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木磬垚,说话的语气顿了顿。 “所以……” “太后在此设宴,为何不叫我?” 第1266章 当着这么多人,木磬垚自然不能说是故意不叫慕容峥,她脸上我的表情似笑非笑,“陛下昨日才进皇城,所以本宫才不便打扰,陛下若是想参加,那就坐下吧。” 说着就派人在宴席的最末尾加了张小桌子,分明就是要折辱慕容峥。 慕容峥哪能受着这气,他往旁边移了两步,正好移到佰仟国使者的旁侧。 “罢了,我如今也确实身子不适,若是坐远了的话,恐怕听不清太后娘娘的话,我与这位大人挤挤如何?” 佰仟国使者脸上的表情一僵,但却故作绅士的站起来,朝着慕容峥弯了弯腰,“如果您真的很想要这个位子的话,那我愿意让给你。” 说着,佰仟使者就自己走到了位置的最后边。 郑槐躲在慕容峥身后偷偷笑了一声,佰仟国就是个墙头草,之前就曾经在慕容峥刚刚登基时,看慕容峥当时年纪还小,所以带着一大群人来谈判过,想要和大周旁边相邻的两个城池,慕容峥当时没有答应,佰仟还威胁着要进军来着。 不过当时还有杨贵妃的父亲还年轻,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就打退了此次进攻,佰仟为了议和还特地想要将年岁还小的公主送来当质子和慕容峥培养感情,不过这一切都被慕容峥拒绝了,单依着佰仟的意思,难道讲他们的两个城池给夺了过来。 而从刚刚进门的时候,佰仟的人与木磬垚便你来我往了好几个眼神,今日能坐到这位置上,想必是之前早就商量好的,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等止住了笑,再看一下场中的局势,因为慕容峥的到来,所以显得格外尴尬凝重。 慕容峥便重新指了指那婢女手中的认罪书,“朕刚刚进门时,不是听太后娘娘说朕的贵妃写下了什么认罪书,如今朕都到这坐着了,为何不拿给朕看看呢?” 那碰着正对书的婢女下意识看一下旁边的木磬垚,木磬垚深吸一口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才点头示意婢女拿给慕容峥看。 慕容峥没有看的心情,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确认上面确实是姜暄和的笔迹之后又将认罪书给丢了回去。 “朕从神山和贵妃分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和贵妃见过面,就算是太后娘娘迫不及待想要让贵妃认罪,也要先让朕看见人才行。” 木磬垚几乎是马上就意识到了这是慕容峥的缓兵之计,她下意识想要拒绝,慕容峥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看见门口再次走来的人,直接朝着那个方向招了招手。 “新皇也到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和裘皇说才好,毕竟太后也该颐享晚年了。” 木磬垚猛然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本已经出宫,住在公主府的拓跋扈,此时也出现在后花园中。 拓跋扈显然是跟着慕容峥一起过来的,只不过刚刚一直躲在门口没进来,所以他已经知道了宴会上所发生的一切。 周围的使臣看见拓跋扈出现,都窃窃私语,连带着对木磬垚的态度也大变了起来,个个站起身来对着拓跋扈行礼,刚刚对木磬垚的恭维已消失大半。 拓跋扈没有理会在场的任何人,而是缓缓走到拿着认罪书的那名宫女面前,他也认出了上面是姜暄和的笔迹,他闭了闭眼睛。 第1267章 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拓跋扈直接拿起那份文书撕了个稀巴烂,随后往空中一扬,碎片纷纷扬扬如雪花一般掉落下来。 “你干嘛!” 木磬垚离得很近见此情况,她顿时脸色大变,不顾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直接冲上前去,将站在中央的拓跋扈狠狠推了一把,随后便还是失态的,想要去抓那些碎片。 “哈哈哈哈……” 慕容峥坐在旁边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略带些讽刺意味的看向木磬垚。 “看来娘娘似乎无法得偿所愿了。” 木磬垚趴在地上刚想要怒斥拓跋扈,一群穿着整齐的士兵,就这般冲进了御花园,刚刚还算得上和谐的宴会气氛就这般被打翻。 木磬垚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那些人是御林军其中的不少人,她下意识想要找旁边的铭远,这才想起,他已经被自己派去杀害拓跋扈,只不过现在拓跋扈,站在这里也能知道是计划失败了。 “真是好大一出戏,朕看的舒心自在。” 随后,慕容峥便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去,木磬垚用一种难以相信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拓跋扈。 “皇上就任由他这般将我们皇室的颜面踩在地上吗?” “太后娘娘,您老了。” 拓跋扈说着,露出了自己藏在身下的虎符,这是拓跋翡玉给他的,这皇城中除了御林军,还有一只远在郊外的军队,只要有虎符就能命令他们。 拓跋扈并不知道拓跋翡玉这虎符是哪里来的,问起来拓跋翡玉也是闪烁其词,他索性就当个傻子拿着虎符去叫人,没想到刚刚出门就见到了来找自己的慕容峥。 看见慕容峥手上拿着的卷宗,拓跋扈终于认命,这卷宗里边不仅记载了世家大族是如何犯罪,更是包含了不少大裘皇室的包庇。 拓跋扈没有办法,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儿,木磬垚以为自己是胜券在握,能够背着慕容峥和拓跋扈将姜暄和的罪证给定下来,却不知,拓跋扈叫来的人马已经包围了整个皇城,就连御林军通风报信机会都没给。 “木家欺君罔上,残害忠良,如今已证据确凿,太后娘娘在为后期间,多次庇护凶手,还请娘娘尽快伏诛。” 拓跋扈面无表情的宣读对木磬垚的审判,木磬垚依旧不敢相信,如今,这京城都是他们的地盘,这拓跋扈是如何才短短一日就做到这个地步的? 她下意识是想带着自己的人冲出重围,却发现自己如同被包粽子一般,包在后花园,她心有不甘,却只能被人压着跪倒在地。 “拓跋扈!我的人还在皇都,你敢对我动手,难道不怕木家反了吗?” 木磬垚睚眦欲裂,恶狠狠的看向拓跋扈。 拓跋扈冷着一张脸,回答了木磬垚的问题。 “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把木磬垚关押起来后,拓跋扈根据她身后的人,找出了大部分传递消息的内奸,让他们和外边保持联系,除了皇宫里面的人,余下就没有人知道拓跋扈已经控制了皇宫。 但是就算这样,他们也依旧没有找到姜暄和的所在,直到慕容峥等了三日之后,依旧没有得到拓跋扈的消息,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进了皇宫,把长剑抵在了拓跋扈的脖子上。 “你说能在三日之内找到姜暄和,按照我们原本的约定,我已经等了三日,但你却没有将人给我送回来。” 第1268章 拓跋扈脸上此时也有些无奈,他原本确实想在三日之内把姜暄和给慕容峥送回去,但奈何他死活找不到人,这才让慕容峥有理由闯了进来。 慕容峥站在拓跋扈的书房内冷静的看着他,自从御花园一别之后,他已经没有和拓跋扈再见了,除了从探子的口中得知拓跋扈这些日子忙的厉害,余下其他的消息慕容峥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见到拓跋扈,他身上穿着一件皇上的常服,衣服上绣着龙纹,反观慕容峥今日来,倒是穿了件稀疏平常的衣服,只是身上的气势让人看了不怒自威。 慕容峥一把揪起了拓跋扈的衣领,将人给摔到了桌子上。 “我能让你坐稳这位子,自然也能让你从这位置上跌下,不要忘了我当初给你说的话。” 说完,慕容峥直接取下了拓跋扈腰间挂着的令牌,朝着后宫走去。 有了这令牌,慕容峥如入无人之境,就算旁人看见这大周的皇上在他们皇宫大摇大摆,也不敢上前来阻拦。 拓跋翡玉听见慕容峥闯进宫的动静,也吓了一大跳,便想着往宫里这边赶,没想到还未出门,就被一个小孩子拦住。 拓跋安怯生生的站在拓跋翡玉面前,两根手指不断的在自己的衣裳上搅动,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公主殿下现在是要进宫吗?” 拓跋翡玉实在想不到为何自己的弟弟要将这孩子带回来,但听见他问自己还是点了点头。 拓跋安的脸上立马扬起了一个笑,在拓跋翡玉看来甚至带了些讨好的意味,“那公主殿下能带我进宫吗?我很想姐姐。” 拓跋安在公主府过的比之前在宫中要好太多,起码能吃饱喝足,但他心中始终记挂着姜暄和,拓跋扈也在上次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自己的身边又只剩下了这些下人。 住在偌大的房子里边,他总是惴惴不安,晚上在噩梦中惊醒,他以往在自己家里也是跟着下人们住在同一个屋里的。 小孩子对安全感最是敏锐,和姜暄和一起居住的这些日子,居然是拓跋安少有的快活时候,他迫切的想要进宫,但他似乎也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不敢主动要求有些什么,只是一连好几天都默默等在门口,眼看着拓跋翡玉要出门了,才上来拦住,问她是不是又要进宫。 听旁边的下人说,拓跋安每日都会来门口等上一会,拓跋翡玉也沉默下来,她还是带上了这孩子。 就在慕容峥搜过了好几座宫殿之后,拓跋翡玉才终于带着孩子拦住了他,慕容峥身后带了十几个人,要不是拓跋扈才刚刚登基,这后宫没有人居住,恐怕要吓了不少人。 拓跋安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是之前和姜暄和站在一起的人,但这男人周身摄人的气势他很不喜欢,也顾不上拓跋翡玉的身份,就往她身后躲了躲。 拓跋翡玉毫不客气地拦在慕容峥面前。 “我好歹也帮过你,给我个面子,我会帮你找到姜暄和,但你不可这般将大裘的颜面拿在台面上来折辱。” 慕容峥沉默后,抬手停下了搜寻的手下。 有拓跋翡玉带着,慕容峥搜索的速度又快了些,只不过前边的人换成了拓跋翡玉,面子上倒也过得去。 第1269章 不过等到他们收了整个皇宫之后才发现,依旧没有姜暄和的踪迹,慕容峥心中忍不住的烦闷,脸色也阴沉的越发厉害。 拓跋翡玉在旁边无奈的耸了耸肩,想了想,安抚慕容峥,“我已经叫人问过木磬垚了,但他始终不肯透露姜暄和现在在哪,但却能从着宫人们的嘴里边大概知道,她应当是还没有出皇宫。” 慕容峥闻言,眼神却猛地变得暴戾了起来,“若是她不说我自然有千百种办法撬开她的嘴,只要你们将太后交给我。” 如今姜暄和没有任何消息,那就是说自从自己到了皇都之后,姜暄和呆的地方就有四五日没有和外界有联系,且先不说这宫里边儿没有能让人不吃不喝五日住下去的地儿,就算真的有,也该找到了。 拓跋翡玉自然知道木磬垚落到慕容峥手中是什么下场,她赶忙摇头拒绝。 “我知你们之间的恩怨,不过现在各国的使者都还在皇都里面呆着,我要是把木磬垚给了你,恐怕神山的事情可就彻底说不清了。” 慕容峥闻言,又是一拳狠狠的砸在旁边的墙上。 “我知道……我知道姐姐在哪。” 原本怯生生的拓跋安,却在此时站了出来,声音小的差点没让人听见。 慕容峥皱眉看着这孩子。 拓跋安把人带到了之前的房间里边,众人看着这孩子在房间内左右捣鼓,一会儿在这边看看,一会儿在那边敲敲,好半晌都没个动静,慕容峥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耍自己。 突然,拓跋安俯身趴在床上,用力的往床上敲了敲,见没有任何人上来阻拦自己。 拓跋安的脸上才算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随后往床里边一翻。 大家都以为这小孩儿是不是犯了玩心,但等了半晌都没见有人爬出来,这才意识到什么。 慕容峥赶紧爬上床,但找了半天也没发现机关,他皱着眉头,便也学着拓跋安刚刚的模样,躺在拓跋安的位置,往里边一翻。 天旋地转之间,慕容峥便来到了另一方天地。 慕容峥来不及多想,一抬眼就看见了被绑在角落的姜暄和,刚刚先进来的拓跋安,此时已经蹲在姜暄和面前,用力的扯着绑在姜暄和身上的绳子,小脸上满是倔强,也许是那神结太过复杂,所以拓跋扈努力了许久都不得解开。 慕容峥见此也赶紧直起身子,赶到姜暄和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姜暄和,才发现姜暄和此时脸色惨白,温度都高的不正常,他立马就意识到了姜暄和是发烧了。 慕容峥轻轻地拍打着姜暄和的脸,“姜暄和!姜暄和!你醒醒,你醒醒!” 正感觉自己在随身火热中的姜暄和睡得迷迷糊糊,恍惚之间,听见慕容峥叫自己的声音,姜暄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姜暄和费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慕容峥焦急的脸。 姜暄和的眼眯成一条缝,正好能将慕容峥看见,她想要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嘴里像是含了什么东西,什么话都说不出,而且嘶哑的厉害。 随后脑子一偏,刚用得上力气的时候,又狠狠垂了下去。 见此情形,慕容峥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顿时瞪大了眼睛,赶紧解开姜暄和身上的绳子,在这过程中,姜暄和灼热的体温烫的慕容峥的手不断的颤抖。 第1270章 等在外边的人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慕容峥就抱着姜暄和和拓跋安从床里翻了出来。 慕容峥沉着脸,打横抱起姜暄和直接往外边走,丢下这屋子里的一众人,在后边儿快速爬起来的拓跋安,还想要跟上去,但那小dante不过倒腾了两下,就被人远远的甩开了。 拓跋安憋得脸色涨红,险些就站在原地哭了起来,多亏了拓跋翡玉,见了赶紧把他给拉了回来。 “咱们在后边儿跟上去也不迟。” 说着,给拓跋扈那边传了消息之后就自顾自的跟上了慕容峥。 慕容峥直接带姜暄和回了驿站,自从上次在宴会上扳倒了木磬垚之后,慕容峥就主动从皇宫里边搬了出来。 叫太医检查姜暄和的身体后,太医只说姜暄和现在的身子太虚,应该是许久没进食的缘故,又受冷,所以才会发烧陷入了昏迷。 慕容峥松了一口气,把太医送走之后,重新坐回床边,他看着姜暄和躺在床上,心中不知是泛起了一阵心疼还是宽慰。 慕容峥拉起姜暄和的手,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但又硬生生停在半空,踌躇许久之后,才将自己的脸贴近了略带些凉意的手。 “抱歉,是我来迟了。” 等到姜暄和睁开眼时,她浑身酸软的不得动弹,但还是努力的想要舒展手脚,却察觉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动弹。 微微的眯开眼睛,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慕容峥正拉着自己的手掌抵在唇边亲吻。 “你醒了。” 兴许是许久不说话的缘故,慕容峥刚刚一张嘴便是一阵嘶哑,以为吓到了姜暄和便又讪讪的闭了嘴。 姜暄和还没反应过来,看着慕容峥的脸,半天眼神都是愣愣的,知道将眼珠转了几转,这才看清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水……” 姜暄和只觉得自己喉咙好似被火烧了一般,难受的要紧。 慕容峥凑近许多才听清楚姜暄和所说的话,他赶紧把旁边的桌子上的碗拿了过来。 “太医说你这个点也该醒了,所以我就给你混了一碗加了些糖的水,你素来爱吃甜的,这应当能喝的下去。” 姜暄和缓了一会,感觉自己身上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便借着慕容峥的肩膀慢慢坐了起来。 姜暄和喝了好几口水,在缓和了自己身子的不适,但就是喝水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姜暄和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显然是累到了。 “我们现在在哪?” 慕容峥认真的看着姜暄和把水喝完,又将碗放了回去后,重新牵起了姜暄和的手,坐在床沿上。 “你已经昏迷了一日,你忘了,我们已经出宫了。” 姜暄和点了点头,沉默下来,想到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 原来是木磬垚的人见皇宫发生了变故,就立刻将姜暄和推进暗道里面藏了下来,随后便立即自杀,本意是想让姜暄和给她陪葬,这地方本来就是拓跋炎为了关注姜暄和建造的,就连地道这些也是木磬垚事后才发现,更别提本就对整个皇宫就不熟悉的拓跋扈和拓跋翡玉。 就连拓跋安知晓,也是因为在这房间里边住了许久,因为没有人搭理他,所以他便在寝宫里面闲逛才知道的,谁知竟阴差阳错救了姜暄和。 说起那个帮自己救出姜暄和的小孩,慕容峥的话顿了顿,“那孩子自从家里救出来之后,就一直不肯走,现在还待在大厅里边,你要不要见见他?” 姜暄和听了这话有些诧异,慕容峥虽然冷漠,但也不至于到为难一个孩子,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慕容峥继续说道。 “拓跋翡玉现在正带着那孩子,两人已经在大厅呆了一天了,说什么都不肯走。” 这些事情原本慕容峥是不想让姜暄和分心,不过细细想了想,还是应当让姜暄和知晓,免得事后再发生什么误会。 姜暄和听了这话,反倒沉默了下来,她停下了刚想要往床下走的脚,摇了摇头,拒绝慕容峥的提议。 “既然拓跋翡玉在,那孩子本就是拓跋皇室的血脉,跟着我也是与理不合,找些送回去也是好的,只是我有些不放心,你就替我同拓跋翡玉说一声,莫要清待了这孩子就行,毕竟说起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对于这个提议,慕容峥没有反对,只说等会儿就去安排。 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随后便见秋叶带着一群下人进来,那些下人手上都捧着些清粥小菜,得了命令之后,秋叶便带着这群人进门。 见姜暄和已经醒了,秋叶也是一点的惊喜。 她叫下人们放好菜后,快步走上前来,连主仆之间的礼仪都忘了,直直的跪在姜暄和面前。 “奴婢还以为娘娘遭遇不测,吓死奴婢了。” 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主仆,就连听见这话的姜暄和,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暖意。 第1271章 姜暄和将秋叶扶起后,语气中带着体贴的善意。 “你怎么也跟来了?当初不是叫你将杜灵儿那小妮子一同带着吗?” 秋叶的眼眶有些发红,但还是认真的回答姜暄和的问题。 “我们原本也是随着冯城主和二公子一起回阳春关,只是没想到这小妮子走到半路居然醒过来了,她非说吵着闹着要见你,我没有法子,只能带着她来找娘娘。” “算算日子,我们也不过昨日才到皇都,只不过杜灵儿的身子不好,所以前几日舟车劳顿后,到这会儿都还睡着呢。” 姜暄和点了点头,就算是知道了。 突然,姜暄和想到什么,看一下旁边的慕容峥。 “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 “谁?” “流云……” 见慕容峥的脸色一变,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当初流云在皇宫中对姜暄和做的事,险些让姜暄和身死,他听见这名字便有几分不悦。 姜暄和在旁边软了声音,冲着慕容峥撒娇,“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这杜灵儿与我都是南越王的后代,这么算起来,我们也算是同门所出,流云为了保护杜灵儿才会同慕容云雪同流合污,如此算起来,倒是我们南越王一脉欠了他的。” 慕容峥对这话显然是很不赞同,直接皱起了眉头。 “你出生之前,南越王就早死了,这份恩情如何能赖到你头上来,若是真要偿还,那也是杜灵儿自己去,而且……你难道真忘了他当时是如何对我们的?” 慕容峥说的越发委屈,当时杜灵儿非要自己纳他为皇后,姜暄和可是不依不饶偷偷跑了出来,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情,如今,姜暄和又要原谅他们,还要替他们找人,慕容峥自然是不愿。 姜暄和安慰了好半晌,慕容峥才不情不愿的答应出去找消息,但也没有保证日后一定能找到,就算这样,姜暄和依旧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慕容峥答应,总比自己要亲自找来的好。 “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慕容峥冷着一张脸,不愿再说其他人,抱起姜暄和走到餐桌旁边,最后像抱着小孩一般将姜暄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给姜暄和喂饭。 姜暄和见旁边还有人,很是不赞同的按住了慕容峥的胸膛轻轻推了慕容峥一把,这就如同小猫挠痒痒一般,没有丝毫的作用,但是慕容峥似乎也意识到了这般不妥,便把自己手中的碗又放了下来。 下一秒,旁边的人接收到慕容峥的眼神,纷纷低着头出了房门,将这一片天地独自留给了两人。 姜暄和惊愕,赶紧表示。 “你将他们赶出去干嘛?我是让你不要抱着我,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慕容峥理直气壮地抱着姜暄和,见下人们都出去后甚至让姜暄和直接跨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听见姜暄和的质问,他偏偏做出了一副无辜的样子。 这样的姿势更是让姜暄和的脸羞红了几分,但多日来的疲倦,让她没有丝毫的力气反抗,只能用眼神瞪着慕容峥。 “对呀,这么多人看着我,不是已经把人都赶出去了吗?” 姜暄和无语凝噎,只能低着头大口大口吃着慕容峥送到嘴边来的饭菜,只当自己刚刚没听见慕容峥说的那般不要脸的话。 等吃完抬起头来,姜暄和才惊觉前方这道炙热的眼神从未离开过自己,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姜暄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第1272章 姜暄和往外推了推慕容峥的胸膛,孙子不仅有些发虚,还有点发热,“为何这般看着我?” 慕容峥见此目光也越发柔和了起来,他几乎是用一种强势的姿态将手放在姜暄和脸庞的两侧,自从两人心意相通以来,他少有用这般强硬的态度与姜暄和说话。 “我就是想要看看我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有多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朕偷偷跑到别的国家来,还敢偷偷将我迷晕在驿站。” 这是打算秋后算账的意思,姜暄和心下不由得一紧,看一下慕容峥,却发现他眼底满是笑意而无责怪的意思。 姜暄和倒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害怕的嗫嚅,“当时也不能全部怪我,你若是足够警惕,怎么能着了我一个小女子的道。” 慕容峥见姜暄和嘴硬的小模样,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依旧将姜暄和别过去的脸拉回来,与自己对视。 “这么说来,还是我自己的不对了?” “你既然这般有理,为何不敢理直气壮的同我说?” 姜暄和嘴唇动了好几下,却不敢再开口,她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但慕容峥与自己不同,他是君王不能死。 要真是这样的话,姜暄和保证他定然狠狠的惩罚自己,虽然方式未知,但一想到从前慕容峥在自己手上使的手段,姜暄和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不起。” 正打算上手的慕容峥猝不及防听见这三个字,摸上姜暄和腰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堪堪停在半腰处。 “我不该瞒着你偷偷跑去神山,也不该不将拓跋扈当初去阳春关的消息透露给你,还有我的身世我也该早与你商量,否则也不至于叫你当时这般被动。” 姜暄和嘟嘟囔囔的低下了头,直到现在弄明白自己莫非当初是如何逃出大裘的,她才有几分底气与慕容峥说起这件事。 “我……” 姜暄和还想要说什么,却猛地被慕容峥抱在怀里,慕容峥将头埋在姜暄和的发丝间,用力的吮、吸姜暄和的体香,他已经许久没和姜暄和这般亲密过了,只是这般抱着就能让慕容峥心安。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再说,但你日后绝不能再犯,等回大周之后,我再好好和你算账!” 听慕容峥这话这件事是过去了,慕容峥突然发狠似的,在姜暄和的嘴上啄了一口,如同小狼崽子一样瞪了姜暄和一眼。 姜暄和被抱着松了一口气,点头如捣蒜,甚至伸出自己的指头在面前发誓。 “我保证以后都不会这般鲁莽了,只是还有一事。” “什么?” 扣扣扣—— 慕容峥刚问出口,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随后就是郑槐的声音。 “皇上,宫里来人了。” 敲了门的郑槐就等在门外,见房内半晌没传来动静,眼神带着十足的歉意,朝着身后的拓跋扈几人弯了弯腰。 “皇上昨日一直守在贵妃榻前,如今刚刚才睡一下,裘皇不如明日……” 郑槐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猛地从里面被打开了,慕容峥臭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也许是为了印证郑槐所说的一夜未眠,他的眼底下透露出丝丝的青紫,但在看见拓跋扈站在门口时,慕容峥的脸更黑了。 拓跋翡玉也带着拓跋安站在旁边,她原本是不想来的,不过是拓跋安一直在旁边闹自己,她才一直等到现在,又见自己这弟弟眼巴巴的跑来,拓跋翡玉生怕自己弟弟又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只能跟来。 第1273章 两个男人就这般在门口站着一句话也不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诡异当中,最后还是房间中的姜暄和打破了沉寂。 “皇上,是何事?” 旁边的郑槐如同得到解救一般,朝着门内大喊一声,“裘皇到此,想要探望贵妃娘娘。” 被先行透露了消息的慕容峥很是不爽的瞪了郑槐一眼,这才将虚掩着的门又打开了些,让他们进来。 等到人都走进去之后,郑槐这才敢抬起手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自己要是不开口,依照皇上的性子,定然不会让这群人进去,后面要是被贵妃知道后,两人定然又要起嫌隙,所以他才会提前开口。 果不其然,进门后的拓跋扈见姜暄和正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下意识便走上前面两步,岂料马上被一只手拦在了半道。 抬眼看去,慕容峥此时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而身后想要冲到姜暄和身边的拓跋安,看见拓跋扈被拦了下来后又收回了自己的脚,他虽然不聪慧,但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不好惹。 姜暄和也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赶紧唤了声。 “皇上,臣妾这般躺着不舒服,你过来扶着臣妾好不好?” 慕容峥如同小孩一般看了拓跋扈一眼,走到姜暄和身边,一把就将姜暄和从靠着的床边移到了自己身上,在外人看来,就如同慕容峥将姜暄和环抱住,两人之间亲密无间,是何人都无法插足的。 拓跋扈见眼前的情景心中泛起一阵苦楚,那双眸子单单看着姜暄和就流露出了哀伤,姜暄和故意不去看,只是冷冷说道。 “裘皇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拓跋扈与自己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的清楚的,但姜暄和却不能容忍他们在这班不清不楚下去,如今拓跋扈已经成了皇上,此前的种种羁绊,只会使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 拓跋翡玉也在旁边拉了拉拓跋扈的袖子示意他要注意场合。 拓跋扈站在原地许久,也不知何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到拓跋扈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眼底的情绪已经藏的很好了,他把怀里的卷宗拿了出来。 “今日我前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拓跋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姜暄和,姜暄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用一只手在慕容峥背后为慕容峥顺气,慕容峥他这才没有爆发。 “之前我们曾经说过,我会帮你找出陷害南越王的凶手,但如今国师已经死了,所以我便整理的了其他参与的此事的世家大族名单,今日我来就是想要把这东西给你看看。” “按照我之前说的,这些大族我确实动不了,但要是能为南越王翻供,当初做了手脚的个人我还是能帮你解决,当是全了我在大周时的照顾。” 拓跋扈在说后一句话时,险些没有说出口,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要与姜暄和断交的意思,但他今日来,原本还是对和姜暄和的关系不抱任何的幻想,但见她和慕容峥的关系后,又偷偷将自己原本想要说的话咽下了。 得了允许之后,拓跋扈才拿着手中的卷轴朝着姜暄和走去,将东西给到姜暄和手上之后,慕容峥假意的一个拂手直接把两人的距离隔开。 姜暄和打开卷轴之前倒是做了几份心理准备,但当她感受到手里拿着那一份沉甸甸的卷轴时,她的心情也感觉沉重了几分。 只是一打开看见上边密密麻麻的人名以及氏族,首当其冲的便是木家,看了两眼之后,她就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随后便把卷轴给关上了。 “你如今已经成了裘皇,我多谢你还记得我俩的约定,但于情于理我不该让你这个皇上为难,这上边的人,我虽然还没看完,但我也知道,你若是为了我按照这上边的人名一家一家的找上去,你这位置估计也坐不长久了。” 拓跋扈握在龙袍下的拳头紧了紧,随后换了一副轻松些的口吻,“这些人我已经调查过了,他们几乎在这十几年间为虎作伥,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我只要将他们铲除干净,不仅还了你和南越王一个人情,也算是清理了朝堂上的杂碎。” 旁边的拓跋翡玉却听出了不对劲,她不顾在场是什么场合,直接上去将拓跋扈扯回来。 “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将这朝廷大洗牌一次?” “你又不是不知,如今政局刚稳,你若是想要动手,大可等些日子,为何偏偏要现在?你难道不知道……” 拓跋翡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暄和旁边的慕容峥给打断了。 “看来裘皇并未告诉拓跋翡玉我们当日所说的东西,现在我看人都来的挺齐的,不如裘皇现在就同拓跋翡玉说说?” 拓跋扈看了慕容峥一眼,面对自己姐姐的时候却始终一言不发,拓跋翡玉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就说自己这弟逼宫为何如此顺利,感情是在背地里和慕容峥做了交易。 不过,了解慕容峥秉性的拓跋翡玉深知,和他做交易,哪里是件简单的事情,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她越发好奇自己弟弟答应了慕容峥什么事,但就算她如何再问,直到离开驿站,拓跋扈也没有再开口。 第1274章 慕容峥见姜暄和眼巴巴的看着那孩子,就知道姜暄和所说,不想留下孩子是假的,在拓跋扈和拓跋翡玉离开时,便主动要求他们将拓跋安留了下来。 等到拓跋扈和拓跋翡玉走后,拓跋安一个人畏畏缩缩的站在房间中央,小心翼翼的看着姜暄和和慕容峥。 要是前几天,他定然早就跑上去抱住了姜暄和,但一想到自己见了这慕容峥第一面之后,慕容峥阴鸷的眼神就在自己心里落下了印象,就算姜暄和坐在床上如何呼唤?,拓跋安也不肯前进半步。 知道姜暄和扬起笑,虚弱的招呼拓跋安过去,他打量着慕容峥的脸色没变,这才挪着小步子到了姜暄和旁边。 姜暄和拉过拓跋安的小手,见如今的他浑身焕然一新,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都是上好的,就连原本瘦削的脸上都多了几分肉感,她才相信这孩子这些天过得不错。 “我听说是你带他们找到了我,是真的吗?” 拓跋安斟酌着,见姜暄和始终笑脸盈盈,这才点了点头。 “那我就多谢你了,你是我的小恩人。” 见拓跋安的身子一直紧绷着,又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旁边的慕容峥,姜暄和用手肘怼了怼臭脸的慕容峥,慕容峥只能把眼神别过去一些,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是不是打扰姐姐了?” 拓跋安说的小心,但眼神却始终往慕容峥身上瞟,慕容峥想要忽略都难。 他刚想要发作,房门又猛地被撞开了,一个轻盈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门口“飘”了过来,姜暄和只能看见一个花蝴蝶,直直就往自己怀里扑,下一秒就听见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 “呜呜,姜暄和,你还没有死!你要是死了,我去哪找流云叔啊。” 杜灵儿这番话说的姜暄和黑了脸,怎么就咒着自己死呢? 很快,担心杜灵儿伤到姜暄和的慕容峥,就一把将杜灵儿给推开,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杜灵儿也怕慕容峥,就这样,她和拓跋安一大一小站在姜暄和跟前,眼巴巴的看着姜暄和想要说些什么,却碍于旁边还有个慕容峥守着,就只能有口难言。 此时,秋叶也闯进门来,她看见这如同罚站的两人还愣了愣,赶紧上前来。 “娘娘,杜灵儿知道您醒过来之后就非要来看你,我拦都拦不住,就被她偷偷跑了。” 姜暄和抬手说无妨,随后便把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杜灵儿身上。 真像啊。 之前秦雪尧还带着面具的时候,姜暄和倒不觉得两人像,之后秦雪尧恢复真实面容的时候,和杜灵儿简直一模一样,两人像极了。 兴许和自己也有些像,不过姜暄和现在倒是看不出来。 算一算的话,两人都是自己的姐姐,只不过因为自己早早嫁做人妇的缘故,又经历了诸多的事情,看起来就沧桑了不少,反倒被叫做了姐姐,实际上这两人倒是比自己大些,听牧云和流云之前说的,她们俩应该是自己的堂姐妹。 想到牧云,姜暄和的心中升起了一番怅然,牧云就因为自己叫他保护好秦雪尧,如今丢了性命,他也有自己的妻女,她都不知回去如何和她们交代。 感受到刚刚还兴致盎然的姜暄和情绪,瞬间失落了下来,慕容峥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手臂。 第1275章 姜暄和感觉到慕容峥的意思,赶紧用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自己没事。 “你要不就先出去吧,我同他们说些话。” 慕容峥虽然不情愿,但因为姜暄和好声好气的同自己讲话,他这才着了枕头给姜暄和垫好之后,才不情不愿的往外走。 见自己害怕的人走了,两个孩子立马就叽叽喳喳的聊开了。 “姐姐,你怎么样了?那个男人凶巴巴的,是不是欺负姐姐了?” “姜暄和,你之前不是说好了会告诉我我的身世吗?怎么到现在还拖着?是不是想让我一直听你的话?所以你才会一直不告诉我。” 慕容峥一出去,两人几乎是蜂拥而上,将姜暄和围了个团团转,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抛,姜暄和都被问得晕头转向,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 见姜暄和不回答,两人还要往姜暄和身上爬,旁边一直候着的秋叶赶紧上前把两人给扯了下来,她厉声呵斥两人。 “娘娘如今身体不适,岂容你们在此放肆,若是要胡闹,也要分个时候。” 杜灵儿被秋叶一吼,这才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这些天经过秋夜的调,教后,她也害怕秋叶,因为她老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说法吓自己,和流云叔叔很像。 倒是这拓跋安不怕,就这般拉着姜暄和的手,他昂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姐姐,我可以和你住在一起吗?” 姜暄和已经知道拓跋安和拓跋翡玉一起住在公主府,听见拓跋安这么说,觉得有几分奇怪。 “怎么你现在住的这地方不好吗?” 拓跋安鼓起勇气和姜暄和告状,“他们老是任由我一个人睡,我害怕,所以就想和姐姐睡。” 姜暄和先是笑了笑,随后便教育拓跋安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该自己一个人睡了。 他毕竟是拓跋皇室的人,自己就算再喜欢他,恐怕也不能带他走,还需要提前教好才行。 但姜暄和还是答应了拓跋安,这些天都可以住在自己旁边,要是有什么事情都能叫自己,不过要学着自己一个人睡觉才行。 拓跋安虽然闷闷不乐,但还是爬上了姜暄和的床后,点了点头,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之前两人被关起来的时候也是这班,只要没问题之后两人就喜欢安静的呆着。 姜暄和和拓跋安说完话,又看向杜灵儿,此时她已经因为姜暄和和旁边那小孩子交谈而不理自己撅起了嘴,见姜暄和看过来甚至直接哼了一声,把自己的头高高的抬起,似乎是想给姜暄和一个下马威。 姜暄和见此也只是微微一笑。 “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姜暄和故作苦恼的家,手捏住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要是按照辈分算起来的话,你应该叫我一声妹妹。” 不过姜暄和一想起来自己要是真叫杜灵儿姐姐,她都有些受不了了,赶紧改口说。 “不过我觉得你叫我名字也挺好的,这样也行。” 就算这样说着,面前的杜灵儿依旧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愣住后嘴里只有喃喃的两个字,“妹妹?” 随后就是翻来覆去的循环。 姜暄和见她不对劲刚想要说话,杜灵儿就自己站了起来,原本清澈呆滞的眼神,此时对姜暄和充满了警惕。 “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妹妹呢?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和流云一起长大。” 第1276章 “你要是真是我的妹妹,那我是谁的孩子?” 杜灵儿就仿佛触及到知识雷区一般,呆楞楞的看着姜暄和,姜暄和虽然虚弱但还是强撑起身体看着她,示意杜灵儿走到自己跟前来。 “算起来我们都是南越王的后脉,你的父亲与我的母亲是亲兄妹,我俩自然也是嫡亲的姐妹才是,不过当年战乱,你与我的母亲走失后,今日才得了相认的机会。” 姜暄和总觉得杜灵儿也有知晓自己身世的权利,也不管这孩子能不能听得懂,并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的讲了出来,不过看杜灵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兴许是知晓了些,但又不能全部明白。 等姜暄和说完后,就静静的看着杜灵儿的反应,只见原本还呆愣的杜灵儿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姜暄和,一只手伴随着迷惑的目光,指着姜暄和。 “妹妹?” 随后又指向自己,“姐姐?” 姜暄和也不知自己作何感想,眼中有些泛热,遂轻轻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也相当于是认下了。 将杜灵儿的身世告知之后,姜暄和心里边也宛如大石头落地一般,轻松了许多,现在还有的便是没有找到的秦雪尧。 所以再把两人送走之后,在晚上慕容峥过来陪自己用膳的时候,姜暄和特地问起了秦雪尧。 岂料慕容峥却说,“我在没找到你时,就想先行将秦雪尧带回来,只是那人如同被人操控一般,非要呆在王妃身边,若是离得远了,便会浑身不适,倒地抽搐吐白沫,所以拓跋扈就先将她和王妃安置在一处,如今倒也不知怎么了。” 见姜暄和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去见秦雪尧的意思,慕容峥赶紧打断了姜暄和心中所想。 “你要是想见人,那就好好将身子养好,我们过几日便会启程回国,如今,你的消息在各国传的沸沸扬扬,姜中正和慕容云雪也应当知道了你没在宫中的消息,现在我俩都远离京城,还是要将这边的事尽快解决了之后回去才好。” 姜暄和原本要说的话又深深吞进了肚子里边,他明白慕容峥能随自己离京这么久,已经是顶住了群臣的压力,如今自己现身裘国的消息暴露,想必很快京城的人很快就忍不了了。 她只能暂且在驿站养着身子,把秦雪尧的事情往后拖了拖。 只是没有想到,第二日,拓跋扈就将王妃和秦雪尧一起送到了姜暄和的房间。 送人的侍卫还特地当着姜暄和和王妃的面开口,“陛下说了,如今的太后娘娘已经是罪臣,死有余辜,陛下没有法子顺遂娘娘的心愿,就需要娘娘自己想法子了。” 姜暄和听这话立马明白了些东西,他这意思是想让她来群说王妃拿出解药来,他也没有办法。 那侍卫说完就走,姜暄和虽有些怅然若失,但一想到前几日她与拓跋扈说的话,也便默默认了这般疏离的态度。 王妃此时衣衫褴褛,华贵的衣裙上满是污秽,一派疯疯癫癫的做派,哪有之前高傲的姿态。 旁边的秦雪尧倒是一如既往的呆愣,就仿佛没有灵魂的木偶。 刚刚被侍卫丢下时,王菲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旁边的秦雪尧脸上立马就浮现出了焦急的神色,上前将王菲扶了起来。 谁知看见姜暄和的王妃满腔愤怒,她环视一周,四周都是下人,她对姜暄和下不了手,便直接一巴掌打在了秦雪尧的脸上,秦雪尧没站住直接摔倒在地,姜暄和来不及阻止,又眼睁睁看着王妃一脚狠狠的踢在了秦雪尧的小腹上。 姜暄和气的险些从床榻上直接站起来,旁边的下人见此也纷纷上前将王妃给拉开。 谁知刚刚还疼得捂住自己小腹的秦雪尧,见王妃被拉开,顾不上疼痛又赶紧爬到了王妃面前,死死抱住了王妃的大腿,见旁边有人对王妃不利,便立马爬起来死命的攻击那些压着王菲的下人,用一种几乎癫狂的守卫姿态将王妃护在身后。 下人们看见了姜暄和对这疯婆子的爱护,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个个只能站在旁边。 姜暄和几户是立马就注意到了此时的秦雪尧浑身哆嗦,嘴角也不停的抽搐,如同癫狂了一般。 “放开她!” 王妃这时被人钳制住,看见姜暄和着急的模样,脸上反倒浮现出了几分嚣张。 “我倒是想要放开,只不过现在动手的似乎不是本宫,你最好这辈子都能呆在这小疯子身边,否则的话,我定然弄死她。” 姜暄和沉着脸,看着秦雪尧癫狂,便只能叫人取来麻沸散给秦雪尧喂下,随后又用拇指粗细的绳子将秦雪尧绑在一边的椅子上边,这乱糟糟的房间内才算有了片刻的安宁。 “你对秦雪尧到底做了什么?” 王菲知道姜暄和此刻不敢杀她,直接用力甩开了旁边想要拉着他的婆子,如同喝醉了一般,摇摇晃晃的往姜暄和这边走,但旁边的秋叶担心她对姜暄和不利,立马伸出一只手阻拦。 好在王菲也没有要与姜暄和近距离接触的意思,便就被拦在离姜暄和五步远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姜暄和。 “贵妃娘娘好手段,前脚刚刚与我签了认罪书,后脚就让人打进了皇都,若不是我留有后招,估计本宫现在也已经死无全尸了。” 姜暄和看着旁边的秦雪尧心如刀绞,但还是竭力保持稳定,冷冷的看着王妃。 第1277章 姜暄和经过一两天的修养,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看着王妃这副嘴脸,心中恼怒。 “你能走到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南越王死后,便是你木家一家独大,往后的种种也因你们而起,若是你们能勤恳辅佐,为百姓尽心尽力,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王妃闻言,反刺姜暄和。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又是什么好货色?你身边不过就是一个接一个的男人,当初是拓跋炎,如今又轮到拓跋扈和慕容峥,若不是他们,你能赢得了我?” “可笑。” 姜暄和对这话不可否认,自己一介孤女,若不是借助旁人的力量,只怕难以走到现在这地步,不过…… 姜暄和眯起了眼睛,“你说这话对我没几分伤害,我当年在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就百般想要知道南越王是如何被灭族的,按照你的话来说,我就算利用了他们又怎么样?他们能为我所用,自然也有我的手段在。” “靠着男人又如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也是你说的,如今我俩站在这里胜败一目了然,你既是手下败将,自然不必理会我是如何赢了你。” 说到这里姜暄和蹙眉,不愿与她多在这问题上争论。 “你便直说,如何才能放了秦雪尧?” 王菲也知自己现在与姜暄和讨论这些,实在没什么意义,她往后走了几步,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头将整张脸都埋在杂乱无章的头发里。 “我知道,如今我已经赢不了你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能让你好过,秦雪尧我是一定不会放过的,只要我现在死了,她也会跟着我一起去。” “这也多亏了你当时直接杀了国师,我手上的东西就是国师当年给拓跋炎的,如今也是被我用上了,我知道你和秦雪尧的关系,她可是为你而死呢。” 说完,王妃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王妃面目狰狞的狠狠瞪着姜暄和,面部也跟着咬紧的牙关打颤,姜暄和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叫一声。 “快来人,掰开她的嘴!” 但此时为时已晚,王妃的嘴角溢出鲜血,面对这一大群人来掰自己的嘴也不为所动,等到人把王菲的嘴掰开。 啪嗒! 从王菲的嘴里掉下一块血肉模糊的肉,王菲已经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下来,她显然是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将舌头吐出来后,王菲的嘴里边立马就涌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姜暄和只能先叫人把王妃抬了出去,又吩咐太医医治,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迹。 秋叶以为是姜暄和一时被吓住了,立马叫人进来打扫干净。 等过了半刻,太医才进来禀报。 “那囚犯咬舌自尽,但因为救治及时,虽然有些虚弱,与自己的性命无忧,就是日后说不了话了。” 姜暄和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点点头刚想要将太医送下去,余光就瞥见了旁边还在昏迷的秦雪尧,便开口叫住了太医。 “你给此人看看,她是不是中了什么毒?” 其实姜暄和心中更倾向于是蛊,毕竟按照下人所描述的,秦雪尧中蛊的可能性更大。 太医见这人也是浑身狼狈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便把手搭在了秦雪尧的脉搏上,只是越把脉,太医的脸色便越发沉重。 “这位姑娘的脉象强劲有力,似乎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如今昏迷是中了强劲散的缘故。” 姜暄和就将秦雪尧的症状同太医说了说,太医听见姜暄和说秦雪尧离不开王妃,心中也感到有几分诧异。 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刚昏迷不久的秦雪尧就已经开始有了动静,她虽然还没睁开眼睛,却浑身顿时抽搐了起来,甚至双目泛白。 放在椅子上也无法束缚她,秦雪尧边抽搐着直接倒在地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姜暄和也顾不及赶紧站起身来走到秦雪尧的旁边,想要摁住秦雪尧,谁知秦雪尧力气大的居然直接挣脱了束缚,一个抬一手就将姜暄和狠狠推了出去,姜暄和狠狠摔倒在地上。 整个房间又乱作了一团,但就算姜暄和再叫人给秦雪尧灌些强劲散,秦雪尧依旧是在抽搐,似乎下一秒就要直接撅过去才是。 姜暄和没有法子,只能叫人把秦雪尧又抬进了刚刚王妃的房间,果不其然,大家眼睁睁看见秦雪尧进了房间之后,浑身的异象开始消失,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就连站在旁边的太医见此也啧啧称奇,称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姜暄和一时间没了法子,只能让太医先下去,同时也觉得有几分不对劲,按照王菲刚刚说的,这东西就是当时拓跋炎的,要真是蛊虫的话,这么久定然活不下来,但如果是读的话,为何连太医都整治不出来? 怪不得王妃如此笃定,她只要死了,秦雪尧一定会陪葬。 直到晚上,姜暄和依旧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慕容峥也听说了今天下午的事情,他拉住姜暄和的手,宽慰道。 “现在王妃还在我们手中,你也莫要跟着着急上火。” 姜暄和心情正是烦闷之际,对于慕容峥送到嘴边的饭都不愿意张口,告诉慕容峥。 “我确实如同王菲所说的一般,身无一技之长,若不是有你的帮助,可能我今日也不会站在这里,如今我都找到自己的同胞姐妹,却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早知如此,我绝不会让秦雪尧来冒这险。” 慕容峥见此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宽慰,没有丝毫的作用,只能将姜暄和揽在怀中轻轻拍打,姜暄和只能默默流泪。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秋叶,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猛地跪了下来。 “娘娘,奴婢想到了一人。” “谁?” “当日,我们在神山上,逃跑的时候可还记得我遇到的那男子。” 姜暄和当然知道,金多福帮了他们不少忙,要不是金多福,估计他们都不能安然下山。 第1278章 姜暄和立刻想到了夏青,此人出身苗疆,擅长巫蛊,医术也是一绝。如今姜雪尧情况危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又怎么忍心她再受苦。 每次看到姜雪尧浑身抽搐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心如刀割一般,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吧,好在还有希望,就算太医束手无策,也还可以抱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姜暄和抹了眼角的泪,一脸认真的看着慕容铮,她娇嫩的面庞本就惹人怜惜,眼角又添泪痕,似春水桃花,露湿风华。 慕容铮眸色深了深,她不管何种模样,总是能勾的他心底痒痒的,“能查到夏青的下落吗?” 慕容铮神色暗了下,他将姜暄和捞过来,让她坐在他怀里,他们久别重逢,却为了姜雪尧,话都没来得及说几句。慕容铮伏在姜暄和肩头,无奈的叹息,“暗卫日前传来的消息,夏青去了苗疆。” 姜暄和抬起头,挣脱了慕容铮的怀抱,“现在把人带回来还来得及吗?姜雪尧已经等不及了,多等一日,她便多被折磨一日。” 姜暄和心神不宁,急匆匆的就要唤人收拾行装,她要亲自去把夏青带回来,给姜雪尧看病。 慕容铮握住她的手轻轻用力,“暄和,我已经派人过去了,只是派去的人都被挡在了苗疆外,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慕容铮轻轻抓住姜暄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耐心的和她解释,姜暄和环抱住慕容铮,脆弱又无助,她的眼尾红红的,娇气又绵软,慕容铮看她这幅小女儿的情态,只觉得更媚了,只是那眼尾的红,看着分外碍眼,他的暄和,终究还是受委屈了。 “暄和,交给我,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 “可是我怕,怕雪尧姐姐等不及。”姜暄和眸子垂落下来,满心的不安与惶恐,她被抓住,身在敌国,也不曾怕过。只是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害怕失去。她和姜雪尧,也算是姐妹了。 血缘里的亲近,让她不忍心看她痛苦,也不想看她被折磨。姜暄和觉得好难过,自己又有些无能为力。 慕容铮伸手拂去了她眼底的泪,笑道,“我们方才久别重逢,你竟一句也不曾问我,暄和,你好偏心。” 姜暄和缓了缓情绪,瞧着慕容铮眼底快要溢出的不满,心下也是蔓延出心疼,他眼底的青黑很重,一看就是没怎么休息过。姜暄和唇角弯起,一手轻轻抬起慕容铮的下颌,埋怨道,“宫里的人怎么照顾你的,都瘦了。” 慕容铮被哄好了,“你不在,我睡不着。” 略带撒娇的语气让心跳慢了半拍,姜暄和依偎在慕容铮身侧,玩弄着他的手指,“对不起,是我忽略你了。” 她忙着姜雪尧,竟然忘了,这个人为了自己出兵征伐,孤身历险,这段时间肯定很难熬,“你回来了,就好,不然我肯定平了他。” 慕容铮傲娇道,他早就看裘皇不顺眼了。二人歇下不久,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陛下不好了,姜雪尧小姐症状严重了。” 姜暄和一听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赤着脚跑出去了,看的慕容铮直皱眉,天虽然不算寒凉,可她底子弱,又刚经历一番生死,怎么折腾的起。慕容铮拿上斗篷,追上去将姜暄和拦腰抱起,顺便把斗篷替她盖上,又给她穿了鞋子,这才抱着人一路去了关押王妃的密室。 第1279章 姜雪尧不能离开王妃太远,所以只能和王妃关在一起,两个人之间隔了一段路距离,姜暄和二人过去的时候,姜雪尧正旋转着,像是一只飞舞的鸟雀。她看到来人,迅速的撞了过来,姜暄和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抱着她的慕容铮,眼神冷了下来,几乎可以见骨。 姜雪尧一击不中,浑身又开始抽搐起来,大口大口的吐白沫,御医用了很多法子,才让她安静下来。 姜暄和转头看向王妃,一巴掌拍过去,王妃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指痕,“你对她做什么了?她之前看见你就会安静的。”姜暄和强忍着暴怒,质问木磐垚。 木磐垚疯癫大笑,“我要你死,你该死。”她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姜雪尧看她冲上来被人拦阻,一身是伤,也跟着暴躁起来。 姜雪尧拼命的挣脱守卫,把木磐垚护在了身后,像老鹰护崽一样,姜暄和的神情更冷了,“你最好祈祷雪尧姐姐没事,不然我让你陪葬。” 姜暄和气狠了转身就走,也顾不上等慕容铮,慕容铮看着人走远了,回头阴鹜的看了一眼二人,又让暄和伤心了,还惹暄和生气。该死。慕容铮愁眉紧锁,他进了房间,还来不及开口。 姜暄和已经坐起来了,认真看着他,“慕容铮,我要去苗疆,雪尧姐姐等不起了。” 慕容铮伸出的手顿在原地,他有些头疼的皱了眉头,“姜暄和,你不可以去,我会安排的。” 姜暄和难以置信的看着慕容铮,他的神情平静,眼底有隐忍的怒意,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要去苗疆,不需要你安排。” 慕容铮这个态度,让姜暄和觉得自己无话可说。那是她的姐姐,她不可以坐视不管。 “姜暄和,你不要仗着我宠你你就胡闹,苗疆虎狼之地,你刚刚经历生死,还不够吗?” 慕容铮也带了气,说话都呛声。姜暄和转过头盯着窗外看,胸口气的上下起伏。 “陛下日理万机,妾身不敢耽误陛下的天下,但妾身的姐姐,不能不救,所以我一定要去苗疆。”慕容铮语气软了下来,他看出来了,姜暄和吃软不吃硬。 “暄和,你要相信我,我会安排好的,我想你了,不想再分开了。”姜暄和心中一动,她觉得有一根弦挑破了,心脏都在颤动。 想到姜雪尧,终究还是狠了心,“陛下不用多说,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慕容铮摔门而出。二人冷战许久。慕容铮这一日冷着脸走在路上,遇到暗卫,递了密信给他,京城来的消息,大周内部不稳,有人蠢蠢欲动,雪上加霜。 他抓着信纸,径直去了姜暄和的住处。“京城出事了,我们要回京。” “你自己回去,我要去苗疆,陛下不必挂念我,我会安全把夏青带回来的。” 慕容铮气的手背青筋直跳,“你乖乖跟我回京,这个京你回定了。” “陛下管得住我的人,管不住我的心,雪尧是我姐姐,我不能不管。” “那你就能抛弃我是吧。”慕容铮吼道,眸子都红了,他气呼呼的转身就走,不想多说一句话。 姜暄和没有拗过慕容铮,看着慕容铮开始准备回京事宜,神色更冷了。慕容铮也一脸淡漠,满脸写着不高兴,“我要进宫一趟,见二公主和拓跋扈。” 姜暄和淡定描眉,她生的极美,螺子黛如远山连绵,更显气质。 一双眼睛惯会勾人,只是这段时间恼着,神色带了几分冷意,看的慕容铮心头发凉。 第1280章 自上次吵架,他们二人又冷战许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姜暄和开口和他说话,要入宫。他们理应拜别,如果没有二公主和拓跋扈,姜暄和也不会这么轻易被救出来。所以她去见一面,无可厚非。慕容铮忍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 拓跋扈狼子野心,现在姜暄和和他闹脾气,搞不齐就有人想乘虚而入,这么想的话,慕容铮觉得自己更气闷了,“我要回京了,总要入宫去拜访他们,顺便道别,你等我回来。” 姜暄和语气软了些,慕容铮听到她要回京了,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并未察觉到姜暄和语气里的不舍和别离。姜暄和坐上马车,靠在马车壁上,想着最近的种种事端。 苗疆她必须去,为了姜雪尧,也为了姜家血脉。这是她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她一定要用尽所有去维护。马车进入宫门,一路畅通无阻,姜暄和下了马车,见到了等待已久的二公主和拓跋扈。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是拓跋扈特意准备的,都是姜暄和素日里喜欢的口味。今日的姜暄和穿着天水碧的罗裙,一根碧玉簪高高挽起,干净利落,一见倾城。二公主看拓跋扈不值钱的样子,撇了撇嘴。 “我今日来找二位,是希望裘皇和二公主,能够助我前往苗疆。” 苗疆地势险峻,虎狼环饲,而且其中会蛊毒的人数不胜数,因此极少有人涉足。前段时间姜雪尧的事情并未刻意压下来,因此姜暄和一开口,拓跋扈就立刻反应过来了,“我听说府中姜雪尧生了重病,可是因为她?” 他是知道姜暄和的,重情重义,所以对姜雪尧,她做不到冷眼旁观,这趟险,她肯定是想闯一闯的。 拓跋扈神情不太好,他知道苗疆有多可怕,自然不想姜暄和涉险,“苗疆情况未明,你贸然前去,只怕得不偿失,不如从长计议。”拓跋扈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希望姜暄和能打消这个念头。 姜暄和一听,神色更是急切,“来不及了,姜雪尧的情况越来越恶化了,我怕她有个万一。” 二公主不耐烦的打断了,“慕容铮拒绝你了吧,所以你来求助我们?” “听说这些日子慕容铮脾气不太好,责罚了不少人,想必是你们二人吵架了,我听说大周局势不稳,他眼下分,身乏术吧。”二公主不紧不慢的分析,有条有理。 姜暄和见她通透,也不拐弯抹角了,慕容铮断然不会同意,她到时只需要脱离队伍,独自前往苗疆,就可以把夏青安全的带回来,给姜雪尧治病了。 眼下太医束手无策,姜雪尧情况一日比一日严峻,她实在无法抛下她,安然回京,好不容易感受到亲情,又怎么舍得放任她受折磨,被摧残至死呢,姜雪尧最近太痛苦了,她一个女子,如何忍受的住。 “陛下他要回去稳定朝局,自然不能分心,我会和王妃一起,跟随你们的人去苗疆,这样你们也放心。”姜暄和语气平静的道,她安排好了一切,几乎算无遗策。 拓跋扈焦急的走来走去,还是坚定的道,“不行,你不能去,苗疆太危险了。” 姜暄和神色冷了下来,“拓跋扈,二公主,这是你欠我的,就当是我让你们偿还了,我想二位应该不会拒绝吧。”姜暄和话语落下,一室沉寂。 拓跋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偿还,那还清以后,是不是他们以后再无瓜葛。拓跋扈觉得自己心尖开始隐隐作痛,密密麻麻的如同针刺。他还在犹豫,二公主开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我送你去苗疆,不过我会暗中安排几个高手保护你的安全。” 她看得出拓跋扈的纠结,与其让拓跋扈举棋不定,还不如她来下决定。姜暄和打定了主意要去苗疆,他们若是不同意,指不定她要用什么法子。 还不如成全了姜暄和,也让自己这个傻弟弟早日认清现实。拓跋扈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怎么姜暄和回头呢,结果他二姐和姜暄和一拍即合,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拓跋扈气闷,又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笑笑。 在这儿二位面前,他本来就没什么发言权,只有听话的份,这不是,两个人已经开始敲定行动计划了,他觉得自己被排外了,莫名其妙的那种。 两人商议到很晚,用了晚膳姜暄和才回了住处,慕容铮已经在门口等候很久了,他的动作很僵硬,一动不动的,一看就站了很久,估计腿都酸了。 另一边,西门冷把金多安等人的尸体挖出来,又给神秘人发了信件。紫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开来,黑色衣服遮挡了神秘人的整个面容,将他包裹其间。他伸出手,信件落在手中,简短的几句话,说的是金多安等人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问下一步要如何做。 神秘人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月色下他的目光猩红,看上去凶恶无比。周身凉凉的,像是冬日的寒冰,“游戏开始了,”神秘人自顾自的道。他随手写了回信,又用同样的紫色烟花,给西门冷传递消息。 西门冷搓着手,在一众尸体前站着,等候回应,果不其然,仅仅一个时辰,那烟花再次绽放,比初见更绚烂,上面写着简短的两个字,“皇城。” 这是要让他带着这些尸体回皇城了,西门冷内心无比苦涩,扛着尸体走一路,想想都可怕,他安排了人把尸体放在担架上,带人一路回皇城。 第1281章 他伸出手,信件落在手中,简短的几句话,说的是金多安等人的尸体已经被挖出来了,问下一步要如何做。 神秘人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月色下他的目光猩红,看上去凶恶无比,周身凉凉的,像是冬日的寒冰。 他随手写了回信,又用同样的紫色烟花,给西门淦传递消息。西门淦搓着手,在一众尸体前站着,等候回应。 果不其然,仅仅一个时辰,那烟花再次绽放,比初见更绚烂,上面写着简短的两个字,“皇城。” 这是要让他带着这些尸体回皇城了,西门淦内心无比苦涩,扛着尸体走一路,想想都可怕。 他安排了人把尸体放在担架上,带人一路回皇城。 与此同时。 姜暄和知道尸体到了皇都,就去找慕容峥带她一起去看。二人关系缓和了不少,姜暄和看上去没那么执拗了,反而更乖巧了。 慕容峥的气也就消了,他担心姜暄和涉险,上次的事已经让他心有余悸了,再来一次他着实也受不了。 眼下姜暄和乖乖待在他身边,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下了。 此刻听到姜暄和要去看那些拉回来的尸体,慕容峥也没有阻拦,答应了和她一起去看。 他们走出宫门,远远的看着一辆马车上,伸出了一只柔若无骨的手,那手腕上戴着一串手链,是月牙形的,姜暄和认识那条手链,车里的人是拓跋翡玉。 她正打算去打招呼,就看见西门淦站在离马车不远不近的地方,偏头和里面的人说些什么。 那女子则拿了一个东西,递给了西门淦,西门淦郑重接过,神情认真,马车悠悠远去,他才收回目光,将东西,藏在心口处,转身往宫门口走。 帝后今日要去看尸体,他是奉命前来接应二人的,西门淦不敢怠慢,快走几步,冲着慕容峥和姜暄和跪了下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倒是个机灵的。 慕容峥让人平身,西门淦这才起身,还不忘认真述职,带着二人来到停放尸体的地方,姜暄和掀开面上的布,确定是拓跋炎。 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祸害总算除掉了,之前拓跋炎在暗,他们在明,很是被动,现在人死了,威胁解除了,紧绷的神经总算能落下了。 确定拓跋炎死后,姜暄和觉得走路步子都轻快了,压了很久的心头大患,总算是彻底除掉了。 “刚刚你注意到了吗?拓跋翡玉好像和西门淦关系不一般。”姜暄和想起宫门口看到的景象,有些奇怪的问道。 “多加留意就是了,他们掀不起什么波浪。”慕容峥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脑子天下救人的姜暄和,心里没来由的酸了一下。 “是,陛下英明神武,没人敢得罪陛下。”姜暄和笑起来,她今日戴了枝凤凰步摇,风随裙摆微摇,那上面的凤凰,看着栩栩如生,像是真的一般。 步摇有些歪了,慕容峥抬手轻轻为她整理,他的手滑过她的唇畔,留下一点柔,软。 姜暄和忽然就有些脸热,她羞恼的瞪了一眼慕容峥,一手挑起他的下颌,恶声恶气的道,“陛下撩人都不得精髓,真是过分。” 慕容峥将人打横抱起,一室靡靡。 几日后,好姐妹冯溪薛和二哥姜新楣亲自带了使团过来。姜暄和高兴极了,她和冯溪薛好久不见,两个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别后一直聊到如今,哪里的风土人情最好,哪里的小吃最地道,哪里的茶艺最精致,一晃就过去了半日。 姜暄和和冯溪薛在亭中玩了半日,直到冯溪薛提起秦雪尧和杜灵儿,姜暄和的神情才又笼上了一层愁绪。 “我带你去见她们,说起来她们也算是我的亲人。” 冯溪薛点点头,“我听说你收留了她们,和她们关系匪浅,还特意给她们准备了礼物。 姜暄和眼眶一热,她们二人穿过回廊,到了杜灵儿的房间,却没看到人,一问才知道,杜灵儿一大早就去看秦雪尧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二人这才去了关押木磬垚的密室,看到了还算正常的秦雪尧,她今天的情况比较稳定,没有浑身抽搐,也没有发狂打人。 杜灵儿细心的为她上药,她的十指血淋淋的,都是平时疯起来胡乱抓伤的,看上去惨不忍睹。 姜暄和看的一脸心疼,“灵儿,这是我好姐妹,冯溪薛。” 冯溪薛笑了笑,把礼物递给了杜灵儿,“你和你姐姐都有份,我可没有偏心。” 姜暄和心中愈发恼怒,但她只能暂时压下情绪,等找到了解决办法,再来处理木磬垚。 姜暄和和冯溪薛离开了牢房,去了她自己的卧房。慕容峥被赶到书房去了,姜暄和想和冯溪薛彻夜谈心,并不想让其他人打扰。 烛火熄灭,姜暄和和冯溪薛躺在床上,双眼睁开。 “我想去苗疆了。” “什么?”冯溪薛不可置信的道,“苗疆危险,你这一去可想好了?” “我已经决定了,你知道我的,我不会做后悔的事情。”姜暄和语气平静的开口。 “他应该不同意的吧。”冯溪薛又道。 这个他,除了慕容峥,也没别人了。 “他是不同意,为此我们都吵了好几架了。”姜暄和无奈摇头,“可我不能看着秦雪尧这个样子,我只能赌一次,把夏青带回来,治好秦雪尧。” “那你独自前去,你的安全怎么办,上次才九死一生,你忘了教训了?”冯溪薛一脸恨铁不成钢。 姜暄和笑了笑,“这不是没事吗?你还不知道我,会给自己留退路的。” 冯溪薛见劝解无果,也只能由她去了。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才知道,应不应该做,值不值得做。 她想,姜暄和心里是明白的,她微微叹息,“只是慕容峥舍不得放你走,只怕你到时候出府都难。” 姜暄和笑了笑,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睛,“我有美人计,怕什么?” “美人计不行,还有借东风。” 冯溪薛叹服。 不愧是姜暄和,果然很有法子。 “你说清楚,不然我还是不放心,我都想和你一起去了。”冯溪薛叹息,但她眼下作为使者,脱不脱的开身,还是另说。 “我知道你心疼我,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我请了拓跋扈和拓跋翡玉帮我。” 第1282章 冯溪薛见姜暄和已经决定自己心里清楚,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索性心一横。 “既然这样,那也不多我一个。” 冯溪薛的话,让姜暄和先是一愣,二人对视片刻。 苗疆之行如此危险,冯溪薛尚且还愿意为了自己去冒这个风险,姜暄和心里不免有些动容。 冯溪薛一眼就看出姜暄和此刻眼神中的担忧,连忙安慰对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担心秦雪尧撑不下去,你放心拓跋翡玉也已经在四处寻找能人,或许还能够暂时压制住秦雪尧体内的毒性。” “至于慕容峥,你也不必和他太过计较。” 姜暄和心里清楚,慕容峥毕竟是一国之主身上所担负的责任重大。 做事必定要思前顾后,自己当然没什么可怪他的,可即便如此,二人对秦雪尧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争吵。 姜暄和明白自己无法劝说得动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她早就已经放弃对慕容峥的指望。 “我明白,所以我并不打算告诉他。” 冯溪薛先是一愣,这时才反应过来,姜暄和这是打算偷偷行动。 “我打算先假意答应他,陪他一起回大周路上,再伺机而动。” 话说到这里,姜暄和紧紧握住冯溪薛的手。 事已至此,冯溪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下定决心陪姜暄和走下去。 当冯溪薛从屋内离开时,正好撞见了迎面而来的慕容峥。 身后姜暄和也看见了对方,察觉到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冯溪薛找了借口匆忙离开。 不等慕容峥开口,姜暄和便抢先道,“我已经想过了,和你一起返回大周。”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慕容峥先是一愣,紧接着脸上面露喜色。 来这里之前,他还正犹豫着要如何说服姜暄和,先跟他回去,不曾想,姜暄和竟然想开了。 “不是我不担心秦雪尧,而是你也知道朝中形势不稳所需要顾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说话间,慕容峥走上前,拉着姜暄和的手,两个人之间显得十分亲昵。 姜暄和转过身看向他,眼中更是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放曾冯溪薛来说,拓跋翡玉已经寻找到了高人,所以无法解开秦雪尧身上的毒,但还是可以暂时压制住。” “只要她能够免受折磨,为我们多争取一段时间,也就更多了一分生机。” 慕容峥听后了,然于心,他还奇怪姜暄和怎么突然间想开了。 “只不过既然我们已经决定要走,也是时候该和大裘告别。” “你放心,其他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好。” 说着,慕容峥将姜暄和揽入怀中,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长出一口气。 “你能够想通,实在是太好了。” 听了这话,姜暄和淡然一笑,慕容峥当然看不见她眼中多了几分无奈。 二人打定好主意后,慕容峥立刻向大裘说明情况。 拓跋扈瞥见了慕容峥的注意力没在这里,低声道,“我听冯溪薛说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你放心,秦雪尧就交给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反倒是你,苗疆之行异常艰辛,至于你让我打听的人,也已经派人去了,但还是没有消息。” 有了拓跋扈的这番话,姜暄和多有欣慰。 “谢谢你们都能够体谅我,有冯溪薛陪我一同前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秦雪尧就真的都交给你了。” 临行前,姜暄和特意去看了秦雪尧,此时秦雪尧正平静的睡着,和之前有所不同眉头没有紧凑在一起。 从前就算是睡着,秦雪尧还是时不时受到身体上的折磨而惊醒过来,疼痛异常难忍。 拓跋扈虽然找到了暂时压制毒素的药,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姜暄和心里清楚,她要在这些药没有作用之前找到解药,才能够将秦雪尧救回来。 “都准备好了。” 冯溪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暄和默默点了点头,临行前还是不舍得多看了几眼。 一行人重新上路,只是这一次每个人心情复杂。 眼看着已经快到了,他们预定的路线姜暄和和冯溪薛对视一眼。 原本行进的马车忽然戛然而止,车厢内的众人反应不过来,都撞在了一起。 听到声音后,慕容峥亲自过来查看,却发现姜暄和的马车车轴竟然裂开了。 “怎么会这样?” 姜暄和等人不得已从马车上下来,同时也立刻找人过来修理。 “这马车修理怕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总不能在这里耽搁着。” “不如我和冯溪薛二人骑马继续上路,留下一部分人负责收拾这里。” 面对姜暄和的提议,慕容峥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点头答应。 随着姜暄和和冯溪薛二人再次上马,一行人继续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看到前面的马车渐行渐远,姜暄和和冯溪薛却不自觉的降下速度,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立刻调转方向。 二人策马奔腾朝着相反方向而去,不多时就看见了一个岔路。 姜暄和和冯溪薛二人成功离开队伍,转身相望,发现慕容峥的队伍还在依旧前行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们二人。 “走吧,我们天黑之前必须要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面对冯溪薛的提醒,姜暄和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跟着他朝着预定的路线行进。 而此刻,马车内。 慕容峥缓缓睁开眼,透过帘子向后看,后面果然已经没了姜暄和和冯溪薛的影子。 慕容峥微微垂下眼眸,眼底的深意让人无法看清,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头,过了片刻又再次松开。 “你们从后面跟上去不要暴露踪迹,路上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 “记得要确保她们的安全。” 身边的护卫领命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姜暄和二人追了过去。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早就已经看不清楚身后的人,慕容峥这才收回视线,心中纵使有万般不舍,也并未阻止。 而此时,姜暄和和冯溪薛二人已经按照地图上标记出的小路,向着苗疆方向而去。 第1283章 二人骑马不知骑了多久,等天色暗下来,才堪堪停下来。 “没追上来吧?”姜暄和回过头,看向后面空荡荡的地方,心底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希望他追过来,可一方面却又不希望他追过来。 “看样子是没追过来了,咱也能暂时放心了。”冯溪薛松了口气,打量着周围,“天色也不早了,要不今晚我们就找个客栈休息一晚?” 姜暄和纵身下马,一身男装利落干净,牵着马匹走向了最近的客栈。 “店家,一间上房。” “好嘞,两位公子里面请。” 向店家要了几盘小菜,姜暄和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行程很赶,今日我们早点休息,明天早点出发。” 越早找到夏青,雪尧就会越安全。 拿出地图,两人又细细研究了一番,敲定好了明日的路线,便准备早些休息。 夜色降临,月光扑在她们的身上,极为宁静。 睡梦中,姜暄和紧蹙着眉头,睡的很不安稳,她迷糊着翻过身,隐隐有要清醒的状态。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股冷意忽然袭来。 姜暄和猛地睁开眼,透过月光恰好看到了屋内银光一闪,她一把揪住了睡着的冯溪薛,“快醒醒!有刺客!” 刺客二字让冯溪薛瞬间惊醒,下意识将姜暄和护在身后,“怎么回事?” 姜暄和抓着她的胳膊,将人往榻下带,“来不解释了,先跑!” 能这么精准找到她们的位置来刺杀,绝对不可能是谋财害命。 他们这些刺客的目标定然就是她们。 姜暄和浑身绷紧,死死的抱住了地图,拎着包裹就要往外面跑。 黑衣人闪身出现在了姜暄和的跟前,一把锐利的匕首抵住了她的脖颈,“还想跑?” “你们有什么冲我来!欺负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算什么?” 冯溪薛三两步冲了过来,挡在了姜暄和的跟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抵住了对方的。 黑衣人淡漠的瞥了她一眼,“今天你们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姜暄和压低声音,“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该问的就别问了,反正你们也要上路了。” 黑衣人根本不给二人反应的时间,手腕一转便将冯溪薛的匕首打落在地,他目标很明确,是冲着姜暄和来的。 “暄和,快跑!”冯溪薛慌张催促,她抱住了黑衣人的胳膊,试图拖延对方的动作。 黑衣人被牵绊住,第一时间也没有追上姜暄和,只能任由她往外面跑。 “该死!”黑衣人怒骂一声,一个肘击狠狠砸在了冯溪薛的后背上,小姑娘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哪怕这个时候,她还不忘姜暄和的安危,着急呐喊,“暄和,别管我,快走!” 姜暄和也知道黑衣人的目标是自己,只有自己跑了才能转移黑衣人的注意力,让冯溪薛不受牵连。 黑衣人暗骂了两句迅速追了出去。 疼劲儿缓过来后,冯溪薛也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姜暄和一路狂奔,弯弯绕绕的小路,她顺势钻进了小巷中,试图甩开对方,然而黑衣人轻功极好,片刻就追了上来。 “还想跑?”黑衣人一步一步逼近了她,冷笑一声,“姑娘就别挣扎了,有人想要送姑娘上路,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姜暄和咬紧牙关,摸索着藏在腰间的防身匕首。 “自不量力。”黑衣人动作迅速,一把捏住了姜暄和的手腕,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贴近了她纤细的脖颈。 第1284章 只要稍微一用力,就会香消玉损。 姜暄和忽然涌现出后悔的情绪,若是她好好去跟慕容峥商量,没有毅然决然任性的和冯溪薛独自前往,也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 夏青没找到,那雪尧也没法儿救下。 姜暄和眼眶泛红,在此刻却也不肯服输,她仰着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黑衣人举起匕首,冲着姜暄和的颈部狠狠扎下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跪倒在地,心口处源源不断流淌着鲜血,满地鲜红。 “主子,属下来迟了。”几个暗卫出现在姜暄和的眼前。 他们个个都是高手,眨眼间就将黑衣人以及追过来的其余刺客剿灭,仅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不好,他要自杀!” 仅剩下的一个活口也口中藏毒自尽,他们想要询问什么也都没什么法子。 姜暄和吸了两口气,抬眸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几个暗卫,瞬间认出了他们,声音发颤,“你们,是阿峥的人?” 暗卫齐刷刷跪下来,“属下奉陛下之命,保护您的安全。” 冯溪薛也追了上来,看见姜暄和无碍,松了口气,她大步向前一把拥住了人,“吓死我了,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回去该怎么跟他交代?” 姜暄和拍拍她的后背,刚要安慰,敏锐察觉到了她话中的意思。 “你说的他,是阿峥?” 冯溪薛动作猛地僵住,讪笑了声装傻,“啊?你说什么?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出发……” “快说!”姜暄和拉住她,“是不是阿峥?” 冯溪薛扫了眼站在一旁的暗卫,视线又再次落到了姜暄和急切的眼神上,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 “其实他早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发现我们要走了,他知道没办法劝阻你。” “暄和,慕容峥他真的很替你着想,身为一国皇帝却能将你如此放在心上,这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想到慕容峥,姜暄和的心轻轻一颤。 她早就该想到的,以慕容峥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出她心中所想? 他要是真的想要追上来,又怎么会相信马车轴断了这种事情,而放纵她们离开? 姜暄和唇瓣微抿,侧过头,“我知道。” 既然都说了,冯溪薛也没打算再隐瞒,索性坦白,“他告诉我,路上要好好盯着你,把你护好。” “你说,刚刚你要是真的出了事,我还有什么脸回去见他。” 有了暗卫的保护,姜暄和等人再一次回到了客栈。 想到慕容峥临行前的不舍模样,她心下了然。 这么久以来,他对自己一向都是纵容和宠溺,又何曾真的阻止过她想要去做的事情? 反而是她,一时急躁和他闹了矛盾。 冯溪薛也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安抚道,“你也别多想,慕容峥待你多好,你也清楚。” “他身为一国之君,也确实是走不开。” 姜暄和自是知道这些,大周朝政必定离不开慕容峥,她笑了下,“我知道。” 哪怕两个人吵了架,冷战了一阵子,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自己,担心她这一路的安危。 明知道她一意孤行要前往苗疆,他非但没有继续劝说,反而还叮嘱冯溪薛要保护自己,又派了人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在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想他了。 “暄和?暄和!”连续叫了两声,姜暄和才回过神来看向冯溪薛,眼神懵懵的。 冯溪薛没忍住笑出声来,凑到了她身边挤了一下,“不会是想慕容峥了吧?” 第1285章 姜暄和理所当然,“这不是很正常?” 冯溪薛忍不住感慨,“这么多年了你俩还是如胶似漆,感情依旧,真让人羡慕啊。” “希望日后我也能遇到慕容峥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他好,哪怕只有他十分之一就够了!” 姜暄和没忍住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 慕容峥也拿到了暗卫的飞鸽传书,修长的手指在纸条上摩擦了下,眸色深沉。 他迅速在上面写下一句话,系在了鸽子腿上。 他又何曾不担心她的安危? 若非不是大周朝政出现问题,他不得不立即回程,否则他定要随着姜暄和一同前往苗疆,亲自保护她的安全。 大周朝政的问题就在眼前,他掀开帘子吩咐,“加快回去的速度。” 处理好朝政问题,他就能去找暄和了。 连续几日,有了暗卫的保护,姜暄和与冯溪薛的路程也快了不少,根据地图的指示,很快就抵达了苗疆附近。 苗疆危机重重,又擅长用蛊。 “今晚先在附近住下,探探情况。”姜暄和做了决定。 怕再出现先前的那种遇刺情况,姜暄和特意找了个偏僻又不起眼的客栈住下。 姜暄和将地图摊在桌上,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上面的小路,“明天傍晚,我们顺着这条小路进入苗疆。” “翡玉给的地图很详细,按照这个不会有错。” 次日白天,姜暄和与冯溪薛去了附近的店铺,访问了一番,也打听到了关于苗疆的一些事情。 “苗疆人来来往往的时候多,平日也都很神秘。” “这位小公子,奉劝你们一句,可千万别随便去那边,苗疆人擅长蛊毒,这万一不小心再中了蛊毒,那这辈子可都要毁了。” 闻言,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可哪怕是龙潭虎穴,这一遭他们也必须要走。 月亮悬挂在天空中,白天还热闹的街道也都变得悄无声息。 姜暄和早就准备好,拎着包裹和冯溪薛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根据地图中的指引,小心翼翼的前往那条小路。 抵达了小路附近,姜暄和找了个很小的客栈住下。 本以为一切都足够小心,可她们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抵达了苗疆附近时,就早已经被人盯上。 店家看他们的穿着也知道不是苗疆人。 “小二哥,听说苗疆人都擅长控蛊,还能解决不少世间的疑难杂症,可有此事?”姜暄和笑着询问,拿出银子放在桌上。 一看到银子,小二哥眼睛瞬间就亮了,顿时无话不说。 “可不是吗!我们苗疆人最擅长的就是蛊毒了。” “只不过,这位小公子,这疑难杂症可不是一般人能解的。” 姜暄和手指摩擦了一下银子,“那何人能够解开?” 小二哥怕姜暄和将银子收回去,着急道,“公子别急,苗疆自古以来都是对毒格外有研究。” “公子所说的疑难杂症寻常人兴许无法解决,但苗疆还真有一位奇人擅长。” 姜暄和遮掩住内心的雀跃,淡定道,“是何人?” 小二哥亮晶晶地盯着银子,犹豫着,“这……” 见状,姜暄和又拿出了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阔气的要命,“何人?” 小二哥见钱眼开,这下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立即就说的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隐瞒。 “苗疆城东有一个奇人,擅长解决疑难杂症。” “只可惜,这人脾气古怪,先前有人提着黄金万两登门拜访都被轰出来了,据说这位奇人只接待自己看的顺眼的人。” “小公子,你大可听我一句劝,还是别去碰钉子了,免得惹得一肚子气。” 姜暄和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又怎会退缩? 她赏了小二哥些碎银,拉着冯溪薛就回到了房间之中,难掩激动,“雪尧有救了,明日我们就去拜访。” 冯溪薛点点头,可一股隐隐的不安感让她心里面不大舒服。 她握住了姜暄和的手,“暄和,这是不是太巧合了?我们出发之前拓跋翡玉还告诉我们,苗疆境内危险至极。” “我们来到这里非但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反而还这么顺利就打听到了夏青的位置。” 冯溪薛沉吟片刻,将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 “万一是有人故意引,诱我们前去,该如何是好?” 姜暄和挑眉笑笑,“顺利还不好吗?我们这一路上多加小心,想必也没有人会发现我们的存在。” “眼下马上就要找到夏青了,距离成功就剩一步。” 她极为坚定,期待着能够快点将夏青带回去救人。 见姜暄和这般期待,冯溪薛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重重点头,给予了姜暄和很大的信心,“那明日我们一早就出发,肯定能找到他!” “这样一来,雪尧就有救了。” 这一晚,姜暄和兴奋的难以入睡,想着秦雪尧有救,她就无法掩盖内心的欣喜。 “先前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如此一来,夏青肯定会答应的。” 第1286章 在前往苗疆之前,姜暄和已经打探过夏青的喜好。 夏青平日对金银珠宝不慎感兴趣,反倒是对一些稀有的草药感兴趣。 他身处苗疆,许多外界的草药都无法采集。 冯溪薛打开包裹,拿出了里面用红色布料细心包起来的小包裹打开。 刚一打开,便是一股浓郁的草药味儿,“都在这儿了,但这东西真的能打动他吗?” “在怎么说,他也是个神医啊,要什么草药没有?” 姜暄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草药都没有任何损失才松了口气,眸色中沾染着对明天的期待和欣喜。 “肯定可以,我早就打听好了。” 能让夏青答应出苗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哪怕他们相识。 小心翼翼地收拾了包裹,姜暄和随意将被子往身上搭了一下,闭着眼睛休息。 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一想到明日就能找到夏青,让他帮忙去医治雪尧,她就难掩内心的激动。 天蒙蒙亮时,姜暄和才入了眠。 等再次迷糊醒来,外面鞭炮的声音透过耳膜,震得人心脏都跟着不适。 姜暄和也没了睡意,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推了推一旁的冯溪薛,“溪薛醒醒,外面出什么事了?” 冯溪薛翻了个身,迷糊地睁开眼。 “怎么好端端的放鞭炮了?这么吵。”冯溪薛满脸不爽的坐起身。 她快步走到了窗边,悄悄看了眼。 “有人成亲!”冯溪薛盯了半天,看到了外面的阵仗排场忍不住错愕,“苗疆成亲的架势,也不比咱们京城那些富贵人家差到哪里去啊。” “暄和,你来看看。” 姜暄和也跟着凑了过来,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场景,隐约间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可比起这些,她更在意的是今天找到夏青。 姜暄和拎起了包裹,“别管了,兴许也是什么富贵人家娶亲。” “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出发去找夏青吧?” 冯溪薛点头,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夏青为好。 走到店铺门口时,姜暄和听着震耳的喧闹声,忍不住庆幸,“这样也好,附近的百姓都聚在这里看热闹。” “估计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动向。” 没人关注,是姜暄和内心最期待的事情。 狭窄的街道被马车以及迎亲的队伍,还有周围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恰好,她们要去的方向还和迎亲队伍相反。 两人硬生生的穿梭在人群之中往前挤,缓慢移动着。 “溪薛,往这边走。”姜暄和拉着冯溪薛的手腕,将她生生往人群外面拽。 眼看着马上就要脱离了成亲队伍,姜暄和刚要松口气,就听到骑在马上的新郎忽然开口。 “今日本公子成亲,众位都来参加乃是本公子的荣幸。” “这么大好的日子,就一同庆祝吧。” 随着新郎话音落下,他身边几个下属提着四五个篮子腾空而起,将里面的金叶子洒落下来。 一瞬间,百姓们眼睛都亮了。 疯狂地往金叶子的方向移动,生怕错过难得的机会。 一拥而上的百姓像是疯了一样,全都往马车的方向涌过去。 挤在人群中的姜暄和与冯溪薛二人眼看着都要到边缘了,却被这些激动的百姓们硬生生又挤了回去。 “让开,快点让开!”百姓们闹闹哄哄,争抢着地上的金叶子。 场面一时间无法控制,混乱得很。 只有姜暄和与冯溪薛二人格格不入。 第1287章 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怎么可能会抵得过这么多百姓的力量。 姜暄和攥着冯溪薛手腕的力量越来越轻,到最后竟是硬生生被人挤开。 在分开的瞬间,两人就彻底挤散了,姜暄和焦急回头,大喊了一声,“溪薛!” 短短一秒,冯溪薛的身影就覆在人群之中,根本找不到踪迹。 姜暄和心下暗道糟糕,好不容易顺着人群中挤了出去,打算寻找一下冯溪薛到底被挤去了哪里。 她踮起脚尖往人群中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挥舞着双手的冯溪薛。 姜暄和眼睛一亮,刚要抬腿去找人,熟料手腕却被人狠狠扯了一把。 她一愣,刚要回头,就察觉到腰间抵住了一把尖锐的匕首,稍微一动便有隐约的刺痛感。 “你是谁?”姜暄和警惕发问。 身后的人根本不给姜暄和任何发问的机会,沉默着将黑色的布料系在了姜暄和的眼睛上。 “别乱动,跟我走,否则你的小命就没了。” 性命被人要挟,姜暄和浑身绷紧,也知道眼下不是反抗的时候。 而处在人群中的冯溪薛也好不容易挤了出来,眼尖的看到了姜暄和被人带走,她心下一慌,“站住!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放开她!” 她正打算追上去,刚走了两步却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味。 这股异香明显不对劲,但现在冯溪薛实在是来不及想那么多。 果然她先前担忧的没错,来到苗疆之后,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于顺利,她当初就该好好劝劝暄和。 暄和在苗疆失踪,苗疆又是擅长控蛊的地方。 要是暄和真的在这里出事,她回去要怎么和慕容峥交代。 “该死,怎么会这样?”冯溪薛极为自责,急的眼眶都红了。 她紧了紧手里的包裹,忽然想到了那日晚上慕容峥派过来武功高强的暗卫。 冯溪薛心里一喜,立即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摸索到了包裹中藏着的哨子。 这下一来! 暄和就有救了! 慕容峥派的暗卫各个武功高强,哪怕是在苗疆这种善用蛊毒的地方也不怕什么。 然而,吹了半天,连一个暗卫的踪迹她都没看到。 冯溪薛的心瞬间就凉了,冷汗涔涔,一股寒意瞬间侵袭全身,握着哨子的手也忍不住发颤。 恐惧感让她放声大喊,声音带着无法遮掩的哭腔,“你们到底在哪里?快点出来!” “暄和被人抓走了,求求你们快点去找找她!” 自责险些将她压垮,她跌坐在地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流淌下来,“快点出来啊!” “要是暄和出了事,我们谁都没办法从苗疆离开!” 冷静下来的冯溪薛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就算这暗卫是慕容峥派来的,也不会再姜暄和出了危险时,迟迟都不现身。 一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逐渐形成。 莫非…… 她忽然站起身来,试图去追寻刚刚姜暄和被带走的方向。 提着包裹,她警惕的往前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然而,千算万算都没有防住,眩晕感忽然袭来,冯溪薛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是那个时候,那一股香味不成? 她连忙屏住呼吸,寻找印象中离她最近的药馆,可没走两步,眩晕感越来越强烈,眨眼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与此同时。 姜暄和被人带离了喧闹的街道,耳边是徐徐的风声,静悄悄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姜暄和冷静询问。 第1288章 那人声音淡淡,“一会你就知道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这姑娘就不必知道了,与其问这些,不如担心一下一会你的处境比较好。” 闻言,姜暄和微微一愣,声音也没有在遮掩,“你知道我是女子?你是专门冲着我来的?” 那人并未回答姜暄和的问题,只是冷声警告。 “要怪就怪你们刚入苗疆,就触及到了不敢触及的事情。” 后面不管姜暄和再询问什么,那人都不肯开口。 危机感席卷而来,姜暄和也知道绝对不能任由对方行动,否则她真的被抓起来后,在这生疏的苗疆地盘,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雪尧的性命还等着她来救,大周还有她心心念念的慕容峥,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姜暄和步伐放慢了些,随后忽然顿住,“我想如厕。” 男人身子一僵,不悦地盯着她,沉默良久。 姜暄和知道有戏,她声音也放软了些,“我保证不乱跑,人有三急,是吧?” 男人思索了片刻,到底还是将抵在姜暄和腰间的匕首收了起来,又随手将人的布料解开。 睁开眼,姜暄和才注意到自己被他带来了一片荒凉且无人的地方。 她将周围的环境尽收眼底,活动了一下手腕,注视着面前的人,“你可以稍微回避一下吗?” 男人有些犹豫。 姜暄和笑了下,“你放心好了,你武功高强,我又手无缚鸡之力,就算真的想跑,也不见得跑得了。” “不然我把这包裹给你作抵押,总可以吧?你看我身无分文的,这银子都在包裹里。” 男人盯着她,半晌,背过身去,快步往前走了几步。 姜暄和松了口气,找了个草丛蹲下细细盘算着眼下的情况。 看来她们一开始在苗疆时就被人盯上了,莫非在之前的客栈被人刺杀的时候,也是他们? 可看着男子这模样,也并不像是跟他们一伙的。 姜暄和唇瓣抿紧,眸色复杂。 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趁着男人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姜暄和先是小心翼翼的往身后的草丛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动。 姜暄和瞥见了不远处一块可以藏身的石头,悄无声息挪了过去。 “好了没有?”男人不耐烦的催促。 身后却毫无声音。 男人瞬间察觉不对劲,猛地回头却发现那里哪还有姜暄和的身影? 男人脸色阴沉,低低咒骂了一声,迅速去找姜暄和的踪迹。 隐藏在石头后面的姜暄和试图将暗卫召唤出来,然而不管怎么偷偷打暗号,却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眼看着男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姜暄和一鼓作气打算逃跑。 顺着不好被发现的小路跑了一阵,姜暄和窝在草丛里面休息了一下,正打算继续跑的时候。 身后传来了阴恻恻的声音,“你敢耍我?” 姜暄和浑身脊背都绷紧了,她僵硬着身子讪笑道,“这里太容易迷路了,我如厕之后想找你,但没找到,也不知怎么就摸到这里来了。” 男人凌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匕首抵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处。 “再敢耍花招,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姜暄和也看到了男人眸中的狠厉,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跟着你走就是。” 这一次,男人没有再放松警惕,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大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背在身后。 眼睛又被蒙上了黑布。 姜暄和此时可算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将匕首拿开,狠狠将人一推,声音带着尊敬,“主子,人我带来了。” 一道身影低头忙碌着,并没有看被带来的姜暄和。 他淡声吩咐,“先带下去严加看管,稍后过来给我试药。” “是。” 姜暄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起来,她听着说话的人声音越发耳熟,慌忙道,“慢着!” 沉浸于制药的人莫名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他抬起头视线落在姜暄和的身上,“把黑布拿开。” 下一瞬,姜暄和眼前一亮,她不太适应的睁开了眼睛,眯着眼看着人。 在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时,姜暄和难掩震惊又觉得惊喜,“夏青?!真的是你!” 夏青也怔愣了一瞬。 姜暄和擦了擦脸上的灰,露出了白净漂亮的脸颊,眸光闪烁。 她激动的上前凑到了他跟前,“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夏青也从震惊中回神,看着姜暄和被捆绑住的手腕,赶紧吩咐,“给她松绑。” 男人此刻也察觉到姜暄和与自家主子认识,立即将人松绑。 获得了自由的姜暄和来不及去控诉,也来不及询问为何夏青会抓人,她一心只有秦雪尧。 “我……” 还没开口,夏青绕着她看了一圈,疑惑道,“你怎么来苗疆了?” “这里这么危险,你独自一个人闯进来,是不打算要命了?” 姜暄和激动地握住了他的胳膊,“此次前来,是有要事请求你的帮忙。” 夏青将桌上的水递给她,“别急,慢慢说。” 姜暄和一路奔波,又受到了惊吓,她拿过水杯一饮而尽,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 喘了口气,才道,“雪尧身中剧毒,没人能解开!” “夏青,我只能来找你了。” 第1289章 本以为夏青会直接答应下来。 可他却陷入了沉默中,似乎并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姜暄和心一沉,“怎么了?你是不方便动身吗?其实也不会很远,这一路上所有的东西你都不用担心。” 她生怕夏青不答应,尽可能将条件说出来。 “我保证绝对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你有帮助,不管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见姜暄和心里激动,夏青笑了笑,“姜姑娘先别急。” 姜暄和环视四周的环境,发现在他的身边有几个穿着下属服饰的人站着,似乎是确保他的安全。 上一次见面,夏青与现在截然不同。 激动的情绪也随之消失,姜暄和忍不住思索。 先前她被国师绑走时,夏青帮着国师利用她测试蛊毒,险些命丧于此。 姜暄和脸色不怎么好看,望着夏青眼神也有些复杂。 几乎是一瞬间夏青就了然了姜暄和在想什么,想到先前的事情,他也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知道姜姑娘因为以前的事情对我不满。” “但当时我也实在是身不由己。” 姜暄和唇瓣微抿,没说话。 夏青微微叹息,“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姜姑娘,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事,我当初也是被逼无奈。” “希望姜姑娘可以谅解。” 此番前来,姜暄和也是有事情要拜托夏青,自然也不想提及不愉快的过往。 姜暄和唇瓣扬起了个很浅的弧度,“那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何要纵容国师这样的行为?” “以我对你的了解,夏公子绝对不是一个草菅人命之人。” 夏青的心被触动了,深邃地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不知过了多久,才缓慢开口。 “实不相瞒,若是国师有法子,那我也可以复活我心爱之人。” 那双眼睛中布满了深情,姜暄和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也不想去探究夏青身上的秘密,直白问道,“那夏公子可否跟我一同走一趟?” 夏青笑笑,背过身去,拒绝的轻描淡写。 “这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我手中也有不少棘手的事情,现在丢下这烂摊子就走,也不大合适。” 姜暄和刚想要再说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冯溪薛的身影,心慌乱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迫夏公子。” “那我就先告辞了,我的朋友还在等我。” 话落,姜暄和转身就要走,刚走几步,就被人拦住。 姜暄和抬头对上了绑着她过来男人的视线,眉心一蹙,转头问,“夏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青面带笑容,“姜姑娘先别着急,这边地形偏僻又容易迷路,就这么贸然出去,怕是会遇到危险。” 姜暄和蹙眉,“我必须要离开。” “我的好友溪薛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然而,夏青却依旧没有要放姜暄和离开的意思,没有强制也没有厉色威胁。 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但却让人阻碍她的去路。 两人在原地僵持了良久,姜暄和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些武功高强的人。 可心中又挂念着冯溪薛。 思来想去,她只能去跟夏青谈条件。 “既是夏公子要留下我叙旧,那我留下便是。” “只是我比较担心溪薛,不知道夏公子可否派人去找她,将她带来这里?” 相对比刚刚的僵持,这个条件夏青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这么答应下来。 “自然可以,姜姑娘尽管放心,我定会让人将你的朋友安全带到这里。” 第1290章 姜暄和拿过纸笔,细心又快速的将冯溪薛的画像画在上面,栩栩如生般。 她将画像递给了下属们,认真叮嘱,“找到她的时候就说,我在这里,这样她就会跟过来了。” 说着,她还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一并递了过去。 与此同时。 在小巷中失去了意识的冯溪薛也终于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心咯噔一下。 胭脂水粉味道席卷而来,穿着暴露的女子燕燕尔尔,穿梭在男子身旁,好不热闹。 “妈妈,这小丫头醒了!” 冯溪薛抬起头这才发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带到了花楼,身上也被人换上了乐伎的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掳人,我要去衙门告你们!” 刘妈妈一把捏住了冯溪薛的下巴,手劲很大,捏的冯溪薛生疼。 “给我老实点,进到了这里还想着跑?做梦!赶紧老实点给我去接客,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冯溪薛挣扎着躲开了刘妈妈的手,正要用巧劲儿攥住对方手腕,可酸软的感觉席卷而来。 她咬了咬牙,怒视着他们,“你居然敢给我下药?!” “下了又如何?”刘妈妈不屑地睨着她。 一旁的下人犹豫着道,“妈妈,这丫头看着不怎么老实,要不咱们先驯服几日,再让她接客?” 刘妈妈上上下下打量了冯溪薛一眼,勾唇一笑。 “不必,寻常这花楼里面都是温和性子又好的姑娘们,这等清冷又英气的女子倒是第一个。” “定然会有很多客人喜欢。” 刘妈妈甚至已经想到了日后银子拿到手软的情形,她一把捏住了冯溪薛的胳膊,将人往下人身上一推,吩咐。 “快!带她去大厅,叫个价格!” 冯溪薛中了药,身体软的不像话,想要推开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下人将她带去大厅。 处在大厅中的男人们左拥右抱,喝的醉醺醺的。 一看到了小厮带上了个长相漂亮,身上却透着清冷气息的姑娘,一个个瞬间来了兴趣。 “这姑娘是新来的吧?还是个雏?” 刘妈妈也顺势上台,捏着嗓子,“各位大爷好眼光,这若兰姑娘正是新来的,与平日的姑娘们风格都不同。” “长得漂亮不说,又会不少东西,果真是难得。” 被刘妈妈这么一说。 一道道色眯眯的眼神落到了冯溪薛身上,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打量? 冯溪薛小脸绷紧,冷厉地扫过了在座的每个人,试图打消他们对自己的念头。 这模样更是让台下的人跃跃欲试,甚至还有人直接高声问出来。 “刘妈妈,这乐伎今晚多少银子!我买了!” “诶!且慢,我先看上的,我先买。” “众位都左拥右抱了,想必也不缺这一个,不如今日就让我来先替各位试试这小妞?” 台下的声音听在冯溪薛耳中格外刺耳,她恨不得冲上前去一人给一个耳光。 奈何她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该死! 冯溪薛低低咒骂了一声,想要挣脱却被钳制的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刘妈妈眼看着很多人对冯溪薛感兴趣,一步跨上台兴奋道,“一两黄金起步!” “看看若兰姑娘今晚到底花落谁家?” 冯溪薛咬咬牙,伸手就要去扯刘妈妈的衣服,却被下人一把攥住,“老实点!” “我出十两!” “我出五十两!” “我出八十两!” 叫价越来越高,刘妈妈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喜笑颜开,“还有没有更高的了?” 第1291章 “八十两一次!八十两两次,八十——” “我出一百两!”财大气粗的李公子砰的一声将黄金砸在桌子上,大腹便便站起身,“今晚这丫头,归我了!” 刘妈妈生怕对方后悔,赶紧敲定。 “恭喜李公子!来人,送若兰姑娘去李公子平日的房间!” 李公子端起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醉醺醺地晃荡着身子,脸上尽是色咪,咪的笑容。 “今晚我先替众位尝尝鲜。” 没一会,冯溪薛就被人送去了厢房之中。 昏暗的蜡烛透着暧昧的气息,冯溪薛被丢在榻上,浑身使不上力气。 一只手紧紧扣着床边想要站起身来。 她绝对不能在这里丢了清白。 就在她想着怎么趁着李公子没来之前逃跑时,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股浓郁的酒气袭来。 冯溪薛脑子的混沌稍微被酒味冲散了些,她抬眼看着来人。 “小美人,今晚你只要好好伺候大爷我,改日我就将你娶回家做我的小妾。” 李公子戏谑的笑着,一步一步靠近了冯溪薛,目光毫不遮掩地打量着她,仿佛都能够穿透衣服。 冯溪薛一手按着胃,一手冲着他招了两下,“李公子别急,还有那么长时间,不如我们先玩点别的?” 这点子瞬间就勾起了李公子的兴趣。 他晃悠着身子撑在冯溪薛跟前,“行!你说了算,你想怎么玩,今晚咱们就怎么玩。” 冯溪薛强忍着反胃的感觉,从榻上摸索出一条红色的布料。 眉眼含笑,略带着几分娇媚的感觉,“李公子先把这布料系上,我再跟公子说怎么玩。” 李公子欲念上头,第一次遇到这般大胆又不一样的姑娘,抬手就将布料系在了眼睛上。 “好了!来,你说说,你想玩点什么不一样的?” 说着,大手也不安分的就要往冯溪薛的身上摸索。 冯溪薛侧身一躲,狠狠握紧拳头,指甲陷入了手心里,她也觉得精神了不少。 李公子不耐烦的催促着,“人呢?” 冯溪薛趁着李公子要拿下来布料的空隙,三两步就跑到了桌子跟前。 抓住烛台,冲着李公子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死色,鬼,老娘不打死你算你幸运!” 李公子顿时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冯溪薛快步到了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两层的高度,跳下去倒是没什么大事,她咬咬牙,双手撑着边缘,就要纵身一跃。 “李公子,我给您把您要的东西送进来。”刘妈妈推开门,托盘上放了个熏香。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托盘掉在地上,她大吼了一句,“虎子!快点来人,把这小贱人给我抓住!” 冯溪薛顾不得思考,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刘妈妈也赶紧冲下楼,带着几个下人冲到门口。 恰好看到了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冯溪薛,赶紧怒吼,“快!抓住她!” 冯溪薛咬咬牙,忍着擦破伤口的疼痛,提着裙子就要跑。 一个被下了药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 短短几秒,就被人拉住了胳膊,硬生生要往里花楼里面拖。 “救救我!他们强迫我的——” 周围的百姓都冷眼旁观,根本没打算出手相救。 就在冯溪薛陷入绝望时,一阵子马蹄声停在了她的身边,“你是冯姑娘?” 冯溪薛不知对方是谁,但也知道对方能够救下自己,登时点头,“是!我是冯姑娘,官爷拜托你救救我,日后我定会回报。” 凌一拿出了画像又仔细对比了一番,随即挥手,“果真是冯姑娘,来吧,跟我走。” “姜姑娘在等着您。” 一听到姜暄和,冯溪薛眼眶忍不住泛红,一把甩开了身后的几个人,“好,有劳官爷了。” 原本还打算将冯溪薛带回去的刘妈妈,在看到当官的之后也不敢放肆,挥了挥手,赶紧溜走。 冯溪薛来不及多说,她现在更担心姜暄和的安危。 “有劳官爷了。” 片刻,冯溪薛被带到了姜暄和所在的屋子。 她颤抖着手推开门,在见到姜暄和安然无恙时,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眼泪不受控制流淌下来。 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姜暄和,“暄和!我担心死你了。” 瞧着冯溪薛这一身装扮,姜暄和立即了然她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眶也红了,“对不起,你受委屈了。” “苗疆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不该一时任性让你陪我一同过来……” “如果不是跟着我,你也不会遭受这些。” 冯溪薛坐直了身子,冲着姜暄和一笑,“放心,我没事。” “我逃出来了,恰好碰到了凌侍卫。” “当时看你被人带走了,我都要急死了,刚要去追你就被人迷晕了,还好你没事。” 冯溪薛想想仍旧是一阵后怕。 姜暄和眉眼弯弯,也跟着笑起来,两人握着手,安慰对方。 过了一会,两人情绪都稳定了下来,冯溪薛才想到正事,“这苗疆这么大,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看着这么偏僻,你是怎么找来的?” 第1292章 气氛一瞬间安静了不少。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姜暄和先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冯溪薛的身上,生怕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现如今两个人终于见面,诉说了一下之后,姜暄和眸色一沉,沉默了良久开口道,“其实在你没来之前,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冯溪薛握住了她的手,也细细的思索着。 “对了,这次来找我的人,是夏青的人?” 闻言,姜暄和点点头,“是,我原本打算要亲自去找你的,等找你之后,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可……” 姜暄和唇瓣微抿了下,“他不让我离开。” 冯溪薛浑身一僵,一个问题从脑海中瞬间浮现上来,“不让你离开?为何?” 姜暄和也没有隐瞒,简单的说了一下刚刚的原因。 听完之后,冯溪薛心头猛地一颤。 “暄和,夏青不让你离开,也不跟着你一起回去救治秦雪尧,就这么把你扣在这里,难道是有什么歪心思不成?” 冯溪薛的猜想,姜暄和自然也早就想明白了。 可两个人目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从夏青这里逃跑也不太可能。 可她们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总要想办法出去。 “你说他非要把我们扣下干什么?”冯溪薛转眸盯着姜暄和,“难道是知道你的身份,想要威胁慕容峥?” 提及到慕容峥,姜暄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下。 好在姜暄和的理智还在,没有直接出去质问夏青,也没有打草惊蛇。 眼下,她更需要做的是偷偷离开这里,免得让夏青握住把柄才是。 透过窗户,姜暄和清楚的看到了院子中站着的几个人,正警惕的环视着周围,同时也在关注着她们的房间。 冯溪薛咬咬牙,“院子里面就两个人,要不我先去拖住他们,你趁机逃跑,到时候再找救兵来救我?” “反正他们想要的人是你,估计也不会太为难我。” 想都没想,姜暄和瞬间就拒绝了。 “不可,要走一起走。” 她冷静了思索了一下道,“夏青也并非是想要为难我,不过他的身份兴许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仔细想了下,姜暄和隐隐约约的确定,“他应该是没有跟我说实话。” 按照说以夏青的身份,想要去哪儿并不需要如此拖沓,只有他想离开和不想离开一说。 夏青肯答应她去将冯溪薛救回来,应当也不会太为难她才是。 若是真的先和夏青起了冲突,那结果怕是更加不好。 姜暄和将被子盖在了冯溪薛的身上,唇瓣微微扬起,笑了笑,“先别想那么多了。” “今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先好好休息一下。” “明日我们再去商讨这些。” 刚一躺下,困意就袭来,冯溪薛含糊的应了一声,很快就进入了睡眠。 见状,姜暄和轻轻一笑,也闭上了眼睛。 半夜三更,慕容峥还没有休息,他垂眸看着奏折,不知疲倦的翻阅着,处理着朝政。 “皇上,这都这么晚了,您该休息了,总要顾及着身子才是。” “连续三日您都没有合过眼了。” 慕容峥声音沉沉,将奏折往下继续翻,“无碍,朕先将此事都处理了。” 稳定了这边,他才能放心去找暄和。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姜暄和的身影,慕容峥到底还是放下了奏折,询问,“今日可有暗卫回信?” 公公摇摇头,斟酌着开口,“回皇上,连续三日都没有收到了。” 第1293章 慕容峥的心瞬间提起,心口弥漫着担忧。 他无心看奏折,思忖了片刻,垂眸拿笔写下了一封信。 “去将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去给拓跋扈。” 得到了吩咐,公公立即前去。 大殿内空荡荡的毫无一人,慕容峥沉了沉呼吸,嗓音凌厉,“你带着几个人,偷偷潜入苗疆。” “去看看暄和她们目前的状况,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回禀。” “是,属下遵旨。” 慕容峥担忧姜暄和的安危,派出了自己几个亲信亲自去苗疆探寻情况,可哪怕是如此,他仍旧是不太放心。 何人都不如他亲自走一趟来的实在。 可大周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也实在是走不开。 捏着奏折的手背青筋凸,起,慕容峥闭了闭眼睛,内心的担忧越发明显。 与此同时。 拓跋扈面色阴沉的盯着身受重伤的暗卫,咬了咬牙,“怎么回事?怎么只剩你自己了?” 暗卫浑身都是血,狼狈不堪。 他跪在地上,身子也在不断的颤抖,“主子,姜姑娘现在很危险,她……” 话还没说完,暗卫最后一口气便咽了。 拓跋扈猛地向前,一把抓住了暗卫的衣领,难以遮掩的焦急,“什么?!” “暄和她怎么了!” 然而,根本没有人可以回应他。 拓跋扈的心提了起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派去的暗卫竟然在苗疆失手,甚至还被人发现。 担心姜暄和有危险,他特意派出了一队武功不错的暗卫前往,可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慌乱感席卷,拓跋扈实在是坐不住了,握着放在一旁的剑鞘就要出门。 拓跋翡玉撞见这一幕时,瞬间就意识到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准去!”她呵斥,“你可知苗疆有多么的凶险?你孤身一人,打算去做什么?” 拓跋扈转过头,眸间喷着火,“那该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的等着暄和死吗?!” “姐,不用说了,我必须要亲自前去我才能放心。” 拓跋翡玉也知道自家弟弟一旦遇到了姜暄和的事情,就会彻底失去理智。 她也只好安抚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这又有什么用?你现在都不知道她们在苗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这么贸然前往,岂不是没用?” 拓跋扈心口泛着疼,“那我到底该怎么做?” 拓跋翡玉抓住了他的胳膊,一字一句说着。 “你想去我不阻拦你,但你也要做好部署之后才能动身,否则你这样一去,不光救不了暄和。” “连你,也会搭在苗疆!” 眼下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拓跋扈只能听从拓跋翡玉的话,赶紧去安排这些事情。 两日后,信就已经送到了拓跋扈的手中。 刚一打开信,拓跋扈的心就猛地一沉,他很清楚,这是慕容峥的字迹。 “暄和她们去苗疆一事,朕已经知晓。” 看着这一句话,拓跋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上面的内容。 “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暄和告诉他了?” “不!这不可能……” 拓跋翡玉也难掩震惊,不过片刻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我们早就该想到的,以慕容峥那么在意暄和的程度,怎么可能会任由暄和偷偷离开?” 拓跋扈薄唇紧抿,心里面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自然是知道慕容峥担心姜暄和,一连续好几日他都没有收到慕容峥的质问,原本以为慕容峥还在找暄和她们的下落。 第1294章 可没料到,他竟然早就知道了暄和去了苗疆。 “暄和她们现在已经到了苗疆,但失去了踪迹,派去的人也几日都没有音讯。” “路线是你们给出的,苗疆相对于你们也较为熟悉。” “想办法查一下,暄和她们现在的下落。” 事关姜暄和,拓跋扈也收起了猜测的心思,迅速将信封折上。 “看来暄和她们真的出事了,就连慕容峥那边都没有她的消息。” 可越是这样,拓跋扈就觉得自责。 自责于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答应姜暄和,让她一个女子前往苗疆那等危机重重的地方。 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该死!”拓跋扈气急败坏。 “先给慕容峥回个信。”拓跋翡玉提醒了一句。 哪怕心中再怎么不想,拓跋扈也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地方。 他在信中说明了缘由,又将经过全部都告知,详细到了计划。 关于姜暄和的事情,拓跋扈不敢含糊。 没过两日,信件传递到了慕容峥的手中,在看清了内容后,慕容峥从椅子上站起来。 浑身布满了摄人的冷意。 暄和真的出事了。 想都没想,慕容峥跨步就要出去,却被公公拦住,“皇上,您不能走啊!” 慕容峥眸色寒凉,“滚!” 公公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皇上,眼下我大周北境遭遇强敌来犯,您若是不主持大局,那这北境就要沦陷了。” “您心系皇后娘娘确实不假,可您也不能弃大周子民于不顾啊!” “若是皇后娘娘在这里,也不会高兴看到您做出这样的决定的。” 提及了姜暄和,慕容峥的步伐猛地顿住。 他闭上了眼睛,沉默了良久,强迫自己压下心底的不安和躁动,半晌沙哑道,“去将右威卫队长叫过来。” 慕容峥吩咐了右威卫队长携带着一只精锐的小队迅速前往苗疆,才算是勉强让自己的心安定下来。 “务必要将暄和安全带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是!” 天色蒙蒙亮起。 姜暄和和冯溪薛已经在夏青的府中待了整整五日。 虽然夏青没有明确不让两人离开这里,但侍卫在院子中守着,她们就算是想要出去都麻烦。 刚开始的时候,夏青还会频繁出现安慰两人。 可每每听到了姜暄和询问何时能离开之后,便不肯再来。 “这么拖着也不是一回事,要不我再去问问。” 姜暄和站起身来,打开了门对着院子里面的侍卫道,“能再帮我去叫一下夏公子吗?” “就说我有要事要商谈。” 侍卫的态度很尊敬,“抱歉二位姑娘,主子最近忙于正事,分,身乏术,还望姑娘海涵。” 话落,侍卫便站直身子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去汇报的意思。 冯溪薛气愤的关上门,“夏青就是故意不肯见我们!还拿这一套说辞来糊弄我们。”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还要扣留我们这么久?” 姜暄和也无法猜测出夏青到底想做什么,但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离开这里。 连续几日,两人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还是无法将夏青引过来。 “雪尧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若是夏青真的不想随我们去,那我就找找其他法子。” “偌大个苗疆,我就不相信还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姜暄和想好了后便拎着包裹打算推门出去。 熟料,手刚碰上门的时候,被冯溪薛猛地一拽。 毫无防备的姜暄和险些将冯溪薛也一起撞倒,“等等!我有个办法。” “我感觉夏青也不是故意要针对我们。” 姜暄和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冯溪薛挤了挤她,“你想啊,夏青把我们关在这里,虽然每日都有吃喝饮食也都很好,但就是不想让我们离开,也不亏待我们。” “这不就是摆明了,他根本不想伤害我们吗?” 姜暄和算是默认。 冯溪薛眨眨眼,“你先前也学过一些,这药粉先给我吃了,装作我中毒了,让夏青过来看。” “这样一来,不就能成功把他引过来了?” 闻言,姜暄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怎么行?夏青医术高强,他院子中的人也有不少会医术的。” “小打小闹的东西,他不会亲自来的。” “这简单。”冯溪薛眉开眼笑,“你就真的给我下个毒,保证除了夏青之外谁都解不开。” 姜暄和满脸无奈,好气又好笑,“你这说的,极为简单,那是毒药不是糖,稍有不慎就会闹出人命的。” “我相信你!”冯溪薛对姜暄和无条件信任,她拍了拍心口道,“我这条命就算给你也没问题。” 望着冯溪薛认真的模样,姜暄和心中既感动又觉得心酸。 她再次摇摇头拒绝了冯溪薛的提议。 “暄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们要是不试探到夏青真正的想法,那我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时间不等人,我们就算等得起,雪尧也等不起,不是吗?” 秦雪尧的名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穿透了姜暄和的防线。 她怔愣了下,在冯溪薛强迫下,到底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1295章 冯溪薛虚弱躺在榻上,不断的咳嗽,脸色暗沉。 姜暄和握紧了拳头,强忍着心中的难过,“我去叫夏青。” 普通的脉象无法骗过夏青他们,冯溪薛是真的中了毒,脉象虚弱。 不敢耽误时间,姜暄和一把将门推开,惊得院子里的侍卫连忙看过来,“姑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暄和眼眶泛红,哽咽又焦急,“快!快去找夏公子来,她!她中毒了!” 侍卫一听跟另外一个侍卫对视了一眼,随即赶紧前往夏青的院子汇报。 夏青此刻正闭目养神,门被敲响,他懒声道,“进来。” “主子,姜姑娘说,她们中毒了,您要过去看一下吗?” 刚刚醒盹的夏青,听闻此话,困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猛地站起身来,眸眼中尽是惊愕,“什么?暄和出事了?!” 根本来不及听侍卫解释,夏青就匆匆忙忙地前往了姜暄和所在的院子当中。 几日不见的夏青再次出现时,姜暄和就知道她们的计划成功了。 “暄和?” 推门而入的夏青看到了姜暄和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他难掩诧异,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是说,你中毒了?” 从一开始的夏青进来的时候,姜暄和的视线就精准的落到了他的身上。 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夏青不遮掩的着急。 看来,她和溪薛猜的果然不错,夏青确实没有打算伤害她们分毫,可既然不想要伤害她们,又为何要将她们困在此地严加看守? “不是我,是溪薛。”姜暄和焦急跨步,“吃过了晚饭之后,溪薛就说身体不适。” “没过一会就成了这个样子……” “夏公子,这可怎么是好?” 夏青微垂着眸看着冯溪薛浅淡的呼吸,上前一步去给她诊脉。 短短几秒钟,冯溪薛和姜暄和二人的呼吸都凝滞了,生怕夏青发现什么端倪。 熟料,过了几秒后。 夏青放开了手,“这毒属实罕见,我目前还没什么法子。” “我有几个徒弟以前在苗疆也恰好遇到过这样的脉象,叫他们进来瞧瞧。” 没一会,几个弟子就被带了过来,一一替冯溪薛诊脉,结果都是没有办法。 姜暄和也没料到这么简单就糊弄过了夏青,她顺势提起了先前和冯溪薛商讨了许久的计划。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劳烦夏公子派人将溪薛送去附近的医馆瞧瞧,兴许有办法。” 夏青盯着姜暄和看了许久,半晌才道,“也好。” 姜暄和松了口气,又试探性地道,“溪薛是我多年的好友,这次来苗疆也是她陪同我。” “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没脸回去。” “夏公子,我可否陪着她一起去看大夫?” 屋内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姜暄和一双凤眸紧盯着他,内心默默祈祷着夏青可以松口。 夏青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姜暄和的提议。 “不可,人多出去反而危险,就让凌一送冯姑娘去看大夫,你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姜暄和还想努努力,可夏青却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怕她们商量了许久的计划泡汤,姜暄和也不好再和夏青争执,也只能选择妥协。 看着冯溪薛被凌一搀扶离开,姜暄和眼含担忧,“拜托你了,凌侍卫。” 冯溪薛被凌一送进了医馆,随后叫大夫来诊治。 大夫也束手无策,“这姑娘所中的毒实在是令人费解,老朽没什么办法,你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见冯溪薛身子虚弱,凌一也不好再带着她奔波,只能商量,“冯姑娘,我去附近找找,你安心在这里休息。” 第1296章 冯溪薛原本正发愁要怎么逃开,眼下有了办法,登时点头,“那就辛苦凌侍卫了。” 眼看着凌一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冯溪薛将藏于袖口之中的解药吞服下去。 片刻,苍白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 大夫正在惋惜,却见冯溪薛又生龙活虎的,顿时震惊,“姑娘、你、你这是?!” 冯溪薛弯了弯眼睛,站起身,“多谢大夫,我先走了。” 话落,还没等大夫从震惊之中回神,便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院子里面一片安静,屋子内点着一盏蜡烛。 姜暄和与夏青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见夏青迟迟都没有什么动静,姜暄和悬在胸口的担忧也散了,夏青也没有阻止,想必溪薛是真的离开了这里。 夏青曲起手指轻轻在桌子上面轻轻敲了两下,“满意了?” 姜暄和一愣,转头看他,“什么?” “她中的毒是你下的,现在看着她离开这里,达到你的目的了?”夏青很直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姜暄很意外,但面对他的询问也很冷静。 夏青叹了口气,“这毒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走,但是我还不能放你离开。” 他将话直接摊开,姜暄和心中有些不安,一时间也摸不准夏青的意思。 看来,他想要困住的人,只有她。 只是,为何? 姜暄和满心疑惑,不明白为何夏青会将她困在此处。 斟酌了半晌,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夏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这么兜圈子,弯弯绕绕的?” “这么一来,我与夏公子也会生嫌隙不是?” 夏青顿了顿,似乎也在思考姜暄和的话。 良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似乎也不想让两人的关系被影响。 “你可知,你最开始进入到苗疆时,就被人盯上了?” 此话一出,姜暄和难掩错愕,“什么?” “盯上我的人,难道不是你的人吗?” 夏青刚喝到口中的水险些一口喷出来,“什么?我好端端的去抓你做什么?” 姜暄和更懵了。 她起初确实是没有怀疑跟踪她的人是夏青的人,可那么巧却被夏青的人抓走带到了这里。 这几日,她一直都以为是夏青派人盯着她的动向,在合适的时候将她带过来。 “真的不是你?”姜暄和猛地站起身,凤眸闪烁着惊愕。 夏青也忽的意识到,姜暄和误会了什么。 夏青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也不在去纠结那些。 但也没有要和姜暄和解释的意思,“总之,现在你只要乖乖呆这里就可以了,其他的你都不用操心。” “过几日我自然会放你离开。” 姜暄和险些气笑了,“雪尧还等着我救命,我哪有功夫在这里耽搁?” “既然你我无冤无仇,那我也不便留在此处。” 姜暄和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熟料刚走了没两步就被夏青拉住。 他彻底是怕了姜暄和了,“行行行,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我说的还算是保守了些,实际上你在还没有进入到苗疆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 姜暄和怔愣,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正要追问时,夏青忽然顿住,犹豫了下道,“多说那些也无意,你只需要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就是了。” “只要你不惹出什么事端,我都可以设法保你安然无恙。” 他笑了笑,颇有深意,“就当做是先前的事情,给你赔罪了。” 和聪明人对话的好处就是,姜暄和一瞬间就听出来了夏青的弦外之音。 第1297章 她也想到了夏青听到这屋出事时,误以为是她中毒时的焦急,想必夏青是真的担忧自己出事。 为了能够套出夏青隐藏的秘密,姜暄和也豁出去了。 “你当真不肯告诉我缘由?” 夏青毅然决然,“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且在这里休息几日。”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能说的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等等!”姜暄和叫住了夏青。 下一瞬,一道银光闪过。 姜暄和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用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你若是不说,那我就死在这里。” 夏青慌了神,“你别冲动!放下!” 眼看着姜暄和眸色中的坚定,夏青也知道她真的能够说到做到。 他内心对姜暄和还是愧疚,良久,到底是妥协了,“罢了罢了,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都跟你说了吧。” “还记得在客栈遇刺的事情吧?不是有一群暗卫保护你们?” 姜暄和一愣,显然是想起来了,但又觉得疑惑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暗卫是阿峥派来的。” 夏青摊摊手,“是谁派来的我不清楚,但他们目前已经被灭口了。” “后来你们进入到苗疆的时候,也被人盯上了,就是那新郎在成亲时,已经有人虎视眈眈的要对你们下手。” “若不是我叫人将你带过来,怕是你也没命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姜暄和不解,“为何?我来苗疆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来寻你罢了,这难道还会被人盯上?” 她自问在苗疆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怎么会被人盯上? 显然,夏青也看出了姜暄和的疑问。 他若有所思地道,“你啊,还是老实点比较好,免得真的惹怒了那人,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法保住你。” “不光是你,连我的性命都会堪忧。” “为了你我,你还是先在这里安静呆几日吧。” “风声一过,我就会立刻将你送出去的。” 姜暄和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那人,是谁?” 夏青也没想到姜暄和竟如此敏锐,他愣了下,猛地站起身来摆手,一副不想说的模样。 “别问了,你就算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话落,夏青也没顾着姜暄和还有众多疑问,匆匆推门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姜暄和陷入了沉思,细细琢磨夏青所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夜色渐浓,谁也不知道,拓跋扈带领着一队人马已经悄无声息的潜入到了苗疆之中。 然而,哪怕是身边的密探,也打探不到姜暄和的下落。 越是这样,拓跋扈就越是急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难道还能在这苗疆凭空消失了不成?” 无论他怎么抱怨,也无用。 正当拓跋扈心中焦急毫无目标时,躲在暗处的冯溪薛察觉到了他。 她生怕是敌人,仔细确认了之后,终于惊喜上前,“拓跋公子?是你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拓跋扈也怔愣了下,随即对上了冯溪薛惊喜的神色,“冯姑娘?!” 他连忙朝四周观看,试图找到姜暄和的踪迹。 惊喜也随之消散,他激动的握住了冯溪薛的肩膀,质问道,“你和暄和没在一起吗?” “她去哪儿了?” 肩膀上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疼痛,可冯溪薛也没心思顾及这些。 她眼眶通红,“暄和被夏青的人扣下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 “但夏青的目的仿佛只有暄和,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冯溪薛眼泪不住的往下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拓跋扈的心也随之提起来了,“夏青扣住了暄和?为何?” 冯溪薛将她和姜暄和分析的那些事情全部都告诉给了拓跋扈,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现在该怎么办?拓跋公子,你可有办法?” 夜色已经很晚了,现在贸然前去找夏青自然不是什么好办法。 拓跋扈压抑着内心的担忧,“冯姑娘先随我们去客栈吧,我们慢慢说来。” “现在去救暄和,反而会打草惊蛇。” 很快,他们便抵达了客栈。 刚刚在路上不便说的话,冯溪薛再度提了起来,“实不相瞒,夏青的身份兴许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拓跋扈冷笑一声。 来之前,他早有调查,只是没料到如此复杂。 调查的时候才知道夏青身份确实神秘,饶是他也花费了不少功夫,可依旧没有调查的全面。 这也足以证明,夏青并非是一个单纯清白的人。 “据我所知,夏青现在确实不能随意离开苗疆,他的身份在苗疆至关重要。” 冯溪薛疑惑。 “他是苗疆的青长老,此前一直默默无闻,并不与什么人争抢,所以也没什么人关注。” “可这次,他刚刚回来就被苗疆的陛下册封为青长老还御赐了府邸,这足以证明,苗疆陛下已经开始重视夏青。” 重视的同时也意味着,夏青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 第1298章 冯溪薛也没有料到夏青的身份竟然如此复杂。 “那这么一来,暄和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她是大周的皇后,要是一旦被苗疆陛下所得知后挟持。” “用来威胁慕容峥,那这岂不是……” 哪怕拓跋扈再怎么对慕容峥不满意,但此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暄和遇到危险。 更何况,大周的子民也需要慕容峥。 拓跋扈拿出纸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片刻,一幅地图和路线精准的呈现在了纸上。 “等查看一番后,我们就偷偷潜入夏青的府邸救人!” 冯溪薛提醒了一句,“一定要小心行事,夏青身边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 拓跋扈不以为然,“放心吧,我带来的人各个都是精英,绝对不会逊色他们。” 有了拓跋扈这句话,姜暄和也松了口气。 大周。 殿内气氛一片凝重,慕容峥沉着脸。 修长的手指攥着刚刚送过来的一封信件,直到纸张被穿透,慕容峥才将信件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 “该死!” 一旁的公公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息怒?”慕容峥心底的怒火无法压抑,“区区苗疆竟然敢私自扣押朕的皇后,岂有此理!” “来人!派李将军立即前往苗疆商谈!” “若是夏青不放人,朕就亲自率兵踏平苗疆。” 威慑的气息席卷了整个殿内,大臣们瑟瑟发抖,谁也不敢出言劝阻,纷纷跪在地上祈求慕容峥息怒。 又连续几日。姜暄和发现夏青又忙碌起来。 相比于之前夏青说繁忙是借口,但现在他是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这倒是让姜暄和意外。 夏青的府邸很大,看着气派又繁华,还派专人守着。 身为皇后的姜暄和也清楚,若非是受到了重视,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待遇? 难道一向朴素的夏青,竟然与苗疆皇室有什么关系吗? 一个个疑问从姜暄和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可却得不到解答。 再次看到夏青大半夜的出门,姜暄和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推开门随手叫了一个侍卫询问。 “夏公子近日这么忙,是所谓何事?” 侍卫年纪不大,见到姜暄和这等漂亮的美人,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道,“这,我也不知……” “只是听闻,大周似乎派来了使者与陛下商谈什么。” “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一听到了大周,姜暄和心里有了底气。 委屈和欣慰也一并涌上心头,她知道,慕容峥派人来救她了。 他要是不想正面和苗疆起冲突,大可直接派一队武功高强的暗卫来救她,又何须以大周的名义过来? 她知道他特别在意自己,也知道在慕容峥的心里,她占据着何种地位。 可她不想让慕容峥为了自己,而对大周不利。 姜暄和心中担忧,坐在院子中等待着夏青回来。 等夏青回来时,天都快要亮了。 他一脸疲惫的走近院子,愁容满面。 乍一看到了姜暄和坐在院子的身影,吓了一跳,随即拍了拍胸口,“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院子坐着干什么?” 姜暄和直面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布满寒意。 “别瞒着我了,阿峥是不是派人过来了?” 夏青本是不想将这些事情告诉给姜暄和的,可她既然问了,他就算想瞒着也瞒不住。 “是派使者过来了,不过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闻言,姜暄和直接气笑了。 “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阿峥的想法。” 第1299章 “若是我有一丝一毫的损害,阿峥都会立即派兵出征,难道你想看着大周和苗疆打仗不成?” “大周的国力你也清楚,这不用我再跟你多说什么吧?” 夏青要进屋的步伐一顿,一双眸子深邃又复杂,“你威胁我?” 姜暄和无辜笑笑,“何谈威胁?我只是在做跟你一样的事情罢了。” 院中气氛凝固,两人站在原地对峙了很久。 半晌,夏青轻轻叹息,“那你想怎么做?” 姜暄和胸有成竹,“带我去见苗王,我亲自和他说,如何?” “不妥。”夏青想也不想就干脆的否认。 让姜暄和去见苗王,那就更会陷她于危难之中,若非必要时候,他也不想让姜暄和去冒险。 “你先听我说。”姜暄和认真分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苗王现在也很棘手,对吧?” 夏青默认。 “你每日去见苗王,又没个办法,这么下去多久是尽头?你可想过?” “难道你就不想尽早解决此事吗?” 这句话确实是戳中了夏青的心,整日去见苗王,腹背的压力,他也确实是快要顶不住了。 他终究还是动摇了,“我可以答应带你去见苗王,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姜暄和勾唇笑笑,“你说。” “不可在苗王面前无礼,否则就算是我也无法保住你的性命。” 姜暄和毫不犹豫答应。 次日。 夏青和姜暄和一同去见了苗王。 夏青正要介绍时,苗王却盯着姜暄和看了好半天。 终于,夏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冷汗岑岑,心中有些后悔昨晚一时冲动答应姜暄和带她过来。 “陛下,我……” “你先出去。”苗王打断了他的话,“朕有事情要和她单独说。” 皇命难违,夏青只能给姜暄和一个眼神后,默默退出了大殿。 大殿内仅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气氛让人觉得窒息。 姜暄和脊背挺直,并不畏惧面前地打量,她唇瓣扬起,“苗王可知我的身份?” 话还没有说完,苗王便开口,似乎根本没把姜暄和的话放在心上。 他沉吟了片刻,神情高深莫测,“你和你的母亲长得果真很像。”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提及母亲,姜暄和神色一僵,似乎没料到竟然会从他口中听到。 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反问了句,“苗王认识我母亲?不知您与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苗王沉默了些许,却并未回答。 “说吧,你来这里见本王,有什么目的?” 殿内,两人对视着。 姜暄和气场很足,凤眸上挑,“想必夏青将我困在府邸,也有苗王的意思在。” 起初姜暄和还很纳闷。 为何夏青使用各种手段和借口都要将自己留在苗疆。 就算夏青真的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只要趁着无人注意让他身边的人送她出去便可以。 而夏青却偏偏选择将她困在此处。 在见到苗王的时候,姜暄和内心的种种疑惑终于被解开。 “苗王也知晓我的身份,将我困在这里对苗疆并不会有什么好处,这一点苗王想必心中应该清楚。” “如今大周皇帝也派来了使者,想必苗王也知道了阿峥的目的。” “若是苗王再一意孤行将我困在这里,那么阿峥届时能做出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姜暄和分析的很到位,说的话也都句句属实。 实际上在得到大周使者来访的消息时,苗王心中就有数了。 苗疆与大周开战着实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为了黎明百姓和苗疆的安定,他也得做出选择。 第1300章 “本王想,大周皇帝也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会挑起两国的战争,哪怕你是他的皇后。” “两国战争影响的是百姓,士兵,以及国家的种种,岂非儿戏?” 姜暄和勾唇笑笑,模样坦荡又自然。 “苗王此话说的倒是不错,只是,既然苗王也从夏青口中了解我的过去,那应当也知道我在阿峥心中的分量。” “正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苗王应该也不陌生吧?” 苗王一顿,眸色深沉,似乎也在思索姜暄和话中的意思。 “你就那么确定他会跟苗疆开战?” 姜暄和镇定自若,浑身散发着帝后的气质,“大周使者即将抵达,他们的意思很明显了。” “要么放人,要么开战。” “我奉劝苗王,为了苗疆的子民还是放我离开较好。” 苗王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也沾染了些钦佩,“看着你年纪不大,倒是很有头脑。” “只是,你可有想过,本王手握着大周的皇后,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大周皇帝又会如何?” “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于本王。” 姜暄和微微一顿,心下瞬间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姜暄和发问。 苗王注视着姜暄和,缓慢道,“很简单,你只需要帮本王做一件事情就行。” “待事情做成,本王自会放你离开。” 气氛再次凝重下来,姜暄和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在外面焦急等候的夏青提心吊胆,生怕姜暄和犯了苗王的忌讳,惹得苗王震怒。 到那时,就连他都保不住姜暄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就要进去,被门口的侍卫阻拦,“大人留步。” “你能不能进去替我通报一下,就说我有要事禀告。” 侍卫犹豫了下,但又怕耽误正事,只好点头。 殿门被开了个小小的缝隙,侍卫正要进去时,里面传出来一声斩钉截铁的怒吼。 “不可能!” 对这声音极为熟悉的夏青,身体僵在原地。 糟了,是暄和。 还没等他多想什么,里面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 “我说了不可能!这个事情没的商量!”姜暄和很笃定的拒绝。 苗王脸色一沉,“你要是不答应,那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那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承受的了的。” 姜暄和漂亮的凤眸中萃满了寒意,每个字都仿佛是沾了冰。 “你休想!我不可能答应你的。” 苗王何从被人这样诋毁面子? 怒火在他的心口处爆发,他怒声呵斥,“好!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 “来人!将她关到地牢——” “苗王!且慢!” 夏青怕姜暄和真的出事,此时也不顾不得那么多礼仪,慌忙上前劝说。 “苗王息怒,待臣将人带回去好好劝说,定然会给苗王一个满意的答复,还望苗王恩准。” 有了夏青的劝说,苗王的怒火也小了许多,理智归来。 他盯着那一张与内心中酷似的脸庞时,闭了闭眼,良久才沙哑着开口,“何时本王做的决定由得你质疑了?” “来人,将姜暄和带到内宫去严加看管。” 眼看着姜暄和被人带走,夏青急的仿佛是热锅上的蚂蚁,可却不敢违背苗王的命令。 只能斟酌着开口。“苗王,姜姑娘毕竟是大周的皇后,也不可太过严厉……” “放肆!” 苗王挥了挥手,眸间迸发着火苗,“说到底此事本王还忘了你,下去领罚。” 夏青一顿,拱手道,“是。” 被关在宫内的院子中,姜暄和的自由倒是没有受到什么控制,除了不让出去之外,一切都还过得去。 第1301章 刚刚被人强行带走,离开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听到了苗王似乎是要让夏青去领罚? 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思忖了一会,她询问了一下过来伺候的小丫头。 “夏公子怎么样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很坦然地告诉她,“苗王震怒责罚了青长老,听说是被府中的人抬回去的。” 姜暄和怔愣,心口一沉。 客栈中,冯溪薛已经连续等了好几日,可迟迟都没有等到拓跋扈说要行动的命令。 她在客栈急的团团转,隐忍了半晌到底还是没忍住。 畏畏缩缩一点都不男人,要是真的害怕这个害怕那个,不如她自己一个人去救暄和! 冯溪薛下定决心,一把推开了门。 握着剑正要出门时,迎面撞上了回来的拓跋扈。 他诧异打量了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冯溪薛没好气地将剑拍在桌子上,“连续好几日了,你到底打探出什么消息没有?” “别等你打探消息了,暄和都有危险了!” 拓跋扈自然也心急,可他很清楚,一个不小心就会连带着暄和的性命一起葬送。 但他也无心解释这些。 “我打探到了。”拓跋扈坐下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才喘了口气,“苗王重视夏青不过只是表象。” “今日夏青被苗王重罚,被人抬回府中,伤势还挺重的。” 一听这话,冯溪薛无法冷静。 “什么?!竟有此事?” “苗王不重视夏青还降下责罚,那暄和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冯溪薛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出去,“我得去夏青那看看。” 拓跋扈一把抓住冯溪薛的胳膊,“胡闹!你这么去,不是明摆着过去看热闹的?” “那怎么办?我必须要去找暄和才行,不然她也会一直担心我。” 冯溪薛心意已决,任由谁都无法阻止。 见冯溪薛下定决心,拓跋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思索了下后道,“回到夏青那边必须要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到时候你到了那边,也将情况告知于我。” 冯溪薛点点头,一口应下,“好。” 两人设定好了暗号之后,便打算前往夏青的府邸。 然而,刚要出门,就撞上了敲门的小二哥。 小二哥将手里的纸条递交给两人,“公子,姑娘,这是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递交给你们二位。” 冯溪薛将信将疑收下了纸条。 翻开后,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了?”拓跋扈凑过来,跟着看了眼。 身子也僵住,他从冯溪薛的手中抢过了纸条,手指都在颤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纸条上清楚的写下了一行字:姜暄和被关在苗王宫中。 冯溪薛无法冷静,抓住小二哥质问,“送信的人在哪儿?!长得什么模样?” 小二哥被吓了一跳,挠挠头,“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看不清容貌。” 闻言,冯溪薛想都没想快步下楼。 夜色之中,早已看不清楚那人的踪迹。 一同在夜色中没有入睡的人还有被关在苗王宫内的姜暄和。 院中放着一个椅子,她轻飘飘的坐上去,仰着头望着闪烁着的星空,忽而想到了慕容峥。 她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阿峥的朝政处理的怎么样了。 要是让阿峥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怕是也会扰乱他的心思。 为了救下秦雪尧,她并不后悔来到苗疆找夏青,也不后悔涉险。 可心中虽不后悔来到这里,却隐隐的在想,若是来之前再计划周全一些,不遇到这些事情就更好了。 第1302章 姜暄和微微叹息了口气,烦闷的睡不着觉。 “姑娘,天色晚了,回去休息吧。”一个姑娘走到了姜暄和身边,温声提醒,“天气转凉,姑娘免得着凉。” 姜暄和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知道,这是苗王派来监视自己的人。 她虽然对苗王心中不满,但也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思至此,姜暄和站起身来进了屋。 心事重重的姜暄和刚进去,打算休息,身后的门就被人砰的一声关上。 她蹙眉转身,就见刚刚的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泪汪汪的,“姜姑娘!求求您了,救救我。” 姜暄和被这一跪给跪懵了,“什么?” 小姑娘抹了一把眼泪,“我、我叫文竹,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中,我爹和我娘还有弟弟对我都很好。” “我们虽然家庭不富裕,但也算是幸福美满。” “可是!” 文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有一次,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去街上买东西。” “我和弟弟在街上玩闹,却不小心冲撞了苗王车撵!” 她想起了当初的场景,眼泪掉的更凶了。 “苗王命我弟弟带走了,目前生死未卜,我也被带入宫中受此磋磨。” “我不介意我现在的情况,但姑娘,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他是我们家唯一一个男子。” “姑娘,求求您了!只要您肯帮忙,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 姜暄和并没有被轻易打动。 她垂眸紧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姑娘,仔细端详着小姑娘的容貌。 出乎意料的是,姜暄和竟然发现文竹与自己的母亲容貌也有相似之处。 忽然,她猛地想到了与苗王见面时,苗王说的那些话。 姜暄和忍不住疑惑,能让一国之君记得一个人的样貌这么多年之久都没有忘记。 这其中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自己母亲到底和苗王有什么联系? 更何况,一个小丫头竟然这么直白的过来找自己,什么都没问就直接跪地求她救命。 姜暄和不是个涉世尚浅的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皇后。 也不至于被一个小姑娘蒙蔽。 “你先起来吧。” 文竹眼睛一亮,“姑娘,你是答应了吗?” 望着她满心欢喜的模样,姜暄和开口,“我如今自身都难保,实在是帮不了你。” “姑娘!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求求您了!姑娘!” 姜暄和并没有心软,冷静道,“我要是真的有办法自保,我就不会被关在这里了。” 文竹也不再跪了,她站起身,眸间满是怒意,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温顺。 “你身为大周皇后,又有裘皇护着,苗王怎么可能敢动你!” “我的事情对于你来说,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这么点事情你都不愿意帮忙,亏你还是大周皇后!德不配位,根本就不会替百姓考虑。” 姜暄和的怒意一瞬间窜了起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 文竹并未以为自己惹怒了姜暄和,她觉得每句话都戳中了姜暄和的弱点,更加挺直了身子。 “我说错了吗?明明是身高居位,却不愿意出手帮忙!” 姜暄和气笑了。 可文竹还在滔滔不绝的抱怨着姜暄和不肯出手相助的事情,“依我看,你根本就配不上大周皇后的头衔!” “传出去莫不是要让人笑话。” 姜暄和的底线便是慕容峥,她眼神冷了几分。 趁着文竹不注意的时候,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扭。 “啊——” 文竹痛呼了一声,更是破口大骂,“放开我!你这个泼妇——” 第1303章 姜暄和不动声色,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不容置疑地质问,“说!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文竹本想拿这个事情来要挟姜暄和。 可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落到姜暄和手中,她难掩震惊,“你、你不是不是不会武功吗?” 姜暄和自然不会解释。 声音冷意更加强烈,仿佛文竹若是真的不交代,她就要亲手了解此人一般,“快说。” 姜暄和气场强大,文竹一肚子的话都被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吞咽了下口水,终究还是示弱了。 “你和苗王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姜暄和微眯着眸似乎是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寂静一片却给文竹带来了莫大压迫感。 “我没说谎!我说的是真的!” 文竹彻底怕了,如实交代,“我确实打探过你的消息,但是什么都打探不到。” “今日我找了个借口去那边,伺候苗王。” “当时苗王让所有人都出去,我就躲在了帘子后面……刚好将你们的话都听到了。” 姜暄和沉默了片刻,将人放开。 文竹跪在了地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姜暄和抓住了头发,狠狠一扯,她吃痛的往后仰着头,下意识张开了嘴。 姜暄和将准备好的药物塞到了文竹口中,不屑的将人推开。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文竹浑身发愣,震惊地看着姜暄和。 “不会要了你的命的,只是让你安分一点。” 话落,姜暄和推开门喊人,“来人,将她丢到隔壁的房间严加看管。” 就在其他下人打算按照姜暄和的吩咐做事的时候,文竹却慌了神。 她服了药之后,身体不自觉的发软,可她也清楚这大概是最后一个可以求姜暄和的机会。 文竹费力的抓住了姜暄和的衣摆,苦苦哀求。 “姑娘,难道你不想知道苗王和您的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吗?” 此话一出,姜暄和一愣。 她看着被叫过来的下人已经站在了原地,刚要命令将文竹带走的想法也瞬间消散。 姜暄和抿了抿唇,挥手,“下去吧。” 她亲自将门关了起来,居高临下睨了一眼瘫软的文竹,“你知道什么?” 文竹跪坐在地上,如实交代,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部都告诉给了姜暄和。 直到天亮,文竹才从姜暄和的房间离开。 而客栈之中,拿到了纸条的冯溪薛心中更是难以言喻的自责。 “早知如此,我断然不会让暄和一个人留在夏青的府邸中!都怪我,让他们有机可乘。” 拓跋扈也知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的多。 他深吸了口气,沉默了良久。 两人一夜无眠,坐在了屋内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做。 就在第二天一早他们打算不顾一切去夏青的府邸时,门被人敲响。 拓跋扈将门打开后,一个穿着暗卫衣服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错愕但也在瞬间反应过来。 “你、你是慕容峥派来的人?” 暗卫拱手,“正是。” “陛下派的使者明日即可抵达苗疆,诸位可放心。” “我们一队人马也遵从陛下的吩咐与您所率领的队伍汇合,拓跋公子有何指示?” 出门在外,自然不能暴露身份。 尤其是在危机重重的苗疆。 拓跋扈的理智终于回归,他站定身子,“看来慕容峥已经想好了。” “使者抵达苗疆自然会被苗王知晓,碍于大裘和大周的压力,苗王自然也不敢对暄和怎么样。” 第1304章 如此一来,现在确实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暗卫再次道,“陛下让属下带了一封密信给您。” 拓跋扈接过来,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随即合上,勾唇一笑,“他想的倒是周到。” “来人!”拓跋扈立即叫来自己的人,“去拟定一封本王要面见苗王的书信,后日一早送过去。” 等明日让慕容峥派来以李将军为首的使臣入宫,后日他再以裘皇身份面见,届时两方压力,苗王定会将暄和放出来。 想到这里,拓跋扈和冯溪薛都难掩激动。 次日一早。 以李将军为首的使臣已经抵达了苗疆。 大周使者到了苗疆,苗王心里早有准备,派了夏青前去迎接。 李将军为人正直,也身负重任,对夏青还算是客气。 “夏公子,本将军奉命前来拜访苗疆苗王,一来是走动一下,二来是接我们大周皇后回去。” 夏青没料到李将军刚来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他不敢真的对方起冲突,毕竟对方代表的是大周。 对方本就不是带着善意过来的,夏青心里清楚得很,他笑了笑道,“那众位随我来吧。” 苗王原本以为应对了大周的使者后,也不会有什么太麻烦的事情。 可在次日却收到了拓跋扈以裘皇的名义要入宫的事情。 苗王顿时就坐不住了。 大周国力自然是不容小觑,但慕容峥毕竟没有真的来这里,可拓跋扈身为裘皇却为了姜暄和亲自来了苗疆。 这也足以证明姜暄和在裘皇心中的地位。 而她在大周皇帝慕容峥心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小觑。 思至此,苗王越发觉得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前朝的事情姜暄和并不知道,但她明显发觉这几日院子里面看着她的人似乎是变多了。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暄和拉过来了一个最近相处还算不错的小丫头询问。 小丫头抿唇笑笑,“听说是裘皇和大周的使者到了,正要举办宴会。” “热闹的很呢,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了。” 小丫头脸上满是欣喜,似乎是很久都没有经历过这种热闹的场景了。 可姜暄和却完全体会不到小丫头的高兴,她只觉得发愁。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道,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她现在在深宫之中,又被人严格看守,想要见拓跋扈他们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姑娘,您不高兴吗?”小丫头给姜暄和递过来了一杯水。 “苗疆许久都没这么热闹了。”小丫头提及此事的时候,还是笑意盈盈,“而且我还听说,裘皇相貌堂堂……” 姜暄和没忍住看了小姑娘一眼,低低笑了起来。 她倒是想说,若是这小丫头见到了阿峥,怕是更要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想到慕容峥,姜暄和又是一阵惆怅。 她想他了。 为了给大周使者以及裘皇相应的尊重,苗王并未怠慢,以礼相待命人准备了热闹的宴会。 宴会上,看似其乐融融,但实则暗潮汹涌。 “远道而来众位辛苦了,今日本王特布下此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苗王端起酒杯的同时,李将军以及拓跋扈也一同举起,“多谢苗王。” 一饮而尽杯中的酒,李将军忽然站起身来。 “微臣代表我大周皇帝前来,也带了我大周皇帝的口谕,希望两国交好。” 苗王点头,“自是如此。” 李将军不卑不吭,笑了笑道,“我大周自然也是诚意满满,此番前来也是想要与苗疆交好。” 第1305章 “不知苗王可否听过,我大周皇帝与皇后琴瑟之好的事情?” 在提及大周皇后时,苗王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片刻,他爽朗地笑笑,“自然是听过。” “前些时日,皇后微服私访也恰好来到了苗疆,可连续多日都没有传消息回大周。” “皇上甚是着急,也命微臣前来走访。” “听闻我大周皇后似乎是被苗王您关了起来?不知可有此事?” 话题到底还是绕到了苗王最不想提到的地方。 可他也清楚,大周使者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姜暄和。 他定然是不想得罪大周,更不想与大周为敌。 “误会,不知使者是从何处听来的?”苗王镇定自若解释,“姜姑娘确实是在本王的宫中。” “只是,并非是软禁,而是她自愿入宫的。” “市井谣言罢了,李将军莫要相信。” 李将军毕竟只是使者,哪怕是代表了慕容峥,但他也毕竟不是慕容峥。 苗王一番话让李将军哑口无言,他顿了顿,目光落到了拓跋扈的身上。 拓跋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苗王说笑了,市井谣言我们自然是不会相信。” “刚刚苗王也说了,大周皇后是自愿入宫的,那为何我们会收不到她的传信?” “难道入了苗王宫中之后,连消息和通讯都一并被闭塞了?”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在得知了大周使者以及球皇到了苗疆时,苗王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的事情。 可他也想过,毕竟是三国交汇,大家自然都是以和平为主。 哪怕姜暄和是一国皇后,慕容峥和拓跋扈也不会单纯的为了一个毫发无伤的女人,而对苗疆发难。 最多便是口舌之争,来确保姜暄和的安全。 从始至终,苗王都没打算伤害姜暄和分毫。 可他万万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裘皇竟然不顾百姓,公然发难。 苗王沉默了些许,半晌才道,“此事本王确实不知。” “但本王可以确保姜姑娘的安全。” 拓跋扈根本不相信苗王所言,他冷笑了声,“既然暄和就在宫中,只要将她叫出来与我们见面,不就好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苗王被两人逼到这个份儿上,也属实没什么借口再搪塞。 他冲着下人招了招手,“去,请姜姑娘过来。” 眼看着下人离开,拓跋扈和李将军也都松了口气。 在宴会开始的时候,姜暄和就在院子中坐立不安。 她知道以拓跋扈的作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要是拓跋扈压抑不住脾气,公然在苗疆和苗王起了冲突,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正当姜暄和思索到底该怎么办时,下人走到了她的跟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姑娘,苗王让您过去一趟。” “说是裘皇与大周的使者都在。” 姜暄和换好了衣服,跟随着下人一同前往宴会。 路上,受到了苗王指点的下人,趁着周围没人注意时,偷偷地压低声音在姜暄和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姜暄和身子一顿,唇瓣微抿了下。 没一会,姜暄和便身着华丽的服饰出现在了宴会之中。 她的出现引得所有人侧目,其中也包括李将军和拓跋扈。 几乎是一瞬间,拓跋扈就紧紧的打量姜暄和的神色,确保她在这里没有受到委屈,才松了口气。 拓跋扈见到了姜暄和,激动地椅子上站起来,“暄和,你怎么样?” 这也足以彰显姜暄和在拓跋扈心中的地位到底有多么重要。 第1306章 姜暄和明媚的小脸上浮现了笑容,她轻声道,“我一切都好,劳烦你们担心了。” 拓跋扈恨不得现在就把姜暄和带离苗疆。 “暄和,你跟我说实话。”拓跋扈紧张道,“到底有没有被为难?我们都在这里,没人能动你,你尽管说。” 若是姜暄和说了是,那么拓跋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深邃的眸盯着她,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快说。” 还没等姜暄和说话,苗王便开口了,他也站起身来,笑容很和善。 “姜姑娘,刚刚他们二位说本王将你囚于宫内,可有此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姜暄和的身上。 拓跋扈甚至都打算在姜暄和说完了答案之后便直接对苗疆发难。 然而,姜暄和却轻声细语地开口,“并无此事,我确实是自愿来到宫中做客的。” “苗王待我如贵客,并无不妥之处。”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拓跋扈一把扣住姜暄和的手腕,手上不自觉用上了点力道,“暄和,我们都在这里,你如实说就好。” 姜暄和给了拓跋扈一个安抚的眼神。 再次回答,“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知道你们担心我。” “此事也是我处理不妥让你们忧心,不要因为这些事情误会苗王。” 一听姜暄和的答案,苗王哈哈大笑,登时拿起酒杯将酒喝下,“这下二位总可以相信了吧?” 拓跋扈脸色很难看。 但既姜暄和这么说了,他现在也没有理由对苗疆发难,只能陷入沉默,闷声喝酒。 拓跋扈都不在开口,李将军更是没法开口。 宴会草草结束,姜暄和又回到了院中。 出了宫的拓跋扈和李将军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拓跋扈眼神沉了几分,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将军顿了顿,“兴许是皇后被威胁了,所以才不能说实话?” 拓跋扈好气又好笑。 “她哪里是能被威胁的人,无非就是她想留在那和不想留在那。” “可她到底为何非要留在苗疆?这里危机重重,哪怕是为了秦雪尧,也不该如此冒险。” 拓跋扈心中的怒意散了不少,认真思索着。 “暄和从来不是赌气的性格,她留在这里大概是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我们静观其变吧。” “反正我们在这里,苗王也不敢对暄和动手。” 李将军也叹了口气,“皇上是让我过来带皇后回去的,可眼下这情况,我也确实是走不了。” “只是……” “皇后她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要是姜暄和真的有了危险,他回去怕是要直接将脑袋赔上了。 此时。 姜暄和苦恼回到了院中,闭着眼睛忍不住回想。 她倒不是故意诓骗拓跋扈和李将军的,只是事发突然,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姜暄和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大殿上与苗王起争执的时候。 苗王厉色盯着她,声声质问,“此事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何不肯答应?” 姜暄和险些听笑了。 “不妥?苗王是不是想的太轻松了?我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送给苗疆?” “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怎么可能会送给苗疆!此事没的商量,我也不可能答应!” 苗王劝说,“一个孩子对你来说又有何妨?你与大周皇帝感情融洽,届时生几个孩子不成?” 一瞬间,姜暄和甚至面前的人是在开玩笑。 她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漂亮的脸蛋上尽是遮掩不住的怒意。 第1307章 “绝不可能!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孩子交给任何人!” 哪怕是过了好几天,现在想到当初在大殿上的谈话,姜暄和还是忍不住气愤。 她不能理解为何苗王会提出如此荒谬的事情。 这也是她被软禁在苗疆宫中的原因。 而那日,她与文竹二人彻夜长谈才知晓一个隐藏着的重大秘密,这秘密也彻底让她改变了主意。 文竹告知她,苗王与自己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南越与苗疆在地理位置上相隔并不远,苗王会和自己的母亲有牵连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也是她一直想要调查的真相,她必须要调查清楚苗王与自己的母亲之间到底存在着怎么样的联系。 母亲的死因一直都是她盘旋在心口的一根刺,她定要找到答案。 只是…… 辜负了阿峥和拓跋扈处心积虑要救自己出去了。 客栈之中,冯溪薛正惊喜地等待着他们回来。 “叩叩叩。” 外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冯溪薛猛地站起身来,迅速窜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你们回来了?” “太好了!” 她往外面看了一眼,探头左看看右看看,却也没有找到姜暄和的身影。 冯溪薛不信邪,微微一顿,试探性地道,“暄和是不是故意要吓唬我?” “让她别躲着了,赶紧出来吧,我都猜到了。” 可面前的两人陷入了沉默,垂眸看着她,面色难看。 冯溪薛笑容忽然僵住。 半晌,她讪笑了下道,“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个眼神看着我?” “难道是,暄和出了什么事不成?” 拓跋扈叹了口气,将门关上这才细细道来。 说话时,屋内除了拓跋扈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良久,冯溪薛才将这个消息消化掉,她对姜暄和的性格很了解,可不得不担心她的处境。 “暄和她既然决定这么做了,肯定是有这么做的理由。” “她不会不明白你们前去的目的,但她故意帮着苗王说话,定然是苦衷的。” 拓跋扈又怎么可能不了解姜暄和? 他沉声道,“我倒是知道,只是苗疆过于危险,苗王现在不会动暄和,但不代表数日之后依旧不会。” “届时他真的将暄和囚禁在宫中,暄和握在他们手里,我们又怎么敢轻举妄动。” 这也是拓跋扈最担心的问题。 “也罢。” 不过他也清楚暄和的脾气秉性,她决定的事情基本不会动摇。 思忖良久,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先让我想想怎么做吧,李将军今日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等我想清楚对策后,会通知你的。” 李将军也知道暂时没什么办法,拱手告退。 等他回到了住处,迅速着手纸笔将这边最新的情况快马加鞭送回大周。 宴会结束,善后工作都处理妥当。 苗王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轻车熟路的前往了姜暄和所在的院子中,也瞧见了她正坐在院中沉思。 “姜姑娘今日果真没叫本王失望。” 苗王毫不吝啬地称赞,言语间却透着势在必得。 他早就知道,姜暄和绝对不可能会在宴会上暴露。 “不过,姜姑娘今日没有跟他们离开,站在了本王这边,这是不是说明姜姑娘是答应了本王的要求?” 正当苗王还打算继续说时,姜暄和毫不客气打断。 “敢问,在苗王心中我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苗王似是没想到姜暄和会问这种问题,他被问的一愣,陷入了回忆之中。 第1308章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回答。 就在姜暄和以为苗王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了他沙哑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母亲她,在南越备受宠爱,地位更是在多人之上。” “相貌出众又善良单纯,得到你母亲帮助的人更是不在少数,无论什么身份地位的人,都对你母亲极为尊重。” 苗王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遗憾。 “那时,本王也不过只是个被家族抛弃的人,本王从苗疆躲过无数追杀,逃命到了南越。” “在最穷困潦倒险些要饿死病死时,遇到了你母亲。” 苗王笑了笑,“我得到了她的帮助。” “你母亲对人很友善,帮了我很多忙,又一直给我信心,鼓励我,也正是因为她的鼓励,我才重新有了信心,回到苗疆。” “自那之后,本王凭借一股信念,拼命到了现在的位置,成为了苗疆的王。” “本王原本打算,找个机会跟去南越跟你母亲提亲。” 苗王语气猝然变得激动起来。 “可本王万万没想到,却收到了你母亲失踪的消息,杳无音讯。” “本王派出了无数的人去调查,可全都无功而返。” 他眸色渐渐变得沉重,细听声音都在发颤,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后来,本王终于找到了她了。” “可等来的并不是健康又活泼的她。” “她……” 苗王手指颤抖,望着自己的双手,“被发现时,她已经丧命了。” “就死在了本王的手中……” 姜暄和并未打断,就这么安静的听着。 他言语间尽是对母亲的思念和眷恋,失去了挚爱之人的心痛。 她深吸了口气,将心口的压抑散出去。 “可这与我的第一个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苗王目光认真地盯着姜暄和,细细的描摹着她的容貌,仿佛是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近乎疯狂的激动,“你与她的容貌如此相似,那你生下来的孩子也必定会有她的影子。” “本王与家族决裂,家族的人早就都死了。” “本王的心爱之人也死了……” 苗王上前一步握住了姜暄和的肩膀,“届时,本王会将苗王的位置传给你的孩子,无论是男还是女。” “本王都会给他……” 她能够理解苗王对母亲深沉的爱意和思念,可她不能左右孩子的想法。 “当年母亲生下我,将我抚养长大。” “她曾告诉过我,她以前所作的一切都未曾后悔过,包括一切决定。” 苗王迫切地盯着姜暄和,似乎想要听到更多与心爱之人相关的事情。 “但。”姜暄和话锋一转,“我希望我的孩子是自由的,想必母亲如果在世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苗王嘴唇蠕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暄和也看出了他的失落和不知所措。 良久,她还是松口了。 “如果我的孩子将来有意愿来苗疆,我不会阻拦。” “但如果不愿意,那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会奉陪到底保护我的孩子。” 这是她的底线,就如母亲当年也那样竭尽全力的护着自己一样。 苗王心狠狠一颤,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清丽温和的身影,轻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他背过身去,不让人看到他眼眶泛着的红意。 “本王有些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望着他的背影,姜暄和心里面有所感应,想必苗王大概是会答应自己的请求。 姜暄和关了门,回到了房间。 悬着多天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可二人谁都不知,他们的谈话全部被暗中的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第1309章 接下来的几天,姜暄和明显感觉监督自己的人少了,心中欣喜。 这也正是个可以游说苗王的好机会。 然而,还没等见到苗王之前,姜暄和就接到了夏青传递过来的消息,说他想要见她。 自从上次在殿内一别,她还没有见到过夏青。 她立即应了下来,“快请他进来。” 多日不见,夏青脸色相对比之前好了不少,但仍旧有几分惨白。 姜暄和见他如此模样,担忧询问,“苗王上次责罚你的伤还没好吗?” 夏青笑笑,语气轻松,“好多了,不必挂心。” “此番前来,我也是打算告诉你件事情。” 姜暄和将水杯推到了他的跟前,点头,“什么事?” “我已经上书跟苗王提及要去大裘一趟,顺势也可以去看看你担心的人。” “届时,若是我可以医治,定会尽力,就当做是这些日子以来,给你赔罪了。” 姜暄和小脸上终于浮现了久违的笑容。 这还是她来到苗疆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真的吗?”姜暄和激动不已。 夏青坦然道,“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我总不会骗你。” “你放心好了。” 姜暄和站起身来,凤眸中闪烁着星星一般,“多谢!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只要找我,我都会竭尽全力帮你!” 夏青摆摆手,“行,我记下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务必要小心。” 姜暄和看着夏青的背影,终于燃起了希望。 她又想起了刚刚夏青说话时的沉稳,以及不易察觉露出的苦涩,她微微一愣。 似乎,夏青哪里变了。 而此刻,出了宫的夏青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作。 他望着庄严又富丽堂皇的宫殿,忽然有一种美梦破碎的感觉。 他不由得苦笑。 一开始,他不过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四处流离失所,所爱之人意外身亡。 他本想着浑浑噩噩度过此生,随后去陪着自己心爱之人。 可却偏偏遇到了国师,国师又给了他可以复活心爱之人的希望。 他满心欢喜地等待着爱人复活,可又失败。 这次失败将他满心欢喜地期待彻底击碎,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回到苗疆后,意外被苗王看重,被封为了长老,表面上地位高,又受到了器重。 可其中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稍有不慎,便会受到皮肉之苦。 这也正是他为何要将姜暄和困在府中的缘由,他一早就知道,盯上她的人,是苗王。 只是到最后,他还是没有保住她。 好在慕容峥派的人和裘皇特意赶来,才能保下姜暄和。 而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至于姜暄和,他心中清楚的很,因为某种原因,苗王虽表面对姜暄和威逼利诱,甚至还要惩罚。 可他知道,这不过只是苗王口头上的威胁罢了。 不管慕容峥的人会不会来,苗王都不可能对姜暄和动手。 想明白这些,夏青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收拾东西打算等苗王批准下来,他就离开。 客栈之中。 冯溪薛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姜暄和,想着亲自入宫与她见一面。 “亲眼所见我才能放心,也能打探到暄和究竟想做什么。” “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在外协助。” 拓跋扈斟酌良久,同意了冯溪薛的提议,“也好,那我即刻让人送去拜帖。” 商量好对策后,冯溪薛和拓跋扈便打算入宫面见苗王。 刚推开门,就被门口火急火燎过来的人吓了一跳。 第1310章 冯溪薛错愕,“夏公子?你怎么来了?” 第一时间,冯溪薛想的就是姜暄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心提了起来,“暄和怎么了?” 夏青摆摆手笑了下,“放心,暄和没事。” “我来这里是想着,我这一趟要前往大裘给秦姑娘医治,总要跟你们说一声。” “再者我的身份进入大裘也会受到阻碍,被层层调查,如此一来反而耽误时间。” 拓跋扈一愣,“你这是打算启程去大裘?” “那暄和这边怎么办?” 夏青也没有隐瞒,苦笑道,“我就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苗王并不器重我。” “想必这些不用我说,陛下应当也知道了。” 拓跋扈眸眼深邃,倒是对他的坦荡态度很赞赏。 浑身气场强大,皇帝的气势拿捏得很到位,也只有遇到姜暄和的事情时,他才会不顾及那么多。 “那朕就给你一个可以在大裘可以畅通无阻的信物。” “届时,你直接拿着信物前往宫中面见二公主即可。” 夏青郑重其事地从拓跋扈的手中接过那一块刻着扈字的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好,“多谢陛下。” 拓跋扈叮嘱,“此番前去,朕会派一个暗卫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 “夏公子,秦姑娘是暄和很重要的人,请务必竭尽全力救治,若是救治成功,他日必有重谢。” 夏青心里一震,对上了拓跋扈认真的眼睛。 此刻他才意识到,在这位大裘皇帝的心中,姜暄和到底占据着怎么样的地位。 夏青也很清醒,还好他足够理智,没有伤害姜暄和。 “请陛下放心。” 送夏青离开后,冯溪薛和拓跋扈对视了一眼,都稍微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暄和来到苗疆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 可眼下,更为复杂的事情,是姜暄和的处境。 她身在苗疆宫中,哪怕苗王不敢动她分毫,可在偌大的皇宫之中,谁又能保证一直平安? 饶是有大裘和慕容峥派来的使者给苗王压力,可归根结底,姜暄和到底还是在苗王的手中。 皇宫之中。 自从那日的交谈过后,姜暄和心中也有了定论。 也知道了在苗王心中,自己的母亲到底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姜暄和很清楚苗王大概会动摇,一旦和他商量妥当,那她就可以离开苗疆了。 她唇瓣微扬,信心十足,前往了苗王的御书房。 “苗王,姜姑娘在门外想要求见。” 听到姜暄和的名字,苗王手一顿,沉默了良久叹了口气,“罢了,让她进来吧。” 姜暄和眉眼弯弯,一双凤眸中沾染着欣喜和势在必得。 那模样,像极了他心目中的那个人。 苗王索性将笔放下,笑了笑,“说吧,你这丫头过来是想跟本王谈什么条件?” 姜暄和很随意走了过去。 “苗王既然都已经想通了,为何还要将我留在这里?不如早些放我回去,也省的阿峥他们着急不是?” 苗王一听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想的倒是容易,本王还没有答应你呢,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你回去?” “夏青已经替你去办事了,你也没什么挂心的事情,且留在这里几日也不碍事。” 姜暄和很意外,没想到苗王竟然将他们的动向掌握的如此清晰。 “但不管你怎么劝说都没用,我心意已决,就算你将我困在这里一年两年乃至更久,我都不会心软。” 这些苗王自然清楚。 不得不承认,那日的谈话后,他确实是心软了,也接受了姜暄和所说的办法。 第1311章 可他又何尝不想将姜暄和多留在这里几日? 这一张与在他心中念想了多年的脸庞,哪怕只有七分相似,也足够了。 “稍安勿躁,过几日本王自会放你离开。” 姜暄和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只好点头。 她站起身来打算回到自己的院子,熟料刚刚起身时,却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气。 她微微蹙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现上来。 “苗王可否闻到什么特殊的……唔!” 眩晕感袭来,姜暄和只觉得眼前一黑,脑子一片空白,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白天苗疆的街道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夏青许久没有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此时见到他一脸轻松地往城门口方向走去,引来百姓的纳闷。 更有几个被他医治过的人,大胆上前发问。 “夏公子,您拿着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儿啊?” 夏青笑起来如沐春风,暖意洋洋的,惹得周围很多百姓都凑了过去。 “要稍微出个远门,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你们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大可去医馆找我的徒弟。” 百姓们一边和夏青聊天,一边将人送到了城门口,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才不舍的离开。 在客栈中,冯溪薛和拓跋扈二人正想着怎么才能让苗王早点放人离开。 “依我看,不如我们还是入宫去看看跟暄和见上一面吧?” “夏公子既然说了苗王对暄和不会不利,那应该也不会阻止我们见她。” 说到底,冯溪薛还是挂心姜暄和。 拓跋扈也想要亲眼所见姜暄和是否安全,他站起身,拿过桌上的凭证,“走吧,现在就入宫去看看。” 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拓跋扈将门打开,暗卫出现在他的跟前,“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这是他派去宫中监视的暗卫,有要事想必是关于姜暄和的,“说。” “苗王不知与姜姑娘发生了什么冲突,似乎是姜姑娘还动手伤到了苗王……” 冯溪薛冷汗岑岑,霍然起身,“什么?!这怎么可能!” 她了解暄和,暄和绝对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那暄和现在人呢?她怎么样!” 暗卫顿了顿,沉声道,“目前姜姑娘已经被关进了地牢。” 闻言,冯溪薛和拓跋扈的脸色齐刷刷沉了下来。 这消息对于两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前脚夏青刚刚说完苗王不会对姜暄和不利,这还没到一个时辰,就传来了暄和落入地牢的事情。 冯溪薛坐不住了,心急如焚,整个人都备受煎熬。 “不行!我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要入宫!” “这一定有误会,暄和不是那样的人。”冯溪薛双手撑着桌子,眼神复杂,“要是暄和真的跟苗王动手了。” “那定然是苗王说了什么踩到了暄和的底线才会如此。” 拓跋扈也被这消息惊愕到了,他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声音沙哑地询问,“你说的可属实?” “属下不敢有任何欺瞒,句句属实。” 最后一丝丝的期望也被暗卫的话给击碎。 他身为一国皇帝,自然知道被打入地牢的严重性。 那日在宴会上,苗王对暄和的态度也不算恶劣,再加上有夏青作保障,他也确实不相信苗王会对暄和不利。 可现在事情就摆在眼前,拓跋扈心里的不安也在扩散。 “难道,苗王真的打算和大周作对?”冯溪薛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拓跋扈深邃漆黑的眼眸猛地扫向冯溪薛,薄唇微抿,“别乱说,苗王没这个胆子敢同时得罪大裘和大周。” 第1312章 “总之,我们先入宫去看看情况。” “若是苗王一意孤行不给任何颜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当即,冯溪薛和拓跋扈以及李将军率人匆匆入宫。 大殿门口,出乎意料的。 拓跋扈等人被一个宫女阻拦在了门口。 “朕要求面见苗王,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阻拦朕?”拓跋扈震怒。 小宫女毕恭毕敬的,但就是不让几人进去。 “奴婢并非是要阻拦众位,只是苗王尚未吩咐,奴婢也不敢让众位进去。” 拓跋扈气得够呛。 他眼底冷意很深,迸发出怒火,身姿挺拔,裘皇的气场瞬间浮现。 “今日谁阻拦朕都没有用,朕非要进去不可!” “来人!将门撞开!” 随着拓跋扈的命令响起,暗卫出现在他的身边。 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阻挡暗卫的动作,暗卫将门一把推开。 喧闹的大殿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看向了门口。 苗疆的长老们此刻都在大殿之中,刚刚似乎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其中也有几个长老认识拓跋扈和李将军,登时吓了一跳,“裘皇怎么会来这里?” “不知是有什么事情?” 拓跋扈跨步迈进去,身上的气场摄人。 长老们不由自主被退开到了两边。 “不知苗王在哪里?朕亲自过来,难道苗王不出来相见吗?” 此话一出,长老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拓跋扈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冷笑了一声,“想必各位也知道朕来这里的目的。” “暄和被苗王关在了地牢之中,敢问暄和做了什么事情,能惹得苗王如此震怒,将大周皇后关进地牢?” 拓跋扈很聪明的抬出了姜暄和的身份。 这问题瞬间就上升了高度。 关于国事,众位长老们也不敢过多言论,生怕哪一句话惹怒了拓跋扈,而给国家带来灭顶之灾。 等了半晌,拓跋扈都没有等到消息。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诸位是不打算回答朕这个问题了?” 再怎么说拓跋扈也是一国的皇帝,苗疆综合国力远远比不上大裘,更比不上大周。 谁也不敢真的得罪他们。 所有长老的目光都落到了站在最前面的人身上。 他身穿长老服饰,一看就是在苗疆地位很高的。 他硬着头皮往前跨了一步,“裘皇息怒,并非是我们想要如此,只是……” “姜姑娘做的事情,实在是令人发指,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将她暂时关到地牢之中。” 李将军毕竟是在战场杀敌过的人。 不压抑的时候,浑身都透着一股杀气。 苗疆的长老们何曾感受到过这种渗人的气息,纷纷都被吓的不敢说话,低着头。 李将军紧盯着对方,眼神一沉。 “难道长老关了我大周皇后,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莫非长老是认为我大周人民可欺不成?” 这罪名扣在头上,苗疆的长老们浑身发抖,谁都不敢接下这个罪名。 为首的长老更是慌忙摆手,“误会,这都是误会……” “那暄和为何会被关进地牢?”冯溪薛焦急询问。 长老深深叹了口气,只好如实道,“姜姑娘涉嫌谋害苗王,证据确凿被当场抓获。” “原本我们也将姜姑娘奉为贵客。” “可她竟然敢谋害我们苗王,这让我们如何容忍?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一致决定,将她关入地牢。” 第1313章 拓跋扈和冯溪薛听到了这句话时,都纷纷蹙眉。 冯溪薛性子比较直爽,眼神中夹杂着一抹怒意。 “简直一派胡言!暄和是什么性格我最清楚不过,她怎么可能会去对你们苗王不利?” “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长老底气也足了些,“目前苗王昏迷不醒,我们作为臣子也无法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是根据当时的宫女所言,大殿之内只有苗王和姜姑娘,那苗王中毒,除了姜姑娘可以下毒,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可能!” 长老一甩衣袖。 “姑娘此言差矣,证据确凿被当场抓获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冯溪薛咬牙,“我不相信,这都是你们自己的定论。” “谁知道你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要见暄和。” 长老对此很执着,也没有了刚刚的客气,“不可,她谋害苗王,此乃重中之重!” “任何人都没有去探望的权利。” 冯溪薛握紧了拳头,内心的怒意一跃而上,“凭什么?!” “此事根本不属实,凭什么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暄和身上!” 长老出声打断了冯溪薛没说完的话。 “苗王昏迷不醒是事实。” “事发时,只有姜姑娘一个人在场,也是事实。” 有了为首的长老开口打压对方,其余人也纷纷有了胆子开口说话。 “是啊,她大周皇后跟苗王待在一起,苗王中毒,她倒是安然无恙的,难道这还不是她下的毒吗?” “这还有什么可推卸辩解的!” “就是,出了这事就是她的责任!亏得苗王还将她当成贵客,她哪里配得上苗王的用心良苦?” 长老们叽叽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快活。 听得冯溪薛、拓跋扈以及李将军等人一肚子的火气。 可眼下不是发火的时候,乍一听他们确实理亏,但他们也相信姜暄和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拓跋扈担忧姜暄和的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深吸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呼吸。 “朕相信暄和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如将她带出来一问究竟,省的在这里争执。” 为首的长老冷笑了一声,“裘皇担忧姜姑娘我倒是也能理解。” “只是,这并不是相不相信的事情,难道仅凭借裘皇一句相信,就能让苗王醒过来吗?” 针锋相对的话语让拓跋扈内心怒火翻涌。 他强迫自己压抑着火气,咬牙切齿道,“那你想要如何?” 长老以为拓跋扈已经妥协,内心更是雀跃,仰着头,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裘皇身为大裘的皇帝,又携带着大周的使者强闯宫门,此举行为本事不妥,现如今还要插手我苗疆的内政。” “敢问裘皇是不是过分了些?”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若不是姜暄和还握在对方手中,拓跋扈恨不得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拓跋扈直接被气笑了,他眸色一沉,跨步上前,浑然天成的帝王气息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来人,跟朕闯进去,把暄和带出来。” 眼看着拓跋扈打算带人强行闯入,长老慌了神,“慢着!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们不能——” 拓跋扈懒得理会,直接命人往前走。 就在场面极为混乱的时候,殿后大门的方向走出来了一个年岁过高的长老。 他一出现,在场的其余长老都不敢再造次,纷纷行礼,“明长老。” 明长老捋了捋胡子,轻轻敲了下拐杖,“裘皇息怒,此事事发突然,也着实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第1314章 “正如裘皇所言,姜姑娘的秉性我也熟知,自然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是目前苗王还未苏醒,实在是没人替姜姑娘证明。” 明长老声音浑厚,也透着安抚人的气场。 拓跋扈也冷静了下来,“那明长老认为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此事疑点过多,还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眼下一是要给苗王解毒,保证苗王安全,能够尽快清醒过来。” “二来,则是查清楚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闻言,拓跋扈笑了下,“看来明长老才是主持大局的人,确实比某些人要强上许多。” “那朕就先听听明长老的意见。” “不过在此之前,不知明长老可否先让朕见见暄和?” 明长老很爽快,他也清楚拓跋扈等人心中最在意的是什么,“自然可以。” 没一会,姜暄和就被人带了过来。 一张明媚的小脸上笑意全无,冷漠地环视着大殿内的人,在看到了冯溪薛和拓跋扈时,眼神才稍有回温。 衣服上还有不少灰尘,白嫩的脸颊上也沾染了一些,看着狼狈却又不失气场。 “姜姑娘,将你关进地牢实属无奈,还望姜姑娘可以体谅。” 明长老话说的很漂亮,让人生不起怒意。 姜暄和神色淡淡,“尚未调查清楚就将本宫关到地牢之中,明长老可否给本宫一个交代?” 在场的人听到了姜暄和自称本宫。 霍然想起,她是大周的皇后。 明长老依旧镇定,“只要姜姑娘配合我调查一下此事的缘由即可,我也相信姜姑娘不会做这等事情。” “明长老想问什么?” 众人的视线落到了他们的身上,都等待着答案。 “不知姜姑娘当初和苗王在殿内中的时候,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回想到当初的情况,姜暄和唇瓣微抿了下。 她开口道,“我在晕倒之前,闻到了一股香味。我发觉了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等我想向苗王确定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就发觉我趴在了苗王龙椅的旁边,而苗王也中毒昏迷。” 话音刚落,先前为首的长老就跳出来指责。 “分明就是你下的毒,还敢推卸?” 姜暄和嗤笑了一声,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本宫要是真的想下毒,又怎么会只趁着本宫与苗王单独在场的时候?” “自然会假借他人之手。” 长老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明长老也在细细思忖着姜暄和所说的话,半晌点点头,“你醒来后也给你诊脉过,脉象中确实是有些不对。” “但姜姑娘,此事颇为复杂,又涉及到了我苗疆之王,我也不能轻易的作出决定。” “在苗王清醒之前,还望姜姑娘可以配合我们。” 还未等姜暄和开口,明长老便下令,“这段时间内,任何人都不允许对姜姑娘动用刑法。” “若是有人私下动用刑法,即刻处死!” 原本拓跋扈还打算直接将人强行带走,大不了就是与苗疆开战。 可现如今见明长老处事妥当,他看了眼姜暄和与其对视,眸间是毫不遮掩的担忧与心疼。 姜暄和弯了弯眼睛,示意他没事。 如此,拓跋扈才算是勉强放下心。 一旁的冯溪薛见到姜暄和被误会,又看着狼狈,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忍不住上前几步,握住了姜暄和的手,“暄和……你受委屈了。” 姜暄和笑笑,“放心,不必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这段时间你好好跟在他的身边,千万不要擅自行动,知道吗?” 第1315章 冯溪薛的小心思被姜暄和戳破,唇瓣抿了一下,才拉拢着脑袋闷声回应,“好,我知道了。” 姜暄和捏了捏她的手,“去吧,一切小心行事。” 自从明长老开始主持大局后,苗疆的情况相对来讲倒是稳定了不少。 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容易。 苗王中毒昏迷,也没有人能够给姜暄和作证。 可若是等待苗王苏醒后才放了姜暄和,怕是大周和大裘也会朝着苗疆发难。 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明长老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只能竭尽全力让人去调查真凶究竟是谁。 就在此时,元长老跨步。 他正是先前那一位在大殿内与拓跋扈他们起冲突,质疑他们的那位长老。 “明长老,如今事态紧急,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明长老扫了他一眼,笑了下可笑意却并未直达眼底,“那你说该如何做?” 元长老等的似乎就是这句话。 “平日明长老也不在宫中,自然对宫中很多事情不是很了解,如今一直在苗王身边伺候的,除了这个小太监之外,还有个宫女。” 明长老蹙眉,“这与此事有什么关系?” “明长老有所不知,前几日这小宫女被指派照看姜姑娘,想必对姜姑娘最近所做的事情应当会有了解。” 其他长老听闻此言,也都纷纷同意。 无奈之下,明长老只得吩咐人去将文竹带来。 然而,没一会就有人过来汇报,“禀告明长老,原本伺候姜姑娘的几个小宫女我都问过了,可唯独没有看到文竹。” “听其他几个人说,文竹姑娘似乎是被姜姑娘派去做事了,但已经消失了大半天……” 还未等明长老开口说话,元长老就擅自决定。 “那还不叫人去找?怎么就这么巧,前脚文竹被派出去做事,后脚苗王就中了毒?” “她一定知道什么,被支出去了!快去找!” 事关苗王,下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就按照元长老的吩咐去找人。 此刻。 大殿上忽然安静了下来。 元长老自从派人去找文竹后,目光就似有若无的落到了姜暄和的身上,嘴角还挂着一抹匪夷所思的笑意。 姜暄和并未理会。 她当时确实是让文竹出去了,不过,她是让文竹去厨房取一些糕点过来。 这莫须有的罪名,她自然是不可能承认。 姜暄和挺直了腰杆,漂亮的小脸上并未有过一丝慌张的意思,镇定自若的让其他人都忍不住侧目。 纷纷心里面低估着,谋害苗王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姜暄和做的。 “暄和。”冯溪薛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姜暄和冲着她一笑,轻松道,“放心吧,我没事,我相信明长老会还给我一个公道。” 此话一出,所有的压力又再一次落到了明长老的身上。 明长老也跟着笑笑,承诺,“这是当然,我绝对会秉公处理此事,众位尽管放心。” 在大殿之中,等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日要没什么进展时,外面传来了下人火急火燎的声音。 “不、不好了!” 大家视线瞬间落到了来人的身上。 明长老呵斥了一声,“出什么事了?好好说,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下人惊慌失措地道,“我们是在花园假山后面的一个角落发现文竹姑娘的,她……她身受重伤。” “刚刚已经找了大夫医治。” 元长老脸色顿时一沉,“她怎么会受伤?” 第1316章 “她情况如何?要是不要紧的话,就带过来问话。” 在听到了文竹身受重伤的时候,姜暄和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逐渐涌现上来。 她直觉,文竹似乎要做什么大事。 没一会,文竹就被带了过来。 她脸色苍白,衣服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迹,一看就知道受了伤,而且还不是轻伤。 她在其他小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到了殿内,又冲着各位长老行了个礼。 主持大局的明长老还未开口,元长老便焦急地走到了文竹的身边。 迫不及待的询问,生怕有人出言阻止什么。 “你一直是跟在苗王身边伺候的,是吧?” 文竹点点头,温声细语道,“是,奴婢先前一直是伺候苗王的,直到前几日,奴婢被指派到姜姑娘身边伺候。” “那你可知道什么,如实说来。” 文竹犹犹豫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暄和,又随即垂下眸子,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遮掩的模样几乎一眼就被看穿。 元长老怒声呵斥,“放肆!你可知道你隐瞒的乃是事关苗王的事情!” “还不如实交代!” 文竹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她浑身一僵,颤颤巍巍地抬头,“我……我真的不知道!” 元长老气急。 他距离文竹很近,此刻在听到了文竹还在遮掩时,登时火气上涌。 一个耳光冲着文竹就扇了过去。 文竹嘴里都是血腥味,惊恐地看着元长老。 元长老脾气火爆瞬间上头,“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隐瞒?莫非你知道谁给苗王下了毒不成?” “既然你不说,来人!将文竹拖出去处死!” 文竹被吓得浑身发抖,赶紧祈求,“不!我说、我都说!” 众人都被文竹吸引,等着她说话。 文竹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眼眶泛红,“我也不想隐瞒,只是,我若是不隐瞒,怕是也躲不过这杀身之祸。” “昨日姜姑娘派我去厨房拿糕点,我去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我回来之后并没有看到姜姑娘,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正当我纳闷姜姑娘去哪儿了的时候。” “有个同院子的宫女告诉我说,姜姑娘去见苗王了,还让我将糕点送过去。”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照做了。” 说到了这里,文竹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声音发颤。 “可当我到了的时候,就见到门口的小太监们都晕倒了,我吓坏了,就赶紧进去查看情况。” “可是却没想到——” 文竹的话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惹得其他人着急的要命。 姜暄和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她垂眸睨着文竹,似笑非笑。 “没想到什么?” 文竹瞪着姜暄和,眼底闪现了一抹快意。 “没想到却看到你正在给苗王下毒!” 姜暄和嗤笑了声,睥睨的眼神落到了她的身上,充满了审视的意味,看的文竹心里发颤。 可有这样可以报复姜暄和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放过? 文竹心中一直是痛恨姜暄和的,自从被姜暄和拒绝后,她就一直恨着姜暄和。 而姜暄和明白文竹是故意针对她的。 姜暄和往前走了两步,身上散发着冷意,原本还在看着姜暄和的下人们都被她身上的气势震慑到。 没有人敢阻拦。 姜暄和一步一步走到了文竹的跟前。 她微微俯下身,捏住了文竹的下颚,手上微微用力,“你说你亲眼所见我给苗王下毒?” 文竹心中慌乱,可事到如今她早就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第1317章 眼下,根本不容她反悔。 文竹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道,“对!我亲眼所见。” 姜暄和冷笑,“那既然你当时看到了,为何不进来当场阻止我?还要等到现在才出来说?” 文竹一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她侧过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她也清楚,长老们都在等她的答案。 若是她不说,那么她刚刚所说的这一切都会在瞬间被推翻。 文竹彻底豁出去了,她仰着头,“我身为苗疆人自然要保证苗王的安全,要是我也被下了毒,那苗王怎么办?” “我第一时间去找了人!可没想到,还是没有赶上。” 姜暄和垂眸看着她,并未反驳。 文竹以为自己所说的天衣无缝,更加理直气壮起来,“这也是为什么你在苗王殿内根本跑不掉的原因!” 一旁听着的元长老,怒火上涌。 他甚至都没有思索,就相信了文竹的话。 “果然是你做的!就算你是大周的皇后又如何?就算有人给你撑腰那又能怎么样?” “你谋害的可是我们苗疆的苗王!如此胆大包天,如今我苗疆要处置你,谁都无权阻止!” i姜暄和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了元长老。 眼神中的嫌弃毫不遮掩,看的元长老更加愤怒,“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可以跑得掉吗?” “做梦!” 姜暄和懒得和不理智的人说话,她抬眸看向了若有思索的明长老。 从文竹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明长老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并不像是元长老看事情那么浅。 起初,他就觉得这个名叫文竹的小宫女不像是个乖巧的孩子。 还没等明长老说话时,一旁的冯溪薛和拓跋扈终于忍不住了。 拓跋扈险些被气笑了,他往前跨步,挡在了姜暄和的身前,“元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还说要证据确凿才能定罪,怎么如今这又要改变主意了?” 元长老一顿,“我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这不就是人证物证都在,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闻言,拓跋扈冷厉地嗓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难道仅凭一个宫女的话就能定了暄和的罪?” “简直岂有此理!” “她一个宫女空口无凭,当初在大殿门口又没人能给她作证,那朕还说,是她见门口的小太监晕倒之后,用了迷香将殿内的暄和与苗王迷晕。” “随后等暄和失去意识之后,给苗王下毒,又推卸到暄和的身上呢!” 此话一出,也让在场的众位长老陷入了沉思。 拓跋扈的话也不得不说没有道理。 几句话一出,怼的元长老顿时哑口无言,指着文竹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明长老拍了拍手,站出来主持大局。 “裘皇说的是,她一个宫女的话确实不能完全相信。” “何况她的言论也确实有疑点,此事我会再让人深,入调查,势必给各位一个答复。” 有了明长老的这番话,姜暄和也不再说什么。 明长老很公平,他吩咐了一句,“今日天色已晚,各位先在宫中歇下吧。” 他挥手,“先暂时将姜姑娘和文竹分别关入地牢之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允许动用私刑。” 姜暄和没挣扎,跟着下人离开了。 走之前还给了拓跋扈和冯溪薛一个安抚的眼神。 可两人悬着的心依旧无法放下,来到宫中发生了种种的事情他们才认清楚当下的状况。 第1318章 原本他们以为有了大裘和大周带给苗疆的压力,苗疆自然不敢对姜暄和怎么样。 可他们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苗王。 虽然他们清楚姜暄和绝对不可能对苗王下手,可眼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姜暄和,他们也有几分无能为力。 目前的局面,也只能静观其变。 拓跋扈忍不住恼怒,“该死,慕容峥怎么还没到!” 不光是拓跋扈在想着慕容峥,被关入地牢的姜暄和也一样在想着他。 看着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姜暄和苦笑。 若是当初跟阿峥商量了,或许就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 不过,在阿峥来之前,她可以自己应对这一切的。 远在大周的慕容峥最近一段日子心神不宁。 自从失去了姜暄和的踪迹后,他便每日都想着赶紧前往苗疆将人带回来。 可朝政无法脱身,再加上北境有敌人来犯,他身为皇帝不得不做主让百姓安心。 原本可以派将军就能处理此事。 可慕容峥焦急前往苗疆,半个月之前御驾亲征,打算一举将其拿下。 “陛下,敌国似乎在后退,要不然我们也养精蓄锐,养几日后再一举歼灭。” 出征随行的一位将军提议,这样的办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可慕容峥心思急切,他摇摇头道,“不必,敌国不断后退,前几日已经被打的军心涣散。” “如今已经不成体统。” “今晚准备夜袭,将所有战士分为三队,一队跟着朕亲自杀敌,另外两队包抄夹进!” 将军的心顿时就燃了起来,立即拱手,“是!微臣这就去安排!” 皇上御驾亲征本就会让将士们士气大增,如今又是慕容峥亲自率领杀敌,他们的斗志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在慕容峥的带领下,此次北境大获全胜。 慕容峥御驾亲征之前的半个月,刚好接到了拓跋扈等人传递过来的消息,说姜暄和目前在苗疆宫中一切安好,让他放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着尽快来到北境御驾亲征。 如此一来,他也能在一结束战争时,就迅速前往苗疆。 慕容峥率兵回到了大周,他穿着朝服,整理自己的衣领,“这几日拓跋扈他们可有传来暄和的消息?” 公公脸色顿时煞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容峥见他这样,心里咯噔一下。 “暄和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公公吞咽着口水,小声道,“前几日裘皇来信,信中说……说皇后因为涉嫌谋害苗王一事,被关入了地牢。” 地牢二字犹如一把利刃狠狠穿透了慕容峥的心。 他砰的一声将案台上的毛笔打的粉碎,周身凝聚着冷厉地气息。 杀意在他身上瞬间浮现,仿佛像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阎王。 “什么时候的事情?” 公公颤抖着声音如实汇报,“五日之前……” 慕容峥的心狠狠一颤,眸色迸发出了无尽的怒意与毫不遮掩的杀意,“为何不早点汇报!” 他身上的气场太渗人,公公也知道这次自己大概是在劫难逃。 “皇上,大战在即,老奴实在是不敢将信息传递过去,免得扰乱了皇上的心啊。” 慕容峥闭了闭眼睛,将心底这口怒气压下去。 “去备马。” 公公错愕的抬头盯着慕容峥,“皇上,这么晚了,您就算要去苗疆也要明日再去。” “今日您才刚刚回朝,又刚跟北境经历了一场苦战。” 第1319章 “您的身体……” 慕容峥懒得废话,“快去,朕不想说第二遍。” 见慕容峥心意已决,公公也不敢耽搁立即去让人准备马匹。 不出一会,便都准备妥当。 慕容峥翻身骑马,嗓音冷淡,“目前朝中也没什么大事需要朕来处理,其余的事情就交由你去协助。” “再去通知吴将军,让他率领二十万兵马即刻启程前往苗疆。” 公公也明白慕容峥想做什么,他跟在慕容峥身边这么久,也知道姜暄和在自家皇上心中的地位。 他也没劝阻,也没有犹豫,“是,老奴这就去。” 深夜。 地牢之中,姜暄和坐在了稻草上,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放在上面,思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的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玄幻,甚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姜暄和靠在墙壁上,余光瞥见了看守在门口的侍卫。 恰好,这小侍卫是先前她在院子里面见过的,也说过几句话。 姜暄和叫了一声他,询问道,“当时去大殿抓我的时候,你也在吧?” 侍卫看了姜暄和一眼,到底还是心软了,低低嗯了声。 姜暄和也没在乎他的冷淡,继续询问,“当时门口的小太监都晕倒了,是谁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侍卫沉默了片刻,想着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隐瞒,给了姜暄和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文竹。” 姜暄和本以为在大殿上文竹是在胡诌,可现在听到侍卫的话,她又陷入了沉思中。 她举报了自己谋害苗王?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不过一想到自己先前对文竹哀求的事情拒绝的毫不犹豫,又想到那日文竹迫于压力,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于她。 想必对她心中还是有怨念的。 可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又那么大本事,可以做到这一切? 迷晕了守护在苗王身边的人不说,还能做的天衣无缝,甚至栽赃到她的身上。 这若是没有一个精准的计划,那么绝对会露出破绽。 单凭借文竹一个小宫女,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城府。 那么…… 文竹的背后定然还有人存在。 姜暄和深吸了口气,终于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她仿佛进入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之中。 正当姜暄和思索着对方的计划时,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烟,她疑惑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吵闹声不绝入耳。 “走水了!快跑啊!” 姜暄和浑身绷紧,双手握着地牢的门,催促侍卫,“快!开门!” “我保证不会乱跑!” 侍卫也怕闹出人命,他赶紧将门打开,不顾礼仪,一把扣住了姜暄和的手腕,“快走!” 地牢中突然走水,火势烧的很大,仿佛一条红色的火舌一样紧追不舍。 被关押的人都纷纷被放了出来,人挤人,都在挣扎着要逃命。 混乱的时候,姜暄和只觉得背后被人狠狠一撞,她一个吃痛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逃跑的人就像是有目的一样,纷纷往他们的身边挤过去。 侍卫艰难的抓着姜暄和的手腕,可到后面人越来越多,竟然有隐隐抓不住的趋势。 “糟了!”侍卫突然感觉手里一空,猛地回头一看,却发现姜暄和的身影彻底消失。 “姜姑娘——” 地牢走水的事情传递的很快。 在苗疆宫中的拓跋扈以及李将军等人,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惊慌失措,也不顾的其他,连忙带人闯入了地牢。 第1320章 好不容易找到了姜暄和的地牢,正要救人时,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哪有姜暄和的踪迹? 一股凉意穿透了拓跋扈的心底。 他声音都在发颤,“暄和呢?!” 他立即去找了看守的侍卫,大声质问,“暄和在哪儿!” 侍卫被问的一窒,最终回答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和姜姑娘是一起出来的。” “可跑到了一半,姜姑娘忽然就失踪了……” 拓跋扈身形一晃,“不!不可能!地牢就那么大的地方,出口这边都有人,她怎么可能消失?” “难道她还在里面不成?” 眼看着大火将地牢吞噬,拓跋扈的呼吸都透着疼痛。 他眼眶通红,推开一旁的下属,疯了一样就要往里面冲,“暄和!你不能有事啊——” “陛下!不可啊!那大火,就算您进去了,也没办法将人救出来啊!” 拓跋扈被人硬生生拉住,无法动弹分毫。 可他还在费力的挣扎着,不相信姜暄和真的会死在地牢之中。 “暄和——” “放开朕!都给朕滚开!” 大裘的士兵都不敢让拓跋扈以身涉险,哪怕会受到重罚也不敢让他过去。 苗疆的下人们,包括拓跋扈带来的人都去帮忙。 等大火被扑灭的时候,地牢被烧的已经仅仅剩下外面的框架了。 拓跋扈心一沉,疯了一样地冲向了废墟寻找姜暄和的踪迹,一边找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此刻。 地牢外面站着一群人,苗疆的大臣们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面色凝重,似乎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自始至终他们都知道姜暄和对于大裘和大周来说到底有多么的重要。 可先前因为姜暄和确实是受到了怀疑,还被人举报。 他们拿下姜暄和将其关押在地牢中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 元长老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扭头看着明长老,“这下怎么办?” “这么多年来地牢从来都没出现过这种事情,它走水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在姜姑娘被关押进去的时候。” 元长老恍惚间意识到,事情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他现在醒悟已经晚了。 从听说地牢走水的时候,明长老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阴霾笼罩。 他的内心也在不断的祈祷着,希望姜暄和能够安然无恙的逃出来。 直到他清楚的看到了地牢的大火被扑灭之后,仍然找不到姜暄和的踪迹时,明长老也慌了神。 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姜暄和的下落,拓跋扈和冯溪薛都不相信姜暄和已经死了。 冯溪薛扑到了关押姜暄和的地方,在周围仔细寻找着。 “没有、没有!” 她再三确认之后,眼眶通红压抑着泪水,却又带着点激动,“拓跋公子,我没找到暄和平时带着的手串。” “这说明……她或许没在这里!” 哪怕有一丝丝的希望,冯溪薛也不愿意姜暄和死在了这里。 听到这番话,拓跋扈也赶紧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姜暄和的踪迹之后,心里面又是高兴又是着急。 猜测姜暄和是逃出去了后,拓跋扈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些。 但新的担忧又再一次席卷了他。 此刻,拓跋扈再也顾及不了其他,也顾不得明长老所说的什么保证。 浑身带着冷意和毫不遮掩的杀意,一步一步往前走,“暄和失踪,你们苗疆是否该给朕一个交代?!” “朕那么相信你们,可如今地牢走水,暄和人都不见了!” 第1321章 拓跋扈怒意越发上升,“说!你们到底要怎么做!” 众人都被拓跋扈的模样吓到了,一个个都沉默不语,不敢说话。 眼下这种情况,明长老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试图去安抚拓跋扈的情绪,“裘皇心急我也可以理解。” “我会立即派人去调查,寻找姜姑娘的下落。” 拓跋扈嗤笑了声,“从现在开始,朕不会再相信你们任何人的任何一句话。” 他挥手,“来人!” “将大殿为主,连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元长老心下一慌,“不!你们不能这么做,这是苗疆,不是你们大裘!” “你不能擅自派兵包围我们,难道裘皇是想要和苗疆宣战不成?!” 一般来说,战争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一国之主,更是不会纵容战争的发生。 元长老以为自己这句话可以让拓跋扈收敛一些,然而拓跋扈接下来的话却让元长老彻底顿悟。 “战争?朕从来不怕什么战争!” “你们弄丢了暄和,若是暄和有个什么闪失,朕就立刻派兵踏平苗疆!” 元长老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你!” 说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被拓跋扈身上的气场彻底吓到。 苗疆大肆派人寻找姜暄和,苗疆百姓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百姓们也极为纳闷,看着不少官兵在街上巡逻,忍不住私下低估。 “听说了没?说是地牢丢了个姑娘,就是先前外来的那位姑娘,也不知道为何要大肆寻找。” “就是啊,不过就是个姑娘,能有多重要?” 有个知情人凑过来小声道,“你们有所不知,那丢掉的姑娘,可是大周的皇后!” 一听此言,百姓们都吓了一跳。 震惊无比地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才回过神来,“皇后?!大周的皇后在咱们苗疆丢了,我听说那姑娘还是裘皇的好朋友……” “这……这要是找不到姜姑娘,那我们苗疆岂不是要被两国攻打?” 一时间,整个苗疆都人心惶惶,生怕被战争所波及到。 苗疆宫中,大殿内气氛被压抑所笼罩。 李将军和拓跋扈所带来的人彻底将大殿包围,控制着苗疆的大臣们。 众位长老也愁容满面,不知该如何应对大周和大裘同时的攻打。 若是他们当真联手攻打,那苗疆干脆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元长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情,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浮现。 他急切道,“大周皇后想必也不是个弱女子,或许是她不甘心待在地牢,自导自演了这一出戏也不是没可能。” 其他大臣们也被元长老的说法所吸引。 要是姜暄和自导自演的这一场戏,这就说明姜暄和定然会安然无恙,那这样一来,苗疆也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众位大臣眼睛一亮,纷纷开始探讨起来。 “元长老说的不错,兴许就是这样。” “你们看,地牢出口只有一个,一开始我们就守在了出口,根本没发现姜姑娘的踪影。” “这不就说明,她早就知道地牢会走水,所以一开始就做了准备?” 殿内,各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认为姜暄和是自导自演,一时闹哄哄的,惹得拓跋扈满脸不悦。 但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拓跋扈清楚,姜暄和在被关到地牢之前的妥协。 她要是真的费了这么大功夫要从地牢逃脱,一开始她就不会被关进去。 第1322章 一连续好几日,拓跋扈和李将军以及苗疆的官兵,将整个苗疆的宫内和个个街道都翻了个底朝天。 然而仍旧没有姜暄和的下落。 冯溪薛一直在宫中等待着消息,殿内的大门被人推开,她赶紧赶过去。 一眼就撞上了拓跋扈深沉的目光,她的心咯噔一下,但内心还有一丝丝的期待。 “怎么样?找到暄和了吗?” 拓跋扈和李将军被问的一窒。 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当中,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原本还满心期待的冯溪薛在看到两个人这副模样时,心狠狠一沉,“难道还没找到暄和的下落吗?” “她到底去哪儿了?” “苗疆上上下下都被翻了一遍,她还能去哪呢!” 冯溪薛眼眶通红,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内心所有的期待都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连续好几天,冯溪薛的情绪实在是绷不住了。 今日还没有找到姜暄和的下场,这无非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冯溪薛哽咽着道,“暄和她到底在哪里?” “难道说,她真的……” 话说到了一半,就被拓跋扈打断了。 他眸色一沉,神色冷漠,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冯溪薛的话,“不会的,暄和聪明,她绝对不会有事。” 冯溪薛眼泪控制不住,“那你告诉我!暄和她现在还能在哪里?” 拓跋扈烦躁道,“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去找了!你以为我不着急吗?我恨不得消失的人是我。” 话音落下,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都知道,姜暄和在他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极为重要。 冯溪薛沙哑着声音道,“抱歉,是我情绪失控了,我只是太担心她了。” 拓跋扈背过身去,沉声道,“我会继续去找,直到找到她为止。” 与此同时。 被所有人惦念的姜暄和,睁开眼睛时就感觉眼前昏暗无比,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楚她到底身在哪里。 也不知自己到底被关了几天。 嗓子沙哑干涩,她舔了舔唇瓣,迷糊地睁开眼。 咔嚓。 门被人推开。 漆黑的屋内透过门口浮现了光芒,被关在黑暗中许久的姜暄和,被阳光刺的微眯了下眼睛。 “好久不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姜暄和适应了刺眼的光芒后睁开眼,瞧见了带着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屋内。 男人身材高大,面具遮掩着他的面容,姜暄和却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沙哑着声音询问,“你是谁?” “以后你就知道了。”男人嗤笑了声,“你先老老实实待在这里。” 姜暄和警惕地打量着男人的身材,却察觉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她移开视线,再次发问。 “你抓我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男人垂眸睨着她,虽然带着面具,可姜暄和还是能够透过面具感受着对方身上冷漠的气息。 “人还没齐,好戏自然没办法开场。” “等人齐了,你就明白了。” 话落,男人大笑了几声,似乎很期待这一场好戏的到来。 姜暄和还打算再询问什么,又看到了跟眼前这个男人身穿着一样衣服的人走了进来。 但气场显然没有他强大。 进来的人在男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男人闻言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姜暄和,随后离开了这里。 门被关上,阳光被阻断,屋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漆黑。 姜暄和大脑飞速运转,在脑海中思索着那个男人究竟在哪里见过。 第1323章 从大周前往苗疆的路少说也有半个月的时间,可慕容峥日夜奔波,几乎没有停歇,几乎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抵达了苗疆。 他一路起码抵达了苗疆的宫门口。 让跟随的人去将信物转交给苗王。 大殿内,气氛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 “明长老!”一个小太监飞奔而来,双手颤抖着捧着文书。 明长老不悦地瞥了眼小太监,“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小太监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呈现上来,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周皇帝已经到了,这是他的文书。” 在听到了大周皇帝四个字的时候,整个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明长老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慕容峥居然会这么快就抵达苗疆。 速度越快,就越是彰显着姜暄和在慕容峥的心中到底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 他不敢怠慢,“快!让人进来!” 而在一开始,小太监拿着慕容峥的文书进来的第一时间,拓跋扈和李将军以及冯溪薛三人就匆忙前往了宫门口。 在即将见到慕容峥的时候,三人的脚步齐刷刷的一顿,互相看了一眼。 良久,他们还是叹了口气去见了慕容峥。 慕容峥站在宫门口,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仿佛掌控者生杀大权的神祗一般。 “皇上,属下没有看好皇后,属下有罪,还望皇上责罚!” 李将军身为大周臣子,见到了慕容峥的一瞬间便跪在地上请罪。 慕容峥蹙眉盯着他,他声音冷淡,“暄和在哪儿?一会带着你的人,跟朕去地牢将暄和带出来。“ 闻言,三个人面露难色。 慕容峥敏锐的发觉了几个人的不对劲,他声音透着寒意,“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拓跋扈沉默了一会,良久才沙哑着嗓子解释。 “暄和前几日确实是被关在地牢了,但……” “但地牢走水,虽然已经在第一时间去了,可还是没找到暄和。” 慕容峥眉头紧蹙,“没找到是什么意思?” 拓跋扈艰难道,“暄和失踪了。” 此话一出,慕容峥浑身的杀意顿时浮现,“失踪?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踪!” 拓跋扈握紧了拳头,“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失踪!” “这几天我已经派人将苗疆从头翻到尾,哪怕是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可出乎意料的是,怎么都找不到暄和的踪迹。” 他咬了咬牙,脱口而出,“难道说,暄和她已经……” 话还没说完,慕容峥一把攥住了拓跋扈的衣服领子,“不可能,暄和绝对不会有事。” 拓跋扈眼眶通红,也没反抗。 “你以为我不希望她平安无事吗?” 慕容峥松开了手,也懒得和他算账。 若不是一开始拓跋扈答应了姜暄和一并隐瞒他,暄和也不会以身涉险,没有周密的策划就来到苗疆。 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慕容峥背过身去。 没一会,明长老派来的小太监恭恭敬敬地来到了几个人的跟前。 慕容峥身上散发着摄人的气场,小太监哪里见过这样压迫感这么强的人? 说话都在颤抖,战战兢兢道,“皇上、这、这边请。” 慕容峥跟随着小太监入了宫,其余几人都跟在他的身侧。 苗疆宫殿很繁华,慕容峥满心只有姜暄和的安危,也无心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大周的国力要比苗疆强上太多太多。 就在即将推开大殿门的时候,里面大臣们不绝入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第1324章 “一个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大费周章的想出这种事情?都说是红颜祸水,我看这也没说错。” “可不就是个红颜祸水呗。” “是啊,引得大裘和大周同时对苗疆发难,也真不知道这小姑娘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这不是专门给人添麻烦吗?” “自导自演真的有意思吗?气死人了,最好是别让我找到她!否则,我一定——” 砰的一声,门被人推开。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了进门的人身上。 男人出现的瞬间,大臣们都吓了一跳,在感受到了他身上毫不遮掩的杀意时,腿都软了。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暄和的下落。 慕容峥默默将这些人都记在心里,锐利的视线落到了明长老的身上。 被他这么一看,饶是淡定的明长老都忍不住心虚,他和善开口,语气中还带着尊敬。 “苗疆恭迎慕容陛下的到来。” 慕容峥也懒得去客套,直言道,“朕此番前来想必长老也知道所为何事,朕也不想兜圈子。” “暄和现在人在哪里?” 明长老微微一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去和慕容峥去交代此事。 可他知道,若是不交代,等待苗疆的除了战争之外再无其他。 明长老也不敢怠慢,如实道,“此事说来话长,姜姑娘她一直很配合调查,可出乎意料的是,地牢不知为何突然走水。” “经过几日的调查,还是迟迟都没有找到姜姑娘的下落……” 三言两语,慕容峥就明白了目前的调查没有任何进展。 他脸色沉了几分,“地牢在哪儿?朕亲自去看看。” 其他大臣也不敢说话,更不敢反驳。 也不像是先前那般对待拓跋扈时那种嚣张的态度,反而在慕容峥的跟前乖巧的跟个鹌鹑一般。 明长老立即率人带路。 哪怕过了几日,还是能看出来当日那一场大火到底有多么大。 慕容峥薄唇微抿,心口泛着疼意。 那个被他一直捧在手心百般疼爱的小姑娘,竟然被苗疆这些人关到了这种环境的地牢中。 拓跋扈看了眼慕容峥,忍不住提醒,“那日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暄和的东西。” 慕容峥没理会,径直往前走。 他并没有一个一个地方去寻找,双手中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在他挥手的瞬间,力量瞬间爆发出来,满地的废墟灰尘腾起。 慕容峥视线敏锐地发现了被隐匿在角落中极难发现,一闪而过的亮光。 他垂眸,将那亮光的东西吸到了手中。 “这是什么?!”拓跋扈震惊无比,连忙凑过来查看。 修长的手指捏了捏簪子,慕容峥沉声道,“这是暄和平日带着的发簪,质地坚硬,大火对其没有任何影响。” “但上面会附着上被火烧的痕迹。” 这也是为什么拓跋扈他们第一次没有发现的原因。 拓跋扈闻言惊喜,“那这只发簪能说明什么?莫非暄和她……” 慕容峥眼底浮现了一抹厉色,几乎是在瞬间就有了结论。 “暄和暂时是安全的,看这大火的痕迹和发簪尾部被附着的灰尘要比前面更深。” “这就说明,暄和是先将发簪留在此处的。” 拓跋扈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什么?” 慕容峥将发簪握在手里,“要是这发簪整个颜色都一样深,那就说明大火是在一瞬间将其吞没。” “但前后有很大的差距,就说明不是在同一时间烧焦的。” “这一场大火是故意有人放的,暄和失踪也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 第1325章 拓跋扈一顿,这才恍惚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暄和从一开始来到苗疆就被某些人盯上了,那举报暄和给苗王下毒,难不成都是策划中的一部分?” 慕容峥并没给他解释,他睨了明长老一眼,“文竹被关在哪里?” 明长老不敢怠慢,迅速带着慕容峥前往文竹被关押的地方。 原先看似很活泼的小姑娘,此刻正狼狈不已的捆在柱子上,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无比。 慕容峥丝毫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质问,“苗王被下毒一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文竹心下一横,咬咬牙,“没有关系!” “都说大周皇帝公正严明,难道为了皇后,连这等事情都要逼迫别人替她顶罪吗!” 这等激将法对于慕容峥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不说?”慕容峥嗤笑。 他冲着李将军招了招手,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淡淡吩咐,“去准备烙铁,鞭刑。” 轻飘飘的几句话不像是在行刑,反而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李将军立即照办,没一会无数残忍地刑法就摆放在了屋内。 不光是文竹,就连一旁苗疆的大臣们看到这些刑法都忍不住腿软害怕。 慕容峥拿过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行刑。” 李将军跟在慕容峥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军营中刑法和审讯犯人时,什么刑法最让人害怕。 文竹震惊无比看着李将军拿着残忍的刑具接近,颤抖着声音,“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苗疆的人,你们不能对我私自行刑!” “私自用刑?” 慕容峥嗤笑了声,浑然天成的帝王气息在他身上显现。 “别说用刑,朕想杀了你,也只是在朕的一念之间。” 后知后觉的害怕,让文竹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她吞咽着口水,浑身被绑的动弹不得,可心中还侥幸存在着一丝丝的期待,“慕容陛下这么做,难道就不怕被百姓知道后贻笑天下吗?” “我再怎么说也是苗疆的人,身在苗疆哪有让外人处置的道理。” “难道慕容陛下这是在公然挑衅我苗疆的威严吗?” 文竹很聪明,简单的几句话就将矛盾上升到了国与国。 只可惜,她威胁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慕容峥。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 慕容峥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凌厉的目光扫向文竹,嗓音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若是暄和有任何掉了一根头发,朕都会率兵踏平苗疆。” “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宫女?” 懒得再说废话,慕容峥直接吩咐,“行刑。” 李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自然没什么所谓的怜香惜玉可言。 他拿着被烫的红通通的烙铁,逼近了文竹。 下一瞬,文竹惨烈的叫声响了起来,挣扎着蜷缩着身子试图躲避疼痛,可李将军纹丝不动,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逼问:“说,你是如何知道苗王中毒的?” 文竹咬了咬牙,抵死不认,“我不知道!” 见她依旧在嘴硬,李将军将几种惨烈的刑法用到了文竹的身上,但这些都只是一些皮肉之苦。 真正能让人心理防线崩溃的,要逐渐渗透到对方的心中。 李将军在慕容峥身边已久,很擅长这种手段。 他吩咐人拿来了几只活蹦乱跳的老鼠。 文竹浑身一僵,声音微弱,“这、这是什么?” 李将军面无表情的介绍,“将你的内脏剖开,把老鼠放进去,再让火盆在下面烤着。” 第1326章 “文竹姑娘想想,饿的急躁的老鼠,又要被火烤,会如何呢?” 话音刚落,不只是文竹,就连周围一直在看着刑法的苗疆长老们,也都一个个面色惨白。 这可比他们苗疆的蛊毒还要更恶劣! 人怎么能想出这么残忍的法子? 元长老没忍住,“这、这是不是不太妥当?这刑法未免太惨烈了,要不然换一种方法逼问?” 慕容峥懒散的目光落在了元长老的身上。 “怎么?元长老的意思是,想要替她承受这刑法?” “也行。”慕容峥没给元长老说话的机会,挥了挥手,“去,将元长老一并绑起来。” 很快,李将军的下属就瞬间将元长老带了过去,就连明长老要阻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元长老难掩震惊,又看着叽叽喳喳叫着的老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峥懒得理会,扬了扬下巴,“动手。” 李将军拿出一把尖锐的利刃,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文竹的肚子上,只要轻轻一划。 就会穿透薄薄的皮肤。 文竹浑身一个激灵,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叫喊着,“不!不要!” 就在李将军即将要动手的时候,男人修长的手指却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停手。” 李将军将匕首收回来,站直了身子没说话。 文竹被下出了一身冷汗,大口大口呼吸着,心脏狂猎地跳动,对刚刚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还未等文竹说话,慕容峥便站起身来,“将她关在这里,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李将军拱手应下。 慕容峥出去后,拓跋扈急忙跟上,他不能理解,“文竹刚刚都要招了,你只要再稍微吓唬一下,就能知道真相了。” “怎么不继续了?” “急什么?你以为现在继续下去,她就会说实话了?” 拓跋扈眉头微挑,“不然?都这样了还不说实话,她到底还是个小宫女,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意志力。” 慕容峥摇摇头,缓慢道,“她并非是个单纯的小宫女。” “一个小宫女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情?我想要的也不只是让她承认她陷害了暄和。” “我想要亲口听到她说出,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话落,他迈开长腿往前走,吩咐一旁跟着的李将军,“听说她还有个弟弟在宫里?” “去把人抓来。” 与此同时。 漆黑的环境下,姜暄和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她悄悄的将束缚在双手上的绳子解开,对着外面叫喊了一句,“有人吗?”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不耐烦的声音传进来,“什么事?” 姜暄和咳嗽了两声,“能不能给我拿点水?” 外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又将门关上,片刻后递进来饭和菜,以及充足的水。 喝了好几口,姜暄和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将水放到一旁,忍不住去思索,她究竟被什么人盯上了。 脑海中浮现了夏青的话。 一开始的刺客若不是苗王派的人,那刺杀她的兴许就是跟抓她这一批是同一伙人。 姜暄和想不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一批神秘的人。 可这几日,除了给她定时送饭送菜以及水之外,没有人任何人跟她说话,也不理会她。 姜暄和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李将军做事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便将文竹的弟弟文轩抓到了。 推开门,文竹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在看到了刚刚过来的男人时,浑身绷紧,奇早晨痛苦又吓人的回忆,瞬间席卷而来。 第1327章 “你、你想做什么?” 慕容峥阔步向前,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文竹。 “还不打算如实交代?” 文竹唇瓣紧抿,忽略了身上的疼痛,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容峥薄唇微扬,冲着门后招了招手,“希望你等会还能这么嘴硬。” 不可置信地目光看着被带进来的人,文竹的情绪彻底被点燃,疯了一样的挣扎,“你要对我的弟弟做什么?!” “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为难我弟弟!” 一眨眼,文轩地脖子就被慕容峥握在了手里。 只要稍微一个用力,文轩就得立马去见阎王。 文轩翻着白眼,呼吸急促,险些都要喘不上起来,他不管怎么挣扎着都无果。 眼看着文轩要窒息,文竹坚持已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流,声嘶力竭地大吼,“别杀他!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慕容峥不屑地甩开了文轩,掀开袍子坐在椅子上,质问,,“说把,是不是你策划这一切的?” 文竹颓废地坐在了地上,眼睛无神。 她知道,自己今日若是不交代,所有的家人都会因为她的执迷不悟而死掉。 思至此,文竹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是,是我暗中跟踪姜姑娘去了苗王的殿内。” “用迷香先迷晕了门口的侍卫和太监。” “之后再用迷香从门缝中塞进去,将姜姑娘和苗王迷晕,在之后,我给苗王下了毒,推卸到了姜姑娘的身上……” “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文竹苦笑,“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我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呢?” “是她逼我的!我原本不想害她的,谁让她不答应我的请求,我已经百般恳求了,都是她的错!” 嘶吼抱怨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屋内。 文竹歇斯底里的吼声也揭露了事情的真相,姜暄和确实是清白的。 可现在,哪怕姜暄和是清白的也无济于事。 人已经消失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明长老很愧对慕容峥,他弯了弯腰,“慕容陛下,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才会引下如此霍乱。” “我会加派人手去寻找姜姑娘,届时一定会给姜姑娘一个交代。” 还没等慕容峥说话,拓跋扈没忍住讥讽道,“给个交代?你先把人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再说这些吧。” 视线在屋内每个长老的脸上扫了一圈,冷笑,“你们最好是祈祷暄和没事,否则朕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明长老沉默了些许,随后走到了文竹的跟前。 “既然是你下的毒,那解药在哪里?” “姜姑娘现在又在何处?” 文竹忽然陷入沉默,不愿意开口,似乎是在犹豫和纠结要不要说出后面的事情。 见她事到如今还有隐瞒,慕容峥饱含深意的眼神落到了她身上。 几乎是一瞬间,文竹就明白了慕容峥的意思,她看了眼被吓傻的弟弟,苦笑了一声,“好,我说就是了。” “姜姑娘现在……” “唔——” 话说到了一般,关键时刻,文竹却吐了一口鲜血,嘴角鲜红一片,整个人的脸色瞬间苍白。 慕容峥敏锐的发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可已经晚了。 文竹震惊无比地看着地上的血,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吐出来的血。 还是苗疆人对蛊毒比较熟悉,明长老蹙眉,“你这是被人下了蛊毒了?” 闻言,文竹这才反应过来,但也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咬了咬牙,明白自己是被人直接摆了一道。 第1328章 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文竹呼吸急促,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姜姑娘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但她现在处境很危险……” “他们那群人心狠手辣,你们快去找她。”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将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说了出来,“对了,还有,苗王的解药、解药在这里。” 文竹慢慢的从袖口中取出来了白色的瓷瓶。 瓷瓶滚落在地上,被明长老捡起来,他很郑重,“我如何相信你这是真的解药?” 文竹笑了笑,“我都剩最后一口气了,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 她看了眼哭的不能自己的弟弟,又道,“若是这解药是假的,那你们就杀了轩儿吧。” “如果这解药是真的,还望长老们可以善待他,给他一个好的去处……” 明长老相信了文竹的话,命人将解药给了苗王。 文轩爬到了文竹的跟前,他哽咽着握住了她的手,“姐!你不能有事啊!” 文竹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温和道,“姐姐做错了选择,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听话,替姐姐照顾好爹娘。” 说完了这句话,文竹就彻底没了气息。 “姐——” 慕容峥站起身,明长老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时过去检查文竹的尸身,诊脉过后才发现。 他脸色沉重了几分,缓慢道,“文竹被一种噬心蛊控制,控蛊之人用蛊虫啃食了她的心脏。”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了蛊毒的。” 明长老叹了口气,可又觉得此事很棘手。 “慕容陛下,看来这背后之人,也是个控蛊高手。” “在苗疆,这样控蛊的高手,并没有多少。” 慕容峥面色沉了几分,吩咐人即刻去打探。 被关了好几日的姜暄和昏昏沉沉的醒来,瞥见了门口透过来的一丝光亮,她眯着眸,沙哑着开口,“又出什么事了?”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下一瞬,姜暄和被人粗暴的扯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她蹙眉,“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戏开场了。” 姜暄和的心咯噔一下,还想要继续问,可男人去不再给出任何回答。 眼前被蒙上了布料,姜暄和感觉自己被带出了房间,不知是往哪边的方向走去。 处于心急当中的慕容峥眸色发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逐渐涌现上来。 暄和,似乎要出事。 慕容峥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匆匆就要往外面走,被拓跋扈一把拦住,“你不好好等消息,干什么去?” “我知道你担心暄和,但你要是出去了,有消息也没办法及时通知你。” 慕容峥顿了顿,刚要将人推开。 一股强大的内力忽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慕容峥和拓跋扈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警惕和怀疑。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一股内力的地方。 “我去追,你在这里等着。” 慕容峥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内力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打过来! 毫不留情! “小心!”拓跋扈惊呼出声。 慕容峥内力强大,挡下了对方的攻击,可他却没有要去追寻的意思。 拓跋扈蹙眉,满脸疑惑焦急,“怎么不去追?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啊,说不定他有暄和的下落。” 话落,拓跋扈就要追上去,却被慕容峥阻拦。 拓跋扈刚要发火,就瞥见了慕容峥手中夹着的一张纸条,他怔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那人是来通风报信的?” 在没看到纸条上面的内容之前,谁也没办法确定。 第1329章 慕容峥将纸条展开,看完后将它丢给拓跋扈,转身就往外面走。 拓跋扈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迅速率人跟着慕容峥一同前往。 越走就越是偏远,苗疆到处都是山,而他们所前往的地方是苗疆最为险恶的一坐深山之中。 树木丛生,高大的树木阻挡了阳光,透下来的是一片阴沉。 “暄和!” 在看到了姜暄和被绑起来挂在树上时,冯溪薛没忍住大喊了一声,侧身下马就打算飞奔而去。 然而却被拓跋扈拦住,“慢着,你看仔细点。” 被拓跋扈一提醒,冯溪薛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姜暄和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似乎是被下了药晕过去了,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惹人心疼。 冯溪薛从未见过这样的姜暄和,眼眶都红了。 姜暄和的脚下全是细碎尖锐的刀片,从她被绑起来的高度坠落下来,那刀片就会刺透她的身子。 “这怎么办?” 从见到姜暄和这副模样开始,慕容峥心口就一阵窒息,心疼、后悔、愧疚无数的情绪涌现上来。 堵在他的心口处。 慕容峥动作迅速,刚要施展轻功将姜暄和救下来。 熟料,刚刚起身就被一道沙哑的声音制止住,“且慢,好戏才刚刚开始,急什么?” 他沙哑难以辨认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 众人一同看了过去。 绑在姜暄和身上的那根绳子顺着搭在树上一直延长到另一端,攥在隐匿在树上的人手里。 刚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姜暄和的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在这里。 站在树上的人一身黑色衣服,蒙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慕容峥深邃的眸微微眯了一下,锁定了神秘人,“你是什么人?” “你不必管我的身份,你只需要知道,你爱的人现在命在掌握在我的手中。” 神秘人大笑起来,睨着下面的一群人,“想抓住我也行,除非你们不在意她生还是死。” 此话一出,空气中充斥着凝重的气息。 慕容峥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暄和?” “哈哈哈,都说大周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感情深厚。那今日不如就让我见证一下,看看大周皇帝是否愿意付出性命,来换得她的存活。” 还没等慕容峥说话,李将军没忍住呵斥,“放肆!” 神秘人疯狂大笑,喉间挤出难听沙哑的声音,“放肆?你是在说我放肆?行啊,既然这么不想死,那不如就让她去死吧!” 话落,神秘人的手忽然一松。 姜暄和的身子顿时下落一大截,距离刀片不过只差十公分左右。 眼看着姜暄和真的要坠落在刀片上,慕容峥大喊了一句,“住手!我答应你!” 绳子忽然被收紧,姜暄和的身子一下子停住,慕容峥松了口气。 可随即又提了起来,他盯着神秘人,“你要我怎么做?” “果真是伉俪情深,你真的愿意舍弃你所拥有的一切?”神秘人不屑道,“大好江山,你的国家,你都不要了?” 慕容峥身为大周皇帝,自然是要保全国家。 可在他的心里面,谁都比不上姜暄和的重要性。 他沉声,很笃定道,“如果没有她,其余的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包括我自己。” 神秘人笑了出来,鼓掌了半晌,随即道,“是吗?那最好不过了。” “来吧,自己断了你自己的经脉,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慕容峥正要动手时,却被拓跋扈一把拦住,他难掩震惊,“你疯了?万一他不信守承诺怎么办?” 第1330章 “慕容峥!你清醒一点!” 慕容峥木讷,“只要能确保暄和无碍,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拓跋扈也把姜暄和放在心上,又怎么会不明白慕容峥的想法,如果是他,他也会甘心赴死。 可…… 拓跋扈隐忍了片刻,良久才道,“暄和这么被你救下来了,也不会高兴的。” “无碍。”慕容峥薄唇上扬了一个很浅淡的弧度,心甘情愿,“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好。” 拓跋扈深知慕容峥的深情,可他无法容忍一向英明的慕容峥竟然会被这等奸人所威胁。 他挡着慕容峥的手臂,阻止他的动作。 “要是你死了,他还是不肯放过暄和,怎么办?” 慕容峥怔愣了些许,又抬眸射向神秘人。 神秘人嗤笑了声,“怎么,反悔了?我就知道,什么伉俪情深都是假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深情可言?” “大难临头各自飞,谁又能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别人呢?” “只不过没想到,世人皆知你对姜暄和情深几许,眼下涉及生命就能将这深情轻易瓦解。” “看来,你也不是很爱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亲眼看着她去见阎王吧!” 话音刚落下,神秘人又松了手,姜暄和的身子不断接近地上锋利的刀片,只差一点就会将她穿透。 “住手!谁说我反悔了?”慕容峥双眸猩红,“你让我怎么做才能放过暄和?” 神秘人再一次抓住了绳索,他微垂着眸,从怀中掏出来了一把匕首,丢到了地上,扬了扬下巴。 “我也不为难你。” “看到这把匕首没有?” 神秘人食指按压在自己的心口处,点了点,“往这里捅上一刀,你要是能活,那就算你幸运。” “要是不能活,那也只能说你运气不好。” 见慕容峥迟迟都没有动作,神秘人露出来的眼睛中透着讥讽,“怎么?怕了?” 慕容峥低笑了声,俊逸的脸上尽是心甘情愿。 似乎并不觉得为了救姜暄和,放弃一切的死去是什么难过的事情。 见慕容峥这模样,拓跋扈怔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他打算做什么。 拓跋扈声音发颤,“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慕容峥,你要是死了,暄和不会原谅你的。” 对此,慕容峥并未有任何停顿,他往前走了一步,眸中坚定,“若是能救下暄和,付出生命,我也无所谓。” 只要暄和能够活下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一遇到了姜暄和的事情,慕容峥此刻的身份就不再是什么所谓的一国皇帝,也不是让人钦佩信服的人。 而是姜暄和的夫君。 慕容峥从来都没有畏惧过死亡,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要和姜暄和长相厮守。 只可惜,现在是不太可能了。 拓跋扈薄唇微抿,“慕容峥,你要是真的死了,你就不怕暄和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吗?” “你难道就不怕,我把她抢走吗?” 闻言,慕容峥的脚步明显一顿,深邃的眸微微眯着,似乎是纠结了许久,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在心口处不断交织。 若非这种情况,他又怎么可能舍得将暄和交给别人? 可要是他死了,那将暄和交给拓跋扈,倒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薄唇微扬,敛下了硬生生的苦涩,“要记得照顾好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拓跋扈怔愣,似乎没料到慕容峥竟然会这么说。 正在几人错愕之时,慕容峥已经走到了匕首的下方,伸手将那一把利刃捡起来,抵在了心口处。 第1331章 他深情地望着姜暄和的方向,看着她细白的手腕上被绳子紧紧箍住,勒出红痕,在皮肤上格外明显。 压抑着心底呼之欲出的疼痛感,慕容峥声音沉了下来。 “我要亲眼看见暄和被放下来。” 他必须要确保暄和足够安全才行。 闻言,神秘人大笑了几声,“放心好了,我还不屑于说谎。” “动手吧,别浪费时间了,就算你拖得再久,结果都是一样。” “只不过,我没有耐心陪你一起耗下去了。” 他活动了下手腕,似乎是打算放开手中的绳子。 他不耐烦的催促着,“拿着匕首穿透你的心脏,看着你的爱人在你的面前,但你却不能厮守。” “只能死在她的面前,这种感觉想必痛彻心扉吧?” 慕容峥猛地抬头,一双锐利的眼眸射向了神秘人。 隐隐约约的,慕容峥猜测到了什么。 眼神浮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慕容峥垂下眼眸,不管身后几人的阻止,将匕首抵在心口处,按压了下。 “皇上!” 李将军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将军终于忍不住眼眶通红。 “皇上,大周不能没有您啊,还望您三思。” 冯溪薛也忍不住喊了声,“别相信他的话,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放过暄和的。” “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救暄和?” 可不管几个人说什么,慕容峥都不为所动。 他一向深邃又看不出情绪的眼眸,此刻溢出了眷恋和不舍。 片刻后,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尖锐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心脏,抬起手随即狠狠地就要冲着自己的心脏捅进去。 而此刻。 昏迷不醒的姜暄和仿佛是有感应似的。 强大的药效原本让她彻底陷入昏迷,兴许是与慕容峥的心理感应。 姜暄和沉重的掀起了眼皮,声音沙哑的像是灌了铅,“阿峥?” 细微的声响清晰传到了慕容峥的耳中。 握着利刃的手猛地一顿,随即抬头对上了那一双他日思夜想的眼神。 “暄和?你醒了?” “别着急。”慕容峥急切的站起身来,“我会救你的,别怕。” 姜暄和蠕动着嘴唇,费力的发出一点声音,恍惚着道,“不、不要。” 慕容峥眸色温柔,哪怕利刃仍旧抵在心口处,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听话,暄和。” “没有我的日子,也要好好生活下去。” 神秘人身子猛地一颤,一只手撑在树上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咬牙催促,“快点!别逼我亲自动手!” 慕容峥没再犹豫。 姜暄和混沌的意识在看到慕容峥拿着匕首要伤害自己时彻底清醒,她大声吼了一句,“阿峥!不要!” 可回应她的,只有令人安心的笑容。 众人根本无法阻止,慕容峥的动作实在是太快,几乎是眨眼间,匕首尖锐的一处就已经扎进了皮肤中。 鲜红的血液渗透过衣服浮现,慕容峥面色如常,仿佛并没有受伤一样。 神秘人很激动,不由得催促,“快!再快一点!” 就在神秘人所有注意力都落到了慕容峥握住的那把匕首上,毫无防备之时! 咻的一声! 不知从何处飞过来了一支箭,精准的命中了神秘人的心脏。 神秘人一阵闷哼,低下头看到了穿透自己心口处带着血的箭,忽然了然。 “你、你是故意拖延时间的?” 慕容峥满不在意地将匕首扔在了地上,嗤笑了声。 他怎么可能真的忍心留下暄和一个人愧疚?又怎么可能会将暄和让给拓跋扈? 第1332章 想都别想。 而神秘人在中间之后,因为剧烈的疼痛,一直抓着绳子的手也忽然一松。 姜暄和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急速往下。 眼看着就要落到地上的刀片上时,慕容峥却毫不犹豫地上前,冲向满地的刀片。 顺势扑过去,把姜暄和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唔。” 破碎的刀片扎入了慕容峥的后背,他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实打实的倒在了刀片上。 鲜血顿时染红了刀片,一地鲜红,刺痛了每个人的眼。 “慕容峥!” “皇上!” 站在后面看着这突然发生这一幕的几人彻底懵逼。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峥已经浑身是血的抱着姜暄和。 他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将姜暄和牢固的紧紧搂在怀里。 喃喃低声,“没事了,暄和。” “别怕,我一直都在这里,支持着你的所有决定。” 姜暄和迷糊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鲜红的血。 她的心猛地一抽,沙哑着喊着慕容峥的名字,“阿峥!” 强大的悲伤感以及难过涌现在心口,姜暄和再也承受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慕容峥还有些许的意识。 他看到了正在奔向自己而来的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仅剩下的最后一丝丝力气也即将消失殆尽,可慕容峥仍旧没有打算放过那个神秘人。 神秘人从树上坠落下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微弱。 拓跋扈咬牙,“来人,把他抓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下,神秘人忽然从袖子中翻出来了一个瓷瓶,迅速将粉末洒向空中。 速度之快,连拓跋扈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微微蹙眉,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慕容峥也将姜暄和护住,没有让她受到任何影响。 不光是慕容峥和拓跋扈,任何人都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么神秘人,他们还想要从神秘人的口中得知,这神秘人的背后究竟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然而,就当拓跋扈打算将人抓起来时。 轰然一声巨响,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冯溪薛更是没忍住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不信邪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即蹲下身子用一旁的树枝戳了戳那一滩水渍。 良久,她才吞咽着口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他好像是变成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跋扈和李将军等人也都没有回过神来,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反应。 自从他们来到了苗疆之后,发生了一件又一件离奇又匪夷所思的事情。 苗疆会控蛊这一点他们很清楚,可谁也没有料想到竟然会离奇到这种地步。 “罢了,先不管他们了。” 拓跋扈视线落到了已经昏迷的姜暄和以及浑身是血的慕容峥身上,他脸色顿时沉了几分。 “先把他们带回去,慕容峥身上的伤很严重。” 结结实实没有任何防护,也没有使用任何内力阻挡。 肉体凡躯怎么可能安然无事? 李将军小心翼翼地将慕容峥放到了马上,迅速前往了苗疆的大殿之内。 一群人抵达了苗疆殿内,也不顾什么礼仪尊重,门一下子被人推开,顿时吸引了里面所有人的视线。 浑身是血的慕容峥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们一个个都吓傻了。 第1333章 好在拓跋扈的理智还在,他赶紧催促着道,“快!快点去叫会医术的人过来!” “要是慕容峥出了事,不光是大周不会放过你们,朕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 明长老也不敢懈怠,迅速将慕容峥和姜暄和安置在房间之中。 随即赶紧找来许多大夫前来给二人检查伤势。 “暄和怎么样了?”拓跋扈急忙询问。 大夫一边给姜暄和用药一边解释道,“姜姑娘只是中了一些迷,药,没什么大碍。” “吃了解药之后一会就会醒过来的。” “只是……” 大夫突然面露难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另外一张榻上的慕容峥,复杂道,“只是慕容陛下后背大部分没,入了刀片,失血过多。” “而且伤及要害,想要将刀片取出来也要费一些功夫。” 拓跋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紧蹙眉头,“那还不快点取出来?” 大夫深深地叹息,“倒不是我不想取,只是慕容陛下伤势过重,先前已经失血过多,这要是再将刀片取出来,那这身体怕是承受不住,会有性命之忧啊。” 一听这话,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救下了姜暄和,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拓跋扈思索了片刻道,“你们苗疆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蛊难道也一点都没有效吗?” 大夫摇头,“除非有止血的丹药,否则我们也不敢保证慕容陛下的性命。” 关于一国皇帝的性命,大夫们谁也不敢动手。 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峥出事,正当拓跋扈、李将军等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门忽然被人推开,苗王在下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他已经吃了解药,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只是还需要调养。 “止血的丹药,本王这里有。” 他的一句话让李将军瞬间燃起了希望,“真的吗?还望苗王可以救一救皇上。” 苗王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开。 没一会,苗王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再次进来。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一个饱满又广泛着光泽的丹药,还没等他说话,大夫便无比震惊。 “这、这莫非就是苗王一直存储已久的灵药?” 苗王笑了笑,一点都不吝啬的将盒子放到了大夫手中,“本王在慕容陛下手中获救过一次。” “如今救了他,也是应当的。” 有了苗王的这一颗丹药,拓跋扈的心也放了下来。 在协助慕容峥吞下这一颗丹药之后,他身上的血很神奇的止住了,大夫也趁着这个时间,迅速地将慕容峥身上的刀片取下来。 又小心翼翼地给人包扎,整个过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好不容易处理完,都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 拓跋扈斟酌了片刻道,“还是送暄和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吧,慕容峥身上伤口太多,也需要好好休息。” “再加上,要是暄和醒来的时候看到他伤的这么重,肯定也会难过。” 冯溪薛赞同点头,“也好,这样暄和醒来的时候,我还能陪着她说说话。” 入夜。 迷迷糊糊的姜暄和总算是醒了过来,她迷茫的睁开眼,入眼的便是熟悉的床帐,愣了愣,声音沙哑,“阿峥?” 几乎是瞬间,冯溪薛便清醒了过来,她猛地坐直了身子,莫名有几分心虚,连忙道,“暄和,这几日,你到底被带去了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姜暄和思维缓慢,脑海中一直浮现慕容峥浑身是血的模样。 第1334章 她并没有回答冯溪薛的问题,而是沙哑的询问,“阿峥呢?” 听着姜暄和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想的是慕容峥。 冯溪薛也忽然想起来,之前暄和似乎被绑着的时候也说话了。 她生怕姜暄和想起来这些事情刺激到自己,给她递了一杯水,声音温和,“你是不是做梦了?慕容峥现在不是应该在大周吗?” “他没过来,倒是你,我们这几日找你,你知道费了多少功夫吗?可把我们吓死了,还好你没事。” 姜暄和接过水来喝下,嗓子好了许多,“谢谢。” 冯溪薛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忙问,“你到底是被什么人抓走了?出……” 话说到了一半,姜暄和打断了她的话,狐疑道,“阿峥真的没来吗?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看到他了。” “他……浑身是血,还拿刀抵着心脏说是要一命换一命。” 随着她的叙述,脑海里面的记忆也在逐渐回笼。 姜暄和浑身绷紧,猛地抓住了冯溪薛的手,“不!我没记错,他来了是不是?他救我受伤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阿峥,我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这里!” 说着,姜暄和急匆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身体虚弱,一个不稳撞在了杆上,她嘶了一声,被冯溪薛一把拦住,“暄和,别去……” “你好好休息,明日,明日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越是听冯溪薛这么说,姜暄和的心就越是担忧。 撕心裂肺的疼蔓延在身体各处,她眼眶刷的就红了,眼泪也止不住,“我要去看看他,他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见姜暄和执拗,冯溪薛也知道阻拦不住。 只能搀扶着姜暄和一步一步往慕容峥的房间走。 门被推开,慕容峥的衣服已经被脱下来,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可入眼的却没有什么欣赏的意思,到处都被包了纱布,地上在换药的时候残存的血迹还没有被清理干净,足以见得他到底受了多么重的伤。 慕容峥脸色苍白,毫无生机。 姜暄和跌跌撞撞扑到了慕容峥的身边,白嫩的脸上泪痕明显,“阿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我不该那么任性,不跟你商量就自己过来……” 哽咽的声音传遍了屋内,冯溪薛心也忍不住酸涩。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姜暄和的肩膀,“放心吧,大夫说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失血过多,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好在苗王拿过来了止血的丹药,不然情况还真不好说。” 冯溪薛忍不住感慨,“暄和,他真的很爱你。” “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甚至舍弃江山,唯独不想失去你。” 不得不说,她确实羡慕了,可她清楚,自己的好姐妹配拥有这样的感情,她伸出手抱了抱姜暄和,也没忍住哽咽。 “你也是,不声不响的连计划都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担心?” 姜暄和自知理亏,很轻地道歉,“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没一会,姜暄和的视线又落到了慕容峥的身上。心里难以抑制的心疼。 那个高高在上,一向是强大的男人,此刻为了保护她,就这么了无生机的躺在这里。 她又何尝不心疼? 姜暄和俯身在慕容峥的唇瓣上碰了下,“阿峥,快点醒过来,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告诉你。” 一晚上,姜暄和就这么守在慕容峥的身边。 翌日清晨,拓跋扈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心口处难得的一酸,但看到了姜暄和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又忍不住欣喜。 第1335章 “暄和,你总算是醒了。” 姜暄和冲着拓跋扈笑了笑,“谢谢你。” 说到底,拓跋扈也很自责,当初要是没有那么轻易的答应姜暄和,现在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未免太迟了。 他索性不说了,只是叮嘱了一句,“日后行事一定要斟酌小心,凡事都要商量。” “盯着你们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姜暄和点头,“我会的。” 一连三日。 姜暄和好转之后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慕容峥,包括换药、以及包扎,替慕容峥擦拭身体,全部都亲力亲为。 拓跋扈心中也再也升不起嫉妒之心。 他默契的没有打扰二人,而是去处理后续的事情。 慕容峥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姜暄和坐在榻上,垂眸看着闭着眼睛的男人。 “阿峥,快醒醒吧。” 姜暄和也知道慕容峥的情况在好转,也稍微放心了些。 阿峥这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那剩下的,她也该去跟整个苗疆算算账了。 冯溪薛一脸震惊地看着换好了衣服的姜暄和,“暄和,你这是?” 大周皇后的服饰奢华又贵气,身上的气质更是让人望尘莫及,眉眼间的温和也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锐利又不容忽视的眼神。 姜暄和唇瓣轻启,“本宫也该去跟他们算算账了。” 冯溪薛被姜暄和身上的气势所威慑到,可下一瞬眉眼间尽是惊喜,兴奋的围绕在姜暄和身边仔细打量。 “你这也太有气势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暄和。” 姜暄和迈着沉稳的步伐,抵达了苗疆殿内,推开了那一扇大门。 瞬间,殿内长老们以及苗王,乃至拓跋扈李将军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扫射过来。 眸中是无法遮掩的震惊。 眼看着姜暄和穿这么一身隆重的衣服,苗王的心咯噔一下,“姜姑娘,你这是?” 姜暄和仰着头,“本宫原本并没有想要对苗疆内政插手的打算。” “只是,本宫与陛下在苗疆不光被人追杀,甚至还被陷害,此等大事,难道本宫不该调查个清楚吗?” 自称本宫,也代表此事触及到了姜暄和的底线。 苗王自知理亏,“不知大周皇后想要如何调查此事?能配合的,本王定然竭尽全力配合,绝对不会有半分迟疑。” “本宫定然会将此事的幕后真凶揪出来,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 掷地有声,清脆利落的声音传遍了殿内。 毫不遮掩身上的气场,姜暄和在苗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在此刻彻底爆发。 “本宫来到苗疆之后,一直配合你们所有行动,甚至连苗王将本宫扣在宫中,都未曾言语。” “本宫自认为已经做得算是到位了,也给足了苗疆的颜面。” 她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穿透了每个人的心。 “可本宫这般配合,回报的是什么?是污蔑,是默许,是险些让本宫丧命。” “最让本宫无法忍受的是,在苗疆竟然危及到了阿峥的性命!” “阿峥现在就在榻上昏迷不醒,身受重伤。” 一提到慕容峥,姜暄和脑海中就不住浮现出他毫无生机的模样,心猛地一抽。 她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才缓慢说。 “偌大苗疆,众位长老在此,侍卫看守,竟然能让一个宫女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对苗王下毒,甚至还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简直荒谬!” 姜暄和眼底尽是不屑,冷厉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最终落到了苗王身上。 第1336章 “苗王可觉得本宫说的有错?” 不管姜暄和再怎么说,苗疆的统治者毕竟还是苗王。 这一点姜暄和很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将最终的问题甩到苗王身上。 果不其然。 苗王经历了此事后,也重新认真思考过苗疆近来的统治。 在自己统治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被人下毒不说,甚至还牵扯到了姜暄和与慕容峥。 而他们更是险些丧命于此。 想到大周皇上现在还生死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够醒来,苗王也终于产生了后怕的情绪。 他目光落到了姜暄和的身上,暗暗想着,还好姜暄和没事,否则多年后他要如何与死去的心上人交代? “慕容皇后说的是,让二位在苗疆地界发生这等危险的事情,确实是本王管制不利。” “本王在此承诺,会全力协助皇后找到幕后真凶。” 这答案正是姜暄和想要的,但她也没有错过苗王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姜暄和也不想耽误时间。 昨日听着冯溪薛说出那神秘人最终化成水的事情,她总是隐隐觉得这当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线索,姜暄和瞬间抓住。 凤眸紧盯着苗王,直到将苗王看的心虚,才缓慢开口,“苗王现在可否告知本宫。” “我一开始还没进入到苗疆之前,就被人盯上。” “随后又很巧合的被夏青的人抓走,这么快就能知道我的位置,还能将溪薛带走。” 姜暄和轻笑了声,笃定道,“是有人故意将我的行踪告知给你,随后你命人将我带到夏青那边,将我软禁是吧?” 苗王一愣,完全没料到姜暄和竟然猜的这么准确。 在对上她眼眸的那一瞬,苗王想要解释的话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苦笑道,“是,你说的不错。” “只是那人当初承诺过本王,不会伤害你,本王才会答应。” “若是早知如此……” 姜暄和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也懒得去判定那些东西。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哪还有那么多的早该如此? 姜暄和眼神冷淡了些许,打断了苗王的话,“不必说那些了。” “当时这个人找你的时候,什么穿着?” 她需要确认,当时找苗王的人和在树上的神秘人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苗王也知道无法隐瞒,微微叹了口气,回想了一下道,“他当时找到朕的时候,全副武装。” “看不清容貌,但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中了什么毒。” 在苗王的心中,他最想得到的人便是姜暄和的母亲,无数次他都幻想过,若是他当年可以早一点出现,是不是她就会成为自己的? 就不会被人那般折辱后死亡。 这一直都是苗王心中的痛,久久都无法愈合。 眼看着苗王半天没什么反应,姜暄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苗王瞬间回神,一双深沉的视线落到了姜暄和的身上。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他心爱的人。 苗王苦笑,“他答应本王,配合上苗疆秘术,再取你的一滴血,就可以复活本王想复活的人。” 心口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被戳破。 姜暄和难掩错愕地看着苗王,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说法。 哪有死人能够复生这种道理? 若是真的可以这样,那她早就可以将自己的母亲复活了。 第1337章 姜暄和沉默了良久,声音也低了下来,“何必呢?你明知道她不可能复活,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苗王盯着姜暄和许久,半晌笑了笑,“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 “你真的无法体会我心中所想?”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姜暄和怔愣了下,没太明白苗王的意思。 她一直认为死了的人不可能会复生,哪怕苗疆巫术再过神奇,也不可能会有这种违背天理的事情出现。 “恕我不能理解。” 苗王深深的看着她,忽然道,“那如果,慕容峥救了你,但他身受重伤,没有救过来呢?”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姜暄和内心的深处。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姜暄和许久都没说话,苗王遮掩住了眼底的失落,“看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姜暄和回过神,否认,“阿峥要是出了事,我确实会担忧,想办法。” “但我不会相信这等荒谬事情的存在。” 姜暄和唇瓣抿紧,认真道,“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会选择替他报仇。” 此话一出,苗王错愕了一瞬,随即释然。 事实证明,这确实就像是姜暄和所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假的。 姜暄和侧过头看向冯溪薛,“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冯溪薛思忖片刻道,“应该是,那人声音嘶哑难听,鲜少会有这样的人。” 姜暄和也很认同,眼神在一瞬间也冷了下来。 “怎么了暄和?”冯溪薛一眼就看出来了姜暄和心事重重,连忙问道,“想到什么了?” 姜暄和神色复杂,“先前我被人抓走的时候,他跟我说人还没有到齐,好戏还没有开场。” “莫非,他的目标并不只是我,还有阿峥?” 刚想到了这里,姜暄和就恍惚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对!” 冯溪薛吓了一跳,连拓跋扈都跟着看过来,“什么不对?” 脊背发凉,一股冷意从头顶直接往脚下窜去,放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有几分颤抖。 姜暄和顿了顿,开口,“抓走我的时候,阿峥还没有来。” “他说人还没有到齐的意思,是说阿峥还没有来。” 话音刚落,拓跋扈忽然想来了个事情,他眸色一沉,“对了,当时慕容峥来了之后一直都在找你的下落。” “我们先是顺藤摸瓜从文竹口中逼问出来,等之后要去找抓你的人时,有人通风报信给了我们,你当时所在的位置。” “我们到的时候,你就已经被绑在树上了。” “现在想来,莫非给我们传信的人,就是那神秘人?” 姜暄和笃定,“是这样。” “不过,他们真正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阿峥。” 冯溪薛不解,“为何?” “你们想,世人皆知阿峥爱我如命,他又怎么可能看着我眼睁睁的死在他的面前?” “因此,他们并非是想要让我死,抓走我的目的是想用我来威胁阿峥。” 被姜暄和这么一说,冯溪薛顿时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对!那个神秘人当时说,要想救你,那必须要慕容峥自尽。” 姜暄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傻乎乎的人,肯定会听从神秘人的话。 “到底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操控这一切?” “甚至还对你们有这么深的恨意?” 拓跋扈冷静道,“我看那人的意思,不光是想要慕容峥的性命,也想顺带着要了你的命。” 殿内的气氛凝重了不少。 苗王也终于发觉自己被人当枪使,抬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 第1338章 “敢假借本王的手,对你们下这等狠手?” 姜暄和内心也压抑着怒意,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怒意和杀意在心中浮现。 连续几日下来,姜暄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却怎么想,都没有任何头绪,甚至连任何线索都找不出来,就仿佛这一切跟没发生过一样,毫无痕迹。 在推开慕容峥的房门之前,姜暄和调整好了心态。 她跨步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慕容峥依旧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 心口蔓延着疼痛,姜暄和坐在了软榻边上,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喃喃,“阿峥,你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我想你了。” 可惜,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外面响起了拓跋扈的声音,“暄和,太医过来了,方便开个门吗?” 忍着眼眶泛红的感觉,姜暄和整理了下情绪,起身将门打开。 太医在诊脉的时候,一直被姜暄和与拓跋扈紧紧盯着,如芒在背,冷汗都出来了。 良久,太医总算是放开了手,脸上也多了些喜色。 “慕容陛下的伤势已经稳住了,没什么大碍了。” “过几日就会苏醒,等醒来之后还是好好补补的,虽然有丹药能止血,但前面也确确实实失血过多。” 这对于姜暄和来说,算是个绝顶的好消息。 自从慕容峥陷入了昏迷之后,姜暄和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笑意,一向明媚的眼眸,布满了阴霾。 拓跋扈全都看在眼里。 此刻终于得到了慕容峥安然无恙的消息,他也能跟着松口气,“这下就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这些天忙前忙后,又照顾他,你也没有休息。” “别忘了你自己身体也没有调养好,凡事不要太逞强。” 姜暄和收下了拓跋扈的叮嘱,笑了笑,对他充满了感激,“这次谢谢你,要不是你,阿峥也不会进展这么顺利。”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拓跋扈便离开,将时间留给了二人。 吃过了饭,拓跋扈正坐在院子的椅子上思索,究竟是什么人敢对大周的皇帝动手时。 下属面色焦急前来汇报。 “主子,二公主的人带来了一封信,说是让您亲启。” 拓跋扈坐直了身子,接过信拆开。 上面是拓跋翡玉亲笔写下的字迹,他越往下读,脸色越沉,到最后竟然直接站起身来。 下属不敢多问,静静的等着拓跋扈的吩咐。 良久,拓跋扈做好了决定,前往了姜暄和所在的房间,敲开了门。 姜暄和疑惑看着他面色凝重,直觉有事情发生,“出什么事了?” “暄和,我收到了二皇姐来信,信中说,之前神山发生爆炸导致坍塌,事后她派人前往清理善后。” “发现了……” 姜暄和神色一顿,“谁?” “金多福。” 闻言,姜暄和脸色一沉。 拓跋扈也没有再隐瞒,开口了当道,“金多福疯了,二皇姐将他带回去,从他口中得知姜辛宇可能还没有死。” “但他的状态不清楚说的是真是假,我得回去看看。” 姜暄和心中焦急也想要跟着去大裘查看一下情况,可眼下她确实又走不开。 调查神秘人背后究竟是谁,也不是几日就能调查清楚的。 她现在最为担心的是慕容峥。 似乎是看出她的难处和担忧,拓跋扈笑笑,忍不住感慨,“曾经我也想过,他到底能多爱你。” “我也是皇上,自然知道皇位到底有多么难做。” “坐在皇位上的人很难不被权势所蒙蔽双眼,后宫佳丽无数也是寻常之事,更别提只爱一个人,长相厮守。” 第1339章 姜暄和没说话,她知道拓跋扈还有话没有说完。 下一瞬,拓跋扈深邃的目光落到了昏迷的慕容峥身上,缓慢道,“先前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但这次亲眼所见,确实叫我折服。” “你可能不知道,在处理完了北境的事情后,他并未休息,当天就立即策马前往苗疆。” 拓跋扈沉默了许久后,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半个月的路程,他仅用了五日就抵达了苗疆,昼夜不停歇的赶路,甚至不用说,我从他刚刚到了苗疆的状态时,就知道他是如此。” “脸上的疲惫肉眼可见,他武功高强,能让他的疲惫这么明显的写在脸上。” “你说,在他的心中你究竟多么重要。” 心里酸涩涌现,姜暄和又气又心疼。 可她知道,如果是远在大周的慕容峥出了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昼夜不停前往大周。 “身为皇帝能够不顾及自己的性命,不顾及江山、百姓,愿意一命抵一命的换你。” “他对你可谓是用情至深。” 这些话是姜暄和从未听到过的。 她眸中带着疑惑,落到了拓跋扈的身上。 拓跋扈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轻轻笑了下,“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忽然觉得他确实有资格站在你的身边。” 曾经心中那点芥蒂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他承认他确实输给了慕容峥。 似乎不愿意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中,拓跋扈甚至都没有给姜暄和开口说话的机会,便转移了话题。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亲自回去一趟替你探查情况,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除此之外,你在这边要是有需要,就及时给我传信。” “大裘距离这里不算太远,我也能援助你。” 姜暄和心中一颤,随即笑了笑,“谢谢你。” 拓跋扈纵容了自己一把,抬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嬉笑了句,“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好好在这里陪着他,我明日一早就启程。” 姜暄和唇瓣轻轻扬起,点点头,“一路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 苗王在大殿上听完了姜暄和分析的一切之后,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他竟然险些害死了她的女儿。 苗王甚至有些后怕,催促着所有侍卫前去找人,调查线索。 “定要尽快查清楚此事,本王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在苗疆肆无忌惮的害人!” 侍卫们纷纷应答。 殿内,长老们还没有散去。 明长老德高望重,在苗王这里也说的上话,想着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处理,他出声提醒。 “原本大周和大裘无意对我们发难,只是元长老不由分说,直接将姜姑娘关到了地牢之中。” “这才引起了裘皇的不悦。” “随之而来的,便是争论……” 明长老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苗王在昏迷之前原本就打算处理朝堂上的政务。 也心知这几个人存在异心。 只是还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 在苗疆想要罢免一位长老自然是需要证据,如今倒是有了个机会。 苗王锋利的视线落到了元长老的身上,“可有此事?” 元长老吓了一跳,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哪里还有先前的嚣张劲儿? “微臣并无此意,还望苗王开恩啊!” “只是微臣觉得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趁着您昏迷的时候,就想要插手苗疆内政,如此,微臣才会针锋相对!” 第1340章 “微臣这也是为了苗疆啊!” 苗王冷笑,狠狠的一拍桌子,“放肆!你们明知道大裘和大周不可得罪,本王对姜姑娘也是待贵客一般!” “竟然不查清楚就将人肆意关到地牢,你们可曾将本王的话放在心中?!” “来人!即刻削去元长老一职,打入地牢!” 连同几个支持元长老,先前跟随他一起发难的人,也都一并处置。 殿内剩余的长老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波及到自己。 寻找神秘人的事情由苗王着手处理,姜暄和全身心便放在了慕容峥的身上,日夜看守着他。 看的冯溪薛心里面又是嫉妒又是心疼。 自己的好姐妹竟这么耐心的照顾着一个男人,她微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释然了。 也罢,就留一些时间给他们吧。 姜暄和并不知道冯溪薛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按照平时拿过水盆中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慕容峥的脸颊。 在他干涩的唇上,沾了点水。 做完了这一切,她安静又乖巧地趴在他的床边,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入夜。 慕容峥紧蹙着眉头,想要睁眼却怎么都睁不开,耳边只能听到他日思夜想的声音,在轻声呼唤着他。 他很想开口,可却怎么都做不到。 那一段姜暄和掉下来落到刀片上的场景,反复在他的脑海中循环。 屡次他都可以救下她,可这次不知怎么,胳膊处沉沉的,不管怎么用力都没办法伸开。 他亲眼看着姜暄和落在了刀片上,而他没来得及接住。 地上鲜红的血渗透,慕容峥喊了一声,“暄和!” 下一瞬,入眼的便是一片暗暗的烛光,他疑惑地看了看眼前,微垂着眸,看到了趴在床头睡的不怎么安稳的姜暄和。 他声音沙哑,小心翼翼地喊着她的名字,“暄和?” 姜暄和仿佛有预感似的,哪怕声音很轻,沙哑的几乎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她还是醒了。 一瞬间,她抬眼对上了那一双漆黑如墨又泛着宠溺的眼睛。 眼眶刷的就红了,抬起手不可置信的触碰着他的脸,“阿峥……你真的醒了?” 慕容峥抬起手,忍着背后的疼痛感,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肯定的回答,“别担心,我没事了。” 姜暄和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可她也没有忘记去找太医,正当她激动起身去找人时,手腕处传来轻轻的拉扯。 她一愣,顺着看过去,“阿峥?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慕容峥低低笑了声,扬了扬下巴,“我想喝水。” 姜暄和赶紧将桌上的杯子递给他,小心翼翼喂他喝了水,听着他声音不那么嘶哑后,才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 说着,她又要往外面走。 慕容峥手上的力气大了些,“明日再说,今晚不看也不会耽搁什么。”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男人薄唇勾了勾,“不想我吗?” 姜暄和的心忽然狠狠一紧。 其他的想法瞬间消失,她扑到了慕容峥的怀里,明媚的眼睛水汪汪的,尤为可怜。 “想,我一直都在想你。” “还好你醒了。”姜暄和哽咽着道,“阿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慕容峥低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又宠溺,“我现在没事了,别担心。” 看着她眼眶周围泛着青色,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 慕容峥心疼地抚摸着她的眼睛,温声道,“我很久都没有抱着你睡觉了,要不要陪我睡一会?” 第1341章 听到他的话,姜暄和顿时失去了所有理智,忙不迭点头。 自顾自地将外衣脱了下来,又小心翼翼地凑到了慕容峥的身侧,生怕自己哪个动作不小心而伤到他。 慕容峥一把将人搂到了怀里,眸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只有他清楚,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到底有多么清晰。 倘若他当初没有接住姜暄和,亦或者是晚了一步到达这里,那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暄和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慕容峥抱着姜暄和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但姜暄和并未发觉慕容峥的不对劲,此刻的她,满心满眼都被慕容峥所占满。 “阿峥,大夫说失血过多,要好好休息几日。” 她太了解慕容峥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说自己身体不适,“你要乖乖躺在这里养着身体。” “要不然!” 姜暄和突然就来了脾气,伸手捏了捏男人的脸,“要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男人低沉的笑声,他将人往怀里拉了下,手臂也跟着紧了紧,“好,我听你的。” 到底是受了重伤,哪怕人清醒了,但身体恢复也得需要时间。 搂着姜暄和,慕容峥悬着多时的心也终于彻底放了下来。 困意袭来,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听到了慕容峥平稳的呼吸,确保眼前的人安全之后,她的眼神也温柔了几分。 她动了动脑袋,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 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姜暄和也跟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直到冯溪薛再也坐不住前来敲门,两人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姜暄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去开了门,“溪薛?” 见到姜暄和困倦的模样,冯溪薛满脸担忧,“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是不是昨晚又照顾他睡的很晚?” “都跟你说了,不要这么熬夜,别到时候慕容峥还没醒,反而你要把你自己熬垮了。” 听到慕容峥的名字,姜暄和眼神中的笑意顿时浮现。 冯溪薛诧异地看着她,“暄和?你这没事吧?你该不会是因为慕容峥受刺激了吧?” “你放心,大夫都说了他没事,他肯定会没事的。” “只要再等上两日……”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暄和打断了。 她难掩兴奋,一把握住了冯溪薛手,“阿峥他醒了!” 冯溪薛愣了一下,“什么?” “阿峥他昨晚就醒了,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之后只要好好养着身体就好了。” 一听这话,冯溪薛也高兴起来。 可高兴没有持续多久,冯溪薛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谈了探头往屋里面看了眼,问道,“那我方便见他吗?” 姜暄和笑了下,“当然。” 慕容峥靠坐在榻上,漆黑如墨的眸扫过来,看向冯溪薛出现也并不觉得意外,他低声道,“谢谢你这一路对暄和的照顾。” 一国皇帝跟自己说话这么客气,冯溪薛也理直气壮了不少。 她一向胆大,哪怕面前的人是大周皇帝,她也照说不误。 “虽然这次你救了暄和,但是……” 冯溪薛隐忍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替姜暄和觉得委屈,“你知不知道你当初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凶险。” “只差了一点点你就真的没命了!” “你要是死了,到时候你让暄和一个人怎么办?” 冯溪薛越说越来劲儿。 这些天姜暄和的酸涩和隐忍她都看在眼里,无法忽略。她虽然知道慕容峥对暄和的感情很深厚,可暄和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1342章 “你受伤的这些时候,你可知道暄和到底有多担心?几日茶饭不思,险些自己都要承受不住。” 姜暄和没料到冯溪薛会说这些,她愣了愣,下意识伸出手阻止,“好了溪薛,别说了。” 男人微抬着眼眸看着冯溪薛,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姜暄和也知道冯溪薛是为了自己才会如此,她既感觉到欣慰,又怕暄和真的惹怒了阿峥。 哪怕知道阿峥不会计较,但姜暄和也不想让阿峥知道这些后内疚。 眼看着姜暄和要打断,慕容峥笑了下,“让她接着说。” 冯溪薛看不透慕容峥的意思,但也没有唯唯诺诺,反而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暄和因为你的事情一直担忧,你要是再不醒,怕是她都要崩溃了。”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慕容峥的心。 他看向姜暄和的视线中,心疼毫不遮掩,就连一旁的冯溪薛都看的真真切切。 在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他们的感情。 聊了会儿天,气氛也逐渐变得轻松了起来。 姜暄和也将拓跋扈回大裘的事情告诉了她,冯溪薛点头也没多问,只是询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启程回去?” “苗疆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调查清楚的,在这里会不会还有危险?” “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想要害我们很容易。” 此话一出。 慕容峥和姜暄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但两人很默契的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姜暄和将话接过来,“先等阿峥的身体状况好一些了再做决定。” “一直留在这里也不现实,毕竟大周的朝政还得需要阿峥回去处理。” 冯溪薛也没有打扰二人,站起身来后便转身离开。 没过一个时辰,苗疆殿内上上下下就传遍了慕容峥已经苏醒的消息。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长老们也终于放下了一直绷紧的弦。 苗王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都会面对慕容峥。 他自知理亏,在得知了慕容峥已经苏醒的消息之后,立即带着不少名贵的药材前往。 听到外面的敲门,姜暄和给慕容峥包扎的手都没有顿一下,“进来。” 门被人推开,姜暄和最后的一点纱布打结后,侧过头看着进来的人,在看清楚是谁后,她倒是有些诧异。 “苗王?” 苗王让人将名贵的药材摆放在桌子上,随即挥手让人下去。 “慕容陛下在苗疆身受重伤,你们二人又救了本王的命,本王感激不尽。” “不知慕容陛下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苗王神色尴尬。 没过几秒,他主动打破安静,“这次的事情是本王的问题,本王向你们二人道歉。” 他被,奸人所蒙蔽,上了当不说还险些害了慕容峥和姜暄和的命。 好在他们二人机智警觉,否则苗疆也会随着他愚蠢的举动而彻底走向覆灭。 想到了这里,苗王仍旧心有余悸,可在看到两人安然无恙的坐在自己跟前时,他又稍微松了口气。 “日后若是二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本王一定竭尽全力在所不惜也会帮二位达成目的。” 姜暄和心里清楚,此事跟苗王关系也不大。 真要追算起来,苗王也是个受害者。 慕容峥对苗王的一番说辞毫无反应,除了姜暄和之外,他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第1343章 “我听暄和的,她肯原谅那此事就当作罢。” ‘她若是不肯原谅,那后果就得苗王自己来承担了。” 此话一出,苗王希冀的视线落到了姜暄和的身上,似乎是在祈求着她的原谅。 姜暄和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既然此事跟苗王没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她也不会连带着怪罪,轻轻挥手道,“罢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苗王可以协助我们调查那一股神秘势力。” 苗王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站起身郑重其事承诺,“二位放心,本王会将他们连,根拔起,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姜暄和点头后就没再说话。 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慕容峥的身上,哪怕慕容峥已经苏醒了,但身体还是有几分虚弱。 恰好外面的小宫女敲门,姜暄和接过熬好的汤药,细心的喂给慕容峥。 看着这一幕,苗王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他尴尬清了清嗓子,“本王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你们了。” “你们要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派人去找本王。” 姜暄和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 等苗王离开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就变了,姜暄和将空碗放在桌上,对上了男人上挑的眉眼。 仿佛在用眼神问,怎么回事? 原本姜暄和就没打算隐瞒,如今慕容峥亲自发问,她斟酌了下,开口解释,“他被人利用了。” “他一直惦念着我娘,那神秘人说只要用至亲的一滴血,配合上巫术就可以让死去的人重生。” 姜暄和无辜摊手,“他信了。” 慕容峥似乎也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也没忍住笑出声来,“竟有此事?” “也可能是他太思念我娘了,才会脑子一热相信了。不过现在想来,他也很后悔。” 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悲凉略过姜暄和的眸底,慕容峥几乎是一眼发现。 他抬起手将人拉到了怀里,“以后有我在,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姜暄和唇瓣勾起了个弧度。 连续几日,姜暄和一直陪着慕容峥。 入夜,姜暄和掀开他的衣服,将纱布打开,仔细看着还没有彻底愈合的伤口。 看了半天,纤细冰凉的手指落到了他的皮肤上轻轻触碰。 慕容峥肌肉瞬间绷紧,嗓音暗哑,“暄和?” 姜暄和完全没察觉慕容峥的变化,一脸认真的摸索着他脊背的伤痕,小心翼翼给他涂了药膏之后,才松了口气。 “好很多了,苗王拿过来的药材还挺好用的,好的快又没什么疤痕。” 姜暄和满意的将手覆盖在他的后背,摸索了一阵子。 流畅的线条,肩宽窄腰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先前几日姜暄和一直担心慕容峥的伤,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和想法,如今这完美的身展露无疑,她有点心猿意马。 自己的夫君,她也没克制。 柔嫩的小手顺着他的腰线摸了过去,感受着他的腹肌,摸了一会之后,正要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时,却被人猛地按住。 姜暄和一愣,“阿峥?” 慕容峥咬牙切齿,嗓音沙哑无比,“故意的,嗯?” 姜暄和小脸上笑意很浓,看似却一副无辜的模样,“哪里是故意的?我这是很认真的再帮你检查伤势。” 对于姜暄和,慕容峥满心无奈。 他一把扣住了姜暄和的手腕,将人按在了怀里,随即俯身吻了上去。 大裘。 夏青神色不怎么好的盯着秦雪尧,拧眉。 他在七天之前抵达了大裘,通过拓跋扈给的信物成功入宫面见拓跋翡玉。 第1344章 拓跋翡玉很信任他,直接将他带到了秦雪尧的房中让他医治。 起初他并没有以为此事有多么的棘手,可直到替秦雪尧诊脉过后,才彻底发觉,他想的太容易了。 怪不得姜暄和如此匆忙的前往苗疆。 “怎么样?”拓跋翡玉面色焦急,“夏公子可有办法医治?” 夏青斟酌片刻,“有倒是有,不过就是要秦姑娘辛苦一些了。” 拓跋翡玉满脸疑惑。 夏青解释道,“秦姑娘所中的毒很罕见,毒性也极为特殊,医治的过程会很痛苦。” 一听说秦雪尧有救,拓跋翡玉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答应下来,“无碍,只要夏公子能够救得了她,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摆平。” “那就有劳二公主了。” 夏青着手开始给秦雪尧治疗。 正如夏青所说,医治过程很痛苦,几乎每日都能够听到秦雪尧痛苦的哀嚎声,似乎是受尽了皮肉之苦一般。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几乎整个宫内的人都知道秦雪尧活得到底有多么的痛苦。 大裘的局势还没有那么稳定。 而此刻,拓跋扈又还没有回到大裘,拓跋翡玉到底是一介女子,魄力远不如拓跋扈。 秦雪尧无时无刻的哀嚎声,引得不少人都纷纷怀疑猜测。 甚至有几个宫女还在研究。 “你们说,秦姑娘叫的这么惨,这到底是在医治,还是折磨她啊?” “我听这声音,好像经历了不少痛苦,该不会……这是什么邪门的医术吧?” “诶!我知道!我听说有个来自苗疆的大夫过来给秦姑娘医治,说不准啊,这就是苗疆的什么巫术呢?” 也不知是怎么传出去的,宫内几个小宫女的猜测和谈话,被有心人听去,到最后甚至闹到了大臣耳中。 国一日不可无君,拓跋扈已经离开大裘数日,引起了大臣们的极度不满。 尚书侍郎不太满意,跟一旁的同僚道,“近日巫术一事你们可有听说过?” “当然有,只不过不知是真是假,还是等陛下回来再说吧?” 尚书侍郎嗤笑了声,话语间满是对拓跋扈的不屑,“回来有什么用?他都可以放下大裘的百姓和朝政!” “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舍弃这些?他还配成为我们大裘的陛下吗?” 此话一出,几个同僚顿时沉默了。 “这……不知侍郎是从何处听来的?” 尚书侍郎冷笑了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将秘密泄露。 “我有个朋友是苗疆人,他千里传信给我,我才得知,原来借口外出有事的皇帝,竟然是为了一个女人去了苗疆。” “他根本没有将大裘的百姓放在心上,这般肆意妄为,哪还有半点皇帝的样子?” 几个同僚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心中虽然对拓跋扈的此举决定很不满意,但也从未有过拓跋扈不配成为皇帝的想法。 几个人没说话,尚书侍郎以为自己戳中了他们心思,更得意了。 “这要是传出去,这让其他国家怎么看待我们?” “陛下代表我们大裘,连陛下都对大裘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那其他国家岂不是更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这话题,几个同僚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讪笑着转移话题,“侍郎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想必陛下去苗疆也是有要事处理。” “大裘在陛下的统治下也在越变越好,想来过些日子,陛下就会回来重新主持大局了。” 第1345章 “稍安勿躁。” 尚书侍郎对此尤为不满意,“怎么就稍安勿躁?你说的简单,现在大裘没有人当家做主!” “万一要是有敌国来犯,如何解决?” 同僚们沉思了片刻,也觉得尚书侍郎说的有些道理,只是他们现在也很头疼。 “那按照侍郎的意思,要如何做比较好?” 尚书侍郎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早就想好了对策,“明日我们上朝时,届时一同跟二公主施压,看看二公主到底准备如何做。” 怀着复杂的心情,次日几人上了朝。 拓跋翡玉坐在龙椅上暂时处理朝政,大臣们陆陆续续汇报完了当日的事情后,正当准备下朝时,人群中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敢问二公主,陛下已经离开数日,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主持大局?”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么下去也实在是不好。” 拓跋翡玉斟酌片刻道,“再过几日就回来了,这段时间就辛苦众位了。” 大臣们都纷纷说不辛苦,可唯独朝堂内再次响起了尚书侍郎突兀的声音,”二公主,可微臣听闻,陛下并非是出去办事,而是为了一个女人前往苗疆,替她善后,可有此事?” 拓跋翡玉怔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他怎么会知道。 殿内的沉默让尚书侍郎更有底气。 “近日秦姑娘在宫内日日受到折磨的事情,想必二公主也知道,只是不知这苗疆来的大夫,到底是医治来了,还是过来用巫术来了!” 巫术! 除了苗疆之外,其他国家对苗疆巫术和蛊毒都心有余悸。 这也正是为何苗疆是个小国,却迟迟都没有人敢轻易对苗疆发难的原因。 一提到巫术,殿内大臣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拓跋翡玉蹙眉,狠狠的一拍桌子,“放肆!你是从何处听到这等荒谬的谣言?” “你可知乱污蔑人的后果?” 尚书侍郎并没有被吓到,他梗着脖子,一字一句重复,“微臣有没有说谎,二公主您最清楚!” 拓跋翡玉握紧了拳头,挥手,“来人!将他打入地牢,等陛下回来后再行定夺!” 熟料,尚书侍郎却言辞凿凿地道,“且慢!难道二公主是打算屈打成招吗?这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拓跋翡玉也不好收场。 大臣们也都在等拓跋翡玉的一个解释,丞相拱手上前,斟酌着询问,“二公主,侍郎所说的,是否是真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大臣也都斗胆询问。 “难道陛下真的是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国家去苗疆?” “苗疆来的大夫,是传递巫术的是吗?二公主不但不阻止,还任由他在宫中霍乱,不知二公主到底想做什么?” 一句接着一句的言论,让拓跋翡玉面色越发苍白。 一个人的质疑她可以解释,两人她也同样可以,可眼前文武百官都在等着她的解释。 拓跋翡玉忽然说不出口了。 半晌都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殿内也已经闹哄哄的乱成一团,以尚书侍郎为首的人甚至胆大妄为的开始讨论起拓跋扈。 “还望二公主可以尽快传信给陛下,让陛下早日回来给我们一个交代。” 拓跋翡玉险些被这话给气笑了,她第一次听说皇上做什么,还需要给大臣交代的。 正当拓跋翡玉愤怒至极打算当场发怒时。 紧闭的大门被人狠狠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 第1346章 尚书侍郎蹙眉,“什么人胆敢当场闯入大殿,不要命了——” 话还没说完,一道低沉又冷厉的嗓音传来。 “想让朕给你们个什么交代?” 低沉又充满了魄力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在见到了拓跋扈的一瞬间,刚刚还嚣张又敢公然挑衅大臣们,一下子就蔫儿了。 尚书侍郎也没料到进来的人是拓跋扈,腿忽然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尚书侍郎的声音响起,其他还在发呆的大臣们也都跟着下跪。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拓跋扈冷笑了一声,径直走向了皇位。 他和拓跋翡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坐在龙椅上,眸色沉沉,“刚刚朕听说,侍郎要朕给你一个交代?” “想让朕交代什么?不如当着朕的面说,何必为难她?” 尚书侍郎何曾想到,一时的口舌之快会撞到当事人身上,浑身瑟瑟发抖,吞咽着口水。 “皇上饶命!微臣只是担忧大裘,并无其他意思,还望皇上明察。” 拓跋扈登基没多久,平日里脾气又略微有些急躁,也引得不少大臣们心中不满。 可皇上毕竟是皇上,他们纵然心中有千万个意见,也不敢当朝去跟拓跋扈对峙。 “饶命?” 拓跋扈狠狠一拍桌子,跪着的人被吓了一跳,缩着身子跟个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还敢让朕饶命?” “你身为尚书侍郎,朕不在的时候不帮着处理国事,还煽动百姓传谣言,你到底是何居心?”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头上,尚书侍郎险些都要吓哭了。 他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皇上!微臣冤枉啊!” “微臣对我朝忠心耿耿,何曾做出这等事情?皇上明察!” 他笃定拓跋扈匆匆回宫,定然没有时间去了解最近大裘发生的事情,今日一早他就已经叫人去善后了。 等时候拓跋扈想要查,也晚了。 拓跋扈微垂着眸子,睥睨天下的神色看的尚书侍郎心里一慌。 大殿内瞬间陷入了沉默中,虽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大家心中多少也有些怀疑。 以拓跋扈的性子,大臣们也不敢确保他是真的调查到了,还是强加罪名给尚书侍郎。 可皇上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多说,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 不光是大臣们这么想的,就连他的亲姐姐拓跋翡玉也是这么想的,她神色顿了顿,下意识打了个圆场。 “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也累了,今日就先下朝,明日再说吧?” 拓跋扈转眸看了眼她,似笑非笑道,“那怎么行?既然尚书侍郎今日当朝提出了疑问,朕不给出解释,怎么能服众?” 话音刚落,他冲着门外喊了声,“来人!” 暗卫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了公公,随即到了拓跋扈的手中。 他垂眸快速扫了眼,甩在了地上。 “自己好好看看,百姓都签了字。” 尚书侍郎心咯噔一下,爬过去将那张纸捡起来,仔细盯着看了半晌,手不断颤抖,“不!皇上,这是那些刁民污蔑微臣!” “微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似乎早就猜想到他不会承认,拓跋扈也懒得浪费时间,给了暗卫一个眼神。 没一会,他身后跟着几个穿着朴素的人走了进来,还有穿着家丁衣服的人。 “这……这好像是尚书侍郎的家丁?”有大臣觉得很眼熟。 拓跋扈淡漠道,“告诉你们传言的,可是这几个人?” 第1347章 百姓们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战战兢兢的,但在暗卫的引导下,还是点头承认了,“对,就是他,他说让我们到处跟人说,之后可以给五两银子。” 你一言我一句的,很快就将事情的经过说的清清楚楚。 尚书侍郎脸色越发惨白,跪在地上的腿都软了,“皇上,微臣冤枉,他们、他们在污蔑微臣!” “皇上——” 拓跋扈站起身来,气场强大,“够了,扰乱朝廷,又煽动百姓!来人,将他削去官位,打入地牢!” 大臣们眼睁睁看着尚书侍郎被人拖走,心都跟着一颤,但他们也隐隐感觉到,这次回来,他们的皇上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处理完朝政,拓跋扈大手一挥,“下朝。” 看着大臣们都离开,拓跋翡玉这才认认真真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半晌,她狐疑道,“你该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怎么跟之前相差这么多?” 闻言,拓跋扈低低一笑。 拓跋翡玉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看来你这次经历不少,感觉你成熟了很多。” “暄和那边的事情处理的还算顺利吧?” 提及姜暄和,拓跋扈眸子溢满了温柔,“基本差不多了。” “不过,我也得调查一下那一股神秘力量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控。” 苗疆。 姜暄和被慕容峥紧紧抱在怀里,一双明媚的眼里满是羞涩,她抵住慕容峥的胸膛。 “你伤还没好!” 慕容峥在她的脸上轻轻一吻,“早就没什么事了,我都能下地走了。” 姜暄和盯着他,不可知否的承认,这男人恢复能力简直让人发指,不过好在没什么事情。 想到慕容峥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心里面不怎么舒服。 “这股势力背后的人,究竟是谁?我记得我们似乎没得罪过什么人吧?” 慕容峥沉思了片刻,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但提了个很关键的点,“神秘人化成水消失,这在苗疆并不常见。” 姜暄和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也想不到当时的情况到底多匪夷所思。 两人商量了一会,月色渐浓,慕容峥也不想让她想的太多,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姜暄和仰着头,赌气道,“下次不准这么冒险,要是再让我知道你这样,我就!” 说了半天,她到底还是舍不得。 慕容峥神色温柔至极,俯身堵住了这一张喋喋不休的嘴。 若是真的有下次,他依旧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他的性命来换她的。 不过,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有这么一次就够了,天知道他看到姜暄和命悬一线时,到底是如何保证理智的。 次日清晨,远在大裘的拓跋扈第一时间就去看了秦雪尧。 进门时清楚看到夏青正在尽心尽力医治,也稍微松了口气,“夏公子,她怎么样了?” 夏青刚刚结束了施针,站起身。 “好转了不少,再治疗个半月左右,就差不多了,日后只需要服药月余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闻言,拓跋扈笑笑,“暄和知道后肯定会很开心,有劳你了夏公子,朕这就写信告知她。” 此刻。 姜暄和正和恢复差不多的慕容峥来到了苗王的殿内。 几人坐在了桌子周围,神色认真,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明长老率先开口,“最近我让人去查,可怎么也查不到,百姓们和对苗疆术法有不少见解的人也从未听过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1348章 苗王也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本王也没查到有效的线索,看来这事情还挺棘手的。” 几人都没什么头绪,就连姜暄和与慕容峥都没什么进展。 事情搁置在这里,殿内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良久,慕容峥将资料合上,“我听闻这宫中书房有私藏的禁*书?” 话音刚落,苗王和明长老齐刷刷的看向了慕容峥,满眼错愕,异口同声道,“禁*书?” 明长老犹豫道,“这不妥吧?那禁*书已经数百年都没有人动过,怎么会有人知道这禁*书的内容?” 姜暄和撑着脑袋,笑了笑,“这如果不是禁术,那按照明长老的想法来看,会是什么呢?” 明长老被问的忽然一窒,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而一旁的苗王也顺着姜暄和的思路去想,瞬间就明白了姜暄和的意思。 “你是说,他们动用的是禁术?” 姜暄和勾唇,“当然,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解释这行为?苗王见多识广,想必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吧?” 不得不说,姜暄和说的正好戳中了苗王的心。 苗王微微一顿,眼神极为复杂,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道,“你说的有道理,或许他们用的就是禁术。” 思至此,苗王也没有再犹豫,带着几人前往了最为秘密的地方。 刚一推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昭示着多年以来从未有人进入过这里。 姜暄和咳嗽了两声,眯着眼看摆着厚厚书籍的地方,她满眼疑惑地环视了一圈,“苗疆的禁术竟然这么多吗?” 苗王笑笑,带着几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墙上摸索了下,找到了暗格。 打开暗格,一本厚重的书出现在众人面前。 “外面那些书都是障眼法,这本书才是真正的禁*书,上面记载着从古至今属于苗疆的禁术。” 他将书拿出来,感慨,“连本王都没有翻阅过。” 几人站在周围,苗王把书翻开,认真看着上面的内容。 越看,几人脸色越沉,就连一向稳重的明长老都没有忍住蹙眉,“怪不得会被列为禁术,这若是传出去,怕是多少人要遭殃。” 上面记载着的每个禁术后果都不堪设想,连姜暄和都被震惊到了。 又翻阅了几页,姜暄和眼睛忽然一亮,纤细的手指按在页面上,“这里!你们看,上面说,那神秘人根本不是真的人,而是被人操控的。” “由一种特殊物质制作的假人,用巫蛊之术将其呈现真人的状态,背后的人可以操控假人去做任何事情。” “而假人一旦受到了强势的攻击就会化成水。” 她转眸,向慕容峥求的真相。 慕容峥点头,将当时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他被利箭穿透心脏之后,从树上坠落下来没一会就化成水了。” “想来,就是这个原因吧?” 姜暄和思索了下点头,“上面还说,神秘人化成水之后,这特殊材料根本查不出来,水也与普通的水无二。”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久久都没有进展的原因。 现在倒是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手段,可姜暄和并未觉得心口这团迷雾散去,反而越来越扩散。 “到底是什么人能知道上百年的禁术,又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用到我们身上?” 他们究竟与何人为敌? 苗王面色也凝重了几分,他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如此。 比他想象的要棘手数倍。 苗王立刻做出了决定,“用这等禁术,背后操控的人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起码恢复也要恢复一阵子。” 第1349章 “本王立即下令封锁全城,即刻派人去搜查!” 看着苗王和明长老匆忙出去的背影,慕容峥却没有任何动作。 姜暄和疑惑地眨眨眼睛,“怎么了?” 慕容峥抬手揉了揉她的长发,“不会调查出来什么结果的,在神秘人暴露的第一时间,背后之人就知道我们会开始调查。” “这段时间,他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听闻慕容峥的话,姜暄和也叹了口气,认可了他所说的。 姜暄和拉着慕容峥的手出了这里,她侧过头,神色凝重,“到底是什么人?不光对禁术这么了解,对我们也这么了解?” 一般人怎么可能会做的滴水不漏? 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都能够做到如此,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他们本来就是做事滴水不漏的人。 第二便是,背后的人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都能够预算到他们会找到源头,因此在第一时间善后离开。 姜暄和心思沉闷了不少,一路上也没说话。 慕容峥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道,“放心,过段时间我们就会抓到他们,做事情总会露出马脚。” 姜暄和点头,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下。 封锁苗疆后,调查了数日。 从一开始的笃定能够抓到人到最后的失望,苗王看着慕容峥和姜暄和,艰难的开口,“本王让人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他难道早就跑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现在亲耳听到,姜暄和心中也有些失落。 慕容峥捏了捏她细嫩的手,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抓不到也正常,不知我受伤时,那些被取出来的刀片,现在可还在宫中?” 苗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慕容峥简单重复,“之前的刀片还在不在?” 苗王这下终于知道自己没有听错,难掩震惊,“在是在,不过要这个干什么?” 总不至于欣赏一下当初这刀片是怎么伤到他的吧? 慕容峥淡淡道,“让人拿来看看,说不定有线索。” 一听有线索,苗王也不着急问了,立刻派人去将刀片取过来。 没一会,刀片就被人取过来了。 慕容峥捏着刀片的一角仔细端详了一会,“这刀片与普通刀片一样,并没什么特殊的痕迹。” “这上面还有标记,派人去查查是在谁家买的刀片,再问问店家可对购买大批量刀片的人有什么印象。” 苗王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一边暗暗感慨慕容峥的聪明,不愧是大周皇帝,一边又迅速让人去做。 事情也不会进展那么快,看着天色已晚,慕容峥和姜暄和也打算回去休息。 熟料,刚到了院子里面,就见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冯溪薛。 她面色带着点凝重,看到了两人后,不再是先前那般嬉笑的模样,反而身上萦绕着深沉的气息。 姜暄和看了她一眼,敛下了眸底的神色。 “溪薛?你是来特意等我们的?” 冯溪薛视线紧盯着姜暄和,将手里的信拿出来,“是啊,我等你们半天了,从大裘那边来了一封信,看着署名是拓跋扈的。” “是不是他有什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姜暄和顺势将信接了过来,“拓跋扈让人送来的,估计是大球那边有什么要事发生。” “麻烦你了溪薛,晚饭还没吃吧?不然就留下一起吃?” 冯溪薛神色紧绷了下,随即释然,故作轻松,“我还是不留下了,打扰你们二人生活也不太好。” 第1350章 “暄和,你先看看这信上写了什么,万一要是要紧的事情呢?” 姜暄和深深的看了眼她,又自然移开视线。 她往慕容峥的怀里轻轻一靠,右手不经意摩擦了下信封,却不着急打开。 这可急坏了冯溪薛,她蹙眉催促,语气也不怎么好,“怎么还不打开?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送了什么消息过来吗?” “或者我帮你打开也行。”说着,冯溪薛就要伸手去拿。 姜暄和身子一闪,轻松躲开。 在冯溪薛没看到的视线里,她左手摸了下慕容峥的手指,不留痕迹给他使了个眼色。 就在冯溪薛紧盯着姜暄和,看着她要将信封打开时,遮掩了半天的激动终于还是从眼底泄露出来。 还没等她高兴,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她身子猛地往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石桌上。 冯溪薛小脸上满是怒色,“你干什么!” 慕容峥懒得搭理她,吹了声暗哨。 下一瞬,数个暗卫出现将冯溪薛按在了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抓的是谁!我可是姜暄和的朋友,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暄和找你算账吗!” “放开我!” 慕容峥纹丝不动。 冯溪薛咬牙,“暄和,你不帮帮我吗?你不能有了男人之后就不要朋友了啊!”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杀了我吗?!” 姜暄和苦恼地弯下腰,半蹲着身子对上了冯溪薛激动的视线。 忽然,她勾唇一笑,眉眼间的冷意瞬间浮现,细长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要想装我身边的人,也得多看看,多学习学习。” 话落,她捏住了下巴上一层很浅的痕迹,狠狠一扯便拉下来一张人皮,面具。 饶是姜暄和,在看到那人的真实面貌时也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那是与文竹一模一样的脸。 姜暄和紧盯着她,打量了半晌后,有了决断,“虽然脸长得一样,但她不是文竹。” 她与文竹身上的气场相差很多。 姜暄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睥睨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只蝼蚁一般,“说,谁派你来的?” 被抓的人低垂着头不肯回应。 姜暄和冷笑,“不说也罢,折磨你的方法有无数种,总会有一种让你开口。” 那人唇瓣紧抿,不知是听到了哪一句话,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 良久,她沙哑着开口,“我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姜暄和睨着她,没说话。 女人也知道自己落在姜暄和手中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任务既然已经失败,那她也没有脸面回去。 毫不犹豫的,她便要将藏于口中的毒药吞咽下去。 几乎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被慕容峥轻易捕捉到。 他上前一步食指抵住了女人的脖子,又对控制她的暗卫吩咐,“她嘴里有毒药,一会把毒药清理干净,关押起来严格看守。” 暗卫领命,带着人离开。 姜暄和忍不住咂舌,“到底是什么组织,连生死都不顾,就这么想要杀了我们?” 慕容峥心思复杂,也陷入沉默。 正当两人思索时,门外一声吵吵嚷嚷的嗓音传来,“暄和!暄和?你们没事吧?!” 门口进来的人二话没说,直接扑到了姜暄和的跟前,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遍。 “我一听到有人汇报就赶紧来了!你没事吧?” “这些人怎么都无孔不入?还能想到假扮你身边的人来害你,这要是你没分清楚,岂不是……” 后面的话,冯溪薛说不出口了。 姜暄和笑了笑,“放心,她要是办成别人我可能分不清楚,但办成你,我绝对不会上当。” 第1351章 她和溪薛的关系,哪里是一张人皮,面具就可以取代的? 姜暄和弯腰将人皮,面具捡起来,细细摩擦了下,感受着材料质感,又递交给了慕容峥。 “这么细腻的触感,看来是没少下功夫。” “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格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来,光是看脸,我也分辨不出是不是真的你。” 可见这人皮,面具到底做的有多么精细。 冯溪薛忍不住感慨,“这一定下了不少手笔,也是个大价钱。” 这一句话点醒了姜暄和,她从慕容峥手中夺过面具塞到了冯溪薛手里,“你去找苗王,让他好好对比一下,看看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 冷静又有逻辑思维的处理让看着这一切的慕容峥,怔愣了些许。 似乎在他没在他身边的这几个月,他的暄和比之前成长了很多,不再意气用事。 斟酌又小心的去做每件事情。 慕容峥的心理微微一疼,他抬手将人拉到了怀里,“在想什么?” 姜暄和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慕容峥没有任何隐瞒,“我在这,不用什么事情都想的那么多,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做什么?” 他的暄和,就应当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然而,姜暄和却顿了顿,眸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次是我任性,才会让你受伤,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若不是慕容峥及时赶到,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阿峥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同样的,她也无法承受失去他。 话音刚落,慕容峥便俯身稳住了她,声音沙哑,“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多日以来,姜暄和才勉强承认慕容峥确实是安然无恙的站在她的眼前,不再是先前那苍白又虚弱的模样。 慕容峥一把将人抱起来,跨步往屋里面走。 深邃又暗沉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姜暄和几乎在对视的瞬间就明白他想法,脸颊泛红却大胆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凑了上去。 理智瞬间决堤,慕容峥粗暴地放下床帐,堵住了她的唇。 大裘。 处理完了朝政,又确定了秦雪尧的状况后,拓跋扈也没耽误时间。 他靠坐在龙椅上询问,“尸体在哪儿?我去看看。” 拓跋翡玉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你刚回来就这么忙,休息一下明天再看?” 拓跋扈摇头,“早日确认也好。” 迟则生变,他不想再发生一遍因为一时的放松警惕失去重要线索。 见他执意要前往,拓跋翡玉也没拦着,跟着他一起去了安置尸体的地方。 从神山抬出来的尸体摆放了一排,拓跋扈走过去,一个一个仔细辨认,找了一圈后才确认,“这里确实没有姜辛宇的尸体。” 都这样了还能活下来,拓跋扈暗暗骂了一句,“命这么大?” 拓跋翡玉也忍不住感慨,“命确实挺大,我这就派人去找。” 天色很晚了,拓跋翡玉也忙了一天,困意来袭,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明日再继续处理。” “早点回去休息,你一路舟车劳顿,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二人一同回去,熟料,刚路过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皇上!不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拓跋扈身边的太监呵斥,“放肆!冲撞圣上,你有几个脑袋?” 小宫女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是、是夏公子让奴婢过来的……” 第1352章 一听夏青,拓跋扈蹙眉,“出什么事了?”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回应了一句,“秦姑娘突然发狂,还伤了夏公子!看样子还挺严重的,夏公子让奴婢过来告诉皇上。” 一听此话,拓跋扈想也没想跨步就往秦雪尧的院子走去。 到了的时候,院子大敞四开,里面还隐约能够听到秦雪尧挣扎嘶哑的声音,毫无理智可言。 “怎么回事?”拓跋扈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夏青正在专心给秦雪尧包扎。 听到拓跋扈的声音,夏青稍微松了口气,但也没有着急开口说话。 包扎完后,夏青取出了银针,扎入到了秦雪尧的睡穴之后,她瞬间昏迷过去。 喧闹的屋内总算是安静了。 对上了夏青的眼神,拓跋扈瞬间了然,他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并关上门,才坐在了椅子上。 “说吧,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他相信夏青的医术,只是暄和说夏青的医术高超能够救得了秦雪尧,那便救得了。 屋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夏青神色凝重,声音也可以压低了几分。 “宫里有内奸,有人给秦雪尧下了药,才导致她情绪暴躁,若不是我赶回来的及时,怕是她已经去见阎王了。” 拓跋扈怔愣,“这么严重?” 对待医术上面的事情,夏青从不含糊。 “此人应该是知晓秦姑娘到底中的什么毒,或者说知道与秦姑娘体内毒犯冲的东西。” “下毒如此精准,还能够避过这么多人,想必也是在周围伺候的。” 夏青薄唇抿了下,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 “实不相瞒,自从我来到大裘开始给秦姑娘医治之后,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 “虽然我平时也留意过,但总归是武功不够高强抓不到人。” “原本我以为可能是我想多了,可今天这事情的发生,我觉得这不是巧合,陛下也可以多留意一些。” 拓跋扈陷入沉思,半晌点头,“朕会多派过一些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 夏青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是给秦雪尧医治,他不由得猜测,“按说这人兴许不是针对我的。” 一旁的拓跋翡玉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猛地站起身,“难道说,是有人不想让秦姑娘好起来?” 夏青和拓跋扈对视了一眼,也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如此说来,那就是秦雪尧的身上一定还隐藏着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所以才会有人痛下杀手。 “胆敢在皇宫做这样的事,想必秦姑娘一定知道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夏青斟酌了片刻,“当务之急最好还是将秦姑娘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下毒的人肯定不可能一次就善罢甘休。” “还是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拓跋扈和拓跋翡玉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秦雪尧在大裘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和姜暄和交代。 拓跋翡玉想了下,“对了,我在城东那边有一处私宅,位置很隐蔽,没人知道。” “要不然就连夜把你和秦姑娘送过去,找人保护你们。” 拓跋扈也赞同,“也好,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他站起身,郑重道,“夏公子,秦姑娘这边就拜托你了,你也知道暄和去苗疆就是为了她。” “还希望你能多多费点心思。” 夏青笑了笑,“陛下放心,我答应了姜姑娘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我会竭尽全力救治她的,不过人手还是要多一些。” 说到这里,夏青也严肃了几分,“那群人不会这么简单就善罢甘休,敢在皇宫动手,还没人发觉,想必也有些本事。” 第1353章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觉我和秦姑娘的位置。” “所以,还是有劳陛下多派一些人手,保护秦姑娘的安全。” 拓跋扈也把此事放在心上,登时承诺,“放心。” 即刻,也没耽误时间。 拓跋扈命隶属于自己的暗卫护送夏青以及秦雪尧,连夜送去了拓跋翡玉的私宅,并且命人严加守护。 远在苗疆,夜色很深,慕容峥侧过身看着怀里睡的正熟的姜暄和,眸间溢出温柔。 动作轻柔地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温柔地给姜暄和盖上了被子,才悄无声息推门出去。 刚一到院子当中,几个暗卫就跪在他的跟前,“主子。” “调查的怎么样了?” 暗卫拱手道,“已经有所进展,想必明日就能有结果了。” 慕容峥眸色深邃,冷笑了声,“继续查,别被人发现。” 等暗卫离开后,慕容峥抬眸看着漆黑无比的天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握成了拳。 暄和在苗疆发生的种种,他一件事情都没有忘记。 哪怕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可一旦想起仍旧心有余悸。 那日她被悬挂于树上,地上铺满了锋利的刀片,稍微差错就会命丧于此,他甚至不愿意去回想如果暄和真的坠落下来会如何。 那些伤害过暄和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再次推门回去的时候,慕容峥动作不大,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她的身边,刚要将人抱到怀里时。 姜暄和仿佛是一只寻求温暖的小猫一般,主动蜷缩到了他的怀里。 揽着她纤细的腰身,慕容峥刚刚冷厉的神色才彻底消退。 远在大裘,拓跋扈处理完了夏青他们的事情后也打算休息。 一连数日的疲惫,让他几乎躺下就很快陷入了睡眠中。 原本拓跋扈以为回到了大裘,只要专心调查姜辛宇的事情就足够了,可万万让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皇上!” 外面传来了焦急的声音,身受重伤的暗卫出现在了殿内,他吊着最后一口气,缓慢道,“皇上,秦姑娘他们……” 话还没说完,暗卫就没了气息。 听到了暗卫的话,拓跋扈猛地站起身来,他让人安葬好暗卫后,迅速和拓跋霏雨前往私宅。 还没等接近,就看到了私宅周围茂密的树都被砍倒,树叶零落的散在地上。 拓跋扈敏锐的察觉到树叶上到处都是刀痕,显然是被人划过。 “糟了!”他的心猛地提起来,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 然而,刚一打开院子,就看到了满地的血腥,以及横七竖八躺在院子中暗卫和下人的尸体。 拓跋扈心瞬间就凉了,不可置信地望着屋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拓跋翡玉震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饶是身为皇族的她见过无数血腥的场面,可也没见过如此凄惨的死法。 这些杀手心狠手辣,用的都是最残忍的杀人手法,让人痛不欲生最后流血而死。 拓跋扈脑子嗡的一声,迅速上前,吩咐身后的人,“快!快去给朕找他们!” 不光是暗卫在动,拓跋扈也没有闲着,跟着一间一间的排查房间。 可排查到了最后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主子,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找到秦姑娘和夏公子的踪迹。” 暗卫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拓跋扈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第1354章 看着这些杀手残忍的杀人手法,他甚至可以预想到,秦雪尧和夏青落入到对方手里之后,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 拓跋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环视了一圈,咬牙切齿道,“去给朕找!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下落!” 将一部分人留在这里善后搜查线索,拓跋扈和拓跋翡玉立即回了宫。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拓跋扈也觉得此事必须得让姜暄和知晓,他立即着了笔墨。 在纸张上写下了发生的事情后,拓跋扈让人快马加鞭迅速送往苗疆。 姜暄和醒来时,就感觉身旁的男人并不在身边,她迷糊的睁开了眼睛,疑惑,“阿峥?” 听到声音,门被推开。 慕容峥嘴角挂着笑意走了进来,“醒了?刚刚苗王派人过来通知我们,说人皮,面具材料的事情有眉目了,让我们过去看看。” 一听这消息,还朦胧的困意瞬间消失不见。 姜暄和来了精神,她一边穿衣服,一边去慕容峥早就放在屋内的盆中洗漱。 “吃过饭再去?”慕容峥拉着她的手,“在我们没到之前,苗王不会审讯的。” 姜暄和已经有几分迫不及待,在慕容峥的注视下,还是吃了点东西,随后跟他一同前往苗疆殿内。 刚一进去,就能够感受到殿内严峻的气氛。 姜暄和垂眸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看着苍老的身影,她微微一愣,觉得很眼熟。 绕到了正面时,她才清楚的发现,跪在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明长老。 姜暄和难掩错愕,“这是怎么回事?” 苗王震怒,将人皮,面具递给了姜暄和,又将另外同一材质的人皮,面具给了她,“你仔细瞧瞧,这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姜暄和摩擦了一下,触感相同,又将东西交给了慕容峥。 二人对视后,得出了结论。 “确实是同一种东西。” “不知苗王是从何处得来的?” 一提起这个,苗王就满肚子火,他狠狠的一拍桌子,指着跪在地上的明长老就大骂。 “若不是本王派人去深,入调查,竟然还不知道明长老还有这等闲情逸致,有空去制作人,皮面具?!” 此话一出,姜暄和瞬间就明白了苗王的意思。 一双凤眸中遮掩不住的震惊泄露出来,“这面具是明长老制作的?” 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姜暄和神色复杂,垂眸看着这位还曾经帮着她主持大局的人,忽然觉得陌生。 在她看来,明长老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姜暄和唇瓣微抿,“苗王可确认了?” 苗王冷笑了声,“证据确凿,容不得他不承认,本王派人去调查,查到了卖同种材质的店家。” “经过询问之后才知道,我们苗疆的明长老居然是那里的常客。” 苗王闷气很重,怒声呵斥,“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 明长老跪在了地上,模样虽看着苍老,但腰背挺直,丝毫没有心虚的模样,他声音沙哑,却很直白。 “苗王,微臣对苗疆一直忠心耿耿,您是一直看在眼里的。” “微臣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微臣不认,还望苗王明察。” 苗王瞬间就被气笑了,“明察?证据都摆在眼前了,你还要本王如何明察?难道非要查到你的所作所为,将你所作的一切全部公之于众,才算是明察吗?!” 气氛剑拔弩张,可明长老怎么都不肯承认。 事情倒是变得棘手起来,他不认罪,苗王哪怕是一国之君,也不能去在这种情况下去处死明长老。 第1355章 “既然你这么不死心,那本王就带你亲自去你家里查查,看看倒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紧接着,苗王又邀请姜暄和与慕容峥,“二位不如跟本王一起去?” 能够找到最接近线索的机会,姜暄和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当然可以。” 慕容峥怕明长老不服从,特意让李将军派人跟着,明长老摇头笑了笑,“我不会跑的。” 没一会,众人就抵达了明长老的家中。 在苗疆,长老的住处都不错,待遇也都很好,尤其是像明长老这般德高望重,深受皇帝器重的,更是会优待一些。 苗王熟知明长老家中的布局,轻车熟路的带着众人去了书房。 可是翻阅了不少书,也没有查到明长老任何不妥的地方。 苗王微微蹙眉,总觉得不大对劲,正思索着,忽然看到了墙面上一块与旁边颜色差了一个度的砖块。 “是这里。”苗王抬手轻轻一按,随着细微的声音出现,墙壁上出现了个暗格。 暗格被打开,苗王紧盯着里面放着杂乱的书信。 想都没想,便直接拿了出来仔细阅读,越看,他脸上愤怒的神情就越明显,到最后竟然直接将信件摔在桌子上。 “这就是你所谓的清白?自己好好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姜暄和随意捡起来了一张看了看,发觉上面赫然是明长老和外人的来往信件。 但信件中的内容也很含糊,不足以直接定罪。 可在苗王心中,明长老的罪名几乎是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来人!把他关入地牢,严加看管!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探望!” 明长老没再解释什么,也没有反抗,垂着头跟着下人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苗王才苦涩开口,“本王这么一心待他,没想到最后是被最信任的所背叛。” 回到了宫中,苗王疲惫地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姜暄和,“如今人已经抓到了,你们还有什么打算?” 一直留在苗疆总不是个事,大周虽然有人在管,但毕竟还得是慕容峥亲自回去比较妥当。 姜暄和一锤定音。 “既然明长老已经被关入地牢,估计没几日真相也会浮出水面。” “等明长老伏法认罪处刑之后,我和阿峥就会启程回大周。” 苗王心中早就知晓姜暄和会这么选择,他张了张口忽然想提及让姜暄和日后生孩子后,可以留下一个孩子继承苗疆。 可对上了姜暄和的视线时,他又想到了她曾经说的那番话。 最终,苗王也没开口再度提出此事。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道急促的声音,“苗王,微臣求见。” 听着声音很耳熟,姜暄和疑惑地看着门口,等苗王让人进来后,才发觉是元长老。 因之前的事情,姜暄和对元长老一直有意见,她仔细打量着元长老的神情,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苗王嗓音很沉,“来找本王什么事?” 元长老跪在地上,试探性地询问,“微臣刚刚得知消息,说明长老已经被打入地牢了?” “此事,当真是他所做的?” 苗王睨了他一眼,“本王说的还能有假?” 元长老难掩激动和兴奋,但面上却很懊恼惋惜,“真没想到德高望重的明长老居然会这么做。” “这未免也太辜负您对他的期待了。” “您太过仁慈,只会让明长老得寸进尺。” 这话引来了苗王的兴趣,他挑眉,“那你说说,此事应该怎么办比较合适?” 第1356章 元长老颇有些得意忘形,也没注意到苗王带有深意的眼神。 “依微臣看,就应该直接处死才是,这样才能杀鸡儆猴。” 姜暄和撑着下巴,无辜道,“证据还不足以处死,此举怕是不太妥当,元长老可还有别的法子?” 元长老忽略姜暄和语气中的讥讽,拱手对着苗王说。 “若是苗王,信得过微臣,那微臣定然会将此事办的漂亮。” “也会找个微臣信得过的人去审讯明长老,到时候一定会让明长老亲自认罪画押,也给慕容陛下和皇后一个交代。” 听闻,苗王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片刻,苗王笑了笑道,“你这么费心此事,还找什么其他人来做?不如由你亲自去办,如何?” 元长老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僵,讪笑道,“这、这不大好吧?毕竟微臣也是长老,这要是去审讯明长老,万一被人误会……” 苗王直接封死了他的后路。 “不必担心这个,有人提及就说是本王着手让你去办的。” 经过苗王允许,元长老做什么都合情合理,哪里有人敢质疑? 明明是极为通融的话,可元长老的面容却看似有一些为难,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苗王,微臣毕竟和明长老共事一场……” 苗王青黄不接,难得笑了笑,“这不是更好?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想必你的话,他应该也能听得进去。” 这下,元长老想要拒绝都没理由了。 “让他早些认罪也好,免得受一些皮肉之苦,你去劝劝吧。” 元长老讪笑了下,只能应下,“是,微臣遵命。” 看着元长老从大殿中离开,姜暄和凤眸中乍现一抹冷意,慕容峥捏了捏她的手,喉间溢出低沉的笑。 苗王看着两人,不太明白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元长老跨步出来后,在大殿门口停顿了一下后,径直往地牢中走去,一抹狠意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地牢中,昏暗又潮湿,有侍卫看守着。 元长老嫌弃地瞥了眼环境,询问道,“明长老被关在哪里了?” 侍卫一看是元长老,也不敢怠慢,立即给出了方向,“在这边,我带长老过去。” 明长老被关的位置很深,没一会就被带到了明长老被关的地牢中。 “人就关在这儿,一会您说好了之后,在叫我就好。”侍卫将门打开,随后开门让元长老进去,便守在了不远处。 此刻,明长老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腰背依旧挺直,哪怕被关在地牢中,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什么。 “死到临头还能这么淡定?”元长老忽然出声。 明长老这才睁开了眼睛,沉重的眼神对上了元长老的,才缓缓道,“苗王会查明一切的。” 听到了这里,元长老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道,“不可能!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证据确凿,苗王都已经把你关在这里了,难不成你还要翻身?” “别做梦了,安心的死在这里吧。” 明长老身子一僵,微微蹙眉,“是你?” 元长老压低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似乎看到一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明长老,此刻只能狼狈不堪的坐在地牢中,跟老鼠作伴的模样,快,感涌现。 “跟我有什么关系?别把什么责任都推到我身上,苗王都已经查明了一切,现在就等着你画押。” “认命吧,谁让你挡了我的路呢?” 闻言,明长老稳定的情绪彻底消失,看向了元长老的视线带着迸发的怒意,“是你陷害我?” 第1357章 元长老一脸无辜地笑了笑,“明长老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太懂?” “我要是真的陷害你了,那现在在这里待着的人就该是我了,而不是你,苗王都已经查清楚了,难道这还能有假不成?” “不过,我也很钦佩你,敢在苗王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 说着,元长老的声音故意提了起来,似乎也想让其他看守的人也听到,“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背叛苗王是什么罪名,这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吗?” 明长老呼吸急促,咬了咬牙,笃定道,“是你!你——” 元长老故意往后退了一步,高声喊了一句,“就算我戳到了你的痛处,你也不能这般冤枉我。” “我对整个苗疆忠心耿耿,大家都有目共睹。” 话落,元长老不留痕迹地一脚踩在了明长老的肩膀上,凑近到了他的耳边,阴狠道,“这就是你阻碍我的下场。” “你就乖乖在这里等死吧,记着点,下辈子遇到我的话,可别再不长眼睛非要跟我作对了。” 说完,元长老站起身子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起身时,明长老沙哑地说了一句话,“你家后院埋的那具尸体,你以为真的能掩人耳目不被发觉吗?” 一瞬间,元长老身子猛地僵住,随即看向了明长老的眼神带着毫不遮掩的杀意。 他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明长老的衣服,咬牙切齿,“你说什么?” 明长老呼吸急促,冷笑了声,“你真的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 “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逃过。” 元长老掐住明长老的脖子,狠狠一捏,“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 明长老微眯着眼眸,“是吗?你在这里杀了我,你就不怕苗王问下来吗?你大可以试试。” 果不其然,元长老因为这一句话动作猛地一顿。 他将人一把推开,脏了手似的拍了两下,咣的一声将门关上,叫来侍卫严加看管,随后大步离开。 从地牢出来,元长老心中杀意已经无法压制。 他没料到,他做的那么隐蔽的事情居然还能被明长老发现? 原本他想着,他所做的这一切事情全部都推卸到明长老的身上,等明长老一死,慕容峥和姜暄和启程后,他便动手。 可事情现在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想,他绝对不能让明长老影响到他的计划。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闭嘴。 傍晚,吃过了饭,姜暄和坐在院子中,懒洋洋的和慕容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她无辜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你说他真的会动手吗?” 慕容峥低笑了下,似乎对此很笃定,“会,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姜暄和主动拉着慕容峥的手进了房间,顺势将人压倒在了榻上。 “晚上还有一场大戏要看,不如我们先睡一会儿?免得晚上犯困。” 看着她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慕容峥好笑地揉了揉她的长发,“好,晚点我叫你。” 没一会,姜暄和平稳的呼吸声音就传了过来。 慕容峥眸间温柔,轻轻吻了一下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夜色渐浓,元长老也知道,若是今日再不动手,那等到苗王亲自审讯明长老的时候,他的事情就要全部都暴露了。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而此时,在地牢中的明长老也知道今晚可能会出事,他一直都精神的睁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周围。 可做好了万分防备后,他还是在最后关头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得香味。 第1358章 在闻到的一瞬间,哪怕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还是晚了。 一阵眩晕感席卷而来,明长老身子狠狠一晃,一只手撑在墙壁上,赶紧喊人,“快来人,这里有毒!” 外面的侍卫毫无声音,明长老的心狠狠一沉。 糟了! 他握住了门上的锁,想要用力的推开,可微不足道的力气以及中了药后的眩晕感,根本不足以撼动这门分毫。 明长老不信邪地继续大喊了一声,“快来人!” 不,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然而外面依旧毫无声音,明长老绝望地将手撑在门上,意识逐渐变得涣散。 在明长老晕倒的瞬间,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的门前,拿着钥匙迅速将门打开。 他咬牙切齿,“要怪就怪你非要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带着这个秘密去见阎王吧。” 话落,黑衣人抓住刀柄抬起手就要刺入明长老的心脏。 就在此时! 一片漆黑的地牢中,忽然乍现了明亮的火光。 处在黑暗之中,突然出现的光让黑衣人的动作都跟着一顿,眼睛一阵刺痛,下意识用衣袖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等他适应了火光之后,微微睁开眼睛,心却猛地一沉。 黑衣人刷的一下站起来,不住的往后退,“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谁!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黑衣人叫嚣着,环视着周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心也跟着慌乱起来,他握紧了拳头。 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他握住了匕首,三两步就到了晕倒的明长老跟前,狠狠就要往明长老身上刺去。 “唔——” 手还没放下,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 下一瞬,他的身子狠狠的被踹飞出去,撞在了地牢坚硬的墙壁上,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咳嗽了几声后,黑衣人愤怒,“谁!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迎着火光的方向出现了几个人影,黑衣人定晴一看,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凝固了。 他声音沙哑,“苗王?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苗王紧盯着他,挥了挥手,“来人,去把他抓起来。” “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进入地牢杀人!” 随着苗王的话音落下,站在苗王身后的侍卫们逼近了黑衣人,将其团团围住。 熟料,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低声念了几句话,紧接着拿出了个瓷瓶放出来了里面的蛊虫,蛊虫像是受到了指令一般,飞速的往侍卫那边爬去。 苗疆蛊虫极为厉害,稍微沾染上皮肤蛊虫就会钻到血液中,若是再被.操控蛊虫的人控制,那后果不堪设想。 苗王几乎一眼就发现了问题,“禁术?” 这也引来了慕容峥和姜暄和的注意。 回想了一下,姜暄和隐约在那一本禁.书上看到过记载,使用自己的寿命和血液去催动蛊虫,会让蛊虫躁动。 被蛊虫触碰的人,就会生不如死,为对方所控制。 姜暄和眼神冷了下来,“事到如今还想着害人?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黑衣人嗤笑了声,“你做梦!今天我要是死在这里,那你们谁也别想活下来!” 慕容峥和姜暄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意思。 姜暄和笑了笑故意引.诱对方上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黑衣人似乎对自己的控蛊能力很自信,再度念着咒语,那几条蛊虫蠕动的速度更快,仿佛是有目标似的。 在发觉黑衣人已经将所有的蛊虫都放出来后,姜暄和终于动了动身子。 第1359章 好看的眉眼微微弯起,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了。” “那本禁.书上不光记载了禁术,还记载了禁术的破解方法。” 此话一出,黑衣人怔愣了下,随即反驳,“不!这不可能!” 姜暄和镇定自若地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轻轻晃了两下道,“可不可能,你试试就知道了。” 她将瓷瓶打开,将透明的液体倒在了蠕动的蛊虫身上。 只见那些蠕动的蛊虫像是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纷纷扭.动着身体,没一会竟然都化成了水。 黑衣人看到了这一幕后,狠狠的愣住了。 他身子发颤,“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会有人能破解禁术?” 姜暄和眼底泛着冷意,自然是不会给对方解释。 对亏夏青当初在离开留下了一些对付蛊虫的东西,在加上她这两日研究了一下禁.书中的内容,总算是找了对抗的办法。 姜暄和镇定自若,“怎么?你还有什么办法?” 黑衣人浑身颤抖,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想都没想就直接奔着门口方向冲过去。 黑衣人突然爆发的力量让侍卫一时间没有来得及阻止,眼看着黑衣人就要离开时!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慕容峥的身上传来。 黑衣人身子猛地一僵,看向慕容峥的眼神都是惊恐,他彻底怕了,“不!不是我,我……我!” 慕容峥根本不给人解释的机会,强大的内力将人堵在了门口,动弹不得。 在慕容峥的压迫下,黑衣人原本站直的身子一点一点矮了下去,直到跪在了地上。 苗王亲自上前,扯下了黑衣人蒙在脸上的布,“也该让本王看看,你到底是谁了吧?” 在苗王靠近的时候,黑衣人僵硬了下身子,下意识侧过头但却无济于事。 直到他的脸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时,周围的侍卫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似乎完全没有料到。 “元、元长老?!” 元长老被侍卫压制住根本动弹不得,仍旧死不承认,“苗王,这都是误会。” “今日我听说有人要刺杀明长老,我实在是担心才想着半夜过来,免得真的有刺客前来。” 苗王对此根本不信。 直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苗王微眯着眸,睨着他,“你当本王没看到你拿着刀过来刺杀明长老的事情?”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死不承认!” 苗王震怒,“来人!将他们带到大殿上,本王亲自审讯!” 元长老垂头丧气毫无挣扎,就这么被带到了大殿上。 苗王怒视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大殿上,元长老视线落到了慕容峥的身上。 原本想要逃跑的心思也彻底消失,他知道,有慕容峥在这里,就算十个他也跑不了。 他忽然颓废的一笑,“微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见他这样,苗王火气更深,砰的一声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愤怒至极,“放肆!” “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不认!” 元长老据理力争,“我与明长老无冤无仇,为何会去刺杀明长老?” “刺杀他对我有什么好处?”元长老情绪激动,连尊称都不用了。 越是激动就越是容易暴露,姜暄和轻描淡写地声音压制了他,“既然不是你,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苗王一向是公平公正,自然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时候就断定元长老的罪行。” 第1360章 这话让元长老一噎。 怨恨的目光扫向姜暄和,元长老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意,“这是我们苗疆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若不是你任性来到苗疆,苗疆也不会因为你变得如此混乱!” 听到这里,姜暄和险些气笑了。 “元长老莫不是认为我的到来,破坏了你什么计划吧?例如,杀人藏尸?”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元长老呼吸一窒,因为姜暄和一句话憋得面红耳赤,他动作粗暴的站起身来,就要冲着姜暄和方向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警告你!这里是苗疆,哪怕你是大周的皇后,也不能这般妄加断言污蔑我!” 都不用慕容峥出手,李将军就将人按住,“老实点。” 元长老怨念的目光又落到了还昏迷不醒的明长老身上,稍微一个用力就挣脱了李将军的手。 狠狠地在明长老的身上踩了一脚,咒骂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的计划也不会暴露!” 姜暄和蹙眉,声音冷淡,“够了。” “正如明长老说的,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能瞒得住谁?” 元长老一顿,转头恶狠狠的盯着姜暄和。 那种像是淬了毒的视线,宛如一条毒蛇黏在姜暄和身上,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慕容峥挡在姜暄和的身前,平淡却又充满了压迫感的目光扫射过去。 元长老气焰忽然一弱了一下,随即放肆大笑起来,“你们就算知道了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你们凭什么定下我的罪?” “难道就只凭明长老的一句话吗?这传出去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元长老笃定了众人绝对找不到他藏在院子中的尸体,那尸体被他藏得极其隐蔽,根本没有人能够找到。 见元长老如此信誓旦旦,姜暄和轻轻一笑。 就在此时,明长老在太医的医治下也终于缓缓转醒,他揉了揉泛着疼的头,坐起身来。 看到了大殿中的情况,明长老瞬间来哦然。 见他醒了,苗王也没耽搁时间,审问道,“你可知元长老为何要杀了你?” 明长老回忆起晕倒之前那一股香气,一向平稳的情绪也在瞬间崩溃,他指着元长老声音沙哑,“因为我知道了他隐藏很久的秘密。” 苗王靠坐在了椅子上,“说。” 还没等明长老说话,元长老瞪着泛着血丝的双眼,愤怒地道,“我真恨,第一次去地牢找你的时候,为什么没直接杀了你!” 苗王吩咐人,“拿下他!” 元长老的挣扎在李将军眼中像一只弱小的虫子一般,手上一个用力,元长老肩膀一疼,顿时哀嚎起来。 明长老这才开口。 “早在以前,我就感觉到他不对劲,但迟迟都没有发现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还以为我想多了,后来也与他一起做事多年,他除了脾气暴躁点之外也没什么不好的。” 思至此,明长老视线忽然落到了姜暄和与慕容峥的身上。 “直到,姜姑娘来到了苗疆,苗王中毒,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发生的过于巧合。” “我到这里的时候,没想到元长老这么沉不住气竟然会公然和你们发生冲突,就像是在故意引发矛盾。”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 元长老的身上一定藏着不少秘密,他开始着手调查元长老的事情,也在偶然一次发现了他藏在后院的尸体。 听到这里,元长老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们,算计我?” 第1361章 苗王冷笑了声,也终于将这么久以来的策划说出来。 “本王中毒醒来之后,明长老就将在本王昏迷不醒时发生的事情,都一字不落的告诉本王了。” “也包括你杀了人,将尸体埋在后院的事情。” 元长老满眼错愕,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有预料会是这样,他声音尖锐,“怎么可能!” “你们在骗我!你们既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为什么没有将我抓起来,而是要故意设计我?!” 姜暄和站起身,围绕着元长老绕了一圈,才不屑开口。 “是你自己太愚蠢,沾沾自喜认为谁都没有发现你一直以来的阴谋。” 从慕容峥受伤开始,姜暄和心中就从未放下过这个事情,她看着元长老的眼神带着几分怒意。 “是谁派你做这些事情的?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元长老沉默不言。 姜暄和勾唇,拿出了杀手锏,“不说?行,你家中后院埋着的尸体是谁,不如就让大家看看。” 提及尸体,元长老瞬间发狂,“闭嘴!” 姜暄和懒得理会,给慕容峥使了一个眼色,“阿峥,把人带上来,让他亲眼看看。” “再问问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元长老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门口。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暗卫推开门,两个暗卫一前一后,抬了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将尸体放到地上的时候,元长老挣扎着就要冲过去。 “不准!你们不准看!都滚——” 李将军一把将人死死按住,元长老动弹不得,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状态,目眦欲裂,“滚啊,放开我!” 不用看,他闭着眼睛都可以确认,这尸体确实就是从他后院藏着的那一具! 殿内气氛凝重。 元长老在看到尸体的瞬间,理智全无,他扑到了尸体身上,疯狂地推开其他接近的人,“滚开!你们不许看!” 暗卫的武功自然是能够轻松压制元长老。 在姜暄和的示意下,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被掀开,尸体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人脸早就已经识别不清。 浑身到处都是腐烂的肉,甚至隐约还能够从他的腹部上看到一个很大的缺口。 几乎是瞬间,苗王和明长老就认出来了。 “这是被蛊虫侵蚀了内脏造成的痕迹。” 苗王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怒声呵斥,“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元长老自知事情暴露难逃一死,根本没有解释的想法,他颓废地倒在地上,冷笑,“要杀要剐都随你便。” “不过你要是想从我的口中知道些什么,做梦!” 苗王站起身来,咬牙切齿。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本王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开口,来人!去取刑具来,本王亲自审讯!” 没一会,看似复杂又残忍的刑具被带了过来,摆放在大殿上,看的人心慌慌。 元长老浑身绷紧,也被眼前的刑具吓到了。 “绑上去!”苗王下达命令。 眼看着几个下人奔着自己而来,元长老彻底慌了神,他吞咽了下口水,而后咬咬牙,迅速从衣袖中取出了个瓷瓶。 拿过一个白色药丸就要往嘴里塞。 姜暄和瞬间就反应过来,“不好,他想自杀!” 慕容峥反应更快,几乎是在元长老拿起瓷瓶的一刹那,一股凌厉的掌风就打了过去。 瓷瓶掉落在地上,应声而碎,里面滚出来几颗白色的药丸。 太医眼疾手快将其捡起来,仔细辨别后给了答案,“回苗王,这确实是毒药,吃下去会立即毙命。” 第1362章 想不到元长老还随身携带这种东西,这也足以证明他早有防备。 苗王吩咐人将元长老绑起来,正打算审讯之时,外面传来了李将军的声音,“皇上,微臣有要事要禀报。” 慕容峥侧过头沉声让人进来,“什么事?” 李将军将手中的信件递交给了姜暄和,“这是大裘送过来的书信,让皇后娘娘亲启。” 姜暄和接过信件,垂眸,一眼就认出了落款是拓跋扈的字迹。 莫非…… 雪尧那边进展的很顺利,所以拓跋扈特意来报喜? 抱着这样的想法,姜暄和拆开信件的动作都快了几分,可越往下读,脸色就越沉,到最后竟然笑意全无。 坐在她身旁的慕容峥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声询问,“怎么了?” 姜暄和将信件推给了慕容峥,“你看看。” 垂眸快速扫了一眼,慕容峥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拍了拍姜暄和的后背,“先别担心,正好这边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剩下的交给苗王调查即可,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前往大裘?” 最混乱的时候,慕容峥的一句话总是能够起到安抚的作用。 不安的心也在此刻宁静了下来,姜暄和点点头,又直言道,“大裘那边出了点事,我们就不在这边久留了。” “元长老还望苗王可以严加审讯,有任何消息都可以派人通知我们。” 苗王一听,也知道大裘那边发生的事情很严重,他当即承诺,“二位放心,本王必定会审讯出结果,早日给你们一个交代。” 姜暄和笑笑,“那就有劳苗王了。” 等姜暄和他们离开大殿之后,苗王让人将元长老带入地牢严加看管,着手审问。 姜暄和步伐匆匆的回到了院子,恰好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等着的冯溪薛。 见她神色慌张,冯溪薛愣了愣,下意识站起身,“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没审出来?” 姜暄和握住了冯溪薛的手,“大裘那边来信了,夏青和雪尧都失踪了,负责看守他们的下人都被杀了。” “我得过去看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审讯元长老调查的事情,苗王处理就可以了,你也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即刻启程。” 冯溪薛怔愣了下,难掩错愕,“什么?还有这种事?” 姜暄和也很纳闷,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一旁的慕容峥淡淡出声,“或许是有人不想让秦雪尧清醒。” 下意识的,冯溪薛疑惑地询问,“为何?难道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秦雪尧都中毒这么久了,应该不会威胁到什么人吧?大裘现在都已经是拓跋扈当家做主了,还能有什么人威胁到他?” 冯溪薛说的不无道理,姜暄和一时间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慕容峥将人揽到了怀里,嗓音格外清晰,“拓跋扈刚刚登基没多久,朝堂内还不稳定。” “拓拔焱死了,但不代表曾经追随他的人也都放弃了。” 慕容峥不愧是一国的皇帝,对朝堂上的事情了解的非常清楚。 眼下,事情很棘手,姜暄和的心都快要飞到大裘那边去了,根本无法冷静。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亲自去一趟,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然而,冯溪薛却认真的摇摇头,“那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留在这里帮你善后。” “苗疆这边的事情也不能耽搁,这样有什么消息我能第一时间通知你。” “明日,你们启程去大裘,我在这里守着。” 第1363章 姜暄和怔愣,随即摇摇头,“不行,苗疆这么危险,你留在这里,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到时候,我怎么跟我二哥交代?” 冯溪薛笑笑,“放心吧,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毕竟苗王也不敢太怠慢我。”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冯溪薛执意要留下,姜暄和劝也劝不动,只好妥协。 次日,慕容峥与姜暄和临走之前,还不忘跟苗王说一声,要多多关照冯溪薛。 苗王答应的很快,“放心,本王以苗疆的名誉担保,定然会保护冯姑娘安然无恙。” 确定好一切,慕容峥和姜暄和便侧身骑马启程。 李将军和一些暗卫紧随其后,众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大裘。 快马加鞭,连续多日都没有好好休息。 看着姜暄和眼下的疲惫,慕容峥到底还是将人拦住。 “天色已经很晚了,找个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在启程,如何?” 姜暄和一心都拴在了秦雪尧身上,不想耽搁任何时间,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再赶路两日就到了。” “早去一点,我也能早安心一些。” “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万一雪尧出事怎么办?” 见姜暄和还要继续骑马,他无奈叹了口气,温声道,“连续赶路好多天了,你都没有休息好。” “到时候你到了大裘,更是没时间休息,万一到时候到了大裘晕倒了,怎么办?” 姜暄和唇瓣微抿了下,沉默了。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阿峥的意思,可她现在真的没时间休息,也没空停下来。 雪尧还在等着她救命,姜暄和声音沙哑,“不行,我……” 话说到了一半,就对上了慕容峥深邃的眼眸,她将后面没说的话咽了回去,但小脸上还有着倔强。 慕容峥认命了一般抱了抱她。 “秦雪尧和夏青失踪我知道你很着急,但要是你也倒了,那谁去找他们?” “听话,好好休息一晚上养足精神,后面的交给我,嗯?” 在慕容峥的劝说下,姜暄和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心,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令人安心的味道时,眼眶泛红。 “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我早该知道的……” 慕容峥将马交给李将军,又带着姜暄和去了刚刚定下的客栈,“不怪你,是他们太狡猾了。” “我已经派了一只暗卫小队先去了大裘接应,想必要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 有了慕容峥的安危,姜暄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些。 两日后,他们终于抵达了大裘。 没有耽搁任何时间,姜暄和即刻就请旨入宫。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拓跋扈身边的太监便亲自过来迎接,引着两人去了大殿。 见到姜暄和安然无恙,拓跋扈松了口气。 还没等说话,就听到姜暄和急躁的声音,“他们怎么会失踪呢?有查到什么线索吗?” 拓跋扈叹了口气,“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是找了足足七天都没找到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实在奇怪。” 这种感觉,就像他当初在苗疆内,寻找姜暄和一样。 可这里不是苗疆,而是大裘,在苗疆内他能动用的人手不多,可在他的领土上,找两个人居然还这么费劲,那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姜暄和心狠狠一沉,脑海中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你们有没有审问过木磬垚?” 拓跋扈和拓跋翡玉也知道姜暄和在想什么,二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开口,“审是审过了,但没什么用。” “她现在疯疯癫癫的,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 第1364章 姜暄和闭了闭眼睛,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再等等,应该快了。” 闻言,拓跋扈和拓跋翡玉满脸疑惑,忍不住询问,“等什么?” 姜暄和并没有回答,她笑了笑,没有了先前身上笼罩着的低落气息,弯着弯眸,“别急,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松了口气后,多日以来赶路的疲惫瞬间浮现。 慕容峥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似乎是在宣誓主权,“我先带着暄和去休息,其他事情晚点再说。” “也好,晚膳已经备下了,先去吃点东西在休息吧?” 吃饭的时候,拓跋扈睨着动作亲密的二人,哪怕心中已经接受了他们忠贞的感情。 不是刻意而为,而是长时间的习以为常,就像是他们平日里就是这么相处。 但在看到他们这么亲昵时,也难免酸涩。 好在关系很娴熟,拓跋扈没好气道,“你们到底是过来秀恩爱的,还是过来办事的?” 姜暄和无辜的眨眨眼睛,看了看慕容峥又看了看自己,“我们怎么了?” 拓跋扈被气笑了,挥了挥手,笑道,“罢了,你们吃好就去歇着吧,我让人去看着木磬垚了,有消息就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道谢后,姜暄和就拉着慕容峥回到了拓跋扈早就准备好的房间。 慕容峥垂眸看着她,将人揽到怀里,心知肚明一般询问,“你说等等,是不是在等秋叶?” 姜暄和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慕容峥低笑了两声,“她武功不错,听到你在苗疆出事,我来的时候没看到秋叶,就猜到你是派她做别的事情去了。” 随即,慕容峥声音沉了下来,“以后还是让她跟着你较好,这次要是她在,也不会让文竹轻易得手。” 姜暄和窝在慕容峥怀里,闷闷道,“我也没想到会那样……” 事情都已经过去,慕容峥也不会再去纠结,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转移了话题,“你派她去做什么了?” 姜暄和抬起小脸,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先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 慕容峥被她蹭的浑身绷紧,深邃的眸也沾染了暗色,极具侵略性。 他瞬间俯身,攥住了她的呼吸。 姜暄和一时没有防备,唇瓣被堵了个结实。 她抬手抵住他的胸膛,“阿峥……别……” 软绵的声音让慕容峥理智的弦也跟着绷断了,他呼吸粗重,深吻了片刻后,才克制的放开她。 姜暄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过来时恰好瞥见了慕容峥推门出去焦躁的背影,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的阿峥,永远都是在迁就着她。 一沾上枕头,姜暄和就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深渊一样,很快就昏睡过去。 慕容峥进来时带着一身水汽,衣襟半敞着,隐约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完美身材。 刚一进来就听到平稳的呼吸,他站在床边看着她恬静的模样,眸间尽是宠溺。 他小心翼翼将外衣搭在椅子上,等身上水汽散尽,才躺在了她的身旁。 刚一躺下,姜暄和像是寻找热源一般,紧紧贴在了他的怀里,小脑袋也跟着埋在他胸口处。 慕容峥手紧了紧,抱着她缓慢入睡。 姜暄和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懒洋洋起身时,发现慕容峥并不在身边。 她坐起身,迷糊的推开门,就见男人端着吃食往这边走,不过几秒,他就出现在自己跟前。 “起来了?正好刚从御膳房拿的吃的,先吃点东西再去大殿。” 慕容峥把东西放下,又体贴的拿过外套披在姜暄和身上,“秋叶已经到了,我先让她去西院等着了。” 第1365章 一听秋叶到了,姜暄和顿时兴奋起来,“太好了!我现在就去!” 刚要起身,就被慕容峥一把按住,“先吃饭,吃过饭再去。” 在慕容峥的目光下,姜暄和老老实实吃了饭。 吃饱喝足后,姜暄和换了一身衣服,才跟着慕容峥去了西院。 刚跨入西院时,姜暄和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找人去叫拓跋扈他们过来吧?” “雪尧失踪他们也挺自责的,也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没一会,拓跋扈和拓跋翡玉脚步匆匆过来了,两人面色带着疑惑,“来这里做什么?” 姜暄和眉眼弯弯,“跟我来。” 几人跟在姜暄和的身后往西院里面走,拓跋扈好奇询问,姜暄和也没给任何回答。 到了西院最里面的一个房间,姜暄和推开了门。 在秋叶的旁边,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她眨了眨无辜的眼睛,警惕的盯着进来的人。 拓跋扈和拓跋翡玉见到了小姑娘时,难掩震惊。 许久之后,拓跋扈声音发颤,缓慢开口道,“她、她是拓跋虔瑜?” 姜暄和点头,给了他准确的答案,“对,她是木磬垚的女儿。” 小姑娘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往秋叶的身后躲了一下,大眼睛转了转,随后低下头遮掩住眼神中的情绪。 姜暄和蹲下身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带你过来,只是想让你去见一个人。” 拓跋虔瑜轻声问,“见谁?” “到了你就知道了。”姜暄和让秋叶牵着拓跋虔瑜的手跟她走。 几乎是瞬间,拓跋翡玉和拓跋扈就知道姜暄和想去的地方是哪了,他们对这小姑娘并没有多大的感情。 但总归孩子是无辜的,他们也不会太为难。 地牢的环境昏暗,拓跋虔瑜害怕的抓紧秋叶的手,一步一步跟着她。 姜暄和一直在观察着小姑娘的情绪,眼神一错也不错的看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任何神情。 拓跋虔瑜乖巧跟在秋叶身后,听着地牢哀嚎的声音,小声道,“姐姐,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啊?” “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乖软的语气让人心都软了,姜暄和声音也温和了不少,“我想这个人应该也是你想见的。” 拓跋虔瑜点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到了。” 在瞥见关押着木磬垚的牢房时,姜暄和眼神顿时冷了下来,她抬了抬下巴给秋叶使了个眼神。 秋叶将拓跋虔瑜往门口稍微推了一把,让她看清楚里面关着的人是谁。 拓跋虔瑜浑身一僵,下意识看向了里面的人,眼底满是震惊,“母后?” 听到软声软气的声音时,疯癫的木磬垚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一闪而过的僵硬并没有逃过姜暄和的眼睛。 一开始,姜暄和就怀疑木磬垚是装疯。 她眼底浮现了一抹冷意,故意凑近了拓跋虔瑜,冲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拓跋虔瑜站在原地没有动,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喃喃叫着,“母后,我好想你。” “母后,你理理我好不好?” 小姑娘软糯带着哭腔的声音格外惹人心疼,姜暄和忽视了小姑娘的模样,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用力拉过来。 “我说话你听不到吗?你母后被关在这里,没有人能帮你。” “你除了听我的话,没有别的办法知道吗?” 拓跋虔瑜被吓了一跳,大眼睛中满是恐惧,下意识缩了一下身子就往木磬垚的牢笼方向靠,哭着道,“你放开我,我要找我的母后。” 姜暄和也不想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粗鲁,但眼下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果不其然,在她拉拓跋虔瑜的时候,木磬垚视线一直落在拓跋虔瑜的身上。 姜暄和勾唇一笑,故意吓唬拓跋虔瑜,“还不听话?秋叶,把鞭子拿过来,我要好好教训一下她。” “得让她知道,在这里,不听话的后果就只有一个。” 秋叶配合的将鞭子递给了姜暄和,又低头跟拓跋虔瑜道,“我家姑娘的脾气一直都不怎么好。” “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也帮不了你。” 拓跋虔瑜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畏惧的看着鞭子,瑟缩了下身子,“别打我,求求你了。” 姜暄和拿起鞭子棍那头,握住了拓跋虔瑜的小手,打了一下。 小姑娘的手顿时红了一片,放声大哭,一边哭还一边道歉,“对不起,我听话,求求你不要打我。” 拓跋虔瑜哭的可怜兮兮的,在场的人都无动于衷。 在做这些的时候,姜暄和一直都在观察着木磬垚的动向,在发觉木磬垚心思混乱后,她笑了下。 “去!拿刑具过来,地牢这么多刑具,随意拿来两样也够她受的了。” 秋叶对姜暄和的命令唯命是从,立即取了两套看似很粗暴的刑具来。 “把她绑上去。”姜暄和吩咐。 秋叶握住了拓跋虔瑜细嫩的胳膊,动手将她绑在了刑具上面。 拓跋虔瑜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刑罚,当时吓的就不断抽噎,姜暄和一点都没有手软,拿着鞭子就是狠狠一抽。 鞭子并没有落到拓跋虔瑜的身上,只是故意抽在了柱子上。 但拓跋虔瑜被吓坏了,在鞭子挥的那一刻就隐忍不住哭出声来。 姜暄和连续抽了几鞭子,发现木磬垚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眸底浮现了一抹冷意。 姜暄和不留痕迹的瞥了眼木磬垚,眸色一沉。 她抬手摸了摸拓跋虔瑜白嫩的脸颊,戏谑地笑了声,“阿峥,你说要是在她的脸上刻一个图案,会不会更好看?” 慕容峥一向听姜暄和的话,他薄唇微扬,“不如刻下一朵花?” 第1366章 “拿匕首来。”姜暄和冲着秋叶伸手。 秋叶面无表情从身侧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转交给了姜暄和。 拓跋虔瑜吓坏了,声音颤颤巍巍的,“姐姐,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的吗?” 姜暄和无辜眨眨眼睛,“没人告诉过你,大人的话别轻易相信吗?” 拓跋虔瑜哑口无言,大大的眼睛中恐惧更加明显,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能不能不要碰我的脸,我……” 冰凉的匕首贴在她的脸侧,小姑娘浑身绷紧,身子止不住颤抖。 姜暄和轻轻拍了拍,温和又无害道,“别怕,就会疼一阵子,过后就好了。” 小姑娘的脸颊白白嫩嫩,触手仿佛能捏的出水来。 姜暄和认真思忖了下刻什么图案比较好,不出片刻就有了结论,“我比较喜欢花,不如就刻上一朵牡丹吧?” 下一瞬,尖锐的匕首凑上了拓跋虔瑜的脸颊,姜暄和还细细叮嘱,“可千万别乱动啊。” “我也是第一次刻这东西,万一刻坏了,可千万别怪我。” 说着,姜暄和毫不客气就将匕首侧边抵在了小姑娘的脸上。 从木磬垚的视角来看,锋利尖锐的顶端再近一点就能够戳到女儿的脸,她心猛地一沉。 在看到姜暄和真的打算动手时,天性使然的母爱让木磬垚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停下疯癫的动作,抓住栏杆,声音嘶哑,“住手!” 突兀的声音响起,引来了在场其他人的注意。 拓跋翡玉和拓跋扈震惊无比地看着她,“你没疯?” 姜暄和镇定自若,似乎早就发现了这个事情,她神色淡漠,“想明白了吗?打算说的话,现在还有机会。” 木磬垚一顿,瞪着姜暄和的目光带着恨意,“你早就知道了?” 姜暄和懒得回答,她将匕首收回来,勾唇笑了下,“我没时间跟你耗,你要是不说,那就别怪我对你的宝贝女儿不客气。” 看着自己心疼的女儿梨花带雨的模样,木磬垚终究还是妥协了。 她苦笑了下,“我答应你就是了。” 这答案并不是姜暄和想要的,她知道木磬垚心中在想什么,也不着急,吩咐秋叶将拓跋虔瑜放下来。 故意牵着她的手到木磬垚面前站着。 木磬垚望着自己女儿的眼神中满是渴望,声音嘶哑,祈求道,“我能抱抱她吗?” “母后……”拓跋虔瑜乖巧的伸出手。 在触碰到女儿软嫩的小手时,木磬垚多日以来紧绷着的情绪彻底崩溃,眼眶泛红,“别怕,母后在这。” 姜暄和将小姑娘往后抱了抱,抬眸对上了木磬垚不解的视线。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在你想说之前,你女儿我先替你管着。” 说完,姜暄和毫不犹豫牵着拓跋虔瑜往外面走,留给木磬垚冷漠的背影。 在出去之前,姜暄和声音淡淡,却清晰的传到了木磬垚的耳中,“想清楚了,就让这边的侍卫去转告我。” 踏出地牢,阳光倾洒。 拓跋虔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仰着头,“姐姐,我能单独和你说说话吗?” 姜暄和只是想要从木磬垚嘴里得到线索,并不想为难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当然可以。”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院子安安静静的,姜暄和也没着急开口,她从刚刚就知道这小姑娘并不蠢笨。 果不其然。 拓跋虔瑜认真道,“谢谢你,姐姐。” 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姜暄和失笑,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想问什么直接问吧,不用紧张。” 第1367章 拓跋虔瑜虽然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姜暄和这般,也放下了防备。 “我母后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但姐姐你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反而只是将她关在地牢里面。” “就连刚刚在地牢惩罚我,也只是为了演戏给母后看。” 她模样乖巧,眼神中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 姜暄和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想不到木磬垚坏事做尽,可生下的女儿却这般玲珑心思。 对于小姑娘的发问和疑惑,姜暄和并没有解释,只是坐在椅子上,“你乖乖待在这里就好。” “这么大个皇宫总不会亏待你的衣食住行,等你母后想清楚,我就会放你离开了。” 拓跋虔瑜上前一步,站在了姜暄和的跟前。 “姐姐,我可以帮你。” 闻言,姜暄和意外地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脸上满是认真,看不出任何玩闹的心思。 姜暄和来了兴趣,双腿,交叠,垂眸看着她问,“你能怎么帮我?” “擅自揣测大人的心思,小姑娘,你就不怕惹我生气吗?” 拓跋虔瑜裂开嘴笑笑,“我知道姐姐不会伤害我的,刚刚在地牢,姐姐甚至都不愿意捏疼我。” “我知道姐姐是个好人。” 姜暄和抬手打断,“不用说这些恭维的话,你确实比你母后要聪明,只不过我凭什么答应你。” 平淡冷静的语气并没有让拓跋虔瑜退缩,她一本正经认真道,“我知道姐姐想从我母后口中知道些秘密。” “我有办法让母后说出来,但是……姐姐,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姜暄和挑眉,“什么条件?” 拓跋虔瑜斟酌了些许,郑重道,“如果我让母后把秘密都告诉姐姐,那姐姐可不可以放我母后一条生路?” 空气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拓跋虔瑜紧抿着唇瓣,小小的手也握成了拳头,静静地等待着姜暄和的回答。 可年纪到底是太小,小动作和小心思都被姜暄和看得一清二楚。 姜暄和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在拓跋虔瑜不安的目光下,缓缓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就算不需要你,我也有办法让你母后开口,何必要答应你的条件?” “这对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 拓跋虔瑜一愣,随即仰着头,认真威胁,“姐姐要是不答应,那……那日后姐姐也会成为我的杀母仇人。” “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给母后报仇的。” 闻言,姜暄和低低笑出声来。 拓跋虔瑜小脸一红,执拗道,“我说的是真的!” 姜暄和配合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秋叶在她身边多年,帮她办的事情无计其数。 而这次,一向做事干净果断的秋叶,在木磬垚被关入地牢后就开始去找拓跋虔瑜,时至今日才将人带到这里,足以见得到底花了多大的功夫。 也正是因为如此,姜暄和才笃定木磬垚很注重她的女儿。 用拓跋虔瑜威胁木磬垚才会这么轻松的让她泄露自己没有疯癫的事实。 只是,姜暄和倒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比她想的要有趣的多。 拓跋虔瑜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撇撇嘴,“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母后对我很好,要是母后死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触动了姜暄和,她沉默了半晌,忽然站起身来。 拓跋虔瑜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她。 姜暄和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闭了闭眼,随即睁开,将脑海中的情绪彻底打散。 第1368章 “让我相信你,也行。” 拓跋虔瑜眼睛忽然一亮,希冀的看着她。 姜暄和声线平稳,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拿出一个让给我信服的理由。” “三天,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我会让秋叶照顾你,想好怎么做了之后,就让秋叶去告诉我。” 姜暄和抬腿往外走,“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剩下的,就由不得你了。” 拓跋虔瑜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激动道,“我会让你看到效果的,姐姐!” 出了门,姜暄和吩咐了秋叶去照看,秋叶领命。 见门口只剩下了慕容峥,姜暄和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下来,环视了一圈问,“拓跋扈他们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慕容峥牵着姜暄和的手往休息的地方走,一边给她解释。 “想问的挺多的,但想想也能明白怎么回事。朝堂那边有要事处理,他让我跟你说一声,晚点再来找你。” 姜暄和点头,任由慕容峥牵着回到了休息的院子。 院子内种着花,一阵微风吹过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姜暄和一扫疲惫,索性坐在慕容峥怀里。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慕容峥将人困在怀里,低笑了两声,“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那小姑娘说了什么话?” 姜暄和诧异,“这你也能猜出来?” 慕容峥了解她,还没等姜暄和开口,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那小姑娘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姜暄和一边感慨,一边如实道,“她说她能想办法让木磬垚把我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条件是,放她一条生路。” 听闻了姜暄和的话,慕容峥好看的眉眼微微沉了沉,良久才道,“小心为妙,这不像是一个她那么大的孩子能想出来的事情。” 姜暄和也不知拓跋虔瑜想做什么,伸了个懒腰,“我给她三天时间,先看看她想做什么吧。” 兴许,也是他们猜错了。 半夜,姜暄和正窝在慕容峥怀里睡觉。 外面传来了一阵闷闷的敲门声,慕容峥睁开眼瞬间惊醒,不悦道,“谁?” “还望陛下转告一声,秋叶有要事禀报主子。” 慕容峥轻轻拍了拍姜暄和的背,姜暄和迷迷糊糊醒来,还懵着,“怎么了?” “秋叶有事情跟你说。” 姜暄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慕容峥去开门。 秋叶目不斜视,目光略过了慕容峥,微微颔首,“主子,刚刚拓跋姑娘故意弄上自己,说让属下带她来找您。” 一听到拓跋虔瑜,姜暄和的困意也跟着消散。 她坐直了身子,“她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候着。” 姜暄和挥手让人进来,没一会,拓跋虔瑜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站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她胳膊上的血液,姜暄和眸色一沉,心中也有了思忖。 拓跋虔瑜小脸上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母后一向最担心我了,看到我受伤肯定会着急。” “姐姐,你把我和母后关到一起,不出三日我一定让母后把她知道的都说出来。” 姜暄和沉吟片刻,让秋叶将人送过去。 等秋叶带人走了之后,姜暄和微微叹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年纪那么小,就懂得这些。” 一点也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快乐和无忧无虑,就仿佛当初的她一样。 姜暄和的心忽然就这么沉了下来,还没等陷入到情绪中,就被慕容峥抱在怀里。 男人滚烫的呼吸从耳后传来,紧接着是低沉温和的嗓音,“别想那些,现在你身边有我在。” 第1369章 许是在慕容峥怀里太安心,没一会姜暄和就睡着了。 翌日清晨,姜暄和是被外面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起来洗漱过后,姜暄和推开门就见到院子里面除了慕容峥之外,拓跋扈和拓跋翡玉也坐在院子中,似乎是在闲聊什么。 看到了姜暄和,拓跋扈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木磬垚是装疯卖傻的?先前不管怎么审讯,她都疯疯癫癫的。” “就连太医都没看出来她是装的,你……” 姜暄和坐在慕容峥身边,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含糊道,“哪有人无缘无故就疯了的。” “这次夏青和雪尧失踪的那么离奇,就像是有人通风报信一样,除了木磬垚我实在想不出别人。” “早些时候我就让秋叶去找拓跋虔瑜了,虽然带回来的时机还是晚了些,但总归是把人带来了。” 姜暄和微微叹息,“她这么宝贝她的女儿,也不知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替她女儿考虑过。” 提及拓跋虔瑜,拓跋翡玉来了兴趣。 “我今天一早就听地牢看守的人汇报,说昨晚你派人将拓跋虔瑜丢进地牢了?” “她还受了伤,是你动的手?” 姜暄和沉默了一下,片刻后灿烂一笑,“谁知道呢。” 这话让拓跋翡玉很不解,询问了半天也没能从姜暄和口中听到任何松口的痕迹,只好放弃。 就在此时,秋叶步伐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姜暄和拱手。 “主子,自从昨晚拓跋虔瑜被送去跟木磬垚在一起后,木磬垚先是看了拓跋虔瑜的伤势,随后破口大骂您心狠手辣。” “现在正在地牢里面疯癫闹着想要见您。” 姜暄和点点头,“知道了,不用管,让她尽管闹,也别让太医过去,看她能闹多久。” 秋叶:“是。” 慕容峥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看守地牢的人手多一些,别出什么岔子。” 年纪小小就这般有主意,说不定背后有什么人指点。 或许就是先前受木磬垚嘱托将拓跋虔瑜藏起来的那个人。 被抓走了数日的夏青终于清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便警惕打量周围的环境。 入眼便是奢华的宫殿,房屋内摆放的花瓶陈设,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房间的主人更是身份不凡。 夏青心里暗自思忖片刻,猛然想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 “秦姑娘?”夏青喊了一声,空荡荡的屋中无人应答。 一时间空气都跟着安静下来,夏青甚至只能够听到他自己沉重的呼吸。 难道秦姑娘出事了? 思至此,夏青急不可耐地推开门,就见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他蹙眉,“这是哪里?秦姑娘人呢?” 侍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漠道,“请夏公子在屋里稍候片刻。” 夏青一脸懵逼要出去,被侍卫阻拦,侍卫冷淡重复刚才的话,像个毫无感情的傀儡。 他武力不行,也实在无法跟人动手。 没一会,一个穿着下人模样的姑娘走了进来,声音温和,“夏公子,还请您稍作整理跟随我去见主人。” 夏青怔愣,“你说的主人是?” 姑娘并没有回答,“一会您见到就知道了,主人等待多时了。” 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青迅速将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跟着下人出了门。 院子很大,穿过一片花园,夏青很敏锐的发觉这些都是名贵难以得到的花,心中更是确定抓他们的人,身份定然不低。 只是,为何偏要抓他们? 第1370章 院子设计的很漂亮,微风吹过带过来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只可惜夏青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他蹙眉看着引领自己在花园绕来绕去的下人,问了一句,“姑娘,时间紧迫,还望姑娘可以快些带我去见你的主人。” 姑娘一笑,“主人就在这里等候夏公子。” 抱着疑惑,夏青还是跟了上去。 穿过花园,就能看到有一处偌大的假山,在假山旁边,修建了个约莫有几平米的鱼塘。 他一愣,抬眼看去。 身穿华丽服饰却带着面具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下意识的,夏青认为这就是下人口中的主人。 那女人微垂着眼眸注视着鱼塘里活蹦乱跳的金鱼,随意拿过一把鱼食洒在同一个地方。 看到那些鱼儿争先恐后的争抢鱼食时,嘴角勾起了个很浅的弧度。 她侧过身,冲着夏青的方向点点头,“夏公子,过来坐吧。” 夏青步伐微顿,察觉到了女人身上一闪而过的凌厉气息后瞬间消散,快到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女人声音温和,先一步坐在椅子上,“不必拘谨。” 夏青也没客气,跟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中惦念着秦雪尧的安危,着急开口,“我从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为何会大费周折将我和秦姑娘带到这里来?” 似乎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女人低低笑了下,屏退了下人。 见她屏退下人后,还是沉默不语,夏青略微急躁了些,“那姑娘,可否告知与我一同被带来的那位姑娘,现在在何处?” “不瞒姑娘说,秦姑娘身中剧毒,若是不及时医治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女人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当着夏青的面,轻轻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一张明媚又漂亮的脸出现在眼前,夏青却觉得,有些面熟。 但记忆中,却从未出现过这一张脸。 女子轻轻一笑,将面具放在桌上,温声开口,“我叫芷安,夏公子不必担心,秦姑娘正在休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夏青迅速从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她的名字,确定自己不认识后,也没再多说什么。 他错愕看着她,“什么?秦姑娘所中的毒并非是寻常毒素那般好解,蛊毒和剧毒混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惊动蛊虫。” “姑娘,人命关天,万万不可玩笑。” 芷安将桌上的茶推到了夏青跟前,“我说,秦姑娘已经没事了。” 夏青呆愣重复,“没事,是什么意思?” 芷安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姑娘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一瞬间,夏青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怎么可能!” 芷安似乎也料到夏青不会轻易相信,她笑着解释,“秦姑娘身上的毒确实费劲,但服用了我的丹药后,在加上先前夏公子精心照料以及压抑住毒素没有伤及心脉。” “她现在已经彻底没事了。” 夏青难以置信,握着茶杯的指尖都在颤抖,良久才沙哑着开口,“姑娘,不知我可否亲眼见见秦姑娘?” 芷安很大方站起身,“当然可以。” 跟着芷安绕过弯弯曲曲的小路,片刻便到了偏院,刚一跨进院子,夏青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他脚步微微一顿,“这是半夏花?” “这花很难得,姑娘这里竟然种了这么多?” 芷安径直往前走,推开了门,“将秦姑娘安置在这,也是因为半夏对解毒有很大的好处。” “想必不用我解释,夏公子也能明白。” “秦姑娘就在里面,夏公子不信的话,就去看看吧。” 话音刚刚落下,夏青就迫不及待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呼吸平稳的秦雪尧。 脸色也不在苍白,反而有了些血色,看着很健康。 他愣了愣,抬手搭上了秦雪尧的脉象。 半晌,他难掩震惊的放开了手,转头错愕道,“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1371章 夏青心脏剧烈跳动,他无法想象,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然有如此医术。 “别这么看着我,救她命的人是你,我不过是起到了辅助的作用。” “这丹药中含有一味控蛊花,但若是没有你那么精心照料,控制了她体内的蛊毒,就算十颗丹药也救不了她的命。” 夏青冷静了下来,沉吟了一会道,“不管怎么说,多谢姑娘相救,日后定有重谢。” 芷安眉眼弯弯,眼神中萦绕着浅淡的笑意,“既然夏公子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闻言,夏青瞬间就了然对方的意思。 “姑娘有话就直说吧,想必姑娘将我和秦姑娘带过来,也不是单纯只想替秦姑娘解个毒吧?” 夏青有话直说,倒是让芷安很意外。 她顺手将门关上,笑了笑,“夏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既然夏公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兜圈了。” “夏公子和秦姑娘在大裘宫中被保护的很好,想必你们与裘皇的关系应当也不错?” 夏青警惕地看着对方,“你想做什么?” 见夏青这般防备,芷安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又在眨眼间消失。 “夏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要见见裘皇而已。” “想要见裘皇确实有点困难,我只能出此下策,还望夏公子多担待,不知夏公子可否答应我的请求?” “只要我见到裘皇,就会立即放了你和秦姑娘。” 盯着芷安的眼眸,夏青看不出任何她的想法。 想要见拓跋扈,要如此大费周章,甚至还派人杀了下人,将他们带过来,以此要挟? 夏青不相信。 在苗疆多年,再加上近来的一些事情,夏青的想法早就没有那么单纯。 他根本不相信芷安的条件这么简单,费了这么大得劲,就为了能够见拓跋扈一面? 但眼下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夏青也不敢当面和芷安对着干。 他笑了笑,委婉道,“这不妥吧?我与秦姑娘都和裘皇交情不深,我只是受到了姜姑娘的邀请才会来到这里。” “裘皇并不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 “不过我可以给姑娘一个提议。”夏青镇定道,“不如姑娘直接送我们回去?再顺势求见裘皇?” 芷安干脆打断了夏青的话。 在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芷安脸色就沉了下来,眉眼中冷意极深,片刻后又恢复成温柔的模样,她温和笑了笑,仿佛刚刚的怒意并未出现。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迫你。” “夏公子先回去休息吧,秦姑娘也还要休息几日,正好休息这几日,夏公子也能好好想想,再给我一个新的答案。” 夏青站直了身子,毅然决然拒绝,“芷安姑娘,我是不会答应的。” “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芷安笑了笑,侧过身,“没关系,夏公子回去再考虑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我会确保你们的安全,在这里你们可以不用担心任何人会伤害你们。” 夏青跟芷安道了谢。 回到了房间,夏青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和秦雪尧的处境着实称不上很好,但好在他们的安全倒是不必担心。 可眼下,他们还处于芷安的地盘上。 看着芷安面相不错,但不知为什么,夏青总能够从哪姑娘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让人战栗的感觉。 夏青并不相信,芷安会有看上去那么随和。 思至此,夏青眸色沉了几分,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 第1372章 要怎么才能避人耳目将他们在这里的消息传递给大裘的人? 环视了屋内的摆设,夏青懊恼的抓了抓头发,他差点忘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被带到了哪里。 夏青揉了揉逐渐犯疼的太阳穴,下意识以为自己昨天没有休息好,正想着休息片刻后再思索怎么办。 站起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却瞬间袭来。 夏青手猛地撑在桌子上,呼吸也变得急促。 医术高超的夏青几乎是一瞬就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毒,他抬手摸索着自己的脉搏,感受着身体的状况。 不摸不知道,一摸,夏青脸色铁青。 片刻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内,“该死!” 他果然不该相信那女人,竟然给他下了无药可解的毒药! 眼前一片漆黑,夏青甩了甩头,一步一步往门口走,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夏公子,这是我家主人专门给您的信。” 夏青推开门,看了眼面色如常的下人,冷笑了声,“你们早就算计好的?” 下人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将信放到了夏青的手里,“我不明白夏公子的意思,我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 话落,下人便转身离开。 夏青手指捻了下信,快速拆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看到最后,夏青直接被气笑了。 这哪里是什么让他们安心在这里休息,心中字字句句都是威胁之意,他若是不答应,不光他要死在这里,就连秦雪尧也一样会死在这里。 夏青闭了闭眼睛,回想起自己从苗疆走之前,姜暄和希望他可以救秦雪尧的事情。 现在实在没什么办法了。 夏青咬咬牙,下定决心,一把将门推开,用自己仅存的意识沙哑着开口,“转告你的主人。” “就说,我答应她的条件了。” 与此同时,大裘皇宫内。 姜暄和正吃着饭,就听到秋叶前来汇报,“主子,木磬垚情绪激动,有些不可控制。” “在地牢中说要见您,不然她永远都不会说出她知道的事情。” 姜暄和不以为然笑笑,“你去告诉她,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就算没有她,我想知道的事情早晚都会知道。” “但是就不知道,她的宝贝女儿能坚持多久了。” 秋叶领命便要前往。 “等等,我们跟你一起去,一会你就把我说的话转告给她,别让她发现我。” 秋叶:“是,主子。” 姜暄和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和慕容峥一同跟在了秋叶的身后,前往地牢。 地牢阴沉又昏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压抑。 木磬垚的牢房在靠里面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听到附近响起脚步声,木磬垚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她双手紧握着栏杆,双眸通红,“去叫姜暄和过来!” “救救我女儿,求求你们了……她还那么小。” 木磬垚的声音清晰传入到了姜暄和的耳中。 姜暄和神色淡淡,并没有人任何反应,可藏匿于平静之下的,却是诧异。 看来是她小看了拓跋虔瑜,倒是没料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然能够将木磬垚逼到这种地步。 不过这还不够,还差一记猛药。 木磬垚看到了秋叶,就仿佛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疯狂敲打着牢门,“她同意了是不是?快救救瑜儿!” 相对比木磬垚的激动,秋叶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我家主子说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迟早都会知道。” 第1373章 “现在我家主子是给你机会,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木磬垚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叶,无比震惊,“她真的这么说?” “她难道不想知道能够救秦雪尧的丹药是什么吗?” “我不相信!你去把她叫过来,我要亲自跟她说!” 见木磬垚歇斯底里的模样,秋叶依旧处于波澜不惊的状态,顺着视线睨了一眼躺在地牢中,蜷缩在地上。 鼓鼓的脸颊很红,呼吸粗重,一听就知道现在的状态很差。 “瑜儿,你再坚持坚持,母后这就叫人!” “你千万不能有事……” 木磬垚一把将拓跋虔瑜抱了起来,眼睛一片血色。 哀求的声音并没有让秋叶有任何动容,冷静的重复了一遍姜暄和交代的事情。 话落,她转身就要离开。 木磬垚原本还想再坚持一下,想去和姜暄和谈谈条件。 可看着怀里的女儿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终究是败下阵来,“瑜儿乖,母后这就想办法。” 木磬垚深吸了口气,做出了决定,“你去把姜暄和叫过来,我答应告诉她就是了。” 秋叶沉默了些许,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姜暄和。 姜暄和勾唇一笑,拉着慕容峥从暗处走出来,“不用麻烦了,我就在这里,你想跟我说什么?” 听到姜暄和的声音,木磬垚才猛然意识到刚刚她和秋叶的对话都被姜暄和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怒意从心底顿时涌现,木磬垚瞪着她,“你是故意的?” “你有什么可以冲我来,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年龄这么小的孩子?” 姜暄和视线落到了虚弱的拓跋虔瑜身上,又低低笑了下,“你也知道不该为难这么小的孩子。” “那你身为她的母亲,为何又要为难你女儿?” 木磬垚怔愣了一下,没听明白姜暄和的意思。 姜暄和也不着急,慢慢解释着,“如果不是你抵死不从,装作疯疯癫癫的意味自己能糊弄过我们。” “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你女儿带过来和你一起受苦?” 木磬垚步伐微微一顿,垂下的手握紧了些许。 “母后……” 虚弱低低呢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顿时吸引了木磬垚的注意。 木磬垚转过头蹲下身子,将拓跋虔瑜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母后在这里,你哪里不舒服?” 拓跋虔瑜吞咽了下口水,挤出了几个字。 “我好难受,母后,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这个字,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一般,狠狠穿透了木磬垚的心。 “不!不会的,母后不会让你死的,你坚持一下!”木磬垚紧紧抱住了拓跋虔瑜,眼泪不停地往外涌。 拓跋虔瑜虚弱一笑,小脑袋歪了一下,撞进木磬垚的怀里。 木磬垚的心脏都跟着漏跳了一拍,在察觉到怀里的呼吸越发微弱时,抱着拓跋虔瑜的手指都在颤抖。 压在木磬垚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无法承受拓跋虔瑜死去的后果。 “算我求你!”木磬垚跪在地上,满眼渴求,“求求你救救她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只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姜暄和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知道,木磬垚精神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顶峰。 她微垂着眼眸,也没着急说话。 木磬垚一颗心都悬着,也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祈求地望着姜暄和,“不管你说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只求你能救救我的女儿。” 姜暄和反问,“当真?” 木磬垚一听有希望,“当真!如果我有半句虚言,那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第1374章 听闻木磬垚的话,姜暄和挥了挥手,“秋叶,把人带去大殿。” 在木磬垚希冀的目光下,姜暄和再度开口,“再把太医叫去大殿候着。” 没一会,木磬垚抱着拓跋虔瑜就被带去了大殿中。 木磬垚见太医站在身侧,焦急道,“快看看瑜儿,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姜暄和睨着她,并没有着急让太医先给拓跋虔瑜看病,反而是当着拓跋扈、拓跋翡玉在的时候,开口质问。 “说吧,给雪尧下的毒到底是什么?” 木磬垚也知道自己躲不掉,坦白道,“什么毒我不知道,但解药中含有一味控蛊花就可以解了她身上的毒。” “这控蛊花极其难得,一般在苗疆境内才会有,生长在极寒之地。” 姜暄和蹙眉,敛下了眸底的情绪。 听木磬垚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夏青和雪尧失踪了。 “我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可以救救瑜儿了吗?” 姜暄和让秋叶将拓跋虔瑜抱走,阻止了要追上去的木磬垚,“你就别跟着过去了,让太医好好照看就是了。”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想问你。” 木磬垚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姜暄和,“好,请你一定要救救瑜儿,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姜暄和沉默了片刻,认真观察着木磬垚的神色和表情。 “夏青和雪尧失踪了,你可知道他们在哪儿?” 木磬垚愣了愣,没有说话。 姜暄和眉眼间怒意顿时乍现,她逼近了木磬垚,“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木磬垚被姜暄和身上所展现的气势所震慑到。 一想到自己女儿的生死还握在姜暄和手中,木磬垚苦笑道,“真不是我不说,我真的不知道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我但凡说的有一句假话,都死无葬身之地。” 姜暄和盯着她看了半晌,知道木磬垚说的是事实,心里更加烦闷,她挥了挥手也懒得再继续询问,又让人将她关回去严加看守。 看着姜暄和烦躁担忧的模样,拓跋扈心中也很自责。 “抱歉,这次是我的问题。”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再等等消息。” 姜暄和也知道不能怪别人,可心底的烦躁就是无法忍耐,她深吸了口气将情绪压下去。 “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已经七天了,还没有任何消息,拓跋扈也有些难以启齿,“还在继续寻找。” “你别太担心,抓走他们肯定不是为了要他们的命。” 姜暄和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若不是如此,她现在哪还有时间跟木磬垚耗在这里? 只是,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任何消息,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不光是拓跋扈的人在找,就连她自己的人和阿峥的人,都没有找到线索,可想而知将夏青和雪尧带走的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外面天色已晚,慕容峥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发,“先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了。” 姜暄和点头,跟拓跋扈和拓跋翡玉打过招呼后,便和慕容峥离开了大殿。 见他们离开的背影,拓跋扈眸眼深邃,站起身来吩咐一旁的人,“去,加派人手寻找夏青和秦雪尧的下落。” 与此同时。 从大殿出来的姜暄和不由得想到了拓跋虔瑜,她思索了片刻,仰着头道,“先去看看那个小姑娘吧?比我想象的要机灵很多。” “能把木磬垚骗过去,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姜暄和回想起昨日拓跋虔瑜过来找她时,胳膊上一片鲜红的血迹,那伤不像是假的。 第1375章 二人直接去了拓跋虔瑜在的院子。 刚一进去,就见到拓跋虔瑜已经清醒的靠在榻上。 见到姜暄和来了,她顶着一张苍白的小脸问,“姐姐,你问到你想要问的了吗?” 姜暄和顺势坐在椅子上,笑笑,但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拓跋虔瑜毕竟年纪还是小,见姜暄和但笑不语,眼神顿时就慌了,“姐姐,你是没问出你想要的答案吗?” “那我,我再去劝劝母后……” 话落,她挣扎着就要从榻上下来,胳膊上的疼痛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大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踉跄的步伐让姜暄和叹了口气,她抬手扶住了拓跋虔瑜,“问到了,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 “放你们离开的事情,还得过些日子。” 拓跋虔瑜眨眨眼睛,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真的吗姐姐?谢谢你。”拓跋虔瑜小脸上挂着笑意,很真诚的和姜暄和道谢。 趁着这个机会,姜暄和也看清楚了拓跋虔瑜身上的伤。 刚刚被包扎好没多久的伤口再一次因为她激烈的动作而撕,裂,纱布上又渗出血迹。 秋叶叹了口气,准备给拓跋虔瑜换药。 慕容峥见状先一步出了门,在院子中等着姜暄和。 这一次,姜暄和也亲眼所见拓跋虔瑜胳膊上的伤口到底有多么深。 一道很深的刀伤占据了小半个胳膊,狰狞又没有愈合的伤口看着格外瘆人。 姜暄和在心中忍不住感慨,看来她确实是低估了这个小姑娘的行为,一个年纪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如此隐忍稳重。 姜暄和并没有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叮嘱了一番后,就离开了。 刚一踏出门,就看到了慕容峥靠在墙边。 夜色中身影朦胧,姜暄和脚步微微一顿,可慕容峥就像是有感应似的,下意识扭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瞬,那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顿时被宠溺和温柔所占据,他冲着姜暄和张开双臂,“过来。” 姜暄和扑到了慕容峥的怀里,仰着头,“阿峥,那孩子兴许不简单。” “这么小就如此隐忍,想必将来也能成大器。” “想不到,木磬垚那般阴险,却能够有这么个聪慧的女儿。” 闻言,慕容峥低低笑了起来,颇有深意道,“我们的女儿只会比她更聪明。” 姜暄和脸颊突然一红,伸手在慕容峥腰上掐了一把。 感受到手下的触感,姜暄和下意识仰头,对上了慕容峥危险深邃的眼神。 熟悉的感觉让姜暄和浑身一个激灵,松开人就赶紧往外跑,身后传来男人低沉又压抑着的闷笑。 翌日清晨,姜暄和就觉得院子外面吵吵闹闹的。 她侧过头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男人,忍不住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脸颊泛红。 正当她要小心翼翼下床时,被人从身后捞了一把,低沉沙哑的嗓音传来,“不多睡一会儿了?” 姜暄和浑身绷紧,正要说话时,就听到了门口秋叶的声音。 “主子,拓跋公子在院中等候。” 拓跋公子? 姜暄和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但又怕慕容峥抓着自己不放,匆忙抵住他的手,“外面有人找我,我去看看。” 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慕容峥眸眼间笑意更深,随后放开了她。 洗漱过后换好衣服,姜暄和推开了门,疑惑地看着院中站着身姿挺拔的男子,片刻后诧异道,“拓跋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拓跋安见到姜暄和,眉开眼笑,“我禁闭刚结束,听说你来了,连房间都没回就跑来见你了。” 姜暄和打量了一番,欣慰道,“看来这段时间你过的还有滋有味的。” 一提起这个,拓跋安脸顿时就垮起来了,“别提了。” “姑姑对我实在是太严厉了,稍微有一点小错都要罚我。”拓跋安嘴上虽然抱怨着,但心里一点都没有责怪的意思。 姜暄和安慰了一句,“听你姑姑的话,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拓跋安应了一声,“我知道。” 他探过头又问了一句,“我出来之后就听说夏青和雪尧姨不见了?真的假的?” 第1376章 提起秦雪尧,姜暄和的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朦胧的困意也跟着消散,她叹了口气,眼神染上了浓浓的担忧,“是真的,人现在已经失踪了好几天了。” 拓跋安察觉到姜暄和落寞的语气,也恰好抬眸看到了站在门口高大的男人。 他一笑,“有他在,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有消息的,你就放心吧。” 姜暄和顺势扭头,对上了慕容峥含笑的视线,心莫名的安稳了下来。 这眼神恰好被拓跋安尽收眼底,忍不住打趣,“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看彼此的眼神还这么黏糊。” “暄和姨,你到底有多喜欢他啊?” 见面前半大小子挤眉弄眼的模样,姜暄和摇头失笑,抬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下,“胡说什么呢?” 拓跋安也跟着笑起来,随即冲着慕容峥扬了扬下巴,“听到了没?暄和姨说不喜欢你。” 姜暄和好笑地看着他,心中也明白这孩子是在逗自己开心。 几人说笑时,刚刚还在院中汇报的秋叶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再进来时,脸上挂着焦急的神色。 一向面无表情的秋叶此刻脸上浮现慌张,姜暄和瞬间就知道此时非同小可。 “出什么事了?” 秋叶拱手,脚步也慢了下来,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急躁,“主子,夏公子回来了。” 姜暄和一听,眼睛刷的就亮了,“回来了?真的?” “太好了,那雪尧的状况怎么样,可还稳定?” 秋叶面露难色,斟酌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属下只看到了夏公子一人,并未见到秦姑娘的身影。” 这句话让姜暄和瞬间如坠冰窟,指尖泛起了凉意,“雪尧,没回来?” 在姜暄和的注视下,秋叶艰难开口,“是的,秦姑娘没跟着夏公子一起回来。” 姜暄和深吸了口气,压抑了半天情绪也没压住。 “他在哪儿?我去见他。” “就在大殿。” 姜暄和跨步直接往外走,慕容峥蹙眉跟上,拓跋安也愣了一下,见到两个人都往前走,他也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到了大殿后,姜暄和直接推门进去,打断了里面说话的几个人。 见到姜暄和,夏青自责地撇开脸,沙哑着声音,“抱歉,是我没……” 姜暄和打断了夏青的话,刚刚过来的路上,她仔细思索了一遍,她知道夏青不是那样的人。 可雪尧没有跟着夏青一起出现,那雪尧现在怎么样了? 姜暄和声音颤抖,“雪尧她,现在还好吗?” 夏青知道姜暄和对秦雪尧的担忧,他眸色沉了沉,缓缓道,“她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此话一出,姜暄和眼底满是震惊,随后便是欣喜。 可还没欣喜多久,就听到夏青拧眉道,“毒虽然解了,但我们被抓我们去的姑娘扣住了。” “那姑娘名叫芷安,她以秦姑娘的安危来威胁我。” 夏青语气更沉了,抬眸看着拓跋扈和拓跋翡玉,一字一句道,“她想见你们。” 这回轮到拓跋翡玉与拓跋扈二人震惊。 夏青抓了抓头发,也不知情况怎么就变成这样,“当日我刚给秦姑娘稳定好了毒素,打算第二天就解毒。” “可没想到当日夜里,院子里面哀嚎遍野,我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都倒下了。” “我刚想带着秦姑娘跑,就被打晕了,醒来就在芷安姑娘那边了。” 夏青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原本我以为是想通过我找姜姑娘。” “可没想到她提出的条件竟然是见你们。” 第1377章 “我也不想妥协,但她下毒不说还以秦姑娘性命要挟,我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 听着夏青的话,拓跋扈和拓跋翡玉陷入了沉思之中,细细品味着似乎有些熟悉的名字。 姜暄和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开口反而会有几分强迫的意思。 良久,拓跋扈沉声道,“既然她这么大费周章想要见我们,我们去就是了。” 姜暄和抬眼,不太赞同,“不可,现在还没弄清楚芷安的目的,你们贸然前去只怕是会有危险。” 拓跋扈也不知如何是好,“那该怎么做?” 暄和将秦雪尧交给他们,可现在秦雪尧却因为他的原因被抓走,现在又生死未卜,他又怎么可能不自责。 一旁看热闹的拓跋安突然提了个建议。 “要不然,找两个人伪装成你们的样子,代替你们过去看看,那姑娘到底想要干什么?” 拓跋翡玉一听,勾唇一笑,“看来这禁闭关得挺有用,出来脑子都好使多了。” 拓跋安:…… 拓跋扈也跟着赞同,“那就先这么办。” 两个时辰,一切就准备就绪。 两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被伪装成拓跋扈和拓跋翡玉的模样,去了与芷安约定的地点。 几个人坐在大殿中焦急等待着。 没多久,看守的侍卫便走了进来,“皇上,这是刚刚有人在宫门口收到的。” 拓跋扈蹙眉,还未等仔细查看那是什么东西时,姜暄和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是雪尧的衣角!” 夏青也跟着看去,确定道,“确实是雪尧姑娘的衣服,那日我见她,她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姜暄和脸色微沉,“看来,芷安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话音刚落,先前派去的暗卫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见他们浑身狼狈的模样,拓跋扈心中也有了打算。 他挥手,“下去吧。” 殿内现在只剩下了他们几人,拓跋扈语气凝重,“看来这个办法行不通,她比我们想的要聪明许多,也难对付很多。” 姜暄和冷静下来,沉吟片刻开口道,“夏青,她是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说为何要见他们?” 夏青也认真回想了下,“我也看不出她的目的,表面看起来随和,但背后手段却狠厉。” “似乎是并不在乎人命……” 姜暄和蹙眉,越发觉得秦雪尧在对方手里很危险。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一道惊呼声传来,“芷安……芷安!我想起来了!” 对上其他人疑惑地视线,拓跋翡玉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一把拉住拓跋扈的手腕,斩钉截铁,“暄和你放心吧,我和阿扈亲自去一趟。” 闻言,姜暄和阻止,“不行。” “这个人太过危险,你们是大裘的皇室,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还是我亲自过去吧。” 她不想因为她自己的事情而牵扯到其他人身上。 拓跋扈本就是裘皇,先前在苗疆也帮了她不少忙,如今再让他们以身涉险,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拓跋翡玉却摇头,“我知道你的想法,但芷安大概是来找我们的,我们不去,秦姑娘怕是也会凶多吉少。” “可是……”姜暄和犹豫。 拓跋翡玉笑笑,“别可是了,这事只有我们过去,秦姑娘才能安全回来,放心交给我们吧。” 姜暄和唇瓣微抿,还是不太赞同。 拓跋翡玉握住了姜暄和的手,安慰道,“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有把握的。” 见拓跋翡玉这么坚持,姜暄和叹了口气只好答应。 慕容峥把人圈到怀里,“他们去的路上我会叫人暗中保护。” 第1378章 有了慕容峥的承诺,姜暄和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夏青听闻此言,也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时,药效上涌,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夏青?你怎么了?”姜暄和诧异。 夏青面色苍白,“没事,她给我下了毒,不过我还能坚持,你们先去救秦姑娘就好。” “对了,秦姑娘在芷安姑娘院中的西侧房间,那房间院子开满了半夏花……” 刚说完话,夏青就失去了意识。 姜暄和立即让人将夏青带下去休息,让太医赶紧去查看。 而此刻,拓跋扈和拓跋翡玉也都已经准备好了。 姜暄和放心不下,拉着慕容峥一同前往,看着他们二人到了和芷安约定的地点后,他们便躲到了隐蔽的树上。 拓跋扈压低了声音,侧过头问,“芷安?这名字听着很耳熟,你想起来她是谁了?” 拓跋翡玉眸色复杂,“倒是想起来了,只不过她现在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拓跋扈一时间也没想起来芷安究竟是谁,不过一会见到人了,就清楚了。 跟芷安约见的地方并不是她一直住的地方,而是距离她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的亭子。 刚一进入到园子,远远看去就能够看到身着华丽又带着面具的女子正坐在那边慢悠悠的喝茶。 拓跋扈和拓跋翡玉对视了一眼,一同往前走去。 “芷安?”拓跋翡玉看清楚了女子的背影时,轻轻的叫了一声。 女人瞬间回头,“你们来了?请坐吧。” 拓跋扈拧眉打量了一会,总觉得很熟悉,他也没客气,“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芷安动作一顿,当着拓跋翡玉和拓跋扈的面,缓缓将面具摘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二人眼前,拓跋扈震惊无比,“是你?!你不是失踪了吗!” 拓跋翡玉眸间并无半点震惊,神色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她才开口,“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我一直再找你,但始终都没有你的下落。” 芷安一听,忽然笑了起来,“找我?” “别说这违心话了,你要是真的想找我,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巴不得我永远都不回来!” 拓跋翡玉蹙眉,“芷安,我知道当年你替我嫁过去,但是那是意外,真的不是……” “够了!”芷安狠狠一拍桌子,打断了拓跋翡玉的话。 望着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我也是拓跋皇室的人!你叫拓跋翡玉,我叫拓跋芷安。” “但如今大裘众人心中,除了你之外,谁记得拓跋皇室还有一位公主?” 拓跋扈神色一顿,记忆逐渐涌现。 他对拓跋芷安的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她是宫内不怎么受宠的公主,时常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宫内,不与人交流。 默默无闻的公主自然没有人会放在眼里,拓跋芷安在皇宫多年的生活一直都谈不上太好,无人过问。 只是…… 拓跋芷安见到拓跋翡玉时,压抑多年的情绪在顷刻间爆发,“我从小就不被父皇宠爱,母妃也从来都不看我。” “我也从未想过在父皇面前出头,抢过你的风头,我一直都默默一个人待着!” “我都已经这么乖了,为什么这么凄惨的事情还要落在我的头上?” 拓跋芷安眼眶通红,说着自己多年的委屈。 “你是大裘的公主,难道我就不是了吗?” 拓跋翡玉沉默了,半晌才缓慢开口道,“抱歉,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年没有要让你替嫁的,只是……” 第1379章 “我不想听你解释!” 见拓跋芷安情绪激动,拓跋扈听了半天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他错愕道,“你就是当年那个嫁到大梁去的公主?” 拓跋芷安怒视着两人,“是啊,我就是当年那个嫁到大梁去的公主,从此在你们世界中消失匿迹的人!” “你们应该很希望我死在大梁吧?” 听着拓跋芷安的话,拓跋扈忍不住皱了皱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也从来没这么想过。” “而且在我们发现大梁王子的真面目之后,我们就立刻启程去了大梁找你,但我们到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 “这么多年,我们都在找你。” 拓跋芷安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不可能!” “你们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相信你们的话!” 拓跋扈还想说什么,但拓跋芷安的情绪极为激动,不管他们说什么都完全听不进去。 拓跋扈烦躁的要命,声音也冷了下来,“不信就算了,你非要见我们,是想跟我们说什么?” 提及此事,拓跋芷安眸间浮现了疯狂,她勾唇一笑,“我这么多年都在受苦,可你们却都高枕无忧的享受。” “凭什么?” “你们也得尝尝,当年我经历的那些磨难!” 拓跋扈沉默,与拓跋翡玉对视了一眼。 拓跋翡玉叹了口气,“你想我们做什么?” 跟着前来的姜暄和与慕容峥二人,在确定拓跋扈和拓跋翡玉安然无恙时,也没有在这里逗留。 吩咐了暗卫在这里守着,他们则是前往夏青昏迷之前所说的地方。 按照夏青的说法,他们抵达了富丽堂皇的院子。 姜暄和无心欣赏院子内的环境,寻找着开满了半夏花的院子,她微微蹙眉,“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慕容峥挡在姜暄和跟前,“按说这院子不会没有人守着。” 整个院子安静的过分,就仿佛完全没有人一般,空荡荡的。 姜暄和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此刻她也没有那么多的理智去思索这些。 “不管怎么说,先去找雪尧吧。” 慕容峥眸色一沉,应了一声后跟着姜暄和一同寻找。 在最偏远的地方,他们终于找到了夏青所说的那个地方。 闻到了一股草药的味道,姜暄和眼睛一亮,院子中开满了半夏花。 “就是这!” 姜暄和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快速的跑了过去,一把将门打开,激动的喊了一声,“雪尧?你在吗?” 可屋内很安静,完全没有任何声响。 姜暄和的心都跟着一沉,她跨步往前,将床帐掀开,却并没有看到秦雪尧的身影。 “人呢?雪尧?!” 姜暄和在整个屋子里面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秦雪尧的身影,她咬了咬牙,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被芷安骗了,看来她早就猜到了我们的计划。” 慕容峥牵着人往外面走,一边低声道,“我叫人给拓跋扈他们放信号,让他们及时回来。” 此刻,几公里以外的拓跋扈和拓跋翡玉等人,也看到了天上炸开的烟花。 芷安的情绪反而在见到烟花后冷静了下来。 她撑着下巴,“想调虎离山把秦雪尧救出去?” 被戳中了心思,拓跋扈好看的眉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你什么意思?” 拓跋芷安冷笑了声,破罐子破摔,“想要救走秦雪尧,做梦!在没有让你们偿还我受过的那些苦之前,我是绝对不可能把秦雪尧交给你的。” 压抑了许久的拓跋翡玉终于忍不住了。 第1380章 她脾气本来就很火爆,砰的一声砸在了桌子上,“别跟她废话了,直接把她带去皇宫!” 话落,拓跋翡玉便要动手。 然而刚要动手就被拓跋扈阻拦了下来,他声音很沉,“你想怎么样?” 拓跋芷安嗤笑了一声,“算你聪明,只要你们把我带走,那我的人就会立即杀了秦雪尧。” “一命换一命,倒是也不亏。” 拓跋扈也懒得再和拓跋芷安多说,他站起身挡住了拓跋翡玉,“我们走。” 拓跋芷安愤怒的要说什么,被拓跋扈拦住。 拓跋扈将人扯到了亭子外面,大摇大摆的往外面走,无人阻拦。 路上,拓跋翡玉的脾气总算是消下去了一点,她侧过头感慨,“自从登基之后,你跟之前相对比,处事倒是冷静了很多。” “跟暄和学的?” 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拓跋扈从苗疆回来后,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拓跋扈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笑。 忽然陷入了沉默中,拓跋翡玉深深叹了口气,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我确实挺同情芷安的。” “当年被送去和亲的人应该是我,只可惜……” 都说大梁王子温润如玉,是个难得的好男子。 只可惜,当年在和亲的时候,因为被贼人所害,上了花轿的人竟然是拓跋芷安。 得知此事之后,他们便立即前往大梁要人。 可熟料在见到大梁王子时,他表现出一副很爱芷安的模样,硬生生的将他们都骗了过去。 等时隔多日得知大梁王子是个本性暴躁,又急色的人后,他们再次前往大梁要将拓跋芷安带回来。 可万万没想到,当他们抵达大梁的时候,拓跋芷安已经失踪了。 后来,他们便一直寻找,可寻找了多年也毫无音讯,他们一度以为拓跋芷安已经死了。 “是我亏欠她,我确实该补偿。”拓跋翡玉很愧疚。 拓跋扈摇摇头,“也并非如此,当年虽然被贼人所害,但拓跋芷安应该也有想去大梁的意思。” “她中途没有逃跑,又没有给我们报信。” 拓跋扈眸眼深邃,“当年护送过去的人,也都是亲信,若是拓跋芷安半路上要回来,是绝对没问题的。” 他淡然分析,“不过是她也不想回来罢了,只是没想到去了后才知道大梁王子并非是传说中的那样。” 拓跋翡玉怔愣了下,恍然大悟。 几人在宫门口碰面。 刚一见面,拓跋扈就敏锐发觉姜暄和脸色很不好,他心中也已经有了预感,“人没找到?” 姜暄和摇头,“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发现雪尧的踪迹,你们那边如何?” 拓跋扈叹息,“她不肯把人交出来。” 隐忍了许久的问题,姜暄和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急躁地问了出来,“芷安到底是谁?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话音落下,空气便是一阵沉寂。 良久,拓跋扈才沙哑着开口,“她本名叫做,拓跋芷安。” 姜暄和身子一僵,“拓跋?她是大裘皇室的人?可既然是皇室的人,为何……” 拓跋翡玉也知道,这件事情他们早晚都得知道,索性也没隐瞒,“走吧,回去我慢慢说给你听。” 讲述了拓跋芷安发生的事情,以及她拿秦雪尧的性命来威胁时,姜暄和心中烦闷的要命。 她思索了好一会,才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让我们来解决吧,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闻言,拓跋翡玉满眼错愕,“你们怎么解决?芷安本来就是要找我们麻烦的,你们去了也无济于事。” 慕容峥镇定自若,给了人莫名的底气和安全感。 “此事我有办法解决,日后拓跋芷安给你们的任何信件,包括任何东西,原封不动的退回去。” “也不要给任何回应。” 拓跋翡玉不解,“这样不是更会惹怒她,让她对雪尧不利吗?” 第1381章 殿内顿时陷入沉默。 姜暄和轻轻一笑,“她虽然是为了你们而来,但也不敢轻易得罪我和阿峥。” 她不想让更多的人都被牵扯其中。 拓跋翡玉诧异,“可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拓跋扈扯了扯衣袖,他压低声音劝阻,“他们说有办法肯定有,你先别管了。” “等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再过去就好了。” 拓跋翡玉一噎,只好点头。 姜暄和与慕容峥一同回到了院子中,二人对视了一眼。 “虽然拓跋芷安不敢得罪我们,但不管怎么说,雪尧还落在她的手里,万一她发疯,雪尧也会有危险。” 她绝对不会让秦雪尧遇到任何危险。 正当二人商量的时候,秋叶走了进来,汇报道,“主子,木磬垚说想要见拓跋虔瑜。” “现在正在地牢里闹着。” 脑海中浮现出木磬垚对拓跋虔瑜的母爱,她思索了片刻,点头,“去吧,晚上你让人带着木磬垚去你的院子见人。” “见到了之后再把人带回去严加看守。” 秋叶:“是。” 入夜,秋叶按照姜暄和的吩咐让侍卫将木磬垚带出来,然而还没在院子中等到木磬垚,却听到了侍卫惊慌失措的来汇报。 “秋叶姑娘,不好了!”侍卫捂着胳膊,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秋叶跟前,“那女人伤了我,趁机逃跑了!” 秋叶眼神凌厉,“我不是告诉过你要多加小心?怎么还能让人跑了?” 正当秋叶打算将此事汇报给姜暄和时,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侍卫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秋叶忽然就不着急了,“既然如此,那你顺便去通知一下姑娘吧。” “我这里实在是走不开,拓跋虔瑜的伤还没好,这么晚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在这里。” 闻言,侍卫面色一僵,“可是这……” 秋叶冷笑,“这什么?看你伤的也不是很严重,汇报过后去看太医就是了,还是说,你不想去?” 侍卫一想到在地牢中,木磬垚给他的一锭银子,咬了咬牙道,“秋叶姑娘说笑了,我现在就去。” 此刻。 姜暄和与慕容峥都在大裘殿内,两人悠闲自在的坐着也没说话。 许久,拓跋扈险些都被气笑了,他将奏折批阅完,无奈道,“我说你们俩到底想干什么?” “大晚上的不回去休息,在我这里一言不发待了一个时辰,有话就直说,弄得还挺渗人的。” 姜暄和无辜眨眨眼睛,“这不是陪着你一起,免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太无聊。” 拓跋扈轻飘飘看了她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心?” 两人拌嘴时,一瘸一拐的侍卫敲开了门。 姜暄和眼底乍现一抹冷意,低声道,“来了。” 拓跋扈正懵逼着,姜暄和便让人进来了。 侍卫支支吾吾地将木磬垚逃跑的消息说了出来,还没等姜暄和震怒,拓跋扈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什么?还不赶紧让人去找!” 姜暄和出言打断了拓跋扈接下来要说的话,“先让这个侍卫去找太医医治一下,看来木磬垚下手也挺重的。” 拓跋扈狠狠瞪了侍卫一眼,“若不是今日暄和替你说话,你早就人头落地了!” 侍卫赶紧道谢,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见人离开,拓跋扈心中火气更大了,“来人,去——” “等等。”姜暄和一下子就明白了拓跋扈的意图,凤眸中夹杂着一抹笑意,“先别急着去找,她跑不了多远的。” 见慕容峥和姜暄和都是一脸镇定的模样,拓跋扈瞬间了然。 “你们俩该不会早就知道木磬垚跑了吧?” 第1382章 慕容峥薄唇轻启,“不放她离开,怎么能知道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拓跋扈忽然一顿,抬手指着两人,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这俩人不愧是一家的,就连做法和想法都基本一致。 莫名的,拓跋扈已经预料到了木磬垚的后果。 与此同时。 从皇宫内好不容易逃跑的木磬垚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城门外,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信。 听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警惕地躲在草丛中,脸上尽是狼狈的痕迹。 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委屈? 都是姜暄和的错,若不是她,现在大裘的皇后就是她的了! 木磬垚目眦欲裂地发誓,等她重新夺回想要的之后,一定会让姜暄和付出代价! 自从拓跋芷安放拓跋扈他们回去后,本想着秦雪尧落在自己手里,他们绝对会再度登门找上自己。 可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任何消息。 拓跋芷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让人送信件和证明多年苦楚的东西过去,却原封不动的被退回来。 起初拓跋芷安并不在意,可直到后面,她才彻底明白,拓跋扈他们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该死!”拓跋芷安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愤怒的将信甩在了桌子上。 身边的小丫鬟劝说道,“主子,要不然您干脆直接将秦姑娘……” 拓跋芷安顿了顿,也冷静下来,“不可,慕容峥这个男人,高深莫测,得罪了他们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秦雪尧奄奄一息的时候将人救了。 拓跋芷安送过去的信件的事情姜暄和也都清楚,她撑着下巴,眉眼间布满了担忧,“万一她真的对雪尧下手怎么办?” 慕容峥勾唇一笑,“放心,过不了几日,拓跋芷安就会亲自过来找我们的。” 对于慕容峥的话,姜暄和自然相信,她张开手臂抱住了男人的腰身,蹭了两下。 “大晚上的你们俩在这儿干什么呢?”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吸引了姜暄和的注意。 姜暄和侧过头就看到了大摇大摆往这边走的拓跋安。 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健康。 见他还像以前一样活泼开朗,姜暄和就知道拓跋翡玉将人照顾的很好,也很欣慰。 她故意趴在慕容峥身上,挑眉,“倒是你,大晚上来别人院子干什么?还这么大张旗鼓的?” 拓跋安笑了起来,跟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又打趣了几句后才离开。 自从那日夏青陷入昏迷后,好几天都没有苏醒。 好在今天一早,太医给了个不错的消息,“夏公子已经清醒了,但他身上的蛊毒还是没办法解开,现在只能先用老办法压制住,最好还是能够快点还找到解药。” “姜姑娘您可以去看看他,他似乎有话要说。” 姜暄和步伐焦急地赶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榻上虚弱的夏青。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夏青勉强靠在了枕头上,这才缓慢开口,“好多了,别担心。” “秦姑娘找到了吗?”刚一苏醒的夏青,担忧的便是这件事情。 姜暄和也没打算隐瞒,直言道,“没找到,芷安的情况有点复杂,我慢慢跟你说。” 将拓跋芷安的身份告诉了夏青后,夏青有一瞬的震惊,半晌才再度开口。 “其实,秦姑娘身上的毒并非是我解开的。” 这话瞬间引起了姜暄和的注意,她难掩错愕,“不是你?那她身上的毒是谁解的?” 第1383章 夏青眼神沉了沉。“原本我是要给秦姑娘解毒的,只不过还没等解毒的时候,就被芷安姑娘的人带走了。” “那个时候秦姑娘的状况很危险,我醒了之后就被芷安姑娘邀请过去,从她口中得知蛊毒已解。” “我当时并不相信,直到亲眼确认。” 姜暄和难以消化这个事实,“你是说,雪尧身上的毒,是芷安姑娘解的?” 夏青认真点头。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中,姜暄和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她倒是没想到拓跋芷安竟然还有这等本事,甚至还帮雪尧把身上的毒解开,这么看来,拓跋芷安并不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 若是这样的话,那…… 姜暄和眼睛一亮,侧过头对上了慕容峥含笑的眸子,“阿峥!或许我们可以跟她交心谈一谈!” “她之所以做了这么多事情,不就是过不起心里面的那个结吗?” “再加上,这本就是一场误会,不如趁早解开也更好些。” 慕容峥揉了揉姜暄和的长发,低声应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做。” 想好了办法之后,姜暄和唇瓣微微扬起,立即去找了拓跋扈和拓跋翡玉,商量着如何把拓跋芷安叫出来。 跟在慕容峥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姜暄和思忖良久后,让暗卫半夜前往拓跋芷安所在的地方,将人带过来。 熟睡中的拓跋芷安被人带过来时,惊慌失措。 她手腕被人绑起来动弹不得,咬了咬牙威胁,“你是什么人?你敢抓我,可知道被人发现了之后,你会如何?” 暗卫沉默不语,按照慕容峥的吩咐将人带到了指定的悬崖边上。 这里视野宽广,刚好可以看清楚下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拓跋芷安被迫看向悬崖下面,她微微蹙眉,紧盯着不远处那一辆马车,以及隐藏在树丛中的黑衣人。 等马车赶到的时候,黑衣人瞬间出现。 紧接着,一个穿着红色婚服的女子被人从轿子里面扯出来,一扬手将人打晕。 拓跋芷安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越看越觉得眼熟。 在看清楚又有一个穿着红色婚服的女子被塞到轿子上时,她彻底恍然大悟,“这……!” 这就是当年她遇到的事情! 她还以为,是拓跋翡玉不想嫁人,所以才会特意设计这么一出。 没想到,就连拓跋翡玉也是受害者…… 究竟是谁,做出了这种事情?! 眼泪不知不觉得已经在脸颊上流淌,她低低的哽咽着,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竟然会是这样。” “现在你知道了吗?” 身后响起了拓跋翡玉的声音,引得拓跋芷安瞬间回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有人抢亲,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大裘宫中了,浑身是血,足足昏迷了十日才清醒过来。” 拓跋扈的声音也传来,“她险些死在这里。” 哪怕事实的真相就摆在眼前,拓跋芷安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么多年来她的恨到头来竟然都是一场笑话。 “不!一定是你们在骗我!”拓跋芷安无法接受,“不会的,不是这样的!” 见她情绪崩溃,拓跋翡玉也没忍住眼眶泛红。 她上前一步攥住了拓跋芷安的手腕,“芷安!我们都被算计了,是我的错,当年我们去了大梁之后,就不该听信他的一番话!” “就应该不管不顾的将你带回来。” “对不起,因为我,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第1384章 拓跋芷安的心狠狠一颤,她仰着头,“不……我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姜暄和抓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瑟瑟发抖的男人跌坐在地上,不断的磕头,“饶了我吧,我都说!当年我被人买通,说、说是要换人……” 姜暄和懒得听他废话,踹了他一脚,正色道,“这人你应该眼熟吧?是你家中的家丁。” 拓跋芷安擦了下眼泪,这才将人的模样看清楚。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刘管家?怎么会是你!” 刘管家害怕地开口,“对不起大小姐,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了!那大梁的细作让我将你带过来,再……再杀了拓跋翡玉,之后就说拓跋翡玉被你害死,而你是想要……” “想要,代替拓跋翡玉的身份嫁入到大梁。” 拓跋芷安身子狠狠一颤,若不是被身后的暗卫扶了一把,都要掉下悬崖了。 情绪突然的崩溃让拓跋芷安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见状,拓跋翡玉一把将人抱住,“对不起,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以后就没事了。”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子,才算是缓过来。 拓跋芷安顶着已经肿起来的眼睛,不太好意思道,“姜姑娘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秦姑娘。” 拓跋芷安把秦雪尧放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看着依旧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秦雪尧时,姜暄和眼眶泛红,“她现在怎么样了?” 拓跋芷安安抚道,“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后面休息几日就可以了。” 大裘宫内。 姜暄和一直坐在秦雪尧的身边,等着她苏醒。 慕容峥站在一旁,“夏青也说了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姜暄和低垂着眸,视线一点也没有从秦雪尧的身上移开。 “只有看她醒了,我才能安心。”姜暄和握住了秦雪尧的手,声音很轻,“夏青那边怎么样了?” 慕容峥声音低沉,“拓跋芷安给了解药,已经没事了。” 听到夏青平安无事,姜暄和悬着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就在姜暄和起身打算去吃饭时,身后传来了很细微的嘤咛声,姜暄和步伐微微顿住,猛地转头。 “雪尧?” 秦雪尧睁开眼,便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眼眶刷的就红了,脱口而出的声音也夹杂着哽咽,“暄和!” 这么一声哭腔,让姜暄和绷着许久的情绪也彻底倾泻,她抬手抱住了秦雪尧,“你担心死我了知不知道?” “还好你没事,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 二人姐妹情深,慕容峥出去的时候特意将门关上,把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两人拥抱着,哭诉着这么久以来的不容易,秦雪尧更是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慕容峥的声音,才总算停下。 “膳食已经备好了,要人给你们送进去吗?” 被慕容峥这么一提醒,姜暄和才想起来秦雪尧醒来之后还没有吃什么东西,她擦了擦眼泪,顶着泛红的眼睛推开门,闷声道,“拿进来吧。” 慕容峥将姜暄和的神色尽收眼底,嗓音温和,“日后你们相聚的时候多着,别哭了。” 姜暄和也缓了过来,侧过身让慕容峥将吃的放在桌子上。 吃饭时,姜暄和仔细思索了一下,“雪尧,你现在身体也都调养的差不多了,等再过两日,我让人保护你回大周吧?” 秦雪尧没犹豫,“也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姜暄和笑笑,“我和阿峥不回去,先派人送你回去,在那边也能安全点,在大周没有人敢动你。” 第1385章 闻言,秦雪尧疑惑,“你们不回去?为什么?” 姜暄和对秦雪尧没有丝毫的隐瞒,“这边还有点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和阿峥得过些日子才能回去。” “木磬垚现在也失踪了,你留在这边反而会有危险。” 原本秦雪尧还想着能够帮他们一下,但被姜暄和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留在这里,非但不会帮忙反而还会添麻烦。 思忖了片刻,秦雪尧应了下来,“也好,那你们在这边要注意安全。” 姜暄和笑眯眯地道,“好,放心吧。” 两日后,姜暄和亲自将秦雪尧送上了马车,叮嘱护送的暗卫一定要寸步不离后才算是放下了心。 送走了秦雪尧,姜暄和也可以专心处理苗疆的事情了。 不出几日,慕容峥派去苗疆打探消息的暗卫也带了消息回来。 几人都在大殿内。 暗卫将苗疆发生的事情告知几人,“元长老经过严刑拷打之后,对他自己所做下的事情供认不讳。” “元长老提供了对神秘人的线索。” 暗卫认真道,“元长老说,那神秘人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眉眼也不像是苗疆人,更像是大周的人。” 对他们有恨意,恨不得他们死在这里,对蛊毒有一定的天赋,手臂上还有一条很严重的疤痕。 猛地,一个人的名字瞬间窜入到了姜暄和的脑海中。 她下意识和慕容峥的视线对上,沙哑着开口,“难道是姜辛宇?” 暗卫拱手道,“根据元长老描述,属下亲自前往神秘人的藏身之处,但并没有找到人。” “除此之外,属下还在藏匿的地方发现了这一块布料。” 姜暄和摩擦了下布料,眼底闪现一抹冷意,“看来此人就是姜辛宇。” “他不光没死,还在苗疆有这么大的势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数个疑惑在姜暄和的脑海中形成,可却毫无头绪。 听闻姜暄和的话之后,拓跋扈等人也有了结论,“你说那人是姜辛宇?可他到底要干什么?” 甚至他们连姜辛宇的下落都不知道在哪里,这从何查起? 见姜暄和愁眉苦脸的模样,慕容峥将人拉到了身边,“别担心,前几日我已经派人去四处搜查了。” “只要他没有人间蒸发,总会找到的。” 姜暄和的心刚放下来,就听到了暗卫至关重要的一句话。 “苗王还说……元长老在交代完了之后,就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听闻此言,姜暄和神色一僵,手砰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不可能!他要是真的第一时间想自杀,就绝对不可能将这些东西都交代才自杀!” “他要是真的不想说,早就自杀了,何必会等到现在?”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觉得姜暄和说的有道理,只是现在他们也毫无头绪。 沉默了好半天,姜暄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慕容峥,“阿峥,木磬垚那边怎么样了?” 慕容峥开口,“目前她还待在原来的位置,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但她等的人迟迟没有到,现在还不敢轻举妄动。” 姜暄和想了一会,才开口道,“会不会是跟踪木磬垚的人,被发现了?” 慕容峥思忖良久,“木磬垚不会发现,但她背后的人,还不好说。” 慕容峥的动作很快,当日夜里又派了一批人跟踪。 与此同时。 木磬垚已经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人,焦急的要命。 正想着要不要亲自去找时,却被人忽然撞到,她眉眼一挑,破口大骂,“你瞎了?看不见这有人吗?就这么直愣愣的往我身上撞?” 话说到了一半,木磬垚就觉得手里多了一个纸条。 她愣了愣,对方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顿时了然,握紧了手中的纸条,又骂骂咧咧几句,随后去了暗处将纸条打开。 “你被人跟踪了,等候时机。” 木磬垚咬咬牙,将纸条放入口袋中,故意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 夜半。 慕容峥便接到了暗卫的消息,“主子,木磬垚已经发现被我们的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