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短命寡嫂?冷面小叔给我挣诰命》 第一章 穿越被扇巴掌 “夫人,奴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能入将军府。只是蘅儿是大公子唯一的血脉,只求夫人开恩,不至于使大公子血脉流落在外……” “只要夫人能够接纳蘅儿,我便远走他乡,再不敢在夫人面前添堵!” 姜明薇睁眼,就看见面前跪着一个年轻女子,杏眸含泪,楚楚可怜。 而她怀中,还搂着一个大概两三岁的孩子,正满眼敌意的盯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 姜明薇有些懵,突然眼前一花,一个耳光就重重的甩在了她的脸上! “啪!” “你这个克星!克死我儿不算,竟然还要蹉跎他的血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神色狰狞,对着她破口大骂,“早知今日,我就不该让治儿娶你,没了命不说,你连条骨血都没给他留下!” 周氏将那孩子搂在怀中,老泪纵横道,“好孩子,你不要怕!从今以后,你就和你娘安心住在卫家,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 “若这不会下蛋的母鸡容不下你,我便一条白绫吊死他,给我可怜的治儿陪葬!” 姜明薇被那一耳光闪的头脑发蒙,心头火气,正要撸起袖子打回去,脑中突然一阵刺痛。 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窜进了脑海里。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是当朝中书令之女。她爹姜玮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奸相,所贪之银足以比得上国家十年税赋。原主本已有心悦之人,却被逼着强嫁给了当时只是五品郎将的卫治。 结果新婚当夜,卫治便受命随军出征。三年后,其弟卫璟带回了他的尸骨,和他在外面的女人及私生子。 原主本就对这桩婚事不满,又守了三年活寡,骤然得知此事,拒不让外室和私生子进门,被周氏这老太婆接连扇了好几个耳光,在哭闹拉扯中气急败坏的晕了过去。 姜明薇差点也要晕过去! 她只是加班赶个研究生的论文,她没有造孽,为什么要让她穿越!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堂外传来: “大嫂既然不愿意,母亲又何必强逼?儿子如今晋爵,将要开府,便让他们母子二人住在儿子府上,儿子自然会多加照拂,不使他们受屈。” 姜明薇抬眼望去。 来人身形高大,宽肩窄腰,修眉凤目,高鼻薄唇。他跨进堂来,肃首行礼。 周氏却勃然大怒:“照拂!你怎么照拂!” “你走的时候怎么跟我保证的?你说你会照拂好你哥哥,结果呢!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儿,可你哥哥却埋骨沙场!” “我怎么跟你交代的!我让你护着你大哥,你也答应了我!”她抄起一个茶盏砸了过去,嘶吼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卫璟并未躲,被那茶盏砸中了额头,一缕鲜血滴落下来,他却仿若无觉,只冷静道。 “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 周氏口中不断咒骂:“我警告你,便是你哥哥没了,你也不要妄想打这卫家的主意!蘅儿在这,还轮不到你!你若敢起歪心,我便一头撞死在宫门前,治你一个大不孝之罪!” 卫璟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如此对待,神色都未变上半分:“是。” 姜明薇却悄然攥紧了手心。 卫璟,字端成,南靖名将,曾于幽海关以五千兵抵十万敌军,苦守三月,一战成名,是整个南靖最负盛名的将军,却被其家人伙同佞臣污蔑他意图谋反,被千刀万剐凌迟而死,终年不过三十。死后十年才被平反昭告冤情,朝臣和百姓都唏嘘不已。 这倒也不算重点。 重点是,历史上原主就是死于卫璟之手。 卫治死后,原主成了寡妇,又耐不住漫漫长夜无边寂寞,竟在卫治丧事当日就与奸夫私奔。 不料被卫璟无意碰见。 自己大哥头七还没过半,大嫂便要与奸夫私奔,卫璟怒不可遏,将原主关押在院中动了家法卧床数月不得动弹。 原本此事也算卫璟网开一面,谁知原主过了没几年就胆大包天的去勾引卫璟,此事触及卫璟逆鳞,当即拔刀,原主尸首分离。 后来只在南靖史上留下短短七字:嫂性淫,璟怒斩之。 姜明薇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颈。 这卫家绝对不能待了! 她眼眸微转,看了眼地上跪着的那女子,计上心来。 既然周氏想让陆韵和孩子进门,她何不借此大做文章! “母亲说的对。”她做出一副伤心羞愧的模样,拭泪道,“夫君死了,我身为妻室,却没有给他留下一儿半女,实在不该。如今妹妹诞下血脉,我又怎么忍心使其流落在外。” 众人不妨她突然态度大变,有些缓不过来。周氏狐疑的打量她:“你什么意思?” 姜明薇低眉顺眼:“儿媳愿退位让贤,将正妻的位子让给妹妹。只求母亲给我一纸和离书,从此我与卫家再无干系。” 卫璟蹙起了眉头。 他虽然不信这女人会这么好意。但兄长去世,于她并未圆房,她又性情跋扈不好相与,不如就此和离,以免她生出事端。 “嫂子既然愿意,那就……” “不行!” 周氏却恶狠狠的盯着姜明薇,“你想都不要想!你生是卫家的人,死是卫家的鬼!我儿死了,你就要给他守一辈子的节!和离?妄想!” 姜明薇愣了,这老太婆不是一向不喜欢她,自己主动让位,她竟然不同意?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 原主嫁进来的时候,可是陪嫁了三百六十抬的嫁妆,一进门,就被周氏以不通庶务的理由诓骗走了,她若要和离,就得带走嫁妆,这无疑是在挖这老婆子的心肝子! “母亲不许,莫非是想让夫君唯一的血脉做庶子不成?” 姜明薇倒也不急,笑着反问。 周氏自然舍不得,一时面色难看,咬牙道:“左不过你也生不出孩子,就让蘅儿记在你名下,照样是卫家的嫡子!” ……这老太婆主意打的还挺好! 姜明薇正欲开口,周氏便冷声道:“你少打那些歪主意!我告诉你,要么你认下这孩子,要么我给你一纸休书,你自己看着办!” 姜明薇都快被气笑了。 第二章 简直是无耻至极 若是被休,哪里还拿的回嫁妆?周氏简直欺人太甚! 姜明薇也恼了,却不得不按捺住。 嫁妆还在这老婆子手里,父亲早已入土为安,真对起来她毫无胜算。只能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母亲,我全是为了这孩子着想。这孩子乃妹妹所生,我若认下,岂非强夺人子,使母子生离?” “妹妹乃夫君所爱,夫君若泉下有知,又岂能安息?” 卫蘅也抱紧了陆韵,哭道:“祖母,蘅儿不要和母亲分开!” 周氏犯了难,她说要休妻本也是气话,在这档口休了妻,把外室迎进来,卫家脸面何存?况且,中书令还在上头压着呢。 她乌黑的眼珠转了一遭,假意叹了口气,道:“治儿生前最为孝顺,如今他为国献身,现下最要紧的是我儿的丧事!” 她看向陆韵:“当下不必再议,你与蘅儿先在府上住下!” 接着对姜明薇说:“不管你是否愿意,你是我卫家儿媳,就该为卫家着想,好好操办治儿丧事,进门之事日后再说。” 说罢,便拂袖离去,只留下低头抹泪的陆韵、带着恨意的卫蘅。 不出一日,卫家设起灵堂,满府白幡。 卫璟因立下赫赫战功,当今皇帝赏识,成了朝堂新贵,一时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 姜明薇身着素白的丧服,坐在镜前,贴身丫鬟花萃正在给其梳妆。 她是姜明薇的陪嫁丫鬟,是自小便养在府内伺候姜明薇的,要论忠心谁也不及。 灵堂中,细微的哭丧声不绝于耳。 姜明薇象征性的挤出两滴眼泪来掩人耳目,正跪的膝盖酸痛,就见花萃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对着姜明薇耳语一阵。 姜明薇闻言也是脸色一变,霎时间想起来。 原主的情郎昨日送来消息,今日会来卫府带她离开,说要趁乱带原主私奔! 这么要命的事情她居然给忘了! 要知道历史上原主就是在今日与奸夫私奔被卫璟抓到当场差点做了一对亡命鸳鸯啊! 姜明薇起身,环视四周,见卫璟正在与宾客说话,便带着花萃悄悄离开。 她心知若是自己不去,赵轩找了过来,卫璟也会发现什么端倪…… 是死是活就看今日了! 二人全然不知这番动作全落入了别人眼中。陆韵安慰着几欲哭晕过去的周氏,眼神却飘了过去,片刻后,偷偷的跟在了二人身后。 姜明薇等在后院无人处,一名男子快步过来,见到她便扑过来想抱她。 那人口中道: “乖乖,你可想死我了!我还担心那姓卫的回来你再也不理我,谁知他竟然死了!” 姜明薇退后一步躲开,打量着眼前这位原主的奸、情郎。 面容俊秀,身量也不错,难怪原主会与其婚前定情。 赵轩,永宁伯府嫡次子,原主婚前与其有些旧情,但婚后本是断了,没想到几个月前二人偶遇,原主独守空闺三年,期间丈夫连只言片语的书信都没有,正是落寞怨怪,便被赵轩的一通诱哄轻易上了钩。 但姜明薇才不信原主奸夫的鬼话。赵轩花名在外,纨绔之流,根本不可能对女主情根深种以至到了私奔的地步。 原主思想保守,一直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他,再加上已是有夫之妇,赵轩吃不进嘴里,又对偷情这种事情感到刺激非常,这才一直依着原主。 赵轩扑了个空,也没多想,只以为姜明薇是怕被人看见,他没再靠近,只站在两步外看着姜明薇,眼神的深情仿佛要溢出来。 姜明薇打了个冷颤,被狠狠恶心了一下。 赵轩好无所觉,口中诱惑道:“乖乖,你随我回家去,我们好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们悄悄离开,不会有人发现的……” 姜明薇从腰间摸出惯带的绣花针,趁他不注意,快狠准的扎在了他的背俞穴上。 赵轩浑身一麻,噗通一声就跌到了地上。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姜明薇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麻绳,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要干什么!”他满脸惊恐的蛄蛹着,正要呼救,一团抹布就被塞进了口中。 “聒噪什么!” 姜明薇当头劈了他一掌,面不改色的在他身上一番摸索,掏出了一个香包,和原主身上带着的别无二致。她二话不说,掏出火折子将其烧了个干干净净,毁灭痕迹。 按照历史发展,卫璟肯定会出现在这发现二人,姜明薇早就做好准备演戏给他们看。 于是她把赵轩向后一推,捏着绣花针就就抵到赵轩脖子上。 “我警告你,从今以后——” 她正要威胁赵轩对二人之事守口如瓶,并且从今以后再也不找找她,突然话音一顿—— 有人来了。 她第六感极为敏锐,几乎是瞬息间就听到了不远处的动静。 姜明薇暗笑,惹得赵轩边打哆嗦边纳闷这女人是不是疯了?前几日还和自己甜甜蜜蜜、卿卿我我,今日怎么又反悔了? 姜明薇目光四下扫去,定格在不远处假山边。 地上一高一矮,一健硕一纤弱,赫然投下两道影子,一个肯定是卫璟,另一个是谁? 姜明薇目光回到赵轩脸上,明艳动人的脸上是凶狠的笑容。 她抬起手,狠狠的给了赵轩一个耳光。 “你这登徒浪子!简直是无耻至极!” “今日是我夫君头七,你上门拜祭,却偷偷潜入后院,色迷心窍欲对我不轨,可还有一点廉耻之心?还说要带我去侯府?” “呸!”姜明薇啐了他一口,“我姜明薇,只要一日名义上是卫治的夫人,我就绝不会做出背叛夫君有辱夫君的事!” 赵轩被打了一个头脑发蒙,口中被堵着说不出话,眼中却是明晃晃的震惊: 你疯了不成! 姜明薇做戏做全套,骂完犹不解恨,对着他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嗓音: “大嫂。” 姜明薇浑身一抖,像是被吓到了,惶然回身,一眼就看到了面色阴沉的卫璟,和他身侧柔弱的陆韵。 “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姜明薇满脸惊惶,心中却冷笑。 原来是陆韵啊。 第三章 连连求饶 卫璟不语,只是上下扫过姜明薇。 姜明薇心里直打鼓,虽然万无一失的作全了戏码,但她无法看穿卫璟的想法。 “卫夫人,卫郎尸骨未寒,你也还未离开卫家,你怎么能与男子在卫郎丧期做这样的事呢?我先前看见卫夫人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亲热的很。”陆韵谴责的看着姜明薇,像是不能接受一样,眼眶很快就红了。 “原来你们竟然是来捉奸的?”姜明薇看着卫璟,眼眶迅速一红,往旁边让开,露出被五花大绑的赵轩,为了显得逼真,用来绑人的还是她绑在额头的孝布。 她指着地上的赵轩,声音带着哭腔:“这贼人尾随我来此,欲对我不轨,若非我警惕将他反绑,只怕是……二弟不为我做主,竟然听信陆姑娘的话,疑心于我不成?” 姜明薇心一横,蹭掉面庞的泪,满目通红的直视卫璟的双眼。 她在赌,赌一个卫璟信她。 卫璟的目光慢慢从她脸上扫过,转而落在陆韵身上,像是在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陆韵一时傻了,磕巴半天,才找到了漏洞,“卫夫人说将人绑了?我瞧卫夫人身躯瘦小,怎么有力气对付得了一个大男人?” “陆姑娘的意思,是我被他欺辱才是正常?还是说我在与他合伙欺骗诸位?” 姜明薇冷笑,“妇人声名何其重要?况且我姜家家教森严,可教养不出一个不知廉耻,无媒苟合的女儿!” 她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陆韵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璟目中藏着怒火,落在赵轩的身上,隐忍问道:“事情真如大嫂所言,是你欲对她不轨?” 赵轩很是生气,无奈恼火,挣扎着“呜呜”了两声。 之前分明是姜明薇耐不住寂寞,故意勾搭他不说,今日又突然翻脸不认人! 还将他绑了起来! 他可是永宁伯府嫡次子,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他气不过,又发出呜咽的声音。 “扯掉。” 听见卫璟的声音,姜明薇哽咽着蹲下身来,却借着身型将绣花针刺向赵轩脖颈,眼中透露着杀意。 赵轩就差嚎一嗓子将宾客们全吸引过来,但他仰起头却看见面无表情的卫璟,心又一冷。 他本就不学无术、整日闯祸,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风骨胆色,此时对上卫璟这种征战沙场的饮血将军,近乎是浑身都在哆嗦。 他知道卫璟非常敬重兄长卫治,若是让卫璟知道他跟姜明薇有私情,卫璟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要知道以前有一个人背后嚼卫治舌根被卫璟撞见,卫璟可是当场割了那人的舌头! 赵轩惊恐至极,结结巴巴按着姜明薇的话说:“……是,是我、今日在酒楼喝了些酒,我、我……我见色起意,一时孟浪……冲撞了卫夫人……” 说罢,一俯身就磕了个头。 “冒犯了卫夫人,是赵某不对,请夫人原谅!请卫将军原谅!” “请卫将军绕我一命——” 话未说完,卫璟一脚就招呼到了他身上。 他虽然不喜欢姜明薇,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大哥的遗孀,欺辱她就是在欺辱大哥,卫璟如何能接受,一拳接着一拳,拳拳到肉。 赵轩不住哀嚎,连连求饶。 待卫璟住手,他已经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姜明薇看的心惊肉跳,不过今日的事已经解决,她和赵轩的命都保住了。 卫璟阴沉着脸,视线扫过赵轩,冷声道:“今日之事,若是谁说出去,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赵轩忙不迭答应,卫璟又看向陆韵,陆韵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 姜明薇眸光一转,道:“陆姑娘,贼人都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韵一脸难堪,见卫璟的目光也扫过来,支吾道:“我先前见这登徒子抱着夫人……是我误会了。还请夫人勿怪。” “误会?” 姜明薇冷笑,“好一个误会。妇人声名何其重要,陆姑娘一个误会就这么过去了吗?先前分明是这登徒子对我不轨,你既然看见,不唤人来救我也就罢了,反而还要污蔑我与人勾缠?这是什么道理?” “幸亏今日在场的只有你和卫璟。若是因你一时误会,再招惹些别的人过来,怕是不只是我,便是卫家的颜面都要丢尽了吧。” 陆韵被她一通话怼的面红耳赤,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卫璟。 卫璟却蹙着眉,面带不悦,一看就是对她先前的行径不满。 陆韵无法,只得低了头:“是我的错,请夫人责罚。” “我哪敢呢。” 姜明薇却是个异常记仇的人,她对昨日卫璟的话耿耿于怀,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自然要讽刺回来,“陆姑娘有人护着,我哪敢动您一根手指头。” 她的话意有所指,卫璟一听便明了,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他的这位大嫂,好像跟他印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 卫治的丧事办了七日,姜明薇也假意哭灵了七日,这哭的眼睛酸疼。 这会儿坐在厅堂内,两双眼还红肿着,看着周氏咄咄逼人,揉了揉耳朵。 周氏的唾沫星子飞溅,说来说去不过就一件事——让陆韵当平妻。 这事绝对不可能,再说陆韵先前还告密卫璟,若不是她提前谋划,只怕已经是卫璟剑下亡魂。 “母亲,先前我便说过,我不同意陆韵进门做平妻,若您执意如此,那便给我一封和离书,陆韵进门便是正妻,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闻言,周氏脸色大变,怒道:“什么两全其美,我看你想的美!” 姜明薇噗嗤一声笑了。 “若是您不同意,那么陆韵和她儿子休想进卫家。” 周氏指着姜明薇,气得浑身哆嗦,半晌说不出话来。 姜明薇看着这两人,眼中带笑。 前夜,陆韵去寻了周氏,说了什么不得而知,但陆韵虽为一介医女,却心高气傲,不甘心做平妻。 而且卫治已死,陆韵唯利是图,怎么甘心做一个死人的夫人? 再加上之前意外翻到的一本野史,她知道,陆韵还有招在后头呢,现在不过是在做戏而已。 果然,见姜明薇一直不松口,陆韵朝着周氏跪了下来。 “老夫人,嫁进卫家一事我其实不在意,我只想让蘅儿能受到卫家庇佑,蘅儿能读书,吃穿不愁,我便满足了。” 第四章 是你给我下药? 姜明薇笑眯眯看戏。 只见陆韵泪眼朦胧,而周氏沉默半晌,问道:“你可想好了?” 陆韵点头,周氏便看向姜明薇。 姜明薇心道重头戏终于来了,周氏和陆韵演那么久也不嫌累。 周氏道:“你不同意陆韵进门做平妻,已然是不贤不孝,陆韵可以不进门,但你要答应一件事。” “你答应了,我便同意陆韵不进门。” 姜明薇差点笑了,周氏这歪理真是无敌了。 周氏道:“蘅儿将满三岁,眼看到了开蒙的年纪,他是治儿给我们卫家留下的唯一的男丁,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做他的师傅。” 姜明薇点头:“嗯。然后呢?” 周氏:“听说你爹生前与王大家走得近,他又是你兄长的老师,你想办法请他来为蘅儿开蒙。你若答应,陆韵便按照你的意思,不嫁进卫家。” 姜明薇心道,这老太婆脸还挺大。王大家是什么人,文坛之首,教养皇子都使得,你卫家是个什么门第,也敢肖想! 但她却没有拒绝,反而笑着道:“如此也好,母亲吩咐,我岂有不从?只是王大家年纪渐长,深居简出,若想要请动他,须得费些心思才行。” 简单来说,就是要钱。 周氏哪里有钱,一脸作难。姜明薇故作体贴道:“这孩子是夫君的血脉,也是我的孩子,所需银钱可从我嫁妆中出,无需母亲费心。” 首要,还得把自己的嫁妆先要回来! 姜明薇深知没有钱财傍身,这年代的日子比现代的更是难过百倍。 “不行!”周氏下意识拒绝,又惊觉自己反应太大,忙低了嗓音道,“这、没有这个道理……” 姜明薇的嫁妆早被她偷偷挪到她的私库里了,还花用了不少,姜明薇一开嫁妆库门,此事就暴露了! 陆韵也有些诧异,周氏怎么这个反应? “我知道母亲是心疼我,但钱财乃是俗物,哪里及得上蘅儿开蒙重要?” 姜明薇笑意吟吟的,一把拽起周氏的胳膊就往府中库房走去,“说起来,王大家最好书画,我嫁妆中又有父亲给我寻来的一副前朝董大家的《秋后萧风图》,必然能打动王大家……” 周氏抵抗不过,生生被逼着打开了库门。 库房内一览无余,几十个空空的箱子映入眼帘。 姜明薇心头冷笑,面上惊道:“怎么会这样?莫不是府中遭了贼人?快来人!马上去报官——” “等等!”周氏急忙拦下,“不、不能报官……” 陆韵此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也跟着一起拦住姜明薇,“夫人……”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什么报官?” 几人回头。 卫璟站在后面,拧着眉。 周氏不让他听陆韵嫁进卫家一事,便把他赶出了正厅,等了半天,却见几人往姜明薇的嫁妆库房走,他便也跟了过来。 姜明薇脑中灵光一闪:“我本想从我嫁妆中取一幅字画拿给卫蘅做拜师礼,结果一开门,库房是空的,我正叫人报官呢。” 卫璟没有怀疑,沉声道:“母亲,府中遭窃,还是让官府来人才是妥当。” 周氏心中恼怒姜明薇和卫璟,但旁边还有下人,她被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盯着,出了一头的汗,为了脸面,最终还是撑不住了。 她道:“你的嫁妆没有失窃,我本来是想着你年轻,不通庶务,我便命人挪进了府中库房,帮你打理一二……” 帮忙打理? 姜明薇冷笑。 说的真好听,帮忙打理为何不告知商量?还非要挪出去? 怕姜明薇看见嫁妆少了又闹,周氏难堪道:“这两年府中花销巨大,周转艰难,我便借用了你的嫁妆填补了一些……” 借?只怕已经挪用不少了吧! 她心头恼火,也知道被周氏挪用的那部分嫁妆很难还回来,更是打定主意要把剩下的从周氏手里拿回来: “想是母亲年纪大了,管理起中馈来心力不足,卫家才接连不济。母亲已经有了孙儿,不妨将嫁妆交还给我,也好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周氏脸色一变。她就知道这贱人不会这么好心,这是想借机把嫁妆给要回去呢! 她拒绝道:“不行!你本就不会打理,给你也只会更加亏损,我帮你打理不就好了?” 姜明薇也不恼,笑道:“如此,儿媳便只能报官了。谁知这嫁妆究竟是母亲用了,还是被贼人偷了呢。” 卫璟听了半晌,脸色渐沉,忍不住道:“母亲,嫁妆是大嫂的东西,你莫要再揪着不放。” 事情闹出去,所有人都会知道卫家偷偷挪用儿媳的嫁妆。 周氏气的脸色煞白,心中清楚卫璟说的有道理。 她恨恨的将钥匙往地上一落,怒气冲冲的走了。 姜明薇达成所愿,捡起钥匙,对着卫璟和陆韵露出明艳一笑。 “那幅字画若是还在,卫蘅开蒙一事便不成问题,但要是不在,我也束手无策,还望陆姑娘将此话转告给母亲。” “若是母亲有意见,我去官府托他们帮忙,应该也能把画追回来。” 她毫不掩饰的眼中的讽刺,陆韵被羞辱的难堪至极,白着脸没有应声。 姜明薇没再理会一旁的两人,招呼下人去府库里将自己的嫁妆搬到卫治拨给她的私库里。 路过周氏院门前甚至还能听见咒骂声。 姜明薇拿回了嫁妆,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就当没听见,听着花萃一件一件报着嫁妆单子上的东西。 “绿翡翠镯子六对,银饰十二对……” 直至天色昏暗下来,这才基本清点完毕。 姜明薇大致算了一下,被周氏挥霍掉的钱只有嫁妆的十分之一,但单拎出来已然不算少,姜明薇想想还是肉疼的厉害。 花萃也气的厉害:“老夫人太过分了,这可是小姐的嫁妆,她居然花了那么多!” 姜明薇叹了口气,道:“花都花了,周氏不会还的,能把嫁妆拿回来就不错了。” 想到什么,姜明薇道:“你先回去跟春云说,我想吃她做的糖醋里脊了,饿死我了。” 花萃领命,小跑着走了。 姜明薇慢悠悠往回走,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离开这卫府。 突然,姜明薇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蹿过,姜明薇霎时警惕起来,视线落在前方的院门上。 木门极是老旧,连个木匾都没有,正是卫璟的院子。 周氏不喜卫璟,在卫治的坚持下才得了一个不大的院子,离正厅远得很,比姜明薇的还要破一些。 那个黑影……是进了卫璟是院子?难不成是刺客? 姜明薇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推开了门。 咯吱—— 木门发出声音,姜明薇还未看清,便被大力拽了进去,哐当一声,院门关闭。 姜明薇被人狠狠掐住了脖子,滚烫的呼吸靠近耳边。 卫璟声音沙哑道:“是你给我下药?” 第五章 中药的男人太猛了 窒息感涌上心头,姜明薇面色青紫,拼命拍打颈间如同烙铁的双手。 可她的挣扎在卫璟面前,无异于是螳臂挡车! “我……没有。” “大嫂,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嫂!”卫璟墨眸猩红,勾唇冷笑。 他中了药,这女人就进来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怎么,是独守空闺三年,如今竟是连亡夫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了?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姜明薇脸颊泛青。 强烈的求生欲汹涌燃起,她咬紧牙关,朝着男人的胯下抬脚狠狠一踢! 俊逸脸庞瞬间扭曲,卫璟被迫松手,姜明薇跌坐在地,大口呼吸着。 太好了,得救了! 然而下一刻,头顶射来阴冷视线。 卫璟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暴起,宛若即将发狂的野兽,正极力保持着清醒。 唇齿被咬出了血,他恶狠狠道:“此刻交出解药,我给你留个全尸!” 姜明薇轻嗤冷哼,长得挺帅,脑子是个不好使的! “小叔中了药,怎么眼也瞎了?” “方才看到黑影闪过,我担心你才前来查看,我穿着一身素兰衣裙,那人一身黑衣,你凭什么说是我?” 抚摸着脖颈强烈的痛感,姜明薇声音沙哑难耐,眸中蕴满水雾。 卫璟微怔,可强烈的药效发作,彻底吞嗤了理智! “走,快走,马上离开。” 姜明薇回过神,忙不迭从地上爬起,可转身还未打开门,手腕却被紧紧攥住! 滚烫的手落在她纤细腰间,用力一揽,她被男人拽回怀中,吻覆盖在唇上,她身体几乎软成了一滩水。 带有薄茧的手一路下滑…… 姜明薇吓得哆嗦,伸手放在胸前抵挡。 “卫璟,你给我冷静一点,睁开眼睛看清楚!我可是你大嫂!” 幽兰香气萦绕,卫璟眼前模糊,勉强看得清这女人是他的大嫂,是他本不该觊觎的人。 可控制不住的欲望升腾,让他理智全无! 一阵天旋地转,姜明薇摔落在床榻之上…… 见卫璟还无清醒之势,她忍无可忍,抬手狠狠一挥—— 啪! 响亮的巴掌声落在脸上,屋中归于寂静。 趁他愣神之际,姜明薇翻身而下,端起不远处的水盆,朝卫璟脸上狠狠甩去。 “卫璟,你给我清醒点!” 烛光摇曳下,卫璟跪坐在床上,水滴顺着他深邃眉角向下滴落。 他好看的脸布满红晕,意识回笼,怔然望向不远处的姜明薇。 女人正大口喘息着,衣衫不整,唇被吻得娇艳欲滴,眸中蕴满水雾,恐惧而又羞愤地瞪向他。 “如今清醒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我……” 卫璟甩甩头,可难以克制的冲动却再次袭来! 姜明薇神情一凛。 她知晓自己跑不过卫璟,于是拔出发间素簪,锐利的一头朝向他。 “我……我警告你,别过来啊!看清楚了卫璟,我是你大哥的亡妻,是你的大嫂!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不试着把药逼下去?” 卫璟痛苦地闭上眼睛,抬手点向胸前穴位,声音暗哑。 “冒犯了,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对你没有意思。” 姜明薇轻嗤冷哼,对自己没意思? 合着刚才抱着她又亲又啃的人是狗啊! 卫璟卧床运功,姜明薇看准机会,一溜烟跑向门口。 她满脸欣喜地刚要往外走,却瞳孔紧缩,心中暗叫不好! 急忙锁上房门,又一路小跑回了里屋。 卫璟抬眸见姜明薇还在,不悦蹙眉。 “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大嫂见谅,改日卫璟自会登门道歉!如今夜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着实不妥,还望大嫂速速离开。” “你以为我不想走?” 姜明薇急得面色焦急,额头沁出冷汗,慌忙寻找卫璟屋中有何地能藏…… “你说的可是真的,看到一个女子进了他的院子?” “千真万确老夫人,奇怪,房门怎么上锁了?” 屋外,传来周氏和陆韵的声音。 伸手推门却打不开,周氏发了狠地敲! “快开门!如今你大哥丧期刚过,你却在府中寻欢作乐?” “白眼狼,喂不熟的狗东西!马上把门打开,将那个贱蹄子交出来!” 面面相觑,卫璟总算明白她为何去而复返。 刚从榻上起身,还未有动作,姜明薇抬手拦住他。 “不能去。” 卫璟抬眸,姜明薇虽已整理好衣裙,可被他吻过的唇泛着绯色,到底是引人浮想联翩。 他喉结滚动,“我自会同母亲解释清楚。” “你要如何解释?你此刻出去,就是坐实了我们有奸情!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你是要流言蜚语杀了我?” 砰砰砰! 砸门声还在继续,破旧的门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落…… “你确定真的看到人了?” 周氏骂得口干舌燥,钩子般的眼睛瞪向陆韵。 陆韵敛眉,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确……确定。” 她怎么能不确定? 本就是她收买了卫璟院子里的下人,想要和卫璟生米煮成熟饭,他亏欠了自己,日后必定有求必应。 可谁想到,她不过离开半晌,竟被别人捷足先登。 那女人身段和姜明薇有九分相似,陆韵又气又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既然姜明薇不要脸,那就别怪她来捉奸! “二公子,我与老夫人来看你了,你在房里吗?” 陆韵放柔了声音,抬手刚想再度敲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卫璟一身靛蓝色长袍,气宇轩昂,哪里有半点不对劲的模样? “儿子正在休息,突闻嘈杂,穿衣费了些时辰,怎得就变成在房中私会女子?” 幽冷眸子扫过周氏与陆韵,若还不知自己被算计,他这些年的仗算是白打了! “少废话!你大哥新丧,你却在此寻欢作乐,哪怕告到皇帝那,我也要让他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周氏不听辩解,斜着眼往屋里看。 卫璟索性将另一扇门也打开,“那就请母亲好好看看,这房中哪有旁人!” 破旧的屋子一览无余。 别说有个女人,怕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陆韵神情错愕。 这不可能,她分明看到姜明薇进去了啊?! 第六章 对她心怀愧疚 周氏不死心,一把推开卫璟,提起裙摆便气冲冲地闯入屋内。 锐利的眼一寸寸自屋中扫过,似要将那该死的贱人抓出来! 既是恼火,又是为了泄愤。 凭什么战死沙场的,是她向来温润体贴的儿子,而不是卫璟这个肮脏的外室子? 偏偏她的儿子连尸首都未曾留下,可这野种却能归京封爵开府,长足了脸面。 周氏心里实在是怨恨啊! 若今日当真能从这屋中搜出女子,来日她去御前状告,必定能搞臭卫璟名声,不至于让他得意忘形,忘记了自己的根本。 可巡视了两圈,周氏什么也未曾看见,她转头望向陆韵,陆韵亦是满脸错愕。 奇怪,难道她看错了? 可如今又不能让周氏再去姜明薇的院子看看,否则自己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母亲可看清了,这屋中有女子?” 周氏冷哼,气得拂袖,“没有最好!别忘了,若没你大哥,就绝无今日的你,你就算为他守孝三年都不为过!” “大哥的恩情,儿子自是没齿难忘,不劳烦母亲一再提醒。” 瞪了卫璟一眼,周氏怒气冲冲地离开。 陆韵咬紧下唇,不甘心跟上她的步伐,行至门口转头时,只见屋内光线暗淡,卫璟眼眸阴沉落在身上,让她感到一阵惊恐战栗…… 药效再次上涌,卫璟额头青筋暴起,踉跄着上前将门关上,抬脚走向角落。 他的房间曾是柴房,有一处无人知晓的地窖,阴冷潮湿。 方才情急之下,他唯有将姜明薇藏在那里。 如今危机解除,是该放她上来了。 可喉间涌起一股腥甜,噗地一声,妖冶的血散落一地。 卫璟身形摇摇欲坠,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地窖中,姜明薇冷得蜷缩身子,却只听闻一声闷响,而后再无半点动静传来。 心中涌起不好预感,她抬手敲了敲暗门。 “二弟,二弟,你在吗?!” 无人回应,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她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夜色浓稠,地窖里变得更冷了。 姜明薇费力搓着双手,试图让体温流失得慢一些,可终究无济于事。 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一遇上卫璟就准没好事。若能活下去,下次还真得离他远点! 她阖上眼睛,意识也逐渐消散…… 翌日。 天边破晓,卫璟剑眉紧蹙,从头疼欲裂中醒来,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而后中了药,将来探望他的姜明薇认作是下药之人,险些与她…… 后来又因运功急火攻心,吐血后便晕倒了。 对,大嫂! 连忙将地窖打开,只见姜明薇蜷缩着,面色惨白如纸。 卫璟心中愧疚,将她捞在怀中,女人冷得像块冰。 “大嫂,大嫂,你醒醒?” 他手指颤颤巍巍放在姜明薇的鼻下。 直到察觉一丝波动,紧悬的心才放了下来,连忙对她输送内力,直到她面色趋于红润。 花萃在院子里等了一宿,也没瞧见自家小姐回来,急得眼都哭肿了。 刚想出门求二爷去找人,却见他抱着姜明薇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 花萃破涕为笑,刚想上前,却被卫璟幽冷眼神逼退。 “你家主子睡哪屋?” 花萃怯懦转身,带着卫璟去了卧房。 小心翼翼将姜明薇放下,盖上锦被,卫璟这才转身。 “照顾好大嫂。” 花萃欲言又止,鼓起勇气询问:“敢问二爷,昨晚小姐在哪儿,为何一夜未归?” 卫璟双手覆在身后,眼神锐利如鹰,一字一句道。 “昨夜嫂嫂瞧见有刺客潜入我的院子,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在地窖待了一夜,受了风寒,我已找大夫前来诊治。作为她的贴身侍女,你应当知道如何同他人解释!” 花萃知晓这是告知她不能乱说,颔首后,卫璟已然转身。 临行前,愧疚看了姜明薇一眼。 待脚步声消失,姜明薇缓缓睁开眼眸,声音沙哑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小姐你醒了?我这就去!” 花萃又惊又喜,连忙去给姜明薇倒水,扶着她起身,小口小口抿下,干涩的喉咙舒缓许多。 其实她早就醒了。 卫璟给她输送内力,身体暖和后便逐渐苏醒,可若是睁眼,二人必定气氛更加尴尬。 索性一路装晕,直至回了院子。 昨夜当真将她折腾得够呛,不过罢了,卫璟对她心怀愧疚,这人又一向重情重礼,日后若有所求,他未必会拒绝,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见姜明薇虚弱咳嗽,花萃心疼地抹眼泪。 “卫家未免太欺负人了!小姐好歹是中书令之女,未出阁时也是众星捧月,嫁到此处竟被他们磋磨!” “再风光也是以前,如今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好花萃,我再睡一会儿。” 花萃连连点头,替姜明薇掖好被角。 “小姐睡吧,大夫来了,我会迎着的。” 姜明薇疲倦地合上眼眸,心中无奈叹息。 自便宜老爹死后,原主与兄长也逐渐淡交,她孤立无援,否则周氏又岂敢对她这般颐指气使? 看来日后,该找的靠山还得找,该抱的大腿得抱紧,至少在卫家,不能再被人平白无故欺辱了去! 做人嘛,不蒸馒头还要争口气呢,她可不是原主那个窝囊废…… 姜明薇沉沉睡去时,远在西边院中的陆韵,却发出一声惊叫。 她面色惊恐地看向厅中,那团血肉模糊,躺在地上哀嚎打滚之物,勉强还能看出个人形。 “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肩膀瑟缩,陆韵美眸含雾,凄凄惨惨望向卫璟。 他久经沙场,浑身带着肃杀之意,着实让人心惊。 “昨日我不慎中毒,查出是这小厮在茶水中加了料,严刑拷打之下,他供出是陆姑娘指使,我自然要来问个清楚!” “陆姑娘,是或不是?” 双手搅紧了帕子,陆韵泪流得恰到好处。 “二公子这话何意?你是说我给你下毒,这怎么可能!” 可话音刚落,那团血肉模糊突然朝她涌动。 “陆小姐,救我……” 第七章 逼她以死自证清白 陆韵吓得惊声尖叫,连忙缩起脚,以免被脏污了裙摆。 小心抬眸时,却见卫璟正不着声色地打量着她,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实在惶恐,虽知卫璟狠厉,却不料有如此雷霆手段,实在让人心惊。 可陆韵绝不能承认,否则日后卫府绝无她立足之地! “你这小厮真是好生歹毒,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于我?” 陆韵哭得泣涕连连,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我何时让你给二公子下了毒?若非二公子,我与蘅儿也不可能活着来到卫府,你此言是要将我逼死啊!” 小厮闻言微怔,声音凄厉,“是你,分明就是你指使我,你为何不敢承认!” “我收了你三两银子,你说过事成后,再给我十两银子。二少爷,我真的没骗您,就是这个女人……” 对上卫璟探究墨眸,陆韵咬牙,颤巍巍起身,视死如归地看向一旁红柱。 “我本就托二公子之福苟且偷生,如今被歹人陷害,百口莫辩,唯有以死自证清白。” “劳烦二公子与老夫人教养好蘅儿,我这个当娘的,就不陪他了!” 说罢,朝着一旁柱子冲去。 “陆娘子!”丫鬟霜玢惊声尖叫。 卫璟回神,飞身上前拦住了她,又将她不着痕迹地推了回去。 顿时,主仆二人哭作一团,凄凄惨惨,竟无一丝作假之意。 卫璟眸色幽深,正要开口再问,稚嫩声音响起。 “娘,你在做什么?” 卫蘅似乎刚醒,在奶娘的陪同下,步履蹒跚地靠近母亲。 陆韵眸中灵光一闪,连忙拉过他,装作不经意让卫蘅朝向前方。 睁眼之际,恰好看到那团血肉模的身影! 顿时,孩童尖锐的哭叫声响彻云霄,刺得人耳膜生疼。 “娘,我害怕!那是什么,我好害怕……” “蘅儿!” 陆韵将他紧搂在怀中,轻拍后背,抬头目光羞愤地看向卫璟。 “二公子,你可以怀疑我,我不过蒲柳之身,死不足惜!可蘅儿只是个孩子,这般血腥场面让他夜晚如何安睡?他是卫郎唯一的血脉,倘若惊厥夭折,你可担当得起!” 声声质问下,她泪流满面,可右手却在卫璟看不见的地方,又狠狠拧了一把。 卫蘅吃痛,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卫璟头疼欲裂,耳旁回荡着她的质问,只要提及大哥,他终究无力反驳,抬手朝陆韵一拜。 “此事是我唐突,陆姑娘与兄长本就两情相悦,琴瑟和鸣,断然不会做出这般出格行径,我妄言了。” 说罢,他吩咐身后随从清风。 “将这吃里扒外,满口谎话之人拖下去重责二十,逐出卫家永不再用!” 清风眼神复杂,看了眼陆韵,到底拱手,不再多言。 “是。” 卫蘅啼哭不止,卫璟看得实在揪心。 “今日多有冒犯,陆姑娘见谅。” 陆韵紧盯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浑身瞬间卸了力,她瘫坐在地上,颤抖抱着孩子。 “霜玢,去把方才二爷来了咱们院子一事散播出去,无需今日,近几日传入老夫人耳中即可!” “是,奴婢这就去。”霜玢得令,慌忙起身离开。 陆韵轻声哄着卫蘅,心下细细思索。 她没料到卫璟如此轻松便抓出下药之人,进而锁定自己。 今日好在有蘅儿掩护,她才逃过一劫,可想必卫璟心中怀疑未消。 此后若再想行事,怕就难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她至少要先得到一样! 时间一晃三日。 宿风院内,姜明薇卧在长廊的软榻之上,身上盖着狐裘,面容憔悴。 花萃拿着药碗递到她嘴边,刚灌了两口,姜明薇便不喝了,急得她直跺脚。 “小姐,多少再喝些,自那日受寒后,你这几日低烧不退,大夫说再不痊愈是要拖成大病的!” 姜明薇苦得小脸皱成一团。 她以前喝过中药啊,可这古人喝的中药,竟然是现代的plus版! 真的好苦,和她的命一样…… “好花萃,我真的没事,你让我睡一会儿就行!” “那不行,我必须看着小姐喝完,你若是嫌苦,我去拿两个蜜饯?” 姜明薇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花萃点头,将药碗放置一旁便进了屋。 未曾看见姜明薇偷偷摸摸起身,将药碗沿着廊下花墙,偷偷倒了三分之一。 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喜滋滋地躺在软榻上装睡。 全然不知她“自作聪明”的一幕,尽数落在院门口的男人眼中。 卫璟眸中含笑,严峻脸色也松缓下来。 他这个大嫂,当真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 刚想踏入院中,询问姜明薇身体如何,却见清风匆忙来报。 “二爷,老夫人要您去一趟。” “此刻?” 卫璟蹙眉,“说什么事了吗?” “不曾。”清风摇头,“不过陆姑娘也在,老夫人面色不虞,怕是因着那日的兴师问罪!” 卫璟定定地又看了姜明薇一眼,随即转身。 “走,去看看。” 二人离去,姜明薇缓缓抬眸,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秀眉微蹙。 奇怪,她怎么觉得方才门口像是有人在看她呢? 路上,清风忍了又忍,终究不吐不快。 “二爷,那日我便想同你说,陆氏分明心中有鬼,寻死觅活皆是借口,为何后来又不追究了?” “若继续往下查,必定能查到下药真凶啊!” 卫璟斜睨了他一眼,声音警告。 “这种话在我面前说便罢了,不可在外乱说。” “可……”清风急得抓耳挠腮。 “我曾在军中见过她与大哥形影不离,想来二人有些感情,若是因此伤了兄弟和气,我于心不忍。” 卫璟面色平静,未见清风撇了撇嘴。 人都不在了,谈何兄弟情义? 不多时,二人来到老夫人的眠风阁。 她端坐堂中主位,一旁坐着凄凄惨惨的陆韵。 见到卫璟便慌忙低头,害怕又惹人怜惜。 卫璟抬脚上前,朝老夫人恭敬一拜,“听闻母亲有事找儿子,不知何事?” 老夫人冷哼,手中拐杖抬起,重重落在卫璟肩头。 “心肠歹毒的东西,给我跪下!” 第八章 打掉他半条命 沉楠木做的拐杖,看似纤细,实则重量十足。 哪怕卫璟常年习武,也被这重重一杖打得闷哼,踉跄后退两步。 清风急得红了眼,连忙上前挡住卫璟,眼中满是恼火。 “老夫人,二爷如今是朝中将军,身带官职,您怎能说打就打!” “放肆!” 周氏冷冷冷一哼,眼神阴狠地看向卫璟主仆二人。 “他是将军不错,可我是他的嫡母!母亲教训儿子,有何不妥?你这刁奴,还不速速退下,否则别怪本夫人连你一起打!” “您……” 清风心急,还未开口便被卫璟拦下。 “清风,退下。” 清风眼眶通红,却不敢违背。 他知晓若他再敢说出不敬之语,老夫人怕是更不会放过二爷! 只得转身,走到卫璟身后。 卫璟抬眸,墨眸中遍布冷意,沉声询问。 “若儿子有错,母亲让儿子跪下,儿子绝不会多言半句,可儿子实在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何事,竟惹得母亲如此不快?还请母亲直言!” 他拱手行礼,可背却挺得笔直,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见他如此不服管教,老夫人气得面色通红,眼底怒火汹汹。 “孽畜,逆子,你是要气煞我,赶紧给我跪下!” 陆韵不动声色看二人争锋,倏忽哭得凄凄惨惨,捏紧帕子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可怜巴巴开口。 “老夫人,想来二公子也不是故意的,要不此事就算了吧……” “你给我闭嘴,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周氏撇了她一眼,语气生冷,再度对卫璟施压。 “我问你,跪还是不跪!怎么,你父亲死了,大哥战死沙场,你便觉得这卫家由你做主了?” “我还没死,你想的太早了!” 卫璟瞳孔紧缩,到底掀起衣袍跪倒在地。 “儿子不敢。” 周氏心中郁结畅快了不少,再度抬起拐杖,又一次打在卫璟肩膀上! 一次貌似不解恨,她又一连打了三四下。 直到打得气喘吁吁,这才停止。 卫璟面色惨白,额头青筋隆起,双手在身侧握紧成拳,却强忍着一声没吭。 一旁的陆韵都吓坏了…… 打完后,周氏抬头看向身旁嬷嬷,嬷嬷颔首。 不一会儿,便将卫蘅牵了上来。 一看到跪在堂中的卫璟,卫蘅看了眼母亲,见她不动声色的点头,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害怕,害怕卫叔叔,卫叔叔打死人了,蘅儿真的好害怕……” 周氏满脸心疼,连忙将孙儿揽入怀中,望向卫璟的目光愈发不善。 “你如今可知自己错在哪儿了?” 周氏冷哼,娓娓道来。 “听闻你那日被人下了毒,缉拿凶手本是你应做之责,可你错就错在不该在孩子面前,露出那般血腥景象。” “他是你大哥唯一的血脉,你若是吓坏了他,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拉你下地狱!” 卫璟眼中划过一抹愧疚。 当日之事,他本就没想要牵扯卫蘅,被撞见也实属无奈。 孩童的啼哭声声揪心,让他愈发觉得对不起大哥嘱托…… 陆韵眼见气氛对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卫璟遥遥一拜。 “我本就是外来之人,二公子怀疑我可以,却万万不要再牵连到我的孩子!倘若二公子寻不到凶手,仍旧对此事耿耿于怀,妾身可以死谢罪!” “行了,胡说八道什么?” 周氏不悦蹙眉,轻拍着孙子后背,语气冷漠道:“你身为将军,却大意中药,还难为他们孤儿寡母,今日教训实属活该!” “此事就此结果,日后谁也不许再提及,明白了没?” 卫璟身形摇晃,抬手朝周氏行礼,“儿子明白了。” “那就退下吧!” 卫璟在清风的搀扶下,踉跄离开。 陆韵松了一口气,连忙转头向周氏谢恩。 “多谢老夫人为我们母子做主!” 周氏不悦蹙眉,嬷嬷极有眼力见地将她从地上扶起。 “行了,你是蘅儿生母,日后担负着教养之责,别整日把生啊死啊挂在嘴上,耽误了孩子!” “是。”陆韵轻拭眼泪,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劫后庆幸。 “只是妾身实在害怕……” “日后若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为了蘅儿,我自会替你做主。不过你也得改改软弱无能的性子,如此平庸,真不知我儿看上了你什么!” 周氏瞥了她一眼,语气里极尽责怪嫌弃。 可眼神在卫蘅身上时,却极尽关爱。 陆韵在一旁笑得尴尬,她知晓周氏能容得下她,并非是她自身有多好,而是系在了卫蘅身上。 所以她必定得利用好这个孩子,才能祝自己攀得更高更稳! 周氏打在卫璟身上几棍子,是发了狠的。 不仅是因为他吓到了卫蘅,更是在替自己的大儿子报仇! 那日强行运功留下的内伤还未痊愈,今日又遭如此重击,卫璟喉咙腥甜,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扶着树干,面色如纸…… “二爷!”清风眼眶通红,“老夫人着实太过分了,那陆氏分明是在朝她讨巧卖乖,却害得二爷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扶您回去,马上给您找大夫。” 卫璟眼神暗淡,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在卫家的十几年,他知晓自己从不是受欢迎的,可周氏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让他极为心寒。 “罢了,也是我冲撞了那孩子。” 清风撇过头去擦干眼泪,连忙扶卫璟去往院子。 将他在床榻上安顿好后,清风便一路小跑着出去找大夫。 说来也巧,待他经过宿风阁时,刚好看到花萃从里面送大夫出来。 他眼睛一亮,连忙气喘吁吁地迎了上去,把正在同大夫告别的花萃吓了一跳,惊恐后退。 清风顾不得那么多,紧紧抓住大夫的手,便要将他往自家主子的院子里拉。 “大夫,您快跟我一起去瞧瞧,我们家二爷受了伤,方才还吐血了!” 大夫闻言惊愕,连忙让清风带路。 花萃来不及询问,目送二人离开,连忙跑到了屋子里。 “小姐,方才清风急匆匆地将大夫拽走,说是二爷吐血了,马上就要不行了!” 正在小憩的姜明薇弹跳而起,“你说什么?” 第九章 太容易被忽悠 她心下一惊,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 按理来说不能啊! 卫璟身为将军,骁勇善战,一向身体强健,怎会突然受伤,甚至快要不行了? 这几日她因生病,索性闭门不出,想来是这府邸里发生了事。 “切莫惊慌,你先去打听一番,看看二爷究竟是如何受的伤,我们再做打算。” “是。”花萃得令,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姜明薇心思忧虑,端起身旁药碗,此刻竟也不觉得苦了,小口小口地抿着。 前两日刚被卫璟误会,姜明薇还生着闷气呢,何况原主后来的结局是被他杀死? 所以按理来说,他出事,自己本不该管。 可有卫璟在,这卫府终究有个公道人,倘若卫璟也出了事,就算姜明薇能翻出花来,只要有长辈这个头衔在,周氏依旧会把她压得死死的! 说不定过个两年,还会被周氏和陆韵合起伙来下毒害死…… 横竖都是死,届时自己真金白银的嫁妆,岂不是都要给卫家充公? 姜明薇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在她没脱离卫家之前,卫璟还不能死! 花萃性格活泼,在卫府人缘不错,很快便打探来了消息。 附在姜明薇耳旁,义愤填膺地讲了一通。 姜明薇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抬手怒拍桌面。 “这个陆韵,可真不是东西!” 她穿过来的记忆里,并未提及后来的陆韵,不过想来有儿子傍身,在卫府生活得不会差。 但如今,自己挡了她的路,让她起了危机感,索性剑走偏锋,想要勾引卫璟,却不曾想那天反而连累了自己? 事情败露,又转头抱住了老夫人的大腿,联合她一起坑害将她与孩子带入京城的恩人。 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原主只在新婚当日见过卫治,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怎会喜欢这种绿茶婊? 还是说,男人都逃不过这一款…… 卫璟也是够倒霉的,委屈都让他受了,打也没少挨。 但既然周氏和陆韵把事做得绝,卫璟断然不可能站在二人那边,或许拉他当盟友,在这卫府里反倒是好事。 姜明薇再度端起药碗,仰头一口闷下,猛擦了把嘴。 “走,去看看二爷如何了!” 破旧的听雨阁内。 卫璟已经清醒,半靠在床榻上,清风正在给他喂药。 “二爷,如今可感觉好些?” 卫璟颔首,俊逸面庞苍白如纸:“好多了,你下去吧。” 清风撇撇嘴,满脸委屈:“若是老爷和大公子还在,定不会让二爷受这等委屈!” “当年二爷只是个孩童,谁又能选择自己出生呢?老夫人做事实在……” “谁?!” 不等清风把话絮叨说完,卫璟眼神陡然凌厉地射向门口。 清风一怔,说话声戛然而止,只听闻自家主子声音阴冷。 “谁在门口,马上出来,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是我。”姜明薇语气幽幽走进。 见他们主仆二人满脸警惕,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是她想听秘密的吗? 谁叫这两人说秘密的时候,连门也不关…… “大嫂怎么来了?” 见是姜明薇,想着前些日的误会愧疚,卫璟眼神趋于柔和。 花萃将装着点心的餐盒放在桌上,姜明薇则走床边,清风给她端来板凳。 “花萃说,清风从我院门口将大夫拽走,说是你受伤吐血了,便来看看,如今可还好?” 卫璟看了清风一眼,没料到他如此莽撞,难怪他觉得大夫来得很快。 “承蒙大嫂关心,我好多了,没想到他是将大嫂的大夫拽了过来,大嫂身子本就不好,得罪了……” 清风也连忙垂手,对姜明薇道歉,但心里却委屈得想哭。 怎么这一大家子,哪个都能在他们家二爷头上踩两脚? “不必道歉,听闻你当时都吐血了,事出从急,别说我看完了,就算我没看大夫,也应该以伤者为先,如今没事了就好。” 姜明薇摆摆手,语气大度,根本不计较得失。 清风一怔,诧异抬头,这还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大夫人吗? 别说是他,卫璟也同样诧异。 见姜明薇笑眯眯的,他总觉得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二弟为何挨打,我也有所耳闻,想来你知道我是被诬陷的了?” “那日多有不对,还请大嫂见谅,我本想登门道歉,没料到今日出了此事,改日必定会向大嫂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既然二弟同我都在府中不受待见,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牵连全身。比起相互敌对仇视,倒不如有难之时,互帮一把岂不是更好?” 和卫璟这种直肠子,姜明薇觉得没玩心眼的必要。 玩得多了,很有可能会让他厌烦。 果然,卫璟闻言后墨眸柔和。 “若大嫂能不计较前嫌,有任何用得上卫璟的事,尽管开口吩咐。” 姜明薇险些没笑出声!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上道,这谈判也太顺利了点? “二弟都这么说了,那大嫂恭敬不如从命。” “同样的,若日后二弟有何需求,也可来找我商议帮忙。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也乏了,不多打扰。” 三两句话便达成了初步同盟,姜明薇心情颇高,笑容肆意。 起身时,看到放在床旁的碗,漆黑的药汁早已被喝光了。 她向前走动的步伐稍停,转身吩咐道:“你受得虽是内伤,可皮肉也被打出了淤青淤血,晚上用热水活淤,在辅以药膏涂抹按摩,身上的痛会减轻很多。” 说罢,便带着花萃离去。 清风木讷转头,难以置信看向卫璟。 “二爷,我刚才没听错吧?大夫人居然教你如何处理身上淤伤?不过她怎么知道的比大夫还详细?会不会是骗我们的?” 卫璟墨眸涌动,想起姜明薇不甚在意的随性慵懒,愈发觉得她是心中笃定。 “无妨,按她说的试试看。” 是他的错觉吗? 他总觉得如今的姜明薇,比起三年前随大哥出征时,那晚所遇到的女子全然不同! 人还是那个人,倒像里子,换了一个人…… 走出卫璟院子,姜明薇漫步往前走,心生好奇。 “花萃,咱们院里有没有年岁大些的嬷嬷?” 第十章 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最不解小姐怎么无缘无故问起了这事,但花萃点点头。 “当然有啊,宋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了,先前得罪了老夫人后,就被管家指派来给小姐做事。” “因着小姐独自居住,院中用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宋嬷嬷一直只做洒扫的活。” 姜明薇脚步微滞,“是吗,可这几日我怎么没见到?” “宋嬷嬷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故而每日都在小姐起床前将院落打扫干净,小姐想见她?” 姜明薇颔首,“见一见吧,刚好有些事想问。” 原主懦弱,又不掌家,整个卫府上下几乎都是周氏的人,她身边只有花萃一人可信。 若想在卫家站稳脚跟,也得为自己筹谋打算,倒没料到这宋嬷嬷竟然能和周氏起了龃龉? 那二人关系一定不好。 于情于理,都该见见这位老者。 到院落后,花萃带她走向后院,敲了敲一扇略显破旧的门。 “谁啊?”屋内传来沙哑声。 “宋嬷嬷,我是花萃,夫人想见您。” “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推开,扑面的霉味袭来,姜明薇皱了皱眉。 眼前的老人穿着粗布衣裳,打着补丁,脊背佝偻,尽显老态,可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 望着眼前姜明薇,她作势要行礼。 “宋嬷嬷不必多礼。” 姜明薇连忙扶住她,宋嬷嬷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 “不知夫人有何事找老奴?” 她被打发到这后院偏房中,已经有些时日了,倒是没见姜明薇在意过。 今日过来,恐怕意有所图,宋嬷嬷眼底闪过一道疑虑。 姜明薇看着她眼底警惕,忽然很是心虚。 她能说,原主压根不知这院里住了这么号人物吗? “听闻宋嬷嬷是府中老人了,先前因为疏忽,我忘了此事,实在心怀歉意,您老人家身子弱,不该住在这里。” 满怀愧疚地笑了笑,姜明薇吩咐道。 “待会儿我让花萃给您腾个干净亮堂点的屋子,日后洒扫的活也不必做了,宋嬷嬷既是长辈,尽管指挥那些小丫头。” “不必了。”宋嬷嬷比姜明薇想象中更为冷淡。 后撤一步,面色疏离。 “老奴虽年岁已大,洒扫却做得了。不如夫人先说说,您来……究竟所为何事?” 被她直勾勾盯着,姜明薇只能扯出一抹尴尬笑意。 果然不愧是卫府老人,实在精明得厉害,比卫璟要更忽悠讨好。 不错,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姜明薇也并非大善人。 看宋嬷嬷可怜是一方面,但她其实是想从宋嬷嬷这里打探消息。 穿越带来的记忆太有限,只知卫璟最终战死沙场,却不知周氏为何如此厌恶他? 这几日,她也曾打听到点消息,知晓卫璟并非周氏亲生,而是外室所生,后来被卫老爷带入卫家。 一个外室子,据说还只随了姓氏,并未记进魏氏族谱,周氏不应当是看不起,予以藐视吗? 可哪怕是卫治没死时,周氏对待卫璟,也总是异常痛恨。 是恨不得将卫璟大卸八块,炖了吃下的那种恨意,来得汹涌又澎湃,多年经久不衰! 这太不寻常了。 姜明薇料定,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旁的缘故。 若能从中抽丝剥茧,梳理卫璟的身世,日后以此来逃离卫家,说不定会更容易。 总之凡事发生,姜明薇都希望有利于她。 若想知晓当年情况,找府中老人询问最是妥帖。 可宋嬷嬷太防备她了。 姜明薇不敢强来,只怕会加剧她的戒备心,因此只能使用迂回战术。 却没料到宋嬷嬷如此油盐不进。 姜明薇不气馁,笑道:“嬷嬷何时见我磋磨过下人?不过是出于好心,嬷嬷接受就是,没旁得缘故。” “花萃,你来安排吧,我去休息会儿。”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广袖带起一阵清风。 来日方长,先等宋嬷嬷不再防备她再问也不迟。 而且凭她当年挑研究生导师,盲挑到业界大拿的水平,姜明薇有预感—— 宋嬷嬷这般傲骨之人,还敢和周氏争执,且不被扔出卫府,必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夜晚。 清风按照姜明薇的法子,给卫璟热敷后又施以药物按摩,累得满头大汗,却见他神情松缓许多。 “二爷脸色好多了,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卫璟活动了下肩颈,果然松泛不少,“是好多了。” “我瞧二爷背上的淤血都散了不少,大夫人的法子还真有用!” 清风高兴得手舞足蹈,“原以为大夫人是个不好相处的,没想到她人这么好。” “清风,不可妄言。”卫璟剑眉微蹙。 却无端想起那旖旎夜晚,他药力发作,无法抗拒姜明薇所带来的诱惑…… 顿时,耳根发烫。 “大嫂对我有恩,我又于她有愧,待我身子好些,你准备些礼品,我亲自去送她。” 清风叹气,点点头嘟囔道:“是,咱们二爷最是知恩图报,要不也不会被卫府裹胁!” 一道冷冽眼风扫过,清风连忙捂着嘴,飞快退了出去。 烛火熄灭,卫璟望着周遭熟悉而简陋的环境,莫名再度想起那夜温存…… 喉结微微滚动,他小心翼翼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那可是他大哥的未亡人,他做幼弟的,怎能胡思乱想? 被花萃又逼着灌了几日汤药后,姜明薇终于痊愈。 这几日,她也没闲着。 将作为陪嫁的店铺庄子,各类账目翻了又翻。 不翻不知道,这一翻,姜明薇连冲到那老妖婆面前扇她的冲动都有了! 店铺十中有九,几乎都在亏损。 庄子更不用说,收益只是原先的一半还少。 钱啊,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被老妖婆这么水灵灵地给败出去了?! “这个老虔婆!” 又翻了一页,姜明薇到底没忍住骂了人。 那本是个玉石铺子,收益极好,可自周氏接手后,将玉石以次充好,渐渐门可罗雀,她竟然仅以一千两的价格,就把店铺转让了? 那铺子地段好,装修好,若按正常市价,少说也得值五万两! 不用想,其他亏损的铺子,她打得都是同样的主意。 儿媳的店铺捏在手心,生怕遭人诟病,若变卖后将钱塞进自个腰包,岂不更美? 趴在她的身上吸血,整日还对她非打即骂? 原主能受这个气,她姜明薇可不受! 砰地拍向桌子,她怒然起身:“走,我们出府。” 第十一章 散财童子来了 花萃被姜明薇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到,缩了缩脖子。 “啊?小姐,我们去哪儿啊!” 还未出阁时,姜明薇没事倒还会和三两姐妹约着见见面。 可自从嫁到卫府,受周氏密切管控,她就几乎没怎么踏出大门,连带花萃这小丫头听见出门两个字,都不由得发怵。 姜明薇无奈单手叉腰,戳了戳她的小脑袋。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我的铺子,把那些该死的蛀虫全都清理出去,省得他们在打着我的名义招摇撞骗!” “真的?那我可得给小姐好好挑件衣裳!” 虽然有些害怕,但闷在家里许久,花萃也想出去透透气。 连连点头,不一会儿给姜明薇捧来件水绿色的衣裙,颜色明艳昳丽,衬着她白皙肤色,定然好看。 姜明薇却紧蹙眉头,“换一件吧,咱们今日是出门办事,不是上街游玩的,这颜色太亮眼了。” “可这是小姐曾经最喜爱的衣裳啊?” 花萃手里捧着衣裙,神情不解,姜明薇的心骤然慌乱。 她跟原主虽同名同姓,可性子和眼光倒是相差大得很啊! “如今也喜欢!只是今日办事,不易张扬,去找件浅色的来,越素越好。” 花萃哦了一声。 不一会儿,拿来件杏色衣裙。 针脚细密,行云流水,颜色并不出众,可料子极好,上面的刺工也是一等一。 端庄简约,十分大气。 “行,就它了!” 换了衣裙,花萃手巧,很快给姜明薇梳了个流云髻,显得温婉迷人。 望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姜明薇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赶论文赶成狗的她,原来打扮打扮,还挺人模狗样的! 收拾妥当,二人离开院子。 低头拎起裙摆,掠过门槛时,姜明薇未注意前方有人,猛地撞上一堵肉墙,沉香味涌入鼻息。 她撞得鼻尖生疼,踉跄抬头时,对上一双幽深墨眸。 “大嫂小心!” 卫璟紧张伸手拦住姜明薇,以防她摔倒,二人姿势极其暧昧,微愣片刻又赶忙分开! 姜明薇后撤一步,心却狂跳不行,伸手轻揉鼻尖。 她低着头,看不见这个男人,可他还能看不见自己? 就这么硬生生撞了上来,万一把她的妈生小翘鼻撞坏了怎么办! 被撞得生疼,姜明薇眼梢通红,倒是带有几分娇羞意味。 卫璟心情惶恐,连忙道歉:“抱歉大嫂,是我冲撞了你。” “无妨,下次走路注意点就是。”姜明薇摇头,看向四周。 除了卫璟和他的随从清风外,并无旁人,清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几乎要将他人都淹没了。 “二弟这是……” “前些日子承蒙大嫂照料,我身子好许多,特地上门来赔礼道歉的,这些都是送给大嫂的礼物。” 卫璟后撤一步,对她恭敬一拜,姜明薇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哎呀,合着是来送钱的! 吓死她了,她就说嘛,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惹怒卫璟的事,不至于被他杀了吧? “这多不好意思呀,照顾二弟,本就是我当大嫂的职责所在,不用这么客气!” “来花萃,快帮清风把东西拿进去,别累着他了!” 她盈盈笑着招呼花萃,将东西往里面带。 清风捧得摇摇欲坠,嘴角抽搐。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也没见大夫人真的不收礼呀…… 不过卫璟倒是心里熨帖。 他本就不爱欠人情,愧疚加感激,种种心情叠加,以至于这几日,他梦中都是姜明薇,让他夜不能寐…… 故而身体好些,便立刻登门拜谢。 如今姜明薇收了这些礼,他这份人情也算是还掉了。 二人放置东西时,卫璟才有空细致打量姜明薇装扮。 不同于往日衣着繁杂华丽,今日的她显得清新宜人,卫璟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他轻咳一声,迅速克制这不该有的想法。 姜明薇无论穿什么,都与他毫无关系。 “大嫂这是要出门?” “自然,母亲既然将嫁妆还给了我,铺子上的账目出了些问题,我要出去查探。” 卫璟颔首:“可要我送嫂嫂前去?” “不必了。”姜明薇摇头,原主的死到底是卫璟造成的,就算如今与他关系缓和,姜明薇还是想躲得远些。 “二弟如今是朝廷新贵,如今大病初愈,想来要拜访的人不少,我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她微微一笑,偏偏笑意不达眼底,卫璟不难察觉到她的疏离。 “也好,那嫂嫂一路小心。” 待花萃出来后,姜明薇便随她一同朝府门走去。 清风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嘟囔道:“二爷,咱们是不是送的礼太多了?” “于我对大嫂的愧疚,不值一提。” “二爷有何愧疚的?不就是用了她的法子,恢复得快了些吗……” 他小声喃喃,却没看到卫璟耳廓绯红。 那他中药那晚上,清风刚好请了假不当职,因此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倘若那晚姜明薇真要计较,卫璟怕是赔上这些年的军功都无法抵消。 更何况姜明薇非但不介怀,反而来看他,教他如何化解淤伤。 所以,他对姜明薇的确是愧疚至极。 这个大嫂,当真和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小姐,二爷送的东西有天山雪莲,百年老参,醒酒珠……反正好多好多好东西!” 花萃最细数着方才看到的珍宝,姜明薇笑得眉眼弯弯,嘴巴都快咧到眼角去了! 行啊,没想到皇帝给卫璟的赏赐这么丰富? 这下好了,全便宜自己了。 这哪是什么卫璟?这简直就是真·散财童子! “好花萃,刚才够机灵,立马就带着清风往里搬了,等回去本小姐大大地奖励你!” “嘿嘿,都是小姐教得好。” 主仆二人偷感极重,却未料到将要踏出府门时,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怒吼。 “给我站住!” 姜明薇笑容顿时僵住。 这声音她认得门清,不是周氏还能是谁? 转身之际,果然看到她横眉冷眼,撩起裙摆,怒气冲冲地朝二人走来。 看到姜明薇要出府,二话不说,立刻便抬起了巴掌! “贱人!” 啪—— 巴掌落下,却被姜明薇稳稳当当地抓住。 面对周氏错愕,她笑得眯起眼睛,凌厉眸色却一闪而过。 “府门在开着呢,母亲这是做什么?!” 第十二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周氏气得浑身颤抖,怒目而视地瞪向姜明薇,咬牙切齿。 “贱人,我身为婆母教训你,你竟敢拦我?还不赶紧松开!” “是,谨遵母亲教诲。” 姜明薇语气慵懒,一字一句,反手往后一推。 周氏向后踉跄,险些自台阶上摔下去! 姜明薇又急忙捂住嘴,装模作样地捂嘴:“天啊,母亲没事吧?儿媳力气居然这么大,险些将母亲推摔倒了,儿媳实在罪过!” “你……你这个毒妇!”周氏瞪大眼睛,气得不轻。 姜明薇在她面前一向逆来顺受,哪里有如今这般牙尖嘴利的时候! 果然是手里有了嫁妆,有了底气,当初就不该还给她。 “儿媳方才说了,这是在府门前,母亲确定还要继续骂?” 姜明薇并不害怕,侧过身子让周氏看向身后府门。 因着二人争执,卫府门前已然聚了一批看热闹的百姓,正伸长了脑袋往里看。 高门大户之间的龃龉,闲暇无事之际,又有谁会不爱看呢? 周氏为人尖酸势力,可却极为爱护名声。 见状,立刻闭嘴。 只是眼神怨恨地望向姜明薇,她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随我回去!” “母亲若有话,在此处边说了吧,儿媳正要出门呢。” 姜明薇主打一个已读不听。 周氏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还有脸说?一个内阁妇人,怎好意思出去抛头露面?何况是新丧了丈夫的寡妇,真是有够不要脸的,还不赶紧回去,丢死人了!” 姜明薇长长哦了一声,望向周氏时,神情了然,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原来寡妇是不得出门的,可我怎记得,婆母先前执掌我嫁妆时,几乎日日都出门?” “可公公早已不在,婆母此番抛头露面,岂不也丢了卫家的人?” 她一番诡辩,气得周氏面色爆红,大口呼吸着,马上就要因喘不过气而晕厥! “你……简直不可理喻!” “不过是将心比心,婆母为何单说我,却不反思自己?” 姜明薇翻了个大白眼。 我呸,好一个双标狗! 她好歹是现代人,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天选牛马,要是今天治不好这死老太婆,就不是女子娘大女人! 周氏嘴唇哆嗦,这姜明薇,如今实在是太猖狂了! 今日若不好好教训她一顿,这儿媳日后怕是要爬到她的头上来,顾不得门外百姓还在围观,立刻吩咐家丁侍卫。 “你们还在等什么?马上把这不守妇道的贱人抓起来,今日我非得教教她,什么叫做克己守礼!” 家丁本就是周氏的人,闻言跃跃欲试,准备上前,一记呵斥声却传入耳中。 “我看谁敢?” 众人回首,一身青灰色长衫的卫璟步伐匆忙,望着剑拔弩张的二人,脊背笔挺。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周氏剜了他一眼:“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既是卫家人,父兄早亡,我便担得起一家之主,母亲若心有不甘,大可向圣上禀明,夺了我管家之权!” 周氏一愣,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你如今也长本事了!怎得,如今偌大的卫家,个个都能骑我头上作威作福?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卫璟蹙眉,态度公事公办:“本朝尚理,若是没有理法支撑,哪怕母亲贵为长辈,也不可行过分之举。” 周氏冷哼,抬手指向卫璟身后姜明薇。 “她身为内宅妇人,却要抛头露面,在外招风引蝶!你大哥如今尸骨未寒,这女人就如此放荡形骸,我管教她又如何?” “那母亲可知我为何要出府?” 姜明薇叹了口气,眼见撑腰的人到了,装得唉声叹气,泣声婉转。 “说来,还不都是为了夫君的骨血!我假意借口查账,实则是要去询问兄长有无王大家的消息,怕被旁人捷足先登了去。” “授人以柄,这本就不是什么光鲜之事,母亲当真要让我说个明白?” 周氏哑然,没料到姜明薇会忽然有这一出? 原来是为了自己乖孙,当真不是要出去查账? 听说姜明薇要去查账时,周氏是真的慌了。 若是真去查了,那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不就要暴露无遗? 所以才在此处拼命阻拦。 却不曾想姜明薇是假账之名,实则给乖孙联系开蒙师父。 这么说,反倒是她错怪了姜明薇? 如今话即开口,百姓也听了去,又不知会怎么编排卫家! 周氏又气又脑,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原来是要去给蘅儿请师傅,那你为何不早说!” 姜明薇眨眨眼,两手一摊:“母亲上来就要打我,您也没问啊!” “唉,早知母亲不喜我,却不能如此羞辱我,既然母亲不需要,那儿媳不找也罢!” 说完,哭哭啼啼地跑出了卫府。 花萃一愣,连忙叫着追上前去,二人一同消失在府门口。 姜明薇受尽委屈,泣涕连连的可怜模样,被百姓们看了个清楚。 周氏能为难她,却堵不住悠悠众口。 众人望向她时,皆是满脸嫌弃,指指点点,她瞬间懵了。 怎得说来说去,反倒都变成了她的错? 如今就连孙儿的师傅都作罢了! 卫璟目光幽深,双手覆在身后,语气也极为不悦。 “今日之事,母亲过分了!” 周氏嗫嚅着嘴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辩解之话…… 刚离开卫家,姜明薇立刻收起哭哭啼啼,袖子放下,脸上连一滴泪也没有,大摇大摆看起了街边的新奇小玩意儿。 花萃气喘吁吁地追上,刚要开口安抚,却见姜明薇对着个拨浪鼓玩得不亦乐乎,哪有半点伤心欲绝? “小姐,你没哭啊?刚才难过都是装出来的?” 姜明薇努努嘴,“那是,你家小姐演技不错吧。” 花萃木讷点头,很快却又担忧问道:“那小姐……咱们真要去找王大家,给那孩子做老师啊?” 姜明薇轻哼一声。 “凭什么?一家子长得丑,想得倒挺美!王大家是什么人,也是她说请就请的?” 第十三章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可不是嘛! 和他们家美若天仙的小姐相比,卫家除了丰神俊朗的二爷,简直一群丑八怪! 可花萃是知道周氏厉害的。 且方才已说出了口,倘若姜明薇没能达成此事,他们当真不会闹吗? 她小声嘟囔着,将担忧问了出来。 姜明薇却看上了把折扇,哗啦展开,微风轻拂 “小花萃啊,你还是太单纯了。贸然回去,肯定会被她们威胁逼迫,但若是手里有牌……那可就不一定了!” 花萃听得云里雾里,姜明薇也没过多解释, 笑容洋溢,吩咐她把折扇结账,便抬脚往前走。 不多时,来到了自己名下的裁衣铺,华容衣庄。 此铺子坐落位置极好,在汴京繁华闹市接壤处,只一楼便有三个铺面,二楼更是有七八个,曾经算得上是京城第一衣庄。 甚至在姜明薇将衣庄交给周氏的第一年,此处也极为繁华。 可如今,曾门庭若市的衣庄却异常冷清,里面的伙计都要比客人多。 也亏得这铺子曾经极为挣钱,否则如今怕是早就倒闭了! 原因无他,全在周氏。 华容衣庄本是姜明薇娘亲的陪嫁,因为姜明薇是低嫁,怕她受委屈,她娘便将这衣庄也一并塞进了嫁妆里。 若经营得好,仅衣庄便能保她一生荣华富贵。 原因无他,华容衣庄的衣裳,皆是华贵稀有,每月会出五件限量,件件精美绝伦。 三件在汴京销售,另外两件运往富庶地区,例如江南。 因此为得一件衣裳,多少贵妇人愿掷千金! 要是没买着,遗憾之余也会逛逛店里其他的贵重衣裳,捎带两件。 故而使名气越打越远,几乎成了汴京王公贵族们指定的裁衣铺! 可自从周氏接手,一切都变了。 一月五件,件件价值万两,如此占便宜的买卖,居然还限量? 这是傻子才会做的吧! 她索性七日出一件,并且一次做一百套。 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取消所有限制,给钱就卖! 慢慢的,华容衣庄的高格调被打破,王公贵族们不再光顾,普通人又未必买得起,自然就变成了如今这幅破败模样! 姜明薇站在门口,望着鎏金牌匾,依稀能看到曾经的繁荣。 罢了,如今她成了原主,那原主犯下的错,也该由自己承担。 她抬脚走进衣庄,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零星两三个客人,对着布料嗤之以鼻,指指点点。 可店内管理并不松懈,反而井井有条,大家都在尽力维持着自己区域的搭配和卫生。 “小姐?!我没看错吧,当真是大小姐来了?” 一个伙计转头看到姜明薇,刚要往上迎,却揉了揉眼睛,语气欣喜。 很快,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有新奇,有激动,但也有惆怅与埋怨。 不过都因她的到来,感到十分惊奇! 毕竟原主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人,自从嫁人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来过,全权交给周氏操办, 有时这群伙计都要忘了,他们究竟是谁雇佣而来…… 不一会儿,从后院走出一青衣女子,衣裳裁剪得极好,予以刺绣点缀。 一如风中劲竹,挺拔屹立。 “薇儿!” 她双目含泪,走上前来抓住姜明薇双手,眼中悲喜交加。 姜明薇心口蓦然一痛,哽咽道:“兰姨。” 柳如兰是她母亲的至交好友,也是华容衣庄的掌柜。 曾经的盛世繁华,便是由这二位女子所缔造。 后来,本该由姜明薇延续辉煌,却不曾铺子落在了周氏手中,她则是拒不露面,怎能不让人灰心失望? 可数年未见,如今见姜明薇瘦削憔悴,柳如兰又心疼了。 “你又瘦了,回府看过你母亲没有?她若是知晓你瘦了这么多,该伤心了。” 姜明薇摇摇头,心口传来一阵钝痛,绵延不绝…… 她与柳如兰本就非亲非故,这大概是原主留下的情感。 看到故人,提及母亲,哪怕她回到姜家,能看见的也只是父亲母亲的牌位。 所以,心中愈发悲伤。 不过没关系,既占用了她的身份,姜明薇就没打算稀里糊涂地过活,她会想办法改变这一切的! “还不曾,抱歉兰姨,先前我太过混账了,也实在软弱无能,未能从婆母手中夺回嫁妆。” “不过以后,我不会再受她掣肘!” 柳如兰感慨点头,泪眼婆娑道:“能拿回来就好,拿回来就好!放心,这铺子是你母亲毕生心愿,我断不会让她轻易卖掉。” “如今嫁妆回了你手,那我们再一起将它的名气打出去!” “好。” 二人热泪盈眶,双手紧紧相握。 一阵寒暄后,柳如兰带姜明薇参观了整个衣庄,二人坐在后院喝茶闲聊。 “咱们衣庄不缺好布料,不缺好的刺绣女娘,只是周氏贪得无厌,先前出版太多,累走了好几个师傅,剩下的也再无灵气,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故而生意也一落千丈。” “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出几件款式新颖,能吸引人,打出销路的好样式,实在是难啊……” 柳如兰美人蹙眉,愁绪写满了面庞。 姜明薇则小口酌茶,细细思索起来。 “兰姨,劳烦给我看看先前卖出高价的设计款式?” 柳如兰点头,让身后小丫头去取来一方匣子,递给姜明薇。 姜明薇打开后,细细琢磨着上面的款式。 还别说,确实新颖又独特,也难怪引得贵妇人们趋之若鹜。 她想起了在现代忽然掀起一阵狂风的新中式,是在现代装的基础上,点缀了古典服饰的特色。 那她能不能反其道而行? 在这古色古香的服饰里,添一点现代特色呢? 什么抓褶打揽,可以改变衣服的款式和穿着特色! 蝴蝶结和褶皱花边,则可以点缀裙摆,使之变得更加华美! 她在脑海中一阵设想。 在不改变衣服整体版型的基础上,加以小巧思,好像的确要好看许多! 姜明薇忽然来了精神,抬头狡黠一笑。 “这样吧,兰姨尽管大胆去寻设计独到之人,这一季的设计就由我来做。” “待我画好图纸后,再交由各位师傅定夺,你看如何?” 第十四章 抓了个奸细 “你来?”柳如兰诧异不已。 倒不是她不相信姜明薇,只是她自幼看姜明薇长大,知晓她读了不少书,可女工方面……几乎是惨不忍睹! 可难得见姜明薇打起精神,准备打理产业,她又不好拒绝,半晌僵硬地点点头。 也罢,大不了到时候再找师傅修改修改! “行,那兰姨等你的好消息。” 姜明薇此刻极度自信,挺起胸膛,“阿姨放心,我一定……谁?!” 话还未曾说完,余光瞥见一人影从后门偷溜跑了出去,她连忙大喊一声。 柳如兰凤眸微眯,吩咐店内伙计去追,不一会儿,二人压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回来了。 柳如兰定睛一看,瞳孔紧缩。 “王麻,怎么会是你?” 王麻垂头丧气,听柳如兰喊他,连忙拉长声音大喊冤枉! 姜明薇秀眉微蹙,“兰姨认识他?” 柳如兰颔首:“正是,他是衣庄内的洒扫。两年前差点死在大雪里,被铺子救了后就留在这里打扫,平日干活还算勤快,不知今日为何鬼鬼祟祟。” “兰掌柜,兰掌柜冤枉啊!我……我就是想出门去小解,真没想干嘛,您放了我吧!” 王麻一个劲地往地上磕头,满脸委屈。 “要方便,这后院并非没有茅房,用得着去外面巷子?我看……你是想去向周氏通风报信吧!” 姜明薇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开口。 柳如兰闻言震惊,手中茶盏猛地撂在石桌上。 “什么?薇儿说的可是真的?你是周氏的人!” 王麻一愣,连忙摇头,哭地涕泪横流,止不住地把头往地上磕。 “兰掌柜饶命,大小姐饶命!我没有啊,我真的没有!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咱们衣庄,绝无二心!两位主子,我的忠心天地可鉴!” “漂亮话谁不会说?你们两个搜他的身,后面几个去他房内搜搜,看他是否当真清白!” 姜明薇冷哼,有条不紊吩咐道,并未看见柳如兰落在她身上欣慰的目光。 王麻身上没搜到东西,可不一会儿,店里伙计便捧着他的包袱,从屋里怒气冲冲地走来。 “大小姐,兰掌柜,这是在王麻屋里找到的,里面装了七八块银锭子呢!” 王麻瞪直了眼睛,又一屁股坐倒在地,眼里充满灰败,明白自己这下完了。 姜明薇打开包裹,将里面的银锭取出,一一排列。 不多不少,刚好八块。 一锭是十两,那就是八十两,八十两若是省着点花,都够普通百姓三年的生计了。 “兰姨倒是大方,给店里伙计的工钱不少啊,短短两年都能攒得到八个银锭子!” 柳如兰知晓姜明薇是在故意说反话,气得冷哼,抬手怒然拍桌。 “好你个王麻,你在店中包吃包住,一月工钱三百文,哪怕你不吃不喝,这两年也攒不下这么多银子!” “说,你是不是偷了店内的?怪不得我总觉得账目对不上!我好心收留,你竟敢偷窃?来人啊,将他抓去报官。” 听完要报官,王麻瞬间抖成了筛子,连忙用头磕地。 “饶命啊,饶命啊,兰掌柜,我没偷店里的银子,这银子真是我的!饶命啊,饶命啊!” “是吗?那这银子哪来的!” 王麻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死性不改撒谎道:“这是……这是我去赌场赢来的。” 姜明薇噗嗤一笑,拿起银锭子仔细观察。 “兰姨,看来我们更得报官了!这银子是官家铸银,可以用于买卖,但不能用于赌博,能在赌场收到这种银锭子,那赌场也得完蛋啊!” 柳如兰附和着她的话,语气幽幽。 “是啊,赌场用官家银,这可是大忌,持银者和经营赌场之人,可都是要被杀头的!” 听闻要被杀头,王麻几乎快要吓尿了,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挣脱身旁伙计,以头抢地,砰砰磕个不停。 “兰掌柜饶命,大小姐饶命!我招,我什么都招!这银子不是我从赌场赢回来的,是大小姐的婆母给我啊!” 果然不出所料。 其实从刚来后院,姜明薇就注意到了王麻。 她几年未来,这店里不是没有陌生面孔,可见她无不是尊敬有加,唯独王麻鬼鬼祟祟,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眼里带着掩盖不住的心虚。 所以哪怕在和柳如兰谈事,她也一直在注意王麻的动向。 发觉他要逃跑,便立刻将他抓住。 柳如兰又气又恼,起身狠狠一脚踹在王麻心窝处。 “吃里扒外的东西!老娘看你可怜,让你留下洒扫,你居然胆敢背叛我?” 姜明薇端坐着,语气不屑道:“不是背叛,而是兰姨从一开始就被算计了。” 柳如兰一愣,可不是嘛! 衣庄刚到周氏手中一年,生意虽有所下滑,但也算是盈利。 可自从王麻来了之后,几乎她想做任何举动,周氏都会闻讯赶来,予以制止。 慢慢的,生意也就变得更差了。 所以什么衣衫褴褛,差点冻死在大雪天里,通通都是被安排好的! 柳如兰极怒反笑,脚步仓惶:“真可笑啊,我竟被你那婆母算计而不得知!” 姜明薇垂眸不语。 由此可见,周氏除了表面上的嚣张跋扈,那些内宅妇人应有的腌臜阴私,她是一点也不少! 看来日后同她相处,还是小心为妙。 王麻哭得涕泗横流,百般央求姜明薇和柳如兰饶了他。 可遭此算计,柳如兰心中实在恼火,索性让店中伙计打断了他的腿,将他丢到城门口,由他自生自灭。 一番安抚后,姜明薇也打算离开,准备去下个铺子了。 门口,她似想到了什么,不解询问。 “刚才兰姨同我说,我那婆母也有想将衣庄卖掉的想法?” “是啊!” 提及此事,柳如兰就来气:“若非房契地契在我手中一半,她怕是真要得逞了!” “且那日来人时,她与那卖家极为亲昵,二人谈笑自如,想必策划此事已久。” 姜明薇闻言,心头一根弦猛然绷紧! “兰姨可确定?” 柳如兰笃定点头:“那日我气得不轻,自然记得清楚!怎么了,有何问题?” 姜明薇微微抿唇,忽然有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第十五章 姐来教你碰瓷! 见她沉默不语,偏面色凝重,柳如兰当即察觉情况不对。 上前亲昵握住姜明薇的手,低声道:“怎么了薇儿,倘若有事,你就告诉兰姨,兰姨自会帮你做主!” 姜明薇回神,如今只是猜测,她不好妄自开口,轻笑摇头。 “无事兰姨,不知兰姨手下可有口齿伶俐的丫头,借我使一使?” 花萃撇撇嘴,委屈巴巴道:“小姐,我不行吗?” 嗫嚅可怜的声音,顿时使得柳如兰噗嗤一笑,紧张气氛消弭了几分。 姜明薇弹了她个脑瓜崩,调笑道:“你呀,别人说两句就哭鼻子了,自然不行,我要的是能说会道的。” “那还真是巧了,冬月过来。”柳如兰笑着朝店内招手。 不一会儿,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跑了出来,约摸只有十三四岁,浓眉大眼,长得煞是可爱。 “这丫头的嘴,可是咱们店里一绝!多少伙计都说不过她呢!哪怕生意这么不好,每月也能卖掉几件衣裳,是个聪明的孩子!” 冬月知晓姜明薇身份,连忙行礼,态度诚恳。 “冬月见过小姐,小姐长得可真美啊,国色天香都不为过!” 姜明薇和柳如兰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倒是个会夸人的小家伙,那就你了,跟我走吧,我有很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姜明薇带着冬月一同离开。 三人走在繁华的汴京城中,时不时会被周边商贩的小玩意吸引。 循着记忆,姜明薇到了一处玉石铺前。 花萃抬头一看,不解蹙眉:“小姐,这不是你的玉石铺吗?” 她并没有看过账簿,姜明薇也未向花萃明说,所以在她眼里,这的确的是姜明薇的产业。 可姜明薇闻言,却冷冷一笑。 “究竟是谁的,还真说不定!” 她朝着周围商贩看去,找到一处卖首饰的,走上前去。 商贩见姜明薇穿着虽不张扬,可都是上好的料子,喜笑颜开。 “夫人喜欢什么?随便看看,我们这儿可都是上好的首饰!” 姜明薇莞尔,拿起一串玉石耳坠,让花萃付钱后,便塞进了冬月手中。 冬月一怔,还以为姜明薇要买礼物给自己。 吓得面色发白,连忙推脱:“小……小姐,冬月不能收你的礼物,冬月是来帮你办事的!” 姜明薇忍俊不禁,“傻丫头,这款式成熟,哪里是你戴的?你先拿着,听我仔细向你交代,待会儿我要让你演一场‘碰瓷’!” “碰瓷?” 冬月歪着脑袋,是把瓷器碰在一起吗? 这些现代词汇对于古人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不过好在姜明薇很快附在她耳边轻声讲解。 冬月顿时眼睛发亮…… “哦,没事找事,无中生有啊,这个我会!” 姜明薇欣慰点头,先一步带着花萃走进玉石铺。 店主正在柜台后方拨弄算盘,抬头见姜明薇衣着不凡,笑得眉眼弯弯,连忙出来接待。 “哎呦,这位夫人眼生啊,是第一次来咱们铺子吧?有什么喜欢的,是想要成品,还是想要原石啊?” 边说,边偷看姜明薇身上的首饰。 虽不多,但样样都是珍品,笑得更加恭维了! “夫人气质华贵,要不随我上二楼雅间?咱们铺子的玉石,算得上是汴京一绝,保证夫人绝对不虚此行!” “待会儿吧,我现在这一楼随意看看。”强忍心中怒气,姜明薇微笑回应道。 见她态度淡漠,掌柜也只能赔笑着点头。 倒是花萃气得不轻,双颊鼓鼓。 这原本就是她家小姐的嫁妆,怎么倒显得小姐像是外人一样? 还有这掌柜,怎么不是以前的徐掌柜了! 她富有满心疑惑,突然听到一句中气十足的呵斥。 “掌柜的呢?在哪儿,给我出来!” 花萃转头,发现是后她们一步进来的冬月。 姜明薇手中拿着一支玉簪,精致眉眼中布满郁气,也抬头看向门口。 这声音一听便知是来闹事的,掌柜收起笑意,转头发现是个小丫头,立马气焰嚣张。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真当这是大街呀?哪来的野丫头,给我滚出去!” 说着,就吩咐店内的伙计驱赶她。 冬月却一点不怂:“我看谁敢?大家快看呀,这店强买强卖,居然出次货给我家夫人!” 做生意的,谁不在意信誉? 眼见人群马上聚集,个个伸着头往店里张望,若这时再把冬月赶出去,不给她机会辩解,岂不更是坐实了店大欺客? 掌柜不敢再嚣张跋扈,连忙放低了语气。 “我说你这小丫头,可别血口喷人,我们店里向来只卖上等翡翠玉石,怎么可能有次品?” “是吗?那这对耳坠怎么说!”冬月又狠狠拍了拍耳坠。 说来也巧,那耳坠其中的一只,居然咔嚓一声碎掉了! 冬月瞪大了眼,下意识朝姜明薇张望。 在姜明薇对她点头的一瞬,她又恢复镇定,继续嚷嚷。 “你好好看看,这还不算次品吗?我家夫人满心欢喜地买回去,竟发现里面有裂,没想到只是拍一下就碎了?” “这不是次品是什么?是废物吗!” “这……这不可能啊。”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拿起另一只耳坠查看。 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他忽然竖起眉毛,冷冷一哼,再度变得张牙舞爪。 “好你个小贱丫头,居然偷梁换柱!这分明不是我们店里的玉石,咱们店里的都有刻印,你这上面空空如也,水头也差极了,说白了就是石头,你居然敢诓我?” 掌柜咬牙切齿,没想到竟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唬住了。 冬月见被拆穿倒也不怕,继续对峙道:“我呸,黑心肝的商家,你少在这贼喊捉贼!” “我家老爷可是通判,你今日做不给个说法,他定不会放过你!” 一听是通判,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是个什么大官呢?原来只是个小小通判,在这官员云集的汴京里,连个屁都不算!” “你!” 冬月气得面色通红,“你居然敢辱骂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 “命?” 掌柜轻嗤一笑,抬手遥遥一拜。 “那也得看看小小通判,要不要得了我的命,你可知我背后之人是谁?” 第十六章 好一招瞒天过海! 冬月眼珠滴溜转了一圈。 双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我管你背后之人是谁,看你长得肥头大耳,一身横肉,咋的?背后难不成是只成了精的公猪啊!” 姜明薇没忍住,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冬月也算是个妙人,怎么想出来的骂人法? 不过正如柳如兰所说,这姑娘的确聪明。 若此刻直接询问,这掌柜未必会将背景告诉她,很有可能会将冬月直接驱逐。 只有攻击其弱点,让对方恼羞成怒,他才会将弱点暴露出来。 果不其然,掌柜听闻这番辱骂,先是怔住,而后气急败坏,恨不得伸手掐死冬月。 “你个贱蹄子,你再胡说一句试试!我本家可是身为参军的周家,放在朝廷也是个六品官,哪里是一个小小通判能比的?!” 说罢,招呼伙计:“来人呐,把这贱丫头给我拖到后院,狠狠地打!” “不过小小参军,倒是真拿自己当根蒜了?” 姜明薇不屑轻嗤,眼底布满阴霾。 掌柜一愣,转头看向姜明薇。 他本就恼火,没想到竟有人敢诋毁参军? 顾不得姜明薇是客人,指着她便骂道:“嘿你这个妇人,你胡说什么呢?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诋毁参军!” “大胆!我家小姐可是中书令之女,吏部尚书之妹,你竟敢无礼?!” 花萃怒气开口,用不着卫治的五品郎将夫人头衔,只两句便足以吼住掌柜。 只见他两股战战,一哆嗦,若不是扶住柜台,险些都要摔倒在地, 盯着姜明薇看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 “中书令之女?吏部尚书之妹?那你岂不是……周老夫人家的大儿媳?” 姜明薇莞尔,眼底却透露着森寒:“看来掌柜记性不错?对,我是这家玉石铺原来的主人。” “你合该叫我一声,主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买了这玉石铺的,是周家人! 周氏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想尽办法让玉石铺收益骤降,因着玉石本就进价昂贵,所以很快入不敷出,而后再假意以低价卖出,实则是卖给了自己娘家的亲戚,由他们经营。 自然,钱都源源不断地流入了娘家人的腰包里。 周氏必定从中抽成,赚了一笔不小的佣金。 这笔钱,是持续不断的。 只要这个铺子还在开,她就能一直拿钱。 她这位看似莽撞泼辣的婆母,小心思还真是不少! 这般心思叵测将她的产业据为己有,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今日若姜明薇开门见山的询问,必定不会得到实话,反而会让他们心中起了警惕。 日后再想查探消息,怕是会难上加难…… 所以她找了冬月,以这样的方式来逼迫掌柜说出实话。 虽不出所料,但依旧让她气得不轻。 原主实在是蠢笨至极,难怪会被欺负那么惨! 她若是没穿来,就算原主逃过既定命运,没有被杀死,待有朝一日周氏将她手下的嫁妆蚕食殆尽后,怕是也会被一杯毒酒毒死。 然后草席一卷,扔进乱葬岗! 掌柜吓得面色苍白,到底是没站住,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眼见局势明了,冬月朝掌柜做了个鬼脸。 飞快跑向姜明薇,与她并肩而站。 这下,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贱丫头,居然和姜明薇是一伙的? 他抬手指向二人,可憋了半天,却一句话说不出…… 知晓姜明薇身份后,店内伙计也都战战兢兢。 冬月给姜明薇搬了把椅子,她自顾自坐下,冷眼看向面前掌柜。 “跪着干嘛?站起来说话吧。” 掌柜回过神,在伙计搀扶下缓缓起身。 虽心有惶恐,可一想到姜明薇毕竟是做儿媳的,总归对婆母怀有敬畏之心,便大着胆子道:“周老夫人可知夫人来此?”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掌柜微眯眼眸,警惕道:“夫人是做儿媳的,就当听从长辈之话,若无令来此处,便是不孝,更是不守妇道!” 姜明薇把玩玉簪的动作一顿,起身微笑走向掌柜。 她生得面容姣好,花容月貌,笑起来时更是温婉迷人,带着几分迷惑之意。 却毫不犹豫抬手,啪—— 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掌柜脸上! 掌柜惊恐捂着脸:“你……毒妇,你竟敢打我!” 啪!啪!啪! 又是三巴掌落在脸上! 眼看他两边肿得均匀,姜明薇这才满意收手,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再敢多说一句,老娘就阉了你!” 靠近掌柜后,姜明薇低声开头,匪气十足,哪里像个世家大族培养出的贵小姐? 可这话,的确唬住了掌柜。 见他终于闭上了狗嘴,姜明薇缓缓起身,神情不屑。 “你与我无缘无故,我是否不忠不孝,不守妇道,远不是你能置喙的,休想用此话来吓唬我,我根本不在乎!” “而且你莫不是忘了?这铺子本该是我的产业!是我婆母偷天换日,将它卖给了周家,倘若我去报官?谁能独善其身?” “你,还是婆母!” 掌柜闻言,吓得直哆嗦。 没曾想姜明薇一女子,竟能有如此气魄…… 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跪地求饶。 “饶命啊!夫人饶命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所以随口一说!” 姜明薇本也只想震慑,掌柜既然认了怂,便转身又坐下,命令伙计关门歇业。 直到打烊的招牌挂上,这才望向掌柜。 “从此刻起,我问什么,你最好答什么,别想偷奸耍滑,否则……我们官府大牢见!” …… 天色渐晚,姜明薇才带着花萃匆忙回了卫家。 刚走到院子里,见到正在打扫的宋嬷嬷,姜明薇想要上前打招呼,她却只看了一眼,立马转身离开。 姜明薇脚步微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就真的这么讨人嫌吗? “夫人,老夫人要求你马上去一趟!” 正当姜明薇凝神之际,身后传来不客气的声音。 她转头,看到周氏身旁的王嬷嬷。 王嬷嬷扫了她一眼后,看到还没走远的宋嬷嬷,倏忽冷笑。 “哟,这不是我那老姊妹吗?你怎么在这儿?” 宋嬷嬷闻言,脚步微顿。 第十七章 打得乳腺都畅通了 见宋嬷嬷转头,王嬷嬷上下打量她的粗布衣裳,还打有补丁。 哪像她,在老夫人面前甚是得脸,身上穿的是主子赏赐的蜀锦! 这料子虽近几年在京中不时兴了,可是对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而言,还是极为名贵的,故而就更看不起宋嬷嬷了。 “哎呦老姊妹,许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落魄,穿得破破烂烂,活像个街上要饭的!” 说完,拈起手帕捂着嘴低声偷笑。 宋嬷嬷冷冷一哼,危险眯起眼睛,语气不屑道:“那又如何?总比某些人不要脸,一辈子当狗要强。” “你!” 王嬷嬷气得不轻,抬手叉腰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个老东西,都是当奴才的,你还比我高贵上了?自己没点出息,混成这副模样,竟然还敢讽刺我?” 她越说越恼,忘记姜明薇还站在一旁,撸起袖子就要靠近宋嬷嬷。 “今日我若不教训教训你,你就……” “此处是我的宿风阁,王嬷嬷这是要做什么?当着我的面打骂我的人,还有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 不等她说完,姜明薇上前一步拦住她,目光阴沉瞪向王嬷嬷。 她吓了一跳,踉跄后退,半晌才回过神,上下打量姜明薇,语气不善。 “那老东西对我出言不逊,奴婢合该教训她!” 姜明薇冷笑:“是吗?我怎么觉得是王嬷嬷咄咄逼人在先?她如今在我的院子,便受我管辖,王嬷嬷敢动手试试!” “你……” 因着周氏的缘故,王嬷嬷对姜明薇多有不屑, 可奈何主子就是主子,她活了大半辈子,为人精明,知晓不能起了正面冲突,否则有理也无理。 瞪着姜明薇看了好一会儿,又狠狠剜了眼院中的宋嬷嬷,不屑冷哼。 “既是在夫人院中,也给她换件好点的衣裳,若是让旁人看去,还以为卫府苛责下人呢!” “行了,她既是夫人院中的,奴婢自然管不着,劳烦夫人尽快去老夫人处,她可在等着您呢。” “我去可以,但请王嬷嬷认准你的身份,你于我而言不过奴才,再敢如此趾高气扬,休怪我打你的嘴。” 姜明薇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警告道。 王嬷嬷吓得向后踉跄,眼中满是惶恐,不敢再停留,飞快抬脚离开…… 宋嬷嬷凝望着姜明薇,并未多言。 许久,拖着扫帚一步一瘸地走远了。 姜明薇带花萃进屋,边换装边问道:“我先前让你安排宋嬷嬷衣食住行一事,你还未办完?” “都办妥了,宋嬷嬷也搬去了宽敞明亮的屋子。奈何衣裳她就是不要,奴婢也没了法子,暂且还放在我屋中呢。” 提及此事,花萃心中就无奈,否则她早就可以向小姐交差了。 如今,却只能一拖再拖。 本想着这几日再送去试试,没成想今日就被王嬷嬷嘲讽了一通。 姜明薇并未责怪花萃,毕竟她是见识过那位宋嬷嬷脾气的。 “罢了,你抽空再送一遍,如果她不要,就直接放在她门前。” “是。” 花萃颔首,摘下姜明薇头上首饰,又不免担忧:“小姐,待会儿您真的要去老夫人哪?” “都派人来请了,若不去,怕是又要被她借题发挥。” 姜明薇拿起桌上玉簪仔细端详,嘴角勾笑:“不过……今日她不喊我,我也得去!” 姜明薇换了件冷青色的裙装,与花萃一同到了周氏院中。 恰逢陆韵带着卫蘅探望周氏,见到宝贝金孙,周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弯弯,随手赏赐都是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 陆韵看得眼都直了,接连让卫蘅说谢谢祖母。 姜明薇和卫蘅接触不多,不知晓孩子资质如何,但陆韵确实有两把刷子,把他教得乖巧,极会讨周氏开心。 难得周氏会对他这般掏心掏肺。 姜明薇走上前去,朝周氏福身行礼:“婆母。” 周氏只当未曾看到她,自顾自逗弄着金孙。 姜明薇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过半炷香,小腿便忍不住酸痛,眼底烦躁只增不减。 她忍无可忍,立刻站直了身子。 “大胆!” 几乎盯她一般,姜明薇不过刚起身,冷斥声便传入耳中。 她抬眸望向说话之人,没想到还是老熟人王嬷嬷! “夫人的规矩,莫不是吃到狗肚子里去!老夫人还未让您起身,您身为晚辈怎敢起的?” 王嬷嬷鼻孔朝天,如今主子在身旁,根本不拿姜明薇当回事。 殊不知,姜明薇也忍她很久了。 这老妖婆还真来劲了是吧?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就对不起原主受的憋屈! 老虎不发kitty,真把她当威啊? 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姜明薇沉默不语,微笑走向王嬷嬷。 啪! 响亮的巴掌声在王嬷嬷炸开,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姜明薇却笑着甩甩手腕。 要不怎么说打人就是爽?乳腺都通畅了不少。 “王嬷嬷说我没规矩,那你呢?身为下人,以下犯上,数次冒犯我这个正牌夫人,实在该打!” 这屋中还有小丫鬟呢,王嬷嬷向来极有威信,如今贸然被打,只觉得备受凌辱,眼眶通红。 “奴婢……奴婢乃是奉老夫人之命行事!” “奉母亲之命,你可真会带高帽!” 姜明薇一声冷笑,言辞凿凿道:“怎得?母亲是哑巴,不会说话,需要你越俎代庖,以下犯上?” “我打你一巴掌都算轻的,像你此等没规矩,没教养的奴仆,就应当被发卖了去!” 句句没骂人,句句在骂人。 姜明薇指桑骂槐运用得炉火纯青,周氏面色铁青,嘴角微微抽搐,将卫蘅交给奶娘。 她忍无可忍,手中拐杖重重杵地。 “姜氏,你这贱妇,还不赶紧给我跪!” “我有何之错,一定要跪?” 姜明薇目光阴沉,早已发现与这老虔婆玩怀柔政策是行不通的。 既如此,她就硬刚到底! 周氏瞪着眼看向她:“你不敬长辈,私自出府,难道不该跪?” 陆韵眼见乱成一锅粥,索性也来盛了一碗。 期期艾艾道:“夫人您是晚辈,怎能如此言语诋毁老夫人?” 第十八章 死不认账 姜明薇狠狠翻了个白眼。 要是陆韵不出声,她都快忘了还有这绿茶在呢! “陆姑娘如今既非妾室,便不是卫家之人。既是外人,就不要妄议府内之事,你这般急于表现,是有什么意图?” 她一番反问,说得陆韵面色苍白,嘴唇嗫嚅,半晌没说出话来。 周氏气得胸口起伏,冷眼瞪着姜明薇,不明白她怎一夕之间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让人愈发无法掌控! “贱人,你今日究竟跪是不跪?” “要我跪也可,劳烦母亲先与我去一趟衙门,我们有不少事要先说道说道!” 提及衙门,周氏面色冷静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今日在府门前闹得还不够,你竟然还要闹上衙门?我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去问王大家,务必让他同意做蘅儿的开蒙老师!” 姜明薇只笑不语,目光幽幽走向陆韵。 她笑得奸诈,陆韵心中发颤,更是为了维持形象,装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姜明薇只当未看见,一把拿过她手中玉镯。 “拿来吧你!” 陆韵瞪圆了眼,伸手想要去抢,又怕失了面子,只能急得攥紧椅子扶手。 那么好的镯子啊,价值千两,难道就这么被姜明薇拿去了? “贱人,那是我给陆丫头的赏赐,你做什么!” 周氏气得面色铁青,举起手中拐杖就要打人,姜明薇一把攥住,不顾周氏挣扎,慢条斯理观察着玉镯。 “母亲,这玉石真是好生眼熟,怎得像我名下玉石铺里产出的?” 周氏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这……天下玉石差别不大,你休要血口喷人!” “可这里面还有店铺刻印,叫……荣锦玉石铺,的确是儿媳的玉石铺,不过如今……应当说是母亲母家的吧?” 周氏心口猛然一紧,握紧拐杖,瞳孔紧缩。 半晌眯着眼望向姜明薇,眼中杀意乍现,不再掩饰。 “好啊,你个贱人,你居然真去查看了铺子?胆敢欺瞒婆母,来人啊,将她拿下,重责五十大板!” 这年头,小厮丫鬟犯了错,若要打死便也只杖责三四十杖。 杖责五十? 周氏是没打算让她活下去啊! “我看谁敢?” 姜明薇一把从怀中掏出账簿,上面清楚写着荣锦玉石铺。 “母亲做了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如今一朝暴露,便想杀人灭口,是否太着急了?倘若我今日有事,我保证母亲偷梁换柱一事,必定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届时,人人都会知晓母亲为了夺去儿媳嫁妆,到底都做了多少腌臜事!” “如今账簿在你手中,只要不让你这贱人走出院子,还有谁会知晓?还不赶紧拦住她!” 周氏眼底杀意迸现,到底是忍无可忍。 其实她早就料到,姜明薇出去怕是查探铺子了,没想到查得这么清楚! 本打算把她的嫁妆蚕食后,再想办法弄死她,既然已被发现,加之她如今越来越不受管束,倒不如让她早点去死,省得麻烦重重! 侍卫得令,立即朝姜明薇靠拢。 周韵坐立难安,恨不得遁地逃走。 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场好好的会面怎么突然要打要杀,更不明白这婆媳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恐慌无措之际,一道冷冽男声自屋外响起。 “母亲做事,莫不要太过分了,今日谁敢动大嫂?” 卫璟怒气冲冲,掀袍进屋。 一身肃杀之意,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麻烦还未曾处理,如今又来一个,周氏当真是气得心口闷疼,狠狠跺脚。 “滚,这里没你的事!” “母亲莫不是老糊涂了?如今我是一家之主,自然有说话的权利!母亲所做之事甚是难堪,行径无异于偷盗,是要判刑的。” “若再杀人,岂不是罪加一等!” “你们!” 周氏抬手指向二人,张嘴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反驳之语。 她又何尝不知?所以急着将姜明薇除之而后快! 只要姜明薇死了,她再夺过账本,自然无人知晓她做了何事,届时再死皮赖脸将姜明薇嫁妆留在卫府,不归还姜家,也没人能耐她如何。 没曾想,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诧异看向挡在身前的卫璟,姜明薇神情震惊。 看来剧情的确在改写,卫璟居然不想杀她,反而来帮她了? 卫璟有军功,如今又被封为了二等将军,新府邸正在修缮,不日即将搬迁。 就算周氏恨毒了他,如今大儿已死,为了孙子之后的仕途,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否则卫氏必将凋零。 由他出面保护,周氏自然不敢再动姜明薇。 索性冷哼一声,高抬下巴道:“我打她,只因她以下犯上,该打!何况本夫人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嫁妆既已还于你,你又何必计较先前花费?” “都是为了维持府邸正常运转,你又不是不吃不喝了!” 姜明薇不屑冷哼,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这老妖婆,实在是忒不要脸了点。 “照母亲所言,我还应当感激你了?” 周氏沉默不语,唯有眼神怨毒,忽然伸手指向姜明薇手中账簿。 “把账簿给我,并允诺日后不再计较嫁妆得失,我便恕你今日失礼之责,否则此事没完!” 陆韵蜷缩在一旁座位上,极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有条地缝,她能跳进去藏起来。 这几人说的……是她能听的吗? 姜明薇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以下犯上?婆母偷梁换柱,强盗般夺我产业,我还不能予以质问了?此事就算是闹到京兆府尹那,儿媳也是有理的!” “混账!你今日给是不给?” 周氏不可能低头,纵使再慌,也要狠狠拍桌。 姜明薇狡黠眯眸:“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母亲要么允许我合离,要么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再互相干涉!” “我可以忘记母亲夺我产业之事,母亲也不能再限制于我,否则我们公堂上见。” 周氏目光涌动,至少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拿到账簿,日后再找姜明薇算账也不迟。 索性点头答应,“好,账簿拿来。” 姜明薇上前递给她,却对卫璟莞尔一笑。 “如今二弟也算见证人,可看仔细了,我已将账簿交于母亲。” 卫璟颔首。 周氏迫不及待打开,看了一眼后,却狠狠拍在桌面上。 “姜明薇,你耍我?!” 第十九章 就耍无赖,怎么了? 姜明薇假装被周氏吓了一跳,仓皇后退,面上带着惊恐不解。 “母亲在说什么?儿媳听不懂!” “既已将账簿交给了您,您又为何大发脾气,难道母亲竟是这般言而无信之人,方才说的话,如今便不算数了?” 边说,姜明薇边往后退,直到站在了卫璟身后。 想着卫璟会武,若是当真发生不测,他也能保护自己。 这叫什么?这就叫有效利用资源! 周氏气得面色铁青,双手抑制不住颤抖,拿起账册狠狠甩向二人,啪嗒一声,落在卫璟脚边。 “你这糟烂心的贱人,居然敢同婆母耍心眼?这账簿分明是空白的,你竟敢以此来戏弄我!” 卫璟恰好弯腰,将账簿从地上捡起,打开一看,果然如同周氏所言。 账簿里空空如也,宛若无字天书。 他微微怔楞,转头时却见姜明薇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面上却还是一如方才般委屈可怜。 “母亲可真是冤枉儿媳了!方才儿媳未曾说,这里面一定就有字啊!是母亲一心认为这里面有罢了。” “儿媳去了店中,发现玉石铺易主,心里气不过便随意抽了本空账册回来,没想到母亲竟想要,那自然是要双手奉上的。可母亲为何要这账册?” 以袖掩面,姜明薇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氏。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闪烁。 “难不成……玉石铺里当真有什么生意,是见不得人的?” 她一招就戳中周氏的气管子,呛得她面色铁青,双手紧握身侧扶手,手背青筋暴起。 “牙尖嘴利,油口滑舌,还竟敢欺瞒婆母,姜明薇你可真是罪大恶极!既如此,我也不必对你手下留情。” 眼神阴毒地瞪向姜明薇,周氏立刻命令:“来人啊,把这贱妇给我拖下去打板子,如今是她应得的!” 方才,她还有几分心虚,可如今只想将姜明薇除之而后快。 让她明白,得罪自己是什么下场! “没想到母亲竟是如此不讲信用之人,刚刚才许下的诺言,如今却忘得一干二净?” 见家丁朝厅中逼近,姜明薇满脸愕然,凄凄惨惨地开口道。 可言语中,却又不乏威胁之意。 “那母亲今日最好将儿媳打死,否则我定要告到官府去,好好查查玉石铺和母亲言而无信,究竟会受到何等处罚!” “混账东西,你给我的是白纸一张,又岂敢与我谈及言而有信?分明是你言而无信在先!” “儿媳可没说手中账簿一定有字,是母亲这般认为,怎么想错了,还怪到儿媳的头上来了?” 姜明薇主打一个耍赖皮,死活不认! 她就是玩阴的,那又怎样? 周氏在原主身上玩的阴招还少吗? 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差不多的事对别人做可以,落在自己身上,这就受不了了可不行。 说话间,她期盼看向神情复杂的卫璟。 “二弟,你方才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我可说过这账簿中一定有字?分明是母亲自个儿臆想,如今却怪在我的头上,未免过于滑稽。你是见证人,可千万不要偏私啊!” 既不卖可怜,也不过分诉说周氏的横行霸道,知晓他本就是极为重礼恭敬之人,所以姜明薇只是阐述事实。 此事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己占理。 所以她在赌,赌卫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卫璟墨眸攒动,捏紧手中的账簿,敛紧唇线,半晌没有言语。 眼见家丁越来越近,姜明薇眼底迅速蓄起泪花。 “二弟,你一向为人公允,难道当真要看我受无妄之灾?” 陆韵不知何时挪坐在角落,怕战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来,只静待机会来临。 眼见家丁越来越近,周氏血液发热,恨不得要将姜明薇扒皮抽筋! 转眼间,家丁已然进屋,伸手想要抓住姜明薇。 千钧一发之际—— “且慢!” 卫璟低沉开口,伸手隔开了姜明薇和家丁。 他气势太盛,眼神冷冽,迫使家丁惶恐后退两步,不敢再对姜明薇不敬…… 姜明薇面上闪过一抹得逞笑意,眼底满是势在必得。 看来这一局,她赌赢了。 周氏气得起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逆子,你在做什么?” 卫璟神情复杂,低头望向姜明薇,却见她眼梢绯红,含着泪花,当真是委屈极了。 “母亲与大嫂方才的交易,儿子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大嫂的确却未曾说,这账簿中一定有字。” “交易既已完成,儿子觉得母亲应当遵守诺言,不能再对大嫂有所干涉,自然包括对她动刑。” 卫璟坚毅面容布满冰霜,字字铿锵的公正回应道。 周氏面色青紫,捂着胸口大口喘息。 陆韵眼尖,知晓此刻是站队的时候了,慌忙跑向周氏,一边扶着她,一边轻抚她心口顺气。 “夫人,二公子,你们可都是老夫人的晚辈,怎能如此欺负她一位老者,这般行径若是被卫郎知晓,他定不会原谅你们!”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你为何走的这般早?留下这样恶毒的媳妇,连带着小叔来欺辱我这寡母!” 不提及卫治还好,周氏顿时心痛如绞,哭哭啼啼喊着自己的儿子。 倘若儿子还在,她又何苦受这贱人野种的羞辱? 这一切,无非是因为她失去了自己的好儿子! 陆韵扶着她,抬帕捻泪,一副凄惨模样。 “老夫人别难过,卫郎在天有灵,定会保佑老夫人您顺遂平安。” 虽对陆韵也没几分喜欢,可想到她毕竟是自己儿子心爱之人,周氏索性与她抱头痛哭。 一时间,厅中哀嚎震耳欲聋。 姜明薇偷偷看向卫璟,果然见他垂眸,神色暗淡,心中暗叫不好…… 卫璟什么都好,可唯独牵扯到同父异母的兄长,便会像变了个人。 真不知道卫治究竟哪来的魅力,竟让他如此臣服。 心念一转,姜明薇也抬起袖子,期期艾艾地哭泣。 “是啊,我可怜的夫君,你怎去得如此之早?让你妻子平白无故遭人冤枉,我还不如下去陪你!” 第二十章 妥妥禁欲系美男 她们哀嚎,姜明薇就跟着嚎,只看谁比谁的嗓门更大。 显然没料到姜明薇也会来这一手,周氏和陆韵哭着哭着,猛然停了下来,满脸诧异愕然地看向她。 卫璟双手攥拳,额头青筋暴起,眼底郁色翻涌。 有些事,说一次两次他会心怀愧疚。 可若是说得多了,哪怕是他也难免觉得厌烦,何况此事牵扯几人都和大哥有关。 “够了,都别再哭了。” 卫璟沉声开口,姜明薇戛然而止,说收就收,没有半点犹豫。 周氏和陆韵虽停了下来,却还在不停抽噎,不明卫璟究竟想做什么? 目光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卫璟无奈叹息。 “既然此事牵扯不休,得不出个确切结论。大哥也是极为公正之人,远比我要更加铁面无私,那不如一起去衙门?交由应天府尹好好来理清此事!” “到时,究竟是谁的错便谁承担,不知母亲和大嫂意下如何?若是同意,我此刻就去官府报案,自然不会有失偏颇,让彼此伤心!” “你胡说什么?混账东西,这等丑事如何能闹上官府!” 不等姜明薇回答,周氏第一个跳出来不愿意。 姜明薇嘴角轻勾,笑得无辜又狡黠:“若是能还我个公道,那我自然愿意。” 卫璟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许久,又转向周氏:“既然母亲不愿意去官府,那此事便由儿子所说。您答应了大嫂就该履行,日后二人之间不该互相干涉。” “若母亲依旧不服,那便报官定夺!儿子言尽于此,倘若母亲要再继续闹下去,怕是会让旁人看了笑话,还请母亲三思。儿子告辞!” 卫璟一番话里充满了浓重的威胁,要么同意,要么就去官府,可无论走哪条路,对周氏而言都并无好处。 到底还是关门闭户在家处理,对她而言要有利一些。 因为一旦闹上府邸,说不定是要蹲大牢的。 卫璟说完转身就走,衣袂飘飘,不带有一丝留恋,显然是受够了她们。 周氏面色铁青,手里拐杖杵的地面都在砰砰震动,恨不得冲上前去掐死卫璟,嘴里更是一如既往的痛骂着。 姜明薇清了清耳朵,只当未曾听见,朝她俯身行礼。 “既然诺言已定,儿媳就告退了,婆母还要保重身体为好啊!” 说完脚下抹油,一溜烟的就逃跑了。 她才不管周氏是否会在背后骂她,想骂就骂吧,左右听不见,又不会掉下半块肉。 至少今日这一局,赢的是她。 日后许多事没了周氏的掣肘,会办得更加顺利。 总有一日,她会把玉石铺和其他产业拿回来。 周氏怎么吞掉的,就要怎么把它吐出来! 但如今不着急,小心驶得万年船,姜明薇没打算一蹴而就。 她一路小跑,总算是追上了步伐匆忙的卫璟,连忙开口大喊。 “二弟,二弟请留步!” 卫璟脚步微滞,目光阴沉地看向她,俨然心情不悦。 姜明薇只当未曾看见,笑容极为谄媚,朝他拱手一拜。 “方才当真多谢二弟了,若非二弟所言,今日责罚,我怕是逃不掉了。” “原来大嫂心中清楚。” 卫璟冷哼一声,他并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可即便知晓自己被利用,他却不得不帮姜明薇。 “我知晓二弟介意,可想必二弟也清楚我的困境,否则不会出手相助,今日之事实属无奈,二弟愿意帮忙,当真让我感激不尽!” 该低头时就低头,姜明薇并非傲骨铮铮之人。 今日若非卫璟出面,她虽然也有胜算,但绝不会这般顺利,只是动动嘴皮子,根本不费一兵一卒。 所以不计前嫌,于情于理她都应当向卫璟郑重道谢。 姜明薇是跑着过来的,娇俏面颊染上樱粉,细汗凝在白皙额头,美得如清晨染上露水的娇艳花朵,让人移不开眼。 见她态度如此诚恳,卫璟阴郁面色缓和了几分,转过头去,耳垂绯红,许久清咳一声。 “大嫂不必如此多礼,只是你今日兵行险招,可有想过我若不帮你,你会是什么下场?难不成,真要当着府中下人的面挨板子不成!” 姜明薇笑得明媚,甚至带着几分没心没肺。 “这板子不是没挨成吗?我知道二弟你是公正之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没错,她就是吃定了卫璟。 卫璟无话可说,半晌无奈叹息。 “大嫂日后还是好自为之,我能帮你一次两次,不代表次次如此。今日是母亲理亏,你心中有怨也正常,但日后绝不可这般鲁莽行事。” 姜明薇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目送卫璟离去。 他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微风轻拂长衫,贴着身子后,精壮的身形尽显无疑。 姜明薇忍不住呲溜一声…… 别的不说,卫璟当真是秀色可餐! 长得丰神俊朗就算了,更是为人正派,极为公允,坚守心中的理想和态度。 哪怕中了药,宁愿运功吐血,也不愿再触碰女人。 这不妥妥禁欲系美男吗? 难怪原主后来意图去勾引他…… 只可惜勾引不成反被杀,一想到自己人头落地的模样,姜明薇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算了算了,美色误人,自己还是别妄想了! 一路回了院子,花萃几乎瘫坐在石凳上,双手发抖,面色惨白。 自周氏院中发生争执后,她便一直在强撑着,时刻等着冲出去替姜明薇受刑。 后来虽危机解除,可她也不敢在旁人面前露怯。 如今回了她们的地盘,瞬间眼眶通红,险些哇地一声哭了。 姜明薇见她这副小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怎么吓成这样?” “奴婢能不害怕吗?小姐,这卫家简直是龙潭虎穴,奴婢真不知你方才是怎么敢与她争执的。” 姜明薇轻笑,“我们本就有理,又有何可惧,何况……卫璟不是去了?” 花萃连连点头,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是啊,还好后来二爷去了,不过二爷怎会如此得巧知晓此事?” 姜明薇目光幽幽,看向后院的方向。 “此事别说是你,我也一样好奇,会是谁……告诉他的呢?” 第二十一章 笼络人心 不知不觉,夜晚降临。 昏暗的房间里,宋嬷嬷独自一人坐在桌前缝布衣裳。 即便榻上放着姜明薇差花萃送来的新衣服,可她并没有打算穿,依旧缝补着之前的旧衣服。 叩叩叩,房门忽然被敲响。 “谁啊?”她声音嘶哑的问了一句。 “是我。” 门外女声清脆,并不忐忑:“劳烦宋嬷嬷开下门。” 宋嬷嬷听得出来,这是姜明薇的声音,面露疑惑不解,起身前去开门。 果不其然,姜明薇站在门口。 宋嬷嬷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冷漠,上下打量着姜明薇,不解询问。 “这么晚了,夫人来此处有何贵干?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我该休息了,恕不招待。” 说完就要关门,姜明薇抬手拦在了门框处,笑眯眯地看向宋嬷嬷。 “嬷嬷这不是还没睡吗?” 说着,伸头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是在缝补衣裳呢?花萃不是给嬷嬷送来了新衣裳,嬷嬷为何不穿?若是不喜欢,那我再差人送新的过来!” “不必了,多谢夫人好意,我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何必浪费新衣裳,有的穿就行了。” “那可不行!”姜明薇语气坚决,“如今天气日益渐冷,嬷嬷衣服单薄,还是要穿厚些为好。” “何况今日那王嬷嬷欺人太甚,您就当是我这个做夫人的命令,穿上就是。” 宋嬷嬷目光沉沉看向姜明薇,眼神中的精明让人心中发毛。 “行了,夫人也别和老奴卖关子了,你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见宋嬷嬷直率,姜明薇也不再扭捏,轻缓一笑。 她举起了手中的食盒,与一壶竹清酒。 目光触及到竹清酒,宋嬷嬷眼里不着痕迹闪过一抹光亮。 姜明薇心中窃喜,不枉她打听了一番,知晓这宋嬷嬷并无爱好,平日里只喜欢小酌两口。 “当然是特地来多谢嬷嬷,将我之遭遇告诉二弟,否则今日一场责罚,我怕是跑不掉了。” 宋嬷嬷微怔,眼眸里带着几分狐疑。 “夫人在说什么?老奴听不懂。” “嬷嬷不必做了好事不留名,今日我被婆母唤去之事,除了嬷嬷以外,便只有花萃知晓。” “可她一直陪在我身旁,自然没机会去搬救兵,除了嬷嬷好心,怕是没旁人了。” 她平静分析,眼见宋嬷嬷不说话,姜明薇叹息摇头。 “也罢,既然嬷嬷不愿承认,不愿与我扯上关系,只当我是一厢情愿,告辞。” 说罢拎着竹清酒,就转身就要离开。 宋嬷嬷咂咂嘴,想了又想,又终是无奈开口。 “等等!” 姜明薇失落一扫而光,眼底尽是得意。 进屋不多时,桌上摆了四个精致小菜,姜明薇取出酒杯酒壶,替宋嬷嬷斟酒。 她毕竟是主子,宋嬷嬷自是不愿,可又拗不过姜明薇,只好坐下。 烛火照耀下,看向姜明薇的神情尤为复杂。 “即便夫人知晓,是老奴叫了二爷前去,却也不必如此,你究竟想从老奴这里得到什么?” “嬷嬷一向谨慎,想必这些年在府中过得并不好吧?当初为何会选择我的院子呢?” 姜明薇并未直接挑明来意,而是先和宋嬷嬷喝了几杯。 见她酒杯落桌,冷哼一声说道。 “夫人倒真想知道?” “自然。” “老奴说了,夫人可别生气。自然因为您是个不管事的,懦弱无能,但对手下倒不至于苛责,故而选择了这里苟且偷生罢了。” “没曾想,如今夫人倒像换了个人,不仅敢和周氏抗争,还对我这将死老奴也多了几分怜悯,实在是让人不得不疑!” 如鹰一般的眼神扫视自己,姜明薇后背惊起冷汗,面上却不得不维持假笑。 从她穿越到如今,人人都只觉得她性格有了变数,只有宋嬷嬷一针见血,怀疑她可能换了人。 这番敏锐,实在让姜明薇心惊胆战! “许是被欺压多了,自然也就知晓反抗了,日后也不会再委曲求全。” “不过既然嬷嬷坦诚,那我也就不隐瞒了!” 姜明薇举起酒杯,对宋嬷嬷敬了一杯。 “嬷嬷是府中老人,且能说服二弟前来救我,想必跟他交易匪浅,我想知道关于二弟先前之事。” “他虽非母亲亲生子,可卫家如今只有他一个男儿郎,为何婆母还是如此痛恨他?” 她语气平和开口,却见宋嬷嬷脸色猛然一僵,泛着几分冷意,俨然马上要发火。 姜明薇不得已,连忙补充道:“不瞒嬷嬷,如今我与二弟都得罪了婆母,日后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越了解他,我也就越容易帮他,还请嬷嬷指教!” 说完,更是起身抬手朝嬷嬷一拜,态度谦逊有礼。 宋嬷嬷铁青脸色有所缓解,抬头目光沉沉看向姜明薇。 许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这些事,你来卫家也有三年之久,居然一概不知?” 姜明薇嘴角抽搐,她能上哪儿知道啊? 原主是个懦弱无能的,要不在受周氏欺压,要不就是忙着私会情郎。 要在意,也是对自己夫君在意,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小叔,她又怎会费心思了解? 眼见姜明薇面露尴尬,沉默不语,宋嬷嬷冷哼一声。 “也罢,无论夫人以前如何,如今却有改变,老奴可以告诉你,但也希望你最好履行诺言,若二公子有难记得出手相助,切莫做那狼心狗肺之人!” “自然,嬷嬷放心。” 姜明薇狗腿一笑,听宋嬷嬷娓娓道来。 如她所知晓的一般,卫璟是外室之子。 卫老爷一生未曾纳妾,周氏一直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 直到有一日,卫老爷从外带回来一个婴儿,说是他的外室子,要记在她的名下,作为嫡次子。 一直沉浸在幸福中的周氏懵了。 她一直以为独爱自己的夫君,居然在外面偷摸有了个孩子?! 一个卑贱之子,周氏说什么都不愿意记在自己名下。 可此事,根本容不得她决定。 自族谱上添了卫璟之名后,周氏便对他深恶痛绝。 可没曾想,这只是她痛苦的开始…… 第二十二章 白月光与蚊子血 自从名下有卫璟这个外室子后,周氏和卫老爷的关系愈发恶劣。 夫妻二人之间,一度几乎到了决裂的地步。 她始终不明白,与自己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夫君,为何会忽然有了个外室子? 她一向善筹谋,竟半点风声和消息都未曾得到! 迫不得已托人去查,总算是查到了关于那女子的蛛丝马迹。 那女子名叫晚娘,家住城郊清平巷,是一个落魄书生的女儿,生下卫璟后便撒手人寰。 周氏气得捶胸顿足,恨她没能亲自抓住的小贱人,把她活活打死! 她怎么敢勾引自己夫君的? 可她还是留了个心眼,问旁人那女子究竟长得何种模样,竟能将她夫君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不惜将卑贱的外室子抬为嫡子。 而后经众人口述,绘出了一张画像。 周氏只看了那张画一眼,顿时面色铁青,疯了一般冲向卫老爷的书房。 众人不敢拦她,只能看着她发疯,直到卫老爷回来时,书房早已一片狼藉。 而她,终于在书柜暗格里找到了一幅画卷。 她刚成婚时,曾见过这幅画。 画卷上面的女人身着白衣,眉眼远如山黛,眼角一颗红痣显得妖媚迷人,像是天上仙子一般。 那时候,她和卫老爷成婚不久,日子也算蜜里调油,因此未曾在意,只当是一幅普通仕女图。 可这画上的女子,分明和那野种的娘长得一模一样。 这便是那晚娘! 原来早在他们成婚前,卫老爷便已经和那贱人珠胎暗结! 见她要毁了画,卫老爷双目猩红:“你疯了!你这个毒妇,你今日敢动这幅画试试?” “这贱人勾引我夫君,我有何不敢?” 周氏也不惯着卫老爷,二人你争我夺,撕拉一声,那幅画到底还是破了…… 卫老爷恼羞成怒,回过头狠狠一巴掌扇在周氏脸上! “毒妇!毒妇!你可知晓你做了什么?这幅画何其重要,它是要用来……” 卫老爷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眼神锋芒凌厉,却闭口不言。 周氏却只当他是心疼晚娘这贱妇,心中哀怨更甚。 从那之后周氏才意识到,晚娘是卫老爷的心上人。 而她,不过是一粒白米饭,是惹人厌的蚊子血! 卫治和卫璟年龄相差不大,可卫老爷显然要更在意卫璟,便又加剧了几分周氏的怒火。 卫璟是她丈夫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却要记在她的名下,作为嫡子,周氏怎能不恨? 她简直恨死了! 若非亲子身亡,二人一同凯旋归朝,为了大儿子日后的仕途,周氏说不定真会一杯毒酒毒死卫璟! 听完宋嬷嬷的说说,姜明薇打了个冷战,连忙倒了杯酒喝下暖暖身子,抬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如今老奴告诉了夫人,不知你是何想法,觉得害怕了?” “我……我,”姜明薇喝了不少,酒意逐渐上来,伸手拍向胸口,“我有什么好怕的啊,本夫人行得端坐得正,不怕不怕!” 宋嬷嬷轻笑,只当姜明薇喝醉了。 “既然夫人心中疑惑已解,那便请回吧,老婆子就不送了。” 姜明薇颔首,得了这么多消息,她确实得回去消化一番。 可此刻脑袋混沌,她总觉得有条线在牵引着她去追寻什么…… 但头太晕了,一时想不清楚。 “多谢宋嬷嬷今日指教,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既然嬷嬷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妨一同替我解惑了吧?” 一番交谈,宋嬷嬷对姜明薇远比之前改观。 “夫人问吧。” “嬷嬷,您之前是在哪儿伺候的?我看您和王嬷嬷极不对付,想来与婆母关系也不好,那为何……” “为何还没被她们杀了,对吧?” 宋嬷嬷沉声冷笑:“我再不济,也是宫里挂了名的老嬷嬷,他们若想杀我,还得问问皇家愿不愿意!” 我去?! 我的妈妈我的姥,我的脑袋变大枣! 姜明薇瞬间酒醒,震惊看向宋嬷嬷。 难怪她总觉得,宋嬷嬷身上有股卫家人都未曾有的傲气,果然是大地方来的,就是不一样哈。 可她记得卫老爷最高不过官拜四品,而她的夫君卫治也不过是五品郎将,直到卫璟才颇有建树。 这样的官宦之家,放在京城里也是不出挑的,为何会有宫里的老嬷嬷在此? 原主当初未出阁时,姜府是有宫里的教养嬷嬷,那也是因她的父亲是中书令呀。 一般的家庭,若非家中有适龄女子待嫁皇宫,宫里的嬷嬷是不可能会前来教养的。 所以,卫家凭什么? 姜明薇脑袋转得飞快,总觉得眼前有一片迷雾,遮掩着她的思绪。 “那请问……嬷嬷为何会出现在卫家?这里门第不高,应当没有资格请您这样资历深厚的老嬷嬷的。” 宋嬷嬷轻哼,目光欣赏看向姜明薇,神情感慨。 “夫人到底是中书令之女,不算太笨,先前是老奴看走了眼。老奴既然留下,就必有老奴的责任,夫人不必多问。你想知道的老奴通通都说了,请回吧。” 说完,便低头独自一人酌酒。 姜明薇张唇,又觉得今日怕是问不到什么了。 也罢,所得消息已经足够她消化了。 于是和宋嬷嬷告辞,独自朝卧房走去。 晚风柔凉,月明星稀,姜明薇心中久久思索着宋嬷嬷的话,缓缓朝前方走去…… 因为醉酒,脚步略有纷乱,身形摇摇晃晃。 微风轻拂,吹动她发丝飞舞,配上一身月白色襦裙,倒真有几分月下谪仙的美感。 可惜无人欣赏,她只能独自回房休憩。 却未曾看到院落门口,那抹颀长的身形久久凝望着她,眼底明暗忽闪,心不可抑制地跳动…… 直到姜明薇离去许久,又是一阵冷风微袭,他这才回过神。 掩去所有人耳目,朝着宋嬷嬷的房间走了过去…… 洗漱过后,脑袋一沾枕头,姜明薇立刻就睡着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日的清晨。 起床后,她揉了揉太阳穴。 还好古代没假酒,加上喝的少,不怎么上头。 用过早膳后,姜明薇躺在贵妃榻上悠闲自在晒太阳。 没老公,也不用去给婆母晨昏定省的日子……嘿嘿,就是这么爽! 可忽然间,她脑海里想起宋嬷嬷说的话。 昨晚未能串联的线索,此刻竟连成一条直线…… 第二十三章 怎么不给她个八卦系统? 昨儿,姜明薇得知了周氏痛恨卫璟的缘故。 这份恨意历久弥新,在自己儿子死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见卫璟圣眷正浓,她心中恐怕会更加憎恨恼火。 因为周氏觉得这一切,本应都是属于她儿子的,如今却都落在了她最为唾弃和憎恨的外室子身上。 那周氏,会不会对卫璟起了杀心? 姜明薇仔细回想那场卫璟以五千兵抵十万敌军,鏖战三月,甚至险些战死沙场的幽门战役。 还记得前面还有一些记述…… 似乎卫璟在打那场令他名声大噪的仗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日渐衰弱,明明正值壮年,更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却小病大病不断。 难道在那之前,周氏就已经在他的吃食里做了手脚? 日积月累,才在他的身上慢慢显现…… 她本想让卫璟死在战场上,没想到他打赢回来了! 卫璟险胜后,回京受封嘉奖,不曾想又被佞臣诬陷造反,更遭其家人检举,与他断亲绝情,这个家人……不就是周氏?! 大义灭亲,且为名将之母,朝廷自然不会与一寡母过多计较。 而周氏,没了自己这个碍眼儿媳,没了卫璟那个外室野种。 手握她丰厚的嫁妆,更是有圣上赐给卫璟未曾回收的宅邸田地,以及各种金银珠宝。 白白有了个金孙,和他扶不上墙的懦弱娘亲。 这日子,简直是神仙过的啊! 姜明薇被自己的推理惊出一身冷汗。 她能这么想周氏,倒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她强取豪夺拿了自己铺子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这个女人,绝非她表面看上去那般泼辣。 实际上,这个糟老婆子坏得很! 只是姜明薇想不通其中一个关卡,那就是……宋嬷嬷为何会来到卫家? 卫家有谁,值得搭上她在皇宫锦衣玉食的后半辈子,而要执意留下? 可姜明薇想的脑袋都痛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总觉得宋嬷嬷对她还有隐瞒。 告诉她的,一定是真的,她那种人不屑于说假话,可却未曾将一些重要的关窍说明白。 比如晚娘若真是卫老爷的白月光,那般疼爱她,甚至不惜与原配夫人翻脸,也要将外室子记为嫡子,那为何早不将她接入府中,留她一个女子在外孤苦伶仃? 以至于生完孩子,就遗憾而终了…… 好歹上了这么多年学,姜明薇敏锐感觉到卫家众人,恐怕藏有更大的秘密,包括卫璟也一样。 “瓜,绝对有大瓜!” 姜明薇一拍大腿,喃喃自语,此刻只恨自己穿越来的时候,怎么没像其他人一样带个金手指? 来个会讲八卦的系统也好啊。 “啊小姐想吃瓜,那我这就去准备。”花萃端茶过来,听到姜明薇自言自语,转头就往小厨房去。 “倒也不必……算了,给我切个甜的!” 姜明薇刚要制止的手又收了回来,人生在世,能享受就享受吧。 否则指不定哪天得罪卫璟,万一被他噶了多惨? 但如果自己把周氏可能想害他一事告诉卫璟,他会不会更信任自己,与自己之间的联盟更加密不可分呢? 姜明薇思索一番,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先探探再说吧,别搞出个大乌龙,被那男人认为自己是在挑拨离间。 若她是周氏,应该如何给卫璟下毒,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很快,花萃切好了小块的香瓜,放在她面前案几上。 姜明薇拿起银叉吃了一口,香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溅,她惬意眯起眼眸,并未看到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身影猛烈地撞了过来。 砰的一声,哗哗啦啦—— 案几上的香瓜滚落在她的裙摆上,沁出一片黏腻的水渍,姜明薇的贵妃榻也险些被撞翻在地。 她狼狈用手撑着身子,摇摇欲坠,耳边只听到一阵呜啊呜啊的哭喊声。 像极了她坐在高铁上赶论文时,旁边熊孩子因为玩不到她平板,而不停吵闹的声音。 正晕晕乎乎,未回过神来,姜明薇便听到凄厉叫喊。 “夫人,蘅儿年幼,他哪里懂得冲撞了你,你怎能将他推倒在地?!” 姜明薇:“??!” 不是,有没有哪个好心人能看看,她双手都在支着地面,撑着不让自己掉下去呢,哪还有第三只手去推熊孩子? 花萃眼尖,立刻上前将姜明薇扶起,义愤填膺怒吼。 “陆姑娘,你若是眼盲心瞎,就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我家夫人险些被冲撞摔落在地,你还好意思贼喊捉贼?” “啊血!” 陆韵没反驳,眼睁睁看见捂着儿子额头的帕子,被鲜血浸透…… 卫蘅哭声依旧响亮刺耳,却不及陆韵尖叫声的一半。 她抬头,双目猩红地看向姜明薇,仿佛受尽欺凌。 “姜夫人,我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加害他?他可是卫郎在世上唯一的骨肉,你这般毒害他是何居心?” “若我儿子有事,我定要你偿命!” 一番连环招数下来,姜明薇眨眨眼,舔了舔干涩的唇,心中不由得佩服。 她伸手指向他们,问身旁花萃。 “还记得我和冬月说的碰瓷吗?” 花萃不明所以点头。 姜明薇声音感慨:“看到了没?这就是模范级代表!” 就这样,好不容易打赢了一场胜仗,还没歇一两天呢,姜明薇一行人又来了周氏这里。 卫蘅已被带下去包扎,陆韵哭哭啼啼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泪眼婆娑。 “求老夫人一定要给我们蘅哥儿做主啊!他冲撞了夫人是有错,可到底是个孩子,并非不能原谅。” “没曾想夫人如此心狠,竟打破了他的脑袋,我这个做娘的,实在是揪心难耐呀!” 卫蘅如今便是卫府的命根子,听闻孙子受了委屈,周氏怒不可遏,看姜明薇的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贱人,你竟敢对蘅儿动手!” “儿媳自知蘅儿金贵,当然不敢。” 姜明薇语气平缓回答道,谁知陆韵却不依不饶。 “夫人如今倒是不认了,可若非是你,我儿额头上的伤是哪来的?难不成我这个做母亲的,舍得伤害他不成?” 陆韵咄咄逼人地反问,哭声更大了。 “我可怜的孩子,若是头上留了疤,日后不能入仕,那可如何是好啊!” 第二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什么?还要害得蘅儿不能入仕?!你这毒妇,果然心狠手辣!” 一听宝贝金孙入不了仕,周氏本就勃然大怒,此刻更是气得起身。 高高扬起拐杖,就想砸向姜明薇。 姜明薇闪身一躲,只觉得可笑,冷哼道:“手指甲大的一点伤,怎么可能留疤?再说,他如今不过三岁,谈入仕是不是太早了点?”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笨如猪?我治儿的孩子,必定是人中龙凤,日后是要当状元郎的!” 周氏大言不惭开口,姜明薇险些没忍住拍手。 这还叫什么卫蘅啊,这娃就应该叫卫耀祖! 哭声依旧,吵得姜明薇耳朵疼。 被带来周氏这里之前,姜明薇原本想喊卫璟来着。 结果得知卫璟今日有事进宫了,如今家中,只剩下她们三个女人。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如今戏台子都搭起来了,就算姜明薇不想唱,她们也未必会放过自己。 “不如婆母和陆姑娘直说吧,你们究竟想要什么?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我还会体谅几分,倘若一个劲污蔑我伤了卫蘅,我是绝不会认的!” 周氏和陆韵对看一眼,眸中情绪复杂。 尤其是周氏,上下打量姜明薇,试图从她身上察觉到半分惧怕,可她感觉不到…… 似乎就是陆韵带卫蘅回来那日,姜明薇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让她觉得实在难以对付。 可周氏没打算就此善罢甘休。 卫蘅头上的口子,她也看了,确实不至于破相或留疤,但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冷哼一声,甩袖又坐回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瞪向姜明薇。 “无论你是否故意,蘅儿在你院中受伤一事属实,你身为正妻却无容人度量,连孩子都要斤斤计较。我就算给你一封休书,你也不能妄言半句!” 姜明薇勾唇冷笑。 又是休书!这吃人的古社会啊…… 嫁妆分明都是自己的,可只要一封休书到手,她作为有错方,所有财产立刻就成了夫家的。 这简直比空手套白狼还过分! 不过休是不可能休的,姜明薇若要堂堂正正离开卫府,便只有和离这一条路可走。 当然,她不介意休夫,只可惜卫治死了,办不到喽! “好啊,母亲若要休弃我,只要休书到手,我必定在汴京街头好好宣扬,卫家是如何空手套白狼,拿走我全部嫁妆的!” 他们互相握有彼此的把柄,周氏自然不敢动她,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向她的手颓然放下。 “行了,别在这口舌如簧,伤了蘅儿你就得负责,先前让你去联系王大家,你推三阻四,如今可还有理由?” 提及此事,周氏猛地拍桌子,落锤定音。 “务必将王大家请到卫府,为蘅儿开蒙教学,此事若你办不到,我必定不会再轻饶你!” “老夫人……” 陆韵一怔,眼底闪过疑惑。 等等,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姜明薇如今欺辱的,可是周氏最宝贝的金孙啊,她应该休弃了姜明薇,将她的嫁妆据为己有才对! 怎么又放过了她? 不痛不痒的,还让她去给卫蘅找老师,那王大家究竟有何厉害,能让老夫人这般念念不忘? 陆韵心里,是千百万个不乐意! 可当抬头对上周氏眼神,见她气势十足地要她闭嘴,自己还怎敢多说? 只能顺从地低下头,掩住心中不甘。 “婆母想要王大家教授卫蘅本没错,可王大家是老学究,向来爱咬文嚼字,且极其严苛,卫蘅到底年龄不大,确定真能受得了?” “混账东西,这无需你管!你只需要将王大家带来即可,我孙儿天资聪颖,定会在京城声名大噪。” 周氏不知为何,总对卫蘅充满了信心,觉得他定是个文曲星降世。 姜明薇不想答应,可看得出今日她若不答应,想必又是一场恶战。 何况到底受伤的是孩子,她有理也变无理,若是真被她们联合起来,自己不掉块肉,也得蜕一层皮不可! “可以,我今日便可回家,厚脸皮询问王大家一事。” 周氏闻言大喜,紧皱眉头松缓了几分。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只听姜明薇继续道:“不过介绍是一方面,收徒是另一面。若卫蘅有幸被王大家看中,那是他的福分,若看不中,那自然也不能再怪儿媳。” “不知婆母意下如何?” 周氏眉头微蹙,不赞同地杵拐杖,“此事是你一手促成,日后蘅儿功课如何,是否用心教导,自然都同你有关,你以为你逃得掉?” 姜明薇懒得与她掰扯,只冷冷一句。 “既然谈不拢,那便报官吧,有官府解决,也算是公平公正!” 姜明薇说完,给花萃递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连忙转身就要去报官。 周氏此刻还未有动作,反倒陆韵眼神闪躲,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儿子是如何摔倒的! 倘若报官,一不小心被查了出来,日后连老太太也不帮自己了怎么办? “等一下!” 陆韵连忙阻止,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周氏。 “老夫人,这本是家事,若是闹到官府,旁人是要看笑话的呀,您三思!” 周氏又怎会不知? 奈何姜明薇一点面子不给,她无台阶可下,只得硬撑着! 如今陆韵开口,倒是遂了她的心意,连忙点头,再度训斥道。 “不错,亏你这贱人出身姜家,竟还不如一乡野村妇看得透彻!” 陆韵闻言脸色一僵,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周氏骂姜明薇也就算了,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骂得更厉害呢? 可周氏却置若罔闻,继续开口唾骂:“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敢去官府报案试试?我让你进不了这个家门!” “罢了,先去把王大家请来,等他见到我孙子聪慧,自然就不会离开了。” 这便是暂时妥协了。 姜明薇懒得再跟她们争执,点头后转身离开。 回了院子,便招呼花萃替她换衣梳头,她要出门。 花萃咬唇,犹豫道:“小姐,你真要回去呀?” 第二十五章 与兄长间的误会 姜明薇没看到她脸色不好,低头摆弄着珠钗。 “自然要回去,就算今日不闹这一出,我也打算这几日回去看看,父亲母亲不在了,我不是还有个兄长?” 凭着原主的记忆,姜明薇低声喃喃道:“到底是吏部尚书呢,多大的官啊,我得赶快抱紧大腿!” 花萃梳头的动作一顿。 抬头望向铜镜里她欲哭无泪的模样,姜明薇突然心里打鼓。 “回家后,你也能见到自己父母,不该高兴吗,怎么哭丧着脸?” “小姐,我是在为你担心呀,你愿意回去,可少爷未必……” 花萃没把话说完,姜明薇却猛地想起了什么,抬手拍向脑门! 糟糕,太在意自己的生死,和与周氏这老妖婆斗法了,她忘记原主的家庭情况了。 如今的姜府,别说是希望她回去,估计恨不得她死在外面吧? 原主和兄长姜明锦只差两岁,自幼感情深厚,无话不谈。 在姜家,原主可谓是受尽宠爱,父母兄长皆是将她捧在掌心里。 也就是太过受宠,她养就了娇纵跋扈的性子,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只要有谁惹她不开心,必定会报复回去! 慢慢的,年龄到了,姜明锦该婚配了。 姜明锦本就是风光霁月的人物,自幼才华横溢,进士及第,一甲榜首,更是有身为中书令的父亲相送,一路官拜吏部侍郎。 算得上是整个南靖国最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自然无数少女为之倾心。 可原主身为亲妹妹,一想到旁的女人分走哥哥的宠爱,便怒不可遏,一连暗中毁了姜明锦好几次姻缘。 姜明锦得知后,也并未怪罪她,只是告诉她别再胡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她不该再像小时候一般娇纵。 可原主又哪里会听? 哪怕多番阻挠,后来姜明锦还是同李太傅家的嫡次女成了婚。 李家姑娘是个温婉贤惠的,纵使原主不喜欢她,却也挑不出毛病。 慢慢的,二人关系和睦不少。 可坏就坏在,后来李家姑娘有了身孕,却不小心摔倒,落了胎! 那日,只有原主离她最近,在她摔倒时试图拉她一把,奈何太迟了,反倒因为那伸出去的一只手,被在场不少人认为是她推了亲嫂嫂! 即便李家姑娘极竭力为原主辩驳,说自己不是她推的,可原主先前做过的坏事太多。 哪怕有人给她做证,也只会被姜明锦认为是包庇。 年少时期耍耍小性子,姜明锦尚且能够接受,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害死了他未出世的孩子! 自那之后,兄妹二人的感情急剧恶化,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就更别说姜明薇出嫁,姜明锦甚至连送也没送。 父母双双离世后,原配更是孤苦伶仃,没有哥哥庇护,周氏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这才慢慢变得唯唯诺诺,失了原先的跋扈性子。 哪怕哥哥步步高升,如今做了吏部尚书,她也未曾沾到一点光…… 回想这一切,姜明薇无奈叹息。 原主还真是命运多舛,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 若那孩子真是她害的吧,也就罢了,偏偏她还真没害过那孩子! 那时,她已经开始喜欢上嫂嫂了。 可没曾想天降横祸,全被她老实接住了。 见姜明薇神情落寞,垂首不语,花萃无奈叹息,明白小姐是又想到伤心事了。 “那小姐……咱们还回吗?” 姜明薇摩挲着手中的螺钿簪,眼神一点点变得清明坚定。 “回,必须得回!” 花萃缩了缩脖子,直到如今还记得那日失了孩子,往日温润的少爷发了多大的火。 双目猩红,几乎要杀了她家小姐的心都有了! 没想到小姐这么勇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回去怎么行?背后无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就站不起来!” “倘若我真想和离,恐怕是还得请姜家长辈主持,若无兄长出面,怕是会难上加难!有了他,一切都好办的多。” 姜明薇喃喃自语,望向镜中娇媚的面庞,在脑海中勾勒着姜明锦的模样。 反正原主是清白的,她自然也不会有分毫心虚。 眼见小姐心意已决,花萃不再多言,只提醒道:“可小姐已出嫁,就算回去也要男子作陪。而且小姐一人回去,少爷怕是不会见的,不如找他一起?” “找谁?!”姜明薇眨眨眼,不解询问。 花萃满脸震惊,欲言又止好几次,这才小心翼翼道。 “小姐,是不是老夫人巴掌太用力,把你脑袋打坏了呀?我总觉得……你最近好像忘了很多事。” “先前不是你同我说的,少爷在朝堂上夸赞了二爷用兵如神,骁勇善战。他很少会这么夸一个人,想必极为仰慕二爷!” 姜明薇猛然回神,这话哪是她说的呀?分明是原主说的。 只是她说这话时,语气极酸,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可姜明薇却能体会到原主心底的哀痛。 抽丝剥茧一般,随着呼吸拉扯着痛…… 原主当时大概在想,为何他能想到与他毫不相干的卫璟,就不能想想自己这个受苦受难的妹妹? 但凡他差人来卫家探望一次,姜明薇先前的日子,也不必过得那般悲惨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花萃的提醒,算是个意外收获。 想起姜明锦对自己的恨意……还别说,贸然上门真有可能会被扫地出来。 但若是能带上姜明锦的偶像,那岂不是…… 姜明薇嘿嘿笑了两声,花萃看得心里直发毛。 卫璟正午自宫内回来,身着官服,步伐如风,正思索着圣上交代的事情,准备回院中沐浴更衣。 却意外在院内石凳上,看到巧目倩兮的姜明薇。 望向他时,眉目温柔,阳光落在三千鸦丝之上,她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姜明锦微怔,二人对看良久。 他却突兀后退两步,走出去看了看院门上的牌匾,得以确认。 很好,他没走错。 那姜明薇为何会在他的院子里等他? 卫璟走上前去,向姜明薇拱手:“不知道大嫂为何在此等待?” 第二十六章 还是不肯原谅她 姜明薇莞尔一笑,眉目清浅如画,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应当是我有事要叨扰二弟了,不知能否帮大嫂个忙?” “大嫂请讲。” 见卫璟不排斥,姜明薇叹了口气,期期艾艾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今日蘅儿不小心受伤,母亲全权责怪与我,要我回家同兄长商议,找王大家给他开蒙一事。” “奈何女子多艰,二弟也知道出嫁女不可随意回母家,须得有夫家丈夫或男子相随,可这魏府上下唯独二弟一人,所以能不能劳烦……” 姜明薇没说完,为难羞愧地看向姜明锦,明白他已知晓,索性飞快撇过头去,不再看向他。 此事表面上看,的确如此。 但实则,姜明薇就是想把卫璟带去给姜明锦见见! 她的亲哥哥,其实是个傲娇怪。 让他朝堂上夸赞卫璟可以,若让他拉低身段与卫璟交友,他却又是不屑的。 生怕被人误会谄媚,侮了自己的文人风骨。 那如果由自己牵桥搭线,这份尴尬总会没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氛围怎么就这么暧昧呀? 她和卫璟关系特殊,却要如夫妻般一同归家,怎么脑补都像是后面有一场……不能被播出的禁忌之爱! 所以姜明薇心跳如雷,不知卫璟会如何回答? 正当她忐忑不安时,男人声音爽朗。 “自然,若大嫂想回姜家,我的确应当跟随,不知何时要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 姜明薇笑靥如花,生怕他反悔,立刻堵死了他的所有出路。 二人都是行动派,以最快速度备了礼,先让小厮去姜府传话,随后便坐上马车,朝着姜家出发。 多年未归,姜明薇心中只剩彷徨忐忑。 伸手轻触胸口,能感受到原主所带给她的情绪。 与哥哥那般不明不白的决裂,原主一定很是委屈痛苦吧? 卫璟沉默不言,见姜明薇面容苦涩,心底忍不住感慨。 这世道,对女子的确有太多束缚。 姜父虽死,可如今姜家还未被查出父亲贪污受贿,故而姜府坐落在汴京地段最好的位置。 马车停下后,姜明薇掀开车帘,一眼便看到等在府门口的兄长与嫂嫂。 二人身后,则是相府的老人们。 一眼扫过去,姜明薇全都认得。 她自花萃搀扶下了马车,卫璟紧随其后,与她并肩而行,一步步朝姜明锦和李意欢走去。 几年未见,哪怕在心里描绘了兄长的模样,如今再见,还是和曾经有了区别。 少年如今变得沉稳,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青蓝色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墨眸沉沉落在姜明薇身上,竟让她抑制不住地微颤。 她的嫂嫂李意欢倒是极为温柔,穿着花团锦簇的鹅黄襦裙,温婉清丽的面容上,挂着一如三年前和煦的笑。 看到姜明薇,她眼眶通红,忙上前两步紧握住她的手。 上下打量了两圈,声音哽咽:“薇薇,许久未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姜明薇低声喃喃:“嫂嫂,好久不见。”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姜明锦,“兄长。” 姜明锦双手负于身后,听到这声带着哭腔的兄长,忍不住身形微颤,喉结滚动。 眼里,到底闪过一抹不舍。 低吟许久,轻声道:“回来了就好。” “见过姜尚书,见过姜夫人。” 卫璟清冷声音传来,众人视线落在他身上。 端得一派挺拔之姿,容貌气质出众,让人移不开眼。 他如今虽升了官职,也封了府邸,可到底只是从三品云麾将军,比不上姜明锦的正二品,何况还是管理官员任职调用的吏部尚书,更是尚书之首。 姜明锦并未摆架子,也朝他拱手一拜。 “卫将军。” “尚书大人不必多礼,我怎敢受您的礼?” “你在外保家卫国,战场厮杀,本就更应当受人尊重。行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点,大家进去再说。” 姜明锦低声开口,侧过身邀请姜明薇和卫璟。 可卫璟不过刚走,他便并肩跟了上去,只把姜明薇和李意欢留在身后。 姜明薇走向姜府的步伐加快,神情落寞看向兄长的背影,心口微微刺痛。 果然不舍归不舍,可他到底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就连今日出门迎接,怕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卫璟吧? 低垂眉眼,姜明薇目光中是盖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李意欢看穿她的心思,轻拍手背,笑容温和。 “薇薇你别多想,你兄长就是那脾气,其实这些年他挺惦记你的,但又碍于你们一见面就吵,所以不敢打听。” “我经常看到他对着你们小时候的玩偶暗自神伤,他是真的惦念着你。当年不过是场意外,谁也没有料想到,你别再放在心上了。” 李意欢的话,听得姜明薇心里暖暖! 她这嫂嫂简直就是天使下凡,还有比她更好更温柔的人吗? 当年原主也正是被她的温柔所感动,最终接受了这个嫂嫂。 可没成想,却铸成了她一生无法解释的痛。 “谢谢你嫂嫂,谢谢你这么多年如一日的相信我,并非是我做的。” “傻姑娘,你性子骄纵了点,是被大家宠爱出来的,可不代表你是个坏心肠呀,嫂嫂明白你,不必难受!” 李意欢微笑拍打她的手背,二人在亭中坐下。 望着姜明薇瘦削模样,她无奈叹息:“只可惜你夫君英年早逝,否则如今回来,你们也可一家团聚。” 提及此事,姜明薇忽然灵机一动,坐直了身子,眼中带有期盼。 “对了,嫂嫂既然提及,那请恕我有话直说,您能不能和兄长商量商量?让我从卫府中和离?” 倘若当真能得到兄长的鼎力帮助,想必就是那个老妖婆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可就在姜明薇心怀希冀之时,却看到李意欢神情为难。 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姜明薇有些不死心的询问。 “嫂嫂的表情为何如此难看?是我所说之事难度太大,兄长办不到吗?” 还是说……她的兄长姜明锦压根就没想过让她和离! 第二十七章 视为家族耻辱 李意欢轻缓叹气,握住姜明薇的手,眼底是藏不住的愧疚与落寞。 “既然薇薇你问起,那嫂嫂也不瞒你!” 卫璟跟随主将虎贲大将军回京的半个月前,其实卫治身亡的消息,就已经传入了京城之中。 姜明锦闻言,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他唯一的亲妹妹。 成亲当日,夫君便受命出征,如今回来却尸骨无存,他这个做兄长的就算心里有怨,也不得不为她筹谋。 可还未曾等姜明锦去和族中长老商量,长老就先一步来了。 姜氏长老直言不讳,让姜明锦不要多管闲事! 姜明薇既然嫁去了卫家,那便是卫家人。 何况卫治是为国捐躯,死得英勇无畏,倘若姜家将姜明薇接回,势必会被万民唾骂! 所以为了姜氏的名声,姜氏男子的仕途,姜氏女子的婚事,姜明薇是决计不可以被接回姜家的! 她既是卫治的未亡人,那便一生都只能守着他妻子的身份活下去。 要么,就自行了断,也可全了个忠贞的名节! 同为女子,李意欢知晓这番话究竟有多残忍,断断续续地说完,小心翼翼观察姜明薇的神情。 姜明薇只觉得浑身遍体生寒,寒意自脚底瞬间窜至头顶,冻得她直哆嗦! 要么蹉跎一生,要么用白绫一了百了,姜氏一族可真是为她找了个好打算。 “薇薇,实在对不住!你兄长与他们据理力争,奈何那群老顽固……想要说服他们,实在难如登天啊!” 李意欢抬起帕子,轻拭眼角泪光。 姜明薇回过神,看得出李意欢未曾撒谎。 此事本就与她无关,姜明薇自然不会将气撒到她身上。 只是没想到,原主与兄长关系那么差,原来他还是对这个妹妹极为关爱,看来到底是斩不断的血浓于水…… 也罢,周氏那边觊觎她的嫁妆,又想折磨她;姜家这边又不许她和离,如今她算被架起来了。 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无妨嫂嫂,我就是随口一提,既然族中长老如此排斥我和离,那此事就先不提了,日后再说。” 环顾周围熟悉的景色,一股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姜明薇按住胸口,低声问:“我刚回来,能否劳烦嫂嫂带我去给父母上柱香?” “自然。” 二人起身,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途中一草一木,皆是熟悉景象。 直至跪倒在蒲团之上,手执贡香,姜明薇目光虔诚看向二人牌位,弯腰跪拜。 此刻,她代替的并非自己,而是原主。 纵使姜相是赫赫有名的奸臣,可他对原主而言,只是生养她的父亲。 如今她代替了原主而生,日后还不知能否让她回来,今日就应当替她来告知父母。 不过旁得不说,姜家倒是沿袭一脉的专情。 偌大的相府,姜相这些年竟未曾纳过一房妾室,只有姜夫人一位正室,以及她所出的一对儿女。 到了姜明锦这一代,更是洁身自好,院中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干干净净就和李意欢成了婚。 婚后至今,也未曾纳妾。 在这一点上,姜明薇还是很欣赏这两个男人,尤其是姜明锦。 不错,贞洁就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好了嫂嫂,我们走吧,不打扰爹娘清净了。” 姜明薇跪拜后起身,拎起裙摆同李意欢一起离开。 临行前,又不忘朝祠堂里看了一眼。 其实说来也怪,原主父母的死实在太蹊跷了。 给她定下和卫治的婚约后,姜相的身体就日益衰败,最后不得已告官回家,在姜明薇嫁出去没多久便去世了。 不过三两月,母亲也因极度悲伤而病故。 至此,原主再无半点庇护。 姜明薇叹了口气,李意欢神情紧张,连忙询问:“薇薇可是心情不好?” 姜明薇一愣,摇摇头道:“没有嫂嫂,你别紧张,只是太久没回来,多少有些怀念。不知这些年,你与兄长的感情……” 话还没问完,李意欢脸上浮出一抹娇羞的笑,缓缓点头。 “你兄长是君子,自然待我极好,而且……” 说话间,伸手抚摸小腹,姜明薇顿时心领神会。 “嫂嫂,你又有孕啦!” 自那次落胎后,李意欢身子就不大好了,这些年来一直未有身孕,如今再次有孕,夫妻二人都是欢喜的。 李意欢点了点头,“是,你要当姑姑了。” 姜明薇失落心情好了不少,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后撤一步与李意欢拉开距离。 见她神情诧异,这才慌忙解释道:“我怕毛手毛脚,万一伤到嫂嫂和孩子就罪过了,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 当年的冤枉已是持续了多年的痛,姜明薇可不想让历史重新上演,李意欢却莞尔轻笑,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 “行了,当年只是意外,我向你兄长解释过很多次,他嘴上不说,可明显是相信了,只是碍于面子,不知该同你如何开口。” “你别将当年的事放在心上,大夫说这孩子身体康健,不会有事的。” 姜明薇紧绷的身子松缓了几分,这才展露笑颜。 说来也是,倘若姜明锦还怀疑是她伤了李意欢,今日也不会任由她们在府中畅游了。 明明是亲哥,怎么偏偏是个死傲娇? 就不能来和妹妹说两句好话,俩人和好如初吗? 这样抱大腿的时候,她也抱得心安理得一些啊! 不过凭他宠爱李意欢的程度,有嫂嫂吹吹枕边风,许多事或许会更好办。 于是主动和李意欢说了,想联系王大家一事。 李意欢听闻缘由,顿时义愤填膺。 “真是岂有此理,卫治看着文质彬彬,怎能在边关干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那孩子生便生了,竟还要你用人情抚养?” 姜明薇撇撇嘴,轻吹滚烫的茶水。 唉,卫家做得不要脸的事情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 “总之劳烦嫂嫂同兄长说一声,看能不能行个方便?若不能将王大家请回去,我怕是要被搅得鸡犬不宁了!” 李意欢面露犹豫:“可以是可以,只不过……” “薇薇,你在卫家受尽委屈,当真还要以德报怨地帮他们吗?” 第二十八章 真希望没你这个妹妹! 姜明薇喝茶的动作一顿,嘴角扬笑,目露狡黠。 “嫂嫂多虑了,我是会忍气吞声,息事宁人之人?” “倘若王大家真去了卫家,我自有打算,嫂嫂不必担心!” 李意欢叹了口气,眼神中带有欣慰。 “原来你心中有主意,那就好!” “不知怎的,我方才总觉得薇薇你不似从前了,如今在你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嫂嫂就放心了!” 她轻拍姜明薇手背,言语温柔,目光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看得人极为舒服。 姜明薇心头涌起酸涩,还未开口,却见李意欢忽然秀眉紧蹙,用手轻捂自己的小腹。 心里咯噔一声,她紧张起身,连忙追问道:“嫂嫂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李意欢脸色发白,额头冷汗簌簌而下,抬手轻摆,捂着肚子沉默不语。 姜明薇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许久,李意欢才缓过神来。 她长舒一口气,抬帕擦去额上汗水,对姜明薇歉意一笑。 “抱歉薇薇,吓着你了吧?最近不知怎的,吃了点东西就会不舒服,大夫只说是脾胃太弱,正喝药调理着,奈何一直不见好,不是孩子的问题,你别担心。” 姜明薇这才松了口气。 可望着李意欢发白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思忖许久,郑重道:“不如我给嫂嫂把把脉?” 李意欢微怔,轻笑道:“我只知道你对琴棋书画颇有研究,何时竟也会医术了?” “在卫家闲来无事,自学的,自学的。” 姜明薇讪讪一笑,这她能说实话吗? 穿来之前,她是个学习古历史学的牛马研究生,但为了丰富知识储备,还特意辅修了一门中医学。 入门之后,中医学的老师简直像是找到了块宝,说什么都要姜明薇转专业! 整天去她的导师面前哭嚎,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学医奇才,要是不把姜明薇让给他,那就是对整个中医学界的损失。 姜明薇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只记得导师邪魅一笑,指着办公室角落而堆成小山的材料。 “人,可以给你;写材料,你来当牛做马!” 中医学老师一愣,跑得飞快。 临走时还不忘提醒姜明薇,别忘记每天的辅修课…… 于是整整三年,她每天两头跑,每日睡眠时间只有四五个小时。 姜明薇严重怀疑,就是她在赶论文时劳累过度猝死了,所以才穿到了这里! 如今古历史学虽不能派上用场,但至少她对中医学颇有研究,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前些日子生病,她好些后也给自己搭过脉,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着凉而已,也就没怎么在意。 自然今日,姜明薇没打算藏拙。 她真心喜欢这位嫂嫂,而且总觉得李意欢脸色有些不太对。 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探脉再说! 姜明薇兴致盎然,李意欢不想拂了她的好意,顺从伸出手,放在石桌上。 “行,那便让嫂嫂看看,薇薇自学的医术究竟有多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姜明薇被她说得脸红,搭上了她的脉搏,可一番触碰后,脸色陡然凝重,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抬眸,神情严肃紧张地看向李意欢,沉声询问:“嫂嫂,你说那个大夫告诉你,你身体强健,孩子也极为健壮,是吗?” “是啊。” 李意欢不明所以,可看着姜明薇严肃面容,她忽然有几分心慌。 “那大夫你也认识,是圣医堂的陈大夫,京中有名的妙手圣医。圣医堂背后本就有姜家出资,他其实也算是姜家人,应当不会有问题吧?” “这可就说不准了。” 姜明薇摇摇头,面色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凌厉。 几番探查,又看了她的口舌,唤丫鬟拿来她每日熬药所用的药渣。 细细查看过后,姜明薇不禁后背发凉! 望向神情紧张害怕的李意欢,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告知。 见她欲言又止,李意欢心神恍惚,知晓她怕是查出了什么不对劲。 “薇薇,这药究竟有何问题?你快说呀,别吓嫂嫂!” 姜明薇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此事只与嫂嫂一人说不行,你同我一起去找兄长,必须当面告诉他。” 二人穿行在相府之中,一路往前。 直至来到前厅,不顾侍卫阻拦,径直闯了进去。 姜明锦正在和卫璟谈事,抬头见姜明薇神色凝重阴沉,再望向她身后气喘吁吁,面色绯红的妻子,顿时瞳孔紧缩。 “夫人!” 姜明锦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推开姜明薇,将李意欢护在怀中。 “姜明薇,你又想做什么?意欢是你大嫂,如今父母不在,长嫂如母,你便是这般欺辱她的?” 姜明薇向后踉跄,尾椎撞上椅子扶手,痛得眼前阵阵炫白。 她一怔,“我何时欺负嫂嫂了?” 李意欢也没料到会造成误会,拽了拽姜明锦衣袖,连忙解释:“夫君你误会了,薇薇没有欺负我,我们只是……” “行了意欢,你不必为她多说!” 姜明锦冷声打断了她,抬眸看向姜明薇,眼中尽是失落。 “你可知你大嫂怀有身孕,你却带着她这般莽撞穿行在府中,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这些年来你嚣张跋扈,做了多少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当年意欢小产,她数次同我说并非你的责任,我只能相信你,可你还是如此胆大妄为!” 怀中紧紧抱住妻子,姜明锦看向姜明薇的目光中,满是憎恨与失望在交织缠绕。 “以我看,当年之事说不定真与你有关,只是意欢善良,不愿戳穿你罢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便是这样十恶不赦的罪人?” 姜明薇心痛如绞,怔怔看向姜明锦。 这些难听的话,犹如凌厉的刀子,狠狠贯穿她的心口,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姜明锦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很快却又倔强撇开头。 “并非我所想,而你本来就是。” “姜明薇,从小到大我忍你许久了,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姜明薇喉中涌起一股腥甜味。 一时竟分不清,是她情绪使然还是原主在痛苦呐喊。 仓惶一笑,姜明薇笑容苦涩又讥讽。 “我的好兄长,那你可知你妻子被人暗中下药,如今身中剧毒?!” 第二十九章保住她的尊严 话音落下,厅中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姜明锦难以置信看向姜明薇,低声质问:“你刚才说什么?” 姜明薇心中气急,可看向他怀中面色发白的李意欢,终究心生不忍。 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我说嫂嫂她中毒……” “住口!一派胡言!没想到你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今日刚回来便诅咒你嫂嫂和她腹中胎儿!” “你可知晓这孩子也是你的侄子,同你有血缘?” 姜明薇微怔,仓皇低笑,脸上满是讥讽与失落。 “这么说来,你不信我?” 姜明锦冷哼一声,愤怒甩袖,眼底冷意凝结,不像是在看妹妹,像是在看与他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他对姜明薇心疼是真,亏欠是真,但对她的恨意也同样是真! “让我如何信你?姜明薇,你就是个十足的祸害!” “先前害死你嫂嫂腹中孩子,搅得整个家鸡犬不宁,父亲母亲更是因你忧思过度离世,如今出了嫁你也不安分!” 他越说越恼火,狠厉的字眼狠狠砸向姜明薇,“早知今日,我就该闭门谢客!若非魏将军同你一同前来,你以为我愿意见你?” “够了夫君,你别再说了!” 李意欢连忙阻止,俏脸满是紧张,伸手拦住他。 “薇薇是出于好心,她没有恶意的,你是她兄长,何故如此?” “好心?”姜明锦嗤笑,抬头打量姜明薇,讥讽道:“本就是不学无术之人,怎么可能会医术?编也不知道编个好的,实在丧心肝!” 姜明薇心口郁结,只觉得一口老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真的是亲哥吗? 亏她还因李意欢的游说,对姜明锦有了几分改观。 如今来看,他当真对自己恨之入骨! “原来在兄长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姜明薇自嘲轻笑,“是不是卫治牺牲后,兄长甚至希望我一条白绫吊死,随他而去,也算是全了个姜家女忠贞的名节?” 姜明锦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语气却及倔强。 “是你的事,同我无关!姜明薇,从你害死我孩子时,我便不再认定你是我妹妹。” 有温热的液体流过脸颊,姜明薇伸手触碰,摸到了一手眼泪。 她深吸一口气,心口像被人紧紧揪住。 “那好,我也只当没你这个哥哥,但愿你能一直自信,等害了嫂嫂和孩子后,别后悔就行!” “姜明薇,你居然还敢诅咒她们?” 姜明锦怒不可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高高举起巴掌,“今日,我便代替父母教训你!” 他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闪,姜明薇闭眼,下意识抬手想要遮挡。 只觉一阵风自身旁飘过,巴掌始终没落在脸上。 她忐忑不安,抬头却见身旁卫璟正死死捏住姜明锦的手。 二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闪烁…… 毕竟是武将,卫璟从容不迫,手上力度倒显得姜明锦面色有几分难堪。 反手甩开他,姜明锦向后踉跄,李意欢急忙扶住他。 安抚地拍了拍妻子,他冷眼看向卫璟。 “卫将军这是何意?” 姜明薇才从混乱中回过神,抬头怔然盯着卫璟,他居然为救自己而出手? 卫璟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将姜明薇护在身后,向姜明锦拱手一拜。 “得罪了尚书大人,不过大嫂既已出嫁,便是卫家人,我保护家人并无不妥。至于她所说一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与其责怪大嫂,不如带令夫人好好检查,以尚书大人的品阶,找位太医不是难事。” 姜明锦敛紧唇线,依旧警惕地盯着姜明薇,沉默不语。 却见卫璟转身,脊背微微弯曲,低声询问姜明薇:“时候不早了,不如大嫂同我回去吧?” “好,听二弟的。” 姜明薇颔首,并未拒绝。 有多乘兴而来,她便有多失望而归。 她低着头,眼梢绯红,睫毛上挂着泪珠,可怜可爱。 卫璟看在眼里,心中极不是滋味。 姜家人的争端,他本不该参与,所以方才一直没说话。 可见姜明薇据理力争,却不得理解反而要被打骂,他实在没忍住出了手。 如今看来,做得没错。 哪怕闹得不愉快,姜明锦夫妇也不得不来门口相送。 花萃得到要走的消息,匆匆忙忙跑出来。 能见到父亲母亲,她很是开心,刚要和姜明薇说话,却见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再看向脸色铁青的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顿时心中明了。 不敢多言,沉默地上了马车。 很快,一行人离开了姜家。 见马车远去,李意欢红着眼伸手轻锤姜明锦胸口。 “夫君平日是那般沉稳之人,为何唯独面对亲妹妹像变了个人?你可知你今日言语有多伤人?薇薇怕是不愿再与我们来往了!” 姜明锦胸口一滞,却依旧嘴硬。 “我今日让她入门,便是给了她机会,谁曾想她居然敢再次伤害你!” 李意欢轻笑,缓缓摇头道:“不过说我中毒,如何算伤害?往日我稍有不适,你就大惊小怪,这回怎么不信了?” “也罢!便是夫君你不愿,我也要重新请个大夫,最好是太医前来查看,万一薇薇说的是真的呢?” 见妻子生气,姜明锦神情慌乱,连忙上前追她。 “意欢你是善良之人,她秉性如何,我自幼看在眼里,今日登门,还特意带上了卫璟,不就是为了迷惑我们?” 李意欢微怔,反手甩开了丈夫,眼中尽是失落。 “夫君觉得她若想独自回家,不能回来吗?带上卫璟,一是为了符合你心中世俗观点,二是知晓你钦佩卫将军,所以想要带他前来与你认识!” “你妹妹的好意,竟全被你曲解。夫君,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说完提起裙摆,气匆匆离去,徒留姜明锦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低头看向空落落的双手,既握不住妻子,也没能留住妹妹。 所以……他真的做错了吗? 马车一路前行,车里宽敞,姜明薇坐在右侧垂首不语,花萃便也不敢多说,只静静的陪着她。 卫璟知晓她心中不快,思虑再三还是掀起车帘,飞身落在马背上,策马前行。 将里头留给她们主仆二人说说话,心情也能好些。 花萃小心翼翼靠近姜明薇,“小姐……” 第三十章 彻底死心 听闻呼喊,姜明薇回过神。 对上花萃担忧神情,她扯出一抹笑,低声询问道:“如何,见到父母了吗?” 花萃点头,“自然是见到了。” 她是姜家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姜家供职,自幼陪伴姜明薇,自然也更清楚姜明薇与姜明锦间的种种恩怨。 方才门口那情形,她一看便知—— 少爷又和小姐吵架了! “小姐,无论少爷说了什么,你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他不信花萃信,还有好多人都信!” 刚压下去的思绪迅速翻涌,泪水无法控制地涌上眼眶。 没穿来之前,其实姜明薇也有个哥哥,只是和姜明锦不同,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会在她对生活迷茫时,给予引导和帮助,告诉她不要兼职,好好学习,学费由他来解决。 他是个负责的好哥哥,姜明薇一直很依赖他。 本以为和姜明锦之间只是误会,误会解除后,他们兄妹会和好如初。 但今日,真正让姜明薇体会到了什么叫伤心欲绝! 原主的痛,与她离家来此遭遇这些的彷徨痛苦所交织缠绕,酝酿着更大的情绪爆发…… 姜明薇隐忍着,额头青筋微微隆起,花萃被她吓到了。 “小姐……” “我没事儿,让我冷静一会儿就好。” 姜明薇强压着情绪,低声喃喃。 花萃无法劝她,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晓,只能掀开车帘,坐在了车夫身旁,将里头尽数留给姜明薇。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压抑痛苦,隐忍不发,像是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在心脏上,挤压着让人更加痛不欲生…… 卫璟墨眸攒动,默默放松缰绳。 忽然察觉姜明薇与他想象中,有太多太多的不一样。 甚至方才在姜家,她被姜明锦恶语中伤时,他还隐隐有几分同情。 总觉得,他们不该如此。 回到卫家,姜明薇自马车下来便以袖掩面,很明显是哭得眼睛红肿了。 她向卫璟郑重道谢:“今日多谢二弟同我前去姜家,更是出言维护。大恩大德,嫂嫂没齿难忘。” “大嫂不必客气,应该的。”卫璟拱手回礼。 二人之间并不熟络,可分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变了,大概是都见识过彼此最脆弱无助的时刻。 姜明薇深深看了卫璟一眼,转身离开。 卫璟是正直之人,她自然知晓。 只是没想到今日和姜家的纷争,他竟也会出手帮自己。 即便二人身份特殊,稍有不慎可能会招来非议,可他还是这么做了,足以证明他心性之坚韧。 这样好的人,命不该绝! 就算是为了报答卫璟今日保她尊严之恩,她也应该尝试抽丝剥茧,调查出卫璟当年被害的真相。 无论如何,需得尽力而为…… 回了宿风阁,姜明薇沐浴了一番。 洗净一身浊气,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只是镜中的人依旧眼眶通红,今日这一趟,眼泪可真没少流。 从穿到这里后,她便一直深陷危机,却从始至终不肯轻易流泪。 但今日,却完全控制不住。 本想抱条大腿,如今看来姜家她怕是高攀不起了! 那就算了吧。 她又不是什么受虐狂,姜明锦都已经那样对她了,难道还要当舔狗地往上凑? “我想吃碗酥酪。”她鼻音浓重地向花萃开口。 花萃面露惊喜,提条件好呀,她就怕小姐不吃不喝,那可就愁人了。 “好呀,好呀,我马上去给小姐准备。” 说完,兴高采烈地踏出房门。 姜明薇起身绕道正厅,坐在位上静静喝茶。 恍惚间,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阻拦却没拦住。 再抬头时,周氏带着陆韵,二人匆忙地闯进院子。 姜明薇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什么风,竟把婆母和陆姑娘都吹来了?” 周氏如今有求于她,见姜明薇不起身行礼,虽恼火却也没大做文章。 冷哼一声,在她身侧坐下:“王大家的事,问得如何了,你兄长嫂嫂同意没?” “是啊夫人,不知蘅儿的老师有着落了吗?”陆韵一改先前为难,如今也期盼询问道。 姜明薇去姜家后,她越想越恼火。 从她刚来京城,这老太婆就要给蘅儿找这什子王大家当老师,可找老师哪有拿嫁妆重要?! 等嫁妆到手,有了银钱,还不是什么老师都请得到? 可她到底留了个心眼,请教了府中年长的嬷嬷。 这才知晓王大家是何等身份!我的天啊,竟是文坛之首,当世大儒,他教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是人中龙凤! 什么连中三元,进士及第,高中状元通通都不在话下! 只可惜王大家脾气古怪执拗,若非是他相熟之人,还真不一定请得动他。 但偏偏巧就巧,姜家同王大家有私交,若是他们请王大家给卫蘅开蒙,自然是要轻松许多。 这可把陆韵激动得呀!她自幼在边关长大,所以京中许多事,她都是不了解的。 却也知晓成了此人的学生,她的蘅儿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所以,她此刻无比期盼。 蘅儿这么聪明,以后说不定也能当宰相? 可如此殷切期盼之下,姜明薇只淡淡抿尽杯中清茶,低声道:“怕是要让二位失望了,我请不来王大家。” “什么?!” 周氏立马起身,声音高昂,怒目圆瞪的看向姜明薇。 “请不来王大家?你怎能说得如此气定神闲,你可知这关乎蘅儿的一生?你姜家分明与他交好,为何会请不来,没想到你竟这般无用!” 周氏越想越恼,长长指甲戳着姜明薇的鼻尖,咬牙切齿怒骂。 陆韵失了神,冷不丁地阴阳怪气道:“夫人,莫不是你不希望蘅儿得到名师教导,故意没和兄长提及吧?” 周氏一听,是这个理呀! 肯定是这贱人不希望她的金孙好,故意在中间捣乱呢。 “我告诉你姜明薇,你往日嚣张跋扈,我都忍了,可关乎蘅儿前途,此事容不得你擅作主张!” “王大家你请也得请,哪怕是抬,也得给他抬到我家来!” 姜明薇低声嗤笑,冷冷对上周氏目光:“抬?!婆母真是好大的脸呐,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周氏一愣,没想到姜明薇会骂她,气得直抽抽。 “你说什么?!” 第三十一章活像见了鬼 姜明薇垂眸,理了理衣袖,完全不搭理周氏的怒火冲冲。 “母亲若是想请,我倒是可以将王大家的地址给您,您自个儿去试试,或许他会为您望孙成龙的心愿所感动。” “但姜家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为何会走不通?” 周氏气得咬牙切齿,伸手狠狠指向她,“一定是你这贱妇没有用心,若你不愿,那就把嫁妆还回来!” 姜明薇嗤笑,“婆母不是糊涂了?这嫁妆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何要还?何况你还中饱私囊吞了那么多。” 陆韵眼底闪过一抹算计,忙上前宽慰道:“老夫人好歹是夫人的婆母,这话未免太伤人心了!” 嫁妆和王大家都是稀罕物,为了儿子,她也得想办法替周氏争过来。 奈何姜明薇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端起茶杯,只轻言道:“哪来的苍蝇在嗡嗡叫?” “你!”周氏几乎要气得昏厥,胸口起伏:“好你个贱人!今日我若不好好……” 啪! 话音未落,姜明薇忍无可忍,反手将茶杯狠狠扔在地面。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周氏和陆韵被烫得后退,姜明薇冷眸凝视着二人,“滚!” 今日她本就心情不好,这二人上来便找事,当真耗费了她所有耐心,什么礼仪尊卑,运筹帷幄,此刻都不在乎了。 她姜明薇不好过,旁人也别想好过! 周氏怔楞,没想到这个儿媳如此有种。 先前反抗她,也不过是逞嘴上功夫,教训下人,这一次竟是敢与她直接叫板?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咋呼呼就要扑向姜明薇。 忽闻一道苍老声音传入耳中—— “原来是老夫人,许久未见,夫人身体可还好?” 周氏刚要张牙舞爪地扑向姜明薇,闻言顿遭雷劈,身体不自觉僵住。 缓缓回头,竟是吓得面色惨白。 “宋嬷嬷,你怎么会在这儿?” 容嬷嬷神情平淡,不卑不亢朝周氏行了个礼,“这话不该问老夫人您吗?” 周氏眼神慌乱,满是忌惮,狠狠剜了眼身旁的王嬷嬷,竟加快脚步,逃跑一般离开。 陆韵虽心有不甘,可也知道她孤身一人,不会是姜明薇的对手,只能轻咬下唇,连忙跟上了周氏的步伐,快步离开院子。 不一会儿,闹腾腾的院子寂静下来。 姜明薇隔着前厅,看向站在院外的宋嬷嬷。 刚要起身,她便转身离开了,显然不愿与姜明薇多言。 姜明薇颓然坐在梨花椅上,却思绪万分。 周氏在卫府里,向来横行霸道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未曾想,她会对一个老嬷嬷如此忌惮。 她们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恩怨纠葛? “蠢货!” 陆韵刚要抬脚进正厅,便听闻周氏怒气冲冲甩了王嬷嬷一巴掌。 王嬷嬷吓得瑟缩,跪倒在地,“老夫人息怒。” 陆韵默默收回脚,不敢再进去了。 周氏气喘吁吁,转头坐在太师椅上,胸口起伏:“宋骊那贱人,为何会在姜明薇的院子里?” “她……她一直都在府里啊,我以为老夫人您知晓此事。” “我怎会知晓?!我要知晓,哪怕杀不了她,我也要把她赶得远远的,把她放在庄子不行吗?非放在府里恶心我!” 王嬷嬷几乎抖成了筛子,小心翼翼回答道。 “那……那奴婢这就去办?” “办什么?!” 周氏气得简直要发疯,抬起双手咆哮道:“她进入了姜明薇的院子,得了她的庇护,必然不会轻易离开!” “也罢,是我失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宋骊不是会乱说话之人,关于以前的事,应当不会乱说。” 周氏叹了口气,抬手扶额。 此刻,是半点也不想去找姜明薇的麻烦了。 陆韵在外头听得一知半解,可周氏方才看到那老嬷有多紧张,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杀都杀不得,看来身份确实不简单啊…… 这卫府,果然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 这一夜,卫家风平浪静。 姜明薇睡得并不安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海中,满是曾经与现在相交织。 一会儿是和朋友们肆意玩笑,一会儿又回到了相府,姜明锦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一晃眼,天亮了。 梳妆时,她显得无精打采,听闻丫鬟从外来报。 “夫人,麻烦您去趟前厅。” 姜明薇厌恶蹙眉,“告诉婆母,我今日身体不适,便不去了。” 昨日才来闹过,这周氏还真是不记打! 非要她闹得更难看才肯罢休吗? “不,不是老夫人邀请,是前厅来客了!” 丫鬟连忙摇头,面带红光解释道:“是王大家来了,指名点姓要见夫人您呢!” “什么?!”姜明薇难以置信。 匆匆换了件素色长裙,姜明薇便往前厅赶去,步伐匆忙。 其实原主有件事,一直在瞒着众人。 她的兄长有经世之才,是王大家的得意门生不错,可其实原主也同样是王大家的学生。 不过并未过了明路,只是暗中对原主颇有指教。 原主虽为人跋扈,后来作风也有问题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又怎会是庸碌之辈? 她也极为聪明,甚至王大家私下评点过她,若是男子,日后建树未必会比她兄长低。 只可惜原主的心思,大部分放在了吃喝玩乐之上,故而只学了个半吊子。 王大家惋惜却又无可奈何,也知晓她是女子,日后是要成婚生子的,所以渐渐也就放任不管了。 只是昨日才和姜家闹得那么不愉快,没想到今日,王大家就登门拜访了? 不用说,定是姜家那边出了力。 可她与姜明锦几乎决裂了,又为何要帮自己…… “大嫂。” 身侧传来低沉嗓音,姜明薇回过神,抬头撞进如墨眼眸中。 她微微失神,低声道:“二弟也是听闻王大家来了府上?” “正是,原本打算去看将军府的修缮如何,如今见了王大家再去也不迟。” 毕竟是当今文坛之首,哪怕卫璟身为武将,也想一睹大儒风采。 二人步伐匆匆,等来到前厅时,卫蘅已站在王大家的身前。 王大家一身褐色织锦长衫,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捋着长须低声询问。 “小娃娃,你可读过什么书?” 第三十二章 看不上她的宝贝金孙 不等卫蘅回答,周氏立刻笑呵呵地推销孙子。 “王大家,我这孙子可是我儿的亲生子,我儿是卫治,本朝最年轻的五品将军,他的孩子怎么会差呢?” 见惯了周氏往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如今笑得满脸褶子,苹果肌都要飞出去的模样着实滑稽。 姜明薇没忍住轻笑,众人目光顿时集中在门口二人身上。 周氏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可看了看眼王大家,最终只能隐忍。 “老师,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姜明薇走上前去,向王大家行礼。 周氏冷声轻嗤:“王大家是何等人物,你一女子,就算兄长是他的学生,可怎能叫他老师?这不是辱没了他的名声!” 王大家扫了一眼周氏,目光温和看向姜明薇,淡淡颔首。 “明薇,当真是许久未见,为师都快认不出你了,坐吧。” 只一句话,便替姜明薇撑起了场面。 周氏面色铁青,震惊看了看王大家,又面露不甘地瞪向姜明薇。 姜明薇没搭理她,自顾自坐下。 王大家这才眯着眼,看向眼前身材颀长,气宇轩昂的卫璟。 “这位是……” “小辈卫璟,见过王大家。” “哦,原来是卫将军呀,快请起,请上坐。” 王大家连忙上前扶起要向他行虚礼的卫璟,牵着他坐下。 眉眼弯弯,显然对卫璟甚是满意。 王大家虽为文人之首,却不鄙夷武将。 近两年来南靖征战不断,若非涌出了一批如卫璟般英勇无畏的年轻将领,怕是不知多少人要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如今更是有不少将士驻守边关,防止敌国来犯,故而王大家对他们无比敬佩。 这其中,卫璟算得上是之最。 当初领兵之时,卫治的确骁勇善战,颇得名声。 可后来他死得惨烈,卫璟便接过了他的位置,一路英勇杀敌,用兵如神。 更是用兵五百,夜袭敌营烧了对方粮仓,换得了一次阶段性的大胜利。 故而,他的军功也最大。 否则凭他如今从三品将军的品阶,是根本不可能外出开府的。 他还未回京时,王大家就曾写过诗赞扬他们这一批年轻将领,所以他对卫璟的印象很深。 今日初见,故而也就激动了些。 “卫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勇身姿,实在是让老夫佩服!你这般年轻,日后必定会有更大作为,老夫看到你,便看到了南靖的希望!” 方才还沉稳内敛的王大家,此刻神情激昂,浑浊的眼球迸发出光彩,当真是要把这屋里的人都给忘了。 周氏在一旁听得双手握拳,眼底恨意翻涌,阴鸷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扒了卫璟的皮,抽了卫璟的骨,再将他的血喝得一干二净! 屋中众人各怀心事,陆韵眼珠滴溜转了一圈,又一次把儿子推了出去。 “王大家,既然您如此欣赏卫将军,又是夫人的师傅,那这孩子与你有缘,您一定要收下他啊!” 王大家回神,看向眼前模样机灵的卫蘅,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来此所谓何事。 “明薇,你兄长同我写信,让我来看看这孩子天资如何。我这把年纪,本答应圣上除了再教养一位皇子外,不该再收徒。” “可既是你们兄妹二人的面子,我可以考虑!”王大家转头,向姜明薇开口道。 周氏和陆韵顿时喜笑颜开。心头阴霾一扫而光。 王大家能教授皇子,若能教授卫蘅,那日后岂不是能和皇家搭上边?! 不顾他方才将卫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周氏连忙喜滋滋拽过小孙子,求王大家再好好看看。 屋中寂静无声,王大家问了几个问题。 卫蘅咬着手指眨巴眼睛,一知半解,回答得不甚令人满意。 抚着胡须,王大家心中已有思量。 “这孩子还算聪慧,可当我的学生怕是压力颇大,他跟不上的。” 姜明薇神情了然,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内。 顶尖老师自然只教顶尖学生,强强联合,才能创造出更大的收益。 王大家这些年名声在外,可不是他将傻子教养成了天才,而是将天才的能力,再激发出更高的水平! 普通学生,他是看不上的。 这也是为何,姜明薇会同意让王大家来此的原因。 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看上卫蘅。 周氏和陆韵愣住了,没想到捧在手里的金疙瘩,竟会被人看不上? “王大家,你确定?我这金孙可是我儿卫治的独子!” 王大家眼神黯淡:“卫小将军也算得上人中龙凤,可惜这孩子确实资历不够,还是另寻他人开蒙吧!” 陆韵面色惨白,哭哭啼啼请求,可王大家既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 周氏眼看说不动他,当即目光阴寒瞪向姜明薇。 “好你个贱妇,是不是你唆使的?否则他怎会不收我的金孙为徒!” 姜明薇:“???” 喵喵喵,她坐在这里喝茶,有说过半句话吗?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甩锅,她背上的锅多得都能开个饭店了! 见她辱骂姜明薇,王大家顿时也黑了脸。 “老夫人慎言!我不收,只因你这孙子资历不足,教了也无用,怕是会被我课业之严厉所拖累,莫不是想让他学傻了不成?” 周氏双目猩红,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姜明薇是王大家的学生也就罢了,偏卫璟来了之后,他竟一个劲地夸赞卫璟,几乎要把他捧成天上月。 可对自己牺牲的儿子,却只字不提,显然毫不在意。 若是他收了卫蘅也就罢了,如今就连她的孙子也同样被人冷落。 周氏哪里受得了这份屈辱?! “什么狗屁文坛之首,当世大儒,要我看你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我这孙子如此聪慧,恐怕你是瞎了眼,才看不出他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周氏冷哼一声,牙尖嘴利地辱骂道。 “你!”王大家脸色铁青,显然没想到周氏竟这般口出恶言。 姜明薇连忙上前去搀扶住他,对周氏冷冷一笑。 “婆母不就是想让卫蘅当师父的学生吗?我可以帮你!” 第三十三章物极必反的道理 话音落下,众人不解疑惑的目光聚集在姜明薇身上。 王大家更是震惊看向姜明薇。 等等,他什么时候说要收卫蘅为徒了? 且不说这孩子资质平平,单凭卫老夫人目中无人的态度,他都不愿意收! 可姜明薇只是对他狡黠一笑,眨了眨眼睛,示意稍安勿躁。 周氏上下打量姜明薇,不屑冷哼:“你?你能说服他?” “不试试,婆母又怎么知晓?” 刚和王大家之间闹过不愉快,周氏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冷哼一声,撇开目光,模样嫌弃。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我这金孙天资聪颖,别是某人老眼昏花,错把珍珠当鱼目了!” 王大家脸色铁青,刚想上前理论却被姜明薇一把拽住,眼神中满是乞求。 像极了小时候她完不成课业,王大家每次要打她板子时,她泪眼汪汪的模样。 “老师,借一步说话。” 先前在相府教学时,王大家就格外偏向姜明薇这个女学生。见她这副模样,只得无奈拂袖叹息,随着她一起去往了偏厅。 陆韵见二人离去,怀中抱着卫蘅,小心翼翼询问。 “老夫人,您说夫人会帮着蘅儿吗?” “她敢不帮试试?”周氏目露凶光,“这可是她夫君的孩子,她若是敢不帮,别怪我让她生不如死!” “母亲莫不是忘了先前答应过大嫂,此后互不干涉,你如今已是违反规定,大嫂无论请不请得来王大家,您都不该对她动手。” “否则便是毁了承诺,是要见官的!” 冷不丁的声音传入耳中,周氏抬眸望去,卫璟正气定神闲地喝茶,眼中却一片凌厉锋芒。 周氏猛然想起王大家对他的吹捧恭维,再想想自己惨死的儿子,顿时怒不可遏。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卫璟勾唇冷笑,“我有没有,母亲比谁都更清楚。” 周氏还想再骂,王嬷嬷按住她的肩膀,隐秘摇头。 一向嚣张的周氏,此刻竟还真停了下来。 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卫璟。 倒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周氏读懂了王嬷嬷眼中的忌惮,如今卫家凋零,全靠卫璟身有军功,不日还要迁府,他的确是这个家最能说的上话的人。 可她心里实在不甘啊! 若是她的儿子还在活着,那该有多好…… 偏厅里,王大家被姜明薇拉着坐下。 “明薇,那孩子资质如何?你既是我的学生,自然心中明了,何苦劝我收下他!” 喝了口茶,他心中郁气难结。 早知这位老太太是如此不讲理之人,今天这趟,他便是来也不会来! “让老师受委屈了,是学生不对,不过学生恳请老师暂且收下他!” 姜明薇上前一步,双手高举至头顶,对王大家郑重行礼。 因着原主自幼贪玩,自然脸皮厚,时常和王大家嬉笑吵闹,倒是鲜少见她有这般严肃时刻。 捋着胡须,低声询问道:“你且说说,为何一定要我帮你?” 姜明薇起身,在王大家耳旁一顿耳语,他的神情先从诧异逐渐变得愤慨,怒火涌上心头。 一向冷静沉着的老人家怒而拍桌,“岂有此理,你好歹是中书令之女,尚书之妹,他们竟敢如此对你!” “若非受了委屈,明薇定不会麻烦老师,恳请老师帮帮明薇!” 王大家颔首,此刻义愤填膺:“你放心,你本就是我的学生,岂能容她们这般侮辱?这个忙,老师帮你。” 姜明薇破涕为笑,“谢谢老师。” 穿来的这些天,姜明薇千防万防,不想让老师教导卫蘅,可既然躲不过,那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王大家教学之严格,被他教过的人心里都清楚,卫蘅绝对不可能受得住,到时若他学得崩溃,究竟会怪谁? 姜明薇忽然很是期待,看到她们狗咬狗的时候…… 不多时,她与王大家又回到了正厅。 “老师已同意收下为卫蘅学生,不过老师严格,婆母和陆姑娘当真觉得他受得住吗?” 她又多提醒了一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奈何周氏与陆韵一改方才恼火,像是不记得自己骂过人似的,又马上堆起笑脸,连连点头。 严格能严到哪里去? 肯定是姜明薇这贱人在故意胡说八道,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呢。 “受得住,受得住,王大家愿意收他为学生,这不是皆大欢喜了?” 周氏连忙将乖孙推了出去,“来蘅儿,拜见你的老师。” “老师好……” 卫蘅眨眨眼,怯生生地开口道。 说完,又立马回头扑进了母亲怀里哭闹着:“娘亲,我不要老师,我不想学习……” 姜明薇眼底掠过一抹讥讽。 她就知道卫蘅不想学,偏这二人还要逼着他学,物极必反的道理,她们是不会懂的。 陆韵低声安抚了两句,抬头谄媚看向王大家。 “还请王大家恕罪,这孩子年幼,分不清好歹,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授课?” “将军府正在修缮,约摸一月后便可搬去,从那时开始如何?”卫璟忽然出声询问。 王大家略加思考,颔首道:“也好,我也准备准备。” 此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姜明薇将王大家送到府门口,望着与小时性格全然不同的姜明薇,王大家眼底闪过一抹惋惜。 “若你父亲还在活着,不知是否会后悔将你嫁入这般不明事理的人家,他怕是要后悔坏了。” 姜相虽然为官奸佞,可的确富有才华,故而跟王大家私交颇好。 姜明薇微怔,莞尔一笑道:“人总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不怪父亲,他当初怕是也有苦衷,多谢老师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不必谢,老夫也是气不过,我倒要看看那资质平庸的学生,究竟能被教养出个什么模样来?希望他们别后悔胁迫你我!” 说完,拂袖离去。 姜明薇目送他的马车走远,神情阴郁转头,看向周氏的院落。 若日后她发现宝贝金孙恨极了她,不知这老妖婆,会是何反应? 姜明薇真的很是期待…… 第三十四章 她真是大大的好人呐! 王大家收了卫家孙子为学生,此事如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汴京。 只是周氏不敢对外公布,卫蘅是外室子的低贱身份,声称记在了姜明薇的名下,视为嫡子。 如今又被王大家收为徒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再加上卫璟战功赫赫,不日就要迁府,整个卫家喜气洋洋,不少名门淑女和贵夫人都前来拜访。 周氏俨然成了汴京炙手可热的新贵人士,整天笑得乐不可支,远远便能听到前厅的欢声笑语。 当然,这其中不少也有仰慕卫璟威名,想要将女儿许配给他,所以特地上门打探的贵夫人。 毕竟卫璟年龄也不小了,是该谈婚论嫁的时候。 可众人意想不到,周氏对此兴致缺缺,根本不理会,也不想给卫璟娶妻。 为此,背后还遭了不少编排。 花萃一边给姜明薇梳头,一边将这些事说与她听。 气得撅起嘴巴,满脸愤慨,“老夫人真是过分,那孩子凭什么记在小姐名下?” “想说就说吧,无所谓。” 姜明薇模样慵懒,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氏这些年打压原主太久,日子顺风顺水惯了,便以为一切都是好事将近。 也不知等暴雷时,她会不会痛不欲生? “她针对小姐也就罢了,可就算再不喜二爷,也不能不让他成亲啊!” 姜明薇缓缓睁开眼眸,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那老妖婆当然不可能让二弟成婚,成了婚就要生子,日后卫家的财产都要分出去一大半,留给她孙儿的就不多了。” “可若二弟一生孤寡,待他死后,生前军功所累积的财产,就全都归卫蘅所有,她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 花萃梳头的手一顿,“啊?老夫人也太过分了!” “是啊,就是可怜了二弟,至诚至孝之人,偏偏到头来却要被这般算计,实在是委屈了他。” “这但愿他别这么傻,要是遇到心爱的姑娘,就赶紧求赐婚吧。” 想起卫璟后来被诬陷惨死,到头来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姜明薇只觉得可惜。 那么帅的美男,多少得为社会做点贡献吧? 她享受不到,不代表不能便宜其他姐妹呀! 姜明薇轻声叹息,感受着头皮的按摩,惬意闭上眼睛。 此刻,背朝着院门的主仆二人并未看到,门口站着一抹颀长身影,目光久久凝视着她们…… 许久,卫璟叹息:“先走吧,改日再来找大嫂。” 一回头,却见清风泪流满面。 卫璟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被风眯了眼?” 清风摇摇头,跟随卫璟快步离开,这才感慨道。 “呜呜呜属下是被大夫人感动的,原来大夫人这么好,能这般为将军您考虑,甚至还希望你找个好姑娘,向圣上赐婚。” “大夫人已经生活得水深火热了,却还能想到二爷您,她可真是个好人!” 自从卫璟被打伤,姜明薇日日送吃的,教他活血化瘀之法,更是在送了礼物后给他赏钱,甚至还百般维护卫璟。 清风对比着卫家的全员恶人,早就对姜明薇改观了,只觉得她是大大的好人呐! 以前做事出格,肯定也是被逼无奈。 卫璟心头,何尝不是泛起异样感觉? 姜明薇不会武,自然不知道他就站在门口,却能说出那番替他着想之话,必定是出自真情实感。 幼年时,他便一直被人看不起,唯有大哥替他解围。 自从大哥死后,鲜少有人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 可姜明薇做到了。 他们两个,当真是同病相怜…… 今日来找姜明薇,是想向她商谈等迁府后由谁来执掌中馈? 此次战役,他建立军功显赫,除了开府之外,圣上还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良田庄铺。 他是个上战场的粗人,管理不好这些产业,必定要交给有能力的主母宗妇。 可一面是极其厌恶他,却也将他养大成人的母亲,一面是大哥遗孀。 他拿不定主意,所以特地来找姜明薇商量。 如今,他心中有了属意的人选。 只是听过姜明薇那番话后,卫璟心跳飞快。 从小到大,他得到的善意太少,实在不好意思再进去。 也罢,只能等明日再来了。 殊不知二人消失后,姜明薇立刻从躺椅上爬起,小心翼翼朝着门口望去。 “走了吧?” 花翠看了看点点头:“走了走了!” “那就行。” 姜明薇伸手拍拍胸口,“肯定是听到我那番话,感动得哭着走了,不枉我提前派个眼线盯着,要不今天就得挨骂了。” “可小姐你不就是把池里的锦鲤撑死了七八条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花萃眨眨眼,记得小姐幼时在丞相府下塘摸鱼,那都是常有的事! 经常等夫人匆匆找来时,小姐已经带她把鱼烤了。 姜明薇撇撇嘴,“你懂什么?那鱼是他从小亲手养到大的,我哪知道它们那么能吃?” 姜明薇是真没养过鱼啊! 哪知道那些鱼当真七秒钟记忆,给了就吃,给了就吃,直到吃的肚皮翻过来了。 姜明薇还对着花萃哈哈大笑,说这鱼撑得都浮上来了。 直到花萃满脸智障地看向她,“小姐,鱼翻肚子是死了,被你撑死了!” 姜明薇一瞬间沉默。 她记得这鱼是卫璟小时候养的,来喂它们也是希望消息传进卫璟耳中,给自己博几分好感。 如今她离不开卫家,要想有个人撑腰,仰仗他必不可少。 鱼死没死姜明薇不知道,她觉得自己恐怕要死了! 于是当晚就派人盯着卫璟院子的动静。 发现卫璟真的往这边来时,立刻开始了精彩表演。 既然卫璟没进院子质问她,看来这一劫是逃掉了。 姜明薇长舒一口气,又惬意地躺下。 等卫璟开府,周氏跟陆韵跟着过去,她留在这里独自居住,好像也挺爽的啊? 她正美滋滋想着时,卫璟刚好路过池塘,猛然停下脚步。 池塘里,七八条锦鲤翻着肚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清风看了一眼,提醒道:“好像是大夫人喂的,她不知道鱼不能多吃。” 卫璟嘴角抽搐,只能在心里默念,不生气不生气…… 第三十五章天上掉馅饼了 五月初七,宜入宅。 自卫璟归京,将军府那边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入住。 礼部给出了吉时,五月初七最佳,距今还有七日。 整个卫府上上下下,都在打点收拾,唯有姜明薇的院子里丝毫未动,打扫的下人和花萃都着急得不行,只有她像什么事都未发生,全然不在乎。 “小姐,再不收拾,到时就来不及了!” 哎对,要的就是个来不及了! 到时等卫家所有人迁走,她再表明自己的东西未曾打理,再磨蹭几日,说不定住上了大宅子,风光无限的卫家人就会忘记她。 如果能规避眼线,将嫁妆尽数卖了,换成银票后带着花萃和兰姨逃之夭夭,以后再也不靠近这狗屁汴京了。 去江南寻个烟雨小镇,再买几个护卫,包养几个美男,这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只是想想,姜明薇都忍不住嘿嘿笑。 “不急不急,他们忙他们的。” 姜明薇摆摆手,神情慵懒自在,“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咱们一天就打理完了。” 不确定花萃会不会把计划说出去,在没成功之前,姜明薇决定先保持沉默。 花萃噘着嘴,“可是……” 话还没开口,便看到门口有人来了,她忙提醒躺椅上的姜明薇。 “小姐,二爷来了。” 姜明薇猛然睁眼,从躺椅上起身,果然看到卫璟大踏步朝她这边靠近。 她扬起一抹笑,“什么风把二弟吹来了?” 自从不小心撑死锦鲤后,生怕被卫璟抓去痛骂,这段时间她老实得不行。 正好周氏和陆韵也没再闹事,姜明薇索性闭门不出,画了一大堆衣服样式,让花萃交给柳如兰挑选后,就什么都没干过了。 今天来,应该不是兴师问罪的吧? 卫璟身着月白长衫,褪去了几分武将的凌厉,带着几分少有的柔和气息。 怎么办,看上去好像比平时更帅了? “大嫂。” 卫璟向姜明薇拱手,解释道:“前些日子就该来了,一直有事耽搁,才挪到了今日,不知大嫂此刻是否有空?” 姜明薇长舒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找自己麻烦就行,连连颔首道:“自然是有的,二弟有话请说。” 卫璟自怀中掏出一串钥匙,双手奉上。 姜明薇微怔,不解看向钥匙,又抬头看了看他。 “这是……” “此次战役归来,兄长的抚恤和我的赏赐都已存放在将军府的库房内,大嫂既为长嫂,且兄长离世,应当有些银子傍身,所以管家之权应当落在大嫂手中,请你执掌中馈,操持将军府上下。” 卫璟语气平静却铿锵有力,摆明了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将管家之权交给姜明薇。 花萃兴奋得小脸通红,天上竟然还有这般掉馅饼的好事? 谁都知晓将军府得到的奖赏丰厚,若姜明薇执掌中馈,便可经营店铺田庄,这些钱财自然也由她取用,不必有所拘束! 虽然姜明薇嫁妆本就不少,可谁又会嫌钱多呢? 若不是姜明薇还没点头答应,花萃恨不得立刻从卫璟手中抢过管家钥匙。 她满脸期盼地看向姜明薇。 自家小姐本来就是个财迷,应当马上就会接下吧? 果然下一刻,她看到小姐朝管家钥匙伸出了手—— “实在抱歉二弟,这钥匙我不能收,你还是交给旁人吧。” 姜明薇动作微顿,非但没有拿过钥匙,反而将卫璟的手又往他怀里推了几分。 突如其来的拒绝,让卫璟和花萃都愣住了。 “小姐……” 花萃瞪大眼睛,满脸不解。 小姐是傻了吗,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拒绝了! 这些年卫府中周氏掌权,姜明薇的嫁妆也被她捏在手里,三年来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清贫至极。 还是嫁妆到了手里,她们手头才日渐宽裕,所以花萃觉得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 可她就这么水灵灵地拒绝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大嫂可是有什么顾虑?” 卫璟回过神,神情严肃承诺道:“若大嫂怕母亲生气,倒不必担心,我自会向她说明,此事是我的决定,不会让大嫂牵连其中。” “何况管家之权在你手中,母亲自会敬你三分。” 这一点卫璟早就考虑过,管家之权在谁手中,就意味着谁把握家中的经济大权,周氏就算再不喜姜明薇,却也不得不给她几分薄面。 到时,姜明薇的日子自然会好过许多。 可姜明薇只是莞尔一笑,极力推辞:“二弟误会了,我不接是因为我不想动脑子,这管家之权是块香饽饽,想必人人都想争,就别为难我了。” “夫君离世后,我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能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卫璟微怔,还想再坚持,姜明薇却毫不犹豫地再次拒绝。 “二弟不必多劝,我是真的不想要。” 她语气诚恳,人人都想握在手里的东西,于她而言却如洪水猛兽一般避之不及。 卫璟看得出她没说假话。 眼中闪过一抹落寞,只得遗憾收回。 他原以为将管家之权交给大嫂,她会很开心呢。 如今看来,倒是他会错意了…… “既然大嫂不愿意,我也不勉强,那便算了。” 抬起头左右四顾,卫璟剑眉微蹙:“不日就要迁府,大嫂这儿的东西似乎都没怎么收拾?” “不必担心,我……” “是啊是啊,好多东西都没收拾呢!” 不等姜明薇开口,花萃连忙小鸡啄米地点头。 卫璟看向院里的丫鬟小厮,的确个个瘦弱不堪,难怪这么久了还没收拾完。 “这怎么能行?那我来替大嫂收拾吧!” 说完,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姜明薇慌忙想要阻止,“不用……” 下一刻看到他小麦色的臂膀,肌肉纹理分明,青筋隆起,默默地咽了口口水。 死男人,身材可真好! 往日穿着长袍衣衫,倒真是看不出身材这么有料…… 这一刻别说是原主,就连姜明薇都想勾引他了! 不过有贼心没贼胆,除非小脑袋不想要了。 可既然是卫璟提出要给她干活,欣赏欣赏美男,应该不会小命呜呼吧? 想着,姜明薇嘿嘿一笑,撩起裙摆,飞快跟着卫璟去了库房…… 第三十六章 男人要爱壮壮的 要不有句老话怎么说,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爱壮壮的! 姜明薇倚在门口看卫璟干活,简直赏心悦目,简直是种视觉享受。 长绳绑住宽袖,露出孔武有力的臂膀,沉重的檀木箱在他手中如玩具一般,拿来放下轻松无比,全然看不出半点疲态。 分明要五六个人,花费两三天才能整理完的东西,卫璟和清风只用了一下午,便收拾得干干净净,打包整齐。 额头汗水涔涔,划过锋利的下颚线,落入脖颈之中,姜明薇不争气地撇开了脑袋。 生怕再看下去,会对卫璟有什么非分之想…… “大嫂,都已经收拾完了,别处还有吗?” 卫璟低声询问,姜明薇回神,撞进他墨色眼眸,连连摇头。 “没了没了,多谢二弟,剩下的都是屋里的散件,布一裹就拿走了。” “好。” 卫璟颔首,跟随姜明薇走出库房。 宽袖放下,又变成了矜贵不可言的模样。 “辛苦二弟了,不如留下歇会儿,喝杯茶再走吧?” “不必了,待会儿还有些事要处理,若无其他事,那二弟就先走了。” 卫璟摇头拒绝,姜明薇自然也没再挽留,将他送到了院门口。 眼睛却不离他的胳膊,真想上手捏捏看,会不会硬得和石头一样? 行至门口,卫璟忽然转头:“大嫂真的不想要管家之权?” “啊,真给我捏捏?”姜明薇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 抬头见卫璟和清风花萃一脸懵逼地盯着自己,顿时脸色爆红,慌慌张张地改口。 “我……我是说让花萃回去给我捏捏肩膀,二弟方才说了什么?抱歉,我没听见。” 卫璟眼中含笑,不得已又重复了一次。 “我是问,大嫂真的不想要管家之权?” “真的。” 姜明薇回答得无比认真,“管家之权的确是好东西,钱财支出都由他给予,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自知担不起这份责任,所以也不会强求。” “二弟不必多问,倘若我真的需要,自会接下此事,不过还是感谢你的信任。” 她进退得当,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十分明确—— 谁爱要谁要,别来沾边! 卫璟不愿强人所难,点点头,带着清风离开了。 “小姐你糊涂哇,管家之权啊,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东西,您就这么让出去了,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 姜明薇撇撇嘴,抬脚往躺椅走去,“卫府可不止我一个女人,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看呢,管家之权若落入我手中,跑不掉被针对威胁恐吓。” “相比之下,从里面捞的油水还不够我精神损失费呢,这活谁爱干谁干,我数学不好,干不了。” 花萃一边给她捏着肩膀,满脸疑惑不解。 “精神损失费?数学?小姐你在说什么呀?奴婢听不懂!” 姜明薇哼哼一笑,“鸟语。” 花萃:“……” 她能说,她也听不懂这个吗? 小姐是不是真的被老夫人打坏脑子了呀?不然怎么会老是蹦出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回去的路上,清风欲言又止。 卫璟转头看了他一眼,不解蹙眉:“为何总是看我?” “那个……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抓耳挠腮,脸上带着一抹为难,卫璟低声轻笑。 “有什么说不得的,平时也没见你少说,说吧!” “就是……方才二爷你在帮大夫人整理库房时,她一直盯着你笑,笑得可吓人了!” “笑?” 卫璟沉思,低声道:“我帮大嫂干活,她省了不少力气,开心不是应该的吗?” “不是开心的那种笑!就是,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跟二爷你说……” 清风想了又想,没法向卫璟表述出来。 大夫人毕竟是主子,他不敢妄自议论,可那眼神……也太像流氓在调戏姑娘了吧? 怎么办?他总觉得他家将军不干净了…… 卫璟没把清风的话放在心上,心里思附着姜明薇今日毅然决然拒绝执掌中馈一事。 他知道,姜明薇是不想担风险,害怕周氏会和她相争。 可纵观整个卫家,他只想交给姜明薇。 既然姜明薇不要,那必定是要另择人选的。 或许根本不用他选,接下来……他有的忙了。 “什么?你说那个野种居然要把管家之前交给姜明薇!好啊,他们一对狗男女,见我儿牺牲了,这便开始暗通款曲,日后是不是还要睡在同一张床上去?” 卫璟要将管家之权交给姜明薇一事,终究是没有逃过周氏的眼线。 听闻前因后果,她气得面色铁青,手中拐杖不停杵着地面,又想动手打人了。 将军府的赏赐,她多多少少打听到了,是如今卫家产业加起来的三倍有余。 这么一大笔钱握在手里,姜明薇那点嫁妆自然也就不够看了。 所以管家之权,她本就势在必得。 加上周氏是长辈,认为卫璟必定会将管家钥匙交给她,没想到居然越过她,直接给了姜明薇那贱人。 这简直不将她放在眼里! “到底不是亲生的,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就算恨极了他,却也给了他饭吃,将他喂养长大,没想到他竟敢如此对我。” “老夫人息怒,听说大夫人并未收下管家钥匙,直接拒绝了。” 王嬷嬷连忙劝告,生怕周氏一个呼吸不畅,昏死过去。 周氏一怔,“拒绝了?她是个傻的吗,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拒绝,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 “奴婢听说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而且拒绝了不止一次!倒不像是欲擒故纵,是真的不想接下这份责任。” 周氏冷哼一声,眼底闪过阴霾。 “扶不上墙的东西,机会都送到她面前都把握不住!真是个没用的废物!既如此,看来只能交给我了?” 王嬷嬷笑得谄媚:“那是,只有老夫人您才配得起执掌中馈!” 二人还在这边沾沾自喜之时,并未想到陆韵也得知了此事。 她没有等待,而是予以行动,直接来了听雨阁。 “请问二公子可在?妾身有一事相求。” 第三十七章 前来分一杯羹 她声音柔弱,却仍旧让屋里的卫璟听得清楚。 眉头微蹙,看向清风问道:“外面的人是陆韵?” “像是她的声音。”清风撇撇嘴,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这陆氏也是真够无耻的,先前把二爷您害成那样,若不是刚好在大夫人那碰上了要离开的大夫,再迟一点,怕是不知要酿成多大的麻烦!” “她做了那种事,应当知晓背着我们走路,没想到今天居然敢过来?真是有意思。” 想起上次陆韵装可怜博同情,害得卫璟被周氏打了一顿,清风心里愤愤不平。 他一直都在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帮卫璟报仇! 眼见屋中没有半点动静,陆韵眼底闪过一抹疑惑,可她不甘心,又轻声喊了一句。 “不知二公子可在?” 清风冷哼一声,虽不知陆韵来做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二爷你就别出面了,我这就出去将她赶走。” 说完放下磨墨的砚台,大踏步走了出去。 卫璟盯着他的背影,神情幽幽。 眼看房门被打开,有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陆韵心中大喜,嘴角挂着一抹笑。 可还没高兴多久,便看到清风冷着脸靠近她,站在离她十步之遥的地方。 哪怕天色已晚,挡不住他面容上的料峭冷意,看向陆韵时神情冷漠,摆明了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陆韵看在眼里,却还是笑意盎然。 “原来是清风小哥,请问二公子可在房内,我当真有要事找他商量。” “陆姑娘能有何事找二爷商讨?二爷如今正在忙,陆姑娘还是先回去吧!” 没有什么恭维附和,更没拐弯抹角,清风语气极差,摆明告诉陆韵这里不欢迎她,赶紧趁早滚蛋吧! 可陆韵是谁? 至今无名无分,却还愿意继续住在卫府之中,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 看得出清风对她的不悦与冷漠,却只当未曾察觉,莞尔一笑,不慌不慢地走进院子,转身坐在了院中的石椅上。 清风一怔,没料到这女人竟如此无赖! 说了二爷不会见她,她居然直接坐着不走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急,既然二公子有事,那我便在院中等着他,何时等二公子办完事出来,再见我也不迟。劳烦清风小哥通报一声即可。” 清风几乎被她气笑了。 既然陆韵这么不识好歹,那他也就不必留面子了,眼神鄙夷,声音也透露着阴沉。 “陆姑娘究竟所谓何事?你知晓你和大公子的关系,大公子在战场上牺牲,可你与他毕竟有夫妻之实,还有了孩子,如今在院子里等二爷,实在不妥吧?” “还请陆姑娘尽快离开,以免招人口舌,自毁清白!” 清风自觉已经把话说得很是明白,陆韵绝不会听不懂。 却见她一副茫然模样,面色无辜地看向自己。 说出的话,更是让清风几欲吐血—— “嗯……可我不过是坐在院中等着二公子,与他之间清清白白,又为何不能前来拜访?” “清风小哥不必担忧我被人议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心中自有打算。” “你……” 常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刀枪剑斧见得多了,清风第一次还是遇到这等钝刀子割肉,让他毫无反手之力! 面色憋得铁青,不知该说些什么时,不远处房门被打开。 卫璟神情冷然站在门口,目光阴沉看向二人。 眼见他出来,陆韵连忙从石凳上站起,面色含笑,一副极为期待的模样。 “陆姑娘来此究竟所为何事?直说吧。” 懒得和她掰扯,卫璟走向她,开门见山。 清风无奈,只能回到卫璟身旁,眼神幽怨地看向陆韵。 这般厚脸皮的妇人,也不知谁才能治得住! 忽然间,清风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越想越觉得,大概只有她了……只不过她愿意帮二爷吗? “知晓二公子事务繁忙,我本不该来拜访,可如今实属无奈,还请二公子见谅!” “听闻二公子想要将管家之权交给大夫人,却被大夫人拒绝了,是吗?” 陆韵眨眨眼,脊背微微弓起,脸上带着一片平和从容之色。 恭敬的模样,像极了一株菟丝花,柔弱无害。 卫璟眼中凌厉一扫而过,他知晓此事会传开,可没料想传得这么快! 既然陆韵主动提起此事,不用想,她定是为了管家之权而来。 “确有此事。” 陆韵松了一口气,眼底欲色熊熊燃烧。 她一听闻此消息,便立刻赶来找卫璟,为的就是尽快将管家之权攥进自己手中,不愿交给周氏。 按理说,她一个外来者,的确不适合执掌中馈,也可谁叫她如今有了个儿子呢? 只要有卫蘅在手,这卫家的一切,她都有权利分一杯羹! 虽然管家之权在周氏手中,因着卫蘅,她也绝不会缺衣少食。 但手心朝上,伸手向别人拿钱,哪有自己管钱舒服? 姜明薇是个傻子,不愿要这么好的差事,她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拱手让人了! 陆韵上前一步,双腿微屈,向卫璟郑重俯身。 再抬头时,娇媚脸庞带着几分讨好,缓缓开口道。 “既如此,妾身恳请二公子将管家之权交予我,我知道我未和卫郎拜堂成亲,可他向我允诺过,此生只认我一人为妻,何况我们还有了他唯一的骨血。” “我不愿与大夫人相争地位,但总要为我们孤儿寡母所考虑,二公子不妨将此任交给我?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知意下如何?” 她抬头,温婉一笑。 风情万种的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动心,可偏偏……她遇上的是卫璟。 虽不喜她这副阿谀奉承,极尽讨好的模样,可陆韵说的话,却让卫璟记在了心里。 不为她考虑,也要为卫蘅考虑…… 那毕竟是自己大哥的唯一血脉,他的确不能薄待了他。 可…… 陆韵如今还算不上是卫家人,交给她多少有些不合适。 卫璟思虑再三,低声道:“此事有待商榷,我还要考虑。” 陆韵并不意外,笑得温婉迷人,连连点头。 “自然这是大事,该好好考虑。不过二公子,你可会把妾身考虑在内?” 第三十八章 不将委屈埋于心底 卫璟双手覆在身后,薄唇紧抿,半晌没说话,抬脚离开了。 清风深深看了陆韵一眼,连忙抬脚跟上。 二人回屋时,并未看到陆韵勾起的唇角,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神情…… “二爷别怪属下多嘴,这管家之权交给谁?哪怕握在二爷您自己的手中,都不能给陆氏啊!” “她先前险些害了您,您可不能以德报怨。” “若有战事,你我就须即刻启程,哪有时间来管理内宅?” 卫璟语气平静,一句话就让清风闭了嘴,急得团团转,可到头来只能无奈叹息。 “那不如……交给老夫人?” 虽说上次周氏对卫璟动了手,可到底是卫璟母亲,占着个长辈的名号,也比陆韵要名正言顺。 可刚说完,清风就后悔了。 这叫个什么事?矮子里拔将军都拔不出来,尽是鞋拔子! 卫璟眼眸微眯,手执毛笔继续在纸上写着兵法心得,语气幽幽。 “不着急,明日等母亲找了后,大概就知道该交给谁了。” …… “混账东西,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还不马上将管家钥匙交给我,我可是你母亲,是这卫府的主母!你不把钥匙交给我,还想交给谁?” 朔风阁内,卫璟不出意外被叫来。 他未曾坐下,主位的周氏便怒气冲冲拄着拐杖,吐沫横飞地骂着他。 哪怕满头华发,却依旧精神抖擞,眼底的狠厉毫不遮掩,如长钉一般射向卫璟。 恨不得将他打得千疮百孔,心中才能留下些许安抚。 卫璟只岿然不动,面色平静听着周氏折辱,下巴微抬。 “母亲虽是长辈,可年事已高,早就应当将管家之权移交给大嫂,是母亲迟迟不肯放权!” “何况将军府是陛下赏赐给予儿子的,自然由儿子处置。儿子尚未娶妻,想令谁执掌中馈都是合理的,母亲大可不必为此动怒。” 周氏瞳孔紧缩,没成想卫璟居然还敢反驳她? 这话是何意思? 难不成被姜明薇拒绝了?他还不打算将管家之权交给自己? “你这贱种!卫家将你养大,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可依旧对你有恩,你这便是这般报答我的?” “好,那位如你所说,管家之权由你来决定,你交给了姜明薇,她可有收下?还不是拒绝了你!” 周氏冷冷一哼,微眯眼眸,说话夹枪带棒。 “别以为治儿死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就敢在我的眼皮下肆意妄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必定会为我儿守着卫家,谁也不允许辱没他的名声!” “母亲慎言。” 卫璟抬头,目光锐利,没想到周氏竟能说出这般污言秽语。 双手在身侧攥紧成拳,他态度虽然恭敬,语气却已染上威胁。 “我与大嫂清清白白,光明磊落,所做之事皆符合礼法!母亲这般开口,究竟是在表达对我们的不满,还是在辱没大哥的名声?” “闭嘴,你怎敢拿自己跟治儿相比!” 周氏气得不清,颤巍巍起身,指着卫璟鼻子痛骂。 王嬷嬷连忙上前扶她,见卫璟脊背笔挺,面色清冷如月,忍不住无奈叹息,开口和稀泥道。 “二公子何必如此?管家之前本就应当是老夫人的,您既然是儿子,就尽快交于老夫人,她自会为你打点好将军府上上下下,让您无后顾之忧。” “母子之间,何苦这般水火不容?” 周氏虽未曾说话,可眼睛却如钩子般死死盯着卫璟。 这模样,俨然是要等我马上将管家钥匙拿出来了。 看着二人眼中的贪婪与恶毒,卫璟忽然感到一阵恶心。 从小到大,他虽名义上是被卫家养大,可若不是大哥时常照拂,他怕是早就被冻死饿死了! 养大和养得好,这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他没死,无非是因为命运别无其他选择。 卫璟几乎能想到,若是将管家之权交了出去,日后他的生活必定会和先前一样,苦不堪言。 甚至此刻,他又想到了一个同样会生活得水深火热之人,姜明薇。 他们二人在卫家,算得上是最不受待见的,也是周氏最想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偏偏,却又动不了他们二人。 一旦她掌家,姜明薇那边怕是也会缺衣少食,痛不欲生。 既如此,若管家之前一定要交,那他当然会选择好拿捏的。 如此,还可以保证生活无恙! 心里有了主意,卫璟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坚定,抬头看向周氏。 “母亲年迈,管家之权就不交给您操心了,等去往将军府后,您的院落清静怡人,最适合养老。母亲这般年纪,还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要更有乐趣。” 他面色清冷,脊背笔挺。 宽肩窄腰的身型,被衣服展露得极好。 他没有再因周氏说的话,而涌出半分愧疚,说完后轻甩衣袍,立刻转身离去。 只是神情木讷,没想到他居然当真说走就走,全然不给自己这位母亲半点面子。 脸上实在无光,周氏几乎歇斯底里地叫骂。 “上不得台面的贱种,你给我站住!” 卫璟停下脚步,转头冷眼看向周氏。 “你当真不把管家钥匙给我?我可告诉你,机会仅此一次,你若是今日不给我,那日后倘若出了任何麻烦,也别想求到我头上来。” “我绝不会帮你半分,你这狼心狗肺之人不值得!” “母亲放心,人既是儿子选的,必定会对其负责,母亲尽管颐养天年,别再过问太多,否则气急伤身。” 说完,他向前走了两步。 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想起姜明薇往日和周氏据理力争,不受委屈,不愿吃亏的模样。 他忽然停下,转头补充道:“不过……母亲一口一个贱种,不知是否忘了,我刚出生便被父亲记在母亲名下,算得上一句名正言顺的嫡次子!” “母亲如此辱骂我,难道是对你自己有何不满?” 说完,大踏步离去。 户外阳光晴朗,卫璟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媚舒适! 原来不必将委屈埋于心底,是这般惬意爽快…… 第三十九章 到底在担心什么? 一直以来,卫璟在都忍辱负重,隐忍不言。 因为知晓自己的身份不光彩,所以把所有的苦楚都往肚子里咽。 今日,算得上是他堂而皇之反抗周氏的第一次。 卫璟感到畅快淋漓的同时,周氏也觉得不可思议。 长久以来,她早就习惯了卫璟的逆来顺受,习惯了打压这个非她所生的野种,没想到今日他居然胆敢跟自己对着干? “这个贱种……这个贱种!他居然胆敢拒绝我,你方才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脚步踉跄,周氏面色惨白,气得浑身直哆嗦,嗫嚅着嘴唇,看向身旁王嬷嬷。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卫璟不过刚踏出院门,便听见身后王嬷嬷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老夫人,你怎么了?老夫人你可千万别吓我呀!” 他和清风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 脚步微顿,却并未回头,径直朝前走去。 清风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沸腾叫嚣,眼底充斥着浓浓的激动。 “太好了二爷,今日你总算没有再顾念那一点薄弱的母子情谊,她威胁不到您了!” 卫璟虽未说话,可唇角上扬,飞扬的衣摆也看得出他此刻心情愉悦,像是肩上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感到舒适极了…… 甚至于路过陆韵院外时,看着他们主仆二人脚下生风的模样,姜明薇都忍不住在心底泛起嘀咕。 到底是什么事啊,他们能那么开心? 卫璟并未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找了陆韵。 当听闻卫璟亲自前来找自己,陆韵心里满是忐忑不安。 她知晓卫璟一大清早,就被周氏给叫去了,不用想定是为了管家钥匙。 虽然自己已先一步同卫璟说了诉求,可又生怕钥匙落在了周氏手里,毕竟整个卫家她说了算。 陆韵不敢派人去打听,只能在院中焦急等待。 如今卫璟来了,怕是要告诉她结果了。 忙不迭地走出去,心头萦绕着担忧,陆韵脸上扯出一抹笑。 “二公子来了,可是昨日的事考虑清楚了。” 卫璟目光幽幽,上下打量着陆韵,看她嘴角勉强挂起的笑意,神情冷漠。 抬手,手中赫然是一串钥匙。 陆韵眼前一亮,几乎收不住眼底的贪婪,伸手就想接过,可还没等她触碰,卫璟又向后缩了几分。 陆韵一怔,抬头时撞进卫璟审视的眼眸中。 “陆姑娘与大哥有夫妻之实,最后一次上战场前,也的确嘱咐我照顾好你,更是带回了卫蘅。掌家之权交给你,倒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有几件事要先问上一问。” 他沉声开口,清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这管家不交给老夫人,怎么过来交给周氏了? 这俩都不是啥好东西啊! 不过如果非要选一个的话,至少陆韵脾气好点,不至于像周氏那样霸道,清风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整个卫府人虽不算多,可没想到竟是歪瓜裂枣! 当然,大夫人不算。 只可惜人家视金钱如粪土,根本毫不在意…… 没料到卫璟会临时给自己找麻烦,陆韵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可为了得到管家之权,她还是笑着应和下来。 微微福身,做足了谦逊姿态。 “二公子对妾身有所质疑是应该的,二公子请问,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倘若管家之权交给陆姑娘,你是否会平等对待府中所有人?上至母亲,下至佣人?” “自然,一切按规矩分配,绝不克扣贪污。” 卫璟微眯眼眸,如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冷冷射向陆韵,再度询问道:“确定是全府上下,绝不会克扣任何一人?保证一切都按照规矩来?” 陆韵一怔,她方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不明白卫璟为何又多此一举地问了一遍。 他究竟在顾虑什么?担忧什么? 抬起头,面上带有疑惑。 “妾身方才已经回答过了,必定会一切按照规矩来,绝不会偏私,或借此机会欺负任何一人,二公子莫不是不相信妾身?” “为何同样的问题问了两遍,还是说您有什么担心的?若是有的话,大可直言。” 陆韵莞尔一笑,态度坦荡。 “二公子既愿意将管家钥匙交给妾身,想必也是对妾身多有信任,不如就开诚布公的把话说明白,岂不是更好?” 卫璟薄唇敛成一条直线,深邃眼眸紧盯着陆韵,似乎要将她看透,管家钥匙握了又放, 也罢,这钥匙若是不落在她手里,也会落在周氏手中。 对于卫璟来说,何尝不是一样的? “无事。” 说罢,他再次拿出了管家钥匙,陆韵眼睛一亮,连忙伸手。 这一次,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卫璟体热,钥匙上还带有他身上的余温,并不冰凉,一如陆韵此刻火热的心。 她居然拿到了将军府的管家钥匙! 日后将军府就将由她来执掌中馈了,不是主母又如何?这权利还不是到了她的手里。 日后她在将军府,就不敢有人小看她了。 “多谢二公子,我必定会把握好这个机会,绝不会让您失望。” 卫璟没有回答,目光略向她,看向不远处正躲在树后偷偷看着他们二人的卫蘅。 自从上次他吓到卫蘅后,这孩子就不甚与他亲近,他心里不由得愧疚。 微微颔首,随后抬脚离开。 陆韵目送他离去,兴奋转身后看到卫蘅,连忙扑过去将他从地上抱起。 紧紧搂在怀中,眼底的兴奋清晰可见,几乎疯了一般。 “儿子,你快看这是什么?这是将军府的管家钥匙!日后,将军府的财富就全是咱们娘俩的了。” “放心,娘定会为你博一个最好的前程,绝不会让你输给这京中的富家公子,你与我身上的秘密,不会被任何人知晓,这个卫家日后只能归你所有!” 院中没有其他下人,陆韵语气幽幽,眼底闪烁着阴险的光。 她看向管家钥匙,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几乎能看得到触手可及的未来。 一阵风吹过,无人听见她低声喃喃。 “卫治,对不住了啊,是我骗了你……” 第四十章 蘅儿不想娘亲受苦 回去听雨阁的路上,清风一路都在唉声叹气。 从周氏那出来有多高兴,如今心情就有多低迷。 以至于他低着头没看清眼前,砰地一声撞上了卫璟后背。 清风被震得后退两步,抬头便见卫璟眼神疑惑看向他。 剑眉紧蹙,带着几分严肃之意,让他莫名其妙心情紧张。 “心情不好?” 清风撇着嘴,他怎么可能心情好嘛! “二爷,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非要将管家之权交出去?那陆氏分明不是好人,先前还陷害过二爷,您应当也是不情愿的吧?否则方才也不会再三询问!” “你我外出打仗之时,难不成真要带着管家钥匙?无论给谁,能保证府中日常运作即可。她既然敢拿,那就看她有没有本事担下这份责任。” 卫璟语气平静,说完后抬脚朝前走,清风只能抿着唇跟在他身侧。 “那二爷还不如娶个媳妇呢!刚好年龄也到了,该成婚了,要不是老夫人那边一直搪塞推脱,这京中贵女其实有不少都喜欢二爷!” 他小声嘟囔,卫璟却再度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鹰,低声强调道。 “边关战乱频发。国土不安,如何成家立业?我如今没有娶妻的想法,你日后也不要再提。” 清风撇撇嘴,只能说了声是,但心中何尝不觉得可惜? 可卫璟并不这么认为。 即便他知晓,周氏是故意推脱他的婚事,不想让他寻到家世好的女子。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因此埋怨争执了,可他却没有。 娶妻生子对他而言,并非是一定的,比起这些,他更想继承兄长的遗志。 镇守边关,收复失地,让南靖国泰民安! 大哥没能做到的事情,便由他来亲自完成。 自然,大哥没能守护的家人,他也要一并护全了。 旁人或许不知,他方才为何会对着陆韵再三询问,他自己心中却一清二楚…… 他不是担心陆韵会克扣那些下人,毕竟有钱才能使动下人干活,他担心的是陆韵是否会克扣姜明薇? 脑海间莫名想起姜明薇对他嫣然一笑时的明媚动人…… 毕竟是大哥的未亡人,他一定要照顾好了才行。 心中这般安抚着,卫璟才将异样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 但愿将管家之前交给陆韵,是个正确的抉择…… 周氏自昏迷中醒来,便知卫璟将管家钥匙交给了陆韵。 她气得胸口起伏,恨不得再晕过去一次! 真是反了天了,不让他交给姜明薇,他居然交给了陆韵? 一个是克死她儿子的贱人,一个是上不得台面的乡村贱妇,又有何区别?! 这管家钥匙,本就应该交到她的手里才是。 “去把陆韵给我叫来!” 老妇人气得不轻,怒气冲冲地开口。 嬷嬷点头,连忙去找人。 不多时,陆韵弓着纤细的背,低头走进屋里,身旁还牵着卫蘅。 见到金孙,周氏虽宽慰了几分,可一想到这贱人夺了本该属于她的权利,就怒不可遏,连忙让王嬷嬷将卫蘅带下去。 卫蘅抱紧陆韵的腿,哭嚷着说什么都绝不离开娘亲。 周氏无奈,只能让他留下。 因着金孙在场,哪怕周氏心里有再多的恼火,也不能当场宣泄。 那双泛着阴毒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陆韵,几乎要把她剜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陆韵,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一声不吭就把管家钥匙给搞到手了?你应当知晓,我儿已死,他与你不过是暗通款曲,根本未曾娶你过门!” “把话说难听点,你不过就是个低贱外室,也敢将管家之权握在手里?说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话卫家!” 陆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老夫人息怒,妾身绝无旁的想法,不过是蘅儿年幼,妾身实在不忍他受苦,这才同二公子提了一句,没曾想,他竟真的给了妾身。” “不过老夫人放心,妾身日后必定最先考虑您的吃穿用度,再考虑旁人的。老夫人就算不可怜我,也要可怜可怜你唯一的孙子啊!” “且若无银钱傍身,那蘅儿日后必定艰难,妾身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几乎让周氏无法反驳。 她最在意的,自然也是这个孙子。 可…… “胡说八道!若是我执掌中馈,难不成会亏待了孙子不成?分明是你心思不纯,贪婪至极,才想要将管家之权据为己有,本以为你是朵解语花,才深得我儿喜爱,没想到竟是个口蜜腹剑的贱人!” “胆敢欺骗卫璟,还拿走了将军府的管家钥匙,你实在罪该万死!” 周氏越骂越恼,一想起将军府里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双眼通红,几乎恨不得立刻就把管家钥匙抢过来! 但为了面子,她自然不能那么做。 只能说句难听的话,然后强迫陆韵将钥匙交出来。 果不其然,陆韵哭哭啼啼,伸手在身上摸索着。 不一会儿,就将管家钥匙拿了出来。 “老夫人息怒,妾身的确并无私吞之意,只是为了孩子着想,既然老夫人心生不悦,那妾身就将钥匙还给您吧!” 周氏当即两眼放光,若是她从陆韵这里接手,任凭卫璟再不情愿,也不可能将钥匙拿回去了。 届时,将军府名正言顺的主人就是她! 钱财任由她索取,再不用打姜明薇那点破嫁妆的主意…… “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周氏冷哼一声,伸手想要接过管家钥匙,可还没等碰到,只听陆韵惊呼一声,身子斜斜地摔倒在地。 耳畔,却传来孩童震耳欲聋的啼哭声。 “我不要,我不要娘亲把钥匙交给祖母!” 周氏一愣,还未回过神,只听到她的宝贝金孙继续哀嚎。 “娘亲苦苦,蘅儿想让娘亲过得舒服一些,蘅儿以后一定会孝敬祖母的,求祖母不要拿走母亲的钥匙,好不好?” “自从爹爹不在了,娘亲吃了好多苦,她今天告诉蘅儿,以后会带蘅儿过好日子。” “蘅儿不想再吃不饱,穿不暖了,求求祖母可怜我们!” 听他提及儿子卫治,周氏刹那间红了眼眶—— 第四十一章个个都有马甲 她是爱这个孙子,可原因都出在儿子身上。 若无卫治,自然也无如今的卫蘅。 自卫蘅回来后,她还从未从孙子口中听过有关儿子的事,周氏几乎瞬间泪如雨下…… 呜咽的哭声嘶哑难耐,卫蘅试探地看了看陆韵,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这才再度小心翼翼地开口。 “奶奶你别难过,爹爹说过会好好照顾我和娘亲,爹爹不在了,以后蘅儿照顾娘亲和奶奶!” 他本来年纪就不大,说起话来一字一吐,奶声奶气的。 再配上懵懂的表情,甚是惹人怜爱,周氏泣不成声,抬起手示意卫蘅过来。 卫蘅不明所以,往前走了两步,立刻被紧紧扯进了她的怀中。 周氏本就哭得伤心,此刻更是嚎啕大哭,几乎要把心里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 王嬷嬷也随着她抹眼泪,屋中哭声回荡。 无人看见垂首不语,同样像是在抹眼泪的陆韵,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许久许久,周氏才回过神来。 擦了擦眼泪,神情冷漠看向陆韵,“你是个卑贱之人,倒是教出个至情至善的好儿子,知道为你这个母亲着想!” 陆韵默默攥紧了衣袖,依旧一副恭敬态度。 “卫郎好,蘅儿自然也就好。” 周氏点头,显然对她的回答甚是满意,眼底充斥着思量。 这管家之权落在她手中,自然是好的。 可见孙子如此维护陆韵,又搬出了她的儿子,为了孙子,周氏确实有几分不忍。 倘若把管家之权强行要过来,保不齐日后孙子会对他心生怨怼。 罢了,陆韵本就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软弱无礼,就算管家之权落在她手里,想从她这里取用银钱,甚至调用府中下人,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骂上两句,她自然就乖乖低头服从了! 思及此,周氏心里有了主意,抬眸冷眼看向陆韵。 冷哼一声,低声道:“行了,既然你儿有这份孝心,那管家之权便交给你,只是记住你说的话。” “日后我若取用银子,或要办事,你不得推脱,得了这份好处,就要负起相对的责任!” “是,请老夫人放心,妾身日后必定以您为主,绝不会生出旁的心思!” “你心里明白就好!行了,滚吧。” 周氏语气狠厉,说完后缓缓合上眼眸。 真是够累的呀,若是她儿还在活着,这卫家有谁敢如此待她? 陆韵不敢磨蹭,立刻抱起卫蘅,匆忙离开。 直到回了他们的院子,禀退下人,关上房门后,便抱着卫蘅坐在椅子上笑个不停。 总算是结束了,这下没有人再能从她手中夺走管家之权! “娘亲,今天蘅儿表现得好不好?” 陆韵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自然是好的,娘的蘅儿真是太厉害了,日后对待祖母,就是要多提起爹爹,知道吗?” “好!”卫蘅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陆韵惬意地抱着他,目光锐利注视着前方。 什么周氏,再难缠的骨头还不是被她啃下来了? 不过只是教孩子几句话,在他面前哭闹一番,这就把管家之权拱手相让了。 日后这卫家,还有谁是她对付不了的? 不过说来也是,连卫治和卫璟都被她蒙在鼓里耍得团团转,这府里的一群女人,又究竟算得了什么呢? “卫郎啊卫郎,你死得真是可惜了,看不到如今你家人如此重视蘅儿,若你还在活着,会不会也对他这般宠爱呢?” 陆韵喃喃自语,嘴角却又忍不住勾起。 不过还好卫治死了,也只有他死了,关于卫蘅的身世秘密,才会被永远封存! “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打理好卫家,让所有的一切,都只属于我们娘俩!” …… “你确定这些保真?” 姜明薇满脸吃瓜的看向花杏,她院中的一个二等丫鬟。 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吃得脸颊圆圆,身材丰腴,看着很是讨喜可爱。 也正因如此,她在府内人缘极好,想打听的事经过她,几乎都能知道得极为详细。 方才,她详细和姜明薇说了管家之权的归属问题,如今已正式落在了陆韵的手中。 花杏点点头,神情郑重道:“千真万确夫人,你就放心吧,我打听的消息就没出错的!” “就连老夫人都没再争了,以后去了将军府,大概率是要由陆姑娘执掌中馈了。” 提起这个,她还有些惋惜地叹气,因为宿风阁人人都知晓,这管家钥匙原本应该是落在姜明薇手中的,偏生姜明薇放弃了。 大家都觉得,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该不要! “要是当初夫人没有拒绝就好了,现在钥匙就是您的了,整个服务都得以您马首是瞻!” “傻丫头,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我不接是对的。行了,我知晓了,你先去忙吧。” 摆摆手让花杏离开后,姜明薇神情平静淡漠,并未因陆韵拿到钥匙就气急败坏,可花萃却急得不行。 “没想到兜来转去,最后反倒是便宜了她!依我看小姐要不去找一趟二公子,把钥匙再要回来吧?” “她可是妾室茶都没敬过的外室,能掌管管家钥匙吗?说出去怕是会被旁人笑掉大牙,更觉得小姐你极为不受重视,给谁都不可以给她呀!” 姜明薇摇摇头,垂首轻抿杯中茶水。 “能从老夫人手中夺得管家钥匙,也算她有几分本事。我就算拿过来,最后也只会被夺走,而且掌管一个偌大的府邸何其困难,先看看她有多少本事吧。” “咱们有嫁妆,又不愁吃喝,看在卫璟的面上,她应当也不敢随意克扣月例,何必自讨没趣?” 姜明薇语气慵懒,对这一切都看得很透彻。 只是花萃未曾看到,她眼底是一闪而过的凌厉。 摆烂,不过是姜明薇故意伪装。 自从穿来这些日子的相处,陆韵虽然摆足了一副柔弱谦卑的姿态,但姜明薇总觉得,她不是普通村妇。 只要她显露得越多,就越能暴露,看看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 这卫家众人,说不定还真是个个都有马甲! 第四十二章 惊喜还是惊吓? 终是到了五月初七。 一大早,卫府就放了一挂鞭炮,震耳欲聋,昭示着今日乔迁之喜。 姜明薇从睡梦中惊醒,揉了揉头发,无奈叹息。 不想搬,她真的一点都不想搬! 好在她早就打定主意要留在卫府,所以只用想怎么逃过这次乔迁即可。 思来想去,她决定出门避避风头。 一出门,旁人找不到她,自然不敢乱动她院中的东西。 如此一来,就能够逃过今日乔迁了。 “花萃,快帮我找一套素色衣裙,简单打扮一下,立刻与我出府,速度一定要快,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一趟华容衣庄!”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姜明薇语气焦急,十万火急,火急火燎地就要出去。 花萃不明所以,呆愣地看向他。 “啊,这么着急吗?小姐,到底什么事啊?今日是要乔迁的,要不咱们搬完后再去吧?若是耽误了吉时不好了!” “那可不行,乔迁的事等等再说,让他们先别动我院中东西,大不了日后咱们再单独找吉时搬进去。” “当真是极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去。好花萃,你快帮我梳妆吧,别耽误了时候。” ——别耽误到有人来院中催她,那就真的来不及走了! 花萃没法子,只能给姜明薇梳妆,却忽然语气幽幽。 “小姐,你实话告诉花萃,你是不是不想搬,所以才故意找的借口啊?” 姜明薇心虚极了,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心虚是真的,但嘴硬是必须的,花萃彻底没了话说。 唉,离了她,还有谁会这么宠着小姐呢? 虽然不理解她的做法,花萃还是很快为她梳妆整齐,二人和花杏说了一声有急事,要离开。 很快,就从后院匆忙离去了。 整个卫府今日大动干戈,处处都洋溢着笑脸和期盼,唯有他们院冷冷清清,什么动静都没有。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好了。” 卫璟进屋询问清风,他院中人不多,只有个扫地的小厮,剩下的衣食住行便都由清风操办,故而东西少得两个箱子便装完了。 环顾四周,简陋到一览无余。 以前卫老爷还在时,他日子尚且过得去,自卫老爷死后,他为了不惹周氏心烦,便主动迁到了这里。 当时,这不过只是个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堆放杂物的房间。 是他与清风和宋嬷嬷,一点一点拾掇干净才住进来的。 夏日炎热,冬日透风,起初他吃尽了苦头,后来不知是否习惯了,慢慢也就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将军府是皇上御赐的府邸,地契上写着他的名字,他自然会住进主院。 日后,再也不必吃这种苦了。 卫璟心中一阵感慨,忽然目光落在一旁的地窖上,再度想起那晚与姜明薇间的暧昧。 刹那间思绪慌乱,轻咳两声,飞快转过头。 “走吧!” 清风与小厮抬着箱子跟上卫璟,可瞥见他绯红的耳根,却心生不解。 不过是搬个家而已,二爷真有这么开心吗? 开心得耳朵都红了! 他前往府门,势必会经过姜明薇的院子。 眼看四处都在热火朝天的搬东西,唯独姜明薇的院子冷冷清清,丫鬟小厮们聚在一起,唉声叹气地朝外张望,卫璟疑惑不解。 想了想,还是抬脚上前。 清风见状,唤别的小厮帮箱子抬到门口,他则跟上了卫璟的步伐。 “为何都坐在这里?东西不是已经收拾好了,怎么不搬?” 卫璟环顾四周,不解询问道。 他下意识寻找姜明薇,却没看到她在哪儿,花杏连忙站出来解释。 “回二爷,夫人一大清早似乎有急事,匆匆忙忙就出府了,大抵是生意上出了问题,嘱咐奴婢们暂时别动院中东西,说是不急着搬迁,待她回来再重新找吉时也不迟。” 卫府算不上大,而且由于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已斑驳,所以卫府众人无不欢喜雀跃,能搬去更大更华丽宽敞的宅子。 何况卫璟知晓,姜明薇从小养尊处优,更是极为爱美,所以她定然是乐意搬迁的。 如今没来得及,估计真是外头的生意发生了什么急事? 可没想到姜明薇竟这般善解人意! 知晓会给府上添麻烦,宁愿要另寻吉时,也不想耽搁他们。 他心中忽然很是不忍,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既然大嫂都这般为他们考虑了,他又怎能不为大嫂考虑? “清风,去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过来,既然大嫂有事外出不得空搬迁,那我们帮她搬!” “啊?” 清风一怔,还未回过神,便听闻卫璟催促。 “还不快去找?” “哦好,我这就去!” 说完,一溜烟地跑开了。 卫璟转身,神情清冷地安抚众人:“既然大嫂不得空,那就由我替她做主了,劳烦各位从旁协助,等大嫂回来也好给她个惊喜。” 大家巴不得去新宅邸新院子,故而个个笑容满面,只有花杏抿着唇,沉默不语。 嗯……怎么说呢? 她怎么觉得等夫人回来,得到的不会是惊喜,而是惊吓呀! 因为她分明看到夫人说改日搬迁时,眼底那藏不住的狡黠与窃喜,她好像根本就不想离开这个院子。 可此刻说出这话,会不会被打呀? 花杏想了又想,缩了缩脖子,索性沉默不语…… 宋嬷嬷闻讯赶来时,卫璟已经在指挥家丁搬箱子了。 他穿着一身云锦长衫,衬得气宇轩昂,一表人才,深邃凌厉的眉眼中尽是矜贵冷漠。 远远看去,像极了那人…… 宋嬷嬷微微失神,许久缓过神,这才抬脚上前。 卫璟转身看到她,连忙上前搀扶。 “嬷嬷怎么来了,本想着将这里的东西都搬走后,再亲自去搬您的东西。” “无妨,听闻二公子在帮夫人搬迁,所以过来看看。” 望着人群来往匆忙,宋嬷嬷没忍住询问:“只是二公子怎么就知晓,夫人一定愿意搬迁呢?” 卫璟一怔,“大嫂的院子是将军府最大最华丽的,她应当会喜欢。” 宋嬷嬷但笑不语,无奈地摇摇头。 卫璟虽不解,但却礼貌询问她:“迁移将军府后,我的院子会大上不少,嬷嬷要不来与我同住?” 第四十三章 她设计的衣服做出来了 “不了,知晓二公子你向来喜欢清净,若是老奴住在院子里,你恐怕还要腾出人手来照顾我,我就不去了。” 宋嬷嬷平静摇头,拒绝了卫璟的邀请。 “我觉得留在夫人院中就挺好,她为人和善,不爱管束下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活,便没其他什么事了,也挺舒服的。” 她这说得倒是实话,正在忙里忙外搬东西的众人,都恨不得停下来点点头。 以前姜明薇就不喜欢管他们,如今不仅不管,对他们反而还比以前好,大家都很乐意留在她的院子里。 卫璟神情诧异,没想到宋嬷嬷不仅不愿跟自己离开,反而还夸赞姜明薇。 “嬷嬷似乎很喜欢大嫂?” 他压低声音,只有二人才能够听得见,却见宋嬷嬷勾唇轻笑。 “算不上喜欢,只是夫人确实比旁人要有意思些,老奴便格外在意而已!” “那就按嬷嬷所说,您继续住在大嫂这里,若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派人来告诉我。” “这么多年,嬷嬷对我的帮助没齿难忘,如今……也是该轮到我报答的时候了。” 卫璟沉声开口,低垂眼帘,墨眸中带着感激。 容嬷嬷抬头,凝视着那张与故人格外相似的面庞,拍了拍卫璟手背。 “二公子不必客气,本就是老奴该做的。” 此刻正在街上悠闲自在的姜明薇并不知晓,她已经被偷家了。 花萃跟在她身侧,急得满头大汗。 “小姐,你不是说出门有急事吗,怎么逛起来了?快办好事,咱们早点回去,说不定还能赶得上吉时!” “吃喝玩乐,当然是急事啦!” 姜明薇笑眯眯,将一根玉簪戴在了花萃头上,又拿起镜子给她看。 望着头上的发簪,花萃嘿嘿一笑,很快又反应过来。 等等,她可不能被一只发簪就收买了! “小姐,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压根不想搬啊?这可不行,若是我们搬得晚了,被汴京中的世家夫人知晓,怕是会偷偷议论小姐在府中的处境的……” “真不愧是我的好花萃,猜对了!本小姐就是不想搬。她们想怎么说,就说去吧!你想啊,等他们都走了,只有我们住在卫府里,无人管束,没勾心斗角,日子过得不比现在舒心,为何非要上去凑热闹?” 姜明薇捏了捏花萃的脸蛋,语气平静开口道。 可花萃还是担心姜明薇落人笑柄。 自家小姐已经够苦了,若是再被旁人嘲笑,那可就真的太可怜了! “小姐……” “哎呀好了好了,我的确要去一趟华容衣庄,等咱们回去时,若他们搬走了,那你就闭嘴;若他们还没搬,我就跟他们一起走,这总行了吧?” 听着花萃拉长的撒娇语调,姜明薇没办法安抚道,花萃这才撅着嘴点点头。 姜明薇叹息,买下玉簪给花萃后,领着她往华容衣庄走去,心里却止不住盘算。 今日乔迁之喜,卫家人个个迫不及待,怕是早就已经搬完了。 府中上下更没一个喜欢她的,怎么会为了她刻意停留? 等她回去,整个卫府估计早就被搬空了,到时花萃不认也得认! 走进华容衣庄,冬月第一眼看到她,连忙笑着相迎。 “小姐,您来了!” 话音落下,其他伙计也纷纷看过来,向姜明薇问好。 姜明薇颔首,问冬月:“兰姨呢?” “掌柜在后院呢,自从小姐上次送来了衣服样式后,掌柜看得赞叹不已,一直和师傅们做衣裳呢,小姐去看看吧!” “好,我去看看。”姜明薇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朝后院走去。 她今日来华容衣庄,一是为了暂避风头,二也是想看看衣服做得怎么样了。 如今卫家乔迁,势必是要办乔迁宴的,就算她不搬去将军府,那日也必须出席。 大概率有贵人来,所以哪怕她刚死了丈夫,却也不能打扮的太过随意,得找一件素雅又不失得体的衣裙。 若是能拿到自己设计的衣裙就最好了,还可以免费做一波宣传。 所以听冬月说她画的样式已经制出衣服来了,自然想立刻去看看,有无合适的拿一件? 果不其然,裁衣师傅们正在忙碌着,另一间房则是刺绣的女工们。 整个华容衣庄生意虽不如从前,可依旧运转得极有秩序。 “兰姨。” 看着正在监工的纤细身影,姜明薇低声喊道。 柳如兰回头见是姜明薇,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拉她。 “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不过来得正好,你送来的衣服样式,兰姨都看了,实在是精妙绝伦!这群师傅们也是赞不绝口。” “兰姨本以为你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真有天赋!” 她忍不住夸赞,姜明薇面色绯红。 “能帮得上忙就行,我听冬月说有衣服制出来了,能否让我看看?” “这是自然,你跟我来!” 柳如兰颔首,拉着姜明薇走出了裁衣房,一路边走边说。 “今日你不来,我也打算这几日差人喊你前来看看。好在你来得巧,做好了五件,师傅们打算全都做出来,然后再逐个推广,还是要把华容衣庄的高端名声打出去,不能再任由你婆母为非作歹了!” “我相信兰姨你的能力,您看着来就好。”姜明薇笑着点头。 二人走进一间房,推门进去后,姜明薇险些没忍住惊呼! 房内并无家具,所有的衣裙做好后全部悬空挂起,如此便得以看到其全貌。 放在中间陈列的五条,赫然是她所设计出来的。 各个灵动飘逸,与传统衣裙相比多了几分小巧思,看着华丽又贵气。 “如何,做出来的效果,是不是比样式更惊艳?那群师傅们都自叹不如呢!” 姜明薇上前抚摸,轻柔的料子仿佛触手极化。 她点点头,“做出来确实好看,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是啊,只要将你设计的衣服推出去,再按照原先规则收费,华容衣庄肯定很快会起死回生的。” 柳如兰眼眶泛红,“若你母亲还在,她必定会极为欣慰,能有你这么个厉害的女儿!” 第四十四章 裁员裁到大动脉 这话说得姜明薇心口钝痛,默默捂住胸口。 哪怕她不是原主,可既然穿来,继承了原主原先的喜怒哀乐,就无法不为其感到痛心。 无论旁人待她如何,至少母亲是真心实意的! “兰姨,今日除了来看看这些衣裳,我还需要件颜色素雅的衣裙,但不能太过简单。” “卫家乔迁是要办宴席的,若是宴会上有达官贵人穿得太寒酸,怕是会冲撞了他们。” “这还不简单?你设计的这几件都很适合参加宴会,随便拿一件穿着,若有旁人问起,也可说是华容衣庄买下的,帮忙做做宣传。” 柳如兰擦干眼泪,指了指她的身后开口道。 姜明薇也是这么想的,但…… “兰姨,这几件太华丽了,怕是不合适,我毕竟刚没了夫君,若是穿着打扮过于张扬,怕是会招人口舌和非议。有没有素雅一些的?” 柳如兰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往日喜欢艳丽色彩的姜明薇,这两次来找她,一次穿得比一次朴素。 她险些都要怀疑,姜明薇的嫁妆是不是被那个该死的老妖婆骗没了,以至于连衣裳都没得穿? 完全忘记她刚死了丈夫,如今正在守寡…… 想了又想,她灵光一闪。 “那还真是巧了,师傅正在做一件湖蓝色的,也是出自你手的设计,那颜色不张扬。” “你若是愿意等一会儿,不如喝杯茶再走?等衣服做好,我立刻给你送来。” 姜明薇眼前一亮。 这感情好啊,正好她不想回卫府,万一回去后他们还没走,碰上了多尴尬? 在这儿有兰姨陪,有茶喝,简直不要太惬意! “那当然好。” 柳如兰颔首,起身便出去吩咐加快进度了。 花萃则站在姜明薇身后唉声叹气。 算了,她看出来了,今日小姐是打定主意不回家了。 既如此,那她也就不提了,反正小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衣裙本就快做好了,又加紧赶工,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了。 晌午,姜明薇和柳如兰,以及衣庄众人一起吃的午膳。 他们吃什么,姜明薇就吃什么,倒也不挑。 见姜明薇吃得坦荡,毫不嫌弃,柳如兰眼底满是欣慰。 “明薇,兰姨看得出来,你是真的长大了!” 姜明薇眨眨眼,吃个饭而已,跟她长不长大有什么关系? 难道兰姨是嫌她吃得太多了,害怕衣庄里的其他人没饭吃? 那行吧,她少吃一点…… 姜明薇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振华容衣庄,让大家实现吃饱自由,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吃过饭略作休息,姜明薇便拿着那件衣裙离开了。 她并未上身试过,只拿起随意比划了两下,就知道一定十分合身。 裙摆飘逸灵动,如同鱼尾一般,步步生莲。 她几乎能想到,这裙子穿在自己身上会有多好看! 花萃暗自松了口气。 这下事都办完了,小姐总该回去了吧?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姜明薇在前方本该左转的路口忽然直行。 花萃一时间愣住,半天摸不着头脑。 连忙小碎步跟上,询问道:“小姐,你怎么往这边走了?咱们应该左拐才是!” “这条路尽头,应当就是仁医坊吧,我名下的药房?” 花萃点头,“是,小姐要去买药?可小姐身子康健,并无问题呀!” “先去看看再说。” 姜明薇并未多做解释,眉眼却逐渐冷冽。 仁医坊以前也是汴京中首屈一指的医馆,因着姜家的缘故,请来了已经致仕的老太医,每隔一日前去坐诊,故而生意爆火。 哪怕后来姜家夫妇接连殒命,老太医也并未离开,一直遵守诺言。 然而一切坏就坏在,周氏拼命打压姜明薇,夺过嫁妆后由她管理。 仁医坊收益颇丰,自然是第一批被她看上的。 可当核算收支后,她发现每月要给老中医抽成十分之三,觉得这实在是太多了! 这哪里是什么大夫,简直就是敛财的庸医,说什么都不愿掏这笔银子,更是将老太医直接赶走。 老太医气得不轻,活了一辈子,从未遭遇过这般奇耻大辱。 扬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仁医坊坐诊! 好家伙,这一裁员直接裁到了大动脉上。 周氏根本不知,百姓来看病都是冲着太医院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哪里是为了仁医坊? 后来老太医单独坐诊,仁医坊因得罪了他,渐渐无人再来,生意也变得凋零…… 按照周氏的尿性,她是想把仁医坊卖了据为己有,可偏偏亲戚里没人愿意接手。 毕竟得罪了老中医,仁医坊彻底没了生意,谁又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呢? 可周氏不死心,将掌柜也收买后,更是扬言若是老中医愿意回来,可以让他继续坐诊,又把人家气得够呛! 扬言只要仁医坊存在一日,谁若去那里买药,便是跟他过不去,他将不会再为那人医治! 姜明薇无奈叹气,瞧瞧周氏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这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畜生转世! 尤其是可怜了她,风评被害。 明明原主被关在宅院里,懦弱无能,无力反抗,可结果什么恶名都要她承担一半,真是有够倒霉催的! 仁医坊门口鎏金牌匾已然褪色,与来往商铺的红火热闹相比,的确是门庭冷落,带着几分灰败之感。 姜明薇抬脚走进去,掌柜正在柜台后方的躺椅上呼呼大睡,甚至脱了鞋靴。 有人进店,也没能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目光冷冷瞥了他一眼,姜明薇走向药柜,伸手打开。 接连打开了五六个,每多打开一个,她面色便凝重一分。 到最后,几乎黑成了锅底。 “别睡了,睡什么睡死肥猪,赶紧给我起来!” 姜明薇恼火不已,狠狠一脚踹在躺椅上。 躺椅忽悠地动了起来,把掌柜吓得够呛,连忙扶住把手,双脚落在地面才勉强控制。 抬头对上怒意盎然的精致脸庞,他还有些迷糊。 半晌没认出来,厉声大骂:“哪来的泼妇,竟敢仁医坊上来撒野?还敢踢本掌柜,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谁?!” 第四十五章 医馆干起杀人勾当 姜明薇一声暴喝,脸上怒意盎然,居高临下,气势磅礴的态度,让掌柜吓得一哆嗦。 他本就习惯了欺软怕硬,如今碰到了硬茬,自然瞬间就怂了。 缩着身子,皱紧眉头,仔细地看了姜明薇一遍又一遍。 忽然,瞳孔紧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难以置信。 “你……你难道是大小姐?” “她不是小姐,谁是?”花萃面色冰冷,低声呵斥:“好好的医馆没人光顾,你却在大白天睡觉?真是大胆妄为!” 掌柜的心扑通乱跳,如今确定了姜明薇的身份,吓得直哆嗦,连忙哭丧着脸求饶,哪里有刚才半点硬气? “哎呦,冤枉,实在冤枉呀!” 他站起身,慌里慌张地穿起靴鞋,满脸焦虑解释道:“小姐啊,我实在是冤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来了,可是这医馆的生意一直都不好啊,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姜明薇继续拉开存放药材的盒子。 掌柜吓得想要阻止,但姜明薇速度极快,拉开看了一眼就合上,白皙面容也随之愈发阴郁,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你有多少天没打开看过里面的药材了!” 掌柜心虚低头,眼睛滴溜溜地转,额头冷汗涔涔,不敢开口回应。 “这……” 砰! 一声巨响,姜明薇将其中一个抽屉拉出,重重摔在地上。 吓得花萃和掌柜皆是一愣,慌忙后退一步。 可定睛一看散落在地上的药材,花萃惊呼道:“天啊小姐,这药材怎么都发霉了?这都不能用了呀,若是用在人身上,怕是会死人的!” “是啊,百姓来医馆,本就是看病吃药想要治好的,若是将这发霉的药材回家煮,非但不会治愈病情,反而会使身体愈发衰弱。” “这仁医坊,明明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竟干起了杀人的勾当!” 长袖一挥,姜明薇怒意盎然,眼神死死地瞪着掌柜,几乎要将他挖出个洞! 这掌柜偷懒便偷懒,也就罢了。 可没想到,他居然敢售卖发霉的药材,这和谋财害命究竟有什么区别? 这已经不是单单会砸了仁医坊的招牌,若是真有人吃了发霉的药材而死,别说是掌柜,恐怕就连她,也得跟着一起下大狱! “宋掌柜,你可真是活得久了,所以想跟我一起去大牢里待上些时日,再被斩首示众,是吗!”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啊,我……我不是故意售卖发霉药材,也不是不想更换,只是实在没有必要啊!” 姜明薇毕竟也学医,对治病救人一事极为敏感,明白医者要有医者的追求和操守,故而十分恼火。 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气息,吓得宋掌柜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慌忙跪倒在地,满脸恐惧。 他的话让姜明薇秀眉紧蹙,冷声询问:“什么意思?” 宋掌柜面露苦涩,叹了口气。 “这事要说起来还是怪小姐您的婆母,偏偏把张太医给气走了,更是扬言日后绝不会再和仁医坊合作,这话一出,仁医坊的生意就不行了!” 直到如今,宋掌柜还会时不时回忆起仁医坊门庭若市的景象,只可惜物是人非,短短几年间就变成了这样。 实在是让人唏嘘感慨! “先前因着有张太医坐诊,故而仁医坊的药材定价在京中来说不算便宜。小姐看这店面装潢也知晓,普通百姓是不会来这里看病的,最多也就是找张太医把脉,知晓自己什么情况,再拿着药单去那些小药铺里开药。” “咱们这挣得都是汴京勋贵的银子,张太医走后,有谁会特意来这里买药呢?百姓买不起,勋贵们看不上,自然而然就滞销了。这梅雨季一来,药材可不就得发霉,不过小姐放心,这药材已经许久都没有卖出去过了!” 宋掌柜此刻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明薇秀眉紧簇,眼底冷色依旧。 这个周氏,还真是害人不浅! 借口原主年龄小,不懂得如何管理产业,可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毁了姜家替原主准备的一切。 若只是一个铺子也就罢了,偏偏是接二连三这么多! 姜明薇气得胸口闷疼,恨不得立刻回家,抓着那老妖婆的衣领,狠狠给她几巴掌。 “账簿呢?把账簿拿来给我看看。” 姜明薇朝宋掌柜伸出手,他连忙点头,忙不迭地取出账册递给姜明薇。 翻开看了一眼,姜明薇顿时两眼发黑,诚如宋掌柜所说,这仁医坊居然已经四五个月没有进账了…… 最后一次进账,是在冬天时节,的确是在梅雨季节之前,想来药材应该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发霉。 宋掌柜这倒是不曾说谎。 “小姐,我知晓我不该在店铺开张时睡觉,可这生意青黄不接,我也是实在没事干啊!还好这店铺房契在您手上,要不仁医坊早就干不下去了。” “这不,偌大的店铺里只有我一个掌柜,连伙计都不请了,可就这样还是在日渐亏损!” 见姜明薇听了他的解释后,沉默不语。 宋掌柜可算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把心里的委屈一个劲地说了出来。 仁医坊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店铺,他自是比谁都要感情最深,否则也不会坚持这么久还没放弃。 但他也知晓,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今日小姐既然来了,也重视到了仁医坊的根结所在,我恳请小姐想想办法,救救仁医坊吧!” “这可是老爷夫人留给您的嫁妆,若就这般毁了,他们在九泉之下怕是也不得安心呀……” 姜明薇面色清冷,心中细细思索。 她的确不想丢了仁医坊,眼下得先让它维持正常运作,然后再把它的名气,重新一步一步地打出去! “既然勋贵不来,那就暂且面向普通老百姓,你先去进一批药材,不需要太贵,品质也不需要太好,只要能治病救人即可。” 她低声开口,走向门口的一块位置,用手比划了一下。 “在门口竖立牌子,说明仁医坊以后的药材价格,专门卖给百姓,暂时先让店铺活起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宋掌柜闻言却面露难色,露出苦涩笑容。 “可是小姐……” 第四十六章 在线等,挺急的! “您也看到了,仁医坊几个月入不敷出了,所以店铺里实在是没银子了!” 宋掌柜说着,生怕姜明薇质疑他,连忙举手发誓。 “我绝对没有贪店里的一分一厘,请小姐明察!主要是……如今店里生意这般惨淡,我就算是想贪也贪不着啊!” 宋掌柜轻声嘀咕,眼底满是心虚,但也不曾说假话。 姜明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笔银子不由她出,看来是不行了。 唉,好心痛,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知道了,我会差人给你送来银子,且不确定哪天就会前来视察,在我来之前,务必把发霉的药材清干净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今日你失职一事,我可以不予计较,倘若日后再如此,就别怪我不顾情面换掉你!” “宋掌柜是自我父母还在时,就一直待在仁医坊的老掌柜了,千万别年纪大了就肆无忌惮,觉得能越过我这个背后的主子去!” 冷冷瞥了他一眼,姜明薇语气幽幽,宋掌柜连忙低头,沉声不敢。 他不是假的不敢,他是真不敢。 先前只听闻自己这个少东家嚣张跋扈,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 如今接触了,这哪是不好相处,分明和她那个当宰相的爹一样,精明又可怕,他自然不敢动任何歪心思。 “对了,把纸笔拿来,我说几样药材你着重给我买回来,剂量不需太多,但一定要有。” 姜明薇沉声吩咐,宋掌柜连忙取来纸笔,看着姜明薇一笔一划地写下。 他拿过扫了一眼,几个药材倒是耳熟能详。 他点了点头,表示记在心上。 可很快,眉头却微微蹙起。 “小姐这几味药材倒是不难找,只是剩下的这几味……” 宋掌柜用毛笔将它们一一圈了出来,看向姜明薇时,满脸为难和不解。 “我从未听过也未见过,似乎没有这几样药材吧?小姐是不是写错了!” “怎么可能?这不都是最常见的药材,怎么会没听过,没见过呢?” 姜明薇满脸难以置信。 花萃听闻,也伸长了脖子往纸上看,只看了一眼,立刻附和掌柜的话。 “小姐,就是没有这几样药材呀,从小到大我从未听说过呢,你真的不是写错了吗?” 二人如出一辙的回答,让姜明薇神情微怔。 看着他们满脸茫然不解,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些药材,她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写错,那么会不会有可能,是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她所说的几种药材? 亦或者是有的,但是他们不认识,所以也未曾入药! 越想,姜明薇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轻咳一声,又把药单推给了掌柜。 “既如此,那就按照这上面的找,能找到多少就找多少吧,剩下的没找到也无妨,我自己会解决。” “好,我记住了。”掌柜毕恭毕敬地收好药单。 眼下了解了仁医坊的情况,又将药单交给了掌柜,姜明薇没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好在时间也不早了,这时候回卫府,他们应当已经搬完了。 姜明薇跟着花萃一同离开。 她今日非得去一趟仁医坊,其实是为了李意欢。 哪怕姜明锦再不愿相信,可她的确是中了毒,只是如今毒性尚浅,暂且不会危及到她和腹中胎儿。 但假以时日,可就不一定了! 为了以防万一,姜明薇想先把解药做出来,这样才能更大程度保证他们母子平安。 她不会再把这些话放在姜明锦面前来说了,但没人能阻止她想要救自己嫂嫂的决心。 只要姜明薇能提前把解药做出来,等发现温意欢中毒之时,就有办法去解。 到时姜明锦就算不信,也必须得相信了。 她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但她绝对不会原谅姜明锦对待自己的态度! 深吸一口气,姜明薇决定暂时不想这些烦人的事。 一想到待会儿回到卫府,其他人都走了,独留她一个人美滋滋地住大院子时,就忍不住嘿嘿地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望着空空荡荡,连根鸡毛都没有留下的院子,姜明薇难以置信,仰天长啸。 “我的院子,谁把我的院子变成这样了?我的东西呢?我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找了好几圈,不仅东西没了,就连院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不见了。 呜呜呜,她什么时候居然被偷家了? 她不是说过,谁也不许动她的东西吗! “大嫂,你终于回来了,生意上的事处理好了?” 清冷声线自身后响起,姜明薇愤然转头。 院门口,卫璟一身织金长衫,衬得身形颀长,挺拔如松,此刻正关切地盯着她。 姜明薇有片刻出神,很快又听到那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低声开口,可说出的话却让她恨不得冲到他面前,将他狠狠暴打一顿! “知道大嫂你今日事务繁忙,没空搬迁,所以我的院子搬完后就帮你搬了,东西都已运往了将军府,我特地在此处等你。劳烦大嫂跟我一同前去新宅邸入住吧!” 姜明薇嘴角抽搐,拳头硬了怎么办?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把卫痛扁一顿,自己还不会惹事的? 在线等,挺急的! 这时候能不能来个系统,给她兑换个时间暂停,她真的好想打人啊啊啊! 见姜明薇耷拉着脑袋,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卫璟恍然大悟。 一定是自己太过贴心,姜明薇心中感动,却又不知该如何报答了吧? 于是连忙向她抬手行礼,“大嫂不必客气,这是我作为二弟本就该做的,大嫂跟我一同回去吧?” “不必客气?” 姜明薇哼哼一笑,她倒是想不客气,上去就把卫璟痛扁一顿,奈何她是个怂蛋,根本不敢! 全部家当都被人挟持走了,姜明薇没办法,只好跟着卫璟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门头巍峨气派,朱红色的大门尽显威武,门口两尊石狮子更是栩栩如生,威严壮观! 鎏金牌匾上,遒劲有力地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看着便让人热血沸腾。 行至院中,亭台楼榭一眼望去,应有尽有。 姜明薇环顾四周,抬头问:“我住哪啊?” 第四十七章 你看我有几分像小丑? 卫璟微怔,解释道:“先前确定住下的院子后,我差人和大嫂说过,难道大嫂忘了?” 姜明薇仔细思索,前两天好像是有个小厮来了院子,貌似跟她说了什么。 只是当时她躺在阳光下昏昏欲睡,什么都没听清,只是嗯了两声说自己知道了。 那小厮看上去就挺欲言又止的,但最终什么都没多说,就水灵灵地离开了。 这一波确实怪不了别人。 姜明薇心虚,抬头对卫璟露出一抹笑。 卫璟看出她忘得一干二净,无奈叹息,不知晓她的心怎么就这么大? “算了,大嫂跟我来吧。” 说完,走在前面带路。 姜明薇和花萃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往前,二人到处看,观察着将军府的建造,处处都透露着精致。 果然,天子宠臣就是不一样,连宅邸都比普通的宅邸要更出众! “到了,就是此处。” 卫璟停在一处院子前,姜明薇朝里看了一眼,院子面积比她原来住的两个还要更大! 四四方方,看着就知道是主院,名为文兴苑。 “大嫂的院子是主院,同母亲的院子一样大,这里宽敞些,你住得也舒适,今日时候不早了,大嫂早些歇息吧,若是还有什么缺漏的,明日可以差人告诉陆姑娘,如今她管着将军府的库房钥匙,一切都由她来调度。” 毕竟时候不早了,卫璟唯恐自己再多留一会儿,会对姜明薇的名声造成影响,所以着急着离开。 可不过刚才刚走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提醒姜明薇道。 “若是大嫂有任何难处,都可来告诉我,我自会为大嫂处理,你不必挂心。” “多谢二弟,有劳了。” 此刻,天边泛起绚烂的晚霞,姜明薇笑容明媚。 金黄色的余晖洒在二人身上,望着那张姣好到惹人脸红的脸庞,卫璟呼吸一窒,连忙撇过头去。 “那我就先走了,告辞。” 说完加快脚步,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一刻也不敢停歇。 “太好啦!没想到小姐左算右算,结果二爷会直接把您的行李搬来,这下咱们可以住更大的院子了!” 花萃在她身后满脸笑意,兴奋得不行,美滋滋地咧着小嘴。 姜明薇无奈叹气,转过身捏了捏这傻丫头的脸蛋。 真以为这宅邸是好呆的呀? “我问你,若是给你机会,你是想跟着你家小姐我彻底离开卫府,日后再也不与他们有所纠缠,还是想要住在这大院子里?” 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姜明薇边往里走,边对着花萃询问道。 花萃没有多想,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在姜明薇的意料之内—— “卫家除了二爷,个个都欺负小姐!奴婢当然是希望能够跟着小姐一起离开,最好能够彻底脱离这里了,小姐干嘛这么问?” “因为本小姐原来就是这么想的!咱们先偷偷留在卫府,等过段日子他们把我们给忘了,再趁机逃跑,以后再也不回这个破地方了。” “可如今,东西都被搬来了,只能继续被困在这里,再等机会离开了……” 原本这些事,姜明薇是没打算告诉花萃的,但眼下计划已经泡汤,说出来也无所谓了。 果然花萃一听就傻了眼。 难怪小姐说什么都不愿意过来呢,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看着眼前的大宅子,她突然间也觉得没这么香了…… 毕竟就算是换了个更大的宅子,也不过是将她们关进了更华丽的笼子里,哪有能够自由自在要来得愉快? “那小姐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小姐忙呢!” “行了傻丫头,你不把你家小姐我不小心给卖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如今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既来之则安之,再想机会逃走吧!放心,只要你家小姐在,我就绝不会轻易认命。” 拍了拍花萃的肩膀,姜明薇义正言辞。 进入院子后不一会儿,院内的丫鬟小厮都聚在了一起。 由于如今院子大了,丫鬟和小厮自然也比先前要多了些。 有些是原来眠风阁里就有的,还有是将军才采买的。 一眼扫过去,姜明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毕竟不是心腹,日后若想用他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姜明薇给他们提了个醒,在她的院子里,只需做好分内的事,哪怕闲些也没关系。 但一旦被发现勾心斗角,偷懒耍滑,她是绝不会放过的! 众人连声答应,姜明薇这才点头让他们散了,随后喊来花杏。 “宋嬷嬷呢,她也来了吧?” “来了来了,宋嬷嬷跟着奴婢们一起来的,而且来了之后没过多久,二爷也来了。” “是二爷亲自帮着宋嬷嬷选的房间呢!就在后院,是个宽敞明亮的房间,和之前夫人您挑给宋嬷嬷的一样。” “二公子亲自帮她挑的?” 姜明薇有些意外,“二公子和宋嬷嬷的关系很好吗?” “夫人不知道吗?” 花杏眨眨眼,满脸惊讶:“奴婢虽是后来被买入卫府的,却也听闻过苏嬷嬷自幼照顾二爷,故而与他感情深厚。” “但后来二爷去了战场,宋嬷嬷就不再继续养育二爷了,但在府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没几个人敢和宋嬷嬷对着干。” “今日夫人你有事外出时,二爷更是全程陪着宋嬷嬷呢,看着格外亲昵。” 姜明薇越听越迷糊,大脑里一片浆糊。 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卫璟和宋嬷嬷之间居然如此亲密! 她没见到过二人在一起,卫璟没和她说过,宋嬷嬷也从未和她说过。 不过仔细想想,姜明薇倒也不是不能想出来。 毕竟先前她被周氏为难时,就是宋嬷嬷喊了卫璟过去,如果不是对宋嬷嬷极度信任,卫璟怕是也不会去得那么快。 想起上次自己向宋嬷嬷询问关于卫璟身世,她同自己说的话…… 姜明薇突然脸上一阵燥红。 宋嬷嬷是告诉了她不错,但说得一知半解,甚至连他们二人关系匪浅都未曾明说。 姜明薇忽然很想问问宋嬷嬷,你看我有几分像小丑? 第四十八章互相立规矩 不知是换了新地方,还是换了新家具的,躺在新床榻上,姜明薇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明明新家具看着,都比先前要上了一个档次,可她还是久久难以入睡…… 真想此刻就爬起来去找宋嬷嬷,向她再问一问! 哪怕得不到答案,能打听到一些消息也是好的,可是她不敢……毕竟太晚了。 迷迷糊糊间好不容易睡过去,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姜明薇缓过神,头疼欲裂,花萃已经走上前去开门了。 门被打开的一瞬,姜明薇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夫人还未醒?我家姑娘来找夫人有事商谈,时候已经不早了,劳烦夫人快快起床洗漱吧!” 屋外丫鬟声音高昂,姜明薇忍不住啧了一声。 除了陆韵,这府中也没有再被称作姑娘的人了。 真是的,这才几点就来骚扰自己? 越想,她起床气越重。 不等花萃开口回应,姜明薇怒吼道。 “即是来拜访,就应当尊重本夫人,如今才什么时辰?别以为她拿了管家之权,就是这将军府的主子!这府里到底有几个主子,她心知肚明。暂代管家之职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让你家姑娘好生等着,我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见她!若是她不愿,也可提前离开,总之我是不会起来的!” 说完,姜明薇便蒙上被子翻了个身,试图再次进入梦乡。 花萃也被陆韵的丫鬟气得不轻,只是她向来有点迟钝,还没来得及反应,姜明薇就先噼里啪啦地把她骂了一顿。 看她面色难堪,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花萃却哼了一声。 让她们不识礼数,居然直接找到了小姐的卧房来。 这下好了吧?被骂了吧?心里爽了吧? “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还想再多睡一会儿!劳烦让陆姑娘等等,或是先行离开吧。” 说完,啪嗒一声合上房门。 又不忘把门栓弄得噼里啪啦,为的就是让外人死心,在她们未醒来之前,不要再来打扰! 弄完后,花翠一转头,发觉小姐居然真的睡着了。 无奈叹息,又只能爬回自己在外间的小床上。 小姐睡,那她就跟着睡! 她才不想去理会那个只会装柔弱的坏女人呢! 霜霁面色铁青,没想到特意来找姜明薇,居然吃了个闭门羹。 越想她越恼,哼了一声,一路走进正厅。 看到正端坐在椅子上,等待姜明薇前来的陆韵,刹那间红了眼,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在陆韵耳边低声开口。 将姜明薇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添油加醋地说给了陆韵。 陆韵见姜明薇没来,已经很是不悦,又听闻霜霁说出这么一番话,更是气得怒不可遏! 她再没有名分,可如今也是将军府名正言顺的掌权人,姜明薇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她,实在是太过分了! “姑娘,您说您没名没分的,非要来给卫家操持家事,得不到贤名也就罢了,偏偏遭她们落井下石,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实在是太可怜了……” 霜霁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这番话,愈发使得陆韵脸色苍白。 不错,她管家是有一部分私心,可表面上要为将军府做的事也不少。 且她什么都不懂,必须从头学起。 今日,不过是想给姜明薇个下马威,让她意识到将军府有她的一席之地,要跟她客气一些。 结果就被这么毫不留情地打了回来?! 陆韵怎么可能甘心! “无妨,既然夫人喜欢睡,那就让她睡,我就在这里等她,看看她究竟能睡多久。” 说完便端坐着,似乎当真打算等下去。 她以为是二人相互赌气,殊不知姜明薇是真睡着了,压根不知陆韵做了什么。 见她一直不来,陆韵一杯茶接着一杯下肚。 终于,忍无可忍。 她破功地起身离开了。 见她离去于,霜霁连忙跟上…… 花杏一直在观察主仆二人,见陆韵被气走,连忙来敲姜明薇房门,兴奋得小脸通红。 “夫人,夫人,陆韵被气走了,陆韵被气走啦!” 此刻,姜明薇也睡得差不多了。 花萃将门打开,她也迷糊地站在花萃身后。 花杏刚要继续敲门时,门开了。 主仆二人睡眼惺忪,穿着里衣的模样,让花杏不由得一愣。 等等,她以为自家小姐其实早就醒了,不过是想给陆韵一个下马威,所以才迟迟没有见面。 其实……她俩是真的睡过去了? “你刚才说谁走了?” “是……是陆韵,她一直坐在厅里,说是要等着夫人醒过来,但夫人一直没去,她等了又等,喝了四五杯茶,实在是等不了就离开了。” “夫人,你真在睡觉啊?” 花杏低声解释,又看了看姜明薇的装束,没忍住问了一句。 “不然呢?”她打了个哈欠。 大早上的,又不用上早八课,不用来睡觉,多可惜啊! 至于陆韵……气走就气走呗! 真当她一大清早来拜访,自己不知晓她是何意思? 无非是想用管家之权,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如今威风没耍到,反倒带着一肚子气离开,还没地方发泄,也够陆韵受得了! 只是姜明薇知晓,她必定不是会轻易罢休之人。 今日没在自己这讨到面子,日后必定会以别的形式讨要回来。 果然这将军府就不该来,来了就有尔虞我诈! 但如果陆韵非要做些什么,将她也给拖下水,姜明薇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离开了文兴苑,陆韵一路面色铁青,步伐匆忙。 想起在姜明薇那里吃了闭门羹,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她还在卫府时就拿了管家钥匙,卫家上下谁见了她不尊重有加? 就连周氏看她的眼神,都没有平时那么轻视了。 她一个姜明薇,凭什么?! 霜霁看出她的不高兴,也被姜明薇气得够呛,连忙唆使。 “姑娘,您一心为了将军府操持,没想到她们实在欺人太甚,你可千万不要放过她们呀!” 陆韵狠狠剜了她一眼,“闭嘴!这还用你说?” 第四十九章 上不了一点台面 陆韵自从来到卫家后,无论是在周氏还是下人眼中,始终一副柔柔弱弱,好说话的模样。 霜霁还是头一次见她这般凶狠,青面獠牙的,恨不得一口咬破自己的喉咙! 当即吓得噤声,低着头,再也不敢多言一句。 可陆韵心里受了气,又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放过她的? 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言辞凿凿地警告。 “记住,不该你说的话,就把嘴给我牢牢闭上!本姑娘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要是再让我听到一句,你胆敢对我指手画脚,信不信我撕烂你这个贱婢的嘴?” 霜霁头低得更狠了,默默地攥紧了衣摆,心中满是屈辱,却只能低声说了句是。 没办法,就算陆韵并没有名分,可如今毕竟掌管着将军府的中馈,还为大少爷生下了唯一的儿子。 所以府中,是无人敢轻易惹她的。 霜霁作为她的贴身侍女之一,自然更是不敢…… 二人一路往前,来到了库房处。 管家已在此等候陆韵多时,将门打开后清点了一番,脸上的怒气很快消散不见,转瞬只剩下了兴奋。 一屋子望过去的珠光宝气,照得房间都熠熠闪光,又有谁会不爱金银财宝呢? “陆姑娘,如今大家伙都刚搬到新府中,各个院子都需要修缮添置,您看钱财如何支出,我也好去操办。” 陆韵微眯着眼眸,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这里的金银财宝全部收入自己囊中,不给他人取用。 但眼下,还不太行。 “往日如何取用,管家您看着办就是。” 陆韵声音慵懒的回应道,却未看到管家嘴角抽搐。 在卫家支出的银钱,能和将军府的相提并论吗? 他不就是拿不准那个量度,所以才来询问陆韵的? 没想到陆韵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又把问题重新抛给了他。 这让他如何回答? 见陆韵对一屋子金银发光的模样,管家难免心中轻视,知晓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更不解二少爷为何要将管家之权交给她? 叹了口气,只得自己摸索尝试了。 “哦对了,旁的院子尽力添置修缮即可,至于夫人的院子……就不必了。” 陆云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管家开口提醒道。 只是脸上神情冷漠,语调不屑。 管家一怔。 他虽效忠于周氏,可对夫人面上也好歹要过得去。 姜明薇居住的院子大,那就更该添置修缮了,省得有什么纰漏之处。 过几日是要举办乔迁宴的,倘若被人发现金玉其外,败絮其内,那将军府是要丢大人啊! 何况姜明薇住的还是主院,被注意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陆姑娘,这不太好吧?夫人住的院子偏大,倘若有宾客发现修缮不及时,恐怕会惹人非议……” 无法把事说得太清楚,管家稍稍拐了个弯,希望陆韵能够听得懂。 可她那点脑子,哪里能听明白管家话语中的暗含深意? 眉头紧簇,眼底闪过一抹不耐。 “怎么可能会有宾客看见她的院子?行了,管家不必多言,这是夫人自个儿的决定!” “今日我去找她商谈此事,她闭门不见,不就是想要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与我们有过多瓜葛?既如此,何必热脸贴冷屁股?按照我说的去做即可!”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撇过头去。 管家见她这副样子,明白是沟通不了了。 罢了,还是等去问问老夫人再做决定吧…… 于是面上点头,先答应了陆韵,可很快陆韵又向她询问。 “将军府办乔迁宴的名单,管家准备好了没?若是准备好了,能否拿给我过目,我也好知道应做些什么准备应对贵客。” “自然准备好了,不过此刻没带在我身上,中午再交给陆姑娘吧?” 陆韵想了想,颔首道:“那就尽快给我送来吧,我也得研究一下,究竟要来哪些宾客,才不会丢了将军府的脸面,才能够让二公子满意。” 陆韵喃喃自语,全然没看到管家和霜霁二人担忧的眼神。 再这么下去,别说是让二公子满意了,他们真怕陆韵的管家之权会被夺了去! 但谁也不会将真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所以她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离开库房时,陆韵还不忘偷拿了两锭金子。 她自以为没人发现,其实都被管家看在了眼里,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不明白大公子究竟看上了这女子什么? 虽长相不错,有弱柳扶风之姿,可一旦手中有了点权势,作威作福起来,也难以见得之前小鸟依人般的模样啊! 还是说少爷的审美,他真的不懂…… 否则怎么能放着夫人那般美娇娘独守空闺这么多年,自己却在边关和陆韵暗通款曲? 摇摇头,管家无奈叹息。 知晓自己想得太多了,连忙去找了周氏,将今日库房之事如数告知。 周氏冷哼一声,手中茶盏重重摔在桌面身旁。 她就知道陆韵管不好家! 管家之权给了她,简直是暴殄天物。 “烂泥扶不上墙的蠢货,真是个小肚鸡肠的,上不了一点台面!届时若有宾客看到这府中哪处有问题,有心之人再以讹传讹,一旦传出去,这新修葺的将军府处处破败,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模样,还以为虐待姜明薇那个贱人呢!” “别管她究竟说了什么,该做就做,若是陆韵问起你,就让她来找我,我倒要想知道她是不是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管家连连称是。 下午,他便拆人将要宴请的宾客名单交给了陆韵,顺便还向她转达了周氏的态度,姜明薇的院子必须修缮添置。 陆韵心里很是不服气,但实在不敢反驳周氏的命令。 最后,只得皮笑肉不笑地答应管家。 “是吗,那一切听从老夫人的安排。” 管家离去后,她收敛笑容,立刻转身回到屋里。 手中的册子一摊开,眼神阴毒闪烁,嘴里更是振振有词。 “走着瞧姜明薇,我一定要让你在宾客面前丢尽颜面,付出代价!” 第五十章 这里面谁最惹不起? 屋中静谧无声,陆韵将名单从上到下挨个地看。 可看着看着,她忽然怔住,神情中略迟疑。 她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霜霁。 对上她上下打量的目光,霜霁心头泛起一阵恶寒。 “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她主动询问道,听闻陆韵轻咳一声,抬头目视前方,虽语调平静,却听得出她有多尴尬。 “你认不认识字?” “啊?”霜霁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韵以为她在嘲讽自己,当即抬头,声音暴戾开口。 “啊什么啊?我问你认不认识字!我出生边关,那里常年战乱,你可知有多苦?寻常孩童长大已是不易,更何谈读书写字?” “我是认识字的,只是认得不是那么多而已,这上面有些字写得太复杂了,我实在是认不出,你若认识就来读给我听,你若不认字,那就去给我找个认字的来!” 陆韵秀眉紧蹙,心里不爽至极。 自从到卫家后,她最为自卑的就是自己与此处格格不入。 即便她竭尽全力去弥补,可终究是个外来人,何况是认字识字,这种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的事…… 一想到姜明薇自幼饱读诗书,更是王大家的学生,她心里何尝不羡慕嫉妒! “奴婢是读过一点书的,奴婢来给陆姑娘读吧。” 强忍着嘲笑之意,没想到陆韵居然连识字都做不到。 霜霁的心情,也不再像早上那般委屈不甘,拿起册子给她认真地读下去。 从头到尾,全读了一遍。 陆韵记得一知半解,只勉强把几位重量级的大人物记住了。 这其中就有南靖的大长公主殿下,以及几位亲王。 剩下的便是朝中大臣们了,甚至还有姜明薇的兄长,姜明锦。 不过陆韵对他们并不感兴趣,抬头看向霜霁问道。 “你可知晓,这些宾客中,他们谁的脾气最是不好?” 霜霁闻言,身体忍不住抖了抖,意识到陆韵想要干坏事! 她不想回答,却又被她眼神勾得心里发疯。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回答。 “奴……奴婢知晓的也不清楚,毕竟他们都是达官贵人,但奴婢听闻大长公主殿下膝下只有一女,那个姑娘耳不能听,口不能言,被公主殿下疼得像个宝贝珠子似的,但凡任何人敢让那位小郡主受了委屈,大长公主都绝不会轻易放过。” “大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在朝堂之上都颇有威慑力,所以没人敢对那位小郡主不敬。” “这样啊……” 陆韵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暗芒,嘴角忍不住勾起。 “行,我知道了,没其他的事,你先退下吧!” 陆韵摆摆手,用完就把霜霁扔到一旁。 霜霁眼中闪过不悦,但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默默退开了。 可刚走了两步,陆韵却又忽然将她喊住。 回头时,对上她警告的眼神。 “霜霁,你如今可要知晓,你究竟是谁的人!既然来了我的院子,那就该同我一条心!” “倘若我识字不多一事,被说了出去,那势必就是从你这里开的口,届时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她笑容得意又猖狂。 “你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但不能不把蘅儿放在眼里吧?倘若他在你手上出了什么问题,你猜……你会如何?” 霜霁面色难看,双腿却直哆嗦,连忙点头说是。 随后,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陆韵开心地咧嘴笑了起来,再度望向手中的册子,他记忆力不错,虽然记不太住所有的,但勉勉强强可以记得七八成。 就比如写在这封册子上最前端的名字,正是南靖大长公主! “姜明薇,要怪就怪你自己任性妄为,耀武扬威,偏不把我放在眼里,也不愿意腾出主母之位让给我与蘅儿,甚至还要被你百般嘲讽!” “既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对上了大长公主,还能做出些什么惊天骇地之事!” 另一边,姜明薇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立刻抬头到处看。 “是谁?谁在骂我?!” 花萃刚好端来一碟瓜果,放在姜明薇身旁。 见她满脸警惕地看向四周,噘着嘴眨眨眼。 “没人看你啊小姐,你是不是又睡着做噩梦了?可快别睡了,再睡可就真成你了说的猪头了!” 姜明薇拿起银叉,扎了块水果塞进嘴里,笑眯眯道。 “放心,没打算睡,就是如果人忽然打喷嚏,那说明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我在想,谁这么无聊,不好好享受生活,反倒在背后搬弄口舌是非?” 姜明薇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讲,谁知说完,花萃身形就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才和姜明薇开口道。 “不会这么巧吧?小姐啊,方才我听他们说,陆韵原本不打算修缮和添置咱们院子呢!” “后来居然是老夫人发话,说院子必须弄得干干净净,她才不得不同意了。小姐,你说会不会是她在背后偷偷骂你啊?” 姜明薇嘴角抽搐,没想到她连这种幼稚的招数都能玩得出来! 看来今日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在自己这里没烧起来,当真让她心里怨念颇重啊! 以至于都要自毁了将军府的排面? “懒得管她,随她怎么样。” 姜明薇闭上眼,又悠哉地躺在了躺椅子上。 不过她能想得到,那日乔迁之喜,怕是会来不少京中的达官贵人,也不知她会在其中,遇到多少曾经的熟人呢? 还有姜明锦,估计也会来一趟的吧? 还是会为了和他这个妹妹避嫌,而选择过门不拜呢? 姜明薇叹了口气。 最近还是得先去药材铺一趟,尽快把解毒的药做出来,否则等到了时辰再做,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 有些事,必须得未雨绸缪…… 乔迁宴定在了五日之后,故而搬进将军府的这五日,没有一日是消停的。 每个院子,每个角落都涌出了无数小厮? 姜明薇甚至都怀疑,这些小厮是不是有分身术,否则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 就连她的院子里,也有七八个正在修缮整理的小厮。 终于,乔迁宴在忙忙碌碌中正式开始—— 第五十一章 束缚一生的职责 既然不曾掌家,乔迁宴自然同姜明薇的关系不大。 每日除了看那群小厮修缮院落外,便是归置自己的嫁妆和各类物品。 原本觉得院子还挺大,可等把她的东西归置后才发现,竟然刚好好。 还空出了几间空房间,以便她来灵活使用。 一大清早,将军府门外就鞭炮齐鸣,吵得姜明薇睡不着。 花萃将她从床上拎了下来,洗漱过后就按在了梳妆台前。 看着姜明薇睡眼惺忪,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无奈叹气。 “小姐,快醒醒!乔迁宴晌午就开始了,您可得打起精神出去面见宾客,今日可不能再待在院子里偷懒了。” 往日不露面也就罢了,今日毕竟是将军府的大喜事,故而昨晚周氏早已将几人聚在一起,简短地说明了此事。 今日无论如何,众人都必须参与。 姜明薇哪怕不管事,也必须坐在宴席中充当一个吉祥物。 所以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唉,生活不易,薇薇叹气…… “放心吧,你家小姐我虽然懒了点,但还不至于临阵脱逃,何况宴席上总会有好吃的吧?就当是去蹭顿吃的。” 姜明薇打了个哈欠,自我安慰道。 花萃噗嗤一笑,没再多说,迅速帮自家小姐上妆。 姜明薇迷迷糊糊,神游天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辈子参加party,到底是哪年哪日了? 她整日里,不是泡在学校里写论文,就是读文献,哪还有时间出去嗨出去玩? 如今倒是可以放肆地玩了。 可惜除了把原来没睡的觉补回来,以及逃出这个囚笼外,旁得她什么都不想干! 不知过了多久,花萃雀跃声音传入耳中。 “好了,小姐。” 姜明薇缓缓睁开眼,望向铜镜中的人儿,微微一怔。 镜中她面容白皙精致,一双杏眸暗含秋水,流云髻衬得面庞温婉清丽,配上优越的脸型与五官,只一眼便叫人忍不住赞叹! 虽知晓原主本就生得貌美,可没想到今日细细打扮下来,竟能美得如此惊艳…… 想想上辈子的自己,简直就是一只土狗。 “小姐觉得如何?这发髻端庄又不过分出挑,显得小姐很是温柔呢!” 知晓姜明薇不再像先前一样,喜欢华丽繁杂的衣着,加上今日穿的衣服也偏素净,所以花萃就往素雅的方面打扮了。 末了,还不忘往她的发型里插了几只珠钗发簪。 点睛之笔,显得面容更明艳了几分,楚楚动人。 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神荡漾。 “别的不说,花萃你这手艺真是厉害,都能当造型师了。” 姜明薇回过头,赞扬地啧啧夸赞道。 花萃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小姐,造型师是什么?” “嗯……就是,怎么跟你解释呢?总之就是专门给姑娘们做妆造的人!” 想了半天,姜明薇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只能悻悻开口。 谁知花萃突然咧嘴一笑。 “哦,这个呀!每个丫鬟都会给自家小姐做妆造,这本就是奴婢们该学的,要不小姐梳妆打扮该如何呢?这么说来,岂不是每个丫鬟都是造型师!” 花萃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可爱。 这话落在姜明薇耳中,她心口却蓦地一酸。 没错,这些姑娘的手艺,一个比一个巧。 不仅仅是花萃,还有更多更多的她。 一辈子帮着自家小姐梳洗打扮,让她们光彩耀眼。 这放在现代,本是一份极为体面,甚至颇具时尚感的工作! 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她们只能被困在宅院之中,没人会记住她们的功劳,做得再漂亮也是应该的。 可若是妆造出现一丝差错,首先治罪的,也是她们。 可惜姜明薇明白,但力量过于薄弱,无法做些什么。 无奈叹气,她起身穿衣。 花萃并不知晓姜明薇心中的感慨与挣扎,连忙将衣裙拿了过来。 帮她穿上后,花萃后退两步,眼中是藏不住的惊艳。 “小姐,你设计的衣裳真好看啊,花萃从未见过呢!” “是吗?” 提起裙摆,姜明薇站在铜镜前,得以看到全身。 意识到花萃并非恭维,而是发自内心。 层层叠叠的裙摆似浪花一般散开,布料飘逸,带着几分飘渺之感,微风轻拂和走动间,像是一团雾气萦绕在身旁。 胸襟和袖口处的月白色银丝点缀下,姜明薇美得宛若月下仙子,清冷孤立。 “太好看了,原本花萃还担心小姐衣着素雅,可能会被那群贵妇人们比下去,如今看来,小姐是别树一帜的美!” “行了小丫头,就你嘴甜,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姜明薇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稍微收拾了下,二人这才朝宴会出发。 今日见客,男宾女宾是分开来的。 男宾都聚在前厅,而女宾自然在后院花园处,挨着周氏的院子旁。 她出来的虽不算早,但时候未到,宾客也没来多少。 姜明薇走上前去,和周氏问好。 今日周氏穿着一身暗褐色,织金白鸟长裙,显得雍容大气,连平日里的刻薄恶毒都遮掩了几分。 坐在那儿,就是个极富威严的老太太。 见姜明薇一身素雅,虽是湖蓝色的衣裙,可看了眼不远处几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夫人后,就越看姜明薇越不顺眼。 她压低声音怒斥道:“你不知晓今日是何日子?为何穿得这般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府克着你了。” “赶紧回去换身喜庆华丽点的,别在这平白无故惹人笑话!” 姜明薇嘴角抽搐,一时间竟不知晓这些日子周氏对卫治离世的悲伤,究竟是真是假了? 到底是自个儿的面子重要,还是儿子更重要? 见姜明薇无动于衷,周氏怒不可遏,再次厉声训斥。 “叫你滚回去换身衣服,你没听见吗?” “婆母,如今夫君新丧不久,若我就穿穿红戴绿,怕是会惹人非议。何况夫君已逝,我无心再打扮繁冗,恳请婆母理解。” 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才能够听到的语气开口。 果然,周氏神情微僵。 很显然,纵使平日哭得再撕心裂肺,今儿一高兴,她把自个的亲儿子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第五十二章 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见姜明薇神情诚恳,态度恭敬,周氏半天挑不出毛病,却又不想这般被下了面子。 冷哼一声,剜了她一眼。 “平日里也没见你有多缅怀,今日来了宾客,倒是知晓装模作样了!穿便穿吧,也是你应当做的,滚下去吧,照顾好宾客。” “若是让我知晓,你得罪了哪位夫人,小心我拿你试问!” 姜明薇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直到从周氏身旁离开,嘴里却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 什么东西了,该死的老巫婆! 要不是她拦着不让自己走,早就天高海阔任鸟飞了。 可一旦遇到夫人小姐们,姜明薇又立刻摆出一张笑脸相迎。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的人她大概能认个十有八九,与她也都只是表面疏离的客气,并未有太多情绪。 姜明薇知晓,她们是有些看不起自己的。 不仅因为原主的丈夫战死沙场,他们前来是为了卫璟,更是因为她曾经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性子。 以至于许多名门贵女都对她心存芥蒂,非但不喜欢她,甚至不想和她过多交流。 宾客来得越来越多,姜明薇寒暄过后,便坐在角落尽量隐藏身形,不想让旁人发现。 她自然也没看到,陆韵穿着一身绯色衣裙,风风火火地自面前跑过。 不同于姜明薇的悠闲自在,得了掌家之权后,陆韵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虽然的确可以从中获利,但也太累了,简直是把人当老黄牛使! 今日她更是天不亮就开始操持,各方面都要尽善尽美,累得几乎要晕过去,却还要顾及体面盛装打扮,以防丢了脸面。 “老……姑母。” 来到正厅刚要开口喊周氏,却见她身旁坐的有人,陆韵连忙改了称呼。 见陆韵今日绯色锦缎长裙,曦光照耀下,浮金流璨,美不胜收。 可突兀的,她想起了姜明薇方才说的那番话,顿时笑意全无,面色铁青。 是啊,她儿子可还在服丧期呢! 她这个做母亲的,得穿好点撑撑场面也就罢了,就连姜明薇都穿得那般素净,陆韵一个未过门的外室,凭什么穿得花枝招展,还是这般艳丽颜色? 眼下屋中还有宾客,周氏不好开口,只是沉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见厅中有人,陆韵此刻也极为尴尬。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旁人嘲笑,今日她的身份并非是卫治的外室,而是周氏的远房侄女,帮她来操持整个国公府的。 为了握紧管家之权,陆韵不得已同意了这样屈辱的身份,故而方才改口叫姑母。 可望着整个厅中的女人,她忽然莫名心虚…… “是……是有一些小事,能不能劳烦姑母过来一趟?侄女有话细说。” 犹豫了一会儿,周氏还是点头起身,眼中狠厉一闪而过,随后跟随陆韵来到了偏厅 “母亲,府中的人打听到,再有一炷香的时辰,大长公主就来了。” “前头的亲王,由二公子招待,咱们就不急了,可大长公主咱们是要去接一接的,否则不合礼数。” “自然,时候到了喊我过去即可。不过……” 忍了又忍,周氏上下打量陆韵的穿着,心里厌恶翻涌。 “看看你,穿得像什么样子的!虽说今日是将军府的乔迁之喜,可与你有何干系?” “你夫君尸骨未寒,你便穿红戴绿,也不怕你丈夫午夜梦回,骂你是个不知廉耻的荡妇,竟敢背着他做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是丢人现眼。” 陆韵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裳。 是艳丽了些,但衬得她面若桃花,一路走来,有不少人都夸她今日极美。 怎么落在周氏眼里,就变成了不知廉耻? “老夫人,卫郎的死固然令我伤心,可人总是要朝前看的。何况今日是这般喜事,让我披麻戴孝可以,可怕是会吓到旁人的!” “既然是开心之日,那自然是要开心一些才对,您为何要这样说?” 陆韵一边说,满脸委屈难过。 可周氏压根不吃她这套,竟破天荒地开始夸赞起了姜明薇。 “谁说穿着素净就不能显得体面了?今日姜明薇穿得,倒是比你要好得多!” “你出生野路子,穿衣打扮实在难看至极,有空多去同姜明薇学学,少在将军府里替我丢人,赶紧走吧!” 周氏一边说,摆了摆手,摆明不想再说下去了。 全然没看到陆韵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 此刻她越看身上的衣裙,越觉得无比刺眼。 这么鲜艳而美丽的绯色,此刻却如同针一般,狠狠刺进了陆韵的眼眸之中,让她委屈又痛苦。 她就是要穿得明艳又如何? 她还从未在边关,见过这等声势浩大的宴会呢! 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 可就在陆韵刚踏下阶梯后,不过随意一扫,就看见坐在宾客角落正独自吃着东西的姜明薇。 她眸中带着清晰可见的惊艳,猛然想起周氏那番话,明白她为何对姜明薇赞赏有加了! 花团锦簇中,姜明薇坐在角落喝茶,举起茶盏的瞬间,如云朵般飘逸的裙摆极速下坠,像是陷进了一团柔软的云中。 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 陆韵站在台阶上,呆呆地看了许久,可眼神又突然变得无比阴毒。 “走着瞧吧姜明薇,先是不给我面子,为难我,如今竟还想出这种恶毒法子,试图抢我的风头?” “真是给你脸了,今日这宴会是我举办的,自然通通都得听我指挥!” 正在她喃喃自语怒骂时,一道尖细的声音传入院中众宾客的耳中。 “大长公主到——” 众人闻言,都伸长了脖子朝花园入口处望去。 周氏也神色大乱,连忙从屋中走出,佝偻着身子在院门口等候。 陆韵和姜明薇也接连上前,毕竟身为主家,应当叩拜大长公主。 见姜明薇匆忙跑来,陆韵勾唇冷笑。 很好,戏要开始上演了。 她倒想知道,姜明薇不是一向自诩聪明,看不起自己吗? 只是可惜,她很快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五十三章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此刻,原本热闹喧嚣的院子归于寂静。 众人无不屏气凝神,看向入口处,期待着大长公主的到来。 作为南靖国最尊贵的女人,她的风头甚至远远要超过当朝皇后,自然谁也不想得罪她。 姜明薇作为将军府家眷,自然跪在前排,听闻脚步声时,忍不住抬头望去。 来人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宫裙,金粉的底色上绣着大片绚烂耀眼的牡丹戏蝶,远远望去花团锦簇,像是花朵跃然眼前,华丽又精美。 大长公主四十有余,保养得当,岁月并未在这位美人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 金钗更是衬得面容华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与震撼。 让她看上一眼,便觉得压力倍增。 姜明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位大长公主还真是气势十足! 然而形成反差萌的,便是依偎在大长公主身旁的小豆丁。 扎着小揪揪,穿着一件嫩粉色的襦裙,额间点着桃花花钿,不施粉黛,也看得出长大后的倾城绝色。 应当就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安宁郡主。 “大家都在呢,今日这将军府可真是热闹至极,本宫没白来。” 大长公主莞尔一笑,语调轻柔,看听起来心情不错。 周氏谄媚笑着抬头:“大长公主能光临寒舍,实在是将军府的荣幸,老身感激不尽。” “老夫人不必如此。” 大长公主微笑颔首,“您的儿子在战场上为国建功立业,本就应当受人尊重,本宫生来食邑百姓,最该敬仰的便是英雄。” 这话说得熨帖,让人心里舒服极了。 周氏闻言却微微一怔,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抹笑,心里实在有苦说不出。 倘若这番话是对她大儿子卫治开口,周氏怕是要哭得稀里哗啦。 偏偏大长公主夸赞的,是卫璟。 那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卑贱至极的外室子! 可惜如今当着众宾客的面,周氏无法直言,只能打碎了牙吞进肚子里…… “你便是卫笑郎将的正妻,将相国的嫡女,姜明薇吧?” 思绪神游之际,大长公主忽然点到了姜明薇,她抬头,撞进一双沉寂眼眸中。 连忙垂首回应道:“承蒙大长公主挂念,妾身惶恐。” “卫小郎将也是为国捐躯,倒是难为了你,年纪轻轻便没了夫君。” 大长公主声音惋惜,上下打量姜明薇今日的穿着。 服饰别出心裁,配得起今日的场合,却又不失朴素低调,看得出她还在缅怀丈夫。 得体又美丽,大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这身装扮选得好,浓妆淡抹两相宜,也无人说参加宴会,非得打扮得花枝招展才是最美的,你这样就很好。” 一番话,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姜明薇。 本就有不少小姐注意到了姜明薇的衣裳,只是碍于颜面,不好问她在哪里买的? 如今连大长公主都夸赞了,不少人都跃跃欲试,只等着待会儿得了空,必须立刻去问问姜明薇。 毕竟大长公主,那可是汴京贵妇人间的时尚风向标。 她说好看,那还能有假?! “多谢大长公主夸赞,妾身本就是为了缅怀夫君,故而今日衣着素雅,原本还怕冲撞了贵人,如今得了公主殿下的赞誉,心里安慰不少。” 姜明薇垂首低语,一番话既道明了这番装束的缘故,更是无意中拔高了大长公主宽厚待人的形象。 果然令她喜笑颜开,连连颔首。 毕竟是相国嫡女,原本关于姜明薇,大长公主也是听到些传闻的。 据说她向来嚣张跋扈,不将旁人放在眼中,还数次坏了自己兄长的姻缘,如今看来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姜明薇知荣辱,懂进退,倒是个极好的姑娘,她很喜欢。 “今日公主能来将军府,实在令此地蓬荜生辉,妾身在这里谢过大长公主!” 正当再寒暄两句,便打算离开时,不和谐的声音闯入耳中。 大长公主眉头微蹙,是谁竟敢先她一步开口? 顺着声音望去,便看见跪在周氏右侧,衣着与姜明薇打扮天壤之别的陆韵, 公主来访,自是要代表皇家慰问的。 故而来之前,大长公主先打探了将军府的情况。 她知晓卫家人丁不多,除了建功的卫璟,便是他的嫡母周氏,以及阵亡兄长的遗孀姜明薇。 可没听说,这后院还有旁人啊?! 且看她穿着华丽,又跪在周氏右侧,应当在府中身份不低。 忽然出声,摆明了是引人注目。 大长公主眼神不喜,沉声问道:“这位是……” 周氏双手攥拳,狠狠剜了陆韵一眼,恨不得把她嘴给缝上。 到底是见不得台面的东西,竟还不如姜明薇识大体! 她连忙赔笑,向大长公主解释:“回公主,她是我的一远房侄女,如今将军府人少,便找她来操持庶务。” “原来如此,看来老夫人倒是极疼爱这侄女。” 大长公主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哀乐,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此刻多少有些不开心。 “行了,大家也别聚在这儿,都散开各自去玩吧!这将军府,皇帝可是下了大功夫修建的,不参观多可惜?” 众人答了声是后,便都散开了。 大长公主扭头看向身旁安宁郡主,蹲下身向她打手势。 “安宁,母亲带你转转好吗?” 安宁撅着小嘴,怯生生看向周围,没有回应。 姜明薇看着这一幕,心下了然。 她早在原主的记忆里,知晓大长公主有个聋哑女儿。 安宁生的粉雕玉琢,像瓷娃娃一般,没想到竟遭此厄运,实在可怜。 好在书生皇家,一辈子锦衣玉食,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众人各有心事之际,谁也没注意到,陆韵的眼神正怨毒瞪着姜明薇。 方才大长公主只看到姜明薇,全然不曾过问她,陆韵心里实在不平衡啊! 她索性开了口,想让大长公主认识自己。 却不曾想,居然在她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屑与怀疑? 陆韵本就已经很是不爽,既然已经决定要置姜明薇于死地,她当然不会改变主意! 无人注意时,她微挪脚步,悄悄靠近姜明薇…… 第五十四章 这口锅背定了 安宁由于耳朵听不见,更说不了话,心思较于旁人更为敏感。 往日里,总是小心地躲在母亲身旁,今日也不例外。 可大长公主向来觉得,她不该困在府中。 所以只要是重要宴会,必定会带她出席,然后便是好一顿安抚,才能让孩子迅速平静下来,并且享受其中。 她觉得,越是将安宁困在府中,越是对她的身心不利。 偶尔出来走走,反而是好的。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蹲下身劝了她许久,安宁这才点点头,愿意跟随大长公主四处转转。 她喜笑颜开,脸上尽是温柔和蔼。 此刻的大长公主,也不过是位尽职尽责的母亲。 起身后,让贴身侍女抱着安宁,大长公主母女二人抬脚向前走。 姜明薇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推力,她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出去—— “卧槽!” 忍不住骂了句国粹,姜明薇脚步踉跄。 还好停住了,未曾摔在抱着安宁的侍女身上。 要是压倒了她,连带着安宁郡主一起摔倒,姜明薇都不敢想自己究竟会怎么死! 可即便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足以使热闹的花园迅速归于寂静。 吵闹声音消失不见,姜明薇浑身僵硬,看了看愣住的侍女,再看向她怀中的安宁郡主。 一双星眸红彤彤的,恐惧地看向姜明薇,身体微微瑟缩,张了张嘴巴,似乎随时都要哭出来。 “姜明薇,你这是作甚?!” 严厉声音传入耳中,姜明薇还未回过神,便被狠狠推开。 大长公主担忧走向女儿,上下观察着安宁,确保她安然无恙后,这才神情不悦地看向姜明薇。 方才有多喜欢她,此刻看她的眼神就有多冷冽。 没料到,她竟会冲撞到自己的孩子! “好歹也是相府出身,如今又嫁了人,怎能这般毛毛躁躁,没有规矩?” “你可知安宁身子不好,倘若你冲撞了她,惹得她身体抱恙,你如何担当得起?” 大长公主虽有权势,可为人还算公允,唯一的逆鳞就是女儿。 一旦牵扯到女儿,哪怕旁人有理,也会瞬间无理! 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受到任何欺负,不是故意的也不行。 姜明薇此刻,算得上是真真惹到了她! “亏得本宫高看了你几眼,没曾想竟是本宫看走了眼?倘若本宫的安宁有任何异样,本宫必定拿你试问!” 纵使周氏恨毒了姜明薇,不知道她得罪于安宁郡主做什么? 可此时作为利益共同体,她不得不站出来帮忙解释。 “恳请公主息怒,这不过是误会,误会……” “误会?” 大长公主冷哼,方才的体贴大方荡然无存。 微眯眼眸,危险地看向姜明薇:“谁知道你是否故意的?这可是平地,方才还站得好好的,本宫的安宁一路过,你就要摔倒?” 姜明薇此刻欲哭无泪…… 方才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她甚至都能想到是谁! 可解释的话放在大长公主面前,是完全不够的,或许还会被他认为是推卸责任,信口雌黄。 所以无论是谁在背后推她,这口锅,姜明薇背定了! 周氏心里发慌,可不想刚得到大长公主的赞许,如今又闹出新的乱子。 转头目光恨恨地瞪向姜明薇,厉声命令。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向公主和郡主磕头道歉,哪怕今日杀了你,你也得受着!” 姜明薇回神,对上长公主怒气汹涌的眼眸,森寒地瞪向自己,眼底冷意弥漫。 她整理好情绪,上前一步,对公主福身行礼。 随后话不多说,转向安宁郡主,抬起双手向她打手势。 姜明薇动作很快,可都表达得极为清晰。 众人疑惑不解地看向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何况姜明薇能听能说,为何会手语? 无人知晓。 只看到长公主的面容,从起初的愤懑恼火变得疑惑不解,难以置信…… 但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安宁郡主。 方才姜明薇冲撞了她,实在把她吓得够呛,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悬在眼眶内,也似乎马上就要掉落,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可随着姜明薇打手势,她起先是不解,随后眼神中迸发出光亮,甚至开始看得津津有味。 此刻,花园里寂静无声,比公主方才来时都要更加安静。 众人无不好奇地看向姜明薇,不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 有几个懂手语的,也像安宁郡主一般看得愣神,全然沉浸其中…… 一炷香过后,姜明薇缓缓放下了酸痛的手,俯身向公主行了大礼。 “还请公主殿下见谅,妾身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见郡主兴致不高,故而想要博她一笑,却没想冲撞到了郡主,实在是罪该万死!” 大长公主回过神,不再计较她方才行为得失,急忙询问:“你怎么会手语,方才还给安宁讲了个故事?” 姜明薇颔首,解释道:“公主英明,妾身的确用手语给安宁郡主讲了个故事。” 一番话落,众人哗然不已。 就连陆韵和周氏都面露震惊,没想到姜明薇竟有这本事! 再看安宁郡主满脸的意犹未尽,原本皱成苦瓜的小脸,此刻也带着笑容,尽显欢愉。 见安宁喜笑颜开,长公主脸色也好了不少,说话都带着轻笑。 “你倒真有几分本事,能把安宁哄得这般开心,本宫都许久未曾看到她的笑脸了,不过……你如何会手语的?” “困于内宅,闲来无事就学了,没想到今日有了用武之地。” “能博郡主一笑,妾身很是荣幸。” 姜明薇诚恳回答,让人挑不出毛病。 其实手语是她在本科时,参加公益活动时学的。 由于公益对象都是聋哑儿童,很多家庭困难,还不识字,她只能自学手语,然后给他们翻译故事。 那群孩子看向她的眼神,就和安宁一样,亮晶晶的。 这里的手语和现代没什么区别,反而还要更简单些,姜明薇自然无师自通。 大长公主笑意盎然,哪里还有方才的冰冷,恨不得抓着姜明薇促膝长谈。 “真是难为你了,也难得安宁喜欢,你还有别的故事吗?” 第五十五章 研究生古代新就业 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姜明薇,或好奇或嘲讽,她已然被架了起来,哪敢说一句不行? 好在别的不多,好歹读了这么多年书,肚子里的故事还能少吗? 姜明薇颔首。 “自然是有的,只要郡主殿下喜欢,妾身再为她多讲几个也是应该的。只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怪罪妾身,耽误了二位的母女时光就好。” “这孩子每日都和本宫在一起,今日难得对旁人感了兴趣,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那你就陪安宁玩一会儿吧。” 大长公主语气笃定,不容拒绝,姜明薇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一场危机悄无声息的化解,在场有不少人都觉得可惜。 原本差点就要有一场好戏看了,没想到姜明薇非但没被惩罚,反而还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睐,这让她们谁能接受? 纷纷撇了撇嘴巴,沉默不语。 更有好事者主动开口询问道:“竟不知原来卫夫人会手语,真是让人新奇!只可惜咱们这还有许多不懂的呢,也想知道你方才给郡主殿下说了个什么样的故事?” “不如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一起高兴高兴?” “我倒是略懂些手语,若是我没看错,讲的应该是一只兔子,同一只乌龟赛跑的故事吧?倒是新奇,从未听闻过,不过很有意思,极有道理。” 一位夫人神采奕奕开口解释道,脸上笑意不减。 望向姜明薇时,很是和蔼面善,并未带着旁人看向她时的不怀好意与幸灾乐祸。 姜明薇向她投以感激的眼神,颔首点头。 “这位夫人说得没错,正是龟兔赛跑的故事,是妾身偶然看来的,方才尝试说给郡主殿下听,没想到她竟会喜欢,实在是荣幸之至。” 她轻声解释道,倒是没必要再把故事内容再说一遍。 别说龟兔赛跑了,什么亡羊补牢,神笔马良,对姜明薇来说通通都不在话下! 没想到研究生新就业,她居然在古代打起了手语,当说书先生。 姜明薇扯出一抹苦笑,很快转过身,望向已经坐在她面前的安宁。 她正歪着小脑袋,满脸好奇地看向姜明薇。 脸上神情意犹未尽,显然还在为了刚才那个故事而感到兴奋。 于是再度抬手,姜明薇又给安宁说了个新故事。 院子里静悄悄的,看得懂的,看不懂的,都好奇地盯着姜明薇,眼睛一眨不眨。 不知是谁提议,方才开口解释的那位夫人把故事复述给她们,也好大家一起同乐。 于是得到了一致赞同。 那位夫人被捧了起来,也不好推辞,只能看着姜明薇比划了一段,便翻译出来给这群夫人听。 这一次,讲的是亡羊补牢。 她早就想过,既然现代有些药材不存在于这个时代,那文化估计也不是互通的,所以先用龟兔赛跑试了试。 眼下亡羊补牢,她们果然也没听过。 简短却富有深刻含义的故事,实在是引人入胜,让这群贵夫人们满脸如痴如醉,也跟着安宁一起沉浸在了姜明薇所讲述的故事之中…… 大长公主微笑地坐在一旁,时不时点点头,看向姜明薇的眼神愈发满意。 周氏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没料到姜明薇竟能转危为安。 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忍不住跟着窃喜,立刻挺直了腰板。 虽说她不喜姜明薇,可姜明薇得到了大长公主青睐,她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至于和荣华富贵与权势过不去。 要说这群人里最恼火的,那或许当属陆韵。 咬着牙关,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搅碎了! 心中怒不可遏,简直恨死了姜明薇。 早知如此,刚才推她的时候,力度就应该再大一些! 这下好了,非但没让大长公主厌弃她,反倒让她得了机会,也在这群夫人面前大显身手。 什么东西了,不过就是会打手语,讲个故事而已,好歹还是堂堂相国小姐呢! 到头来,见还不如她这市井村妇。 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好放在台面上? 越想她心里越不甘,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一连听了四五个故事,姜明薇双手举得都快要断了,速度自然也慢了下来。 安宁听得津津有味,满脸向往期待,哪里还有起初半点的抗拒与羞涩? 又一个故事讲完,姜明薇正思索着下个故事说些什么,顺便心疼一下自己跟不要钱似的胳膊时,大长公主看出她神情疲惫,立刻发话。 “好了,今日足够了,麻烦你给安宁说了这么多的故事,再说下去,她今日怕是听不完了,留着下次再说。” “彩月,你带着安宁去转转吧。” 大长公主低声吩咐贴身侍女,侍女颔首应和,蹲下身打手势询问安宁意见。 小姑娘这次没有抗拒,乖乖点头,愿意跟她到处转转。 只是临走时,跳下椅子飞奔向姜明薇,伸出小手忽然抱了她一下。 突如其来的温馨让姜明薇微怔,连忙起身蹲下也抱住了安宁。 小奶团子在怀,姜明薇悄悄抬眸看向大长公主,生怕她生气。 直到见她脸上笑意盎然,这才放下心来。 拥抱了安宁过后,她依依不舍地被彩月带走。 “不错,安宁很喜欢你,她这孩子因为天生缺陷,故而很是怕人,除了与她相熟的,绝不会主动靠近别人,今日会愿意抱你,还真是让本宫意外。” “能被郡主殿下喜欢,是妾身的福气。” 姜明薇语气谦卑,绝不居功自傲,可总有人不想让她好过。 “夫人方才那番故事,真是说得精妙绝伦,令人赞叹?不过夫人出自深闺,不知是从哪儿听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这些故事……不像是夫人会从书上看到的呀?” 嫉妒已然蒙蔽了双眼,陆韵无法接受姜明薇今日大出风头,而她却被大长公主三言两语打发了,似乎还不是很乐意。 既然她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姜明薇得到! 这话看似无意,其实句句留心。 不像是从书上读来的,那是从哪学的呢? 姜明薇如今又死了丈夫,正是寂寞之时,该不会是哪个野男人教给她的吧? 第五十六章 公主殿下有病吗? 这种场合,有时根本不需要多说,三言两语的引导便立刻能让旁人知晓,她究竟是何意思! 不过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地讨论了起来。 方才听过故事后的酣畅淋漓消失不见,如今只剩下了质疑与不解。 是啊,这些故事不像是出自同一本书,姜明薇曾经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究竟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的? 姜明薇抬眸看向陆韵,脸上讥讽毫不掩饰。 这并非今日陆韵第一次针对他,姜明薇相信,若是她不反抗,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真是着急呀,看到自己被大长公主赏识,这是有多沉不住气,三番两次的想要对付她!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察觉到她的心思,陆韵难道不明白? 看来方才推了自己的人,估计也是她了。 眼看陷害不成,又想以这样的方式试图造谣? 要不是知晓她和卫治之间有了情谊,姜明薇真要怀疑,这女人是不是暗恋自己? 不过既然她不想要脸,那也就不必再给她留脸了! “就是因为身处宅院,没事只能看书打发时间,自然什么都看,杂七杂八的书更是读了一大堆。” “倒是妹妹,你跟随夫君在外征战沙场,想来必定有许多见闻了,不知有没有什么能够分享给大家伙听的?” 姜明薇莞尔一笑回道,说罢又连忙捂住嘴,露出一脸惶恐不安的模样。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不住,是姐姐说错了话……” 果然,陆韵脸色惨白,连带着周氏都愣住了,全然没想到,姜明薇竟会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哪怕她已然道歉,可此刻的模样,以及欲言又止的态度,无非是在告诉众人—— 这其中另有隐情! “跟随卫夫人的夫君征战沙场,可这姑娘不是卫老太太的远房侄女吗……” “说来我倒是想起,先前夫君说过卫将军回京时,带了一女一子,本以为是他的外室,如今看来倒是另有隐情,竟是他死去大哥的?” “是有此事!许多百姓都瞧见了呢,那应当就是她了。所以侄女只是借口,她其实是卫郎将的外室?” “如今进了府,应当是抬了姨娘吧?一个姨娘罢了,就算给卫郎将留有一丝血脉,却也能猖狂至极?几次都想要出风头,实在是丢人现眼,咱们居然和这样的人共处,这卫家也忒不会做人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出的话犹如千斤重锤,狠狠敲击在陆韵的心头。 她咬紧下唇,双手攥拳,眼中满是不甘。 没曾想,竟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非但没能让众人怀疑姜明薇,反而让她转移矛盾,都讨论起了自己。 她是真的不要脸面呀! 见姜明薇神情幽冷,却挑衅的望向自己,电光火石闪烁,二人针锋相对,谁也没打算让了谁。 大长公主虽未说话,可旁人的议论声都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未曾看向姜明薇,可同是女人,自然知晓,今日让陆韵出来抛头露面,绝非是她的决定,否则也不会任由陆韵三番两次地羞辱她。 那必定,和卫老太太有关。 目光凌厉望向周氏,大长公主语气冷冽,毫不客气道。 “卫老太太,本宫竟不知晓这宴会,竟是谁人都能参加!你这远房侄女,未免也太不守规矩了些!”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声,既怨恨陆韵没事找事,又痛恨姜明薇轻飘飘掀起了陆韵的遮羞布。 她气得只想把这两个贱人给掐死! 但此刻只能赔笑点头,转身却目光狠厉地瞪着陆韵。 靠近她,咬牙切齿,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命令。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在等什么?赶紧滚!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到花园来,再敢过来,别怪我将你逐出将军府。” 陆韵红了眼,没想到今日百般操持,只想博个好名声,没曾想,如今都为她人做了嫁衣! 她心中充满不甘,但又知晓长公主绝非她能得罪的。 只得红着眼。提起裙摆逃跑了。 方才有多少贵妇人与她攀谈,如今看她就避之如蛇蝎,恨不得和她彻底脱离干系。 只要是陆韵触碰过的东西,通通不会再挨! 今日来参加宴会的,纵使夫君爵位或官阶再低,那也都是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 作为主母,她们最痛恨的,当然就是妾室! 可今日,却因陆韵和周氏的刻意隐瞒,她们居然险些和一个妾室交好,这让她们如何能忍得了? 故而,心中充满了恼火。 可碍于卫璟如今风头正盛,深得皇帝信任,谁又胆敢多说一句不是。 只得将这份不满深藏于心底。 “好了,既然不相干的人已然离去,那大家就继续玩乐,今日本就是纵情欢愉的时刻,千万别让自己不高兴才是。” 大长公主开口发话,众人自然只能点头应下,很快又攀谈了起来。 只是气氛相较于之前,终究是有所欠缺的。 只一个眼神,就知晓大长公主也不想再和她多说,整张脸上笑得全是褶子,周氏连忙告退。 姜明薇本也想离开,不曾想被大长公主喊住。 “你留下。” 姜明薇诧异,只能顺从坐下。 大长公主倒了杯茶给她,姜明薇诚惶诚恐地接过。 “没曾想她竟是你夫君的妾室,还为你夫君育有一子,如今他战死沙场,这便是他唯一血脉,倒是苦了你。” “苦与不苦都是旁人说的,只要夫君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死得其所,那便是值得的,大长公主不必挂心。” 姜明薇莞尔一笑,毫不在意地开口。 她就是不在意,更对卫治的死并无太多感觉,如今说出这话,也不过是为了好听罢了。 但显然,大长公主很是受用。 “姜明薇,你当真同本宫心里想的全然不同,本宫很喜欢你!” 这番直率的表达让姜明薇微怔,半天不知该回应什么。 忽然看到公主眼下青紫,再观察气色,脸上虽扑了粉,但依旧有盖不住的倦容与病态。 于是下意识开口道:“公主殿下可是有病?” 第五十七章难以启齿的病症 “大胆!” 姜明薇不过话音刚落,大长公主还神情错愕之际,她身后的贴身侍女反应极快,当即面色铁青,严肃开口道。 “公主殿下看重卫夫人,可你未免也太以下犯上了,公主殿下岂是容你置喙的?” 大长公主虽收敛了笑意,却并未生气。 方才与姜明薇交流之际,知晓她并非是逾越之人,这番开口怕是有她的用意。 抬手示意身后侍女不必多说,目光平静地看向姜明薇。 不等她追问,姜明薇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多有冒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就是不小心脱口而出,真没想骂公主的意思啊! 在这封建教条严肃的古代,敢骂一国公主,除非是真心赴死,要不就是脑子有病! “还请公主殿下恕罪,妾身并无冒犯之意,只是见公主殿下似有病容,请问可是夜半多汗,经常心悸惊醒,最近走两步便觉得胸闷气短,偶尔还会觉得寒冷难耐?” 姜明薇连忙将疑惑问出口,大长公主眼神微怔,更多了几分好奇。 “你怎么知道,你会医术?” 姜明薇讪讪一笑,“困于府中,闲暇无事便自学了些,若大长公主不介意,妾身可以为您查探一二。” 她忽然觉得死了丈夫也挺好的,什么事都能推入这三年。 反正不曾在外人面前露面,也不必为丈夫操持家事,时间都是自个儿的,想学什么似乎都有理。 公主还未说话,她身后侍女警惕道:“公主贵体是偶有不适,可宫中太医行医数十载,都不能完全确定的病症,卫夫人又怎能判断得出?” “能否判断得出,还要先试了再说。何况术业有专攻,万一大长公主的病情,妾身就是胸有成竹呢?” 姜明薇莞尔一笑,并未把话说得太满,但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信心的。 毕竟现代中医学,是古代集大成者。 有句话叫浓缩就是精华,这指的可不就是她嘛! 何况当年每每放假回家,从家门口找她寻医问诊的街坊邻居,起码得排二里地! 经验知识她都有,自然不怕看诊。 “无妨,反正那些太医院的老东西也看不好,你既能一眼看出本宫的病症所在,本宫便信你一次!” 大长公主笑容清浅,朝姜明薇伸出手。 姜明薇连忙拿出手绢垫在石桌上,顺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周围声音嘈杂,欢笑声传入耳中,姜明薇却充耳不闻,眉头微蹙,神情严肃地替大长公主诊脉。 两只手都探过之后,她心里便明白了。 难怪太医院的那群太医看不好,大长公主这症状出于妇科。 而古代,最忌讳的便是妇女疾病。 那群太医自诩高贵,更是不可能专修此学,故而许多女子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没成想,连一国公主都尚且如此! 她看向大长公主,神情微滞,不知该如何开口。 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公主心中尤为没底,莫名担忧起来。 “你可是看出了什么?” 望向周围众人,姜明薇只得压低声音。 “不知公主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向周围人声嘈杂,大长公主没犹豫,带着侍女,跟随姜明薇和花萃一起朝院落深处走去。 二人在一处凉亭停下,禀退丫鬟侍女后,姜明薇俯身在大长公主耳旁。 一番窃窃私语,大长公主面色微红。 虽有羞恼,可姜明薇是第一个如此准确说出她郁结所在之人。 故而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你所说没错,这本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本公主不愿向外宣扬。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被旁人知晓,本宫定不会放过你!” “公主放心,女子生病本就是常事,细细调理就好,不是大碍。” 姜明薇粲然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就是现代极为常见的炎症,可没曾想在古代,哪怕难受不已,却还是会被拼命遮掩。 唉,女子实在可怜…… “你是说,很好治?” 大长公主眼神微亮,语气兴奋问道。 姜明薇颔首:“当然,我给公主殿下开服药,您回去抓着喝,应该两三天状况就会缓解,不过这段时日要忌辛辣和鱼虾,切记吃得清淡些。” 让花萃找来纸笔后,姜明薇提笔便写下药材。 一边写,一边回想仁医坊内存在的药材,省得她写的药材找不到,误让大长公主以为自己在耍她呢! 写好后吹干墨迹,她郑重交给大长公主。 “多谢了,若是这方子当真有用,本公主必定重谢。” “举手之劳而已,公主殿下不必介怀。” 姜明薇摇摇头,笑容清浅。 身为女子,哪怕是一国公主都如此艰难,她本就是出于同情,自然不会以此居功自傲。 大长公主笑意盎然,愈发喜欢姜明薇。 这场宴会,本是为姜明薇设下的一场陷阱,可如今她不仅全面化解,更是得了大长公主的喜欢。 连她自己都未曾想到,命运会如此阴差阳错。 倘若陆韵没有把她推出去,她没冲撞了安宁郡主,怕是也没有后来这一切的发生。 说起来,自己是不是还应该感谢陆韵? 宴会终焉,姜家人在门口送客。 原本陆韵也该在,不过自从闹了笑话后,周氏直接派人明令禁止地告诉她,送客之时也不必出现。 故而将军府门前,只有姜明薇和卫璟周氏三人。 今日虽出了些小插曲,不过宴会办得还算成功,众人的恭维附和之声不绝于耳,来时满面笑容,走时更是神情惬意,纷纷向卫璟道喜。 姜明薇本在一旁充当吉祥物,可走的每位夫人几乎都会向她问候两句。 卫璟很是意外,姜明薇的人缘竟这般好吗? 可他怎么记得,当初姜明薇嚣张跋扈,似乎惹了京中不少名门贵女? 正疑惑时,大长公主停在了他们面前。 “卫将军。” 她沉声开口,卫璟回神,向她拱手问好。 “将军府修缮得极好,看得出皇帝十分器重你,希望你再为南靖建功立业。而且……” 长公主说着,目光看向姜明薇,红唇微勾。 “能有这般好的长嫂,亦是你的福气!” 第五十八章 卫家要变天了 大长公主声音不低,周围都是即将离开的官员及其家眷。 闻言,目光落在了姜明薇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和敬重。 毕竟大长公主虽是女子,可在朝中影响力不低,被她看中的,必定不是凡人! 姜明薇晕晕乎乎,对上大长公主含笑的凤眸,面色一红。 所以,自己这是被当众表扬夸奖了? 大长公主人也太好了吧! 卫璟同样神情诧异,看了眼姜明薇,拱手向大长公主开口。 “公主殿下说的是,将军府日后能有母亲与大嫂操持,是属下的福气。” 大长公主颔首,这才牵着安宁离开。 临走时,安宁怯生生地向姜明薇摆手道别,姜明薇同样向她道别,目送她们坐上宫辇,消失在视线内…… 许久,宾客终于离去。 “总算走完了,累死了。” 姜明薇小声嘀咕,活动了一下肩颈,谁知转头便对上灼灼目光。 见卫璟墨眸幽幽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后撤一步,莫名心虚。 “二弟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还请大嫂不必自谦,只是惊讶于大长公主如此看重大嫂,能得她青睐的人不多,大嫂果真厉害。” 他字字诚恳,要不是那近乎崇拜和敬佩的眼神,姜明薇真要觉得他在对自己阴阳怪气了。 一旁周氏看向今日出尽风头的二人,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可也知晓卫璟风头正盛,她惹不起,而姜明薇又得了大长公主赏识,暂时也动不了,只能冷哼一声,提起裙摆愤愤离去。 走着瞧,她儿子没能得到的殊荣,总有一日都要归于她的金孙。 卫璟如今做得再多又如何?无非是为她的孙儿做嫁衣。 她等着这野种死掉的那一天! “今日无非是走运才得了大长公主的赏识,二弟过誉了。” 见周氏气势汹汹离开,姜明薇撇撇嘴,这才回应道。 可卫璟却神情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大长公主向来为人高傲,从不轻易与人结识,大嫂必定是有过人之处,不必如此谦虚。” 卫璟虽早已发现,姜明薇和先前传闻极为不符,可今日是实实在在的佩服。 他发觉自己对这位大嫂的了解,终究还是太少了。 “哈哈哈,二弟也一样厉害,大嫂院中还炖了吃食,就先走一步了哈!” 姜明薇讪讪一笑,实在是不想和他继续商业互吹。 找了个借口,迅速脚底抹油开溜了…… 卫璟转身,双手背在身后,平静看向姜明薇背影消失。 清风凑过来低声询问:“近日二爷似乎对大夫人很感兴趣?” 卫璟神情微僵,转头瞪了他一眼:“不许胡说八道!” “属下哪有胡说八道,先前听闻后院因大夫人起了争执,二爷您不是还特意去了一趟,发现没出什么问题才又折返的……” 完全没发现自家主子耳垂绯红,清风一个劲地拆台。 卫璟低声咳嗽,立马抬脚往前走,只因无法反驳清风所说。 他今日,的确去了趟后院。 当听闻姜明薇似乎冲撞了安宁郡主时,卫璟生怕出事,立刻前往想要调解。 可还没进院子,便看到姜明薇对安宁郡主打手势。 四周寂静无声,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姜明薇身着一身水蓝色长裙,裙摆飘逸似柔软的云,发际微垂,面容明艳动人,举手投足间都足以摄人心魂。 卫璟极不想承认。 那一刻,他有几分看呆了…… 反应过来时,他为自己的想法所不齿和羞愧。 确认并无大事发生后,立刻转身离开,强迫自己忘记方才脑海中的一切。 可偏偏清风这个不嫌事大的,却一次又一次勾起他的回忆! 卫璟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文录苑。 “贱种,一群贱种!” 光鲜亮丽的欢愉过后,徒留给周氏的,依旧是满腔悲伤与愤懑。 繁华落幕,她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院落中时,便再次难以抑制地想起了亲儿子。 她忍不住想,若今日的乔迁宴是为卫治举办,那该有多好? 她那般优秀,风光霁月的儿子卫治,为何会战死沙场,反而让卫璟那个贱种捡了所有的便宜? 她不甘心呀,实在是不甘! 若这世上真有什么法子,能让卫治起死回生,哪怕是以命换命,周氏都绝不会退缩。 悲痛难耐,她呜咽地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娘的治儿啊,你若活着该有多好?娘也不至于受这群贱人的气!” 王嬷嬷泪水也沾湿了衣袖,“老夫人,节哀顺变……” “你要我如何节哀?今日将军府有多风光,便有多打我的脸,我的治儿……分明也能得到这一切!” 主仆二人抱头痛哭之际,嗖—— 一声刺痛耳朵的鸣叫声响起,又迅速消失。 周氏怔住,等再回过身时,便看到不远处的柱子上,不知何时钉上了一支弩箭。 弩箭的尾巴上,则绑着一封信。 她疑惑不解,王嬷嬷上前一步观察,确定没有危险后,这才将弩箭上的信拿了下来。 随后,恭敬地给周氏。 周氏迟疑地伸手接过,打开信后只看了一眼,顿时眼睛发亮。 从头往下看了后,她眼神从悲伤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 兴奋得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栗! 前所未有的欣喜涌上心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手也开心到颤抖。 王嬷嬷见状心生担忧,忍不住低声询问:“老夫人,这封信上写了什么?您为何这般开心?” 周氏抬头看了眼王嬷嬷,掩下眸中警惕,淡淡摇头。 二话不说,立刻将那封信用烛火烧尽。 “你不必知晓,本夫人知晓就行了!我果然没输,想让本夫人承认自己输了还早得很呢。” “走着瞧吧野种,本夫人绝不会让你抢了属于治儿的一切!” 此刻,周氏的悲伤与难过,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底透露出的阴狠,无一不在昭示着她心怀恶意。 “老爷啊老爷,你不是至死都要护着那个低贱的外室子吗?我倒要看看,他能如何逃得掉!” 王嬷嬷心跳如雷,默默看向那一堆燃成黑灰的信件,心头泛起不好预感。 她总觉得,这卫家要大变天了…… 第五十九章 迟早反噬 乔迁宴结束后,卫家在将军府的日子也算是进入了正轨。 姜明薇虽知晓陆韵一直对自己有意见,毕竟因为她,陆韵才没能坐上正妻的位置。 到底没起过正面冲突,故而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然而乔迁宴算计不成,反倒让她失了面子,被众人嘲笑之后,能明显感觉到陆韵对自己的恨意汹涌澎湃。 先前在府中见了面,还会打声招呼,如今看见她只当未曾看见,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好在衣食住行倒是没有苛刻,姜明薇也懒得同她计较。 可花萃看得很是不爽。 “小姐,那陆氏什么意思啊?看见你居然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你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人,她算什么?” “如今没名没分的,虽然执掌将军府的中馈,可说难听点,就是白干活的,她怎么敢这么对待小姐你?” 一边往前走,忍不住嘟囔道。 好歹他们家小姐得了大长公主的青睐,这些日子连老夫人都不敢对小姐蹬鼻子上脸,她一个外室怎么好意思的? 姜明薇平静一笑,而面色波澜不惊。 “这有什么?她爱生气就让她去气,和她计较多没意思,有这功夫我不如睡一觉。” 走到门口时,姜明薇恰好碰上了前来上课的王大家,连忙向他鞠躬行礼问好。 “老师。” “这是要出门?” 王大家点点头,询问姜明薇道。 姜明薇颔首,“正是,老师是去上课吗,不知他学得如何?” 按照约定,王大家自前日起便开始授课,今日是第三日,姜明薇还没得空问过卫蘅的情况呢。 今日既然遇上了,当然多嘴问了一句。 话音不过刚落,王大家便唉声叹气,眼底满是失望与厌恶,摆明了十分不满。 “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天资一般,还不肯勤奋好学,这样下去,迟早反噬!” “老师的教导无人能及,尽力就好,倘若真学不好,那也是这孩子的命,与老师无关。” 姜明薇轻声安抚,又说了几句,这才同王大家分开,转身朝府外走去。 花翠跟在她身边,回头看了看王大家的背影,又转向自家小姐。 “小姐,既然那孩子天资不行,何苦让王大家来教他呢?这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该说的道理早就告诉了他们,可有人听?既然非要自己作死,那就试试看吧,迟早有一天,她们会悔不当初的。应该要不了多久了,拭目以待就好。” 姜明薇轻声开口,带着花萃一路往华容衣庄前去。 等二人来到门口时,赫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天啊小姐,我没看错吧?这还是之前的华容衣庄吗?人这么多,我们挤得进去吗?” 花萃瞪大眼睛,伸手揉了揉,语气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眼前的华容衣庄,早已不复先前的门可罗雀,如今简直是门庭若市! 来来往往的客人众多,叫喊吆喝着要进去买件衣裳,生怕自己挤不进去。 姜明薇目光攒动,嘴角上扬,心里是说不出的兴奋与开心,果然不出她所料! “走,我们从后门进去。” 腊肉,花菜往前走了一截,在拐进一条小巷,七拐八拐后来到了一处朱红色的大门前,姜明薇抬起铁环用力敲了敲,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华容衣庄里的伙计看到姜明薇眼前一亮。 “小姐,您怎么来了!” 连忙打开门,让姜明薇进来。 走进院子,环顾4周,果然华容衣庄上上下下忙碌不已,伙计和师傅们几乎都是跑着来回脚不沾地。 “生意这么好!兰姨呢,她在哪儿?” “是啊,都是托小姐的福,您拿走的那一套衣裳在乔迁宴上穿过后,是不是被大长公主夸了?后来公主殿下在咱们这先预定了一套,剩下的几件,也都被那些名门贵女们给定了去。” “后来再有人来问,直接就没了,还告诉他们,以后咱们还会限量推款式。有不少人买不起那些贵重的定制衣裙,就想来咱们这儿买成衣呢!” 伙计眉飞色舞,把这几日华容衣庄的盛况我和姜明薇说了一通,脸上神情极为兴奋。 毕竟华容衣庄生意好,他们的工钱也就跟着水涨船高! 谁会不希望自己的东家越来越好呢? 姜明薇闻言,脸上笑意不减,原本只是想穿着那套衣裙试试水,没想到竟这般成功。 也多亏了大长公主,真是帮了她个天大的忙,原本都快倒闭的生意,竟一步就被盘活了。 这速度,要不是京城时尚风向标之一的她,怕是也无人能够做到了。 “生意好了就好,兰姨呢?” 伙计一愣,连忙拍了把脑门。 “瞧我这脑子!小姐刚才就问了一遍,是我给忽略了,兰掌柜正在前面维持秩序呢,我这就去把他给叫过来。” 想着她一时半会儿不在,应该也没什么,姜明薇颔首,坐在后院等着柳如兰过来。 半柱香后,柳如兰这才满头大汗地匆匆走来。 看到姜明薇,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明薇呀,你这次可是帮了店里大忙,全店上下都快要忙坏了!” 一看到姜明薇,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姜明薇嘿嘿一笑。 “能帮得上店里,自然是最好,那些衣裙全都卖出去了?” 柳如兰颔首:“何止啊,乔迁宴结束的当日,大长公主就来了,我们便把做好的衣裙先拿出来供她挑选,后来又把没做出的样式拿给她看,她选了一件最为华丽的就离开了。” “大长公主一走,那群贵女接二连三地登门,原本想着这些衣裙,怎么也要一月才能卖完,可没想到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啊,竟然都卖光了!” 柳如兰一向稳重的面容上带着惊诧,向姜明薇伸出一根手指头,语气惊愕道。 “她们根本不问价钱,要多少给多少,自从衣庄创立以来,再华贵的衣服也没出现这种盛况啊!” “明薇,你简直是衣庄的福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第六十章 父母之爱子 这话夸得姜明薇有些不好意思,腼腆一笑,谦虚开口道。 “也没什么,可能是大长公主觉得咱们的衣服好看吧。” “那也是你设计的好,才能被公主看上啊!” 柳如兰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感慨道。 姜明薇不愿多说,可花萃不允许自家小姐这么低调。 立刻扬起下巴,满脸骄傲道:“兰掌柜你有所不知,大长公主可不只是看上了小姐的衣裙,小姐和她在乔迁宴上相谈甚欢,两人还一起逛了花园,公主殿下可喜欢小姐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柳如兰神情欣慰地看向姜明薇:“薇薇你不知,你没有要好的闺中密友,一直是你母亲心头的遗憾。她知道你性格强硬,不愿受委屈,所以不知如何帮你。” “后来她郁郁而终,心里也还是担忧,眼下你能和大长公主交上朋友,想必她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安息,做得好。” 姜明薇微微一怔,抬头震惊地看向柳如兰。 “兰姨,你说我娘亲她……一直在记挂着此事吗?” “是啊,做父母的,哪有不为孩子操心的?既担心你没有要好的密友,又担心你同你兄长的关系愈发恶劣,可她能做的,到底是有限的。” 叹了口气,柳如兰郑重点头。 姜明薇倏忽想起原主的记忆,还未出阁,姜夫人的确时常邀约各种贵女,让原主前去游玩。 可因着原主脾气暴躁,向来嚣张跋扈,和那群贵女相处得极为不好,经常会发生争执,故而吵闹着不去。 每每这时,她们母女二人都会心生埋怨。 原主不明白,那群人分明不喜欢她,为什么母亲还要让自己同他们交好? 她的父亲可是中书令当朝宰相,就算是不屑与她们为伍,谁又敢给她脸色? 可姜夫人只是害怕原主没有朋友,日后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故而想让她和那群贵女搞好关系。 她们相互不理解。 这个误会,哪怕是至死都未能开解……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其实当初原主若是愿意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又怎会错过母亲这般无声,而又细水长流的爱意呢? 不过还好,至少她明白了。 见姜明薇神情失落,柳如兰知道是戳中了她心中痛楚。 连忙拍了拍手,安抚道:“好了,不说了。这批衣裙都卖完了,你可还有别的好点子?” “这群裁衣师父说了,你想的点子可比咱们之前请的那些设计衣裳的师傅还要好,若是能多想些,便多想点!” “当然,我这边还有许多好点子,等我回去就画图纸,尽量三天内就送来,再由这些师傅挑选。” “兰姨放心,我脑子里装的想法可多了,如今既然有机会,那就一一付诸现实!” “那真是太好了!”柳如兰欣慰一笑。 前头的哄闹声变得更高了,显然又有得忙了。 姜明薇只好暂且告别,柳如兰将她从后院送走后,也赶忙提起裙摆,继续去门店里维持秩序。 “太好了小姐,如今衣庄的生意变好了,日后其他店铺的生意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我看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变越红火!” 花萃满脸喜滋滋地说道,总觉得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家小姐是拨开云雾见天明了。 遇到的,居然全都是大喜事。 姜明薇无奈摇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就怕最近太顺了,万一要是真来个什么事,就来不及了!” “呸呸呸,小姐,胡说什么呢?咱们的日子就是会越变越好,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出现呢?小姐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下次可不许再说这种丧气话!” 二人一路边走边聊,很快又来了仁医坊。 与华容衣庄的门庭若市不同,这里一如往常没人光顾,掌柜还坐在柜台后打瞌睡。 不过,不再像那日直接躺在了椅子上,只是脑袋靠在柜台上,多少是收敛了点。 姜明薇走上前去,抬手敲了敲柜台,掌柜立刻从睡梦中惊醒。 看到姜明薇一愣,连忙露出满脸笑意。 “小姐,您怎么来了?” 说完不等姜明薇开口,连忙拉开身后抽屉,让她看里面的药材。 “小姐放心,里面的药材我全都换过了,都是干净的,绝对没有偷工减料,而且最近来咱们这拿药的也有了,只是人没那么多,大部分都手头不富裕。” “不过我全都听小姐的吩咐,足斤足两把药给了他们,绝对不敢有半点藏私啊!” 姜明薇没说话,凑上前去拉开抽屉检查了一下,药品果然全部都更换过。 她拿起来闻了闻,确实也不算是次等品。 品质虽算不上太好,但应对一般的病症,也绰绰有余了。 “做得还不错,算你听话。” 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递给掌柜的。 看着银票,掌柜的眼都直了。 也没人告诉他,只要听小姐的吩咐,还能有奖赏啊!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谢谢小姐的赏赐!” 掌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伸手就要去抓银票。 还没触碰到,姜明薇却又后撤收回。 “这银票可不是赏你的,你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本小姐为何要赏你?这银票,是让你拿着替我做事的。” “当然,既然出了力,自然能得到报酬,这里面三分之一是你的,剩下的……全都得给帮忙干活的人!我会派人调查的,你可不许中饱私囊。” 姜明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掌柜,开口警告道。 掌柜连连点头哈腰,态度恭敬。 “是,一切以小姐马首是瞻!” 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姜明薇挑眉,从袖中拿出一沓纸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后翻看了两眼,皱起眉头。 “小姐,你这画的是……” “就是上次我写出来,你们却不认识的那几味药材。这笔钱你拿着,让那些采草药的人带着图纸上山去找,只要找到一样,我再给五两奖赏!” 五两银子?那可真不算少啊! 掌柜惊讶同时,更是连连点头答应。 “是是是,小姐放心,我一定交代清楚,让他们办妥了!” 姜明薇满意颔首,却又忍不住问:“兄长和嫂嫂,他们来过这里吗?” 第六十一章 少年所困之物 掌柜闻言微怔。 他本就是姜家人,自然知晓姜明薇所说的兄长和嫂嫂是谁,只是太久未曾见过,一时间没想起来罢了。 如今听姜明薇提起,只觉得恍若隔世。 “大少爷和少奶奶?他们不曾来过,圣医堂也是姜家产业,且有他们极为相熟的陈大夫,故而他们大多都在圣医堂看病,不怎么来咱们仁医坊。” 圣医堂和仁医坊两家,原本名气是旗鼓相当的。 甚至仁医坊因为有太医坐诊,所以生意要更好一些。 后来,全都被周氏给破坏了,如今连圣医堂的脚后跟都够不着。 掌柜想起来,心里也是无比感慨。 若非一直以来,他的工钱未曾减少,怕是也要坚持不住离开了。 姜明薇闻言,若有所思。 “那你可认识那位陈大夫,和他是否相熟,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小姐可就难为我了!咱们虽同出江家,可到底是竞争关系,平日里避嫌还来不及,又怎会私下相熟?” 掌柜轻笑着摇摇头,神情无奈。 “不过据我所知,这位陈大夫倒是名声在外,虽出于民间,可据说医术比起一些太医都要更加了得。” “我知晓了。” 姜明薇点点头,准备离开时,还不忘嘱咐掌柜尽快让人去找她画的这几株药材。 若是找到了,就派人去将军府告诉她一声,务必一定要快。 掌柜连连点头,姜明薇这才带着花萃离去。 想起上次看到李易欢中毒,那毒潜伏在体内,平日里他与旁人无异,可一旦爆发便极为凶险。 爆发一共分为五次,若五次都没能寻找到解药,不仅是她腹中的孩子,怕是连她也都要跟着一命呜呼。 如果她没算错,第一次爆发,恐怕就在最近这些日子。 所以,她必须要尽快做好准备。 即便她和姜明锦关系恶劣,可李意欢却是个难得的好嫂嫂。 自己代替原主来到了这里,天意不可违,所以……她一定要想办法救李意欢一命。 而且若姜明薇没估算错,爆发前李意欢这段日子,应该过得都极不安稳。 所以乔迁宴当日,她也未曾来将军府。 或许回去时应当问问卫璟,姜明锦那日来时,究竟是何情形? 姜明薇并未在宴会结束送客时,看到他的身形。 想来应该是提前就走了,该不会和李意欢有关吧? 回到将军府后,她立刻便去找了卫璟。 卫璟不在院子,据说在书房。 于是又马上转身朝书房走去,书房门口,她被清风拦了下来。 “大夫人有事吗?” 清风不解问道,姜明薇颔首:“是有些事想问二弟,他在吗?” “二爷正有事处理呢,若大夫人不急,可先回去,等二爷处理完了,属下自会告诉他大夫人来过,此刻怕是不太方便。” 清风脸上带着为难的笑,语气诚恳道 姜明薇并不想让他为难,左右也不是马上就要知道的事,淡淡一笑,说了声无妨,转身就要离开。 清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大夫人这么好说话,白害他做了一场心理建设。 要是卫家,人人都能像大夫人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可正满怀心事地想着时,身后的门忽然被拉开,清风的笑僵在脸上。 姜明薇转头,看到站在书房门口,身材颀长的卫璟,正目光沉静的盯着她。 很显然,他听到了外面的谈话。 “大嫂突然来访,有事找我?” 姜明薇看了看卫璟,又转向清风。 疑惑问道:“二弟不是有事在忙吗?我晚点过来也一样。” 清风满脸无奈,有这么拆自己人台的主子吗? 早知如此,他就不帮卫璟说话了! 可明明是卫璟吩咐过他,有要事处理,任何人来了都不见。 怎么如今大夫人一来,他反倒主动把门打开了? “处理得差不多了,大嫂有事不妨直说。” 姜明薇想了想,抬脚走进书房。 “那就打扰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卫璟的书房。 书房被布置得极为雅致,外面种满了竹菊,里面则是用檀木雕成。 古色古香,浑然天成。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兵书最多,也有些治国之策。 一张梨花木的长桌上,有摊开的宣纸,墨香萦绕在鼻尖,混合着檀香味,极其好闻,让人心情怡然…… “二弟书房布置得真是格外好看,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 卫璟闻言,眼神微亮,语气低沉道:“是吗?其实我也觉得,这书房布置得极好。” 他并不谦虚,语气坦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先前在卫府,虽然也有书房,可那是卫老爷和卫治学习的地方。 对卫璟而言,是禁地。 他是被厌恶的,没有资格进入这种“奢侈”场所。 想要读书写字? 只能在破旧的听雨阁里将就凑合。 哪怕是魏老爷死了,卫治战死沙场,卫璟回来后,依旧不允许被进入卫家的书房。 人死了,老夫人也要替他们守着。 好在卫璟也并不在意。 而如今他有了将军府,这是他的宅邸,每一间房子都是他的。 卫璟自然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房。 年少时困倦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对他而言,也变得唾手可得了。 他又何尝不是在满足小时候的自己? 想到这,姜明薇忽然莫名其妙有点心疼他。 “没想到二弟除了征战沙场,原来对这些治国之策也颇感兴趣,这书房当真布置得没话说,看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让大嫂见笑了。” 卫璟看着屋中的布局,忽然想起了什么,直言道。 “对了,这书房建造好后,我还找了……” 话说到一半,他戛然而止,怔怔看向姜明薇一眼,垂眸不语。 姜明薇敏锐察觉到他有所隐瞒,眯着眼睛追问,他找了谁? “你不肯说,那不妨让我猜猜,这般在我面前不敢提及……应当是我的兄长姜明锦吧?” 卫璟神情诧异,没想到姜明薇猜了出来,只能颔首点头。 “是。” 之前,他是亲眼见过二人发生争执的,故而不敢开口,怕让姜明薇伤心。 “乔迁宴当日,姜尚书来府上庆贺,他曾是状元,自然对书房布局颇有心得,我便带他来看了看,由他指导了几处。” “我有问过他,是否要见大嫂?” 姜明薇苦涩一笑,“是吗,他如何说?” 第六十二章 到底是谁勾引谁? 到底是战场上厮杀出的武将,卫璟向来眉眼凌厉,带着肃杀之意。 可此时面对姜明薇询问,竟有几分躲闪,眼神低垂,似是不敢看向她的眼睛。 见他这副模样,姜明薇心里就隐约明白了。 “二弟不说,我大概也猜得到,无非是觉得没必要见我,或是不想见我对吧?” 卫璟薄唇敛紧,深邃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大嫂与姜尚书之间不过是误会,待误会解除,会好的。” 姜明薇诧异抬头,没料到卫璟居然会安抚她。 不过到底是个铁血直男,这安慰人的手段也太低级了。 好在她并不在意,自嘲笑着摆摆手。 她会因为姜明锦的决裂而感到难过,可姜明薇更觉得,这是一种原主感情的投射。 毕竟她跟姜明锦非亲非故,为何一定会为他心里难过呢? “二弟不必担心,我并不在乎,不过我今日来,的确是为了兄长。如二弟所言,乔迁宴当日他是来了的,可后来我们在门口送客时并没有他,他是否提前离开了?” “确有此事。” 卫璟颔首,“似是府中有什么事,所以急急忙忙向我告辞先走了。” 说到这时,卫璟眼神隐晦。 其实当日他就想告诉姜明薇,却又想到他们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最终选择了隐瞒。 否则一旦姜明薇因为担心而去探望,说不定非但不会被善待,以姜明锦对姜明薇的厌恶程,度还很有可能把错都推到她身上。 卫璟总觉得,姜明薇不必受这样的委屈,所以索性瞒下了此事。 倒是没料到,姜明薇今日会主动问起。 “如果我没猜错,他走时是不是很慌乱和紧张?” 并没注意到卫璟的神情变化,姜明薇自顾自说着她的猜测与推断。 卫璟再度点头。 “没错,姜府的下人前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姜尚书的脸色就变得尤为难看,很快就离开了,并未多做停留。” 姜明薇心里咯噔一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会错了! 绝对是李意欢的身体,开始出现症状了…… 如今还只是轻微症状,再过些时日,便是第一次毒发。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制作解药了…… “我知道了,多谢二弟。你先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心里害怕,姜明薇站起身匆忙走向门口时,并未看清脚下。 她不小心碰到了裙摆,身体不受控制向前仰,眼看马上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之际,一只大手揽住她纤细腰肢。 稍稍用力,便往怀里带。 檀木香味涌入鼻息,姜明薇回过神时,撞进宽阔坚硬的胸膛,晕晕乎乎抬头对上卫璟幽深墨眸。 似浩瀚无边的大海,瞬间将她吸了进去! 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乎下意识推开卫璟。 可让姜明薇没想到的,她没能推开卫璟的怀抱。 他的臂膀像是烙铁,将她紧紧锁在其中…… 心跳得飞快,二人距离极近,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姜明薇面色绯红。 怎么办……这么大一张帅脸摆在自己面前,她真的快要控制不住亲下去了啊喂! 可一想到原主最后的悲惨结局,又让她立刻清醒。 总之,美色不可贪,尤其是卫璟,绝对不能贪! 为了小命,必须离他越远越好。 于是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卫璟和她中间,强迫二人留点空隙。 “那个……二弟我没事,你可以松开我了。” 姜明薇低声开口,卫璟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紧搂着她,连忙松手。 “冒犯了。”他低声道。 姜明薇摇摇头,转身飞速离开,并未看见卫璟冷漠淡然的脸颊旁,有着一双泛着绯色的耳垂。 眼神攒动,昭示着他此刻的慌乱和羞愧…… 他低头看向自己拦住姜明薇纤腰的手。 所以……竟是他主动不想放开吗? 一路飞奔回自己的院子,直到将房门关上,姜明薇还不停地喘息。 想起刚才与卫璟近距离接触,依旧心跳加速。 这算怎么回事? 今日总不算是她勾引卫璟吧,明明是卫璟抱着她不松! 要是卫璟脑子一根筋转不过来弯,认为是自己在勾引他,又想嘎了自己,那该怎么办? 越想姜明薇越头疼,伸手捶了捶脑袋,长叹一口气。 “姜明薇啊姜明薇,你可长点心吧!如今虽然保住了脑袋,可那也是别在裤腰带上过活,别哪天真把自己作死了!” 她撇撇嘴,忍不住无奈叹息。 拍了拍脸蛋,迅速坐在桌前开始执笔写下药材。 眼下还不确定,她画的那些药材在这个时代,究竟能不能被挖掘找, 所以她只能用现有的药材,想办法配出抑制她体内毒药的解药才行。 如果能找到破解之法,那当然再好不过。 但少了她需要的那几味药材,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容易啊…… 闭关配置解药的第三日,长公主来了信。 姜明薇打开后看了两眼,顿时喜笑颜开,借着身旁的烛火便将信件给烧了。 花萃歪着脑袋看向她,“小姐,你怎么把长公主给你的信烧了啊?长公主亲自给您寄信,这信纸都是皇室专供的金花??呢!就这么烧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傻丫头,有了这封信,以后有源源不断的信。信上长公主说,她身体好了不少,在感谢我呢!所以这封信,无论如何都得烧。” 毕竟长公主十分忌讳被旁人知晓病症,若留着这封信,被别人拿走大做文章,那才真是倒霉透顶! 不该留的东西,就必须立刻除掉,绝不能拖泥带水,犹豫不决。 姜明薇心里想着,拿起杯子的手一抖,就这样举在半空中,半天都没有喝。 花翠连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奇怪……小姐你怎么了?水杯端起来又不喝。” “我想到了,我终于想到了!” 姜明薇忽然开口,吓了花萃一跳。 将水杯搁在桌上,拽住花萃的手,满脸欣喜开口。 “没错,不该加的就不能加进去,我这就把它除掉再试试!” 说完就直奔屋外旁边的耳房。 正是这几日,她用来配药的地方。 这些天,关于遏制李意欢病情的药,进展一直停滞不前。 直到刚才,她想到了绝妙的解决之法…… 第六十三章 贵客来访 耳房里,姜明薇一阵捣鼓。 将原本犹豫取舍的药物直接扔掉,又把另一样药物加大剂量,重新融合。 一个时辰过后,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总算是成功了! 原先她对李意欢的考虑太多,既不想伤了她的身子,又希望配出来的药,能够最大程度遏制她的病情。 所以这几天的研究都停滞不前。 眼下该舍舍该留留,虽然药效比起之前想象中可能有些差别,但已经是眼下能配出来的,最有效果的药物了! 接下来,只要掌柜能够找到她所需要的那几味药材,她便可以治疗李意欢身上的毒。 只是也不知这毒……究竟是谁下的? 她还记得李意欢和她说过,他们找的是在圣医堂坐诊的那位陈大夫。 可陈大夫并没有诊断出她有中毒的迹象,偏偏姜明薇诊断出了。 所以结果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陈大夫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根本就没有察觉出李意欢身体出现了异样。 要么这个毒,必定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此刻,姜明薇甚至有些怀疑李意欢第一次小产并非意外。 根据原主的记忆,陈大夫当时就已经开始给她治病了,但姜明薇并未撞见过。 所以对于这位陈大夫,自然也不甚熟悉。 会不会当初这个陈大夫,已经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才导致她一摔倒,那个孩子就直接没了呢? 当然,这仅仅只是姜明薇的猜想,不能作为实际证据,所以她没打算出去乱说。 何况这个陈大夫和李意欢之间,应当是无冤无仇的,所以没有理由对她下毒才对。 因此她更倾向于,这个陈大夫医术不精,压根就不知道李意欢中毒了。 总之这件事,着实透露太多古怪…… 她和姜明锦的关系也不好,更无法妄加揣测。 配置好了解药之后,姜明薇松了一口气,从房间里出来。 花萃坐在门口等了许久。 见姜明薇走出,立刻停止打瞌睡,迎上去。 “小姐,你可总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花萃都要担心里面是不是出事了!小姐之前为何那么激动啊?” “没事,不过是跟花萃你说话,突然茅塞顿开!若不趁着灵感爆发,赶紧去把想做的给做了,等静下心来估计又要忘记了。” “别的不说,花萃你可真是本小姐的福星呀!” 姜明薇语气感慨,捏了捏花萃的小脸蛋。 花萃微愣,不好意思地扭捏一笑。 “真的吗小姐,花萃都要不好意思啦!” 可惜她没能等到自家小姐的再次确认,因为姜明薇压根没听见,伸着懒腰就往卧房走。 边走边打哈欠,还不忘嘱咐花萃。 “哎呀累死了,总算是搞定了!接下来我就看姜明锦那个狗东西,到底来不来求我。” “我先睡一会儿,待会有吃的再叫我哦!” 说完,打哈欠便去屋里睡觉了。 由于太累,姜明薇倒床就睡。 刚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受到身体控制不住的摇晃,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隐约让她觉得地震了。 “地震了,快跑!” 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姜明薇拔腿就要往外冲。 结果却和花萃四目相对,她愣住了。 环顾四周,就连床帘旁的流苏都没有动,到底哪来的地震? 所以刚才,是花萃在用手把她推醒了? 姜明薇既后怕又无可奈何,拍了拍胸口,委屈巴巴地嘟囔。 “我说我的好花萃啊,你别这么吓你家小姐行不行?你没事老推我做什么,直接把我喊醒不行吗!” “奴婢喊了呀,是小姐你睡得太死了,明明就睡了半个时辰,怎么睡得这样沉?奴婢怎么喊都喊不醒,所以只能推了。” 花翠眨眨眼,满脸无辜地开口。 姜明薇两眼一翻,才半个时辰,她原本计划着睡一个半时辰呢! 一声哀嚎,她倒头又躺在了床上,呜咽道:“花萃,我真的很累,能不能再让我多睡一会儿?” “你若是做了东西,我等会儿再吃行不?” “恐怕不行。” 花萃摇头,毫不犹豫拒绝了她的请求。 姜明薇刚想问为什么,只见花萃伸手指了指屋外。 “小姐,有贵客来访,是怀国公夫人!” 姜明薇抖了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坐起,瞪着眼睛看向花萃。 “等等,你说谁来着?” 花萃以为自家小姐睡迷糊了,又重复了一句。 “是怀国公夫人,小姐你没听错,她拿着大长公主的腰牌来的,直言要见小姐呢!” 这下,姜明薇彻底清醒了。 与原主兄长和父亲身为官员不同,怀国公本就拥有爵位,官职加身不过是锦上添花,自然繁荣昌盛。 他们这种贵族,向来看不上小门小户,就连乔迁宴当日,怀国公以及夫人也只是差人送来份贺礼,二人并没有到场,因为着实没有必要。 至于大长公主和亲王,因着皇家身份,所以不得不出席。 这二者,本质上就不同。 所以姜明薇实在难以想象,为何怀国公夫人会突然来找自己,何况还是拿着公主的腰牌…… “她来了多久?” “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所以奴婢才赶紧过来喊小姐!她似乎很是焦急,来了后便扬言要见小姐,就连老夫人那边差王嬷嬷来问好,她也不怎么搭理呢!” “小姐还是赶紧去看看吧,是不是公主殿下有什么事,想让怀国公夫人转告小姐?” 思来想去,姜明薇觉得可能是这么个理。 可公主今日不是才给她写过信吗?为何又会差国公夫人前来? 顾不得思考,她迅速梳妆打扮,来了厅中。 怀国公夫人正在喝茶,气质雍容华贵,约莫四十出头,保养得当,岁月在她脸上不曾留下痕迹。 妆容打扮虽不出众,但也格外具有威严,极为彰显地位。 “妾身见过怀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本就不是一般女子,她有诰命加身,位居一品,担得起别人向她行礼。 如今见了姜明薇,神情大喜,连忙伸手将她扶起身。 “卫夫人快快请起!” 第六十四章 前来求医 姜明薇没有拒绝,顺从地站了起来,连忙询问道。 “刚才太累,所以休息了会儿,劳烦夫人在此处等候了,实在惭愧。” “不知是否是大长公主有要事相告,却不得脱身,所以劳烦夫人前来告诉妾身,夫人请说。” 姜明薇语气诚恳,却见怀国公夫人轻笑,面上露出一抹尴尬,看向她身旁的花萃和厅中其他丫鬟。 姜明薇心下了然,立刻开口命令道。 “花萃,你带着她们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 花萃颔首,立刻带着众人离开。 怀国公夫人也让她随行的两个侍女离开了。 厅中大门关上后,偌大的房间里就只有了她们二人。 “眼下这屋里,只有您同妾身,夫人不妨有话直说。” “实不相瞒,今日我的确是带着大长公主腰牌前来,只因我同她是闺中好友,我们二人极为亲近。” “但我今日所来,并非是为了大长公主,而是为了我自己!” 拉着姜明薇坐下后,怀国公夫人沉声开口。 不等姜明薇说些什么,她立刻询问。 “敢问卫夫人,前些日子举办乔迁宴时,是否给了公主殿下一张药方,治好了她难以言说的病症?” 姜明薇微微一怔,大脑飞速运转,不知该回应些什么了…… 这件事,她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说! 花萃都不可能知晓,她又能告诉谁呢? 可怀国公夫人怎么知道的?! 她猛地想起之前公主殿下威胁她的话…… 怎么办,忽然觉得脖子凉凉的,脑袋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见姜明薇满脸震惊惶恐,怀国公夫人意识到她害怕了,忙开口解释道。 “卫夫人不必担心,此事是长公主殿下同我说的,我与她是至交好友,二人向来无话不谈,困扰长公主的事,她也告诉了我。” “说卫夫人你药到病除,喝下后两三天就会有所改善,公主殿下这几日,身体愈发爽朗了不少,说你是妙手神医呢!我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 一瞬间,姜明薇又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牢固了点儿。 那就好……公主殿下想说随便说,只要这话不是从她这传出去的就行! “原来如此,妾身能够帮到大长公主实属幸运。” “卫夫人不必自谦,我今日来,正是为了卫夫人的一手医术,所以夫人是能够医治女子说不出口的隐疾,是不是这样?”她急切开口追问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明薇不用猜也知晓,看来她的身体也是有所不适,又听闻大长公主说自己能够医治,所以就把好朋友推到这来了。 姜明薇一时间无奈又好笑。 大长公主这是真信任自己啊,这般贵夫人都愿意往她这推,是真不怕她哪天把这些事不小心说出去。 可姜明薇心里也同样惶恐。 毕竟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可能性就越大。 但看着怀国公夫人殷切期盼的眼神,姜明薇实在不忍心让她难受。 思虑良久,只好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也要看究竟是何病症,并非所有的病妾身都能看,但若是能看得出来,妾身必定竭尽全力。” “那真是太好了,不瞒卫夫人,我身上的确不爽利。近些年,身子骨也更差了,这一切都是在生了我家三子之后,尤其是最近,我发觉……” 怀国公夫人眼睛一亮,连忙凑到姜明薇耳边,对她低声开口。 她并非是随意之人,可这个事情困扰了她太久太久,久到她有时都觉得生不如死。 一些大夫和太医或许能够看好,但他们本就是男子,女人间的事,怎好意思同他们直说,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掌家主母? 若是被旁人知晓了这些秘辛,怕是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纷纷的,自然能瞒就瞒。 而女医,本就得不到太多资源供给,故而医术有限,治标不治本,根本无法根治她们的问题。 所以女子能够做的,就只有忍。 一直到忍无可忍,最终香消玉殒…… 哪怕是怀国公夫人,心态也同样如此,她甚至已经绝望到想自行了断了。 去往大长公主那里拜访,两位好友聊了又聊,怀国公夫人情难自持,没忍住地哭了起来,向她唯一的至交好友,透露了自己身体上的不适,哭诉不知自己究竟应当如何…… 却没想大长公主并未同往常一样安抚她,反倒是面露笑意,神采奕奕,随后便同她说了姜明薇的事。 听闻姜明薇配的药,居然调理好了大长公主的隐疾,怀国公夫人自是惊喜不已,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她! 更是后悔乔迁宴那日,没有同大长公主一同前去。 否则,或许她的病症也可一同被处理了。 但朋友就是朋友,大长公主听闻她的诉求后,二话不说,立刻就把腰牌给了怀国公夫人。 腰牌仅此一枚,见腰牌如见她。 想必,姜明薇是不会拒绝的。 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后,怀国公夫人面色绯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语气极度诚恳。 “此事便是如此,若非走投无路,我也不想麻烦卫夫人,恳请卫夫人看在大家同为女子的份上,想办法帮帮我,日后我必有重谢!” “夫人客气了,既是大长公主让夫人前来,那便是信任妾身,妾身惶恐,但能够帮上大长公主和夫人您,也是妾身的福气,妾身可以帮您看看,但问什么您就得如实回答什么,千万不可有半点遗漏。” “而且丑话说在前头,妾身不敢完全肯定能治好,夫人需得有个心理准备,倘若当真治不好,日后只能调理,无法和长公主那般彻底根治,因为长公主本就病情不严重。” 同为女子,听闻怀国公夫人甚至想要自寻短见时,姜明薇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所以,她愿意帮忙。 但也要提前说清楚,否则若是真的治不好,对方也不至于太过于失落。 眼下怀国公夫人,早已没了更好的选择。 至少姜明薇愿意为她一试,所以毫不犹豫地点头。 “卫夫人所言,我心中知晓,恳请你为我探一探脉!” 第六十五章 被男子所连累 怀国公夫人迫不及待伸出手,神情期盼看向姜明薇。 见她已知晓前提,姜明薇也不扭捏,立刻搭上了她的脉搏。 屋中静谧无声,唯有微弱的呼吸声响彻耳旁,怀国公夫人神情紧张,心不受控制地跳动。 见姜明薇面色越发凝重,她后背冷汗近乎浸透了衣裳。 生怕自己是什么不治之症…… 探完左手探右手,见姜明薇还是沉默不语,怀国公夫人忍无可忍询问道:“卫夫人,我身子可有大碍?若是有话就请直言,你越是沉默不语,我心中越是惶恐不安……” 姜明薇欲言又止抬头,看向怀国公夫人眼底满是同情。 没错,她的身子不太对劲,应该是感染了某种病毒。 可这种病毒,女子几乎不可能携带,更不可能有什么潜伏期。 若是一旦感染上这种病毒,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从她丈夫那里得来的! 对方可是怀国公,当朝一等公爵。 哪怕原主父亲是相国,哥哥是尚书,可她到底是身无官职的白衣,又怎敢对权贵评头论足? 可姜明薇越是不说,怀国公夫人越是惊恐害怕。 “卫夫人。” 哭腔唤回姜明薇思绪,回神时,只见她眼眶泛红。 “我的身子难道真的……” “夫人这病,我能治。” 姜明薇低声打断她,语气诚恳决绝,“只是……哪怕治好了,还是也会复发,夫人要做好反复无常的准备!” “能治好,却会复发?这是为何,难道不能根除吗……” 怀国公夫人喃喃自语,姜明薇心中暗自腹诽,当然能根除啊,怎么不能? 但关键是以后不再接触那个烂黄瓜,臭男人? 可这话,她如何开口呢? “能够根除,不过……” 从探上她脉搏到此刻,怀国公夫人并非看不出,姜明薇一直有所犹豫隐瞒。 她不是愚钝之人,结合姜明薇的欲言又止,立刻顿悟,追问道:“我得这个病,关窍不在我,而在我夫君怀国公对吗?” 姜明薇一怔,没料到她还未曾开口,怀国公夫人就自己猜了出来。 既如此,她也就不再隐瞒,颔首承认道:“夫人是个聪明人,问题的确不出在你身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怀国公夫人苦涩一笑,喃喃自语:“我一内宅妇人,向来洁身自好,每日都打理得干干净净,又如何会得了这种难以启齿的病症!” “唯独他,府中妻妾成群,在外还要沾花惹草,名伶花魁牵扯不断,果真是他给我带来的麻烦……” 说着说着,她呜咽一声,痛苦哭泣起来。 姜明薇慌张失措,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开口,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夫人心中明白就好,不必难过……” 哭声持续不断,直到哭得力竭,发泄了心中苦闷,怀国公夫人才缓缓抬头,拭去眼角的泪。 “让卫夫人见笑了。” 姜明薇尴尬一笑,“没有没有,夫人也是心中难过,同为女子,我自然理解。” “是啊,这世道对女人太过不公平,凭什么男人能在外寻花问柳,女人安分守己却还要被他们连累?” “还是卫夫人好,身为相国之女,尚书之妹,如今虽死了夫君,可好在无人敢给你脸色,这般日子才算得上快活……” 她幽幽叹了口气,看向姜明薇目光似有羡慕。 姜明薇替原主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若是被怀国公夫人知晓,原主其实早就被欺负死了,估计会很看不起她吧? “今日之事,劳烦卫夫人保密,替我开药吧。” 大哭一场宣泄情绪后,怀国公夫人迅速恢复状态,此刻嘴角上扬,态度亲和,半点看不出方才的悲伤难过。 姜明薇颔首,拿来纸笔写下药方,郑重交给她,神情却略有迟疑。 明白姜明薇心中所想,怀国公夫人轻笑承诺道:“既然知道病症所在,我就绝不会再让他碰我分毫,就算不为自己活着,也得为几个孩子考虑!” 姜明薇总算是松了口气。 聊了这些,她已然知晓怀国公夫人并非糊涂人,更是极为明事理,她索性就不再隐瞒着,告知其中利害。 “夫人这般想,最是再好不过,这病症在男子身上不显,可落在女子身上……先是夜不能寐,生不如死,若是时间久了,其实……是会危及性命的!” 接过药方,怀国公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冷色。 她隐藏得极好,几乎转瞬而逝,姜明薇未曾看到。 “我知道了,多谢卫夫人如实相告。” “这世上,从没谁离了谁不能过活,我张永芝,更非是攀附他而生的菟丝花!” 姜明薇微怔。 所以怀国公夫人叫张永芝吗?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厅中大门被打开,张永芝打算回去了。 来时还略有生疏,短短一个时辰,如今却能拉着姜明薇的手告别,二人俨然是认识多年的闺中好友。 “卫夫人今日辛苦了,不必多送,待我身子好些,自会前来道谢!” “道谢不必,妾身只愿夫人身体康健。” 张永芝笑意温婉,颔首道:“这是自然,我不会再让自己身陷囹圄了。” 相互拉扯许久,姜明薇到底没能拗得过张永芝,只得站在院门口目送她离去。 她也并未让姜明薇保密,并非是忘了,而是因为张永芝知晓,以姜明薇的为人,绝不会将此事胡乱说出去。 大长公主欣赏姜明薇,自然有她的理由…… 回去的路上,张永芝靠在马车软榻上,摩挲着手里折的四四方方的药方。 可真难啊! 得了这病之后,不仅要吃难以入口的苦药,更是每日都要进行沐浴,需得半个月,才能初见成效…… 她苦涩一笑,慵懒抬眸,询问身旁贴身丫鬟桃红。 “旭儿今年多大了?” “回大夫人,大公子今年十四了,正是议亲的好时候呢!” 张永芝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那也是时候可以继承爵位了。这位置他父亲坐得太久,是时候该让出来了……” 桃红刚要附和,忽然震惊抬头,对上自家夫人狠厉阴冷的眼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六十六章 是不是你这毒妇下的毒? 一连看了大长公主和怀国公夫人两位身份极高的贵夫人,虽目前为止,未得到半点诊金,但姜明薇并不在意。 钱是个好东西,可她嫁妆众多,如今倒也不缺。 与其从她们手中拿钱,倒不如把自己手里的铺子,全都恢复成往日繁华景象。 而且,姜明薇也有自己的思量。 若是给了药方,他们给了诊金,钱货两讫,自然也就毫无关系。 若是不收钱,这群贵夫人便欠她个大人情,如此一来,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倘若真有一日,有人想要她的项上人头,也得掂量着点,到底能不能这么做? 姜明薇想着,嘿嘿笑出了声。 花萃将又热了一遍的燕窝端给她,见小姐正在傻笑,伸手晃了晃。 “小姐,怀国公夫人有这么吓人吗?都把您给吓傻了……” “傻丫头,你家小姐我是高兴!” 姜明薇白了她一眼,接过燕窝往嘴里送,心中细细思忖。 这汴京中的贵妇人们,看似毫不相干,实则中间带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既然大长公主能将怀国公夫人介绍过来,她保证距离下一位夫人登门,恐怕也不远了。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能在这古代做起了妇科圣手! 其实也挺好的,同为女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若真能为她们做些什么,还能打出自己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只是……贵夫人没等到,姜明薇料想中最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天得到消息,说是有采药人挖到了她需要的草药,但不确定究竟是不是,需要姜明薇前去辨认。 得到消息后,她立刻带着花萃出了府。 等到了仁医坊,采药人正在和掌柜说话,转头看见她,掌柜欣喜不已,连忙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 “哎呦小姐你可总算来了,快看看,这是不是你所需要的药材?” 他说着,示意采药人将药材拿给姜明薇辨认。 采药人赶忙脱下竹筐,双手小心翼翼奉上药材。 “没错,是这个!果真存在!” 姜明薇接过后仔细查看,欣喜不已,“这几日一直都没什么动静,我还以为这几味药材不存在呢,没想到真的有。” “太好了,谢谢你!这药材非常重要,日后你若是看到了,就全部采摘带给掌柜,我会让他按照高价收购。” “是,多谢小姐!” 采药人欣喜不已,看了看姜明薇,又转向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见他闷不吭声,急得不行,连忙催促道:“你看我做什么,问小姐呀!你既找到了药材,要赏钱不是应该的?小姐先前承诺过!” “哦对,赏钱。” 姜明薇反应过来,连忙让花萃给采药人。 五两碎银子,只多不少。 采药人满脸欣喜,连忙向姜明薇道谢:“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不必感谢,这是你应得的,若是你能找到其他几味药材,赏钱我还会继续给你。若找不到,多采些这药材,我也会高价回收,辛苦你了。” 姜明薇莞尔一笑,低声回应道。 干采药人这一行的,本来就是辛苦又极为危险的事。 方才他双手奉上药材时,姜明薇看到他十个手指全部皲裂,磨有厚厚的茧子,便知晓这些人都是在艰难讨生活。 所以给他们的奖赏,只能多不能少。 “行了,赏钱也领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打扰大小姐了!” 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尽快离开。 采药人兴奋得满脸通红,接连向姜明薇鞠躬后,这才背上竹筐离开了。 姜明薇眯眼看向掌柜,轻笑道:“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当面给赏钱,难道没打算从里面贪一点?蚊子腿也是肉啊!” “小姐这就说笑了啊,这赏钱我哪敢贪呐!”掌柜的讪讪一笑,缩着脖子,满脸不好意思。 “那可未必!毕竟有些人,先前还背着我投靠了别人,如今不过是贪点银子,怕什么?” 姜明薇一边看着手里的药材,一边轻声道。 吓得掌柜面色苍白,连连摆手。 “哎呦小姐啊,我可万万不敢!先前那是因为小姐不来,仁医坊遇到个事也没人商量,所以只能找她。如今正牌主子在这,我哪敢造次呢?” “请小姐放心,我绝对一门心思地忠于小姐!” 姜明薇冷哼一声。 她倒不怀疑掌柜如今敢背叛她,但吓吓他,给他提个醒,省得他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的人,这还是有必要的。 末了,不忘又问了一句。 “那笔银子,你当真没打算贪?” 掌柜无奈叹了口气:“小姐,您就别吓唬我了!我是贪财,但也得看是什么钱呀,那群采药的都是不要命的。” “方才那位,家里老娘和孩子都病着呢,只等钱救命,要不怎么会拼了命地去找草药?这治病救人的钱,我是真不敢贪啊!” 姜明薇的手微顿,想起方才采药人眼底燃起的期望,忽然心头一窒…… 还好她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把赏钱给了。 倘若她是个黑心肝的,没了这笔钱,那他又该如何过活? 不过好在,他遇到了自己。 “行,算你还有几分良心!留在仁医坊好好干,日后等生意重新红火起来,我给你分红,保证你赚得盆满钵满!” 虽说只是允诺,可掌柜清楚姜明薇不会胡乱承诺,顿时喜笑颜开,欣然接受这意外之喜。 拿着草药,姜明薇和花萃便打算回将军府了。 路上,姜明薇盘算着先把手中的草药晒干,这些剂量应该足够入药了。 既然能找到一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更多,所以剂量问题不必担心。 她要先拿这株草药试验一下才行! 府门前,马车停下。 姜明薇想着第一次要用多少剂量进行实验之际,未曾看到身侧突然冲来人影。 不由分说,一把紧紧攥住她的胳膊。 姜明薇被抓得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直到手腕传来近乎折断般的痛意,她痛得惊呼一声。 回过神,对上一双满是暴戾的眼眸。 “说!你到底都对意欢做了什么?为何她真的会中毒,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毒妇!” 第六十七章 被保护的感觉 带着低吼暴戾的嗓音传入耳中,姜明薇微微怔神,许久未能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目光中带有憎恨杀意的人,当真是原主的亲哥哥吗? 为何他们会像仇人一般…… “说呀,我要你说话呀!你究竟给意欢下了什么毒?她对你那般好,处处想着你,试图缓解你同我的关系,你为什么要害她?你这个人,难道没有心吗!” 再没了往日的风度翩翩,此刻姜明锦像是歇斯底里的疯子,拉扯着姜明薇,声声质问道。 来往的百姓,已然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纷纷驻足观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眼底带着揶揄的笑。 “你到底想做什么?放开我!” 姜明薇回过神,反手想要甩开他,可姜明锦拽得太紧,她没能挣脱。 眼底满是恼火,又一次挣扎起来。 “我让你放开我,你没听见吗?马上把我放开!姜明锦你有病就去吃药,别在我面前撒野!” “我早就说过嫂嫂中毒了,是你不相信我,如今还反过头来怀疑是我下了毒!我有病吗,非要在你面前自爆?” 姜明薇强硬挣扎,语气愤怒地质问道。 姜明锦面色有片刻微怔,显然没料到姜明薇所说。 可仔细想想,她自己又何尝不知? 他的怀疑,实在是太站不住脚了! 姜明薇离开姜家过去了这么多日,什么毒会潜伏这么久? 何况在这之前,一点症状都未曾显现。 而且他问过了,那日李意欢根本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既然不从口入,那这毒又如何会作用在她身上! 可当听闻李易欢是真的中了毒,他瞬间想起姜明薇之前说的话。 从没有任何一个大夫,之前查探过李易欢中了毒,唯有姜明薇开口说起过此事! 所以这毒不是她下的,还能是谁? 眼神微冷,姜明锦再度恨意弥漫,顾不得家丑不外扬,只想让这个恶毒的妇人解了妻儿身上的毒,让她为自己的残忍付出代价。 同胞妹妹又如何? 心思不正,阴狠毒辣,他便宁愿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妹妹! 从今往后,更不会同她之间有半点交集。 手上力度逐渐加重,女配痛得再度惊呼,小脸煞白。 眼见自家小姐挣脱不开,花萃连忙上前帮忙。 一边拉拽着姜明薇,一边对姜明锦怒声开口。 “少爷,您究竟在做什么?您拉疼小姐了!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才让您如此欺负?可别忘了她已经嫁人了,您这样做是不对的,少爷……” “走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姜明锦怒不可遏,不等花萃说完,挥手推开了她。 花萃一声惊呼,脚步踉跄,不小心跌倒在地。 “花萃!” 姜明薇瞳孔紧缩,连忙想要去扶她,却被拖拽着往前走了两步。 抬头,对上姜明锦满是暴戾的眼神。 “走!跟我回江家去!替你大嫂赎罪,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地牢里的所有招式,我都会在你身上用个遍!” 姜明薇恼火得不行,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此刻连杀了姜明锦的心都有了,不明白他怎么敢,又是怎么好意思同自己这般开口说话的? 甚至还动了她的花萃,当真以为她姜明薇是好欺负的吗? 原主或许会难过,可她不会! “够了,姜明锦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事事都听你的,马上向我和花萃道歉!” “你快要害死我的妻儿,我凭什么向你道歉?还不赶紧跟我走!” 姜明锦语气决绝,丝毫不理会姜明薇的诉求。 另一只手攥紧成拳,姜明薇气得身体轻颤,望着他的脸,拳头越握越紧,手背青筋隆起,高高抬起手,正准备打在他的脸上—— “姜尚书,放手。” 冷冽香味侵入鼻息,伴随着低沉声线,姜明薇微怔。 诧异抬头时,看到一张眸色幽深,极为深邃的脸庞。 不是卫璟还能是谁? 他默默攥住了姜明锦的手腕,哪怕表面不动声色,可手指却在微微用力。 卫璟是武将,常年习武,向来力气极大,哪里是姜明锦身为文臣,能够对抗的? 眨眼间脸色苍白,眼底闪过痛苦之色…… 强压之下,他不得不松开了攥着姜明薇的手腕。 迅速收回手,用力地甩了甩,捋开衣袖一看,姜明薇险些气得昏过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手腕已经被抓出了青紫的痕迹。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她半夜被鬼抓了呢! 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干嘛下手这么重?真想一把把他掐死! “姜尚书,得罪了。” 眼见姜明薇已经脱险,卫璟松开了他,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姜明锦和姜明薇隔绝开来。 望着身前宽阔背影,姜明薇心跳加速,心底情绪汹涌澎湃…… 她暗戳戳地瞪向姜明锦,真想和卫璟说打他丫的! 要是今天能把姜明锦这王八蛋揍得满地找牙,她以后保准事事都听卫璟的。 姜明锦神情隐晦,看向面色沉静,却打定主意要护着姜明薇的卫璟,眼底闪过一抹不甘。 一想到李意欢还在家里等着急救命,语调冷漠,急切开口道:“卫将军,这是我同姜明薇之间的家事,与你无关,劳烦你不要掺和其中。” “你不过只是她的小叔子,并非夫君,此事不该由你来强出头!” “姜尚书说得对,此事该由大哥出面,可大哥离世,我答应过他,会替他照顾好家人,这其中自然包括大嫂。” “大哥不在,也卫家不是没有男人!姜尚书倘若真是普通拜访,我自然不会阻拦,可方才我看得清楚,您似乎恨不得要杀了大嫂,那此事我便管定了。” ohmygod,这就是被人无条件保护的感觉吗? 姜明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难怪原主说什么,都一定要勾引卫璟这个小叔! 原来除了长得帅,人格魅力也这么强,这种人谁能不爱,反正她爱了。 就是不太敢太爱,那就浅浅爱一下吧…… 看向周围逐渐聚集的百姓,卫璟不想此事闹得过于难看,低声提醒道。 “姜尚书不如看看周围?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姜明锦回过神,转头朝四周看去,顿时浑身僵直。 什么时候,竟聚集了这么多人…… 第六十八章 拔开瓶塞直接干了!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作所为究竟有多鲁莽。 不仅将姜明薇带入了舆论漩涡中心,连通他自己,也被指手画脚地议论纷纷。 最终,无奈地垂下了脑袋…… 会客厅中。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是草药,是我专门绘制图纸,让材料人满山遍野去替我寻的草药!只有这些草要全部集齐,才能解大嫂身上的毒。” 众人坐下后,姜明薇便激情开麦,摇晃着手里的草药,怒不可遏地开口唾骂道。 她狠狠翻了个白眼,要多愤怒有多愤怒。 “自那日离开后,即便闹得极不愉快,可我从未放弃过为她寻找解药,可你呢?一见面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你不想有我这个妹妹,当真以为我想有你这个是非黑白不分,眼瞎心盲的兄长吗?你算什么东西!” 一番话,姜明薇骂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就连卫璟也没想到,姜明薇此刻的怨念居然如此之深,骂得这般难听。 原本在府门口,还咬着牙控诉姜明薇的姜明锦,此刻却面色隐晦,隐忍不发了。 “怎么不说话了啊?是意识到自己莽撞无知,武断可笑,发现根本不配担当尚书之位了吗?” “若是如此,那我真得拍手为你叫好,至少不算瞎,那就赶紧辞官养老去吧,免得搅得百姓不得安宁!” “够了姜明薇,我不再说话,是给你机会辩解,你别得寸进尺!别以为有卫将军替你担保,你就能为所欲为。” “倘若让我查出意欢中毒,当真有和你脱不了的干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眼见姜明薇话说得这般难听,姜明锦忍无可忍,重重拍向桌面。 抬头时,目光冷然地怒视着她。 姜明薇勾唇冷笑,神情不屑,“别在这贷款威胁我,你觉得是我下的毒,那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那我是不是还可以怀疑,你要谋朝篡位!” “大嫂!” “姜明薇!” 此话一出,卫璟姜明锦皆是面色一变,开口提醒她。 姜明薇撇撇嘴,自然知晓这番话有多大不敬,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果然说出来后,心里便好受了许多。 见姜明锦脸色煞白,原来他也有怕的时候啊…… 眼看兄妹二人不可能讨论出结果,卫璟神情黯淡,转向姜明锦低声开口道。 “姜尚书,诚如大嫂所言,若你当真怀疑她下了毒,就请拿出证据,而不是一味猜测,否则损伤的是姜卫两家人的颜面。” “何况那日我观大嫂对姜夫人,是真心实意地好,并非曲意逢迎。既然姜夫人如今症状符合大嫂当日猜想,为何不听听大嫂如何说?” “你们本就是兄妹,一母同胞,合该是这世上最亲近之人,怎么闹得如此难堪?仇人见面也不过如此。今日被旁人看了去,他们不会理解,也只会当做一场笑话!” 卫璟声音平静冷然,却字字充满道理。 他不是周氏亲生的,和卫治父亲相同,可到底是不同母亲,所以就算再亲近,多少也有点隔阂。 但姜明薇和姜明锦完全不同啊! 他们本应该相互珍惜,相互扶持,又为何一定要闹到这种局面呢? 姜明锦剑眉紧蹙,看了姜明薇一眼,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显然,他依旧放不下对姜明薇的成见。 白了他一眼,姜明薇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她只当原主没这个兄长,她自然也没有 但姜明薇没打算弃李易欢于不顾。 就算她和姜明锦的关系再怎么恶劣,可李意欢对姜明薇那是实打实地好! 眼下,也的确只有自己才能够帮得了她。 喊花萃去她的院子里拿东西后,姜明薇便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语调悠然开口。 也不管姜明锦究竟能不能听得进去,她只把该说的说了。 若姜明锦当真痛恨她,以至于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去办,姜明薇也无能为力。 毕竟李意欢如今是姜家妇,而她是嫁出去的姑娘,若姜明锦当真阻拦,她是没有任何机会过问。 “我且告诉你,好好去查查陈大夫的底细,他或许没你想象得那么清白,又或许是清白的,只是医术要比你想象中差劲的多。大嫂就是中毒了,这个毒会在身体内有所潜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并且痛苦层层叠加,如今的大嫂应当就处于第一阶层,这几日还只是短暂性的不适,待到疼得时候,极有可能会疼的痛不欲生!” 她语调平静分析道,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通通都说了出来。 姜明锦脸上震惊清晰可见,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毒的毒药,更是作用在了他那心地善良的娘子身上! 这一切,本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这毒为何如此霸道,如此厉害!” “倘若我告诉你,这毒甚至没有解药,若想解毒,如今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也只能依靠我。但我手里的药材,并不足以我配置出解药,所以你还要等!” 姜明薇说话间,花萃快去快回,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 不算大却也不小,走上前去递给姜明薇,姜明薇反手将瓷瓶捏在手中。 抬起手来,展示给姜明锦看。 “没有那几味药材,我只能暂时压住嫂嫂体内的毒素发展,倘若发展五次以上,哪大罗神仙来了,也难以救她。” “但是这东西效果应该不错哦,先用它来压制,就可以平稳度过第一次发作期。” 姜明薇语气平静地介绍道,对上姜明锦迟疑,甚至带着几分警惕的目光,她的手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没想到都这般性命攸关的时刻了,他竟然还怀疑,自己可能会给李意欢下药? 反正李易欢迟早都要一尸两命,她又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 明明只要想一想,立刻就能够明了的事,偏偏对她拥有太多太多的执念。 所以无论是什么坏事,只要是看到了姜明薇,姜明锦便下意识觉得,一定是她干的,此刻自然也不例外! 姜明薇也不扭捏,立刻拔开瓶塞,直接就往自己嘴里灌。 姜明锦看的目瞪口呆,刚想去阻止,一瓶药已经被姜明薇喝完了。 “现在,你还怀疑我吗?” 第六十九章 想要解药?先道歉! 姜明锦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瞪大眼睛半天没能回过神。 那药,是能够缓解他妻子痛苦的,可就这么被姜明薇喝干净了,她是怎么想的? 她难道没打算救自己的亲嫂子吗! “姜明薇!” 姜明锦怒不可遏,厉声质问她:“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方才明明说了,这药可以缓解意欢的痛苦,可你却将它喝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救她!” 他语气歇斯底里,额头青筋暴起,俨然愤怒到极致,几乎快要崩溃。 花萃吓得往姜明薇身后缩了缩,认识大少爷这么多年,知道他向来对人宽厚柔和,可不知为何,一旦对上自己的亲妹妹,总是会变得如此吓人! 卫璟眉目深邃,端起的茶盏再度放置桌面,起身观察二人。 一旦情况不对,或是姜明锦还想再对姜明薇动粗,他会毫不犹豫地上前阻止。 心口传来阵阵刺痛,姜明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满是悲怆,为原主感到深深的不值与难过。 “我不想救嫂嫂?姜尚书还真是会扣帽子!方才我要将这药递给你,迟疑的人是谁,不是我!” ‘你不就是担心我再度给嫂嫂下毒?既如此,那我便喝了以证清白,有何不可?你可曾想过,反正嫂嫂已经中了毒,我给她下毒又有何用?她迟早都是要死的。” 迎着姜明锦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姜明薇毫不在意,声音阴冷刺耳。 “既然你连你妻子都如此不在乎,那我自然也不用看你脸色!这药是我配的,当然由我来决定给不给你!” “你……” 姜明锦想要上前时,卫璟抬手挡住了他,眼神严厉。 方才所发生之事他都看在眼里,虽觉得姜明薇有些行为过激,可他完全能够理解不被人信任,是何种痛苦的感受。 “姜尚书,我看得清楚,的确是你有所迟疑,你来找了大嫂就应该信任她,如今大家伙都在看着,她又如何会给姜夫人下毒?” “她是你亲妹妹,纵使有再多恩怨,也不该如此猜忌对方,毕竟人命关天!” “可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她已经将药喝了啊!” 姜明锦双手抱头,痛苦不已。 说不后悔是假的,可他就迟疑了那么一瞬,姜明薇作恶多端,他难道不该怀疑吗?没想到它竟如此决绝! 姜明薇面色沉默,一对卫璟看向他们二人,最终目光沉沉落在姜明薇身上,低声道。 “我相信大嫂为人,既愿意提前配置药,就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药应当还有,只是未曾拿出来。方才行为,也是因气不过姜尚书的所作所为,所以故意为之。” 他轻声开口道,姜明薇一怔,抬头看向卫璟,神情震惊。 倒是没料到他能猜的这么准! 可以呀,这帅哥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猜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了。 不错,她就是还有存药。 方才喝了那瓶,的确是为了让姜明锦难受后悔,谁叫他这般对待自己的? 姜明薇不说话,抿唇看向姜明锦,果然他神情激动,满脸希冀,恨不得让她此刻就把药交出来,保证绝不会再像方才一样迟疑。 可拿到药,哪有那么容易? 她给过了,可他不要,那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她姜明薇又不是什么很贱的人,对方都把巴掌扇她脸上了,她难道还要舔着脸笑脸相迎? 不好意思,她不当舔狗! 要当,也是当帅哥的舔狗,凭什么当亲哥的! “二弟说的不错,我手上的确还有药,不过我的好兄长,这世上之事,哪能事事随你心愿?药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向我道歉!” “你说什么?” 姜明锦一怔,神情诧异,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姜明薇也不和他废话,既然没听清,那她就再说一遍! “方才是你不要的,如今想要就向我道歉,为今日污蔑我,为往日误会我而道歉,否则我不会让你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够了,我为何要向你道歉?我与意欢的第一个孩子,便是你害死的,如今你就算是为她解毒也是理所应当,马上把解药交出来!” 姜明锦回过神,难以置信姜明薇的要求。 他如何能向姜明薇道歉?这绝不会发生! 可姜明薇早已下定决心,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向他,摆明了一副不道歉就拿不到解药的模样。 姜明锦面色青红交接,心中怒火喧嚣。 “你到底……” 上前一步刚要厉声训斥,却再度被卫璟挡住。 他一怔,抬头对上卫璟冷漠眼眸,顺着姜明薇的意思,低声提醒道:“姜尚书,请你向大嫂道歉。” 姜明薇的心瞬间跳得飞起,悄咪咪抬头看向卫璟。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百般维护她? 或许是不被信任的日子,过得太久太久,姜明薇险些都快要忘记,被别人偏执选择,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明明她与卫璟关系特殊,且她知晓二人间没有任何情愫。 可卫璟的这番话……还是让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这种温暖,甚至超越了家人,就连姜明锦也从未给过她这种感觉! 姜明锦神情隐晦,看向姜明薇的目光中带着犹豫。 很显然,他并不想向姜明薇道歉。 不仅因为心里恨她,更是不想落了面子! 他好歹也是当朝吏部尚书,身为尚书之首,可如今居然要想害死她孩子的妹妹道歉。 这让他心中如何接受得了?! 可他向来是个敬重爱护妻子的人,如今为了救妻子的命,一身铮铮傲骨的姜尚书还是双手拱起,对姜明薇弯腰一拜。 即便满心不甘,却还是不得不放低姿态,低声道歉。 “方才都是我不对,对不住你了。” “麻烦兄长大声点,你对不起的人是谁?” 姜明锦手背青筋暴起,眼底也带着一抹猩红,却不得不顺着姜明薇的话,再度大声道:“我姜明锦对不住妹妹姜明薇,害她蒙受冤屈被曲解误会,都是我的错!” 姜明薇默默地挺直脊背,心口处再次传来钝痛。 她很确定,这源自于原主。 所以原主还有意识吗? 若是有,便可看到了,姜明薇终于为她得到了一个迟来的道歉! 第七十章 无论如何,会保护她 姜明薇撇撇嘴,站起身,“早这样不就行了,走吧!” 她抬脚要往厅外走,姜明锦见状上前阻拦她,神情不解询问道。 “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不是说会重新给我药吗?” “药,我会让花萃回去再拿,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趟姜府,看看嫂嫂的情况,再确定下一步究竟应当如何救治她。你若是不信我,我也可以不去,但我劝你最好相信我!” “整个汴京,怕是除了我与给她下毒之人以外,没人能解得开她身上的毒,信不信都由你。” 姜明薇摊开手,态度诚然,再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姜明锦。 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立刻便开口。 “我去将马车牵到府门口,你随后过来。” 说完,就往府门口走去。 姜明薇未曾阻拦,转身看向身旁卫璟,想起方才他三番两次的维护,心头温暖,低声道谢。 “方才多谢二弟替我说话,帮我解释,否则还不知要牵扯多久。说来是不是很讽刺?作为同胞兄长,他恨毒了我,而二弟却相信我,百般替我维护……” 她说着,面容带有苦笑,神情落寞。 “大嫂和姜尚书之间不过是有误会,待误会解除了自然就好了。我相信像大嫂这般对孩童细心温柔的人,是绝不会主动去伤害一个未出世孩子的。” 卫璟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坚定低声道。 姜明薇微微一怔,知晓他说的应当是自己和安宁打手语,给她讲故事的时候。 此事后来传了出去,不少人都表面夸赞她,但暗地里都在骂她,说她善于攻心谄媚,竟偷偷学了手语,试图讨好安宁郡主,从而获得大长公主的喜欢。 她在旁人眼里,便是个如此势力的形象! 可卫璟却觉得是,她天性对孩童细心温柔……他对自己的信任,完全发自于他本就正直的心。 也难怪像他这种忠臣良将,最后会被污蔑致死,这般忠贞的心性,本就不是旁人所能理解和玷污的。 姜明薇眼眶通红,低声说了句谢谢。 她抬脚,快步往府门口走去。 卫璟脚步微顿,凝望着姜明薇纤细的背影,心莫名跳得飞快…… 自己方才应当没有看错,大嫂是要哭了吗? 是不是他说的哪句话,让大嫂心里难受了…… 越想,他心里越担忧。 控制不住的脚步微转,朝着姜明薇的方向追了过去…… 府门前,姜明锦已然准备好了马车,姜明薇抬脚准备上马车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和姜明锦双双回头,见卫璟来到二人面前,拱手一拜。 “不知姜尚书能否让我一同前往?” 抬头看了一眼姜明薇,姜明锦知晓他大抵是怕姜明薇在姜家到什么不公。 他虽然心里满是对她的恨,可这到底是他的亲妹妹,他又怎会真的对他做什么? 不过为了不落人口实,姜明锦还是点头答应了。 卫璟并未坐进马车,而是找了匹马。 翻身上马时,他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低声对姜明薇开口。 “大嫂莫怕,无论出任何事,我都一定会护你平安。” 姜明薇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那里正跳得飞快,耳垂不自觉爬上一抹红晕。 这般好的人,偏偏还生了一副让人无法忘记的好容貌,哪怕姜明薇千万次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对他动心,否则就真的要人头落地。 可这一刻,她还是不争气了。 试问有谁,能够对这般好的人熟视无睹呢? 至少她不能……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姜家,姜明薇下了马车后,便带着花萃连忙前往李意欢的院子。 直到坐她的床边,看到她面色苍白,嘴唇乌青,紧闭双眼,一副痛苦的模样,心不可抑制地微微抽痛。 “嫂嫂……”她轻声开口。 李意欢听到她的声音,极为艰难地睁开眼睛,扯了扯嘴角。 唇瓣干裂,流出一抹殷红色的血迹。 “薇薇,你来看我了……别听你兄长的,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太害怕了而已!我知道这与你无关,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别难过……” “嫂嫂你别怕,我来就是来救你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治好!从即日起,你就交给我了,不要再让任何大夫救你,尤其是那个陈大夫,记住一定要把他控制住。” 知道这些话同姜明锦说等于没用,姜明薇不忘嘱咐李意欢。 拉过她的手,细细诊断脉搏。 卫璟身为外男,自是不能入内的,便在院子里等候,姜明锦也同样被花萃揽住。 进来前,姜明薇嘱咐过她,诊断时不要让任何人进入,就是不想让姜明锦在一旁打扰自己。 果然,李意欢的症状与她想象中基本相符,她的判断是没错的。 如今姜明薇只庆幸,学中医学的那几年,她向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摸鱼,当然也摸不成鱼,老师实在是太过于器重她,若是有什么她该记住却记不住的,少不了要被一顿劈头盖脸地痛骂。 如今竟不成想,都成为了不可多得的财富…… 这毒,原本姜明薇也是解不开的。 可有一年,她导师突然对于古代的毒药很感兴趣,于是依照古籍记载,复刻出了好多类似的。 这其中就有李意欢身上的这种,名为五翎散。 当时姜明薇和师姐还讨论过,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毒药? 没想到如今,就在李意欢的身上探查到了。 但好在她能解,否则若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的毒药,那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确定症状没有进一步恶化后,姜明薇打开了药瓶,将里面的药放置李意欢的嘴旁,喂她一点一点喝了下去。 又等了半柱香的时辰,眼见她的脸色正在逐渐恢复红润,姜明薇紧悬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二人在门口等了许久,一直也不见里面传出动静。 姜明锦有些等着急,急忙上前追问道:“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意欢她还好吗?我想进去看看!” 他立刻就想要突破防线,花萃虽然害怕他,却极为听自家小姐的话,立马伸手拦住了姜明锦。 “抱歉大少爷,没有小姐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第七十一章 形同陌路 姜明锦急得不行,看了眼花萃,想从她左边绕进去,结果被拦住,右边也是一样。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突破,他不由得着急了。 “她都进去了这么久,里面还没有动静。我也不知我的夫人如何了,为何不能进去看看?莫不是有人做贼心虚,所以不敢让我进去吧!” “姜大人既然决定让大嫂去给姜夫人医治,此刻就不该再说出这样的话。我信大嫂绝对会全力以赴,她是姜大人的亲妹妹,您应当相信她。” 有卫璟给姜明薇撑腰,姜明锦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脸色难看,继续在屋前不停踱步,想要趁花翠不备冲进去。 不过还没等他这么做,姜明薇就已经拉开门,走了出来。 看到她走出,姜明锦立刻上前,看也没看她一眼,就朝着屋里直奔而去…… 直到站在床前,看到妻子原本苍白痛苦的面容已经恢复平静,就连脸颊也有丝丝绯红之色,俨然情况好了不少,他紧悬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去。 看来妻子应当是没事了。 李意欢睁开眼看向他,四目相对,二人皆是热泪盈眶。 这一遭鬼门关走来,都让他们更清楚对于彼此的感情。 “夫人……” “夫君,我没事了,你别担心,薇薇给我吃了药,那药很管用,吃下去以后,我身子顿时爽利了不少。” “她说,她一定能够治好我,我相信她,你也应当相信她!” 李意欢声音虚弱开口道,此刻的状态比起之前,简直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当时姜明锦去找姜明薇时,李意欢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如今却能平静地和他说这么多,他又怎么可能再污蔑自己妹妹,想要给李意欢吃的是另一种毒药呢? 他清楚,他之前所说的一切,不过都是源自于对姜明薇的误解。 他觉得她可能会这么做,便不顾一切地把帽子扣到了她的头上。 是他做错了…… 可他已经道过了歉,应当不需要再道歉了吧? 所以只是抿着唇,沉默而不语地坐在床边陪着妻子。 李意欢见他这副模样,就知晓他和姜明薇估计是又起了嫌隙。 原本平静的面容顿时紧张,连忙对着他催促道。 “夫君,你是不是和薇薇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可是你的亲妹妹,是这世上除我以外,同你最亲近之人,你怎可一再伤她的心?” “她如今还救了我的命,你快去向她道歉,快去道歉……” 李意欢着急地不行,连忙催促他,推开了他握紧自己的手。 由于激动,甚至还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姜明锦看得心惊胆战,连连点头称好,说是立刻就去向她道歉,只希望妻子千万别动怒伤了自己,更伤了腹中孩子。 可等他准备走出院子时,又忍不住脚步微滞。 他真的要去向姜明薇再度道歉吗? 思虑再三,他踏进了院子,姜明薇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神情冷漠,半分也未曾因她压制住了李意欢身上的毒,而打算居功自傲。 “嫂嫂身上的毒,如今只能算是压制,并不算是解了,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我之前在卫家同你说的话,我不想再重复一遍,如果你记性一向很好,想必应当记得我跟你说了什么。愿不愿意照做,看你自己如何决定!” “还有,我不需要你再向我道歉,我来医治嫂嫂是为了她,而并非为了你,哪怕你想同我断绝关系,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因为我根本就不稀罕你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哥哥。” 说完,姜明薇转身就走,不再多看姜明锦一眼,更不想留下听他说什么难听的话,走了几步才又脱口而出提醒。 “下次嫂嫂发作之前,我也会提前赶来,不需要你上门去找,我来之后你最好也别阻拦。” 卫璟凝视姜明薇离去的身影,他来这本就是怕大嫂受欺负的,没料到她这般硬气,谁都没能欺负得到她。 既如此,便可以放心了。 于是拱手向姜明锦一拜,也大踏步跟随姜明薇的背影离去,徒留姜明锦一人站在院子里。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微风轻拂,卷起他的衣衫。 这一刻,他的心突然被巨大的空虚与落寞所填满,苦闷无处喧嚣…… 他以前明明也很疼姜明薇啊! 知道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向来对她有求必应,把她捧在掌心里,可没曾想竟养成了她骄纵跋扈的性子。 阻挠自己的婚事也便罢了,他已然娶妻,那她就应该收收性子,好好与大嫂相处。 姜明锦甚至不求,姜明薇跟李意欢的关系有多少,但至少表面上要过得去,何况当时李意欢腹中怀着的是他的孩子,亦是姜明薇的侄子或侄女。 她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难道他不能去恨她吗?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承认…… 是始终无法接受自己曾经所做下的错事,心中有愧,因此不敢开口,还是她当真什么都没有做过? 这件事过去了太久太久,哪怕是姜明锦有心想要调查,恐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了。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神情落寞地转身进了屋。 李易欢身上毒虽然被压制,可到底十分虚弱,还没等他进来,就先一步睡着了。 姜明锦坐在她的床头,平静的看向她。 他向来洁身自好,在娶妻之前,院中甚至连个通房都不曾有,那么就究竟会是谁,对他向来温婉贤淑,对待下人都极为和善的妻子动手呢? 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情? 想了又想,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来到姜府门口,姜明薇坐上马车后,掀开车帘。 果然,卫璟也上了马。 四目相对,姜明薇咧开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明艳的笑。 “多谢二弟,我很开心!” 卫璟一怔,没料到姜明薇会向他道谢。 那抹笑容,如同凛冬腊月的一抹璀璨曦光,落在身上,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他几乎愣住,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直到马蹄声哒哒向前行驶,他才下意识跟着马车一直往前走。 可姜明薇的那抹笑,却盘踞在他的心头,让他再也无法忘记…… 第七十二章 一场策划许久的毒计 李意欢是在夜间醒来的。 她醒来时,屋外早已一片漆黑,世界被暗色所笼罩。 屋内点燃着烛火,她的夫君姜明锦就趴在她的床边,静静守着她。 望着他眼底的青黑,面容憔悴,李意欢知晓这段日子,因着自己身体不适,姜明锦也跟着受了不少苦。 他们二人成婚日子虽然不算长,这其中更有令人难以忘记的悲伤,可她从不曾怀疑夫君对自己的爱。 伸出手去触碰他时,姜明锦立刻惊醒。 看到李易欢面带微笑,神色比起之前要更好些了。 她这才放下了心,又连忙追问:“夫人,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喊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这段日子我们也没少看过大夫,就连宫里的太医也有看过,可惜谁开的药都没有薇薇的药有用。” “不过听说我是中了毒,而且体内的毒只是暂时被压制,后面还需要她继续帮忙解毒,对吗?” 虽然李意欢昏昏欲睡,可是姜明薇同她说的话,以及他们在屋外的谈话,她也大概听到了。 整合一下,便知晓究竟是怎么回事。 姜明锦神情落寞的点了点头。 “据她所说,是这样。” “那夫君实在糊涂,明知道薇薇是唯一能够解我毒的人,又为何要对她那般恶劣?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们二人本就应当亲近。” “我早就同你说过,当年是个意外,与她无关,是你自己一直不肯接受,却要让这份痛苦由她来承受,这样做对她公平吗?” 李意欢摇摇头,都不明白丈夫究竟在坚持什么,又在惩罚谁? “我已经同她道歉了,否则她根不会愿意来救你。” 姜明锦垂首,烛光映衬着他隐晦不定的面色,低声开口逃避道。 李意欢苦涩一笑,淡淡摇了摇头。 “不会的夫君,比起我你应当更了解薇薇才对,她自上次来时,就说过我中了毒。她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必定是回去之后就开始着手调制解药,否则今日不可能你刚去,她便同你回来,还给我喂下了解药。”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药包治百病呢?唯一能解释的,便是她提前就做了药,只等着我的毒发作,你前去找她,她再来给我喂药。” “若是她在这中间提前来过,怕是才会被夫君你抓住把柄,然后再一次误会她吧?” 李意欢向来是个活得十分通透的人。 三言两语,便把姜明锦跟姜明薇之间的事分析得一清二楚! 让姜明锦想要狡辩,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倘若是这样,他或许真的会更加坚定地认为,就是姜明薇下了毒! 还好姜明薇察觉到了不对,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我当时情况不太好,薇薇一边安慰我,一边和我说了以后需要注意的事,尤其是陈大夫……” 提及到她时,李意欢面色严肃,眸中闪过一抹凌厉警惕,仔细回想着她上个未出世的孩子。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同夫君你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掉得实在蹊跷!当初我还未出阁前,父亲母亲曾找过大夫给我瞧过身子,大夫说我身子康健,是最好生养不过的,后来我也的确很快就有了身孕。” “以后……就一直是陈大夫接手,可谁知他却说我身子虚弱,所以这孩子也十分不稳,必须好好将养。” “我根本不信,因为这同娘家给我找的大夫所说全然不同!故而,我回去以后又让他们将那位大夫请了过来重新查,谁知那位大夫也说,我的脉象极为奇怪!” “上一次明明还稳固康健,可这一次却已经变得混乱,犹如浮萍,没有根基,果然自那没多久,我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孩子当场就没了……” 李意欢哽咽叙述着,眼眶通红。 “那里根本不算陡,也不是没有人在那里摔过,却从未有人像我一般,后果如此惨烈……” 此事无论过去多久,都是她心中永恒的痛。 过往种种,时至今日,依旧还是让人难以释怀。 “所以夫人是说……你怀疑陈大夫可能有问题?” 姜明锦听过她的话,连忙询问道。 李意欢颔首,苍白面容上,唯有一双眸子极为明亮,带着坚定。 “我相信薇薇,无论夫君你如何看她,我只知道她没害了我第一个孩子,方才更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应当信她!” “既然她说陈大夫可能有问题,那我就愿意去好好查查此人的底细,说不定一直以来,都是我们错信了旁人!” 姜明锦思虑再三,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好,我明白了。” 于是第二日,他便立刻找人暗中密切关注着陈大夫,看他是否有任何不妥。 至于李意欢……是万万不敢再让他看病了。 只得花重金,聘请一位从太医院退职的老太医,养在府中作为府医,日后负责她的诊脉。 老太医尽心尽力,在李意欢身子好些后,给她从里到外进行了一次大检查。 查过之后,却眉头紧簇,脸上带着严肃之色。 每每看到大夫露出这副模样,他们就该着急了。 很快,大夫松了李意欢的脉搏,叹了口气。 “夫人这当真是被小人暗算了呀!除了我从未见过的毒以外,若是我未曾猜错,夫人以前应当是身体康健,一年里都很少会有小病小灾的吧?” 李意欢连连点头。 “没错,我是自从嫁入姜家后,身子才开始接连亏损。” “如此便对了,有人不知用了何种手法,让你原本强健的体魄,一点点变得虚弱,若是有孕的话,孩子倘若遭到一点点意外,就会立刻滑胎。” “更何况如今夫人身中剧毒,又怀了身孕,要么毒发身亡,一尸两命,要么待产之时必定难产,到时夫人极有可能熬不下去啊!” 老太医所言,让李意欢和姜明锦皆是惊出一身冷汗。 二人看向彼此,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竟在她身上下了这么恶毒的因果,甚至想要她的命?! 第七十三章 这里是我的地盘 回到卫府后,姜明薇在门口同卫璟告别。 刚向前走了两步,忽然被他喊住。 停下脚步,回头对上卫璟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粲然一笑。 “二弟有话不妨直说,你放心,我很好,他已然同我道歉,我也暂时遏制住了嫂嫂身上的毒素,” “如今是该他后悔误会了我,最好期盼着我下次能去给嫂嫂遏制毒素,否则就真没人能够帮得了他了。” 大概知道卫璟心里在担心什么,姜明薇语气轻松开口道。 见她笑容璀璨耀眼,一如掀起车帘时,对他露出的惊鸿一瞥,卫璟的心再次怦然加速。 “我相信大嫂,绝对清清白白。”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姜明薇神情微怔。 半晌回过神,意识到卫璟说的,是原主先前被误会推倒李意欢,害她流产一事。 哪怕当时她还未出阁,卫璟并不了解事情全貌,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相信她? 心间划过一道暖流,姜明薇笑得甜美,颔首道。 “谢谢二弟。” 此刻,她莫名觉得自己和卫璟之间,似乎冒出了许多看不见的小泡泡…… 她心跳得飞快,明摆着是又一次心动的感觉。 拜托,长得帅,还理解自己,甚至还会在危难之际保护自己,这样的男人谁能不爱? 她简直爱死了好吗! 一个人悄咪咪的喜欢,应该不会掉脑袋吧? 总之今天既打脸了姜明锦,遏制住了李意欢的毒素,又意外从卫璟这里得到了许多惊喜,姜明薇既感慨又愉悦。 道别后,她正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谁知转身却见迎面走来,气势汹汹的王大家。 作为文学大拿,王大家的确脾气不好,生起气来时,皇子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可姜明薇从未见他有如此恼火的模样,印堂发黑,面色铁青,正步伐匆匆地朝府门赶来。 姜明薇忙上前拦住他,“老师,您这是……” 她有些不敢说话,毕竟原主再差劲,王大家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显然在她离家之时,这卫府中,定然发生了什么! 看到姜明薇,王大家长叹一口气,正欲开口,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无奈摇头。 “罢了罢了!从明日起,我便不再来了!那孩子当真是蠢笨至极,天资不好,也不愿努力。” “我教了这么多学生,他是我见过最不思进取,家中最溺爱的,这样的孩子教出来又有何用?” 姜明薇刚要开口安抚,不远处陆韵就抱着卫蘅急急忙忙赶来,周氏也紧跟着黏在身后。 门口乱作一团。 姜明薇见状,给一旁的家丁使了眼色,他们立刻关上将军府大门,以防外面的人看了笑话。 “请王大家留步,您不能就这么放弃蘅儿啊!他可是卫郎唯一的孩子,定是天资聪颖的,只是您没挖掘出他的长处!” “孺子不可教也!这孩子读书不行,我便教他数学,再不济就学君子六艺,可他样样都学不会,样样都不放在心上!” “你们非但不严加练习,反而任由他肆意妄为,这样的孩子永远不可能成才!” 王大家摆了摆手,他虽是为帮姜明薇而来,却也没料到这孩子会给他气得半死。 这个忙,他算是帮不下去了。 见王大家把儿子贬得一文不值,陆韵面色苍白,忽然看向王大家身旁的姜明薇,顿时怒目而视。 “夫人,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让王大家如此诋毁我的孩儿?他本是个聪明孩子,怎会有王大家说的如此不堪?你若不想让王大家教他,大可明说,为何要这般折辱他的名声?” “若此事传出去,还有哪位老师愿意为他开蒙?他可是卫郎唯一的骨肉啊,你怎能如此害他!” 姜明薇:“???” 她站这有说半个字吗?怎么忽然又怪到她头上了! 可偏偏周氏是个睁眼瞎。 听闻陆韵训斥姜明薇,立刻龇牙咧嘴地上前,满脸阴狠。 “你这个毒妇,居然想害我孙儿在京中丢了名声?我看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还有你!沽名钓誉的糟老头子,真当我孙儿稀罕你来教?你若教不会,自有旁人来教,犯不着你这般羞辱我孙儿!我看教不好学生,你这个当老师的才是真的罪该万死!” “你!” 王大家气得不轻。 若是卫家人说些好话,他或许还会留下,如今既然撕破了脸,他也就不必再顾及情面。 冷笑一声,开口道:“那好,我便同你直说!我教过的学生无数,桃李满天下,一个孩子日后能否走上仕途,我一眼便看得出来。” “你这孙子,怕是此生无望了!” 周氏瞪大眼睛,此刻也顾不上体面,撸起袖子上前,就要撕烂这臭老头的嘴。 “好你个老不死的,居然这般诅咒我孙儿?今日我若不给你一点教训……” “我看谁敢!这可是当朝皇子的老师,在皇上面前都说得上话的人,谁今日若敢动他,那便是和皇家作对!” 姜明薇声音冷冽,怒气冲冲开口道。 一番言语,果然吓得周氏不敢再随意上前。 她眼神怨恨地瞪着姜明薇,“你这贱人,果然跟他是一伙的!” “还请母亲住嘴,否则儿子不介意找人将你关回院中,好好清醒清醒。” 卫璟忍无可忍,冷声开口提醒道。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周氏立刻又将矛头指向了他。 “好你个白眼狼!他如今可是要害你大哥的儿子,你不帮蘅儿,居然帮他?我早就看出你们有一腿,今日我便要替你大哥清理门户!” “来人啊!” 周氏厉声喊叫,抬手指向他们几人,“把他们几个通通给我抓起来!” 话音落下,院中却无人动弹。 周氏阴冷看向四周,众人皆是面不改色,丝毫未曾将她的命令听在耳中。 正当周氏怒不可遏,指着他们怒骂时,卫璟幽幽声音传入耳中。 “母亲莫不是忘了,这早就不是卫府,而是陛下赐给我的将军府。这将军府里的人,自然也都归顺于我,而非母亲!” “所以,您想让他们做什么?” 第七十四章 不孝子孙 周氏看向四周,这才发觉那些她所熟悉的面孔,竟都悄悄地消失不见了! 如今留下的,都是她未曾见过的。 除了她的院子里的以外,这将军府上上下下,曾经隶属于她的人,竟都被卫璟悄无声息地给换掉了。 怎么会这样?她竟毫无知觉! “反了,我看你是要反了,身为子女,居然胆敢如此对待母亲?” 她口中喃喃着,面色苍白如纸。 “你怎么敢这般对我,你怎么敢的……” 卫璟未曾说话,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冷然看向周氏胡搅蛮缠。 姜明薇神情诧异,若非卫璟开口,她都没看出来,这将军府早已完成了权力更迭…… 不在一朝一夕之间,而是潜移默化,让任何人都未曾察觉。 如同温水煮青蛙,当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死掉了…… 见有卫璟坐镇,周氏翻不起什么花浪,王大家懒得再同她们计较,拱手准备离去。 卫璟态度恭敬,行礼送走了他。 路过姜明薇时,王大家声音极轻,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见。 “明薇,老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后面就看你如何把握了!” “请老师放心,学生必定不会让老师失望。” 在王大家走后,门口还是一团糟。 陆韵眼见周氏如今落了下风,只得期期艾艾地哭,似是要将此生的泪水都哭完似的, 怀中卫蘅不舒服,不停扭动,却无法挣脱母亲的怀抱。 至于周氏,还没能从她已被架空权利的恐惧中回过神。 她承认自来到将军府后,自己是松懈了点,可怎么会这样? 若是如此,那他的交代岂不是就…… “要我说,不过是望子成龙!王大家既然同卫蘅不合适,那换位老师就好。有时并非越好的老师,越能教出好学生,反而契合的,则更有可能助学生一飞冲天。” “所以,不如给卫蘅重新找老师?” 陆韵觉得还不错,正要问姜明薇打算怎么做时,她怀中卫蘅一听还要跟老师学习,顿时不乐意了,立马猛烈地闹了起来。 在她怀中又捶又打又踢,陆韵被打得面色苍白,实在抱不住,只能将他放在地上。 众人看着卫蘅躺地打滚发疯。 “我不要读书,我不要读书,打死我都不要再读了!我讨厌书,我讨厌夫子,我讨厌拿起毛笔写字!娘,你别再逼我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读书!” 陆韵没料到孩子会如此抗拒读书。 可若是不学习,又如何参加科举?走上仕途?成为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周氏见孙儿这副模样,一时间也怔住了。 唯有姜明薇一声叹息,缓缓摇头。 “可是蘅儿你不上学,又该如何?你可知,你母亲和祖母有多希望你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做个像你父亲那般的大英雄!” “所以为了她们,你也得好好读书啊!否则他们日日来责怪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蘅儿啊,你可千万不要辜负她们的苦心!” 姜明薇微微弯腰,声音轻柔地开口道。 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轻缓,却又无时无刻都在给卫蘅传达一个重要信息—— 他读书并非是自愿,也不是姜明薇强迫的。 而是陆韵和周氏一手推动的! 这孩子生性好动,本来就不是块学习的料,若是知晓他的苦难,全是母亲和祖母带来的,那她又该如何? 她的话立竿见影,又或许卫蘅真的在某些方面极度聪明,只是暂时还未被发觉。 听过姜明薇所说以后,他立刻捕捉到了重点—— 所以他要辛苦读书,全都是因为母亲和祖母! 卫蘅顿时气得不轻,起身抬起手就去推陆韵。 陆韵没有防备,被她推得踉跄后退,到底是没刹住,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 没料到孩子会突然向自己动手,陆韵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蘅儿,你做什么?我是你娘亲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就算有再多虚假,可当见到卫蘅,对他动手的那一刻,陆韵还是不由自主地心碎了。 “我都说了我不想读书,我一点都不想读书!我讨厌跟着夫子读策论,讨厌他不许我休息,讨厌他打我板子,读书写字真的好痛苦!” 他这个年纪,能够用得上好痛苦这三个字,足以代表他正承受着难以抗拒的压力。 姜明薇想起原主被王大家教导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某些方面,她能够理解卫蘅,因为王大家授课时的确极为严厉,几乎不允许对方出错。 可姜明薇要的就是这效果! 她连忙出声劝阻,“蘅儿,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娘亲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婆母为了让你成才,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买什么,你怎能这般不知感恩?” 她语气平静,并无太多波澜,甚至看似是在为陆韵和周氏说话。 可落在周氏耳朵里,却全然是另外一回事。 一个贱女人,怎么可能抵得上她的金孙? “够了!你这贱人,你再敢说我孙儿一句试试,信不信我……啊!” 周氏话还未曾说完,卫蘅立刻跑到她面前,对着她的腹部便狠狠一锤! 痛得周氏面色惨白,满脸难以置信。 可很快,却又听见金孙怒气冲冲道:“我讨厌祖母,讨厌娘亲,讨厌一切要让我读书的人!我不愿意读书!都怪你们,是你逼我的,我打死你们,就再也没有人能逼我了。” 小家伙气得不轻,立刻对着周氏拳打脚踢。 周氏哪里想到,竟会被孙子打了一顿! 等看清楚是谁后,面容苦涩地哭了起来。 “蘅儿啊蘅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打祖母呢?我可是你的祖母啊,你居然要向我动手!” “我不要读书,我不要读书,让我读书的人都是大坏蛋,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他年龄不大,今日也是当真受了委屈,便把怒气全都发泄在了别人身上。 姜明薇看得咋舌,真是个不内耗的娃啊! 此刻卫蘅简直打急了眼,看见谁就打谁,往对方身上扑。 小拳头锤得邦邦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叫你让我读书,叫你让我读书……” 第七十五章 放下助人情结 一时间,将军府内遍地哀嚎。 奈何卫蘅是周氏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孙,故而卫家无人敢阻止,只能拼命躲闪。 眼见打不到旁人,他只能继续教训年迈的祖母,和伤心欲绝的母亲。 二人嘴中哭着劝诫,脚步踉跄地跑,半大的孩子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她们打,场面要多荒唐有多荒唐…… 姜明薇以袖掩面,脸上带着惊恐,急得跺脚。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拦着蘅儿,若是把母亲和陆姑娘打坏了可怎么办?” 可下人哪敢阻止? 若是弄伤了卫蘅,到时受罚的还是他们,所以只能想办法拦住卫蘅去路。 下场,便是被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过是急着推开他,明明是孙子作恶,周氏却凶狠地瞪着眼:“你这粗鄙贱人,居然胆敢害我金孙!” 拦他是错,不拦也是错,下人顿感心凉,虽然还在想办法阻拦,但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姜明薇宽大袖下笑容狡黠,望着眼前一场追逐大戏,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真好,总算是报仇了! 不亏她劝老师帮她教导卫蘅一段日子,压力倍增,弊端自然显现。 果然,刀还是要往心窝子里戳才最痛。 周氏和陆韵越是在意卫蘅,此刻被孩童追着打的她们,自然就越心痛! “够了蘅儿,她们是长辈,你怎能如此对待?” 卫璟终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将卫蘅从地上拎了起来。 他个子小,像小鸡似的被拎起后颈,拳头和小腿不停地在空中扑腾,嘴里大叫着放开我。 可当对上卫璟冷冽眼神,顿时吓得呆若木鸡,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了…… 眼见混世小魔王被制住,周氏和陆韵本该松口气,可一看他竟被卫璟拎在手里,顿时怒不可遏。 怒气冲冲走向卫璟,就要抬手扇他! 卫璟察觉不妙,后退一步,周氏扑了个空,眼神阴狠看向他,杀意毫不掩饰。 “母亲这是做什么?” “闭嘴,你还有脸问?马上把我孙子放下!” 卫璟危险眯眸,神情冷峻:“他方才对您都动手,这孩子急需找位教养先生,您确定?” 犹记得刚将卫蘅从边疆带回来时,他还是个怯生生,会用好奇眼睛望向自己的乖巧稚子。 不曾想在卫家娇养了这些日子,竟像变了个人似的,如此狂悖! 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出更大的乱子。 他毕竟是大哥唯一的孩子,卫璟对他自是寄予厚望的,见他变成如今这样,自然心痛不已。 有时该严厉起来,就当严厉对待! 他所言皆是发自肺腑,是真心实意为了卫蘅着想,可落在周氏耳中,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绝不允许别人说她金孙半句不好,哪怕是忠言逆耳也不行! “你这话是何意思?他是你大哥的孩子,你说他没教养,难道是在讽刺你大哥?你好大的胆子!” 提及卫治,卫璟面色苍白,张嘴想要解释,却被周氏冷冷打断。 “够了,闭嘴!若非是你,你大哥也不会死!他的儿子哪怕是趴在你身上吸血,你也得受着,你没资格来教训他的孩子,马上放开蘅儿,否则我要你好看!” “夫君战死沙场,是众人心中的痛,母亲倒也不必一次次提及,倘若能救夫君,二弟又怎会不愿?” “如今不过是在商讨蘅儿教养之事,母亲为何左顾而言其他?这孩子今日敢打母亲祖母,明日便敢上街滥杀无辜,届时母亲也要袒护?” 眼见这死老太婆眼盲心瞎,卫璟分明是在帮她们脱困,是真心实意为了这孩子着想,否则他大可像自己一样。 设个局,坐壁观狗斗! 可他并未这样做,却还被周氏反咬一口,又一次提及卫治之死,试图以此来牢牢捆绑卫璟。 别人能不能忍,姜明薇不知道,反正她娘的忍不了! 见她牙尖嘴利,周氏嘴唇直哆嗦,张嘴半天只憋出一句:“与你何干?” “你这不下蛋的母鸡!和我儿成婚数载,也未曾给他留下一男半女,如今怎敢说出这番话来?简直不知廉耻,还不赶紧给我滚!” 知晓姜明薇最近是长公主面前红人,周氏无法拿她怎么样,只能想方设法往她痛处上戳。 全然没想到姜明薇毫不在意,甚至噗嗤一笑。 “母亲莫不是脑袋糊涂了?夫君成婚当日便上了战场,我与他并无夫妻之实,又如何怀孕生子?若真有了,那婆母您……会不会被气坏呀?” 说完,还假装羞涩地以袖掩面,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周氏气得直翻白眼,姜明薇心里那叫一个爽! 有靠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她转头看向卫璟,眼神中带有同情,低声劝慰道。 “二弟,我知道你生性忠贞,可有时你也得明白一个道理——”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留下十二字真理名言,姜明薇转身飘飘然离去。 周氏正恨得咬牙切齿之际,卫璟却已然在细细思索琢磨她留下的话。 刹那间,茅塞顿开! 看了眼被他拎起,不敢向他发火,只眼神愤恨瞪着周氏的卫蘅,卫璟心思微沉。 既然母亲如此敌视他,连他的好意都接连误会,那他为何一定要上杆子给自己找不愉快? 大嫂说得没错,放下助人情节,人各有命,并非是他轻易能改变的。 若是陆韵和周氏继续溺爱卫蘅,他惹出祸端,恐怕是迟早的事! “儿子再问母亲一遍,您真的不打算让我教导蘅儿?” 周氏回神,冷哼一声,眼中的鄙夷厌恶毫不遮掩。 她牙尖嘴利地开口,字字珠玑:“你如今当了将军又如何?在我眼里,依旧是个卑贱的外室子!你怎能教导我的金孙?马上把他放下,赶紧滚。” 这番话促使卫璟下定决心。 他并不生气,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释然笑容。 将手中的卫蘅放在了地上,缓缓松开手。 “那好,如母亲所愿!” 说完,他转身离去,卫蘅则目露凶光,再次朝周氏扑过去—— “坏祖母,我打死你!” 第七十六章 他与皇宫有关? 卫璟向前走了几步,忽闻身后传来凄惨尖叫,声音刺耳无比。 身为习武之人,他耳力极好,几乎不需回头,也知晓身后是怎样混乱景象。 脚步微滞之际,再度想起姜明薇说的那句话。 大嫂经常能不引经据典,就说出一些极具有道理的话,让他受益匪浅。 也罢,这本就是周氏和陆韵惹出来的祸端,应当由她们解决。 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场骚乱一直持续到傍晚,当听花杏说周氏和陆韵被打得鼻青脸肿,抓成了花脸猫,哀嚎着被扶进各自院子时,姜明薇简直笑得直不起腰。 见过溺爱的,还真没见过如此溺爱的! 一个刚超她们膝盖的孩子,居然能把两个大人打得鼻青脸肿? 看来是当真舍不得打,一下都未曾还手。 真是可歌可泣的血脉亲情啊! “太可怕了,今日这事若是传出,怕是会成为汴京最大的笑柄,日后将军府的名声可就完了。” 花萃摇摇头,想起府门前的闹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姜明薇一边嗑着瓜子,笑意清浅:“门都关上了,传不出去的。这些事咱们在家里唠唠就得了,可别真的被别人说出去了。” “但愿如此小姐,今日卫家可是闹成一锅粥了!”花萃叹息,语调哀愁。 姜明薇很少见到这小丫头这般心事重重,眼底带着揶揄的笑,刚想逗逗她,忽闻门外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 “夫人可在?劳烦出来一趟,老奴有话要说。” 姜明薇一怔,听出是宋嬷嬷的声音,连忙应了一声。 拍拍手擦干净嘴巴,抬脚走了出去。 院子里,宋嬷嬷一脸冷静肃穆。 姜明薇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问道。 “不知嬷嬷有何事指教?” “今日府中的闹剧,若不出意外,应当在夫人的掌控之内吧?” 对上她如鹰隼般的眼眸,姜明薇心里莫名发慌,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撒谎:“这哪有啊,不过是巧合!” “巧合?王大家为人孤傲,若非有夫人相劝,又怎会教导小少爷?偏生他极为严厉,小少爷在府中受尽宠爱,无人敢忤逆,便使得他愈发张狂!” “夫人话里话外再稍稍加以引导,让他知晓害他受苦之人,是老夫人与陆氏,他这些天的痛苦便有了发泄之处,催生了今日这场闹剧。敢问夫人,是也不是?” 姜明薇抿唇,没想到宋嬷嬷整日在院中洒扫,干完就回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居然能将这其中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之辈,要么就是监控转世! 眼见被发现,姜明薇也不再隐瞒,莞尔一笑,伸手将碎发轻拂在脑后。 “既然嬷嬷已猜到,那我就不说谎了。不错,我是故意的,可卫家本就待我凉薄,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若非是她们寻死觅活,一定要自己去找王大家来教养卫蘅,也未必会促成今日的苦果。 说到底,都是自找的! “我没说夫人此举不对,只是有些操之过急,给人留下了把柄。” 听闻姜明薇回应,宋嬷嬷扬唇一笑,声音感慨。 姜明薇愣住。 啥,不是来教训她的吗?! “嬷嬷,您……” “夫人受了委屈,反抗理所应当,老奴很是欣赏,不过今日不该直言指出,您应当潜移默化地说。” “今日老夫人回去后,只要稍加想想,自然能想到是夫人您在其中唆使,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恐会对于夫人不利。” “放心吧嬷嬷,我会小心再小心,一定不会落入她的圈套。” 姜明薇眨眨眼,语气坚定开口。 宋嬷嬷却依旧神情冷然,眼底担忧只增不减。 “无论如何,夫人都要小心谨慎,她绝不是善罢甘休之人。这段日子,她困在院中悄无声息,极有可能在策划什么毒计,夫人万事保重。” 听闻她的叮咛,姜明薇心里暖洋洋的,连连笑着点头。 “多谢嬷嬷关心。我一定注意。” 本以为聊到这就差不多了,谁知宋嬷嬷深吸一口气,竟继续道:“另外,多谢夫人今日开导二少爷。” 开导卫璟? 呦呵,她竟然还能有这种本事? 看来以后穿回去,考本心理咨询师也不在话下啊! 等等…… 难道宋嬷嬷说的,是自己今日告诉他的十二字真言? 可这不过是随口就来的口头禅,是网友们的智慧集大成,居然也能算得上开导了? 她面色羞赧,摆摆手道:“嬷嬷过奖了,不过是随口说的。” “不,夫人不明白,二少爷太过重情重义,心中装了许多不该承受的道义。夫人虽只说了一句话,却让他看开了许多,后续也没再参与闹剧之中,足以证明他已知晓无他无关。” 宋嬷嬷脊背笔挺,语气坚定开口道, 姜明薇心里直心虚,就只是一句话而已,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但既然宋嬷嬷开口,她也就坦然接受了。 只是…… “若是嬷嬷当真感谢我,不如多告诉些我感兴趣的事吧?比如……你明明一直照顾二弟,为何会来了我的院子,而不是去他的院子?” “又比如,嬷嬷是宫中人,为何会在卫家照顾二弟,且与他还尤为亲近,远超旁人的主仆情谊。我实在是好奇得要命,拜托嬷嬷告诉我一些吧!” 她狗腿地笑了起来,明明身为夫人,此刻却谄媚地弯腰,满脸都是渴求。 宋嬷嬷连忙倒退两步,神情警惕,不自然开口道:“夫人问这些做什么?与您无关,您不必知晓。” “哎呀,我就是好奇嘛!您看,咱们都这么熟了,告诉我又能如何呢?” 宋嬷嬷抿唇,目光犹豫地看向姜明薇,许久低声道。 “我的确自二公子年幼便照顾他,受人所托,自然忠人之事,所以老奴我尽心尽力,从不曾有所敷衍。” 姜明薇细细思索,喃喃自语道:“受人所托,嬷嬷您又是宫中出身,难不成是皇宫里的哪位?” 宋嬷嬷猛然抬头,“夫人慎言!” 第七十七章突然变了性子 对上宋嬷嬷凌厉冷然的眼神,姜明薇下意识伸手捂住嘴。 她的心猛然提起,眼神却一瞬不瞬看向宋嬷嬷的脸,心下了然。 这么激动?看来是被她给猜对了!卫璟怕是和宫里某位贵人有关。 果然她就说嘛,作为外室子,在这封建教条吃人的制度之下,就算再怎么受宠,也不至于被卫老爷如此在意。 不仅记在嫡母名下,并且照拂有加,还特意从宫中给他找了个嬷嬷来教养? 这重视程度,简直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了! 卫老爷在世的日子,卫璟应当过得还是不错的。 就是自从他英年早逝之后,整个卫家由周氏掌控,她一人独大,自那之后卫璟才没有了好日子。 为何那时,宫里的贵人不出手呢? 还是说,他们有意韬光养晦? 毕竟宋嬷嬷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了同样的事。 明明是宫中来的人,就算在这府中不受欢迎,但无论周氏还是她的心腹王嬷嬷,都对宋嬷嬷异常忌惮,就足以证明她的不凡之处。 所以当年,宋嬷嬷或许就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才带着卫璟在这卫府之中养精蓄锐,卧薪尝胆…… 姜明薇越想越兴奋,简直收不住。 等等,如果按照以前自己看的那些小说发展,卫璟岂不是流落在外的皇子? 皇帝一时风流,宠幸了一位民间女子,恰好卫老爷也喜欢她,知晓她怀了皇子,不能流落于民间,所以只能自己认下这个便宜儿子! 但由于卫璟出生民间,不能将他接入皇城,只能养在卫家,还特意求了宫中的某位贵人,请来了一位教养嬷嬷,专门照顾卫璟的日常起居? 越想,姜明薇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兴奋得满脸通红! “夫人在想什么?无论在想什么,都请立刻停下,有些事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切记日后不要多说!” 一句冷言冷语,打断了姜明薇的思绪。 回过神,她对上宋嬷嬷眼底的厉色,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 “嬷嬷放心,我不过就是自己胡思乱想,绝不会同旁人说起,关于二弟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她嘿嘿一笑,脸颊露出小梨涡。 见她没心没肺的模样,宋嬷嬷脸色这才好了几分。 叹了口气,嘱咐姜明薇一定要小心周氏,这才转身离去…… 她的担心并非是空穴来风,回到院中后稍加想想,周氏立刻就认清到今日闹剧的关键所在! 卫蘅虽抗拒读书,可也不至于发疯得像今日这般彻底。 原因皆在于姜明薇说的那两句话! 看似是在劝慰他,理解母亲和祖母的苦心,实则句句在告诉宝贝孙子,他活得如此痛苦,都是因为她们二人。 这也就难怪整个院子里,卫蘅虽然见人就打,但是打她们俩是打得最狠,下手最重的。 若非他是孩童,而是个成人,怕是直接将她们打死都有可能! “贱妇!竟然如此阴毒,敢用我的孙儿来对付我!” 她眯着眼,面色阴沉,此刻恨不得将姜明薇千刀万剐。 说话时不小心扯到了嘴边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心里对姜明薇的恨意更浓了。 王嬷嬷知晓她此刻在骂谁,连忙佝偻着背,小声询问道:“老夫人,可要将夫人请过来?” 若是平时,哪怕此刻半夜,周氏也一定要将姜明薇找来了再将她狠狠教训一顿! 可今日出乎王嬷嬷意料,周氏虽然眼神凶狠,恨不得将她杀了,但竟保持着一丝前所未有的理智。 想了想,朝王嬷嬷摆手。 “罢了,如今因着大长公主,她在京中名气大涨,若被我责罚一事传了出去,我倒是成了众矢之的!先让那贱人再快活二日,再过些日子,她就蹦跶不起来了,到时便是她的死期!” 王嬷嬷神情诧异,满脸愕然地看向周氏,这还是她认识那个嚣张跋扈,不肯受委屈的主子吗? 何时变得如此沉着冷静! 仔细想来,这一切好像不是没有端倪。 一切的缘故……似乎都出自在那封信上! 没错,就是那日忽然射进屋内,周氏看过后哈哈大笑,将信烧了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不再常去找姜明薇和卫璟的麻烦,更多时候只一个人待在屋里,甚至连王嬷嬷也不许进去。 本以为周氏可能是乏了,这段日子不想再与他们作对,如今看来,这里面玄机大得很呢! 否则方才又总会说出,过不了多久就会是姜明薇的死期呢? 王嬷嬷实在好奇,也不知那封信究竟是谁写来的,她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自家主子…… 第二日,王嬷嬷便无比庆幸,还好周氏没把姜明薇叫去进行惩罚,因为大长公主又来信了。 与其说信,倒不如是交给将军府的请帖。 近日,附属藩国向南靖进贡了一批汗血宝马,如今就圈养在皇家林园之中。 大长公主闲来无事,打算三日后举办一场诗酒宴。 大家纵情欢歌的同时,也可试骑皇家林园内的马匹,算作放松。 当然,是有彩头的。 最大的彩头是一匹汗血宝马! 皇帝将它赐给了大长公主,于是她便决定,谁能够当日在马场驯服,便能拥有那匹汗血宝马! 良驹难得,黄金千万两都值! 听闻彩头后,不少人都跃跃欲试,打算前去碰碰运气。 卫璟身为如今朝堂中最有声望的年轻将军,自然被邀请在列,增加看点。 至于姜明薇……以前这种诗酒宴,她是绝不会有资格参加的。 如今她是大长公主的恩人,与她女儿之间交情匪浅,自然也沾了光,能够一同前去。 前厅里,二人见了前来送请帖的长公主侍从,向他表达了一定会去的意愿之后,这才恭送他离去。 姜明薇兴奋得脸蛋通红,能骑马耶! 活了两世,她还没体验过骑马是什么感觉。 毕竟上辈子,牛马都当得够够的了,她咋好意思去骑同类? 第七十八章迫不及待去骑马 她脸上喜悦遮掩不住,卫璟一转头便看得一清二楚。 落入眸中,又莫名想起姜明薇对他粲然一笑时的怦然心动。 轻咳一声,低声询问,“大嫂似乎很是期待。” “当然了,我期待得要命!这是我来这里后,第一次参加皇家宴会,而且还能够骑马,真不知是什么感觉……” 姜明薇点点头,口不择言地说道。 话说一半,又忽然怔住。 等等,原主好歹以前也是相国嫡女,自然参加过不少皇家宴会,说这话岂不是露馅了? 好在卫璟神情没变化。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讪讪一笑,改了口。 “我是说自我嫁到卫家后,这还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宴会,故而激动了些,二弟莫在意,莫在意……” 说完,拎起裙摆飞速逃离,生怕再爆出些什么惊天秘密。 以卫璟的敏锐程度,她是真怕出事啊! 凝望着姜明薇落荒而逃的背影,卫璟神情幽幽,心里是说不出的惆怅。 他当真有如此恐怖?以至于大嫂看见他后,就要飞速逃离…… 王嬷嬷得到二人受邀去参加诗酒宴会的消息后,当即把此事告知了周氏。 若是往日得此消息,周氏必定勃然大怒,心中涌起熊熊嫉妒火焰,再一次仰天长啸,问老天爷为何死的不是卫璟,偏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一切,分明应当是属于她的治儿的! 可这次,她却显得异常冷静,甚至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水。 冷哼一声,不满地看向王嬷嬷。 似乎是在责怪她,一点小事也值得这般大呼小叫? “知道了,去就去吧!他们是受大长公主之邀,我一个糟老婆子又拦不住?随他们去,只是万一遇上什么意外,有没有命回来,那可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与我无关。” 说着叹了口气,脸上神情阴冷,喝尽杯中茶水后,顶着王嬷嬷不解的眼神,周氏抬脚走进里屋,更是不忘把门关上。 一如这些日子,也将王嬷嬷关在门外。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屋中做些什么,但随着她进屋后没多久,很快,一只并不起眼的灰色信鸽从她的后窗户处飞了出去。 扑腾着翅膀,翱翔在天际,最终消失在卫府上方…… 姜明薇满心想的都是骑马! 回到院中,立刻吩咐花萃将自己的马面裙找出来! 往日要维持大家闺秀的形象,所以出行哪怕有马匹,她也只能坐马车,可在林园里不一样。 人人皆可骑马,哪怕身为女子也不例外。 要不是时间还没到,她真想立刻就去跑两圈试试! 然而就在她满怀期望活动手腕,打算去马背上大展身手之际,花萃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向姜明薇,说出了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小姐,你难不成是日子过糊涂了吗?你小时从一匹小马驹背上摔了下来,虽只擦破了点皮,但自那以后便对马有了阴影,说什么都不肯骑马,所以您没有马面裙。” “啊?” 姜明薇一愣,搜寻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果然发现有这么一段,顿时欲哭无泪。 这原主怎么回事啊? 明明为人嚣张跋扈,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怎么怕这又怕那的,连骑个马都不敢? 真是个色厉内荏的漂亮草包! 虽然她也不会,但不会可以练呀。 若是不克服恐惧,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恐惧之中? 见姜明薇满脸遗憾与失落,花萃心生不忍,忙提议道。 “如今定做是来不及了,但京中应当有卖成衣的,只是未必有那么好看,若小姐不嫌弃,咱们先去买一套?” “好啊好啊!” 姜明薇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和花萃一起出府上街。 二人先去了华容衣庄,生意一如之前火爆,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不过华容衣庄内,大多是款式端庄典雅或是华丽隆重的衣裳,且价格昂贵,并没有马面裙一类的,所以姜明薇没打算进去打扰他们接待客人。 她和花萃继续往前走,被带到了一家成衣店,店中挂着的都是女子骑马的劲装。 飒爽英姿,甚是好看! 小二抬眼一瞅,见姜明薇衣着华贵,便知晓必定是哪位富家夫人,连忙堆着笑容上前问她需要什么? 姜明薇也不扭捏,满脸兴奋道:“我要去骑马,你这有没有合适我身形的马面裙,来一套?” “哎呦,那夫人可算是来对地方了!咱们店里啊,就是专门卖马面裙还有盔甲的,来来来,夫人同我上二楼,那里都是些好料子好货,配得上夫人您的气质!” 姜明薇没犹豫,跟着他上了二楼。 果然二楼的衣裳相较于一楼,要更华丽,看着也更为结实。 小二领着她来到马面裙前一一介绍。 姜明薇上前伸手触摸料子,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看到这些马面裙的一刻,她忽然有一种与现实世界沟通了的感觉。 毕竟在现代,马面裙的穿着频率还挺高的,虽然她没有买过,但她见室友穿过,飒气十足。 不过相较于后世的马面裙更显端庄,如今看上去虽然稍短,但更有气势,也更方便骑马一些。 很快,姜明薇挑中了一件深蓝色的,上面绣有白色的淡淡花蕊,既不会过于出挑,颜色也耐脏。 买完马面裙后,她满心欢喜回了府中。 如今,就静待诗酒宴的到来了! 同时姜明薇也很是意外,若是往日得到她与卫璟要去赴宴的消息,周氏怕是早就已经忍不住闹起来,为她死去的儿子鸣不平,再一次道德绑架卫璟和自己了。 怎么这次本该她跳出来的时候,却消失不见了? 心里虽疑惑,可眼下姜明薇不想再去管那么多。 先玩再说,周氏要是真的想搞什么幺蛾子,大不了见招拆招,总不能不吃不睡去防着她吧? 然而这一次,姜明薇想错了。 一直到出发当日,周氏都未曾对她和卫璟做些什么。 二人是一同邀请,自然乘坐同一辆马车。 卫璟先过来,坐在马车中等待姜明薇。 车帘被掀开的那一刻,他眼前一亮—— 第七十九章眼中钉,肉中刺 姜明薇抬头,恰好与卫璟四目相对。 如今她满心欢喜,想着都是去了之后要骑马,不曾注意到卫璟眼底闪过的一抹惊艳,和微红的耳垂。。 “不好意思啊二弟,我来晚了,你没等太久吧?” “没有,不过刚来,大嫂来得正巧,那我们走吧。”卫璟轻咳一声,摇头道。 姜明薇答应后,便催促车夫赶路。 车厢里环境逼仄,一片寂静中,卫璟总是控制不住将目光落在姜明薇身上,她今日穿着藏蓝色的马面裙,配有同色系的蓝色短衫。 未曾佩戴首饰,三千鸦丝固定在脑后,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更衬得那张脸出尘绝艳。 她的美,绝非是用金银首饰和名贵衣裳堆砌而成,是天生丽质,无人能及! “大嫂今日的装扮很合适。” 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后他立刻就后悔了。 姜明薇也跟着一愣,没想到卫璟会夸她。 糟糕,不会又把她今日的所作所为认作是勾引吧? 她只能哈哈一笑,官方恭维道:“二弟有眼光,这一身我可是挑了好久呢!二弟今天也很威武,待会儿去了之后,一定会迷倒一帮官家小姐的!若是看上哪个了,告诉大嫂,大嫂帮你说媒!” 知晓姜明薇偶尔会蹦出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卫璟早已习惯,可听她要帮自己做媒时…… 不知为何,他非但不觉得欣喜,反而心情惆怅,让他极为不舒服,只是淡淡颔首,未曾再回应一句。 花萃在他们二人间来来回回看了许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真相。 但此刻,她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终于,来了皇家林园。 下了马车后,这里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看着上面的家徽,便知晓是哪一家。 果然今日受邀的,皆是在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 今日的诗酒宴在林园中的一处长廊里举行,二人正并肩朝着那边走去时,路上遇到的不少人,都微笑着朝他们问好。 姜明薇向他们回以微笑,以为是自己沾了卫璟的光,却不曾想卫璟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语气玩笑道:“今日我也算是沾了大嫂的光,否则又怎会得他们如此热情地打招呼?” “啊!我?” 姜明薇反手指向自己,满脸不可思议,这关她什么事? 她夫君不过是个五品郎将,虽然以前相国嫡女,可她的便宜老爹已经死了,哥哥又不认她,如今怎得是沾了她的光呢? 卫璟却目光斐然地点头,语气坚定道:“对,没错,就是沾了大嫂的光。” 正当姜明薇觉得莫名其妙,等来到了长廊处,她才明白卫璟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大长公主看见她,立刻热情地向她招手。 “明薇,到这来!”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于她。 今日的座位排序十分讲究,按照在京中影响力从强到弱,卫璟排在第一排的左中位置,也算得上是他如今深得圣宠该坐的地方。 可如果按照这种排序,姜明薇的位置本应该在十里开外了。 然而长公主给她准备的位置,偏偏就在她的身旁! 与长公主同席而坐的,则是怀国公夫人,张永芝。 此刻,她亦是满脸笑意望向姜明薇。 二人无比热情,让人难以抗拒,姜明薇抬头看了一眼卫璟,他却神情坦然,告知姜明薇不必担忧。 “公主喊你了,大嫂去吧,不必担心我,我自会入座。” 说完,便转身去找自己的位置。 姜明薇也只好头皮发麻,浑身僵直,一步步地走向了大长公主与张永芝,站在她们面前行礼。 可还未曾开口,大长公主一把扶住了她,笑容清浅摇头。 “不必如此拘礼,今日本就是出来游玩的,自在就好,快坐下吧,这是本宫特意为你留的位置!” 大长公主咬重了语气,姜明薇不明所以,点点头坐了下来,全然未曾看到身旁一群几乎要将她杀穿的眼神! 大长公主却斜睨了一眼,眼中尽是不屑。 今日所有座位都是安排好的,上面放着铭牌,众人自可按需入座。 偏大长公主最中间的桌子,只坐了她与张永芝和安宁郡主,还空着个座位。 于是不少命妇贵女都想坐在这,期盼与大长公主说上几句话,若是能够坐得稳,今日诗酒宴结束后,在京城中的名声自会跟着水涨船高。 可无论谁来,还未曾坐下,大长公主都立刻赶人,只说这个位置有贵客要来,不给她们留半点面子,直接驱逐离去。 几位王妃都未能坐得上那个位置,众人都纷纷猜测,到底是何种身份,才能坐在大长公主身旁? 可没想到,竟是姜明薇! 虽说她曾经相国嫡女的身份也足够贵重,可毕竟相国已死,她又嫁了个不入流的丈夫,如今更是守寡之身,如何能够攀得上大长公主? 可偏偏,她就还真做到了! 甚至让大长公主与怀国公夫人都对她如此热情,奉为座上宾客,足以证明是个有本事的人。 “你可算来了,这把椅子长公主可是为你守了许久,你若是再不来,真被旁人抢了去,她怕是要被气坏的!” 张永芝笑着开口,大长公主佯怒地瞪了她一眼。 姜明薇不好意思地笑笑,揉了揉身旁安宁郡主的小脑袋。 小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满脸期待地看向姜明薇,迫不及待迎接她的故事了。 “让大长公主费心了,不知近日身体还好吗?” “都好,自从用了你给的药,百病全无,如今本宫当真是一身轻松,舒适极了!还好那日遇上了你,本宫没急着问你的罪,否则还不知要多受多少苦呢,你是本宫的福星!” 大长公主笑着点头,满意得不得了。 姜明薇欣慰一笑,又将目光转向怀国公夫人。 这下,她可就有点忐忑了。 “那不知夫人您的身子……” 闻言,张永芝淡然一笑,神情柔和。 “已恢复了不少,卫夫人不必担心,以后我也不会再得这样的病了。” 姜明薇还没明白这话是何意思,只听大长公主漫不经心问道:“怀国公这病来势汹汹,不知还撑得了几日?” 第八十章她杀了自己的丈夫 提及突发恶疾,卧病在床,几乎命不久矣的夫君,张永芝脸上并无悲戚之色。 叹了口气,素手拈起一颗葡萄塞进朱红的唇里,轻轻咀嚼,香甜的汁水立刻迸溅开来,她惬意地微眯眼眸。 “唉,命该如此,谁又知道呢?作为正妻,我已为他请尽名医,花费金钱无数,却还是不见成效,心中又怎能不心痛?” 这话虽说得可惜,可张永芝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难过,甚至眼梢里都带着清浅笑意。 姜明薇一怔,险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很快,又听见大长公主点头附和她:“是啊,人人各有天命,命数将尽,凡夫俗子又能如何左右?也怪怀国公,这些年来纵情欢乐,从不知节制,如今病情来势汹汹,他知晓其中利害,却也无用了……” 二人旁若无人地聊天,仿佛姜明薇压根不存在。 可若姜明薇没记错,怀国公不是向来身体康健…… 若非康健,也不可能将病传染给张永芝,怎会突然之间就不行了呢? 她大脑飞速运转,几乎宕机,得出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结论! 冷汗簌簌看向身旁的二位,姜明薇心头泛起不祥预感。 与张永芝四目相对,她红唇微勾,低声询问道:“卫夫人脸色苍白,难道是不舒服?” “没有,承蒙夫人关心,我很好。只是怀国公之事……” “你别担心,仅那一间屋子里,便留了七八个下人照顾他,既是我夫君,又怎会在这方面薄待了他?” 张永芝笑着开口,姜明薇咂咂嘴,到底是没再多过询问。 她担心的,能是怀国公被照顾不周? 他的病来得蹊跷,偏偏又是自己给张永芝诊断过后,姜明薇不是傻子,听得出方才大长公主与她谈话之间带着的深意。 怀国公这病,恐怕和张永芝脱不了干系! 心生恐惧的同时,姜明薇却又忍不住为她的勇气而折服。 这般吃人的时代,女子大多出嫁从夫,可张永芝在知晓自己身上的病症是被夫君带来的之后忍无可忍,索性决定斩草除根! 果断又决绝,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所以姜明薇是打从心眼里敬佩她的,但她又怕张永芝此举被人发现。 琢磨着,能不能想个办法帮帮她? 可见张永芝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晓她既然做了,必定是做得天衣无缝,让旁人瞧不出半点异样,所以也就歇了添一把火的心思。 毕竟是谋害皇亲国戚,姜明薇心里也是有点发怵的,眼下不用她帮忙,当然是再好不过。 但张永芝身上的病症,是自己诊断出来的,也是自己告诉她,她的病因和怀国公有关。 所以某种意义上而言,算不算是自己杀死了怀国公?! 姜明薇越想越紧张,哆嗦着摸起桌上的酒杯,双手举起,对张永芝遥遥一敬。 张永芝并没有下了姜明薇面子,也抬起酒杯与她对饮。 末了看出姜明薇紧张,于是轻声安抚道:“卫夫人不必紧张,你又没做什么,为何出了这么多汗?” 姜明薇讪讪一笑,没做什么就好,她的确没做什么…… 很快,二人又开始谈起了旁的事。 姜明薇想听又不敢听,唯恐又得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索性看向身旁睁着大眼睛,期待看向她的安宁。 思索了一会儿,给她讲了睡美人的故事。 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眼睛发亮,紧盯着姜明薇在空中上下翻动的手,满脸兴奋。 大长公主转过头来时,便见她的安宁面露甜美笑容,再看向姜明薇同她讲得绘声绘色,竟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情绪。 她看向姜明薇目光愈发柔和。 可惜了,这般好的女子居然只嫁了个五品郎将,夫君还战死沙场,她成了寡妇。 若是早些认识姜明薇,她必定帮她寻一门好亲事,找个如意郎君! 此刻,姜明薇并不知晓,有人在远处也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卫将军。” 身后传来呼唤,卫璟目光从姜明薇身上收回,转头便与姜明锦四目相对。 他起身拱手,刚要行礼便被制止。 “今日本就是前来游玩,不必拘礼。” 说罢,目光复杂看向姜明薇那边,“没成想,京中传闻竟是真的,她如今成了大长公主眼前的红人?” “大嫂有过人之处,恰得大长公主赏识罢了,何况大嫂本就天资聪颖,先前是被困于卫府之中,不得发现。如今有伯乐愿为她洗净蒙尘,姜尚书应当感到欣慰才是。” 卫璟剑眉微蹙,脸上神情不悦。 他不喜欢姜明锦说这番话时的语气,就好像姜明薇不值得被大长公主这般对待! 可这满汴京的命妇贵女,无一人坐到大长公主身边,唯她而已,这便是大嫂的本事! 姜明锦自然听出卫璟恼火,微微一怔,忽得想起卫璟似乎总是会在种种时刻维护姜明薇,莫非二人…… 可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卫璟为人正直,怎会对自己的大嫂生出不伦想法? 应当是觉得二人如今视为一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才会事事帮衬。 “卫将军误会了,我并无旁的意思,只是没料到,她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转头望向姜明薇,她正笑着和安宁打手语。 姜明锦目光复杂,心间竟也莫名泛起一丝柔情…… 他险些忘了,姜明薇并非一直都狂妄阴狠,她也有极其可爱善良的一面。 每逢佳节过年,总会有乞讨者去姜府后门讨要粮食和银钱。 每每这时,都会被下人赶走。 有一次他和姜明薇贪玩去了后院,恰巧碰到个聋哑乞丐乞讨,身旁还带了个怯生生的小娃娃。 他本以为妹妹顽劣,一定会拿着棍棒驱赶他们。 没曾想,她反倒解下自己的银手钏递给了那个哑巴乞丐。 并且还让擅长手语的下人告诉他—— “爹爹和娘亲说过,小孩子过年就要有新衣穿,有好吃的,你拿去让你的孩子过个好年吧,希望明年你们能养活自己!” 哑巴乞丐听闻后泪眼纵横,连忙跪下给他和姜明薇磕头。 自那以后,虽然平时还是性格顽劣,但每到过年前夕,姜明薇就会像变了个人…… 第八十一章 千里马不常有 她会特意守在姜家后院,只要有乞丐前来乞讨,确定对方当真无钱吃饭后,都会用自己平日攒下的零用钱给他们,让他们过个好年。 父亲母亲知道此事后,也未曾阻止她。 反而每年腊月来临之际,都会默默将她的月钱翻上一倍,省得她手中无钱。 时间久了,姜明薇竟也跟着学了几句手语。 但对方毕竟是乞丐,终究上不得台面,所以每当她打手语时,都会立刻被教养嬷嬷呵斥,然后怯生生地放下双手。 姜家能允许她积德行善,但绝不允许她与乞丐为伍! 又加上给钱的地方只限于姜家后门,所以此事从未传出去,也无人知晓姜明薇做了这些善事。 她在众人眼中,依旧是不可一世,鼻孔朝天的姜家大小姐。 旁人能不知道不记得这些事,当初就跟在姜明薇身边,替她分发银子的姜明锦为何也险些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后来结束,也全是因李意欢小产。 他们兄妹决裂,至此再也未曾一起分发过银钱。 如今想来,心中尽是感慨…… 全然不知,姜明薇竟何时学会了全部手语,甚至还懂得如何用它讲故事,以此吸引了安宁郡主。 卫璟说的对,这本就是她的本事,被大长公主赏识也是理所应当。 他这个做哥哥的,又为何要心中气愤? “据我所知,姜尚书和大嫂已决裂多年,人都是会变的,姜尚书有所不知也情有可原。只是再炙热的心,终有一日会变冷,二位既然一母同胞,就该早日放下仇恨。” 见姜明锦一瞬不瞬,盯着姜明薇的方向看得出神,卫璟敏锐在他眼中捕捉到一抹苦涩与悔恨,于是声音低沉开口道。 他说得姜明锦恍然,唇线敛紧,未曾开口推脱,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给安宁讲完故事后,姜明薇双手酸涩不已。 抬头看向前方还在进行的歌舞表演,着实觉得无趣。 他想骑马,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骑马了! 大长公主什么时候能下令自由骑马呀? 到底是哄得宝贝女儿喜笑颜开,见姜明薇兴致缺缺,大长公主当即猜到她在想什么。 轻咳一声,声音低沉却极富威严地开口:“诸位,眼下宾客都已到了,不如就切入正题吧?来人,把追风牵上来。” 话音落下,不远处传来马儿嘶鸣,哒哒的声音踢在地上,犹如踹向心口,让人莫名心慌。 不多时,一匹身上油光发亮的枣红色骏马被牵入众人视线,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赞叹连连! 大家接连起身,站在在栅栏之外看向追风。 “天啊,这匹马好高,好大!” 姜明薇忍不住惊叹开口,可算是长见识了。 她以前也曾见过马匹,已然觉得身形很是高大,可放在这匹马面前,体型简直不够看的! 枣红色的短毛覆盖在身上,能看到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纹理,极富美感。 一条尾巴又大又蓬松,脾气似乎不太好,鼻孔里哼着气,尾巴也不耐烦地左右摇晃,要被三人牵着,才能勉强控制得住。 它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不屈,桀骜不驯,藐视着在场的所有人,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是啊,追风是风藩国进贡这群马匹中最为不羁的一匹,性格恶劣,可偏偏生得极美!又恰好本宫喜欢,皇帝便赠予了我,可宝马还需英雄配,所以今日若哪位能够驯服它,或在马背上撑三炷香,追风便归他所有。” 大长公主面带轻笑,语气激动地说着,末了却又话锋一转,沉声警告:“不过……别怪本宫未曾提醒,倘若从它背上摔下,落了什么毛病,本宫可是不负责的!所以各位好好掂量着点,量力而行。” “承蒙大长公主厚爱,臣来试试!”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飞身而出一人。 一身短衣,看着便有备而来,身材魁梧,络腮胡长满了脸。 姜明薇不认识他,却听见旁人讨论,原来是六品昭武校尉,李元忠。 他三两步上前,从马奴手中接过缰绳,翻身而上。 不过刚接触到追风后背,它便像发疯一般尖叫嘶鸣,用力想要将背上的人甩下去! 上一秒还满脸从容的李元忠,当即意识到不对,伸手拽住他的鬃毛,却不料此举愈发惹怒的追风。 嘶哑的叫喊声刺破耳膜,两只后蹄甩得更加激烈,李元忠拼命稳住下盘,却还是落得了个从马背上飞出去的下场…… 哪怕落在草地上,却也免不了口吐鲜血。 众人同情地望向他,大长公主广袖一挥,当即有太医前去为他医治。 今日说到底只是娱乐,找找刺激,若是真让这些武将有性命之忧,大长公主怕是也逃不掉责罚的。 故而方才那番话,不过是警醒。 若是当真出现意外,自然有人手会及时救助。 “李校尉的武功向来是数一数二的,这都降不住这匹宝马,其他人又怎能做得到?” “是啊,这马虽好,可性子也未免太烈了,实在吓人啊!” …… 人群窃窃私语,姜明薇则满脸兴奋地看向这匹马。 她真的好想拥有这批帅气的良驹,若追风是自己的,她大概做梦也会笑醒吧? “诸位,不知还有谁愿意尝试?朝中能臣武将众多,想必今日定有法子降服追风,不知各位还有什么奇招?” 大长公主面露笑容,转头望向众人,疑惑询问道。 很快,又有武将站了出来。 是归德中郎将,张立琦。 “回大长公主,末将愿意一试!” 说罢飞身进入栅栏,一如方才李元忠跨坐在追风之上。 果不其然,追风性子刚烈,根本不愿接受有人骑乘,又一次发了狠想要将他甩下去。 张立琦俨然招架不住,双手紧握缰绳,双腿发力夹紧马腹,可剧烈的颠簸还是让他一次又一次从马身上颠簸起来, 众人看得惊呼连连! 忽然一声惊叫,他自马上坠落,追风高高举起的前蹄,徘徊在他的胸口之上…… 第八十二章 为了她,放手一搏 大长公主面色一变,立刻吩咐暗处暗卫。 “快!快救人!” 于是在追风蹄子落下的前一刻,张立琦被眼疾手快地拖了出去…… 他面色煞白,转头向大长公主同众人拱手,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让大长公主失望了,这追风不愧是汗血宝马,极难驯服,末将怕是无能!” “无妨。”大长公主摆摆手,声音淡漠。 “马与人本就是需要缘分的,只能说明中郎将与这匹马的缘分未到,日后若再有良驹,也可另行选择,还有人要试试吗?” 大长公主再度询问道。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但敢上前尝试的却不多。 今日有不少人,都冲着这追风来的,究竟若能将汗血宝马带回家中,自然再好不过。 可前头两位都是武将中公认武功靠前之人,却都如此狼狈收场,甚至差一点丧命于马蹄之下,又有谁再敢去轻易逞英雄呢? 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丢掉性命的事啊!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很快还是有人站了出来。 是一位小侯爷,他并未和前面两位一样坐在马身上,而是悄悄靠近追风,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 随即,又轻抚他的鬃毛与马首…… 眼见追风半天没有对他有所动作,大家不由得面露喜色,难不成这追风是匹吃软不吃硬的马? 然而没等众人高兴多久,一股热气自追风鼻中喷出! 他神情不屑地看向眼前之人,头一抬,鼻子一拱,这位小侯爷便直接被推翻在地,四脚朝天。 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文小侯爷,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出来吧,别在那丢人现眼了!” “是啊,看来这追风不喜欢你,别被它踩死了!” 丢了面子,文小侯爷怒不可遏,狠狠瞪着追风,嘴里喃喃自语:“畜生就是畜生,不懂人性的东西!” 知晓这是大长公主如今的心头好,他自是不敢说得太大声,可追风却听得一清二楚,当即怒目而视,作势就要冲向他。 再度把文小侯吓得踉跄,狠狠摔了个屁墩,大家又笑了起来…… 姜明薇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如今总算觉得有趣了起来。 很快,有人陆陆续续上前。 有的迟疑,有的果断,但无一例外都被追风狠狠嫌弃了。 它站在那里,马蹄轻抬,便犹如神兽一般耀眼,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众人的接连失败,让看客们也没了那么多的振奋心思。 姜明薇也看乏了,打了个哈欠,却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等等,是少了! 为什么卫璟没有上场呢? 她还没忘记呢,根据记载,卫璟是未来南靖国至少百年以内,最为骁勇善战的武将! 这匹马如此优秀,若是用它上阵杀敌,定是一大助力! 卫璟就是在战场上厮杀来的声望,那应当对这匹马很感兴趣才是。 于是转过头,目光在人群中寻找卫璟的踪迹。 果然看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匹马。 二人隔得有些距离,贸然挤过去又未免显得太过于心急,唯恐被旁人说了闲话,姜明薇只能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停在心里祈祷,希望卫璟能够注意到自己! 卫璟本就对环境感知能力极强,很快就察觉到有一束目光,久久落在他身上。 转过头时,姜明薇刚好已经看累了。 二人四目相对,她又顿时精神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 卫璟剑眉紧蹙,正不明所以时,姜明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场中的追风。 随后,又对他竖了个大拇指,满脸坚定信任! 卫璟愣了半晌,努力消化姜明薇给他传递的信息。 所以……大嫂是想让他去尝试能否驯服追风,并且觉得他一定有这样的能力? 老实说,在未曾看到追风恶劣凶猛的性子前,他也这么觉得,不过区区一匹马,哪能同上过战场的战马相比? 可这一切,都在目睹追风方才英勇的战绩后,化为了冗长的沉默…… 这的确不是一匹凡马,也并非普通人能够驾驭。 可没想到,姜明薇竟如此信任他,甚至觉得他一定能够拿下这匹马? 若是旁人推举,卫璟怕是早就推脱不干了。 但隔着遥遥人海,他与姜明薇四目相对的一刻,眼中就似乎只能看得到她。 巧目盼兮,眸中盛满的都是自己…… 莫名的,他心中有了想法—— 他想要赢下追风! 哪怕不为他自己,也为姜明薇如此信任他! “回大长公主,末将也想尽力一试。” 低沉的嗓音传入耳中,众人转头便见卫璟站了出来。 眉眼坚毅,气质凌然,让人不自觉敬畏。 人群再次传来窃窃私语。 “卫将军也要一试?他或许真有可能驯服这匹马,毕竟边关一战,他可是出了名的勇猛无畏!” “卫将军是为人勇猛,武功极高,可方才想要驯服它的,哪个不是高手?这匹马实在难缠,他还真不一定训得住!” “要是卫将军出现意外,那一旦边关出现动乱,可就糟糕了……” 人群议论纷纷,大多都不相信卫璟能够驯服追风。 毕竟方才有那么多人得了教训,这匹马,实在不是人类能够驾驭的。 见来者是卫璟,又是姜明薇的小叔,大长公主甚是满意,颔首称赞。 “好,无勇不丈夫,既然卫将军想试试,那便请吧!” 此刻姜明薇激动得不行,她知道卫璟是看懂了她的暗示,所以才决定上前的。 她既希望卫璟能够驯服追风,又不希望他出现任何意外。 心紧紧提起,双手攥紧了裙摆,姜明薇满脸紧张地看向场中。 卫璟并未和其他武将一般,上来便飞身上马,而是缓步走到了追风面前,同他四目相对。 被这么多人试图驯服,追风已然在盛怒的边缘,鼻孔不停喷着粗气,用力摇头,想要挣脱缰绳,将目光所及的一切尽数踩踏在脚下! 卫璟神情冷然地凝望着他,忽然抬手落在了他的马首上。 这一幕,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卫将军这是什么意思?这招文小侯爷不是用过了吗,结果被吓得四脚朝天!” “难不成……卫将军也想四脚朝天?” 第八十三章 唯有他最耀眼 人群中有人开口说了一句,顿时再度哄堂大笑。 不知是在笑卫璟,还是在笑文小侯爷方才的滑稽。 姜明薇听着他们的笑声,心里莫名恼火,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待会儿就让你们长长见识!” 虽然有时候,她还是挺怵卫璟的,真怕他把自己干掉,但对卫璟的武功,姜明薇还是有信心的。 如果是他,一定能够拿下追风! 姜明薇说话声音很小,本以为无人听见,却不料尽数落在身侧大长公主耳中,她微微转头,眼底笑意盎然。 “看来卫夫人对你这小叔极有信心?也好,便让本宫看看,如今南靖最为骁勇善战的年轻将军,究竟是何等风姿卓越。若今日他当真能驯服追风,本宫还另外有赏!” 她声音不高,唯有姜明薇能听见,脸色怅然,没料到大长公主居然听见了,不仅没生气,甚至还要另有奖赏? 天呀,朝廷这是有多重视卫璟?! 不过一想到卫璟如今被捧得越高,后来摔下时就越惨,姜明薇心中便不由得惋惜…… 她知晓卫璟是个好人,只是太过一根筋,只要他不杀自己,姜明薇是真的不介意想办法帮他一把。 但此刻,姜明薇只想知道凭卫璟的能力,究竟是否能驯服追风? 于是对大长公主讪讪一笑,目光再度聚精会神地看向场中…… 卫璟伸手抚摸追风时,它气愤不已,口中嘶鸣着,高高举起前蹄,想要将他也拱翻在地! 可卫璟却并未退缩,目光冷然看向它。 忽然,手上施展内力。 落在马首上,只一瞬就让追风感到了强压,他有片刻微怔,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在威胁它。 可它生性高傲,又怎会受人胁迫? 更加怒不可遏,疯狂地跳动起来,一旁的马奴险些都要被他掀翻在地,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不由得对卫璟开口请求。 “卫将军,您……您别挑衅追风了,它性子太烈,再这样的话,奴才们是拽不住它的,您要不还是骑上去试试吧?” “不着急,劳烦各位再坚持一下。” 卫璟沉声开口道,手上内力依旧源源不断地施加。 他并非上来就极为强硬,而是一点一点,犹如温水煮青蛙…… 直到最后,强烈的压力几乎压得追风抬不起头,眼中的鄙夷与嫌弃也随之减少了很多。 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类,似乎与刚才想要征服他的都有所不同。 但他依旧不愿认输! 只是挣扎的力度,比起之前要小了许多,眼中更多的不是桀骜,而是不屈。 看准时机,卫璟立刻翻身上马,双腿发力,紧紧夹住马腹,从马奴手中接过缰绳,牢牢握在手中。 追风犹如疯了一般,他却坐在上面岿然不动。 为了将这个可怕的人类甩下来,追风当即在马场之中开始疯跑,跑了一圈又一圈,速度飞快! 风刮在脸上,几乎像坚硬的刀子,卫璟不得不微微俯身,以此保持平衡。 但无论追风怎么样做,都无法将他给甩下来,它依旧能感觉到身上的男人在向它施压。 直到最后,卫璟终于不再犹豫,将所有的内力尽数拍在他身上! 这一刻,追风立刻仓皇大叫起来,叫声中暗含恐惧。 它不再挣扎,乖乖的站在了原地,任由卫璟骑在他身上,即便尾巴还在不停摆动,昭示着它并不开心,但眼下它已然臣服,日后便可进行调教。 按照大长公主的规定,是要坐在马匹上一炷香的时辰。 身旁的太监低声提醒—— “大长公主,卫将军已在追风背上待了两柱香有余,马上就是第三柱香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大长公主也意犹未尽地回过神。 方才,她完全沉浸在卫璟征服追风的过程中,不仅是她,在场的群众皆是如此。 众人屏息凝神,一时间甚至都忘记了讨论。栅栏外寂静无声,全然陷入了他与追风的博弈之中。 如今,胜负终于见分晓! “好,真是太好了,卫将军实在是英勇无比,让本宫见识到了咱们南靖将士该有的本事!” 大长公主欣喜不已,连忙带头鼓掌,其他人也都立刻鼓起掌来,卫璟自追风背上翻身而下,朝着大长公主恭敬行礼。 “长公主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在战场上颇有驭马心得,又恰好与追风有缘,所以侥幸罢了。” 他并不居功自傲,态度低进了尘埃里,脸上看不出半分得意洋洋。 大长公主更是欣赏。 果然不愧是一家人,和姜明薇一个性子,不争不抢,挺好。 “无论如何,在场之人都看得清楚,今日唯有你算是真正驾驭住了追风,这匹马本宫便做主赠予你了,日后希望常伴你左右,供你驱使,祝你再度建功立业!” 大长公主说话算话,很快便做主将追风赠与卫璟,卫璟自然也欣然接受,向她拜谢。 周围人群里传来阵阵赞叹,也有不少人摇头叹息,目光中满是惋惜,他们今日都是冲着这追风而来,可惜呀,皆是有缘无分! 若无法驾驭它,将它放在家里又何尝不是个祸害? 如今卫璟得到了它,众人自然是羡慕嫉妒的,但公主一发话,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接受。 “好了,如今最大的看头结束了,待会儿追风牵回去后,会放一批温顺的马儿出来,各位可自由骑乘。” “那边还有马球,若有想比赛者,可以去陆公公那里报名,谁胜了,本宫同样有彩头!” 大长公主向众人介绍道。 众人点头纷纷,四散开来,只是有不少人都抬脚走向了卫璟。 这其中不乏有世家贵族,还有一些由着兄长或家中男子领着上前去的女眷,个个面露羞涩,抬头看向卫璟时,眼中满是欣赏和倾慕。 有些没有男子指引的,只能站在不远处悄悄看向卫璟。 此刻,他俨然成了园林之中最为耀眼的存在,无人能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当真是全了姜明薇在马车中所说,一定会迷倒不少世家贵女! 可卫璟对她们,似乎总是神情淡淡,看得姜明薇干着急…… 第八十四章 你们是不是暗恋我? 明明那些姑娘上前示好时,笑靥如花,个顶个的漂亮,可卫璟脸上从始至终未有半分笑意。 只是礼貌地向她们拱手,算作打了招呼。 姜明薇无语至极。 这男人难不成是块木头吗?看不出这些小姐们看上他了,还不赶紧为自己争取争取! 她承认自己喜欢卫璟,但那只是对于美男的欣赏,拜托,人好又帅,根正苗红的男人能有谁不爱? 但不代表她想跟卫璟在一起! 姜明薇才不要和原主一样,被他劈得一命呜呼。 若是卫璟找到了合适的妻子人选,将军府就有了女主人,她这个当大嫂的,只要借口避嫌,便能关院不出。 时间久了,人们必定将她淡忘。 等再向卫家去讨要一封和离书时,卫家应当会放她离开,要是真不放,姜明薇也能想办法逃之夭夭。 只要有钱,户籍她可以重买,反正原主的爹后来被查出是个大奸相,她可不想担上骂名。 过自己的逍遥日子,难道不好吗? 此刻,前去与卫璟攀谈的贵女们各有千秋,有温婉清丽的,也有华贵大气的,更有美艳动人的,可他竟没有一丝感情变化。 姜明薇忍不住咬牙跺脚,“这男人怎么回事?该不会有什么小癖好吧?” 仔细回想刚穿来时接收到的记忆,好像的确没说卫璟身边有过女人。 他不近女色,难不成真的…… 姜明薇吓得不轻,大主大长公主见她出神模样,轻笑问道:“那边似乎真有马球赛,可愿同本宫一起去看看?” 姜明薇回过神,瞥了眼卫璟的方向,决定再次放下助人情结。 算了,此事若卫璟不找她,她也不好管。 面对大长公主的热情邀请,姜明薇依依不舍看向被牵上马场的马匹。 个个毛色发亮,脚步轻踏,看着就知道极为温顺。 她想了又想,还是顶着压力开口道。 “大长公主,妾身……其实想骑骑马。” 本以为她会生气,谁知大长公主哈哈大笑起来。 “本宫早就猜到你今日来是想骑马的,穿着马面裙,不骑马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穿得应景?” “就是见你一直盯着那边,想让你回神而已,快去吧,选一匹温顺些的,再找个马奴跟着,莫要受伤了。” 大长公主温柔叮嘱道,姜明薇灿然一笑,连连点头,提起裙摆便同其他人一同踏入了马场。 她站在马匹前认真挑选,全然未看到大长公主和张永芝还未曾离开。 二人站在马场外,望向她的背影。 “臣妾虽知晓大长公主爱和人交集,不过还是第一次见您对个年轻姑娘如此看重。她若是未成婚,臣妾倒还理解,可卫夫人终究是嫁过人的,可您对她还真是与旁人不同啊。” 张永芝面上含笑,语气感慨地开口。 大长公主轻笑一声,看到姜明薇选定了一批蜜棕色的马,这才同张永芝朝马球场走去。 “嫁过人又如何?且不说她如今守了寡,就算是和离,本朝亦有二嫁先例,她又为何不能再重新找人家?不过比起她是否未婚,本宫更看重的,是她这个人。在姜明薇身上,本宫看见了我年轻时的影子……” 张永芝低头思忖了许久,缓缓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是啊,认识这么多年,我险些都要忘记大长公主您当年的模样了,果然咱们还是老了,比不上这些年轻人了。” “不过看着卫夫人这般不拘一格,倒也是好事,至少有了她,我才能够下定决心铲除异心,不至于夜夜泪水连绵……” 此刻,两位处于各自权力巅峰的高贵女子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她们度过了人生的辉煌与低谷,终于到达了彼此所期盼的安宁。 这条路,她们走得不算艰难,却也布满荆棘。 但好在,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选好了马后,姜明薇便在马奴的指导下翻身上马。 可不过刚拽住缰绳,温顺的马儿突然变成恶魔,带着她便往前走! 姜明薇重心不稳,身体猛地向后仰,马奴见状,立刻牵住缰绳让它停下。 还好这匹马的确足够温顺,只是姜明薇当真不会骑马,所以差点仰头摔了下来,花萃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 “小姐,要不您坐在上面试试就行了,赶紧下来吧!若摔着,那可就真出事了。” 姜明薇还在尽力控制平衡,紧紧夹住马腹,小腿肚都在不停打颤。 妈呀,原来马背上的视角这么高! “夫人放心,这匹马名叫琥珀,是马场中最为温顺的马匹之一,是不会伤到您的,您可以慢慢来,别着急。”马奴见姜明薇紧张,低声解释道。 点头向他道了声谢,姜明薇学着控制琥珀。 可不知是她没天赋,还是原主没有,身旁人都已骑的有模有样了,只有她还在歪三扭四! 见姜明薇在马背上出尽洋相,几个以前就与她不对付的贵女对看一眼,驾着马缓步来到姜明薇身旁。 眼神鄙夷嫌弃地看向她,嘴角挂有讥讽的笑。 “哟,这不是姜大小姐吗?这么多年过去,没料到还是得骑马一窍不通啊!你那小叔那般英勇无比,难道就未曾教过你?” “沈姐姐,你说什么呢!姜小姐如今可是卫夫人了,何况卫将军只是她的小叔,又非夫君,怎能教她骑马?” “哎呀,我忘了!卫夫人的夫君为国牺牲,可是咱们南靖国的大英雄呢!” “谁说不是呢?父亲为南靖鞠躬尽瘁,就连夫君也身死异国他乡,卫夫人可真是令人佩服啊!” 几人一唱一和,话里话外充满着鄙夷讽刺之味。 姜明薇极力控制着琥珀,抬头神色漠然的看向面前几人,自她们脸上一一扫过。 脑海中逐渐有了原主先前的印象,都是与她不对付的贵女们。 不过除了沈晴之外,其他人皆是见风使舵。 曾经原主作为相国嫡女,目中无人,耀武扬威时,这些人都在巴结她,日后相国死了,而她又嫁得不入流,这群人自然也就去了沈晴身旁。 对众人的嘲讽,姜明薇勾唇冷笑。 “各位,你们是不是暗恋我?” 第八十五章 何必往对方伤口上戳刀?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巨变,皆是不可思议看向她。 “姜明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就是,好歹也是姜相国的女儿,如今没了夫君,怎得如同失了智一般,这些话也好说出口!” “哦,不是暗恋我啊,那怎么闻着味儿就来了?说我如同失了智一般,我看各位倒是如同饿疯了的狗,闻到骨头香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了。” 姜明薇了然点头,面露轻笑,毫不客气地攻击她们。 “一群欺软怕硬的贱骨头,没看我都不想搭理你们吗?一个两个上杆子来找骂,真以为能刺激到我?” 拜托,没有夫君简直太爽了好吗! 无论干什么都没有人拦着,院子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更不用全心全意去伺候一个烂黄瓜。 姜明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到他们眼里反倒变成了可悲? 没料到她骂得这么难听,众人脸色巨变,抬手颤巍巍地指向她。 你你你说了半天,却也憋不出一个字…… 沈晴眉毛倒竖,握紧手中缰绳,憎恨地看向姜明薇。 “得意什么?你如今也就只能逞嘴上功夫,除了大长公主被你迷惑,谁还把你放在眼里?曾经不可一世的相国千金,如今变得如此落魄,也就只有你如此不知廉耻,还要出来招摇撞骗,实在是丢人至极!” “啊对对对,我招摇,我撞骗,我丢脸至极,那请问沈大小姐嫁的如意郎君养了几房美妾,在外又可否有外室?!” 姜明薇点头歪着脑袋,疑惑不解的问道。 她隐约记得沈晴的夫君在京中风评也不好,虽有才华,但为人放荡不羁,故而也招致了许多骂名。 果然此话一出,沈晴当即变了脸色,眸中闪过一抹悲伤与不甘。 她能与姜明薇相争,自是家世不低。 祖父为当今圣上的太傅,姑母又是四妃之首的贤妃,父亲更是官拜户部尚书,管天下钱财。 背景雄厚,自然嫁得也好,是义勇侯家的独子,恰好与姜明锦参加了同一年的殿试,名次虽不如他,但也是极为有才华之人,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可她这夫君样样都好,就是为人风流。 自娶了她后,便纳了三房小妾,据说外面还有不少红颜知己,她闹过吵过,可婆家门第不低,自然不会惯着她,只教导她要做好一个当家主母的本分,切勿善妒。 于是,沈晴只能将苦果吞进肚子里,如今却不料姜明薇如此直白地往她伤口上戳。 她自是恼火不已,可却又无法反驳,因为她又何尝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姜明薇? 只是她不知晓的是,姜明薇压根就不在乎卫治是不是死了。 原先她还有几分敬佩,可直到陆韵带着卫蘅回来,姜明薇是真的有点膈应他。 大家去战场,都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结果他却搞婚外恋,还搞出了个孩子,让自己喜当娘?! 这谁能受得了! 卫治或许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好夫君。 因此她对卫治只有他为国捐躯时的敬畏,全然没有半分感情。 “好,很好!如此羞辱我,你心中可满意了?” 沈晴越想越恼火,眼眶微红,对姜明薇反问道。 “所以,非要搞得两败俱伤才肯罢休是吗?” 姜明薇叹了口气,抬头对上沈晴的眼睛,不解询问道。 “我知道我们不对付,我也不喜欢你,但明明可以假装未看到彼此,相互不认识,你非要跑过来咬我一口,难道要我对你哈哈一笑?抱歉,我做不到!” “既然我们本就生活艰难,又为何要用差不多的事情,往彼此的伤口上戳刀?如今我戳到了你的痛处,你也知不好受了,那就不要以同样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啊!否则只会有你更心酸的。” “人人都不可能保证此生一帆风顺,就比如我。” “当然,你也一样!” 姜明薇说完,笑眯眯拜托马奴将她牵到更远些的空旷区域进行练习。 马奴点头,花萃也一路小跑跟在琥珀身后。 沈晴和她的一群小跟班,则站在原地,目送姜明薇离去。 见她不为所动,户部侍郎之女江元柔上前低声道:“沈姐姐,那姜明薇实在欺人太甚,我们可不能……” “住口,别再说了!” 不等她说完,沈晴转头,目光冷然凌厉。 “她都那般开口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地里也嘲笑过我夫君在外风流,说我没有本事留住他!你们当真我通通不知吗?我不过是懒得与你们这群蠢货计较!” 江元柔脸色煞白,其他几人也都屏气凝神,心紧紧提起。 她连忙开口解释道:“沈……沈姐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是姜明薇,定是她胡说八道,我们从未……” 沈晴冷冷一笑,面色阴沉地看向她。 这些事,其实她本不想过多计较,可今日没想到姜明薇会跟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明明她跟姜明薇最不对付,可姜明薇却知晓这是她心中伤痛,是这京城里无数女子的伤痛。 所以,不曾打算拿出来当做笑柄。 是自己惹她在先,她才让自己尝尝厉害的! 然而这群日日跟在自己身后,姐姐长姐姐叫着的女子,却数次背着她议论纷纷,不屑嫌弃。 沈晴以前怎么没发觉,原来这群人如此阴奉阳违,令人作呕? 甚至还不如一直坏得明显,嚣张跋扈的姜明薇来得光明磊落! “江元柔,你当我是傻子?她夫君先前在战场之上,又被卫家管束,三年未曾在京中怎么露过面了,又如何在我面前胡说?” “何况我与她向来不对付,见面就掐,她又怎会同我说你们的坏话!赶紧给我滚,别在我面前继续碍眼了!” 江元柔眼眶通红,佝偻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再反驳,只好连忙策马离去。 其他人皆是心思惶惶。 沈晴虽不如怀国公夫人,或是其他贵夫人那般有庞大的人脉,可她们也都是积少成多。 沈晴家世好,与她交好,日后她的身份水涨船高,众人自然也跟着得脸。 所以,谁也不想得罪她…… 第八十六章 莫名不爽 沈晴心情不悦,连同身下的马都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怒火汹涌,在原地不停踱步。 她控制着马,眼睛却始终紧盯姜明薇离去的方向。 虽然姜明薇方才那番话,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可她并不觉得她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 许久,淡淡收回目光。 罢了,今日就先放过姜明薇。 她们之间的账,来日再算也不迟! 沈晴向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人,冷哼一声,策马离去,她身后的一众小跟班也只能连忙跟上…… 此刻,马奴将姜明薇牵到了较远些的位置,这里靠近树林,远离人群,在此处练马,四周空旷且无人打扰,最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在皇家园林中,众人骑马大多是为了交际,所很少会有人将马带到这种偏僻处。 大概也就只有姜明薇,今日是真心实意来学骑马了。 她小腿一直紧夹着马腹,腿都酸了,却一点也不敢放松。 按照马奴所说,坐直身子下盘固定,重心全都落在两条腿上,可即便如此,琥珀只要走得快了些,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左右乱晃。 花萃几次都着急得蹦起来了,真不知道自家小姐遭这个罪是为了什么? 不会骑马又如何?反正也不会招人嘲,小姐也太拼了吧! “小姐,你小心着点,小心!” “抓紧它的缰绳,抓紧呀!” 花萃心突突地跳,简直操心得不得了,眼见姜明薇还在左右摇晃,立刻举起双手上前,害怕她从马背上摔下来。 忽然,有一抹高大身形从身旁走过,花萃一愣,定睛看向他,满脸皆是震惊! 正在给姜明薇费力牵绳的马奴,也看到了身边的人。 正要行礼,来人抬手打断了他,自马奴手中接过缰绳。 看着还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全神贯注,完全没注意到换人了的姜明薇,低声开口道。 “身子不必太过僵直,跟着马背上的起伏来走,尽量前倾,就不至于后倒了。” 姜明薇点点头,立刻放松上半身,果然比她刚才硬得像块钢板要强得多。 “居然真的有用!” 她咧嘴一笑,刚要谢谢马奴的提醒,却对上一双墨色眼眸,不由得愣住。 “二弟,你怎么在这儿?” 没错,此刻帮姜明薇牵着缰绳的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被那群贵女团团围住的卫璟。 对上姜明薇震惊眼神,卫璟挑眉,“怎么?大嫂很不想看见我?” “倒也不是,只是没料到你会来。方才你身边站着一群人呢,我看那些姑娘似乎都挺喜欢你的,二弟没跟他们好好聊聊吗?可有喜欢的?” 姜明薇摇摇头,没有扭捏,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她得快点打听到卫璟喜欢的类型了,要不怎么给他介绍对象? 却全然未看见问出这话时,卫璟眼底的抗拒和疏离。 “没想到大嫂竟如此关心我,连同人生大事都要过问?” 姜明薇不以为然,甚至伸手拍拍胸口。 “那当然,我可是你大嫂啊,我不为你操心,谁操心呢?” 当然,顺便以求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半句姜明薇没说出来,因为前面冠冕堂皇的理由已经足够了。 卫璟也不知为何,每当姜明薇提及他是否有中意的女子,要帮他说亲事时,他就会莫名恼火,可他平日分明不是这样的。 “不劳大嫂费心!边关只是暂无战事,若有召必回,何苦耽误别家姑娘?我并无娶亲的打算,大嫂也不必为我忧愁。” 一手牵着缰绳,卫璟单手覆在身后,低声开口道。 看他冷俊面色,姜明薇恍惚察觉到他似乎心情不好,缓缓扯出一抹笑。 “挺好的,大丈夫有追求,不成婚也行,这样就能报效国家,也不枉你如今在军中的声望之高。” 姜明薇尝试开口,直到见卫璟脸上阴转多云,这才松了口气,明白他爱听什么样的话了。 眼见缰绳还在卫璟手里握着,难免心情紧张,小心翼翼开口道。 “那个……二弟,你可以把缰绳交给他,有他教我就好,这种小事不劳你费心。” “这怎么能行?”卫璟毫不犹豫地蹙眉回答。 方才隔了老远,他就看到姜明薇在马背上左右摇晃,姿势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一旦马蹄践踏,后果不堪设想! 马奴或许会养马驯马,但指导人骑马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姜明薇既为他的大嫂,那这点事他理应代劳。 不等姜明薇犹豫,卫璟转向马奴,低声吩咐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先下去吧,有我陪着大嫂练。” 马努德利立刻鞠躬,行礼飞快的溜走了,一时间马上边缘便只剩下了徘徊的姜明薇,花萃与卫璟三人说是三人,实则卫璟牵着姜明薇走在前面,花萃则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侧后方。 卫璟的手极稳,琥珀也不是追风,性格恶劣,在他手中简直温顺如绵羊,加上时不时的动作指导。 不一会儿,姜明薇已然完全习惯了骑马。 他端坐在马上支起身子,终于不再左右摇晃。甚至尝试着伽马往前跑了一小节,但也只是一两步,琥珀便急通人性的停了下来,姜明薇欣喜不已。 “这琥珀可真是厉害,它知晓我是第一次学骑马?” 卫璟点头,颔首道:“马向来有灵性,坐在它背上的人有无能力驾驭,他们都清楚。” “原来如此,琥珀你可真是匹好马,一点也不像追风,吓人得要命。” 虽然姜明薇是挺喜欢追风的,但那也只限于方才。 在见识到追风那个疯劲后,她就有些发怵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琥珀不像他那般桀骜不驯,气质傲然,但胜在性情温顺,长得也极为漂亮。 蜜棕色的棕毛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姜明薇实在是喜欢得不行,也不知道皇家的马卖不卖? 或者有没有什么旁的条件,能够将它们买走…… 她下意识吐槽,未曾注意卫璟久久凝望着她精致侧颜,低声询问道。 “大嫂当时隔着人群看向我,是要我把追风赢下来的意思?” 第八十七章 专往马屁上射箭 姜明薇连连点头,态度坚决:“那肯定的啊!” “我觉得你一定能驯服,追风也只有你能驯服!最后,你也确实成功了。有一匹汗血宝马难道不好吗?日后你上战杀敌,他亦可成为你最好的助力。” 姜明薇说着,抬手捏了捏琥珀的耳朵,又大又软,温顺的马儿似乎有些害羞了,轻摇着头,鼻孔里喷出热气。 姜明薇忍不住笑了。 她本就生得好看,今日虽妆容清丽却也遮不住的绝色。 卫璟见她笑意正浓,忍不住微微一怔。 “二弟,你看琥珀,它……” 姜明薇正要笑着和卫璟分享时,忽然发现他目光久久落在自己身上,顿时僵住了。 此刻,花萃还跟在二人身侧,但他们似乎都只能看得到彼此,正当姜明薇心跳加速,窝,深吸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想要和卫璟说些什么时…… 嗖—— 尖锐的箭矢撕破空气,噗嗤一声,狠狠扎进了马臀之中。 射来的方向是树林,姜明薇看向琥珀漂亮屁股上插着一根箭,再望向她身旁的卫璟脱口而出:“糟了!” 由于剧痛,温顺的琥珀被迫嘶鸣,叫声尖锐,顿时两眼猩红,想也不想地一头跳过了栅栏,直奔树林中而去。 姜明薇尖叫着,根本来不及翻身下马,只能紧紧地夹住马腹,身体前倾,尽量固定身形,不至于被从琥珀的背上甩了出去…… “小姐!” 花花萃惊声尖叫,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了一跳,仓皇着跑向前时,身旁卫璟却更快她一步,飞速进入树林,直奔姜明薇而去…… “我去追大嫂,你去将此事报告给大长公主。记住,除她以外谁也不可说!” 临行前,他对花萃留下了一句话。 花萃跌坐在地上,望向姜明薇和卫璟已消失在树林中的身影,恐惧又木讷地点了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树林里,怎么会突然有箭射来! 花萃害怕不已,此刻依旧心有余悸。 可她不会武功,只能将救下姜明薇的希望寄托于卫璟,想起他的嘱咐,花花萃擦干脸上的泪,爬起来,跌跌撞撞朝着马球场跑去…… 风在耳边呼啸,姜明薇紧紧抓住缰绳,能感受到手心火辣辣的,应当是磨破了皮。 她身体前倾着,听到树叶沙沙,踩在枯叶上传来咔吱的声音,眼睛却不敢睁开一下。 琥珀痛得不行,到处乱跑,可好在未曾撞到树干。 一路,她都心跳加速。 不知过了多久,琥珀终于慢慢停了下来。感受到耳边的风声不再,姜明薇悄咪咪起身,睁开眼睛四处查看…… 如她所想,此刻她与琥珀应当是进入到了密林深处,前后左右看去时,早已看不到皇家园林的位置。 心中无奈又焦急。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往马屁股上射箭,真是显着他了,技术真差!” 姜明薇气得不轻,忍不住吐槽。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无人会刻意对一匹马动手,那只箭应当是想要射向她或是卫璟,可没料到会射偏,直接射在了马屁股上! 这下好了,马倒霉,她也跟着倒霉。 琥珀虽已停下,可看得出还在极力忍着痛,鼻孔不停地喷出气,姜明薇望向它屁股上的箭矢,心疼又无奈。 伸手轻抚它的鬃毛,低声安慰道:“委屈你了琥珀,等回去后,我一定告诉大长公主,给你多加点好吃的!” “要是大长公主愿意把你卖给我,我一定好好对你!” 姜明薇语气认真,可惜琥珀听不懂,疼痛依然侵蚀着它,让它难受不已,尾巴剧烈地甩动着。 眼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姜明薇没有办法。 她不敢轻易挪动,毕竟对此处不熟,何况刚才还是闭着眼的,完全不分东西南北。 但她被琥珀带走时,卫璟和花萃都看见了,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或是让大长公主派人的。 所以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停留在原地不动! 见琥珀这么痛苦,姜明薇想要翻身下马,可不知是否她的动作又扯痛了琥珀,让它嘶鸣起来。 姜明薇连忙停下,再度轻抚它的鬃毛。 “好好好,我就坐在你的背上,我不下去了行吧?琥珀,你可千万别再带着我往前跑了。” 正当姜明薇尽心尽力去安慰一匹马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大嫂,大嫂,你在哪儿?” 姜明薇眼睛一亮!是卫璟,他果然来找自己了。 于是连忙高声大喊:“我在这儿,二弟,我在这儿呢!” 卫璟耳力极好,很快就听出了姜明薇的方位,嘱咐她停留在原地别动,立刻施展轻功前去找她。 片刻后,二人会合。 看向坐在湖泊背上毫发无伤的姜明薇,卫璟松了口气。 “没有受伤吧?” “我倒是没有,只是琥珀它……” 望着它屁股上的箭,姜明薇又一次沉默了。 卫璟剑眉紧蹙,姜明薇能想到的事,他没道理想不到,这树林中必定隐藏着危险,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先离开这里,琥珀的伤不算致命,好好疗养即可。” 姜明薇颔首,望着卫璟朝她伸出的手,犹豫片刻,不过刚搭上,二人双手相握,温暖传递的瞬间,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起什么旖旎心思,只听到周围树叶沙沙…… 不过片刻,几个浑身凌厉杀气的黑衣人突然凭空出现。 人人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他们。 这……这些人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刚才琥珀带她走进树林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跟着自己? 那她的自言自语,这些人不都听到了?! 看着他们背上都配备了弓箭,姜明薇忽然有点想让自己变个哑巴怎么办? 万一这群人的目标不是她,结果被她的话刺激到,决定杀了她怎么办? “你们是谁?” 卫璟态度沉着冷静,面色冷然,全然不像是第一次遭受刺杀之人。 目光落在黑衣人身上,命令道:“识相点,就报上名来,赶紧滚!” “滚?我们今日就是来要你命的,交出项上人头,我们自然离开!” 说完,高举手中长剑。 阴冷杀意在树林中扩散开来,影响到了本就极为躁动的琥珀。 它高高抬起前蹄,嘶鸣一声,再度不管不顾地朝前方奔去…… 第八十八章双双坠崖 姜明薇甚至没来得及防备,身体猛地后仰,好在她拽住了缰绳。 随着一声惊呼,再度被琥珀带着向前! “大嫂!” 卫璟急促呼喊,脚尖轻点,准备施展轻功向前。 嗖的一声,一柄长剑擦过他脸颊,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他转头,黑衣人们面色阴沉地盯着他,眼底杀意迸现。 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讽刺:“自己都活不了了,还有空担心旁人?你既叫他大嫂,与她便是人伦。” “莫不是大名鼎鼎的魏将军,居然对自己大嫂起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很了解我?” 卫璟目光锐利,自他的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拔下他插在树上的软剑,当即冲向众人。 “既如此,杀了他们打赢你!便能知晓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了。” 他武功极高,一招一式凌厉斐然,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招招致命! 黑衣人们皆是个中高手,可在卫璟面前,却险些不够看,被他逼得步步后退,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不过他们到底人多势众,哪怕卫璟武功高强,却也被划伤了三处。 衣衫沾血,更衬得他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令人惊恐畏惧! 见卫璟几乎打红了眼,为首之人刚要下令包围他,谁知卫璟一脚踹开眼前的黑衣人,剑锋一转,直直冲着为首之人的门面而来! 他吓了一跳,连忙阻拦。 几个来回之间,却被卫璟打得后退几步,踉跄跪倒在地。 等他抬头时,却愣住了—— 卫璟根本未曾与他们纠缠,而是施展轻功,朝着姜明薇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老大,我们快追吧!那位下的命令是一定要在这林中杀了他,若是不杀他,日后他身份曝光,怕是会后患无穷啊!” 一黑衣人着急开口,为首之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用得着你告诉我,我不知晓?既如此,方才为何没把他拦下来?还等什么,都去追!他若是没死,我们也别想苟活!” 说罢,也立刻朝着前方奔去…… 风在耳边呼啸,姜明薇调整好姿势,再度趴在琥珀的背上。 此刻想哭,却连眼泪都没有! 呜呜呜,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 那群黑衣人显然是冲着卫璟去的,她不过就是骑个马而已,怎么就乱入暗杀现场了? 这下好了! 卫璟孤军奋战,她和琥珀则是被迫逃命,还不知要逃到哪里。 老天爷!老天奶!能不能别这么狠心,给条活路吧! 姜明薇在心中无声呐喊。 慢慢的,她适应了琥珀向前奔跑的速度,悄咪咪睁眼看向前方,隐约觉得天光大亮。 可这里是林中,分明应该光线阴郁才对!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姜明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在马背上坐直身子,也终于看到了前方令她尖叫出声的东西—— 悬崖,前面竟是一道悬崖! 她彻底慌了神,小脸煞白,拼命地轻抚着琥珀的脑袋,可随着颠簸的动作,倒更像是在拍打它。 “琥珀,我的好琥珀啊,别往前走了行不行?咱们掉个头吧,再往前咱们俩都得死啦死啦的!” 可惜没马听她的! 姜明薇欲哭无泪,眼见间距离悬崖越来越近,她彻底陷入绝望,紧紧闭上眼睛,几乎是孤注一掷般开口大喊。 “救命啊,卫璟已救救我,我还不想死呢!” “姜明薇!” 熟悉的呼唤自耳边传来,姜明薇睁开眼,只觉得腰被人紧紧揽住,随即拽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带着好闻的沉木香味,让她莫名悸动…… 卫璟居然真的追上来了,要得救了吗?! 但很快,姜明薇激动不起来了。 卫璟虽抱住了她不错,可琥珀已然走到了悬崖旁,到底是皇家训出来的马,的确聪慧至极。 眼见前面无路,它立刻急刹,停下了脚步, 可由于惯性,它背上的姜明薇和刚坐上马,还没来得及控制缰绳的卫璟,被它一同甩了出去…… 姜明薇愣了半晌,下意识看向自己和卫璟的脚下。 云雾缭绕,像是仙境一般。 她双目紧闭,彻底晕了过去…… 卫璟瞳孔紧缩,连忙伸手护住她,二人直直地坠入悬崖之中。 不一会儿黑衣人赶到,只看见了中箭的琥珀,并未看见二人的踪迹。 从地上的痕迹,不难看出马应当是在悬崖旁刹住了,但并无人类的足迹,说明人是从马背上被甩出去的。 “他们二人都坠进了悬崖?” 为首之人面色冷然开口,周围无人敢应答,久久陷入沉默。 许久,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 “罢了,就在这树林里继续搜,倘若找到了他,就将他杀了!” “倘若他当真坠下这悬崖,哪怕没有立即死亡,他受的剑伤毒素扩散,想必也活不了多久。” “今日,就是卫璟的死期!” 众人得令,于是立刻四散,准备前去寻找男足的踪迹。 有一黑衣人看向琥珀,它似乎比之前还要焦急了,不知是否意识到把背上之人甩下马,是一件极为不到道德的事…… “老大,这匹马……” 为首之人闻言下意识看向琥珀。 是一匹极不错的马,不过他们不需要。 正打算下令让手下杀了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边有脚印,应该是往这边来了,快过来!” 黑衣人们神色凌然,意识到是找卫璟和姜明薇的人来了,于是连忙隐藏身形,不再去管这匹马。 不多时,大长公主带着暗卫,和忠于她的朝中武将都匆忙赶来,呼喊着卫璟和姜明薇的名字,却无人应答。 很快,有人眼尖发现了中箭的琥珀。 “主子,您快看,琥珀在那边!” 大长公主的侍从伸手指给她看。 她顺着望去,果然看见了屁股中箭的琥珀。 震惊的同时,又担忧望向周围。 琥珀在这,那卫璟和姜明薇,他们在哪儿? 看向地上由于急刹留下来的显眼痕迹,众人眼神幽幽,凝望着万丈深渊,沉默不语…… 第八十九章 你是最没资格指责她的人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儿!” 不远处,传来花萃带着哭腔的呼唤。 她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脚下踉跄,衣裳也被树枝刮破了好几道口子。 看到站在崖边的大长公主,也看到了其他人,却未曾找到自家小姐和二爷。 他们呢,他们在哪儿? 悬崖旁风声呼啸,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花萃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跪倒在大长公主面前,向她磕头询问。 “大长公主,请恕奴婢无礼,请问我们家小姐和二爷呢,他们在哪儿?为何奴婢未曾看到他们?” 大长公主长叹一口气,望向花萃的目光中满是同情,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什么都没说。 可此刻她的眼神,却已然能说明一切。 花萃一怔,凄惨叫了一声小姐,哭着扑倒在了悬崖边…… “倒也是个忠心的丫鬟。” 大长公主无奈叹息,微微俯身对花萃开口安抚道。 “你别着急,他们未必是坠入悬崖,只是如今不知所踪,也许还在这树林里,我们未曾找到。” “本宫这就命人去彻查,你要相信他们还活着!” 花萃怔怔点头,可她也注意到了脚下的痕迹。 如果不是掉下悬崖,这里会有这些痕迹吗? 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而她此刻能做的,无非是祈祷。 祈祷二爷和小姐他们还在活着…… “小姐,你可一定要活着,如果你不在了,花萃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你……” 她低声喃喃,声音消散于天地之间。 此事不宜声张,大长公主立刻派人去寻找二人的踪迹,树林和崖下都要查! 而她,则是又返回到了园林之中。 和张永芝思索过后,将此消息传达给了姜明锦,让他前来商量对策。 姜明锦接到大长公主的秘报时,满脸震惊。 他不敢相信,甚至以为这是不是姜明薇新的阴谋? 可转念一想,她应当不会拿这种事同自己开玩笑。 跟随侍者来到大长公主面前,看到她与张永芝皆是一脸凝重之色,花萃也跟在她身旁,哭得难以自持时…… 姜明锦只觉得,他大脑中有根弦,仿佛猝然断开了! 脚步虚浮上前,他对大长公主和张永芝行了个礼。 “大长公主,请问微臣妹妹呢?她怎么可能会……” “姜尚书,说如你所见,她此刻不在这里,本宫叫你过来,便是让你做好准备。” “如今本宫无法给你准信,已然派人去找,应该再过不久,就会有线索传来,你且坐下一起等着,祈祷他们无事吧!” 不等姜明锦开口询问,大长公主立刻打断了他。 神色肃穆,脸色不善,显然情况并不乐观。 怎么会这样? 姜明锦想不通,姜明薇那样嚣张跋扈的性子,只有她能欺负得了旁人,旁人哪里能欺负得了他? 不过是学个骑马,好端端的,会把命都骑没了?! “不,不会的!公主殿下,她绝不会死!我这幼妹生性顽劣,最是喜欢开这种恶劣玩笑,想必此刻,她正在哪里藏着看我等笑话呢!” 姜明锦面色坚定,说起话来更是振振有词,一副恨不得立刻把姜明薇揪出来的样子。 大长公主和张永芝面面相觑,见他这模样,此刻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他是突闻噩耗,一时间失了智。 毕竟这位年轻有为的吏部尚书,在朝堂之上颇具声望,甚至远超他曾经身为相国的父亲。 这样风光霁月之人,怎么可能会露出这副模样? 除非是因为太过伤心,否则无法解释。 可偏偏姜明锦心中难过却不自知,不断地想着各种可能,几乎都是姜明薇为恶,她一定没事! 花萃本就哭得伤心,如今听姜明锦这般不知节制地诋毁姜明薇,句句都说得极为难听,她终究是忍无可忍。 顾不得这曾经也是她的主子,而眼下,面前更是坐着两位她高不可攀之人。 当即站出来,怒不可遏地指责—— “够了大少爷,你究竟想做什么?小姐可能已经不在了,你还要如此诋毁她?我是亲眼看见的,琥珀受了伤,带着她往树林里去了,跌入悬崖不是没有可能!” “她可是你亲妹妹呀,当年之事本就不是小姐的错,你白白记恨她这么多年也就罢了,前些日子她刚救了少奶奶的命,你还不知足,还要如此诋毁她吗?” 一边抹着泪,花萃声泪俱下地控诉。 “小姐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成为你的妹妹?要被你这样对待!你可知小姐这三年在卫家过得有多不容易?明明有巨额嫁妆,却不能随意取用,吃穿用度甚至不如咱们这些下人。” “你作为兄长,如此高的官职,只需稍加问候,她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可你没有这样做,任凭小姐苦苦挣扎,你是最没有资格指责小姐之人!” 她一番话说得言辞凿凿,就差没有指着姜明锦的鼻子怒骂了。 说完后,更是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大长公主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直到额头浸出血迹,这才停下。 却仍不肯抬头,匍匐在地,请罪道:“请大长公主恕奴婢以下犯上!若要处罚奴婢,奴婢绝无怨言,只是求公主怜悯,让奴婢得到了小姐的消息之后,再行责罚。” 花萃抽噎着开口,瘦弱的肩膀不断抽动。 大长公主眼中满是悲悯。 她自是喜欢姜明薇的,如今见她的丫鬟能为她如此说话,心中尤为欣慰,又哪里会治她以下犯上之罪? “罢了,你是心疼你家小姐,何错之有?起来吧。” 花萃谢恩后起身,继续站在一旁抽噎,只是双目通红地瞪向姜明锦,眼中带着深深的埋怨。 往日里遇见姜明锦时,她是有些发怵和害怕的。 可今日,她全然没有这种感觉。 她只为自家小姐感到不值! 如果小姐能活下来,她一定劝她再也不要理大少爷了。 所以,花萃无比希望姜明薇能够活下来…… 此刻,姜明锦神情恍惚。 他耳畔不断回响花萃所说的话,脑海里却闪现着从小同姜明薇一起长大的种种经历…… 作为兄长,他难道真的希望妹妹去死吗? 第九十章 纯洁的革命友谊 转头跌坐在椅子上,姜明锦伸手捂着头,双目绯红,喃喃自语开口。 “我也只不过……是不希望她死而已。” 他相信姜明薇不会无缘无故消失不见,所以他希望,哪怕是她在作恶,哪怕她可能得罪了大长公主和怀国公夫人,这一切都不要紧。 他作为兄长,自有办法保护她的安危,他也不要姜明薇是真的死了! 可悬崖、地上的痕迹、中箭的马,还有消失的二人。 无论怎么想,他都会想到一种极其可怕的情况…… 所以……姜明薇真的死了吗? 那从今往后,他在世上除了妻儿,便再无亲人! 不…… 若是姜明薇死了,他妻子身上的毒无人能解。 许久许久以后,他或许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寡老人。 …… 悬崖下,水流湍急。 哗啦啦的声响盖住了树林喧嚣,激起水花四溅,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云雾,穿行在其间,视线有些受限。 有野兔趴在溪水边喝水,突然水中伸出一只胳膊,吓得它转头就跑! 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个浑身湿透的男子,手中还拖着个昏迷的女子。 他费尽力气,二人终于爬上了岸…… 趴在岸边大口喘息着,卫璟抬头。 高而陡峭的山崖,将天幕劈成长长一条。 他心中既震撼又感慨。 他没死,他和姜明薇居然都没死! 谁能想到,他们刚好落入了水流之中,且方才那一块,地下水位极深,他险些都没能爬上来。 支撑着最后一口力气,才终于游出了深水区域,带着姜明薇爬上了岸。 对了,姜明薇…… 卫璟毕竟习武多年,除了直直摔入溪水中,身上传来闷痛以外,此刻已无什么太大感觉。 可他怀中的姜明薇,自从看到悬崖陡峭,便立刻晕了过去! 把她救上来了,不代表她此刻的情况还好。 卫璟连忙撑着身子查看她情况,伸手试探她的鼻息—— 糟糕,快要没有呼吸了! 卫璟神色凌然,立刻翻身而起,用力摇晃姜明薇,试图让她醒过来。 “大嫂,大嫂,快醒醒,快醒醒!” 可无论他怎么折腾,姜明薇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清丽脸庞泛着青白色,身上的温度也在逐渐消散。 如果再不救她,她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此刻,卫璟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与纠结。 想救姜明薇很简单,他自然知晓怎么做,可…… 望着姜明薇苍白脸色,往日粲然一笑的面容在脑海里不断闪过。 卫璟神色逐渐坚定。 他不过是救人,又何惧男女大防? 当即俯身,以口渡气…… 柔软的唇相接,卫璟莫名想起他中药那晚,与姜明薇间的旖旎过往。 本以为只是南柯一梦,可如今,却再次真实地发生了…… 之前,他可以说是自己理智全无。 但此刻,他无比清醒并贪恋着这份柔软! 不过卫璟不贪心,没忘记眼下最要做的是救活她。 连忙起身,双手覆盖在她的胸腔处,用力按压,再以口渡气,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第三次,姜明薇终于喷出一大口水……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也慢慢红润,卫璟眼中流露出一抹欣喜,声音里带着压抑喜悦。 “大嫂,你醒了?” 姜明薇恍恍惚惚,朦胧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墨发湿润,粘在脸庞上,更显得眉眼深邃迷人。 她下意识地伸手触摸,一边摸,嘴里还忍不住嘟囔。 “我这是下地狱了吗,怎么回事?地狱里怎么也有这么极品的帅哥……” 卫璟浑身僵硬,任由她冰凉小手肆意抚摸,耳垂泛着绯色,许久轻咳一声。 “你没死,我们都没死,我们此刻正在崖底。” 熟悉的清冷嗓音传入耳中,姜明薇突然睁眼。 看了看周围,再看向眼前双手捧着的帅脸。 妈呀!不是卫璟是谁?! 她吓得惊叫一声,立刻松开了他,心惶恐不安地狂跳。 “原……原来是二弟呀,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做梦呢!”姜明薇讪讪一笑,不好意思道。 抬头望向高耸入云的悬崖绝壁,她还一阵心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她和卫璟居然没死,简直比小强还厉害了! 还是说,他们可能是什么身负天命之人,所以不会轻易死去? 想法很多,直到她尝试着从湿滑的石头上爬起来时,浑身上下几乎粉碎性骨折的痛楚,还是让她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脸色瞬间煞白…… “我身上,怎么像有一百匹马车压过去一样!疼死我了。”姜明薇忍不住吐槽道。 卫璟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沉声解释道:“摔下来的地方太高,好在落入水中,保住了性命,不过身上疼是在所难免的,或许还受了些许内伤。” 姜明薇闻言,搭上自己的脉搏。 果然如同卫璟所说,脉象是有受损,不过受损不严重,只要稍加修养即可。 她看向身旁像是没事人似的卫璟,索性也搭上了他的脉搏。 等等,为什么他的脉搏没事? 正当姜明薇疑惑不解之际,又忽然瞳孔紧缩,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二弟,你知不知道你中毒了?” 卫璟低垂眉眼,看向身上被割破的口子,暗红色的毒素已经顺着血管扩散…… “知道。” “那你为何还像没事人似的?你难道不难受吗?这毒还挺霸道的,你现在应该很是不舒服才对!” 姜明薇惊讶不已,没料到他身体素质这么好,中毒了都还能面不改色。 却见卫璟长睫轻颤,湿漉漉的脸庞,像极了一只惹人怜爱的大狗狗。 “此处不安全,先将大嫂你送到安全处。” 只消一句话,顿时让姜明薇心口塌陷…… 所以……他是为了自己? 抿着唇,姜明薇不再多说,与他看向四周,寻找可以暂时歇脚之处。 终于,望到了远处的一个洞穴。 二人相互搀扶着走了过去…… 现如今,再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姜明薇觉得这样说,只会玷污了他们纯洁的革命友谊。 他们此刻,应该叫战友! 第九十一章 不要他死 此处和水源有些距离了,周围柴火还算干燥,应当能引着火。 她拦住了要走进洞穴查看的卫璟,蹲下身,捋起窄袖,拾起枯草和柴火,开始钻木取火。 洁白的藕臂上,布满了砾石剐蹭出的细小红痕,看得人眼热。 卫璟耳垂绯色愈发显眼,连忙撇开目光。 “大嫂为何不进去?” 姜明薇头也没抬,一边双手用力搓,一边龇牙咧嘴地回应他。 “先别进去,万一里面有豺狼虎豹,你如今还受着重伤,怕是不能用内力了吧?那我们岂不是要羊入虎口!” “先弄点火,说不定能吓住它们。” 手上力度不减,姜明薇却已在思忖,用什么药才能解了卫璟身上的毒? 待会儿把他安置在山洞后,自己就出去找草药吧。 姜明薇坚信,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就算卫璟这毒不是在崖底受的,但终归在这片林中,这么大的山谷,要连点解毒的草药都没长,那是真没用啊! 满腹心思的她未曾看到,身后卫璟已然摇摇欲坠,面色开始呈现出不自然的黑灰色…… 方才为救她,卫璟悄悄动了些内力,如今毒素扩散地更快,他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用力甩了甩头,依旧看不太清。 见姜明薇转了半天也没转出火,卫璟强忍不适,蹲下想要帮她,却不料被姜明薇轻轻推了一下。 “不用不用,马上就着了!” 姜明薇兴奋开口,却听身旁扑通一声,她一愣,转头便见躺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已呈现出阴紫色的卫璟。 他彻底晕死了过去! “卫璟!” 姜明薇惊呼一声,想要扶他,可看了看手上马上要燃起的火堆,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在这峡谷之中,若无火,他们或许连今晚都活不过去。 于是加快速度,掌心都被磨破了皮,终于看到了火焰! 快速做了两个火把,进去环顾整个山洞,确定没有危险动物后,她这才折返将卫璟从地上拉起。 男人身材颀长,又常年习武,体重自是不轻。 身上疼痛余威未散,姜明薇只得咬紧牙关,硬是将卫璟从地上拖起,再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 随后一瘸一拐,踉跄着走进了山洞中。 将他挨着岩壁坐下后,姜明薇正大口喘息,忽然感到肩上一沉。 转头看去,只见卫璟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失声轻笑,还真是两个难兄难弟啊! 先是自己差点淹死,卫璟救了她,如今她报恩得倒是快,当真是谁也不欠谁! 不过…… 由于昏迷,卫璟不再设防,往日眉眼趋于柔和。 这张脸实在生得好看,足以让任何人为他倾心,姜明薇当然也不例外。 无论看多少次,她都会不由自主心跳加速…… 真是的,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姜明薇忍不住嘟囔。 当然,她是开玩笑的啦! 要是卫璟不是将军,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寻常小白脸,她说不定真会考虑为了这张脸包养他。 只可惜,这种话她是万万不敢开口说出来的。 不然下一刻,自己的头可能就要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一圈了…… 摸了摸脖颈,姜明薇不再胡思乱想,拉过他的手试探脉搏。 一看不要紧,她脸色顿时冷然。 这毒竟如此霸道! 比起她方才探脉时,竟扩散了三倍有余……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卫璟必死无疑。 可她不要他死! 命运既让她同卫璟摔下悬崖,卫璟又偏生护住了她,没让她殒命,那她为卫璟解毒是应该的。 这无关她能否离开卫家,是否会被卫璟所杀。 她欠了卫璟人情,就应当还。 “你等着!今日我姜明薇在这,就绝不会让你白白送死,你可是未来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绝不能死在这种阴毒的招数之下。” 姜明薇喃喃自语,扯过卫璟衣裳,开始检查他身上中毒的伤口,一共有三处,皆是剑伤。 不出意外,应该是与那些黑衣人缠斗之时所受的。 毒素扩散,顺着经脉形成极为骇人的青紫色树根状痕迹;而伤口则因溪水的浸泡,皮肉翻涌,看着尤为狰狞。 落在姜明薇眼中,她只觉得鼻酸又难过…… 凭卫璟的武功,那伙人应当不是他的对手,否则也不至于暗杀时还误伤了琥珀。 他应当是为了着急来救自己,所以才不小心被划伤了吧? 明明一同摔下悬崖,卫璟身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可她除了一些细小划伤,便什么都没了。 昏迷前一刻,她只记得卫璟将她牢牢揽在怀中。 这让她如何释怀? 深深看了卫璟一眼,她起身点燃篝火。 温暖火光烘烤得洞内十分温暖,姜明薇这才忍着浑身剧痛,一瘸一拐地朝着山洞外走去。 一个时辰内,她会回来的! …… 皇家园林中众人早已遣散,只留大长公主几人依旧枯坐。 一连三个时辰寻找无果,已让他们心如死灰。 终于,有侍卫来报。 “如何了?” 大长公主着急询问,侍卫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回……回公主殿下,林中已全部搜寻完毕,并未看到卫将军与卫夫人的下落!” 大长公主闻言,神情绝望,重重跌坐在檀木椅上,抬手扶额,无奈叹息。 若林中没有,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花萃呜咽的哭声逐渐放大,屋子里满是死气沉沉…… “那还等什么?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多派些人手去崖底继续搜寻。” “回禀公主殿下,已经派人前去,不过到崖底路途凶险又陡峭,恐怕还要些时辰。” “知道了。”大长公主无力挥挥手。 姜明锦此刻完全怔住,不敢相信姜明薇真的坠崖了…… 一屋子众人,只有张永芝还算冷静,沉声安抚道:“公主,身体要紧,要不回府等消息吧?” “琥珀不会无故中箭,听侍卫说林中多有打斗痕迹,怕是他们遇到了刺客,才会发生此事。” “您留在这儿,终究是不安全的!” 第九十二章 如何堵住流言蜚语? 大长公主无奈叹息,摆摆手,一身华服也遮掩不住的面容憔悴,她身心俱疲。 “今日这诗酒宴是本宫举办的,如今他们下落不明,本宫心中实在是难以安宁啊!” “大长公主莫急,卫将军武功高强,卫夫人又一向聪明,他们二人未必真出事了,总是要有希望的。” 张永芝低声劝慰,思忖许久,再度向大长公主补充。 “当务之急,是长公主应当先回去,再好好想想,如何瞒住他们失踪一事?若此事传出,哪怕他们后来一同归来,怕是京中闲言碎语也少不了……” “与其坐着干等,不如为他们除去后顾之忧。若卫夫人当真还活着,日后一定会念着大长公主您的好!” 其实,这才是她让大长公主回去真正的用意。 只是如今看来不说明白,大长公主内心烦忧,一时半会儿也是想不到的了。 大长公主眼神一亮。 是了,她居然未曾考虑过此事…… 若他们二人当真没事,一旦回到京城,一人一口唾沫,怕是也要将他们压死! 叔嫂二人一同消失,又一同归来…… 只是想想,便觉得谣言可畏。 “说得不错,无论他们安危与否,本宫只能假设他们还活着,先替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不能让众人知晓他们一同坠崖……” 大长公主喃喃自语,目光缓缓落在了不停啼哭的花萃身上。 感受到她灼灼目光,花萃下意识望向大长公主。 与她目光对视的瞬间,立刻跪倒在地。 “花萃,本宫且问你,你是真想帮你家小姐吗?” 花萃重重颔首,“若是能帮上小姐,花萃万死不辞!” “好,果然是个好姑娘!不过不需要你去死,只需你假扮你家小姐,从此刻起,你即是她!” 大长公主凝视着她,目光幽幽,语气肯定道。 花萃不解地眨眨眼,神情怔住。 …… 于是半个时辰后,身着蓝色马面裙的“姜明薇”,便坐上了大长公主的马车,跟随公主一起去了公主府。 据说是大长公主尤为喜爱她,要她去府上小住几日,顺便陪伴安宁。 至于卫璟,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也无人在意。 毕竟身为男子,人们对他总比对女子要更加宽容。 …… 姜明锦将卫府的马车送还回去,并且告知了情况。 王嬷嬷立刻把消息报告给周氏。 本以为周氏听闻后会怒不可遏,觉得这二人一定是串通一气,居然敢逃出私会?!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周氏非但没这么想,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茶盏中的茶水都溢了出来。 浇在手背上也未有察觉,只眼眸中折射出阴狠的光…… “什么身为男子,无拘无束,可能是出去找乐子了!我看他是去找阎王爷了!” “卫璟啊卫璟,你就算再得意又能如何?我说过,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归于我儿和我金孙的,你什么都得不到!” “低贱的外室子,你只能沦为我卫家的一颗垫脚石。如今将军府到手了,你自然也该去死了!” 王嬷嬷闻言脸色煞白,惊讶地捂住嘴,满脸愕然。 “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二爷遇害了?您怎么知道这件事,难道……” 她没再继续往下说,眼眸中却露出惶恐担忧。 双腿哆嗦着,甚至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逃跑! 可想了又想,还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身体几乎都成了筛子……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奴婢什么也不知晓,什么也没听见!” “奴婢一辈子都向着老夫人,您……您一定理解奴婢对您的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呀!” 她身体颤抖着,头扑在地上,根本不敢去看老夫人的眼神,生怕看到让自己恐惧的神情。 正因为当了周氏多年的贴身丫鬟,所以王嬷嬷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秉性。 别看她们已经相依为命了几十年,本该是这府上最为亲密之人,何况自己还是她的奶娘之女! 但周氏本就为人心狠手辣,除了她自己,其实她谁也不爱,包括自己的儿子,即便总是表现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可那也只是看不得卫璟过得好。 对儿子都能虚假至此,更何况是对她这个奴婢呢? 纵使相伴了几十年,但王嬷嬷敢肯定,若是她惹到了周氏,还是一样会不得好死。 所以此刻,她不敢赌自己在周氏眼里的特殊性。 只能匍匐在地,祈求她的怜悯,希望她看在自己服侍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她一命! 许久,她没有得到周氏开口,却被她缓缓扶了起来。 她看到周氏脸上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有些瘆人,让她不敢抬头,头皮发麻。 “你看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她眼神略带不满的开口说道。 伸出手,拍了拍王嬷嬷的手背,一脸笑得慈祥。 可她越是如此,王嬷嬷心里越是害怕,惊恐万分。 “老……老夫人,奴婢是真的一心向着您的,您都知道吧?” “自然!你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比那个负心汉的时间还要长,我怎么会不信你呢?只是如今有些事,我不便同你多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此事不要声张,既然他们想瞒着那野种的死讯,那就让他们瞒着去好了,过不了多久就会瞒不住,说不定还要记他们个欺君之罪。” “到那时,就又有好看的了!咱们啊,就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王嬷嬷哆嗦着点点头,可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惑。 看向周氏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想了又想,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向她开口追问道。 “老夫人,奴婢斗胆,为何您能如此笃定二爷的确死了?若是他没死,那岂不是十分不妙?” “不知奴婢可否问问,对二爷下手之人究竟是谁,才能让夫人您如此信任?实在不行,我们也要想办法补刀啊!” 周氏缓缓抬头,笑得阴险,“你猜?” 第九十三章 野狼来袭 悬崖下要比上面光线更暗一些。 明明能看到天幕未黑,可悬崖下早已经是黑压压一片。 好在姜明薇提前做了火把,穿行在其中,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她已经能够听到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不由得加快脚步,朝洞穴那边赶去。 另一只胳膊肘里,则夹着满满的草药。 如她所想着,悬崖下水源充足,又无人涉足,故而有许多药材。 按照卫璟此刻的毒症,她采了几样对症的,又拿了几个能够强效解毒的。 如今耽搁不得,条件有限,只得死马当做活马医,通通来一遍,内服外驱一起上,她就不信没有用! 只是身上实在疼得厉害,走起路时一瘸一拐,好在无人看见,否则当真要笑掉大牙了。 等到了洞穴,篝火正燃烧得旺盛,寒冷被彻底驱散,如今只剩温暖。 卫璟靠在石壁旁,脸色比她走时更加难看,她几乎连滚带爬地上前去探脉。 还好,还没死。 若是再晚回来三炷香,卫璟可能就要不行了。 看着卫璟身上三处伤口,姜明薇犯了难。 两处在左臂,还有一处在小腹。 隔着衣服上药未免太麻烦,且不知衣服上还沾染了多少细菌…… 想了又想,她将手伸向了卫璟的衣襟。 一边颤抖着手去解,还不忘悄咪咪观察卫璟有没有醒来? 若是卫璟醒来,恰好看到她正在解他的衣服,那可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对不住啊卫璟,不是我想解你衣服,实在是形势所迫,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勾引你啊!我现在对你没那个兴趣,我只是一个品行高洁的医生。” 她嘴中喃喃,终于解开了卫璟的外衣,随后是里衣。 好在里衣还算干净,刚才也已被火烘干,待会儿可以用来包扎伤口。 姜明薇想着,索性一咬牙,心一横,把里衣也直接脱掉! 很快,卫璟精壮的上半身裸露在她眼前…… 哪怕知道人命关天,姜明薇也不由得眼神一亮。 他身材极好,宽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衬得身姿挺拔,胸肌腹肌一个不落! 在火光照耀下,甚至泛着健康的小麦色,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好在姜明薇是有道德底线的。 腹肌什么时候摸都行,但命不救,那就真没了! 拉过他的里衣,撕拉一声,撕成一块块布条。 在火上烘烤后,又直接按在他的伤口上! 哪怕此刻陷入重度昏迷,卫璟还是痛得剑眉紧蹙,那张带着禁欲的脸,配上战损模样,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姜明薇漫不经心地撇开眼,如此重复了三次。 没办法,溪水不见得一定干净,但用火消毒,还可以止血。 把原先捣烂的药汁和药渣,抹在他中毒的伤口上,再用布条紧紧绑住,剩下的草药也一一在火上烘烤,等烤完后再一次用石头砸烂。 全都放在被火消过毒的里衣布料上,兜成一个小布包,她放在卫璟嘴巴上面。 左手捏住他的嘴,强迫露出一点缝隙,随后挤压手中的药包,绿色的汁液顺着药包一点一点流进卫璟的嘴里。 姜明薇挤得艰难,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动作。 一直到将药汁挤得一点不剩,全部入他口中,这才颓然地坐倒在地上…… “差不多行了,内服加外驱,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了!虽然你遇到我命不该绝,但如果上天真要收你,我也没办法。” “所以卫璟,努力活下去吧!” 话音刚落,姜明薇看到他脸庞褪去青紫,逐渐苍白。 看来药起作用了。 虽然美男在侧,她却没了欺负的心思,索性将他的衣服拢好。 只是那腰带实在难系,系了两下没系上,她胡乱扔在一旁。 靠着岩壁坐下,盯着火堆,眼看火小了,就往里多扔一根柴火。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再从洞穴往外看时,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看不着了。 可很快,姜明薇听见一阵低吼。 她几乎瞬间汗毛直立! 这是察觉到危险时,生物的本能反应。 于是立刻直起身子朝外面看,迎着微弱的光芒,她眯着眼都险些没看清,但好在洞穴里的火光,也稍微照亮了外面一点。 至少能让她看清那些家伙的轮廓—— 是狼! 姜明薇心口一紧,但想到她回来时,特意撒在门口的药材,又忍不住有些期待…… 很快,姜明薇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双幽冷的绿色眼睛,此刻正在死死盯着她跟卫璟,似乎马上就要闯进来,将他们二人撕成碎片! 转头看向还在昏迷不醒的卫璟,她心跳加速,只能挺起胸膛,为自己加油鼓劲。 “我告诉你们,我不怕的!有本事你们就进来,我倒要看看你们敢不敢越过银珠草!” 野狼显然察觉到了姜明薇的挑衅,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前,可不过刚走进洞穴,忽然像是遭到了攻击一般,又立刻向后退了好几部。 其他野狼见状,也都跟着后退。 姜明薇眼睛一亮,恨不得高兴地蹦起来。 成了,居然真的成了! 以前上课时,她就听导师介绍过一种草药,名为银珠草。 对人类无用,它不能用来治病救人,可是对一些食肉型动物,却能够散发出极强的气味攻击,让他们难以接受。 姜明薇早就猜到,这地方不可能没有野兽,所以在给卫璟寻找药材时,也在留意有无银珠草,说不定就有了呢? 没想到居然还真有! 她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几株,回来时就放置在了洞穴门口,以防万一。 其实放置这些银珠草时,姜明薇心里虚得要命,因为她并不确定老师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她上学的时候,除了无人区,已经很少能见到野生食肉动物了。 万一老师说错了怎么办? 但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得选! 谁说好好学习没有用,要是她没听课,或许真活不到明天! 正当姜明薇兴奋不已时,身侧卫璟不知何时发起了高热。 他面色绯红,嘴中不断喃喃:“姜明薇,姜明薇你不要死!” 姜明薇一怔,回头看向他,一些陌生的片段忽然涌入脑海…… 第九十四章 相拥而眠 被卫璟从水里捞出来时,虽然已经溺水,但姜明薇还有些印象。 她记得有人将她从无法呼吸的地方拖了出来,随后又用力拍打着她,想要让她清醒。 可无论如何,姜明薇都无法睁开像坠了千钧重的眼皮。 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这么死了! 如果死了的话,能否回到现实世界? 能否还能做回那个正在写论文,什么都未曾经历,不曾了解的普通学生? 她想了很多很多…… 直到有柔软的唇附在她的唇上,向她渡气。 像是被从黑暗的地方猛地拉了出来,坠入一片白茫茫之中…… 那样熟悉的柔软,像极了她与卫璟曾经的唇齿相交。 想起来了,姜明薇什么都想起来了! 所以她原本快不行时,是卫璟给她做了人工呼吸,否则她或许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大嫂,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继续喃喃,姜明薇的心猛然塌陷,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知晓卫璟向来是个重礼之人,所以绝不会对自己做出任何不轨之举,除了那次中药,他们二人之间始终都是忌惮的。 即便有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但也从未有过亲密接触。 可为了不让自己死,他打破了自己所定下的一切原则与束缚,仅仅只是为了想让她活着! 无视野狼还在虎视眈眈,姜明薇慢慢挪动身子,靠近卫璟。 她俯下身,凝视他眉眼深邃的脸庞。 鼻梁高挺,薄唇敛紧,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相貌! 于是嘴角含笑,轻声开口:“放心,我现在好得很,我没死。” 下一刻,胳膊被他狠狠扯住。 不等姜明薇反应,一把被他揽进怀中…… 靠在他的胸口,被他右臂紧紧揽着,姜明薇挣扎着想要起身,反被越抱越紧。 原本他衣服就只是搭在身上,并未系紧。 如今由于挣扎,更是直接滑落,露出了精壮的身子。 姜明薇直接贴在了他的胸口,顿时面色爆红! 这这这……这可不是她勾引,这是卫璟主动勾引她的呀! “卫璟,你醒醒,你放开我,放开我!” 姜明薇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更不想让卫璟醒来后,误会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所以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可卫璟的力气,又岂是她能撼动的? 不过片刻,她便被箍得几乎无法呼吸,迫不得已停止挣扎,卫璟这才又慢慢放松了些…… 重复了几次,姜明薇无奈选择放弃。 得了,看来今晚不维持这个姿势,他是睡不着了。 趴在卫璟胸口上,只要姜明薇一睁眼,便能看到他胸口和腹部,有纵横交错的细小刀伤。 正面毕竟好防御,所以伤口并不多,但方才给他敷药,抬起他手臂时,姜明薇有看到卫璟的后背伤痕交错。 有一条刀伤,直接贯穿了左肩胛到右腰,足以见得他当时受伤有多严重。 战争,姜明薇只在史书上读过,在电视里看到过,却从未亲眼见识过究竟有多残忍。 可卫璟身上的每一道刀疤,似乎都在诉说着那血腥的过往…… 难怪历朝历代,人们最想要的便是富足安乐。 如果不是被迫,谁又想亲自步入那地狱呢? 洞穴外因银珠草的阻拦,野狼们虽虎视眈眈,可谁也不敢轻易冲进来,何况里面还燃着篝火。 火焰把洞穴内烘烤得极为温暖,身旁卫璟更是发着高热,像暖炉一样。 不知不觉,惹得姜明薇昏昏欲睡。 好在原主本就体寒,哪怕这洞穴温暖,她的手也一样冰凉。 于是抬手,放在卫璟的额头上替他降温。 等到手上热了,便又贴在冰凉的岩壁上,随后继续降温…… 循环往复却不够,姜明薇思索许久,带着卫璟一点点往岩壁那边挪去。 果然只要她不逃离卫璟的怀抱,卫璟就任她摆布,但一旦她想跑,马上就会被紧紧锁住! 卫璟为了她,已然顾不上男女大妨,,她自然也不会扭扭捏捏。 脱下外衣,只身着里衣,半边身子靠着岩壁,半边身子触碰卫璟。 果然,冰凉身子瞬间舒缓了卫璟的高热! 他近乎贪婪地朝姜明薇又靠了靠,将她整个人都紧紧锁在怀中。 气温升腾,姜明薇又热又冷又饿,实在是忍不住困倦。 双眼闭合,沉沉睡了过去……… 可怜的野狼们在洞穴口守了一夜,迫于银珠草无法进去,看着明明近在咫尺的美味,却无论如何也吃不到嘴。 天光大亮,迫不得已嗷呜一声,尽数退去。 此起比伏的狼嚎声响起,已经解毒退热的卫璟自昏迷中醒来。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右胳膊极为沉重。 低头一看,顿时赫然一惊。 洞穴中的篝火已然颓尽,他上身裸露,中毒的地方被包上了布条,里面似乎夹杂着草药。 而他怀中,则紧紧抱着姜明薇! 姜明薇也脱了外衣,只身着单薄里衣,靠着石壁也靠着他,正睡得沉稳。 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姜明薇里衣内,那抹水蓝色的肚兜…… 他顿时耳廓通红! 怎么会这样?他们二人为何会睡在一起? 卫璟思绪紊乱,不断回想着昨晚的一切。 他虽发着高热,却也有些印象。 好像是他在姜明薇靠过来同他说话时,贪恋着属于她的味道,于是一把将人扯进怀中! 姜明薇吵着闹着要推开他,可他偏不,硬是将她困于臂膀之中,无法逃脱,直到她后来不再有所动作,这才慢慢放缓…… 再后来,他只觉得好热。 热得几乎身处在火山之中,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有冰凉的柔荑贴上他的额头,带来片刻微凉。 但不够,还不够! 他希望汲取更多,而后他真的得到了…… 望向姜明薇半边身子贴着冰凉石壁,半边身子靠向他,而她身上本就格外冰凉的触感时,卫璟瞬间明白了一切。 所以,为了让他发热得以舒缓,姜明薇竟以自己为媒介,将石壁上的冰凉度给他,祝他脱险? 否则,他不一定能看到今日的太阳! 心中卷起惊涛骇浪,卫璟墨眸中情绪翻涌,从未想过……姜明薇竟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怀中传来一声嘤咛,姜明薇下意识翻了个身,缓缓醒来。 抬眸时,正好与卫璟四目相对—— 第九十五章 他不要一视同仁 缓缓低头,令人血脉喷张的腹肌胸肌映入眼帘。 姜明薇无此刻并无半点旖旎心思,满心想的都是完了…… 她本想趁着卫璟没醒来之前,先醒一步,再把一切恢复原状的。 这下好了,直接被抓包! 完了完了,是真的完了,要小命不保,要人头落地了! “那个二……二弟啊,你听我解释,我们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只是……” “多谢你,大嫂。” 正当姜明薇手舞足蹈,着急着向他解释时,卫璟忽然开口,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姜明薇微微一怔 等等,她他没听错吧,卫璟居然在向他道谢? 这怎么可能! 卫璟喉结滚动,凝望着她错愕震惊的眼神,其中还藏有深深恐惧,心中愧疚更甚。 想起上次中药,他无意识强迫姜明薇,她却拿起银簪以死相搏的场面,卫璟便能想到昨晚之事对姜明薇来说,应当也是极为羞愤的…… 她一定没料到自己会拥她入怀,做出这等狂悖之事吧? “昨晚是我的错,竟不知何时将大嫂揽入怀中。” “大嫂要杀要剐,卫璟必定受着。” 姜明薇:“……” 等等,所以合着她逃过一劫? 卫璟并没觉得是他吃了自己豆腐,反而觉得是他对不起自己? 那可真是太好了! 别的不说,卫璟确实挺对不起她的。 半边身子贴着岩壁,半边身子贴着他,冰火相交,都快把姜明薇冻感冒了。 不过……考虑到他也救了自己,姜明薇并非什么狼心狗肺的人。 “二弟不必介怀,情况紧急,只能特殊处理,昨晚你若不抱住我,身上高热怕是也不会退,我们都明白这是情非得已就好,情非得已……” 姜明薇讪讪一笑,为此事寻找借口。 卫璟闻言颔首,眼底却流露出意外落寞。 心口郁结,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却又不知究竟是何缘由,总之极为不舒服。 甚至于此刻,他更希望姜明薇极为愤怒,甚至起身狠狠给他一巴掌,怒骂他无耻至极! 如此,也总好过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喉结微微滚动,他凝视着姜明薇,长舒一口气,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声音沙哑道。 “那此刻能麻烦大嫂……把手从我身上拿开了吗?” 姜明薇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竟不知何时覆盖在了卫璟的腹肌之上,甚至还不安分地摸了摸! 再往下去一点点,就是他受伤的地方。 姜明薇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抬手松开,几乎如触电一般。 果不其然,在他低垂的眉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隐晦…… 姜明薇心跳加速,默默感慨还好自己闪得快,要不然说不定又要被卫璟误会。 更可怕的是……也许双手都要被砍断。 全然不知晓,卫璟只是在想,她为何要闪得如此之快? 难道当真讨厌自己到了如此地步。 以至于触碰他,都如此厌恶? 既如此,又为何要救他…… 难道当真只是将他同旁人一样,一视同仁? 若如此,他宁愿不要这份一视同仁! “进入树林追大嫂你时,我告诉花萃去通知大长公主,不出意外,大长公主已经派人来寻我们了。再坚持坚持,他们应当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在哪儿。” 为了不让姜明薇担忧,卫璟低声开口道。 其实姜明薇早就想到了,就算卫璟不说,花萃又不是小傻子,肯定知道找人帮忙。 而如今皇家园林中,最能帮到她的并非亲生兄长,反倒是大长公主。 左右肯定会有人来找他们,只不过…… 卫璟没了里衣,只能拾起腰带,准备把外衣系上。 姜明薇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 四目相对于此刻,似乎无论他们做什么,都会显得尤为暧昧。 姜明薇不得已轻咳一声,低声解释道。 “你先别包扎,我得先看看你身上的毒素去干净了没,若是没去干净,日积月累的残留在体内,反而会让你的身体逐渐亏空。” 卫璟颔首,未曾拒绝,顺从地将手递给姜明薇。 搭上了他的脉搏,姜明薇仔细探查。 其实此刻,她是怀有私心的。 一想看看卫璟是否余毒祛除,还需不需要找草药,二是想看看卫璟体内,还有没有旁的毒? 昨日她给卫璟把脉时,浮于表面的毒性太强,以至于探查不到更多。 可一想到后来,卫璟会变得体弱多病,她实在是不得不往中毒这方面去想…… 她探了许久,眉头微蹙,面色清冷。 很快,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除了因在战场上受伤而残留下的病根以外,卫璟如今身体并无太大问题。 只要没事,就比什么都好! “还有些余毒,你就待在山洞里,我去外面再采些草药来给你敷上。” 说完,姜明薇起身想要往外走。 忽然眼前一黑,她脚下踉跄,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后倒。 卫璟见状,立刻起身将她揽入怀中。 等她回神时,便又一次对上卫璟清冷眉目,墨色眼眸担忧地注视着她,让她莫名心跳加速。 默默攥紧裙摆,姜明薇无法形容此刻的情绪。 她和卫璟,难道就非要这样一直相互试探,相互害怕下去吗? 她清楚心中对卫璟的感觉,可又忌惮着自己的命运。 那卫璟呢,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是他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便不会向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更一次又一次救她于水火之中! 她不明白,也问不出口。 她多么希望卫璟能够主动说出来,可眼下,他们谁都未曾开口。 许久,卫璟松开了她。 目光平和,波澜不惊,几乎要让姜明薇看错,他刚才用过那样灼灼的眼神盯着自己…… “不如大嫂告诉我是哪几种草药,我出去采摘就行,大嫂还是留在山洞里好好休息吧。” “无妨,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不一定找得到,我去就好,如今天亮了,外面应当也没什么危险的,离得不远。” 姜明薇淡淡一笑,抬脚朝山洞外走去。 外面天光大亮,野狼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明薇全力露出一抹苦笑,抬脚走了出去…… 第九十六章 是谁想杀他? 身后,卫璟注视着姜明薇离去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靠着岩壁缓缓坐下,他忍不住回想昨日的点点滴滴…… 一遍又一遍,徘徊在脑海里,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许久,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如今想这些又有何用? 那不是别人,是他的大嫂,是他兄长的遗孀! 他发过誓,会照顾好属于兄长的一切。 那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娶进门的妻子。 只不过…… 提及到卫治,卫璟想起昨日和黑衣人打斗时的场景。 因为急着去追姜明薇,所以他并未和黑衣人纠缠许久,但隐约能够感觉到黑衣人的招式让他极为熟悉。 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他如今的确是南靖最有声望的将军,但也只是个从三品,上面还有更厉害的将军与元帅,并非是他如今能够企及的高度。 倘若当真想对南靖下手,最先对付的不应该是他们吗? 为何偏偏是自己! 而且那群人,甚至知晓他和姜明薇的关系,还开出了那番轻佻的玩笑,摆明了是对他极为熟悉,完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究竟是谁,不仅对他极为了解,甚至还想置他于死地? 忽然间,卫璟想到了一个可能。 脑海间浮现出周氏那张狰狞可怕的面容…… 是啊,若是说整个将军府里谁最了解他,并且最想置他于死地的,除了周氏以外就没有旁人了。 她一直都那样痛恨自己! 恨不得死的人是他,而非卫治。 如果他也死了,那周氏是不是就能如愿以偿了? 可将军府的那点赏赐以外,并无家底,他死了就意味着周氏无法再得到更多的银钱。 她那样贪婪的性格,当真会心满意足吗? 且周氏再怎么说,也只是内宅妇人,是如何找得到那些杀手的? 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出自江湖中的三流九派,更像是身经百战的士兵…… 所以哪怕怀疑周氏,但仔细思索过后,卫璟又觉得这有些不太可能…… 如果想杀自己的人不是周氏,那又会是谁呢? 朝堂之上,他觉得谁都不可能。 他刚回朝没多久,从不曾站队任何党派,更没有与人发生过冲突和争执,更没有遭到任何同僚的排挤与不屑对待。 当然,也不可能是皇帝。 南靖如今急需要能为国效力之人,而他首当其冲。 可那黑衣人,就是指名点姓地要杀了他,并且还要隐瞒他死去的真相…… 眼下身上除了伤口以外,卫璟得不到任何线索,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去回忆着那几个黑衣人袭向自己时的动作,和他们的武功招数。 越想,卫璟越觉得不对! 太熟悉了,熟悉地让他几乎忘不掉,所以它到底是存在于记忆里的哪里? 正当卫璟苦苦搜寻时,黑衣人的一个动作,突然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几乎全身僵硬,半天都没能动弹……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可想起来的同时,他又不敢相信是真的—— 那黑衣人的招数若是反过来,那便是卫治曾经教给过他的一套剑法! 以及黑衣人后面的几招,几乎全是那套剑法,不过是反着融会贯通的! 怎么会这样? 兄长交给他的武功,为何反过来会和那些黑人用的一模一样?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什么意想不到的秘密! 他的心莫名烦躁起来…… 恍惚间,卫璟回想起那日战场之上。 北塞来犯,卫治身为五品郎,将自然是要亲自上马出征的。 当时卫璟只是跟在他身旁的副官,随时准备接应他,可卫治却拍了拍了的肩膀,让他待在营帐内即可。 而后,他便听闻卫治不敌敌方。 于是立刻上战帮忙,可就在卫璟刚到战场上时,便看到卫治胸口被一柄长剑狠狠贯穿! 他无比惊愕,低吼着扑上去就想要帮忙。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哪怕他武功高强,也根本不是对手。 眼看节节败退,想要带着卫治一同离开时,卫治却拉住了他的手,对他摇摇头,露出一抹笑,一股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英雄垂死,凄凉又英勇。 他告诉卫璟,他快要不行了,不要再为他白费力气,赶紧走! 远离这里,若是能离开军营就更好,日后都不要再回来做这份苦差事了! 作为弟弟,他应当平安喜乐地活下去。 被同行士兵拽走之时,他看到卫治被万箭穿心…… 卫璟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失去了他一直所敬爱的大哥。 自从卫老爷死后,他在卫家唯一的慰藉,就这样在他眼前陨落了。 从那一刻起,他接替了卫治的位置,替他完成了所不能完成的。 大大小小的战役洗刷着卫璟,使他变得更加坚毅,也更加成熟稳重,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 渐渐的,他把属于卫治的事情忘却了脑后,脑袋里只有保家卫国。 直到终于班师回朝,他才又一次想起了兄长。 想起曾经对他的承诺,以及如今的无奈与挣扎,感性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他,让卫璟感到无所适从。 那伙黑衣人的来历,必须好好查查清楚了! 他绝对不能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 当然他也希望,他所认为的好人,一定要是好人。 千万千万,不要再让他感到绝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明薇终于采了草药回来,顺便还捡了不少野果子。 用一块大树叶包着,欢天喜地踏进了洞穴内。 见卫璟靠着崖壁,脸色不算好看,她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放下东西给他诊脉。 好在卫璟的脉象并没有太大问题,脸色苍白,大概是伤口还没恢复或者饿的吧? 想着,姜明薇把找到的果子拿出了一半递给卫璟。 “你吃一点吧,吃完之后我再给你上药!若是幸运的话,长公主今日找到我们,我们便可以从这个鬼地方逃离出去了。” 卫璟颔首,没有拒绝。 二人吃过果子后,姜明薇再次给卫璟处理伤口。 解开装着药渣的布条,把药渣扔了之后,她又重复了昨天的行为。 直到把药再次贴在了卫璟的伤口上。 带着剧烈刺痛,卫璟眉头紧皱,她手上动作一僵。 “很痛吗?” 第九十七章 黑衣人的不合理之处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居然还是弄疼了卫璟。 卫璟摇了摇头,表明并不在意。 姜明薇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处理伤口的动作,比起刚才要更加轻柔了。 如她所想,卫璟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原本中毒的痕迹都已经淡化,只有伤口周围还留了那么一点点毒素。 今天这顿药再敷上去,只需要疗养半个月,应该就能彻底痊愈了。 手上的伤口处理完了,接下来的就是小腹的。 姜明薇低头看向他小腹,又抬头望向卫璟,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卫璟却已然明白她的意图。 先一步解开外衣,再度露出精壮的胸膛。 如今他们彼此都清醒着,四目相对,又怎能装作若无其事? 解开他腹部的药渣,扔掉后又重新放上新的,姜明薇伸手环过他的腰身,系在他身后。 昨日被溪水冲刷过,如今又敷了那么多草药,卫璟身上泛着好闻的草药香味,也让人不自觉沉迷。 系了许久,姜明薇才终于打上结。 松开卫璟时,二人皆是面色通红,像煮熟了的虾子…… 连忙撇开目光,姜明薇看向外面的天幕,心中期待。 期待着大长公主的到来,希望她千万千万要来找他们,不然可能就真要饿死或者无聊死在这个地方了。 与其待在山洞里,她更宁愿回家去跟周氏还有陆韵吵嘴,也总比在这里开心。 “大嫂,你对那群刺客有没有什么印象?” 忽然,卫璟低声询问道。 姜明薇一愣,回过神,见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姜明薇极为敏锐,立刻意识到那伙黑衣人怕是来历不简单,而且卫璟应当是想确认他们的身份。 仔细回想和那群黑衣人见面之时,甚至没有卫璟同他们对峙的时候要长。 但很快,她想到了一个细节—— “关于他们,我倒是没有什么注意的,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点!琥珀屁股上的那支箭,尾羽处似乎沾染上了一些蓝色。我很确定是蓝色,像是染上去的。” “因为那支箭尾羽是黑白相间的,虽然只有一点点的蓝,但还是看得尤为清晰,这个算吗?” 姜明薇细数着自己看到的,语气笃定,生怕卫璟以为自己是在胡编乱造。 可她话音刚落,卫璟满脸震惊,瞳孔紧缩,面色严肃至极。 哪怕只是坐着,可依旧捏紧了双拳,眼底冷意昂然。 “是很重要的消息,所以……他们果然是北塞人!” “北塞人?” 姜明薇歪着头,喃喃自语。 她知晓南靖与北塞多年在边关时有摩擦和打斗,但向来都是南靖国力更强,所以略胜一筹。 北塞人想杀南靖人很正常,可为何他们偏偏瞄准了卫璟? 甚至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他们连当今圣上,或是园林中最尊贵的大长公主都没动手,唯独却只对卫璟动了手。 这是为什么,他们想从卫璟这里得到些什么? “没错,就是北塞人!他们喜爱将箭的尾羽处沾染上不同的颜色,每个部落的各不相同,只有他们会这么做。” “难怪会想要向我动手,如果是他们的人,那就不足为怪了。” 卫璟颔首,向姜明薇低声解释道。 只是说起这事时,他低垂眉眼,盖住一抹清晰可见的忧虑。 北塞人是喜欢往尾羽处涂颜色不错,可事实上……他有认识的人中,也喜欢往尾羽上涂上颜色的。 而那人,恰好最喜欢用的便是蓝色。 他当时也不过只是个孩童,并未上过战场,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于是开口询问。 那人则是笑得温柔,伸手抚摸他的脑袋,随即轻声开口道。 “我希望这箭能射得更远一些,所以便将它涂上像天空一样的颜色!” 不是别人,正是他极为敬仰的兄长,卫治。 带颜色的长箭,与兄长教自己武功截然相反的黑衣人,突如其来的刺杀……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某种怪异,让卫璟无比清楚意识到,那群黑衣人并非是遇到了他,所以才想要杀他。 而是打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他! 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够被这伙人如此看重忌惮,甚至藏在暗处,试图对他动手? 又究竟是谁,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此刻,卫璟心中思绪万千……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再度暗了下来。 待在这里分不清什么时辰,只能依靠外面的天色来判断白天黑夜。 也就是说,姜明薇和卫璟要再度在崖底度过了一日。 不过皇家园林那么大,这下面的峡谷只会更大,就算是在找他们,估计也不好找…… “若是明日大长公主还未能找来的话,我们直接出去找出路吧?” 姜明薇目光希冀,转头对身旁卫璟提议道。 二人今日并未去找出路,便是知晓这峡谷之下危险重重,卫璟还未完全解毒,若是真遇到点意外,他们不一定能够活得下去。 倒不如安安心心待在这里,或许还能够等到救援。 可显然,一直等在这里也并非是什么好主意。 既然大长公主迟迟没有找来,那他们要想办法自救! “好。”卫璟颔首。 很快,外面的天完全黑了下来。 紧接着,一声狼嚎撕破夜晚, 随后是无数只狼嚎,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卫璟抬头,便看到山洞口那一双双眼睛泛绿光的野狼。 他面色阴沉,刚要起身想办法对抗,姜明薇却伸手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神情平静。 平时最是胆小的她,此刻却懒懒坐在地上,完全没有打算逃命或是害怕的模样。 “用不着逃跑,他们进不来的。” 卫璟一怔,“为何?” 很快,他就看到为首的头狼呲牙咧嘴,还流着口水向前一步,目光凶狠地走向他们……可刚往里面走了几步,像是遭到了攻击,又连忙后撤,连带着狼群也跟着往外撤了两步。 无论第几次看到这幅场景,姜明薇都觉得很有意思。 她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那当然……因为我是个小天才!” 第九十八章 他们是人是鬼? 为了防止长公主今日找不到他们,在带回草药时,姜明薇不忘又多摘了些银珠草。 回来时,又往洞口铺了一些。 此刻,她身旁还有一株。 于是拿起给卫璟辨认,并且细细向他说明此草的用处。 听闻此草对食肉动物有奇效,卫璟很是意外。 “天下竟还有如此奇草?” “这世上之大,无奇不有,多的是难以解释的,不必介怀。” 姜明薇摆摆手,末了却听闻卫璟喃喃。 “既如此,大嫂又如何知道这草用途的?” 姜明薇一怔。 是啊,她是如何得知的呢? 转头与卫璟对视,火光辉映之下,那双墨眸沉沉,倒映着她看不清的情绪。 姜明薇扯动唇角,半天说不出答案。 “书……书上看的对,没错,就是书上看的!” 她慌张开口说道,眼神却飘忽不定。 卫璟望着手中的银珠草,低声开口:“大嫂身上,似乎有许多我先前闻所未闻的常识,不知是从哪本书中看到的,若回去……能否借我也赏阅一番?” 姜明薇险些昏过去…… 借他赏阅一番?她去哪找这本书啊! 难不成当场给卫璟撰写一本百科全书? 这可真是够难为她的! 可对上卫璟灼灼眼眸,她又不知如何拒绝…… “下次一定?” 于是她说出了个百试不厌的借口。 卫璟见她紧张模样,嘴角上扬,眼底藏着一抹无奈笑意。 他不再说话,四周只传来洞穴外狼群呜咽,以及洞穴内火焰噼里啪啦的声响。 二人分明坐在一起,却相顾无言。 “大嫂似乎从未过问过我关于兄长之事,你难道不好奇?” 良久,卫璟终究没忍住问道。 姜明薇微怔,愣了半晌才想起他是在说卫治。 抱紧双膝,她将下巴搁在膝盖处,火光照亮娇俏面庞,愈发显得美艳动人。 “我与你兄长,不过只见过两三面,最长的那次便是成婚,他匆忙离去,此后再无音讯。” “你们凯旋而归,却带来了他的死讯以及他在外的妻儿,又让我如何对他心有怀念?” 这番话,她不怕说与卫璟。 怕是任何女子在经历这番事后,都不会再对这个人有任何希望,她自然也不例外。 卫璟喉结滚动,很想替兄长辩驳两句,可仔细想来,竟不知从何开口。 他也不知是何时,兄长便与陆韵互生情愫,随后二人更是住在了一起。 人人都知他们是一对。 他也曾问过兄长,为何要这样做? 家中才刚为他娶了新婚妻子,他便在边关处又多了一处家,这样当真合适? 可一向受他敬重,身为谦谦君子的大哥,居然笑着说他不懂。 他对姜明薇并无半分感情,不过是被姜相国选中,才娶了他的女儿。 既如此,他们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是最好的。 只可惜,他连这点可能也未曾留给姜明薇。 兄长是否真心喜欢陆韵,卫璟尚且不知,可他清楚,至少他的确对姜明薇并无一丝感情。 既如此,姜明薇这番反应,也确实是在意料之中…… 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 习惯了外面的狼嚎,姜明薇无比困倦。 没多久,她便忍不住睡着。 卫璟只感到肩上一沉,一转头才发现姜明薇靠着他的肩沉沉睡去。 火光映衬着她眼底汹涌情绪,他悄悄往姜明薇那边又靠近了几分,让她能够睡得舒服些…… 一夜转瞬即逝。 次日清晨,又是一夜什么都没捞着,狼群气得嗷呜远去。 姜明薇幽幽转醒,卫璟灭了火堆,站在洞口望向外面。 依旧没有人来,他耳力极佳,却也听不见这方圆数十里有人踏入。 怕是要他们自己去寻出路了。 转头看向姜明薇一眼,她便心中明了。 叹了口气,拍拍早已泥泞不堪的裙摆,起身跟随卫璟往外走。 二人来到溪水边清理了一下,姜明薇又辨别了几种能吃的果子。 草草果腹后,便一路向前。 走了将近有半个时辰,姜明薇忍不住询问:“二弟,你当真……知道路吗?” 看到卫璟步伐微顿,姜明薇心口一凉。 很快却又听他肯定道:“我们所去之处是水源下流,应当是有路的,不必担心。” 能不担心吗? 她简直担心死了! 姜明薇怎么觉得卫璟像是在诓她呢? 又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正当姜明薇心中愈发怀疑卫璟带她走错了路时,忽然听闻一声极远的呼唤—— “卫夫人,卫将军!” 二人立刻停下脚步。 直到再次听闻有人叫他们,姜明薇立刻双手合拢,大声应和。 “这儿呢,我们在这儿!” 那边的人显然也听见了他们,于是相互喊着,终于接近彼此。 本以为二人必定非死即残,没想到竟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卫璟受伤严重些,姜明薇身上只是略有擦伤。 众人再抬头看向头顶的万丈深渊,不由思索……他们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该不会看到的是鬼魂吧! “这位大哥,麻烦带我们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吧,这里有狼!” 如今找到了大长公主的侍从,姜明薇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立刻请求道。 侍卫仔细端详二人,见他们还面有血色,应当是人! 当即带着二人离开此处。 直到坐上马车,柔软的垫子让姜明薇忍不住喟叹,活着真好啊……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将二人带到了公主府不起眼的后门。 下车发现是后门,姜明薇面露不解。 身旁侍卫连忙解释:“请二位先进去,公主殿下自会为二位明说。” 卫璟低声道谢,带着姜明薇走了进去。 他们被找到的消息,早已先一步传入公主府,里面正有下人等着。 见他们回来,当即带他们去沐浴更衣。 路上,卫璟低声解释:“我与大嫂一同消失,难免招人口舌是非,长公主怕是想到此事,所以特地隐瞒了你我的踪迹,故而不得不从后门入内。” 姜明薇了然点头。 “真是多谢了大长公主好意。” 卫璟墨眸沉沉注视她,若非姜明薇先一步如同大长公主交好,又怎会有今日之幸? 说到底,不过是她与人和善的福报。 二人被带进不同院子。 姜明薇刚脱下衣服,门却被猛地推开—— 第九十九章 这都是天意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姜明薇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 听闻珠翠相撞,带有哭腔的嗓音传入耳中。 “小姐!” 花萃提着裙摆跑入屋,看到姜明薇的瞬间,眼泪抑制不住地涌出眼眶,连忙朝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她。 “小姐,奴婢好想你,你可知奴婢险些要被吓死了!” 她力气极大,姜明薇只觉被箍得呼吸不上来,脸色逐渐青紫。 “好花萃,你先松开你家小姐,我快窒息了!” 姜明薇伸手轻轻拍打她,花萃回神,连忙放开姜明薇,满脸关切。 “小姐,你没事吧?” “摔下悬崖没什么事,方才倒是差点被你勒死了!” 姜明薇莞尔一笑,语气柔和轻笑道。 “放心,你家小姐福大命大,这不是好好的,一点事没有?” 话虽如此,姜明薇此刻只穿了肚兜。 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细小伤痕,还有青紫色的淤伤。 就算没丢性命,可也看得出并没自己所说的那么好。 花萃泪眼朦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口中喃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活下来,就比什么都强……” 长公主的侍女离开后,花萃亲自给姜明薇沐浴,脱下一身珠翠,又换回了平日里的服饰。 “小姐不知,你与二爷坠崖后可吓坏了长公主与怀国公夫人,二人寻找无果,没了法子,只能让奴婢先代替小姐您,假装来公主府小住几日。” “至于二爷那边,他是男子,自然无人置喙。只有把你们二人岔开,等回来时方可不被人怀疑,否则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姜明薇颔首,心下了然。 果然同卫璟和她说的一样。 这世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笑,男人便可肆意妄为,可她身为女子,若是无故不归,便会被羞辱。 左右受伤的都是自己,当女人真难! “她们二位思虑周全,待会儿见过她们后,我一定要好好道谢。” 姜明薇喃喃,心中自是无比感激她们二人。 花萃给她清洗时动作微顿,神情复杂,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察觉到她有所迟疑,姜明薇转头,狐疑问道:“有心事?” 花萃抿唇,犹豫半晌后开口道:“是关于大公子。” 姜明锦? 姜明薇眉头微蹙,若知晓她坠崖,姜明锦怕是会高兴坏了,为何忽然提起他? “你说,我听着。” 于是花萃便将姜明薇坠崖那日,姜明锦奇怪疯魔的举动同她说了,更是不避讳将自己大骂他一顿,可他却说他只是不希望幼妹死去…… 后面,他甚至也帮他们二人掩饰了。 而且昨日还来问过好几次,是否有找到他们? “若说大长公子在意小姐,又怎会说出那般难听的话?往日见到小姐,就和见到仇人没什么两样,恨不得将您掐死,可那日却又说不希望小姐您死……” “但奴婢还是太生气,索性把他骂了一顿!本想让小姐从今往后都不再理会他,任由他自生自灭,如今……还是小姐您自己想吧,我算是猜不出大少爷的念头了!” 花萃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道。 姜明薇轻笑,想象着花萃所说姜明锦的模样,当真是让她意外又震惊。 一时间也分不清,她这位拥有有血缘关系的好哥哥,究竟是不希望自己死了? 有些感情,终究太过于复杂…… 沐浴后,她前去拜谢大长公主。 卫璟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二人一同进屋,抬手向大长公主拱手道谢,还未曾跪下,便被她拦着起身。 “快快起来,有何可跪的?你们二人能回来,本宫就安心了,又怎会要你们跪?自你们失踪后,本宫那叫一个心焦难受!” “还好你们无事,自那么高的悬崖摔下,你们二人不仅活着,也不曾受伤严重,当真是幸运!” 这几日,张永芝也在公主府小住,如今见二人回来,亦是面色欣慰。 “是啊,无事就好,实在太难得了,不过……你们二人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卫璟拱手回答:“悬崖下竟有极深的湖泊,故而未曾出事。” 二人这才了然点头。 “听闻卫将军还是受了些轻伤?” 大长公主关切开口:“是否需要太医前来瞧瞧?你且放心,必是本宫信任的太医,不会将你们二人所发生之事说出去。” “多谢公主抬爱,微臣已无大碍。” 卫璟低声道谢,看了眼身旁姜明薇,轻声道:“悬崖下,大嫂已为微臣处理过了。” 本是极正常的一句话,可落在大长公主和张永芝耳中,二人却不经意对视一眼,眼底有浅浅笑意。 为表关切,大长公主还是想请太医再给他瞧瞧。 卫璟无奈,只得掀起衣袖,让大长公主看已包扎好的伤口。 见包扎完整,大长公主笑着颔首。 可忽然间,目光落在卫璟手腕内侧,那颗朱红色的痣上—— 她顿时面色微变,久久凝视! 以至于卫璟要放下衣袖时,她忽然厉声呵斥。 “先别动!” 屋里气氛顿时紧张肃穆,姜明薇不解看向大长公主,顺着她的视线落在卫璟手腕的痣上。 哪怕灼灼耀眼,可不就是一颗痣吗? 为何大长公主脸色竟如此震惊? 此刻顾不得男女有别,大长公主竟颤抖着手,握住了卫璟手腕,端详着那颗痣。 再抬头看向卫璟,如此多次。 许久,她低低的笑出了声,却压抑着呜咽,美眸含泪,神情悲怆至极。 “难怪本宫从初见你时,便觉得极为熟悉,本以为是错觉,如今才知……竟是我犯了傻!” “当年怎么找都没能找到,原来竟是被他带走了!” “都是命啊,都是命!竟不知对你而言是福是祸……” 大长公主又哭又笑,口中喃喃自语。 姜明薇敏锐察觉,恐怕同卫璟的身世有关…… 难道大长公主知道什么? 张永芝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揽住大长公主的肩,强迫她与卫璟分开,脸上神情隐晦。 “大长公主今日心情不济,怕是要休息了,不如二位也先去歇息吧?” “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行回府!” 第一百章 无法言说的秘密 张永芝眼神冷冽,态度严肃,此话既是建议又是警告。 姜明薇反应极快,连忙答应。 “是,既是大长公主殿下邀请,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她连忙扯了扯身侧卫璟衣袖。 “微臣遵命。”卫璟墨眸幽深,心底泛着浓浓疑惑,拱手开口道。 话落,立刻有侍女上前将二人从院中带走。 直到见他们走出院落,张永芝这才扶着大长公主坐在软榻之上。 面色焦急,无奈叹息。 “殿下,您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失态,究竟看到了什么?” 长公主眸中含泪,伸手抓住她手腕,不断用力,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痛苦与悲怆。 “那颗红痣,那颗与阿尧一模一样的红痣啊!” 听闻“阿尧”这个名字,张永芝面色微变,却很快反驳道:“这世上相似之人,相似之物数不胜数,怎能凭一颗红痣便如此断定?” “公主殿下,您太激动了!” “若真是一颗红痣,你以为本宫当真会如此失态?你敢说,你在见到他的第一刻,不觉得他极像阿尧吗?”长公主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声声反问道。 “那般轮廓,实在像极了他!我不信皇帝未曾看出,否则又如何会重用他?” 张永芝眼底慌张一闪而逝。 她无法回答长公主的话,因为初见卫璟时,她也意识到了这点。 只是一直告诉自己,他们二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位的孩子已经死了! 最好是没关系,否则卫璟必定招来杀身之祸。 想来大长公主先前与她想法一致,所以二人默契得谁都未曾点破。 可谁也没想到,今日会看到他手腕上的红痣。 可张永芝仍旧不愿相信。 因为一旦卫璟和那位扯上关系,性命必定不保 “臣妾依旧觉得大长公主想多了,若他当真与那位有关,圣上才是真的不会放过他,又怎会重用他?” 大长公主冷冷一哼,眼底暗色涌动。 “我的这位好兄长,不是向来如此?装得仁德宽厚,实则最是阴狠毒辣,否则阿尧又怎会死在他的手上!” “公主!” 张永芝拔高声音,面色严肃煞白。 “公主慎言,哪怕您是一国公主,可在圣上面前依旧是臣子,不能如此置喙!” 大长公主面容悲戚,似是想到了极为痛苦之事,缓缓闭上眼睛。 “我倒是宁愿他当初杀的人是我,而不是阿尧!他那般忠贞正直的性子,就因为皇帝的无端猜忌,就这样毁了……” 想到这,大长公主心中忽然涌起恐惧。 她伸手紧攥住身侧张永芝的胳膊,眼底惶恐难平。 “永芝,你说若我们看出来了,皇帝呢?他重用卫璟,当真因为他骁勇善战,还是因与阿尧相似的脸和性子?” “他是不是早起了忌惮之心,只等着将他卸磨杀驴!也许他们这次遇到的杀手,就是皇帝安排的呢?” 有些想法一旦在心里成形,便会一不可抑制地感到惊恐害怕。 张永芝安抚地拍了拍大长公主, 细细思忖许久,她摇了摇头。 “依臣妾之见,未必!” 为了让大长公主安心,她不得不娓娓道来的解释。 “若当真是圣上,绝不会在皇家园林下手,是唯恐公主怀疑不到吗?且如今南靖正是用人之际,圣上抬举他也无可厚非,就算当年那位之死与圣上有关,可圣上对他终究是心有愧疚,或许是将这份愧疚弥补在了与他相似的卫将军身上。” “何况当年,公主殿下和圣上不是都见到了那位和他孩子的尸首?” “至少如今,公主殿下不必担忧……” 她语调轻柔,却极富力量,能够抚慰人心。 大长公主听闻后缓缓点头。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 她当年可是经眼见过阿尧和那孩子的尸首,就算皇帝怀疑,应当也怀疑不到哪里去。 不过…… 深吸一口气,大长公主不再落泪,眸中只剩一片清冷。 “无论如何,本宫不愿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机会,万一当年当真是被狸猫换太子了呢?本宫不能去调查,若是被皇帝发现,只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她紧紧拉住张永芝的手,目光殷切,带着期盼与哀求。 一国公主之首,声音哽咽的请求:“永芝,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此事我能交给你吗!” 张永芝眼眶湿润,抬起手来轻轻拭泪,对大长公主倏忽一笑,眸中带着责怪。 “公主这话可就见外了,既是公主所托,妾身必定尽心尽力,不负所托!” “何况……” 她低声喃喃,回忆着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模样。 昨日卫璟骑在追风之上,便已然让她感到极为熟悉,只是她不敢想,生怕惊扰了心中那一方美好的梦…… 摇了摇头,张永芝到底没把心事说出。 只是看大长公主的眼神,更多了几分严肃。 “今日公主殿下实在失态,他们二位已经怀疑,要想个应对之策。日后哪怕再见到了卫将军,公主殿下也不能再像今日这般了。” “一旦闲言碎语传到了圣上耳中,后果可想而知!” 大长公主颔首,低声喃喃:“本宫知晓,本宫知晓……” 因着男女有别,大长公主思虑周全,并未将他们安排住在同一院落。 不过二人吃饭时,还是聚在一起的。 明明在山洞里磋磨许久,姜明薇饿都快要饿死了,可如今看着满桌的珍馐美味,却罕见连尝一口的心情都没有。 她满脑子都是大长公主在他们面前极为失态的模样,忍不住去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到宋嬷嬷说的话,又联想今日大长公主离奇古怪的举动,姜明薇越发笃定,卫璟的身份必定与皇家有关。 该不会真是皇帝的私生子吧? 要是如此,大长公主今日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吧? 想着,她手中筷子下意识伸向盘子,却不料卫璟也刚好伸出筷子。 二人恰好夹到了同一个地方。 顿时抬头,四目相对。 于是又都像触电般收回,姜明薇讪讪一笑:“二弟你吃吧,你受了伤,该补充营养!” 卫璟面色隐晦,低声询问道:“大嫂是在想公主之事?” 第一百零一章 大摇大摆回家 姜明薇微怔,可今日他们本就一同经历,想逃避也逃不了。 故而点头道:“没错,从认识大长公主到如今,我还从未见她如此失态,想必二弟也是如此。” “待明日去见她时,就能够得到答案了,大嫂不必担心。” 说完,卫璟便开始吃菜。 他脸上波澜不惊,这番话似乎为了安抚她,又似乎是为了安抚自己。 姜明薇察觉到他心情不悦,于是没有多说。 微微颔首,也开始吃菜。 好在饭菜味道不错,到底是吃饱喝足。 夜晚躺在床上,姜明薇辗转反侧,不断思索明日大长公主究竟会如何解释? 不知不觉,她睡了过去…… 夜风习习,卫璟独自一人坐在公主府的屋檐之上。 遥望着皇城的方向,眸中风雨汹涌…… “昨日本宫实在失态,先前有位故人,手臂上便有这颗红痣,一时思念,以至失了心智,竟把卫将军当成了他,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次日清晨,姜明薇和卫璟前去拜见大长公主。 她坐在主位之上,半倚着背靠。 一身牡丹织锦长裙衬得她雍容华贵,气质出尘,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一如往常高不可攀。 说着,竟还低声笑了起来,以袖掩面。 “好在永芝及时拦住了本宫,要不可就要闹一场大笑话了!卫将军,实在对不住,昨日本宫应当是吓到你了吧?” 卫璟眉目清冷,拱手回答道:“微臣只担心大长公主,并未被吓到,多谢公主担忧。” 大长公主颔首,似乎很是满意卫璟的回答,笑盈盈地看向二人。 “是本宫太过唐突,应当向你道歉才是,你怎么还谢起本宫来了?也罢,昨日之事,二位就全当看了场笑话,无论何事都没有你们平安归来更值得开心的。” “不过你们已离开多日,是该回去了。本宫今日就不留你们了,若日后再有时间重聚不迟!”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让二人离开,且不要再追究昨日之事。 姜明薇和卫璟自是不敢多说。 “全凭大长公主安排。” 于是卫璟先行离府,悄无声息。 无人知晓他来过这里,也无人知晓他曾身中剧毒,险些没命。 至于姜明薇,既是大长公主邀她小住,那回去时自然就要做得有模有样。 长公主亲自将她送到了公主府门前。 “公主殿下留步,夫人留步,二位就别送了。明薇承蒙二位厚爱,帮忙隐瞒此间凶险,已是感激不尽,实在不知该如何谢过二位才好!” 姜明薇低声开口,随即微微俯身,再度向二人郑重道谢。 “你于本宫和永芝都是有恩情的,何须此话?本宫能帮上你高兴还来不及!快快回府吧,那伙刺客本宫也在调查,若是查到了,定会通知你与卫将军。” 姜明薇颔首,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追问道。 “对了公主殿下,不知琥珀如何了,它中的箭伤好些了吗?” “琥珀?”大长公主轻笑,“也只有你这般妙人,才会在被它摔下悬崖后还想着它了!琥珀再好,终究只是牲畜,既伤了人,日后就不会再用了。” “不会再用了,直接杀了吗?” 姜明薇赫然大惊,张永芝连忙帮她解释。 “怎么会?琥珀好歹也是名马,不会再让它驼人,但自会圈养在马厩之中繁衍。” 姜明薇了然点头,也就是说日后要作为种马? 踌躇犹豫许久,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 见她有话想说,大长公主索性猜测:“你想要琥珀?” 姜明薇眼睛一亮,既然大长公主猜出,她也就不再隐瞒。 “若公主殿下愿忍痛割爱,明薇愿以高于市价将它买下!” “你确定?它可是将你摔下了悬崖啊!” 大长公主诧异问道,就连姜明薇身旁花萃都满脸惊讶,忍不住小声嘟囔。 “小姐,你说真的吗?你小时被马摔过,这次又被马摔下悬崖,明明和马犯冲,为何还要买下琥珀?你就不怕又出事啊!” 姜明薇啧了一声,“就属说你多嘴。” 大长公主和张永芝被二人逗笑,昨日的不愉快一扫而光。 “行了,用不着你掏钱,本公主难不成连匹马都送不起?追风送给了卫将军,那本宫便做主将琥珀赠予你!不过它如今正在养伤,待它伤好后,我派人将它送到将军府上,你看如何?” 姜明薇连连笑着点头,止不住地拍马屁。 “真的吗?多谢大长公主,公主殿下天下第一好!” 连着道谢好几次,姜明薇才上马车离开。 见马车从面前驶去,大长公主嘴角的笑意也缓缓下落,感慨地叹了口气。 “本宫是真心喜欢她啊,曾经本宫和阿尧还有皇帝,不也是像姜明薇这般肆意张扬?可生在皇家,怎么所有的事都变了呢?” “高处不胜寒,个中冷暖向来只有自己知晓,公主殿下想得太多,容易劳心伤神,还是不要想了。” “回府吧,我陪您下两盘棋,也该回去了。且不知……我那夫君如今还捱不捱得住?” 此番回府,大长公主给姜明薇长足了脸面,足足给了她半副仪仗。 马车在将军府大门前停下。 姜明薇跳下马车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将军府。 周氏原本正在院中喝茶,听闻姜明薇归来,手中茶杯摔落在地。 滚烫茶水四溅,溅到了王嬷嬷的布鞋上,浸透鞋面,钻心地痛! “什么?你没看错吧?当真是姜明薇那贱人回来了!” “回老夫人,奴婢绝没有看错,的确是夫人回来了,还是公主殿下仪仗送来的,可是气派了!” “这个贱人,她怎么会还在活着了?她不应该和卫璟那个野种一起死了吗!” 周氏咬牙切齿,在屋中不停踱步。 又忽然抓住王嬷嬷的手背,焦急追问道:“对了,只有她一人回来?还是同卫璟那野种一同回来的,你说清楚!” 王嬷嬷被她抓得生疼,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 脸色煞白,欲哭无泪。 “是……是她一人回来的,并未看到二爷身影。” 周氏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只要卫璟死了就好!” 可话音刚落,又有丫鬟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老夫人,二爷来访!” “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前来试探 若方才,周氏还勉强能稳得住心神,甚至带有几分得意洋洋,此刻则是面色煞白,大脑一片混沌…… 见她这样,丫鬟不知该不该让卫璟进来。 犹豫片刻,只得小心翼翼再道:“老夫人,二爷求见,是否要奴婢将他请走?” “你这个贱蹄子,没见老夫人精神不济?还在这问什么问,赶紧滚出去!” 眼见周氏情况不对,王嬷嬷凶神恶煞上前,狠狠拧向丫鬟胳膊。 丫鬟惊声尖叫,泣涕涟涟,瑟瑟发抖地躲避,最后哭着跑了出去。 周氏扑通一声坐倒在椅子上,面色煞白,口中喃喃。 “怎么会?怎么会还活着呢?他应当死了才是,明明都消失这几日了,如今怎得又回来了!” 王嬷嬷见状无奈叹息,当时她就和周氏说过,若真想杀了卫璟,怕是要前去补上几刀,以防有意外发生! 奈何周氏极为笃定,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好多说。 如今卫璟偏偏回来了,怎能不叫人后悔? 可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此事揭过去! 否则若是当真让卫璟知晓刺杀他的人,同老夫人有关,那可就糟糕了。 “老夫人,你可要打起精神啊!既然二爷回来了,那就只能再寻机会。如今您要稳住心神,切不可被他察觉出任何不对劲之处,否则下次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混账东西!” 啪地一声,周氏起身,狠狠一巴掌落在王嬷嬷脸上。 她捂着脸,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嗫嚅着嘴唇,半天没回过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挨了一巴掌? “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周氏目光狠厉,阴沉沉地瞪着她:“都是你!为何当时不再多劝我几句,找个杀手将他彻底抹杀?” “这下好了,如今他回来了,彻底功亏一篑了!” 王嬷嬷委屈得满眼通红,没料到她刚教训了小丫头,如今报应就落在了身上。 周氏是主子,她是奴才,哪有奴才使唤主子的道理? 何况此事,她本就不想过度掺和! 劝了两句没听,她还能如何? 没料到如今竟会因这个理由被打,实在是难以接受! “老夫人,奴婢……” “看来母亲今日心情不好,竟连向来对您忠心耿耿的王嬷嬷都教训了,不知是何事,儿子可否替您分忧?” 王嬷嬷刚要解释,清冷声线传入耳中。 她转头,一颀长身影自门外走进,玄色长袍衬得身姿挺拔,气势如虹。 王嬷嬷吓得哆嗦,连忙跪倒在地,头也不抬。 真是卫璟,他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更是如往日,意气风发! 周氏瞳孔紧缩,瞪着卫璟,久久难以回神。 如她就算再不信,卫璟也站在她眼前,这野种的确没死,他又回来了,那伙杀手没能将他干掉。 可他怎么能回来呢? 他若是还活着,那自己的…… 喉咙干涩,周氏再度坐下,双手死死攥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隆起,眼神狠厉地盯着他。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诗酒宴上,认识了几位同僚,相谈甚欢,便与他们外出游玩几日,未曾告知母亲,今日特来请罪。” “不过母亲向来厌极了我,想必看不见我,心中也是高兴的?” 卫璟挑眉,冷声询问道,言语中暗含讥讽与怀疑,再没了平日的恭敬。 周氏面色铁青,恨不得起身狠狠给这野种一巴掌,看他还敢不敢这般同自己说话啊,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可是你母亲,你竟敢如此向我开口,你别太过分了。” “儿子竟不知,究竟哪句话惹得母亲不快?” 卫璟墨眸微眯,射出危险光芒。 他依旧怀疑周氏,且不愿放过任何一丝线索。所以今日,是特意前来试探的!果然,他来对了。 周氏的确沈晴不对,看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恨。 他不过几日未归,何故如此? 除非她满心欢喜,最终都落了空。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这般难过? 除了自己没死,令她失望了,卫璟再想不到其他。 语气逐渐冷漠,他在逼问周氏,想要让她自己露出破绽! 没能杀得了他,周氏固然恼火,三两句话心中憎恨便被挑拨起来。 “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今日我若不好好教训你,那你便不知……” “二爷!老夫人最近思念大少爷思念得紧,心中自是难过,你又何必这般苦苦相逼?” “就算你们二人并非亲生母子,可老夫人到底养育了您这么多年,还请您切勿忘记!” 正当周氏急得将要发疯之际,王嬷嬷突然拔高声音,打断了二人间的对话。 她头垂在地上,低着脑袋,却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周氏猛然回过神,惊起一身冷汗,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暴露了。 急忙端坐好,轻咳一声,掩住眸中异样情绪。 “王嬷嬷说的不错,我到底是你嫡母,便是问你几句,又能如何?注意你向我说话的态度!” “别忘了若非治儿不在,如今这般辉煌,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的!还敢这般跟我顶嘴?真是愈发不懂什么叫敬重长辈了!” “儿子自是不敢。” 眼见一顶接着一顶的高帽戴在头上,卫璟面色阴郁,拱手低声道。 “二弟也在呢,哇,好多人啊,这么热闹!” 正当屋内僵持,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姜明薇提起裙摆踏入门槛。 眼见周氏满脸铁青,眼底隐约闪烁着不甘。 而站在厅中的卫璟则眉目深沉,怀疑乍现。 姜明薇脚步微顿,忽然很想夺路而逃是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啊? 要不……现在走?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周氏冷眼看向她。 “你还知道回来!已出了嫁的妇人,又是新丧寡妇,不同婆母说一声便往外面跑,我儿怎会娶了你这般水性杨花,不守规矩的女子?” “婆母息怒,儿媳这不是来认错了?” 姜明薇撇撇嘴,就知晓一顿训斥少不了。 她上前福身,却反问道:“只是大***盛情难却,难道婆母要我违背她的意愿?” 第一百零三章 你们不会有私情吧? 说完,她缓缓抬头,目光如炬地看向周氏,等待她的回答。 周氏张嘴,却哑然无语。 姜明薇这番话,当真是让她骑虎难下! 她能怎么说? 难道当真要说大***做得不够地道吗? 到底只能狠狠瞪了姜明薇一眼。 “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是在说你的事,何苦牵扯到公主,你与她安能相提并论?” “婆母说得对,正因为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公主殿下不让儿媳走,儿媳这才不敢离开。不过毕竟是公主,她也深感愧疚,特意托儿媳给婆母带来礼物,以表歉意。” 说完,姜明薇上前将小小的檀木盒放在了桌面上。 周氏挑眉,倒没料到姜明薇这次去了公主府,竟还给她带回了礼物? 她抬手打开,是一只极为华丽的金钗,雕工栩栩如生,上面更是坠着宝石璎珞,极为华美。 她眼光闪动,原本恼火的心情缓和了几分…… 只是比起这根金钗,她还是更希望卫璟去死! 转头凝望卫璟和姜明薇,二人看上去都并无异常,可她忍不住回想起那晚接到的飞鸽来信…… 信上虽简短,却说得极为明白, 姜明薇和卫璟一同坠崖! 崖高万丈,必定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可着二人如今都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她心中怎能甘心? 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流转,她冷声质问道。 “你们二人这几日,当真没在一起?莫不是公主殿下寻你,只是个幌子,其实是你们二人之间,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吧!” “还请母亲慎言。”卫璟冷声开口,目光锐利冷冽。 “谣言可畏!倘若连母亲都这般开口,旁人又该如何看待我与大嫂?” 姜明薇未曾开口,有卫璟这话就足够了! 却不料,他却忽然话锋一转—— “说来也怪,儿子这几日外出游玩之际,竟遇上了一伙刺客,他们妄想取儿子性命,没想到儿子侥幸脱逃。” “若是没能回来见到母亲,不知母亲失了两个儿子,得有多伤心!” 姜明薇:“???” 她转头,满目震惊的看向卫璟,没想到他会直接朝周氏开大! 其实她也怀疑,那群杀手可能是周氏找的,要不怎么会那么不专业? 射箭射到了琥珀的屁股,而不是她或卫璟? 且后来,那伙黑衣人确实是冲着卫璟来的! 除了周氏,姜明薇想不到有谁还会对卫璟如此深恶痛绝? 故而今日来,的确是想要打听点情况,顺便破除不该有的谣言。 没成想卫璟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根本不给周氏和她任何一点缓冲的时间…… 计划失败,周氏心中原本就已很是痛苦恼火。 如今见卫璟直言不讳地说出来,目光阴沉,直勾勾地盯着她,摆明是在怀疑自己,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几乎想将他大卸八块! 但还是咬紧牙关,冷眼望着他。 “是吗?既如此,你同我说什么?难不成杀手是我派去的?你也说了,我死了一个儿子,难道会希望再死一个?” “哪怕你不是我亲生的,可你依旧是卫家人,要为卫家争光!” “还是说,你怀疑那杀手是我找的?那好,那你便找出证据,证明我做了此事!” 卫璟轻声冷笑,掀起衣袍,坐在一旁,座位上。 丫鬟上前来奉茶,脸上还挂着泪痕,不敢看向几人,连忙低着头出去了。 他拿起茶盏,轻酌一口。语调低沉却又带着挑衅。 “母亲言语重了,儿子不过是当个趣事说与母亲,又何必如此激动?” “我不管你在外遭遇了什么,我只知晓你不配跟我治儿相提并论!如今你看也看了,问也问了,你遇刺之事与我无关,可否满意?还不赶紧滚!” 懒得再同他多说,周氏立刻赶人。 卫璟也未曾停留,拱手后便起身离开。 只是临走时,看了一眼还坐在座位上的姜明薇,本想喊她一同离开,却又生怕姜明薇又被周氏误会。 最终,只得独自离去。 周氏闭上眼睛,平复心情许久。 哪曾想睁眼见姜明薇还在,也想让她滚蛋,可转念一想,又追问道。 “你在大***府都做了些什么?” 姜明薇一愣,没料到周氏会问她,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自是陪大***下棋聊天,给安宁郡主讲些故事,仅此而已。” “是吗?” 周氏冷冷一哼,眼中情绪幽幽,“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这般为卫家受苦受累!” 姜明薇嘿嘿一笑,“不辛苦,应该的。” 话虽如此,可望着周氏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让她极为不舒服…… 从周氏院中出来,姜明薇忍不住频频回头看去,对身边花翠询问道。 “你觉不觉得那个老妖婆今日话中有话啊?好像知道些什么似的!” 花萃眨着眼睛,摇摇头,“没有啊,老夫人不是整日都这样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的吗?” 姜明薇沉默了,这好像也是…… 主仆二人蛐蛐了一路,眼看马上就要到院子了,一抹身影自树下闪出,姜明薇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 脚下踉跄,眼看马上就要摔倒,卫璟下意识伸手想要拦她,却不料她这次反而自己站住了。 卫璟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还在她身后环绕,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 二人面面相觑, 许久,他还是缓缓收回了手。 姜明薇也撇开目光,不再看他。 二人间,顿时气氛再度紧张。 “二弟是特意在此处等我?”她率先开口询问道。 卫璟颔首,清冷面色闪过一抹忧虑。 “母亲有没有为难大嫂?” “当然没有,我好歹送了那么厚一份礼,她就算是想为难我,也要有机会呀!” 姜明薇粲然一笑,毫不在乎开口道。 见她眉眼弯弯,模样放松,真不像是在说谎,卫璟面色缓和几分。 二人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分开。 可谁都未曾看见,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棵树后,一抹纤细身影贴着树干,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二人。 眼眸中,泛着血一样的红色! 名为嫉妒和不甘的情绪,正在翻涌叫嚣…… 回到院子,姜明薇敛去满脸没心没肺。低声喃喃:“这次刺杀,一定和周氏逃不了干系!” 第一百零四章 要让她付点利息 花萃闻言瞪大眼睛,连忙跑出门外,确定周围没有旁人,这才松了口气。 又把门紧紧关上,无奈地看向姜明薇。 “小姐,这番话你可不能再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万一被旁人听了去,那可都是麻烦事!” “这有什么?敢做不敢当的是她又不是我,没被她害死就不错了,我难不成还要继续看她脸色?” 姜明薇撇撇嘴,给自己倒了口茶水。 花萃叹了口气,却没忍住询问:“小姐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看出什么了?” “今日我去,本就是想试探她,没想到卫璟也在,我们二人是想到一块去了。” “周氏隐瞒得很好,可听闻卫璟遇刺,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更没有那种他怎么没死的惋惜和挫败,反而太镇定了!” 姜明薇仔细回忆着今日见到周氏后的点点滴滴,忍不住感慨开口道。 “越是镇定,就说明她在强行抑制心里的情绪。但我又总觉得,这事不是她一个人做的,背后必定有人帮她!” “至于是谁,那就不是我能猜得着的了……再交给大***和卫璟他们去调查吧!” 说罢,她摆摆手,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花翠则给一边给她揉捏肩膀,一边揶揄道。 “若真是老夫人,小姐岂不是亏大了?她明明想要杀了你跟二爷,结果小姐还送给了她一根金钗?那个金钗可要不少钱呢!小姐就这么送出去了,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 姜明薇轻哼一声,微微眯起眼睛,肆意抬起脑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你家小姐可不做赔本的买卖!就算是收不回本钱,那也要让她付出点利息。那支金钗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她既然拿了,那就自然要承担相对应的后果喽!” 说完,更是得意地笑了。 花萃不明所以,可见自家小姐满脸坏笑,就知道她肯定正一肚子坏水呢! 手上动作微微停顿,花萃撇了撇嘴。 也是,她家小姐早不是曾经那个忍气吞声,处处受制的小可怜了。 眼下,她有了为自己争取的权利! 于是当天夜晚,今日一整天都气息不顺的周氏和往常一样,喝了一蛊燕窝,便打算睡下。 她已预料到,今晚必定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事实也确实如此。 只是同往日不一样,她忽然浑身奇痒难耐,痒得受不了,只得不停地抓挠。 可越挠反而越痒! 如此往复,身上被抓出一片片血痕! “灵儿!灵儿!” 眼见指甲里抓得都是红色皮屑,马上快要毁容了,周氏终于察觉不对,连忙高声呼喊王嬷嬷。 王嬷嬷自小榻上醒来,急忙来到周氏面前, 看到她满身满脸的抓痕,马上都要沁出血的模样,也是结实地吓了一跳! “老夫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废话,我要是知道用你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给我瞧瞧,你是准备让我痒死吗?” “快去呀,痒死我了,真是痒死我了!” 她还在不停抓挠,王嬷嬷不敢耽搁,连忙起身,通知整个院子的丫鬟照顾周氏,她则是立刻去请大夫。 一整晚,整个院子都回荡着周氏因奇痒无比而难以忍受的惨叫…… 第二日一大清早醒来,姜明薇便看到花萃正站在床头,笑津津地看向他。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床里躲。 “大清早的,你站在我床前傻笑什么?” “自然是看到小姐平安归来,奴婢心里开心了啊!还有,奴婢知道小姐昨日为什么把那支金钗给老夫人了!” “老夫人院子里,昨晚据说嚎了一夜呢,浑身上下挠得都是血痕,如今是再也不敢见人了!不知发生了什么,查了一圈儿也没查清究竟是为何,只说是过敏了,若是花萃没猜错,是小姐做的吧?” 花翠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咧嘴笑道。 听完这番话,姜明薇也彻底清醒过来,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她伸了个懒腰,眼底遍布冷色。 “那是当然!我知道她素来爱喝燕窝,若是单独触碰金钗,当然没什么,可一旦接触了燕窝,二者立刻就会产生反应,令她浑身奇痒难耐。” “像是对什么过敏,其实是中毒症状!虽然只能用一次,不过有她好受的。” 姜明薇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恶毒的。 比起周氏对她和卫璟的所作所为,这点小小惩罚,简直就如同挠痒痒一样,不足挂齿! 打了个哈欠,姜明薇让花翠帮自己梳妆打扮,她要出府一趟。 “出府?小姐才从山谷里归来,这几日身上不是还疼得厉害,为何突然要出府?要不养两日再去?”花萃面露不解地询问道。 姜明薇摇了摇头。 “身上的疼倒也不碍事,我去仁医坊是为了给自己抓两副药,调理一下内伤,二也是有事想要通知。” “关于大嫂身上的毒,此事耽误不得!” 若是姜明薇没算错,距离李意欢第二次毒发又快要到了…… 她必须要尽快再做好准备才行! 见姜明薇坚持,花萃自然没有多说,很快就替姜明薇妆点好了一切。 一如往常清淡素雅,脸上铺了薄薄的珍珠粉,也显得格外明艳动人。 离开将军府之前,姜明薇没忘再去恶心一下周氏。 分明可以直接离去,可她偏不! 找了个借口,说是自己刚回来又要出去,怕婆母生气,所以特来向母亲辞别, 告知她,自己需要出府一趟。 周氏此刻容貌尽毁,躲在帐子中根本不敢见人,又怎会见她? 自是恼火得不行!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姜明薇送来的金钗有问题,可是接连问了三四个大夫,都说金钗没问题。 何况接触了金钗的,也的确不止她一个,因此只能吃下这口哑巴亏,无法怪罪任何人。 “滚,让她赶紧滚!只要不要在我面前晃悠,想去哪就去哪,哪怕是死在外面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氏气得摔碎了床边的碗,王嬷嬷连忙低头出去通传,看向姜明薇的眼神极为不善。 “夫人,老夫人身子不好,就不见您了!” “不过容奴婢多嘴一句,您毕竟没了丈夫,还是应当深居简出,而不是整日抛头露面!” 第一百零五章 无法见死不救 姜明薇勾唇冷笑,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目光冷冷看向王嬷嬷,语调讥讽。 “原来王嬷嬷也知道自己是奴婢?你是奴婢,我是主子,请问我为何要听你的?” “何况怕是王嬷嬷忘记……先前被我掌掴的滋味了!” 见王嬷嬷面色一僵,姜明薇神情幽冷,更是毫不客气地开口道:“嬷嬷整天不知哪来这么多人生建议,既如此,我作为主子,也给你一句—— 少管别人的闲事,否则挨打了可别哭!” 说完,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王嬷嬷气得面色煞白,浑身颤抖,偏偏又无法拿姜明薇怎么样? 只能愤愤盯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给千刀万剐! 花萃看向王嬷嬷比锅还黑的脸色,又转过头来对姜明薇嘿嘿一笑,举起大拇指。 “可以呀小姐,你也太厉害了,王嬷嬷都快被你气死了!” “和本小姐斗?也不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本来一个周氏一个陆韵就够烦的她还想管我?”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姜明薇撇撇嘴,语气不屑道。 二人离开将军府,便直奔仁医坊。 走进去时,正巧碰到几个来买药的人离开。 他们手中提着包好的药,有说有笑,俨然十分满意, 姜明薇惊诧,没想到生意居然真的逐渐好起来了! 听见声响,掌柜抬头看到姜明薇后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笑容满面。 “原来是小姐来了!不过小姐今日来得不是时候,他们暂时还没找到更多的药材,要不小的早就通知您了,还是您有什么别的安排?” 姜明薇看向柜台上已经包好的药,不由得询问。 “最近药堂的生意好起来了?” “小姐看得可真准!不错,自从小姐说让药堂重新进一批品质不错的药物,并且降价销售后,生意居然又回暖了!” 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虽说和以前相比,差距还是不小的,但总比先前一点生意没有要强得多,小姐你说是不是?” “不错,干得很好,继续保持!等年终,我一定给掌柜你包个大大的红包!” 姜明薇满意颔首,继续画饼。 掌柜眼睛亮了又亮,连连向姜明薇提前道谢。 “今日我是来通知你,明日将那些采药人全都叫到店铺来,我有事同他们说,很重要的事!所以,请他们务必都来一趟,明日的误工费皆由医馆承担。” 姜明薇并不隐瞒,开门见山的安排道。 掌柜微愣,虽然不明白姜明薇为什么这么安排? 可见她神情严肃,就知道怕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于是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确定了之后,姜明薇给自己拾了两副能调节内伤的药物,想了想卫璟身上的伤,顺便也给他调了几副养身子的,能保证他能更快恢复。 准备走时,来了几个衣衫褴褛,一看便是极为贫穷的百姓。 几人抬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孩子,正站在医馆门口驻足观望,似乎不知该不该进去,这家店看诊究竟贵不贵? 全然不知,如今的仁医坊根本就没有大夫! 可自己会医术,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姜明薇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时,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低头望向那孩子。 是个女娃娃,看着也就十岁左右。 面色苍白如纸,一张小脸瘦得脸皮贴着骨头,活像只小猴子。 “这孩子怎么了?” 姜明薇低声询问,几人回过神,见姜明薇虽衣着朴素,可都是上等名贵的料子,便知晓她定是有钱的! 一女子连忙跪倒在地,哭天喊地道:“夫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女儿吧!俺就她这么一个孩子,不想让她死,可我们实在是没钱治,求求夫人您开开恩,救了我女儿,俺愿意为你当牛做马!” 掌柜看到这一幕,无奈走出替姜明薇驱赶几人,但语气并不难听。 “各位,我家小姐向来养尊处优,哪里会治病救人?咱们这没有坐诊大夫,倒是有药材,要不我看看这孩子的症状,给她拾两副药材,你们回家试试喝?” 姜明薇抬手打断了掌柜,转身朝仁医坊内走去。 还不忘回头嘱咐:“把那孩子抬进来,让我瞧瞧。” 正跪地痛哭的女人一听,连忙连同其他几人,将女孩抬进了仁医坊。 掌柜见状,想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叹息。 跟随姜明薇,几人一同去了帘子后方。 将女孩儿放在床榻上,姜明薇探上她的脉搏。 知道她在诊断救人,几人一句话也不敢吭,就连掌柜也屏息凝神。 他是发现小姐认识了不少药材,竟不知道她居然还能给人治病? 小姐啥时候学了这一身本事! 女孩并非十分严重的问题,只是最近怕是吃得有些不太干净,所以上吐下泻,以致于脱水休克了。 确认了她的问题后,姜明薇放下了她的手。 女人立刻上前一步,扑通跪倒在地上。 一边对姜明薇磕头,一边追问道:“夫人,俺家妞妞情况怎么样了?她还好吗?还活得了吗?俺就她这么一个闺女,她要是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说完,捂着脸凄凄惨惨地哭了起来。 其他几人应当都是和她一个村的,都在尽力安慰她,脸上却满是悲戚同情。 姜明薇拿起一旁的纸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过片刻,她便将纸递给了女人。 “放心,你的孩子没事,只是上吐下泻太久,所以引发了昏迷,吃几副药再多加调理就好了。” 女人一怔,继而欣喜若狂,连连向她道谢。 可还没等姜明薇说些什么,女人看了眼手中的药单,脸上又露出为难的神情…… “敢问夫人,这上面的药要多少钱啊?” 说着,颤巍巍从身上掏出铜板。 一个接着一个地数了一遍,也不过只有二十文! 女人显然知道,这肯定是不够的。 抬头,目光凄凉又无助地看向姜明薇。 “二十文钱……应该不够吧?夫人可有什么杂活需要我做的?我一定万死不辞!” 说完便以头抢地,砰砰磕个不停。 姜明薇心惊,连忙上前扶她,“快起来,你这又是何苦?” 第一百零六章 绝不能滥好心 别看女人瘦小,力气却是有的。 姜明薇费了半天劲,竟都没能将她从地上拉起,只好抬头看向掌柜。 掌柜心领神会,上前一把将女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这位娘子,咱家小姐也没说不帮你,你在这磕个不停,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以为咱家小姐欺负你了!” 他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女人一怔,连连摆手,口中喃喃:“不不不,夫人你没欺负我,是我自己要跪的!” “夫人,我早年没有丈夫,就妞妞这一个女娃,要是没了她,我是真的活不下去!求夫人大发慈悲,救救她吧!” 女人泣涕涟涟,不敢再跪,便只是双手合十地哀求姜明薇。 听她们孤儿寡母,姜明薇到底心中不忍。 只是…… “你别着急,孩子状况不严重,药钱也不是很贵,但这二十文确实不够,你容我想想办法。” 姜明薇低头思忖。 掌柜见状,连忙拼了命的给她使眼色,不停摇头,想告诉她千万不要同意免费给药! 一旦给了,那便是开了闸的洪水,再收不住了。 可姜明薇始终没有看向他,急得掌柜那叫一个抓耳挠腮。 许久,姜明薇抬头,显然是要开口了。 掌柜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我这里也是开门做生意的,自是不能亏本,这样吧,你若没钱,那便以工相抵,来这里做半个月工,这孩子的药钱我包了,你看如何?” 女人脸上流露出欣喜,连连点头“好,当然好!夫人愿意给妞妞一条活路,哪怕是要我当牛做马都行!” 姜明薇颔首,让掌柜先去给她取上几副药。 等药吃完后,孩子情况有所好转,立刻前来上工。 一顿忙活后,直到送走了女人妞妞和那群村民,店里才总算安静下来。 掌柜满脸喜色,欣赏赞誉地看向姜明薇。 “小姐可真是聪慧,还好没有免费给他们药,要给了那可就惨了,咱们这药堂好不容易起来的生意又得玩完!” 姜明薇无奈轻笑,“这好歹是我名下的嫁妆,你当你家小姐是傻的吗?” “不敢不敢,小姐自是最聪慧的,否则怎么能让药店生意起死回生呢!” 掌柜连忙双手搭在身前,摇摇头,语气诚恳开口。 瞥了他一眼,姜明薇起身打算离开。 临走时,不忘再度提醒将所有采药人都叫进药店来。 得到掌柜肯定答复,她这才抬脚离开。 “小姐,那堆药好像也没值多少钱吧?最多四十文,为何小姐不直接给她呢?掌柜好像也不愿意把药给她……咱们好像不缺这点钱吧?” 路上,花萃忍不住询问道。 姜明薇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如今没了太医坐诊,仁医坊本就药美价廉,根本不贵。那妇人孩子,也的确遇到了问题,可若是免费给她药材,他们便会记得此处,下次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上门来怎么办?” “你若是不给她治,不给她药,她就会说上次都治了,为何这次不行?摆明了就是草菅人命,想要赚他们的血汗钱!所以该收的钱必须收,不该收的一分也不能多要。” “让她以工抵债,我已经很是宽容了。” 她细心将其中缘由解释给花萃听,花萃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方才掌柜那么害怕,可当小姐提出以工抵债后,却又长舒一口气。 原来其中竟有这层利害关系,她都没想到! “这样啊,小姐可真是博学多识,奴婢当真一窍不通。不过今日小姐端坐给那姑娘诊脉时,可真像个女大夫!” 姜明薇脚步微顿,悄咪咪瞥了眼身旁的花萃。 被夸奖了,心里有点高兴怎么办? 她唇角上扬,眼稍微挑,忍不住询问道:“我真的像个女大夫?” “当然像啊!” 花萃点头,不过很快又无情击碎了姜明薇心中希冀。 “不过小姐别真想出去坐诊,这京中还没有哪家女子抛头露面做大夫的呢!何况小姐还身份特殊?” 姜明薇撇撇嘴,就知道肯定不成。 她的医术好歹是集古代于大成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不一定有那些老大夫经验独到,但至少理论知识强。 眼下除了帮那些贵夫人们看病以外,竟无半点用途? 实在是让她心里痒痒…… 仁医坊元气恢复速度太慢,她要想个发财之道! “小姐,兴香楼似乎又上新胭脂了,咱们去瞧瞧吧?” 花萃一把拉住姜明薇,看向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兴香楼,兴奋开口道。 见小丫头兴致勃勃,姜明薇没拒绝,颔首后同她一起走入。 扑面而来的胭脂香味让人心神欲醉,沁人心脾…… 兴香楼是京中最大的胭脂楼,越往上,胭脂水粉的品质自然最好,不过客流也相对少一些。 姜明薇想了想,带着花萃去了三楼。 反正她也不差这点钱,正好自从来到这里后,还从未逛过这古代的化妆品店。 姜明薇也想见识见识,高品质的胭脂水粉相较于普通的,究竟差别在哪儿? 先前在楼下已经看过普通的了,如今再看上好,的的确效果不尽相同。 粉质要更为细腻,颜色也要更为柔和,妆点在脸上,竟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氛围。 花萃看得不亦乐乎,每样都想拿回去给自家小姐试试。 却没看到姜明薇虽在试胭脂水粉,其实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了何处…… 忽然,她猛地回神,想到自己要靠什么发财了! “麻烦把这些全部都包一样。” 姜明薇平静开口,花萃没料到会梦想成真,正惊讶于小姐今日怎么舍得在这上面花钱了时,拿到掌柜包好的胭脂水粉,姜明薇迅速带她离开。 一路上,主仆二人步伐飞快。 姜明薇眼底潜藏清晰可见的兴奋。 花萃不明所以,直到听闻小姐兴奋开口道。 “花萃,我名下是不是没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不如我开一家胭脂铺吧?我保证生意一定会比兴香楼还要更红火,你信不信?” 花萃眨眨眼,摇摇头道:“花萃当然不信,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第一百零七章 她想做药妆 一腔热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彻,姜明薇放缓脚步,委屈地看向她。 “为什么不信,你就对你家小姐这么没有自信?” 这还是这小丫头第一次面无表情地反驳自己,姜明薇表示非常受伤! 花萃拉过姜明薇,免得她被路上行人撞倒,无奈开口:“小姐,兴香楼背后是贵妃娘娘,她说上一句国色天香都不为过,所以兴香楼的生意才能那么好。” “小姐要开胭脂铺,花萃当然赞同,只是生意想好过兴香楼,怕是不太容易的!且风头太甚,说不定会引得贵妃娘娘注意。” 坠崖一事,已然让花萃变成了惊弓之鸟。 无论是谁要杀谁,花萃都不希望自家小姐再遇到危险,所以警惕提醒道:“若以前老爷还在世时,便没什么,如今老爷不在,大公子又是个靠不住的。” “小姐,可千万要谨慎小心啊!” 听闻她是因为担心自己才这么开口,姜明薇心情好了不少,笑眯眯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的好花萃,你就等着瞧吧!你家小姐一定给你个惊喜,不说取代兴香楼了,但至少要跟它一样红火!” 说完,便笑眯眯地往前走。 花萃连忙跟上,不停追问到底是什么惊喜? 可姜明薇只是但笑不语。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说了,花萃也未必能理解。 逛了兴香楼后,她意识到古代是不缺化妆品的。 各式各样,几乎需要就都能买得到。 但很显然,缺少了一种现代所特有的——药妆! 不,似乎有一样,珍珠粉。 既能让面色透白莹润,同时也可以养肤,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只是珍珠粉价格昂贵,若是手中没银钱的,倒还真用不起! 除此之外,便没有能一边化妆,一边养肤的产品了。 可若是她做出来了呢? 待她回去好好研究,如何调配胭脂,再将那些对女性身体和皮肤有益的草药加入胭脂水粉内,会不会有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 姜明薇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立刻回去尝试! 果然一回到将军府,她便又将自己关入了耳房中。 不过在开始做早膳前,她要先清楚这些胭脂水粉都添加了什么东西,一一拆解,将她们所需要的原料写下来后,剩下的便是去找材料开始制作。 不过刚抬头,姜明薇却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喊了花萃进来。 “我在里面待了多久,天怎么黑了?” “已经两个时辰了,先前给小姐送来的茶点也没吃。” 花萃叹了口气,眼神心疼,“无论小姐你做什么,总不能置自己的身子于不顾啊!” “研究得太入迷,忘记了,下次一定。” 姜明薇笑得眉眼弯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捏起一块茶点塞进嘴里。 香酥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惬意眯起眼睛…… 第二日,姜明薇便将整理好的清单揣进了怀中,跟花萃一同出府,直奔仁医坊。 掌柜办事很是利索。 到仁医坊时,采药人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见到姜明薇,纷纷向她问好。 姜明薇颔首,算给了回应。 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后抬头看向众人。 “我给你们的图纸,除了那位找到一株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找到过吗?” 姜明薇看向为他采到其中一株草药的采药人,向其他人询问道。 众人面色难看地低下了头,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俨然极不好意思。 看来是没找到了。 一株五两银子,她倒也不怕这些人会不尽心尽力地去找,除非是真的找不到。 “这些草药各位之前从未在意过,找不到也实属正常,巧的是,我知道有一处长了这些草药,而且只要是我图纸上所画的,全部都有。” 采药人闻言,顿时瞪大眼睛,满脸期待,跃跃欲试地恨不得马上就去。 姜明薇却面色岿然不动,冷静嘱咐道。 “不过我既然告诉了各位位置,便不会再按五两银子只一种草药来收取,那地方凶险,各位如果愿去,我还是可以出五两,无论你们采摘什么草药,都不能空手而归,必须要带着草要回来见我!” “若是我不满意,将不会支付一文钱,不知各位可有意见?” 她将其中利害说得清楚,去了就给钱,但不能空手而归,还是要帮她认真寻找。 而对于采药人来说,处于危险之中是每日都在发生的事,因此听闻后,只记得姜明薇说要给他们五两,全然不管姜明薇究竟想让他们去哪里。 “请小姐明说,我愿意前去为小姐带回草药。” “我也是!” “我也是!” 一呼百应,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前往! 姜明薇颔首,随后将她和卫璟所处的那片山谷地段,告诉了采药人们。 “那地方有下山谷的路,不过想必不容易。林子很深,你们最好三两成群,切记不要迷路。” “夜晚有狼,去了后可以先寻这种草药,围成一圈,便可阻挡狼群,不过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最好能够平安无事!” 随后姜明薇便将银珠草的图纸分发给了众人,又给了几样她打算做药妆用到的药材图纸。 “时间定为三日,三日后,我在这里见你们,若是带来的草药足够多,或许每个人还会有额外奖励。” 叮嘱了几句,目送他们离开。 别说是额外奖励,哪怕是去上三日,找到草药便可挣回五两,都足够让他们兴奋的了。 因此各个步伐轻快,没有半点不情愿。 见他们走远,掌柜转过头,好奇看向姜明薇。 又想起她昨日拾了不少治疗内伤的药,忍不住小心翼翼询问道:“小姐是如何知道万丈悬崖之下有那么多的草药,难道小姐去过?” 姜明薇对他莞尔一笑,“我说我做梦梦到的,你信吗?” 掌柜:“……” 他倒是想不信,可他敢说吗? 交代好此事后,姜明薇便又带着花萃去了买胭脂水粉原料的香粉街。 刚走进去,一股股香味扑面而来。 有些好闻,有些刺鼻,混杂在一起反而莫名让人头晕…… 往前走了两三步,香料贩子笑嘻嘻地拦住了姜明薇。 “夫人可是需要香料?我这里应有尽有,来看看吧?” 第一百零八章 找到了个好货 被迫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眼前的香料贩子。 约莫四十多岁,头上戴着大帽,五官硬朗,莫名让姜明薇觉得有几分像是混血。 “我是要买制作胭脂水粉的香料,你这里都有?” “自然!这位夫人你放心,我这小店可以说是香粉街上最齐全的一家店了,要是我这儿没有的,那别家肯定没有,夫人不如进来瞧瞧?” 说着,给姜明薇让出一条路,手却在不停往里招呼。 姜明薇看向屋里宽阔的环境,没有犹豫太久,点头走了进去。 走进屋,扑面而来的香粉味道更是浓郁得让人头晕。 虽然好闻,可架不住闻得多了,有些不习惯。 姜明薇抬手,以袖掩面。 花萃也在不停扇风。 看向身旁脸上堆满笑意的香料贩子,姜明薇没忍住询问。 “你就不觉得……这屋里呛得慌吗?” “瞧夫人这话说的!咱们可都指望着这香料生意挣钱呢,哪会嫌它熏得慌,就怕它不够香呢!” 姜明薇沉默抿唇。 要是制作普通胭脂水粉,这香料未必不可用,可她是打算第一批研制成功后,送给***和怀国公夫人那一群贵妇人的。 先送给她们,由她们帮自己打通知名度,再铺货就容易得多。 现有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她大学时好歹也去蹭过商业课,明白什么叫做资源整合。 反正穿都穿来了,一时半会儿又离不开卫家,要是不做点什么,那也太亏了! 思及此,她索性询问道:“你这有没有味道清新淡雅,闻起来便知是比较昂贵的香料,这些……我怕是看不上。” 香料贩子一愣,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见牙不见眼的。 “有有有,夫人早些说呀!请随我上楼,楼上香料那可都是上好的,不过价格嘛……” 话说到一半,他欲言又止。 姜明薇则是摆摆手。 “尽管带我去看就是,价格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好嘞!” 来了二楼,空间也极为宽阔。 香粉不如一楼的多,但上楼后,能明显感觉刺鼻的味道清淡了不少。 花萃连忙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吐槽。 “小姐,先前从未来过香料店,竟不知这香粉味道居然也能把人给腻死?我差点都要呼吸不上来了!还是这上面舒服……” “不过小姐,你真打算做胭脂水粉啊?” 花萃眨眨眼,不确定地询问道。 姜明薇颔首,顺着香粉一路往下看。 “那是当然,这还有假?我伟大的事业只是开始了第一步,你家小姐怎么会放弃呢?放心,你一定会为你家小姐骄傲的!” 花萃抿着唇没说话。 她还是有点怀疑怎么办? 毕竟兴香楼的生意太大了,不可能有人能抢得过它,甚至连分一杯羹都很难…… 京中若有其他开得还不错的胭脂铺子,仔细打听,背后必定有兴香楼的扶持。 可以说,贵妃娘娘是一手垄断了汴京胭脂水粉的生意。 这让自家小姐如何打得过? 可望着小姐兴致勃勃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不好再开口,花萃只能无奈叹了口气,跟随她一同继续挑选。 二人挑了许久,最终挑到七八种要用的香粉,和其他胭脂水粉需要的材料后便离开了。 香料贩子将姜明薇送到了门口,脸上依旧带着热情的笑,目送她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香料贩子脸上的笑才逐渐收敛。 随即冷哼一声,抬脚走回屋里。 不一会儿,一个脚有些微跛的女人从铺子后院走了进来。 香料贩子眼底闪过一抹不耐烦,啧了一身。 “谁允许你到前面来的?给我滚回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到前面来碍我的眼!还不赶紧给我滚?!” 跛脚女人脸上满是恐惧和害怕,嗫嚅着嘴唇不敢说话。 只得点点头,打算回到后院去。 可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时,却听见香料贩子带着冷笑的声音传入耳中。 “过些日子做好准备,我又看上个新货,保准能给主人卖个好价钱!” 女人闻言脚步微顿,转过头震惊看向香料贩子,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块玉佩。 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对上他阴狠的眼神,却又吓得缩了缩脖子,连忙一瘸一拐地又回到了后院…… 回到将军府,正往院子走去时,身旁花萃突然哎呀了一声。 姜明薇停下脚步,不解回头看她,“怎么了?” “小姐,您身上的玉佩不见了,你没发现吗?” 姜明薇闻言,顺着花萃视线落在自己腰间。 今日的确坠了一块青白色的玉佩,如今没了。 仔细回想,似乎进入香料店的时候还在。 那应当是掉在店里了。 玉佩成色极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是原主的陪嫁,想来店主应该也不敢卖了。 “无妨,应该是掉在香料店了,等过几日这批香料用完了,我们再去把玉佩给取回来。” 姜明薇摇摇头,抬脚便继续往前走,花萃满脸无奈地跟上他。 “小姐,你可真是看得开,那块玉佩还挺贵的,你就不怕那店主给私吞了去?” “若是我没记错,那块玉佩上似乎刻有姜府的私印,假如他拿出去买,一查便能查个准!那店主看上去像个精明的人,应当不会犯这种傻。” 姜明薇摇摇头。 她心里都是想好了的,否则也不可能这么放心。 见小姐心意已决,花萃不好再多说,只能选择默认。 再往前走,姜明薇碰到卫璟要离开府邸。 她脸上带笑,本想和卫璟说些什么,可又忽然想起二人在崖底经历的一切…… 那时,他们的世界里只剩彼此,自然无论如何亲密接触都没关系。 可眼下在将军府,不能忘记他们之间应当保持距离…… 否则说不定会被卫璟误会。 故而原本满心欢喜,想要和卫璟分享,最终也只是化成了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朝他点头颔首。 卫璟微怔,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姜明薇有些看不明白,但并没有多想,很快便擦肩而过,朝着前方走去。 她走过之后,卫璟却缓缓停下了脚步。 目光紧锁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情绪翻涌…… 第一百零九章 熟悉又陌生的香味 由于身上有香粉,一路走去,哪怕二人已经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空气里却依旧留有极其好闻的余韵。 清新淡雅,有些像是白牡丹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 清风闻了闻,忍不住感慨开口。 “大夫人身上带的什么呀?这味道还怪好闻的。”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自家主子阴沉的脸色,吓得他连忙噤声,半个字都不敢再开口了。 卫璟墨眸沉沉,眼神冷漠地看向他,低声开口道:“去查查大嫂最近在做什么?” “啊,查大夫人?将军是觉得大夫人有什么不对吗?”清风不解地追问道。 卫璟并未解释,只是提醒:“你尽管去就是,旁的不用多管。” “是。” 清风颔首,立刻闪身离开。 徒留卫璟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姜明薇离去的方向,心中思绪万千…… 姜明薇面对面碰上时,他清楚自己心里是激动的,甚至莫名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 可没料到,她对他只是笑了笑,随后就离开了。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 可随着姜明薇走过去,他闻到了一股极香的味道。 这若是普通香粉,他或许会因为这个味道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总是会下意识的想起她。 可奇怪的是,卫璟却在这香粉之中,闻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味道! 之所以说陌生,是因为这种香料本不该出现在南靖。 它是北塞一种极有名的香料,名为陀罗香。 虽然北塞与南靖交战频繁,可向来打仗不伤百姓和商户,所以二国之间还是会有经济往来。 只是这种香料,在北塞就极为珍贵,并非普通人能够轻易得到的。 而且它有一种可怕的功效…… 所以在闻到的那一刻,卫璟的脸色陡然变得凌厉。 比起真是那种香料,她更希望是自己闻错了! 可有些话,又不好直接同姜明薇开口说出来。 他怕会被她讨厌,所以只能暗地里先调查。 若是那种香料当真出现在了南靖的汴京城内,说不定是要掀起一股血雨腥风的。 他必须要想办法制止,到时候再和她说也不迟…… 卫璟思忖许久,双手背在身,快速抬脚离开。 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他总觉得自他和姜明薇坠崖之后,之前那些平静却又鸡飞狗跳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 一定有谁,在背后操纵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可是以她如今的能力,看不见也摸不着。 哪怕心中早有预料,能做的也只是静静等待…… 姜明薇自然不知卫璟心里究竟装着多少事,回了院子后又把自己关在耳房里,开始研究制作胭脂水粉。 眼下,她还没有拿到制作药妆的那些药材,不过手头上的可以稍微尝试一下。 至少要先做成胭脂水粉,再考虑往里添加草药。 所以必要的练习,是必不可少的。 可即便她已经把所有的步骤,全都写得清清楚楚了,但等真正制作起来的时候,姜明薇还是难免头疼。 这地方没有精确的测量工具,所以每种原料添加多少,她都只能自己摸索着进行。 总不能去兴香楼问他们的掌柜,你们胭脂水粉调配的比例是什么吧? 姜明薇怀疑,要是她真敢这么开口,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被打出去! 所以她能做的,只是慢慢摸索…… 这一试就是三日。 一连三日,除了吃饭睡觉,姜明薇都把自己关在耳房里。 花萃看得既焦急又心疼,生怕小姐把自己的身子累垮,可还没等他去劝小姐,她就先一步从耳房里出来了。 沐浴更衣,又要出府。 花萃这才想起来,小姐和那群采药人约了三日。 到今日,刚好是第三日。 她要去验收成果了。 “以前奴婢觉得小姐不要出府太频繁,出去太多了不好,如今我倒觉得……小姐不如多出去走走。” “整日待在耳房里,还不许人进去伺候,奴婢生怕小姐晕倒在里面了,都无人知晓!” 花萃一边帮姜明薇梳洗打扮,一边忍不住叹气道。 姜明薇抬头,揶揄地看了她一眼。 “哪有你这么咒自家小姐的?我身体健康,怎么可能说晕就晕?” “奴婢只是打个比方,小姐你怎么……” “好了,放心吧,你看这是什么?” 姜明薇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拿起手中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花萃面前晃了晃。 她眨眨眼,歪着脑袋从姜明薇手中接过。 打开后,一股清新的香味格外令人舒心。 里面是淡黄色的膏体。 “这是什么,奴婢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就是小姐这几日捣鼓出来的东西?” “没错,没见过就对了!用正常的胭脂水粉,肯定没有办法打过兴香楼,所以本小姐要的是创新。” “你可以把这东西叫做,嗯……素颜霜!” 本来想叫粉底液,姜明薇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 毕竟这玩意儿,的确没有达到粉底液的遮盖力和扒脸效果,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素颜霜?奴婢还是没有听过。” “没听过没关系,你今日就看好了,看你家小姐是如何拿这个上妆的!” 说完,姜明薇从她手中拿过后就要往脸上抹。 花垂顿时瞪大眼睛,急忙阻拦。 她死死握住自家小姐的手,不让她往脸上抹。 姜明薇抬头,不解地看向她,却见花萃满脸紧张。 “小姐,你还是别往你脸上抹了!不是奴婢不信任小姐,只是万一这东西让小姐的脸毁容了可怎么办?” “小姐长得这般漂亮,这张脸可不能毁了!” 姜明薇失声轻笑,“这里面添了什么东西,你家小姐都心知肚明,哪有那么容易毁容?你放心,我就用一次给你看……” “那也不行,小姐若是用,就先用在奴婢脸上!若是用在奴婢脸上无事的话,小姐再用也不迟。” “总之小姐绝不可以直接上脸!”花萃极为坚决开口道。 姜明薇笑容无奈地看向她,“傻丫头,怕用在我脸上出问题,难道你就不怕你毁容?” 第一百一十章 满载而归 花萃闻言,手微微一抖,面上浮出犹豫和惊慌。 她自然是害怕的,毕竟谁也不想毁了容貌。 可…… 她本就是小姐的奴婢,小姐让她去死,她都不会犹豫,何况是以身试毒? 立刻决绝地闭上眼睛,将脸伸了过去。 “来吧,小姐,花萃不怕!你尽管往花萃脸上涂,我连躲都不会躲一下!” 姜明薇笑得无奈,也没拒绝这小丫头。 毕竟这妆效在别人脸上,总比在自己脸上要看得更为直观。 很快就将素颜霜抹在了花萃脸上,不忘拍匀,边边角角全部都照顾到。 “行了,大功告成!” 天知道花萃究竟有多紧张,手心都冒汗了。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生怕已经起了满脸脓疮。 可只看了一眼,她就瞬间呆住了! 等等,镜子里那个肤白貌美的姑娘,究竟是谁?! 她左右动了动,镜中的人也跟着她晃动。 花萃呀地一声惊叫了起来,抬头震惊看向姜明薇。 “天啊小姐,我今日脸色怎么这样好!奴婢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真是太漂亮了!” “是吧?这就是素颜霜的功效,能够让肤色白皙,矫正瑕疵,不过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皮肤本来就好,抹上后锦上添花,当然更漂亮了!” 姜明薇端详着花萃娇俏的小脸蛋,笑得眯弯了眼睛。 很好,非常不错! 看来素颜霜的初步研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如今你脸上已经用了,一点事都没,总能允许我用了吧?” 说完,姜明薇就要往脸上抹。 花萃却再一次阻拦,认真摇头道:“不行小姐,怎么也得一天后再见分晓,今日小姐还是用珍珠粉吧!” 拗不过她,姜明薇只好妥协。 二人妆点过后,一同离开将军府。 素颜霜妆效极佳,加上花岁本就底子好,堪称上一句妈生好皮! 姜明薇想起这个词时,一阵恍惚。 总觉得曾经的那些日子,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了…… 她日后,还能回得去吗? 来到仁医坊,果不其然采药人都在这里等着了。 还未进去,姜明薇就看见他们鼓鼓囊囊的竹筐,顿时面露笑意。 可以呀,这一趟让他们去对了,看来收益颇丰! 掌柜也连忙迎了出来,正笑嘻嘻要和姜明薇说话时,忽然看到她身后花萃。 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毫不吝啬地夸赞,“花萃姑娘今日看着与平常也无不同,为何气色反而更好了?当真漂亮!” 花萃微怔,红了脸,低头沉默不语。 “不知各位草药采得如何,我要的药都找到了吗?” 掌柜闻言这才想起正事,连忙把姜明薇往里面引,向她解释。 “小姐可真是神了!他们说那峡谷里草药长得极多,十分茂盛,所以每人都采了许多回来。我看了,里面有不少小姐要的药材呢!” “还有一些极珍贵的药材,放在京中售卖,那也都是上乘货!” 姜明薇颔首,上前一个个检查他们的竹筐,从里面拿出自己要用的药材。 接连看过去,止不住地满意点头。 不错,果然都是她所需要的! 细细数来,给李意欢研制解解药的药材都齐了,她做药妆的药材也基本齐全。 只缺了一两样,但都不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不添加也行。 若是日后遇到了,再往里添也不吃。 显然众人把她那日的话听了进去,带着空筐而去,满载而归地回。 就算她需要的草药没有采到那么多,但也都用人参,鹿茸之类的代替了,主打个满满当当! “可以,多谢各位了,这草药我全都收下了,一人给六两银子,多出的一两算作各位的辛苦费,说过会给奖励,自然不会食言。” 采药人们面露欣喜,连连向姜明薇道谢,激动得要磕头道谢。 掌柜连忙上前拦住他们,让他们别这样做。 众人这才不好意思地憨厚一笑。 姜明薇见他们各个淳朴,没有偷奸耍滑之人,不由得莞尔。 “无论如何,多谢各位去找草药!这一趟想必有不少艰难险阻,所以该得的银子自然不会少。” “日后若大家还能带来,我通通照单全收,不过价格也会重新制定,不会再有今日这么多了。这次毕竟特殊,各位是第一次去,要给些辛苦费。” 采药人们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送走他们后,姜明薇便开始整理地上堆成一堆的药材。 正当他打算一一捡出来,再去后院进行清洗时,一道人影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抓起她面前这些草药。 “您放下让我来吧,这本来就是我该干的活!” 姜明薇吓了一跳,抬头时才发现是妞妞的母亲,那位身上只有二十文的女子。 看来是按照约定,来仁医坊做工了。 “你先别急,待我区分出来。” 妇人很是拘束地点了点头,连忙站到一旁,看着姜明薇仔细挑选。 她将自己需要的药材挑好后,又把另一堆药材区分好,这才指着地上的几堆药材告诉她该如何清洗,如何晾晒。 自己的那一堆,就不必她管了,待会儿会亲自带回去。 “那需不需要我去给洗了?洗干净后,夫人你再带着走,不就不会满身是泥了?” 姜明薇想了想倒也是,洗过后几个时辰内,好像也不会影响药性。 于是把此事交给她,拜托她去做了。 女人连连笑着点头,抱起草药就去了后院。 掌柜见她离开,立马向姜明薇开口夸赞。 “小姐,我在仁医坊守了这么久,先前这药铺生意火爆之时,我也没见过有这么能干又肯吃苦的人,实在是厉害!” 见掌柜毫不吝啬对女人的夸赞,姜明薇思忖,起身走向后院,悄悄往后边看去。 女人虽只身一人,可办事极为麻利,从井中打水,冲洗草药,再按照她的交代晾晒。 速度又快,干得又好。 整个后院不知何时焕然一新,井然有序! 姜明薇转过头,又看向前方。 方才急着看草药,竟没发现屋子里干净得一尘不染,与之前简直天壤之别! “这屋子从里到外全都是她收拾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先天打扫圣体 姜明薇伸出指腹,从先前她明明看到积灰的地方抹了上去。 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再拉开各个装草药的抽屉里,原先那些碎渣也都被清理掉了,里面只留下了售卖的整块。 反倒是地面,因为她方才分草药留下了一堆土渍,看着有些刺眼外。 整个屋子里,竟没有能挑得出脏的地方! 掌柜笑着连连点头,显然也对女人满意极了。 “是啊小姐,这女子太能干了!若非如今店铺用不着那么多人手,我都想把她招进来了!” “难得见到这么勤快又干得又好的人,可遇不可求啊!” 姜明薇目光幽幽看向掌柜,轻勾嘴角。 “本小姐怎么觉得你这话……话里有话,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呀?”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暗示小姐呢?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小姐也看得见,所以想必您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掌柜笑得眯起了眼,连连摆手,可是嘴上却也暗含深意。 姜明薇哼哼一笑,但心中确实已在思量。 她先前只想让这女人以工抵债,省得她孩子当真没了性命,也怪可怜的。 可这女人简直是先天打扫圣体啊! 她忽然改了主意…… 这种人才要是不留在身边,那也太可惜了。 坐在仁医坊等待她清洗草药的过程,姜明薇观察着来往取药的百姓们,从他们的面色,判断他们究竟得了什么病,十有八九都能猜对。 她愈发觉得,自己就应该支张桌子坐在这里会诊。 “夫人,您要的草药都已经清洗好,也打包好了,您可以直接拎走。” 正当姜明薇看得出神时,拘谨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她抬头,对上女人局促的笑意。 “你的孩子情况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提及妞妞,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连连点头。 “好,已经好多了!夫人给的药那叫一个神,只吃了一副就好了许多,如今已经活蹦乱跳的了。乡里孩子皮贱好养,夫人不用担心。” 姜明薇听得无奈又心软,到底是没忍住开口嘱咐道。 “还是要多注意,否则再复发就麻烦了。待会儿走时,你再找掌柜要四五天的药连着喝,喝完后巩固一下,就不会再轻易出现类似的情况了。” “要……要钱吗?” 提起银子,女人显得更拘谨,面上流露出惶恐不安。 “你都来做工了,还把我这药坊打扫的一尘不染,和你要什么钱?应该是我给你工钱才是!自然是不要的。” “夫人这说的啥话啊?你救活了妞妞,我不过是把这里打扫一下,根本算不得什么的!夫人还需要我来几天,尽管说,我一定会来。” 女人也确实淳朴,姜明薇不再犹豫,询问道:“我且问你,若是让你有个法子,日后能保证你和妞妞的温饱,你可愿意?” 女人眼睛一亮,兴奋得面色通红,双手局促不安地攥在一起。 “夫人能教我如何采药?我刚才都听见您和那群大哥们的谈话了!他们采了一筐的药,夫人您给了他们六两银子呢!” “六两银子啊,我都不敢想那有多少!要是给我跟妞妞,都够咱们娘俩两年的花销了。要是夫人愿意教我,那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她说着就要跪倒,姜明薇连忙伸手拦住。 这些人怎么老是说跪就跪的?让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等一下,我何时说要教你采药了?教不了,我也不建议你去做这个活,又累又危险,许多草药都长在悬崖边,他们男子有力气能攀得住岩石,你能吗?” “我能!” 女人中气十足,抬手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坚定的神情。 “夫人,你别小看我,我虽然是个女人,可我什么都能做。真的,我能采药的,夫人你就教教我吧!” “不是我不教,而是我也没有采药经验,草药的辨认并非一朝一夕,有时遇到毒草,你若是一命呜呼了,妞妞怎么办?我劝你不要再想!” “何况今日只是特殊,平时他们采药也挣不到多少钱的。” 女人眼底的希冀逐渐消失不见,双手急促地搅在一起,面上流露出几分难过的神情。 “那……那怎么办呀?” “你就没考虑过,我是想让你留在这医馆里,跟掌柜共同打理医馆?你就帮他干些杂活,清洗整理药材。” “当然留下你,不代表你可以偷懒,我希望你能保持今天的状态!” 见她神情迷茫,姜明薇轻声开口。 女人微愣,继而眼睛突兀放光,颇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夫人愿意留我在这里做工,真的?” 姜明薇颔首,“自然,你做的这般好,我没理由不留。” “不过留在这只是暂时的,日后我有其他店铺需要你,可能会将你调走,但你可以先留在这儿。每个月我给你四百文,足够你和妞妞生活了。” 听到四百文时,女人惊讶地捂住嘴,继而泪水汹涌沾湿了眼眶。 她又一次想要向姜明薇磕头。 好在掌柜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一再训斥。 “小姐不喜旁人无缘无故向她磕头,道谢即可,磕头就不必了!” 女人双目含泪,连连点头。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你救了我们母女二人的命啊,其实先前妞妞生病,我这个当娘的何尝没有责任?” “咱们家太穷,没有吃的,我看那水沟里有人扔了点烂菜,就拿回家给她煮了吃,本以为煮熟就没事了,没想到她就生病了!” “咱们娘俩今日的吃食还没着落呢,多谢夫人救我们!” 姜明薇听着她这般开口,心里极不是滋味,缓缓叹了口气。 “快起来吧,有了着落就好。今日我会让掌柜给你预支一点钱,买点好吃的回去给妞妞。” “是,多谢夫人。” 拿起药材,姜明薇和花萃离开了仁医坊。 “小姐,上次的玉佩还没取呢,你要去一趟吗?” 花萃忽然想起,对姜明薇询问道。 她一怔,颔首道,“是要去一趟,险些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样样都缺货 不仅要去把玉佩拿回来,姜明薇还想再去买点香料。 这几日失败总比成功的多,香料和材料都已经被她祸害得差不多了。 眼下手里又有了草药,她也差不多掌握了素颜霜的制作所需,可以开始研制新一轮的药妆了。 说不定很快也就能做出雏形! 所以心中无比期待…… 二人再度来到香粉街,又碰到了在门口吆喝的香料贩子。 见到姜明薇,他一愣。 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笑嘻嘻地上前。 “是夫人您来了啊!前些日子才买了香料,这就用完了?那这用量可真是够大的,能不能问问夫人你在做什么,才需要这么多的香料?” 他自来熟地客套道,姜明薇却并没有回答,脸上神情冷淡。 “自然是为了研制一些所需之物,我今日来既是买香料的,也想要问你,应当有看到我的玉佩吧?” “一枚青白色,上面刻着姜府的私印,那日从这里离开后就不见了,应当是掉在了这里。” 香料贩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那是夫人您的呀,当然在!我还正疑惑,这枚玉佩是谁的,怎么一直没来找?成色那么好,一看就知家中极为富贵,若是夫人的那就不意外了!” 说着,他将姜明薇和花萃往里引。 和之前一样热情,姜明薇心安理得接受。 除了刚才他问自己制作什么,让姜明薇莫名有一点隐私被侵犯的感觉外,一切都很正常。 很块,玉佩落入她手中。 姜明薇拿起仔细端详时,才发现几日未来,这店里的香料味道都已将玉佩给腌入味了。 上面带着一股有些奇怪,但并不难闻,甚至莫名有些好闻的味道! “这玉佩上面……” “夫人说是有香味?这没办法,您也看到了,咱们这本来就是香料店,脂粉水彩是最多的,自然而然衣服或物品上就熏入味了。” “不是,我是说这个味道还挺好闻的,是什么香料,你能向我介绍一下吗?” 姜明薇将玉佩递给他,让他闻上面的味道。 香料贩子闻了一下,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 “是咱们店里的香料,价格也昂贵,就是最近暂时没货了……前两天有一批,估计这玉佩和香料放在一起时被熏上了,若是夫人想要可以提前预定,大概明日就可以前来取,今日是没货的。” 听到没货,姜明薇眼里闪过一抹失落。 她并不是很想等,索性还是决定去楼上碰碰运气。 又选了几种香料,结果四样里有三样都没有。 又一样有,可是存量也很少,根本就不能满足她的需求。 上次来,分明各种香料都是齐全的。 姜明薇只觉得恼火,认为掌柜是在故意耍自己! “都没了?若是这些香料都没库存,那请问开门做什么生意?你是打算卖给客人空气?” “上次来买了那么多种类,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可这次不过挑了几样,便什么都没有,你是故意的?” “不敢不敢,请夫人息怒,我绝对不会是故意的呀!哪有开门不做生意的道理?只是不瞒夫人,这几样是真的没有。” “上次夫人来,恰好铺子里进了新货,所以任君挑选。这都几天了,香料确实出了一大半,快要到再进货的时候了。” 他说得诚恳,脸上带着惶恐,伸手擦去额头的汗,一副害怕姜明薇怪罪的模样。 见状,姜明薇心里就算有诸多不爽,此刻也只能暂时按捺。 看来今日是来的不凑巧了。 “行了,我告诉你我要哪些香料,你写下来,明日我再来取。” “好嘞!” 香料贩子喜笑颜开,连忙将姜明薇指定的香料一一写了下来。 花萃看得出姜明薇疲倦,在一旁自告奋勇道。 “小姐若是觉得累了,明日花萃来替您取也是一样的。” 姜明薇思忖点头。 不错,也没说她一定要亲自出门啊! 于是颔首答应,捏了捏小丫头的脸蛋,觉得她愈发贴心了! 却未看见香料贩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慌乱与不耐烦,可等他看到花萃今日娇俏美貌的脸庞时,又默默隐下了情绪,闭嘴不言。 再度将姜明薇和花萃欢天喜地送出香料铺后,香料贩子转身朝后院走去。 跛脚女人正在打扫院子。 抬头看到他,吓得连忙规规矩矩站着。 沉默,一言不发。 “计划有变,不过这个货色也还行,打扮打扮倒也不差。主子催得越来越急了,咱们要快点了!” 跛脚女人点点头,香料贩子转身离去之时,她长长叹了口气…… 回去后,姜明薇就开始炮制这些药材,提取里面的成分,再将它们装进一个个小瓶子里,写上是什么,功效是什么,以便到时添入药妆中。 做好这一切,她打着哈欠从耳房里走出,仔细观察花萃的脸。 捧着她的脸蛋,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姜明薇啧啧称奇。 也不知是最近天气适宜,还是花萃皮肤太好,亦或者这素颜霜效果太过持久与牢固。 一整天下来,花萃面上居然没有半点斑驳! 什么叫妈生好皮,这才是真正的妈生好皮! 难道现代人人苦苦追求的终极底妆,就这么被她水灵灵地给创造出来了? “怎么样?如今你相信你家小姐了吧!这素颜霜在你脸上一整天,可有不适的症状?” “不仅没有,还漂亮了这么多,以后你家小姐能用了吧!” 松开他,姜明薇语气无奈询问道。 花萃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 “奴婢先前也是担心小姐,日后小姐想用就用吧。小姐说的对,奴婢应当信任您才对!” “以后若是小姐有心做出的玩意,可以继续在奴婢脸上,奴婢不怕毁容,真的!” “傻丫头,我若是无把握的,怎么敢往脸上用?自然不会让你毁容,今日我也只是想看看妆效而已!” 无奈开口,二人嬉笑打闹了一会儿,姜明薇伸了个懒腰,想去花园走走。 花萃同她一起前去。 可刚走了没多久,他便看到坐在湖心亭的卫璟。 手中拿着鱼食,正在喂塘中的锦鲤……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萃可能出事了 莫名想起先前还在卫府时,她试图讨好卫璟,以防自己被一剑毙命,所以选择给他喂鱼。 结果没想到那些鱼吃个不停,最终吃得翻了肚子…… 姜明薇心中一阵心虚。 下意识转身就想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来低声呼唤。 “大嫂为何见了我就躲?” 明明隔得有些距离,可不知卫璟是否用内力传音。 总让姜明薇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她耳边响起似的。 她莫名打了个激灵,不得不转头看向卫璟。 二人遥遥相隔,她犹豫片刻,随即抬脚走了过去。 “二弟说的什么话?我怎会一看到你就躲呢?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累了,打算回去罢了。” “二弟今日倒是好兴致,怎么在这里喂起了鱼?” 离得近了,姜明薇姗姗一笑,语调中带着心虚的开口道。 卫璟眯眸看向姜明薇,目光最终落在鱼群身上。 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它们。大嫂先前不是也帮我照顾过一批锦鲤,只可惜最后全都吃撑地死去了,也算是不白来这世上一遭?” 他语调平静地开口,偏偏说话又如此诙谐,让姜明薇脸色突兀一红,根本不敢看向卫璟的眼睛。 果然不仅是她,卫璟也记着那一批被她撑死的锦鲤! 这就是为什么她看到卫璟就要躲的原因啊…… 生怕他想起自己干的丑事,姜明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可还没开口,一阵微风自她的方向轻拂过卫璟。 不过一瞬,卫璟脸上的笑消失不见,转瞬只剩下严肃狠厉。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明薇,上下打量着她,似乎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的眼神太过于灼热,一时间烫得姜明薇不知如何是好,张嘴想要说话,又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得选择闭嘴。 可与卫璟之间的氛围,反倒是愈发尴尬了。 卫璟薄唇敛紧,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她看个不停。 很快,就连花萃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呀,二爷从不是这般无理之人,今日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家小姐? 真是怪奇怪的…… “二弟?” 见他久久不曾言语,姜明薇心中发慌,下意识开口喊了他一句。 可卫璟面色并无半分改变。 这样的他,让姜明薇莫名心虚害怕,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立刻带着花萃赶忙开溜,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和卫璟说。 眼见姜明薇转身想要逃离,卫璟这才回过神, 想起自己刚才的状态,懊恼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方才,当真不是故意盯着姜明薇看出神的,他不过是又一次在她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陀罗香。 那日他让清风去调查姜明薇的行动轨迹后,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发现她去了一趟香料店,便密切监控着,可那家香料店可能只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商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为了保险起见,卫璟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在里面搜寻许久,也没有闻到陀罗香。 可为何每次姜明薇回来,身上总是会带有陀罗香的香气? 到底是他遗漏了什么,还是当真是他弄错了? 这其实,不过是和陀罗香极其相似的一种香料? 倘若真是如此,那日他去往香料店的时候,就应该闻得很清楚才是。 可偏偏,他没有闻到…… 卫璟此刻思绪万千。 越是查不到,他越是感到惶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危机,正在一点点逼近。 可偏偏,他无力抵挡。 “吓死了吓死了,还好回来了!也不知他怎么了,一直看着我,真的怪吓人的!” 回到院子里,姜明薇一边喃喃自语,想起刚才卫璟望向她时那凝重的脸色,便忍不住地瑟瑟发抖,眼底带着惶恐…… 花萃也难得点头,满脸担忧。 “是啊小姐,我从没有见过二爷那副样子,看到你就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可明明上一秒还在笑着跟你说话,该不会真是你把他的那些鱼喂死了,他心里生气吧?” 姜明薇闻言身上一抖。 会是这样吗? 她觉得不应该吧,卫璟不至于这么小气,不过就是弄死他几只鱼而已,后来不是又给他重新买了吗? 但无论如何,此刻她是再也不想去接近卫璟了,生怕他又用想要杀了自己的眼神看向自己…… 为平复心情,姜明薇吃过晚膳后再一次钻进了耳房里。 一直到困倦,她才回房歇息。 由于睡得晚,第二日花萃要去取香料时,原本想和姜明薇说一声,可见她还没醒,便告诉了春杏,让她在小姐醒后跟她说一声,自己先去拿香料了。 春杏点头答应,花萃就独自出了门。 这一觉,姜明薇睡到了日上三竿都无人打扰。 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睡了许久。 一向喜欢来喊她的花萃,今日居然没喊她,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揉了揉眼睛,她高声喊着花萃。 门被推开,可进来的人是春杏。 看到她,姜明薇微怔,“今日怎么是你来伺候我梳洗,往日里不都是花萃吗?她人呢,去哪儿了?” “花萃姐姐一大早见夫人睡得正香,就先一步出去拿香料了,嘱咐奴婢告诉夫人一声呢。” “这样啊,去了多久?” 回想起昨日和花萃间的约定,姜明薇淡淡点头。 春杏想了想,开口道:“大概去了有一个半时辰了,应当快回来了。” 听闻一个半时辰时,姜明薇已然微微蹙眉。 香粉街距离将军府不算很远,来回就算是脚程再慢,一个时辰其实就足够了,花萃也绝不是会在路上贪玩之人。 难不成是香料还没到,她在店里坐了一会儿? 思来想去,大概只有这个可能。 于是没再多说,只让春杏伺候自己起床梳洗。 只是姜明薇没想到,这一等花萃,跳过了午膳时辰想等她一起吃,可直到下午,她也没有回来的迹象。 姜明薇彻底着急了。 不过是取个香料而已,哪里用得着这么久? 直觉告诉她,花萃极有可能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千万别出事 手中的茶,此刻是再也喝不下去了! 姜明薇重重将茶盏放在桌上,一旁春杏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向自家夫人。 见她神色阴沉,眼底蕴着风暴,一副风雨欲来的趋势…… “不会的,花萃绝不会这么久还未曾归来,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我要立刻出府!” 姜明薇喃喃开口,起身就要去找花萃,春杏连忙跟上她。 “小姐,等等奴婢,奴婢和你一起去!” 有人跟着总是好的,姜明薇并未拒绝,甚至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只穿着简单便装便离开了将军府。 好在如今她随意出府,周氏也不再过问,否则今日若不让她走,姜明薇定是要发飙的! 一想到花萃可能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她心里无比惶恐不安。 不同于旁人,花萃是自从她来到这里后,对她最为和善之人,她绝不愿意失去她! 二人一路走得飞快,甚至与街对面的卫璟擦肩而过都未曾发现。 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身影,卫璟停下脚步,神情幽幽。 “奇怪,大夫人这般焦急是去哪儿?今日身旁带的怎么不是花萃姑娘,变成了春杏姑娘?” 清风喃喃自语开口,转头却瞥见自家主子眸色幽深。 “可能是花萃出了什么事,所以大嫂才这般焦急?”卫璟低声质问道。 清风想了想,摇摇头,“应当不会吧?花萃姑娘整日和大夫人形影不离的,能出什么事?或许是大夫人有事让她去办呢?” 卫璟剑眉紧蹙,思忖许久,转动脚步,朝着姜明薇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姜明薇一路提着裙摆走得飞快,她知晓此刻自己的模样定是有失礼数,说不定这已经被外出游玩的贵夫人认了出来,正在暗地里偷偷笑话她。 但姜明薇毫不在意。 她满心都在担忧花萃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不敢想这一切会真的发生…… 春杏本就年纪小,个头不高,为了跟上姜明薇,不得不一路小跑。 瞥见她侧脸阴沉,一向笑眯眯的面颊上冷若寒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开口安抚。 “夫人,您别着急,花萃姐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她大概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姜明薇抿着唇,沉默一言不发。 是不是被耽搁了,又是否平安无事? 眼下谁说了也不算,只有亲眼看到花萃平安无事,她才能放下心底的担忧与恐惧。 一路闯到了香粉街,没在门口看见招揽客人的香料贩子,姜明薇抬脚便拐了进去,厉声大喊。 “掌柜的,我的丫鬟去了哪儿?今日上午她来帮我取香料,至今还未曾回去,你把她弄到哪去了?” 姜明薇气得不轻,更不想弱了气势,让香料贩子以为自己当真好欺负,故而声音冷冽。 她如今的确只是一内宅妇人,没什么手段。 可若是这香料贩子敢对花萃不利,就算是冒着被杀的风险恳求卫璟,或是丢尽脸面的去求姜明锦,她也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伤害花萃的人! 姜明薇话音刚落,拐进屋里后又忽然愣住。 只见柜台处,花萃正站在那,身旁是大包小包的香料,柜台后则是香料贩子,似乎在给花萃算账。 众人面面相觑,姜明薇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等等,花萃怎么会还在这里? 她不是可能出事了吗…… “小姐,春杏,你们怎么来了?” 花萃眨眼,脸上带着疑惑不解的神情,没料到自家小姐此刻会出现在这里,连忙放下手中香料,抬脚走向她们二人。 姜明薇回过神,一把拉住花萃胳膊,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确定她安然无恙后,紧悬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回去。 可见花萃无事,她心中的怒火也蹭蹭蹭地往上冒! “你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早上离去,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未曾归家,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特意来给你讨回公道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姜明薇话语里带着斥责,可如果仔细听,不难听出更多是对于花萃的担忧和恐惧。 她是真害怕这小丫头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花萃愣了许久,才意识到姜明薇是在担心她。 眯着眼,露出一抹甜甜笑意。 “难怪小姐忽然来这里了,原来是担心奴婢呀!小姐放心,花萃没事,好得很呢!掌柜也很热情,上午还让我在这里吃了顿饭。” “不是奴婢不回,只是香料一直没能配齐,为了配齐香料,所以奴婢就多等了会儿,这不是不想回去后,看到小姐你失望?眼下都配得差不多了。” 她指了指柜台上一大包东西。 姜明薇看了看她,随后又狐疑看向香料贩子。 他似乎很是心虚,连忙笑着从柜台后走出,对姜明薇点头解释。 “夫人,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料想到您的人来这么早,所以为了配齐香料,我就留这位姑娘在这里多等了许久,反倒是惹得夫人误会了。” “您放心,咱们这都是正经买卖,小本生意,挣得都是辛苦钱,哪敢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眼下香料都配齐了,只有一种实在没货,夫人您看……” 闹了半晌,姜明薇着实没想到这竟是一场乌龙。 但无论如何,花萃没事就好,没事她就放心了,总比真出什么事,她再着急要强得多。 相比之下,一种香料缺失又算得上什么? “要是真没有,那就算了,日后我再来取,不过到底是哪种香料?” “就是昨日夫人玉佩上沾染的味道。” 姜明薇了然点头,不知为何,隐约觉得就是那种香料。 虽然闻起来实在奇怪,却又让人莫名欲罢不能。 所以,她才想买回去研究一下,说不定能做出很不错的产品。 可眼下既然没有,她也不会强求,只是多少觉得有些失落。 随后补了一点差价,她很快就带着花萃和春杏一同回去了。 香料贩子一如既往,将她们恭敬送到大门口,却目光幽幽盯着姜明薇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姐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姜明薇总不由自主看向身旁花萃。 一眼两眼也就罢了,可她看个不停,花萃不得已停下脚步。 后撤一步,竟是躲在了比她还要矮,还要瘦的春杏身后。 眨眨眼睛,满脸害怕地看向姜明薇。 “小姐,你能别这样盯着奴婢了吗?奴婢知道自己今日回去晚了,让小姐您担心了,可您这么盯着奴婢,总让奴婢好害怕,觉得小姐是不是回去后……要关上门打奴婢?” “是!我不仅要关上门打你,还要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姜明薇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开口道。 她加重语气,听上去当真像生气了! 殊不知花萃听得都险些要昏厥。 小姐何时竟变得这般可怕了? “小姐……”她撇着嘴,可怜巴巴开口。 春杏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以为姜明薇真的要对她动手,连忙伸出手将花萃拦在身后,紧张地看向姜明薇。 “夫夫人,花萃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忘记通知夫人了而已,又是第一次,夫人您一向最善良,最宽容,一定会原谅花萃姐姐的,对吧?算是奴婢求求您了,您别惩罚花萃姐姐!” 见两个小丫头相互保护,姜明薇失声轻笑。 她又不是吃人的母老虎,瞧把她们给吓的! “逗你玩的,还当真了?” “不过旁的不说,下次若再遇到此类之事,你总要托人回来通知我一声,好让我知道你是否安全,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 姜明薇无奈叹息,神情郑重地看向花萃。 且不说花萃本就与原主,就是一同长大的情谊。 于她而言,也是自从她穿越到这里来,相处时间最久,并且无条件向着她,无论何时都以她为主的人。 所以,姜明薇当然要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她,舍不得她。 花萃抿着唇颔首,末了却又忽然抬头。 张嘴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似乎生怕小姐生气。 见状,姜明薇低声道:“边走边说,有什么你开口就是,不必有所顾虑。” “是。” 于是三人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花萃低声开了口。 “其实……今日奴婢等了许久,也未曾等到他将香料备齐,已经有些着急了,本想着上午回去一趟,同小姐说了情况后,下午再过去。” “可没料到掌柜不让奴婢走,他很是热情,还一直告诉奴婢,小姐一定不会怪罪奴婢。想了想,小姐确实想要香料,奴婢不想让您失望,所以就在那里等着了,没想到小姐就找来了……” 花萃把情况都细细地说与姜明薇听,末了生怕姜明薇不相信她似的,连忙开口强调道。 “小姐,奴婢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是为了推卸责任。若奴婢所言有半分虚假,一定天打雷劈……” 毒誓不过刚出口,姜明薇抬手拦住了她,眉头微蹙。 “你是说……今日并非你不愿意走,而是那香料贩子拦着你,不让你走?” “是。” 花萃认真点头,姜明薇眼底浮出一抹冷色,神情不悦。 倒真是个不识抬举的! 她的丫鬟要回家,居然拦着不让她回? 不过只是个卖香料的,有过两面之缘,竟敢这般阻拦她的人,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要么就是这个人对花萃别有用心,要么他实在是没有边界感。 总之无论是哪种情况,姜明薇心里都非常不满! “这个人着实过分,居然拦着不让你走,实在有意思!” “罢了,日后不再同他打交道,也不会再从他那里买香料了,卖香料的哪里都有,可是像他这般无理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头继续朝着将军府走去。 她们三人离开之后,不远处卫璟和清风才现了身。 “看来是虚惊一场,花萃姑娘又跟着大夫人回去了。这下好了,还好没发生什么事,要不将军你该担心坏了。” 清风脸上带着笑,感慨开口道。 话音不过刚落,卫璟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清风吓得一怔。 冰冷的嗓音传入耳中,让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何时看出我极为担心?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 清风立刻站直身子,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是!属下不敢说了。” 卫璟幽幽收回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看向姜明薇三人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香粉街。 他愈发觉得那家铺子不对劲,可若是真不对劲,多少也应该查出些什么,但他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这着实让他心中无奈…… 但愿他的所有不祥预感,都只是在战场上待久了,所以产生的紧张感,并非是当真要遇到什么极为棘手的麻烦了…… 回去以后,姜明薇把各类香粉和制作胭脂水粉的东西归类。 原本想立刻就制作,但还是李意欢的药更为重要。 所以,还是得先配这个! 先是担心花萃,随后又全神贯注地配药,姜明薇实在是累得要命。 忙活了一整天,她打算休息了。 夜晚熄了烛火,姜明薇很快就睡下了。 一夜屋中都没有任何动静传来,直到翌日清晨,花萃准备去喊姜明薇起床。 结果刚一进去,手中的水盆便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啊——” 外面的春杏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进来。 刚想询问怎么了,可当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时,她也瞬间愣住了。 抬头满脸震惊地看向花萃,就连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颤抖。 “花萃姐姐,夫……夫人呢?夫人去哪儿了?她不是应当在屋里休息吗?为何人会不见了!” 花萃此刻心神大乱,没想到姜明薇会消失不见,心头涌起不好预感。 她连忙跑向耳房,万分祈祷着,小姐一定要在这里研究香料,或是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材! 可是屋内一片空旷。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小姐也不在耳房内,那她究竟去哪儿了? 花萃脸色煞白,猛地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昨日明明是小姐担心她失踪,可为何今日……小姐反而不见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求他救救小姐 见花萃久久未从耳房里出来,春杏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急忙走了进去,却见她跌坐在地上。 而屋内,夫人平日摆弄的东西,全都整齐摆放在应有的位置上,可她们却未曾看见夫人的身影。 夫人呢? 若她不在房内休息,也不在耳房中摆弄这些药品,那她此刻究竟在哪儿? 她又能去哪里? 春杏小心翼翼上前,声音里暗含颤抖地询问花萃。 “花萃姐姐,夫人呢?你难道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你别吓奴婢好不好?夫人明明昨晚还在休息,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花萃面色煞白地转过头。 张张嘴,可说出的话却带着颤音。 “去找!此事暂且不要向外透露,马上通知院内的所有人去找小姐,务必要将整个将军府全部都找一遍。” “对了,记得通知宋嬷嬷,她是这院中唯一的老人,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找到小姐!” 花萃虽紧张,却也清楚,如今若小姐当真不在,她便是小姐唯一的希望,所以她必须要冷静下来。 春杏得了命令,连忙点头跑了出去。 她面色焦急,以至于没看清脚下的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来不及管身上的痛,爬起来便继续往前跑…… 风在耳边呼啸,她片刻都不敢停,走到院中下人的身旁,对他们低声开口。 人人脸上都透露着惊恐和震惊,立刻转身出去寻找,谁也不敢多说一句。 毕竟夫人失踪,他们这些做奴仆的,自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势必会受到惩罚。 谁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在他们身上……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姜明薇,旁的都不重要! 花萃跌跌撞撞起身,再一次朝房内走去,仔细观察房中的一切。 昨日门窗都是关上的,她就睡在外面的小榻上,若屋内有任何异样,她都应当能听到才对。 为何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找寻许久,她很快在门上看到了一处不起眼的痕迹。 极小极小,像是香烧过了窗纸,随后透花萃进来的模样。 她心中赫然一惊! 难道是昨晚有人在此处点燃了迷香,随后将她和小姐迷晕,再将小姐给带走了吗?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说明小姐失踪的缘由…… 可到底是谁? 竟然敢夜探将军府,将小姐给掳走! 花萃越想越心惊胆战,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栗。 她站在房中,泪水模糊了眼眶,强行掐着虎口,不让眼泪落下来。 不能哭,她绝不能哭! 此刻哭没用,唯有快些找到小姐,才是重中之重。 可到底谁能够帮得到小姐,要去找大少爷吗? 他虽和小姐关系不好,可先前在小姐坠崖时已帮过她。 可如今,万一她觉得小姐被人掳走,丢了姜府门楣,不愿意救她,还不允许自己搬救兵,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去找二爷,亦或是大***和怀国公夫人? 大***终究太远了,且无小姐引荐,花萃能不能够见得到公主都是另一说。 思来想去许久,花萃咬牙跺脚,终是下定决心去找卫璟。 说不定二爷有办法找到小姐! 毕竟先前小姐坠崖之际,二爷就已经帮了她那么多。 那这次,他也一定会愿意帮小姐的! 不再多想,花萃立刻冲出房门,片刻都不敢停留。 恰好碰上宋嬷嬷也正脚步焦急地走了出来,与花萃四目相对,见这丫头急急慌慌的模样,便知晓春杏方才告诉她都是真的,姜明薇当真失踪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在将军府里失踪? 这可不是小事,所以她要去找卫璟。 看花萃急忙往外跑,便也知晓,定是同样要去找卫璟的。 “你随我一起去!” 宋嬷嬷声音冷冽,语调低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花萃本就六神无主,既有人愿意帮她,自然再好不过,连忙点头跟上宋嬷嬷的步伐。 二人一起前去寻找卫璟。 卫璟正在书房中,清风敲门后走进,向他开口。 “将军,宋嬷嬷和花萃姑娘来了,二人神情焦急,怕是出了什么事。” 听闻二人前来,卫璟神情微怔。 宋嬷嬷和花萃来了,姜明薇没来,想必定是她出了问题! 一瞬间,心紧紧提起。 昨日那股强行按压下去的不安感,此刻又瞬间涌上心头…… 他眉头紧簇,立刻让清风将二人带进来。 不过刚进屋,花萃立刻便扑倒在了地上。 泪水沾湿脸庞,一个劲地向卫璟磕头,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二爷,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小姐吧,她失踪了,她消失不见了!” “你说什么?大嫂消失不见了?” 卫璟以为姜明薇又被周氏叫去磋磨,却没料到花萃进来便他大惊失色。 他面露震惊,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花萃连连点头,可如今见到卫璟后,却是哭地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嬷嬷无奈,帮她开口解释道:“今日一早,花萃这丫头和春杏一同去叫夫人起床,未曾想到她屋中空无一人,而后找了院落上上下下,所有房间都未曾发现夫人的踪迹。” “她不在院中,府内也已派人去找,不过可能不大,大概率是被旁人带出了将军府!” 清风闻言赫然大惊,忍不住喃喃自语。 “竟有这种事?到底是何等贼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将将军府的大夫人给掳走了?!” 卫璟墨眸幽深,脸上一片死寂。 看向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花萃,冷声追问。 “究竟是怎么回事?细细说来!你可以哭,但要先把事情说清楚后再说,否则你不说,大嫂就多一份危险,你来找我,究竟是想要我救她,还是想要害了她?” 卫璟声音冷冽,不怒自威,犹如料峭寒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花萃被他吓得一激灵,此刻甚至连哭都忘记了。 瑟缩着肩膀连连点头。 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随后娓娓道来。 “宋嬷嬷方才所说,皆是奴婢今日所见,而且奴婢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失踪与香料店有关? 花萃不敢隐瞒,将后来又进入姜明薇房间后所观察到的异样,尽数说了出来。 这其中,自然包括她在窗纸上所看到的痕迹。 “奴婢不确定,那是否是迷香熏出来的痕迹,但奴婢觉得应该是。只因上次奴婢打扫时还未有那个圆孔,为何今日出现,奴婢实在不知!” 卫璟危险地眯起眼眸,眸中寒意逼人。 起身,立刻让花萃带路,前去查看情况。 此刻将军府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汹涌,人人都看得出卫璟眉目如冰,所有下人都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训斥…… 来到院落内,那些丫鬟小厮也都回来了。 面对花萃和春杏的询问,个个神情惶恐,双手局促不安地放在身前,对着她们摇头,摆明了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没找到,果真没找到! 整个将军府都未曾有姜明薇的身影…… 花萃脚步虚浮,险些快要晕厥,却还是带着卫璟进了姜明薇的卧房。 这里他本是不该进入的,甚至在走进时都有片刻迟疑。 可如今,姜明薇消失不见了。 人命关天之时,他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 思及此,眼神锐利,抬脚二话不说地踏了进去! 刚踏进去,一股扑面而来的陀罗香就让卫璟脚步微顿。 他很确信,自己绝对没有闻错! 又是陀罗香的味道。 比起之前还要更加浓郁了,几乎要浸透了这整间屋子! 随后,他走向花萃所说的迷香跟前,果然窗纸上有一个小小的洞口,洞口周围更是呈现了出灰黑色。 一看就是被烟熏火燎出来的痕迹!! “不会错了,的确是被用了迷香,若不出意外,大嫂应当是被人掳走了。” 花萃脑海间顿时空白,险些晕过去,还好春杏一把扶住了她。 “怎么会?好端端的,小姐怎么会被人给掳去了呢!小姐就算曾经树敌颇多,可自从她嫁入卫府后,曾经那些仇敌也就断了,再未有过联系,为何昨晚会忽然将她掳走,不该是这样的……” 花萃喃喃自语,脸上满是悲戚。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觉得小姐在越变越好,比起曾经对她非打即骂的小姐,她更喜欢如今事事都会同她分享,为她考虑,不再把她当做奴婢,而是好朋友好姐妹的姜明薇! 她真的不希望小姐出事。 倘若小姐出事了,那她也绝不苟活! 距离上次坠崖还没有过去多久,她本以为遭此劫难后,小姐必定会长命百岁。 如今看来,反倒是她错了。 依旧有人不想让小姐好过…… 为什么,小姐的命偏偏就那么苦,为什么这一切都要她来承受? 这不公平,真的一点也不公平…… “你们难道没有闻到,这屋里有股香味?” 思忖许久,卫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他声音冷漠,带着几分严肃认真,可众人听闻后,却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皆是面面相觑,满脸不以为然。 “二爷,这里毕竟是夫人的房间,女子都用熏香,且最近夫人总喜欢买各种各样的香料,所以咱们这院子里经常是香气四溢,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见花萃此刻心力憔悴,哭得险些要喘不过气,春杏只得替她开口回答道。 卫璟神情清冷,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眼中一片冷厉。 “我说的,不是指普通的熏香!你或许不知,可花萃你时常跟随大嫂去买香料,你难道就不觉得,这香味极为奇怪?你们当真买了这种香料?” “你可知这香料叫什么名字,价格如何?” 卫璟冷声质问道,花萃不明所以,哭得抽噎,脸上满是不解与疑惑。 宋嬷嬷上前一步,面色严肃提醒道。 “二公子问什么,你们便回答什么,旁的无需考虑!这屋中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很是奇怪,倒不像是京中时兴的熏香,我竟从未闻过。” 听闻二人开口,花萃连忙道了声是! 抹去眼泪,开始细细嗅着房中熏香,很快她想到了—— “这香味……” 她皱着眉闻了好久,总算得以确定。 连忙走向姜明薇的妆奁,打开抽屉后,从中取出那块青白色的玉佩,将它递给卫璟,询问道:“二爷闻闻,是否是这上面的味道。” 卫璟不过刚拿近,一股浓烈的陀罗香味便使他眉头紧簇,下意识又拿远了些。 对花萃颔首,眼中满是凌厉。 “不错,就是这个香味!这是从哪儿来的?这香料,自从你们去香料店回来后,身上总会沾染上。” “我先前从未问过,如今想想倒是失算了,当时就应该问问你们的。” 花萃心中顿时涌起不好预感,喃喃自语询问道。 “二爷,这香料……有何问题吗?” “如今我也不确定,大嫂失踪是否与这香料有关?不过我猜想,应当是有一定联系的。这香料并非来自南靖本土,而是北塞之物,本不该传入京城,因为它有极强的上瘾效果。” “若是闻得久了,就会逐渐产生依赖,此后再也无法离开它,一生都将被其左右。询问女子熏香之事,毕竟太过私密,所以我不曾过问大嫂。” “本以为是避了嫌,没成想如今看来……极有可能是害了她!” 卫璟不再隐瞒,将陀罗香之事尽数告知。 众人赫然大惊,没料到这等阴邪的塞北之物,竟会传入京城! 花萃忽然脚步踉跄,喉咙里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二爷说……这东西是塞北之物?那会不会和小姐的失踪有关!这玉佩上的味道就是从香料店带回来的,那掌柜说玉佩和香料放一起久了,会混上味道。” “小姐先前觉得这味道特殊,还想跟他要一批货,他说暂时没有了,日后有货会通知小姐,倘若真像二爷您说的这般,他怎能说给旁人就给旁人?” 花萃越想越心惊胆战,回想起昨日种种,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卫璟哀声请求。 “求二爷一定要救救小姐!小姐也早就觉得香料店不对劲了,恳请二爷查查香料店,他们说不定真的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八章 把她藏到哪儿? 卫璟剑眉紧蹙,幽幽墨眸深不可测。 将花萃从地上扶起,忙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思,大嫂也觉得他们有问题?” 花萃颔首,将昨日自己去取香料后发生的一切,尽数和卫璟说了。 “得知是掌柜不让我走后,小姐怒不可遏,说日后再也不去那香料店了,认为他必有所图谋。” “本就决定不去了,所以小姐未曾过多追究,却不曾想今日就……就不见了!” 花萃说罢,再度掩面痛哭起来。 卫璟神情幽幽,泛着刺骨寒意。 昨日他只是跟随几人,并不知晓她们究竟谈了什么。 如今听花萃如此开口,香料店的确嫌疑重大,可他先前明明探查过,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问题究竟出自哪儿? “先去一趟香料店,务必问清楚这上面的陀罗香,究竟来自何处!” 将玉佩攥在手中,暖玉触手生温,可上面的味道着实令人心惊胆战,若卫璟未猜错,姜明薇身上味道最为浓郁之时,便是这玉佩散发出来的! 此刻卫璟尤为后悔。 为何当时不能喊住姜明薇,将此事问清楚? 或许就不会发生今日这般棘手之事了…… 一行人火速赶到了香料店。 看到花萃,香料贩子连忙堆起满面笑脸。 “又是姑娘你啊,你家夫人又有什么想要的新香料了?刚好昨日全都补了货,今日你看哪种都有!” 他笑得谄媚,连忙给花萃介绍,“你看这是上好的幽兰香,这是……” 话还未说完,一句阴冷声音自门口传出。 “不如你来向我介绍一番,为何你这会有北塞的陀罗香?” 香料贩子一愣,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恐。 转头朝门口望去,看见一抹颀长身影,面色阴沉,泛着幽寒冷光。 一身玄衣衬得他身姿挺拔,气势凌厉,不怒自威。 强大的压力,甚至让他无法喘息! 他手中,恰好拿着姜明薇先前那枚玉佩! 看向来者不善的男子,再看向花萃亦是满脸冷意,香料贩子顿感大事不妙,笑得愈发恭维。 “这位公子说什么?陀罗香?我听都没听过,又怎么会知道是何物?您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咱们店里什么香都有,偏是这陀罗香,我前所未闻,又怎么会进货呢?” “闻所未闻,你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这上面的味道,你难道不清楚!” 卫璟怒不可遏,反手将玉佩攥进手中,清风从身后冲出,不由分说扼住了掌柜的咽喉,将他抵在柜台之上,满目凌厉地望向他。 既然已然挑明,他却还是装神弄鬼,依旧不肯说实话,那就别怪他们手下不留情! 霹雳乓啷,柜台上的瓷瓶掉落一地。 香粉味弥漫在众人鼻尖,甜腻得让人恶心。 “等,等一下,各位客官你们要做什么!我这可是小本生意,是正经买卖,你们为何要对我动手?我什么都没做过呀!” “看来你不见棺材不落泪,先前我易容来过你这,从始至终未曾闻见陀罗香,偏生这玉佩的主人每次到你这儿来,身上都会沾染,这是偶然……还是你标记人选的一种手段!” 卫璟墨眸幽深,冷然开口道。 花萃更是怒不可遏,双手攥拳,满眼通红地瞪向她。 “你这个坏人!怎么会有你这般心肠歹毒之人?我家小姐照顾你生意,你居然胆敢绑架她,还不将她还回来,你可知她是谁?你不要命了吗!” 眼见这群人来者不善,香料贩子也面露狠色,不再求饶。 “二位就算再冤枉,没有就是没有啊,贵夫人失踪了,跟咱们这小店有何关系?你们若是怀疑,那便尽管搜!” “前院后院随你们搜干净,但凡能找到她,那今日我便自请同你们去官府,可若是没找到,休怪我告你们诬陷!” 卫璟危险眯起眼眸,给清风使了个眼色。 他颔首,立刻闪身走进后院,开始寻找姜明薇下落。 卫璟则在香料店里来回踱步,面上布满寒意。 每走到一处,都会驻足观看,仔细辨别周围味道。 可寻了许久,也未曾闻到陀罗香。 望向不远处的香料贩子,正不舒服地扯着领口,满脸怨恨地瞪着他们,似乎是在怪他们损坏了他的生意。 自从这里发生骚动后,好几个想走进他店里的客人,都立刻转身离去。 但眼下,没什么比找到姜明薇要更重要的。 哪怕是错杀一千,也绝不可放过一个! 更何况这香料店的确嫌疑巨大…… 找了一楼后,卫璟又带着掌柜上了楼,继续寻找。 搜寻无果,他再度来到楼下。 不过刚下楼,一股熟悉的香味从鼻尖飘过,他即刻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香料贩子。 他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神情中带着慌乱,一副被抓包了的惊恐模样。 即便在极力维持镇定,可他所面对的人是将军,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人,又怎会连这点卑劣的手段都看不出? 卫璟神情陡然冷厉,一把攥住她,将她高高提起! “你到底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赶紧把陀罗香交出来!她失踪,究竟同你有没有关?你若是再不说,我就杀了你!” 手上内力凝聚,带着逼人气势,香料贩子彻底慌了神。 眼中浮出惊恐,连连点头! “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杀我,千万别杀我!” 他惊恐地抱着脑袋,脸上布满恐惧。 花萃顿时目眦欲裂,指着他便破口大骂。 “你这个杀千刀的黑心商人,我家小姐究竟被你带到了哪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还不赶紧放了她!” “二位饶命,二位饶命,贵夫人去了哪儿,我是真不知道!我这香料店里是有陀罗香,可那也是因为有人要,所以我才供应的!” “除了陀罗香以外,我确实无可奉告。” “这店就这么大,您的人也去查了,但凡能查到贵夫人,难道还能找不出?她的失踪的确与我无关!” 香料贩子满脸为难,随即颤巍巍地走向楼梯子摸索着用力一掰,一小袋陀罗香露了出来。 原本若有若无的香味,顿时变得清晰可闻。 卫璟厌恶地捂住口鼻,神情阴郁。 果然没错!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何恨它? 之前与其他香粉混合在一起,卫璟就能判断出是陀罗香。 如今单独闻到这味道,更是熟悉无比! 眼中的厌恶,几乎遮掩不住。 这般阴邪之物,本就不该出现在南靖,如今一出现,必定会引发大乱…… 无论它和姜明薇的失踪究竟有没有关系,这东西都不该存在才对! 卫璟眼神冷冽,阴戾地看向眼前香料贩子。 二话不说,抬脚用力一踢。 “哎呦!” 随着一声惨叫,香料贩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痛苦地揉着腰,一脸绝望。 “这位爷,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打我?我究竟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对我?” “什么仇什么怨?你既然售卖陀罗香,岂会不知它是什么东西,岂能不知它会致人上瘾,若是闻得多了,就会对它产生依赖!” 卫璟怒不可遏,眼神中冷意盎然。 提起陀罗香,某些尘封的记忆被触动,带着难以言喻的恼火与愤怒…… 他咬牙切齿,几乎要将眼前的香料贩子撕碎! “单凭此香料,哪怕送你去报官,让你坐牢杀头都不为过,你怎么好意思,怎么敢的?” 一听说要报官,要被杀头,香料贩子吓得一激灵,连连跪地道歉,头磕地砰砰作响,不停地哀苦求饶。 卫璟依旧眼神狠厉地瞪向他,丝毫没打算放过此人。 花翠不由得晃神。 花萃等等,他们不是来找小姐姐的吗,为何如此在意陀罗香? 而且为何一提起陀罗香,二爷看上去这般恼火? 眸中带着戾气,双目通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花萃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由得害怕起来。 小心翼翼询问道:“二爷,这陀罗香和小姐的失踪,究竟有无关系?为何您看到这香后,脸色这般难看……” 卫璟恍惚回过神,低垂眉眼,掩住眸中深深悲怆。 “这陀罗香无论如何……就是不该出现!” 至于为何不能,他早就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南靖与北塞的边关之战,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每场战争都极为残酷,死伤无数。 每日不知有多少伤兵被从战场上抬了下来,幸运的只是受了一点伤,但严重的则缺胳膊少腿,再也无法像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奔跑追逐。 终日躺在床上,因着痛苦哀嚎哭泣,半夜甚至会因疼痛而发狂。 他作为卫治身旁的副将,经常会去营帐内探望那些受伤的士兵。 一是知晓他们的情况,二也是为了安抚人心。 让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知道,他们作为将士,从未抛弃过无法战斗的伤兵! 每次去往那里,卫璟都觉得像是通往了人间地狱。 他们早就已经没了求生意志,只是希望能够给他们个痛快,不止一个人苦苦哀求他,能不能将他杀了,不要再让他继续忍受这般痛苦…… 可作为副将,卫璟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是有违军规的! 所以他只能告诉他们,再忍忍。 等伤好了,一切就好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群士兵对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 他们说:“卫副将,好不了了!俺已经没了一条胳膊,一条腿,日后如何还能好的了?” “您就杀了俺吧,俺受不了了,告诉俺老娘,俺是个不孝子!” 此言一出,此起彼伏的哭声回荡在耳畔。 哪怕卫璟再怎么去安抚,都已经无济于事…… 巨大的绝望笼罩着他们,以至于卫璟最终落荒而逃。 他帮不了这群伤兵,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可当晚,他就听闻噩耗传来。 这位士兵因忍受不了痛苦,更不愿日后成为废人,毕竟他在战场上,也是杀了二十多个北塞士兵的英勇小将! 可日后,就只能被人骂残废了…… 忍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他咬舌自尽了。 有了先例,后面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学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自缢。 无一例外,都是忍受不了非人的痛苦。 尤其是夏天炎热,军医哪怕再周到,可伤员太多,总有处理不及时的时候,伤口上便会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死去,又能算得了什么? 当真是一种解脱! 卫璟难以想象,他们竟生不如死到这种地步。 他官阶太低,没有办法,只得去求助身为将士的兄长,希望他想主意帮帮这群士兵。 卫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告诉他过了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 当时,卫璟还不知他为何这般开口。 第二日,他惊奇发现哪怕士兵的伤口还在恶化,但显然没有那么痛苦了! 营帐里的哀嚎声也随之小了不少。 再往后几日,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好,可他却在营帐里,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并不难闻,只让人觉得奇怪。 闻多了,他会觉得头晕目眩,却又有一种行走在云端之上的感觉。 在战场上身经百战的直觉告诉卫璟,这香料恐怕不太对劲! 于是立刻将此事报告给了兄长,希望他能协助处理。 可卫治脸上却只露出一抹如往常般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无奈与宠溺。 叹了口气道:“二弟,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正直。这是好事,说明你是忠贞之人,可做事是要变通的。他们如今痛苦减半,皆是因那香料!” “是我让他们用的,若是不用,他们只会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你可以说兄长做得过分,但我也是为了他们好。” 卫璟愣住,没想到这香料会是卫治下令让用的! 后来,他终于知晓了那香料是什么。 是来自北塞一种能够麻痹痛感,甚至让人产生幻觉,但却极为上瘾的香料! 在北塞来就是稀少之物,因为效果过于阴险,所以很少会有人使用,几乎是禁药。 可是卫治居然将它找来,用在了自家将士的身上。 这本就应该是不对的,可看着那些士兵们脸上少了许多绝望与痛苦,也不再有人哭喊着要去死,卫璟陷入了迷茫…… 用这个药,是对是错? 第一百二十章 太正直了不是好事 时间总会给人答案。 卫璟正在纠结究竟对错与否时,不过一月有余,便有了结果。 双方战事逐渐吃紧,无法再从北塞运来新的陀罗香,军中的陀罗香日益稀少后,那些士兵身上的端倪便开始显现。 没了药物控制,他们的疼痛开始加倍剧增。 痛苦如同烈火灼心,让他们难以忍受,比起先前还要更加生不如死,甚至还会出现幻觉,以至于把皮肤全都挠得溃烂,鲜血淋漓! 彻底没有陀罗香的那日,整个营帐再度变成了人间炼狱。 如果之前只是普通地狱,那么如今就是修罗地狱! 是进去看上一眼,就不愿再看的场景。 人人都喊叫着想要那香料,哪怕只闻一口就好! 突然,卫璟的靴子被人拽住。 他低头,一位曾经被他夸赞过的小士兵断了一只腿,瘦得双颊凹陷,额头青筋暴起,双目绯红,嘴边流着口水。 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不断攀扯着他,手背上还带着一道道血红的抓痕。 他说:“卫副将,给我闻一口香,求你了,就一口,哪怕让我死我也愿意!” 卫璟赫然大惊! 他像是被浸入在了冰块中,冻得四体通寒,却又无力抵抗。 于是再度去找了卫治,想要问他究竟该怎么处理? 却刚好听见他与主将们的商谈。 既然这群伤兵已经没有用,并且还因陀罗香上瘾,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索性就将他们统一处理了—— 放一把大火,将他们燃烧殆尽! 卫璟难以置信,冲进营帐里反驳,将士们却用着极其不满的眼神望向他,是卫治将他拉了出去的。 卫璟着急着辩解,结果一向温润如玉,待他亲和的兄长居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狠厉,甚至还夹杂着几分失望。 他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二弟,你知不知晓你在说什么?那群伤兵对于我们而言,只是负担!每日不仅要药品,要粮草,以前还可鼓舞士气,可如今他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会吓到那些身体健全,还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这份责任谁来承担?” 卫璟目眦欲裂,说什么都不愿同意。 “可兄长你别忘了,究竟是谁给他们用了陀罗香,分明是你!你给他们用时,难道不知此物会上瘾?既然知晓,又为何要给他们用!” 直到如今,他还忘不了卫治无奈轻笑,双手背在身后,对他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那双柔和的眼神中,带有对于这群士兵深深的同情与哀痛。 “我明知他们活不了多久,为何不能让他们最后一段日子过得快活舒适些?你又怎知他们没有因陀罗香的缘故,在幻觉中与家人团聚,凯旋而归?” “二弟,我说过正直是好事,可是太过正直,不懂变通,那便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卫璟陷入了沉默,好在卫治还是向他保证,会再和主将们商量商量,争取不杀了那群伤兵。 他信了。 然而当晚翻来覆去,彻夜难眠时,他听闻有人大喊走水了! 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前去救火,可火光冲天,一看便知是早有预谋! 他听见营帐中不断传来嘶吼尖叫,有人拼了命想要爬出来,甚至能看见那少年士兵眼神中的恐慌,和想要活下去的执着。 卫璟下意识伸手,想要将他拉出来,结果却被身后卫治狠狠拽了一下。 只听哐当一声,营帐在他面前倒下! 里面的哀嚎声变得更加剧烈,可很快,再没了半点声音…… 这场火,燃烧了整整一夜。 等第二日天边破晓之际,所有的伤兵早已化成了一地尸骸…… 卫璟难以置信,跪坐看向满目疮痍,无法相信他们就这样死了,在眼前消失不见了! 他想要去救他们,却无能为力。 不远处,那群将士赶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们穿着寒光凛冽的盔甲,却跪坐在那堆灰烬上,痛哭流涕。 为了这群意外殒命的伤兵,又或者是为了他们那些隐秘而不可测的心思…… 战场上的残酷,从来都不只是在前线,在后方何尝不是如此? 卫璟趋于麻木,听到卫治在他耳边低声喃喃。 “二弟,这世上所有事不可能如你所愿,他们已无半点用处,自己也未尝还想要活下去,倒不如就这样了结了。军队给他们的抚恤会比别人高许多,足够他们的妻儿老小安稳度日,所以你不必为他们感到悲伤。” “人各有命,战场又向来瞬息万变,说不定哪日你我都会死在战场之上,又或者命运和他们一样,一把大火不了了之……” 最终,卫治一语成谶。 他未曾被大火烧死,可是却也死在了战场之上。 或许也就是自他死后,之前所有的意见不合,亦或者是其他缘由,通通都跟着卫治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卫璟不得不拾起他的遗志,继续为国效力,英勇杀敌,以至于拼出了自己的名声。 他没有忘记卫治对他的教导, 可也从未忘记,他所做的那些让他所不能理解,极为残忍却又被称之为正确的事物! 随着他建功立业,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将士,也都逐渐对他有了笑脸,甚至夸他远比卫治要做的更好。 每每这时,卫璟总会想起他们跪在那堆尸骸上痛苦哭泣的模样。 他只觉得恶心。 那时候,哪怕整个营帐早就烧得什么都不剩下了,但等风吹过时,他依旧还能记得空气中浓浓的陀罗香味。 很奇怪的味道。 如今想来,像是鲜血凝结而成…… 所以,他怎会不恨这种香?他简直对它恨之入骨! 思及此,卫璟眼神再度凌厉。 抽出腰间软剑,直指香料贩子的喉咙,眼眸中一片猩红。 “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把大嫂弄去了哪里?马上把她交出来!” 话音刚落,香料贩子哆嗦着还未来得及开口,清风从后院闯了进来。 “将军,花萃姑娘,快来后院!”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送他去报官 卫璟与花萃闻言赫然大惊,以为是姜明薇有了消息。 冷眼怒视香料贩子,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他也拖进了后院,狠狠扔在地上! “说,大嫂究竟在哪儿!” 香料贩子满脸茫然,恐惧害怕地颤抖,“我……我不知道呀,我真的不知道!” “我这后院压根就没藏人,这位小哥怎么可能在这里找到人?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哥,你快和你家爷讲清楚啊!” 卫璟剑眉紧蹙,转头望向清风,果然见他神情略有尴尬,小心翼翼回答道。 “抱歉将军,属下未能在后院找到大夫人,不过属下在地窖里……发现了大量的这个!” 说完,将手中东西拿出。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卫璟眼中厌恶骤起,狠狠地将它拍落在地上! “怎么又有这东西?” 不会错了,又是陀罗香,分量远比藏在阶梯处的还要更多! 他目光阴冷看向香料贩子,却见他神情慌乱,瑟瑟发抖,额头冷汗簌簌,俨然一副害怕得马上就要晕过去的模样。 卫璟顿感不对,急忙向清风追问。 “你说在地窖里发现的,里面还有多少这种香料?” “少说也有十几斤。”清风极为肯定道。 卫璟瞳孔骤然紧缩,此物哪怕只要一两,便可使人上瘾。 超过半斤,便会让人再也无法戒掉。 十几斤的量,着实不算少数,更何况他先前还售卖过,存货只会更多。 这个香料贩子,实在是该死至极! 抬脚狠狠踩向他胸口,卫璟双目猩红,眼底怒意盎然。 “除了这些,别处可还有?老实开口,我不然我必定杀你!” “没了没了,这下是真没了!几位贵人哪怕是杀了我,我也再给不出一点了!我知道我售卖陀罗香不对,可实在是京城有人要,我也只是顺势而为……” “京城有人要?此香料价格昂贵,绝非普通百姓消费得起,你都卖给谁了,细细说来!” 香料贩子眼神慌乱,嗫嚅着嘴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啊,他们来买时又不会说身份,大多都还是掩人耳目的来买,我只知道他们个个富贵,出手阔绰。” “这陀罗香对他们而言,哪怕千金难求,他们也是愿意买的。除此以外,我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几位贵人饶命啊!” 说完,眼见卫璟面色阴沉,没有想要放过他的意思,掌柜又连忙补充道。 “我只知晓他们有京中的官员,我只知道这么多!” 卫璟双手攥拳,手背青筋隆起。 不出他所料,这陀罗香的买主必定有京中官员! 此事究竟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布局? 陀罗香不远千里被送入南靖的京城内,又让官员沾染,若只是一个,可以说是偶然,可若是许多呢? 那这可是真是一场彻彻底底,令人难以想象的阴谋! “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璟危险眯眸,脚下用力,几乎踩得香料贩子口吐鲜血。 知晓他如今还不能死,一把将他从地上拎起,狠狠甩给清风。 “让他带去京兆府,严加看管起来,若是有人询问就说是我让的,绝不可以让任何人将他提走,否则此事必将呈报圣上!” 香料贩子一听要被送去大牢,拼命喊冤,嘴上不停道歉求饶。 清风得令,准备带他前去。 花萃却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双目绯红,眼中噙着泪不解的看向清风和卫璟。 不对,真的很不对劲。 他们不是来找小姐的吗?怎么忽然抓起了犯人? “二爷,你忘记答应过奴婢什么了吗?你是来找小姐的,不是来抓人的,小姐如今还没找到呢!” 卫璟眉目渐冷,他又怎会不知姜明薇此刻还生死未卜,可眼下他绝不能放任此人继续胡作非为! “花萃姑娘,你别为难将军,这后院前院咱们都找了个遍,就连地窖我也看了,再无别的暗门,大夫人是当真不在这里,既然眼下发现了此等阴谋,难道要坐视不管?” “那小姐呢?二爷你们为国效力,做这些本是应当的,可是小姐她不见了,没人找到她在哪儿!奴婢只求求二爷,可怜可怜小姐,替奴婢找找她吧!” 花萃伤心不已,双手掩面,跪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如今除了求助于卫璟,她再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 姜明薇多失踪一刻,就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何况她许久不曾树敌,是谁抓走了她,花萃当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你先起来,大嫂失踪一事,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如今虽未在此处找到她,不过此人怕是逃不了干系。” “先将他带回去严加审问,我会再增派人手寻找大嫂的踪迹,一定会找到她。” 卫璟声音低沉,却带着笃定,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花萃哽咽着点点头,目送清风将香料贩子带走。 他们走后,卫璟不放心,生怕清风有遗漏的地方,又从里到外将整个院子通通检查了一遍,连同房间内。 可是如同清风所查的一样,处处都没有姜明薇的踪迹。 只是他看见一间破旧的房间里,似乎有些女人的衣裳。 但一看便知不是姜明薇的。 那般粗糙,定会磨坏了她娇嫩的皮肤。 难道这院落里之前有女人居住? 可他们今日来了这么久,前前后后查了这么多遍,从未看到过有女人现身。 究竟是走了,还是藏起来了? 卫璟不得而知,可望着这个方方正正,不大的院落,却总觉得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姜明薇如今,究竟会在哪儿? 一片混沌间,姜明薇似乎又回到了趴在桌前写论文的时候。 看着平板晦涩难懂的古语,一个脑袋两个大。 那时她忍不住在想,要是自己生来就是古代人,那该有多好,不用学就知晓这些古语古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后来,她真的变成了古代人。 可她却后悔了。 世俗对女子的偏见与不公,困于夫家的苦闷与挣扎,久久束缚着她。 才让她意识到,曾经的自由究竟有多美好! 不知不觉,梦醒了。 四周一片暗淡,她发现自己身处在牢笼之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黑衣人认识她 姜明薇一怔,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毕竟她睡在自己香香软软的床上,醒来后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嗯……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等睡醒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 这样想着,她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阴风呼啸刮过,让她不由自主蜷缩身子…… 姜明薇忍无可忍,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 果不其然,四周依旧幽暗。 她身处在如同牢笼的地方,看向周围破败的景象,忍不住默默的骂了句国粹。 “谁有我倒霉,睡着睡着怎么还随机刷新地图了?这到底是哪儿!” 她喃喃自语,周围空旷,没看到半个人影。 等了好一会儿,姜明薇忽然有些害怕了。 照这架势,她大概率是在睡觉时被人掳走的。 到底是谁!这么没品! 眼下到底是要杀了她,还要卖了她? 心里不由得慌恐不安…… 别呀,好日子还没享受几天呢,难道又要备受折磨? “喂,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呀!” 起身走到牢前,姜明薇抱住木桩,拼命对着外面开口大喊道。 看着细细的木桩,她想过要不要穿出去,可尝试了几次,脑袋险些被卡住,最终只得选择作罢,只继续开口大喊。 不知喊了多久,吱呀一声,不远处有一扇小门被推开。 光线闯入,很快四周又变得暗淡。 她听见有人拖着腿,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等走得近了些,迎着微弱的光线,姜明薇终于看清了她。 是个约摸三四十岁的女人,跛着一只脚,面容憔悴却带着凌厉冷色。 只是看向她时,并未透露出极为凶狠的神情,反倒是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别再喊了,没有任何人能够救得了你!既然被抓来,你就只能接受命运。要怪,只能怪你的命太差,所以乖乖等着吧!” “乖乖等着?我在家中睡觉,你将我掳来,还让我等着,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识相点尽快放我离开,你可知我是谁家的夫人!” 姜明薇冷笑,微抬下巴,怒不可遏地与她对峙。 可女人似乎并不感兴趣,也不害怕,只目光冰冷冷地看向她。 望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姜明薇反而有些尴尬…… “夫人,没有任何女子能活着逃离这里,待会儿主人就会来看货。若他看上了你,你就可以被他使用,若看不上,我也会尽快送你归西。这都是命,你就别挣扎了。” 跛脚女人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开口道。 明明是要杀人的勾当,她说得却如同宰鸡杀羊一般冷静。 姜明薇听得心中惶恐。 果然,这人是要杀自己的!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明明自己压根就不认识她!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你主人看上了我,就会被使用?他准备怎么使用?” 姜明薇急切询问,脸上充满惶恐。 女人看向她的眼神越发同情,不忍心地瞥开目光,摇了摇头。 “夫人,您就别问这么多了,到时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我说过,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我做了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而夫人你也注定活不了。” “无论你是哪家的夫人,能被主人看上,也算是你的福气!所以静静等待,祈祷主人能够看上你吧。” 说完,她便转身想要离去。 姜明薇拼了命地喊她,她却脚下不停。 忽然,姜明薇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已经离去,她只好再度颓然坐下。 这一坐,就不知究竟坐了多久。 直到听闻不远处再次传来吱呀一声,她连忙起身。 跛脚女人走在侧前方,身后跟着个身着黑袍,体型匀称高挑的男人。 看不清他的面貌,不过看体态,应当是容貌和气质都极为出众的人。 很快,二人走到了姜明薇面前。 跛脚女人对他极为敬重,弓着腰,脸上带有一抹恭敬的笑。 左右都要死,姜明薇索性扒着牢房门,目光凶狠朝男人看了过去。 宽大的黑袍下,男人戴着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剩下半张,凌厉立体,看得出容貌极佳。 姜明薇微眯眼眸,和男人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算特别熟悉,但足够让她引起警觉! “主人,这便是为您挑选的新货物,请您过目,是否满意?” “你是谁?” 跛脚女人不过话音刚落,姜明薇立刻脱口而出。 她皱眉望向眼前的黑衣男人,越看越觉得眼熟,毫不客气地开口怒斥道。 “装神弄鬼地将人掳到此处,还将我当成货物挑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本事就将你的帽兜和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跛脚女人脸色一变,似乎没料到姜明薇居然敢这样和她的主人说话,连忙训斥道。 “住口!谁允许你这样和主人说话的?你不过是个被她挑选的货物,没资格开口说话,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姜明薇心里虽怕,可也清楚此时绝不能露怯! 刚想和跛脚女人开口争执,却见黑衣男子抬手打断了她。 嘴角轻勾,饶有趣味地看向姜明薇,说出了一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京城如此之大,女子众多,我倒是真没料到,你们居然会把她给抓来,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 姜明薇一怔,细细分析着他口中说出的这番话,突然意识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这人认识自己! “你认识我,你认识我对不对?你到底是谁!既然认识我,就应当知晓我的身份,何况我还与大***交好,你若是敢动我,便是同她过不去!” “对了,还有我的小叔子,他可是当朝最英勇无畏的将军,小心他杀了你!” 情急之下,姜明薇将她能拿出来吹的人脉,统统吹了一圈。 末了想想,似乎忘记了姜明锦,有些后悔。 却听闻黑衣人噗嗤一笑,眼底讥讽一览无余。 “多年未见,不曾想你竟变得如此聒噪!”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是卫治 从见到黑衣人到此刻,他说的话并不多,可每一句都让姜明薇极为震惊。 先是认识她,如今又说多年未见。 可她眯着眼上下打量眼前的男人,想了又想,依旧想不通究竟在何处与他见过,二人之间又有何种渊源? 哪怕是原主与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穿越后是继承了原主记忆的,但仍旧一无所获…… “聒噪?你如今站在这牢外,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说我聒噪,不觉得很可笑吗?” “有本事就放了我,你究竟是谁,别装神弄鬼的,再不放了我,他们定不会饶了你的!” 姜明薇毫不客气地厉声怒斥。 听闻她开口,跛脚女人脸色越发惊慌。 “主人,实在抱歉,我没料到这女人竟敢如此大胆,我这就先拔了她的舌头!” 说完,她起身就要上前打开牢房,姜明薇下意识后撤。 男人却抬手打断了跛脚女人,依旧意味深长地看向姜明薇,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不必,这么多年未见,她如今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倒也甚是有趣,远比之前娇柔造作的样子,要惹人喜欢多了。” 跛脚女人神色异常,没想到主人真的认识这女子。 那个女子,究竟杀还是不杀? 觉得他以前矫揉造作,如今却张牙舞爪,二人还认识多年未见,那必定是和原主之间有渊源! 姜明薇到底也算是个高材生,逻辑推理于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将眼下所有的线索排列在一起,再看向眼前男人丰神俊朗的模样,她下意识灵光一闪。 “你是卫治?你是卫治对不对!” 越看眼前男人的轮廓,越是和原主记忆中的卫治一模一样。 即便二人只在洞房花烛夜当天见过,记忆早已模糊,可他似乎就是此刻的样子。 与卫璟的冷漠疏离不同,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气质矜贵,让人如沐春风。 不像是个领兵打仗的小将,反倒更像是位翩翩文公子! “卫治?你何以见得我是他,又为何觉得我就是他,给我个理由?” 黑衣男人失声轻笑,看向姜明薇的眼神越发兴致盎然。 “我为何要给你理由?你摘下兜帽和面具,我不就知道你究竟是谁了!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本身就与男子接触不多,除了是你,还能是谁?” “赶紧放了我,你既然没死,为何不回卫家,为何要让我背上守寡的名声?还有陆韵和你的儿子,你当真一点也不在意了吗!” 姜明薇怒不可遏地训斥道,黑衣男人却低低的笑出了声。 “与我何干?” “主人,这女子实在出言不逊,要我看还是把她的舌头拔了吧!” 眼见二人越吵越凶,跛脚女人神情惶恐,再次开口请求道。 男人原本还带着笑的脸色突然阴沉,不过一挥衣袖,一股罡风带着内力推向跛脚女人。 她直接摔在了对面的墙上,半天没能爬起来…… “当真聒噪,我做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不完整的女人,如何用来制作陀罗香,又如何让它发挥更大功效?你不要坏了王上的大计!” 跛脚女人口吐鲜血,低垂眉眼,再也不敢说出一句多余的话。 姜明薇则如遭雷击,几乎定在原地。 什么陀罗香,什么要用完整的女人来制作,明明说的都是她听得懂的,为何各组合在一起……就这么晦涩难懂呢? 可刚才,她已猜出跛脚女人的身份,是那香料店里的人!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香味,和她在店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将她掳到这里来的,必定还有那个香料贩子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姜明薇喃喃自语地询问,黑衣男人再次看向她。 唇角勾笑,低声解释道:“你难道就没发现你身上有股香味?” 姜明薇一愣,下意识闻闻衣袖,上面的确有一股香料的味道,是之前她想买,不过缺货的那种。 难道这就是他们口中的陀罗香? “你身上这种香料来自北塞,能够帮助人们忘却痛苦,找寻欢乐的。自从此相传入汴京后,便流通于达官贵人之间,让他们欲仙欲死,每日的需求量可是大得很呢!” “然而鲜有人知,这陀罗香制作乃需要女子的精血!” 黑衣男人笑得残忍,不顾姜明薇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 一字一句,无情开口道。 “需要将女人倒置,再割开她的脖颈,看着她的血一滴一滴流干,直到最后流尽而亡,便可用她的血制作陀罗香,继续供汴京里的达官贵人们享受,等享受久了,便会成瘾,从此以后再也离不开!” “可他们不知晓,这陀罗香如何制造,只能购买,而此种香料的配方在北塞,因此若是他们想要得到陀罗香,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并未把话说的太清楚,可姜明薇却已然明了。 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 “你是在用这种香料控制住他们,让他们上瘾,无法逃离之后,再威胁他们必须投靠北塞,背叛南靖,如此一来,便可从朝堂之上控制住南靖,达到兵不刃血的地步!” 黑衣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连连点头,直呼姜明薇说的对。 “没错,果然还算聪明,不愧是姜家女子!但知晓又能如何,你已经是困兽,逃不掉了,日后也不会有人前来救你。” “我不会拿你制作陀罗香,算是我们二人相识的最后一点情谊,但你既然已经知晓这些事,应当明白我不会放你活着离开!” “我自会给你一具全尸,然后将你送回卫璟那里,让他清楚,他如今面对的敌人究竟是谁。” 说完,男人便冷笑着转身离开。 披风猎猎,卷起一阵寒风。 姜明薇回过神,看向他离去的背影,立刻高声大喊。 “你就是卫治对不对,你就是他!没想到你是如此阴险无耻之人,你这个卖国贼,你给我站住!” 没人理她,黑衣男人离开了,只留下跛脚女人目光阴沉沉望向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要出大事了 对上她阴森的目光,姜明薇心跳加速,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连忙后退。 “他是你主人,对吧?你可知我与他是何关系?我是他的新婚妻子,三年前他去往战场便丢下了我,后来却传回了他的死讯,我被迫守寡!” “你好歹看在他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何况你应当是南靖人,为何要帮着他作乱,他方才所说你没有听见吗?他投靠了北塞,想要帮着北塞来陷害南靖,你若是南靖人就当维护自己的国家!” 跛脚女人不管姜明薇在喋喋不休地说什么,她只知道主人离开前说了,留她一具全尸, 那她只会按照主人的吩咐做事。 眼神中虽有悲悯,可却没打算住手。 “够了夫人,别说了!我只知道这是主人的命令,今日你必须死!” 姜明薇踉跄后退,不小心绊到了脚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跛脚女人不再多想,立刻高高举起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就要刺向姜明薇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她摸到了绊倒自己的那块石头,闭上双眼用力一砸!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眼前有黑影似乎一怔,随即摇摇欲坠…… 有重物落在身旁发出的声音。 姜明薇微微睁开眼睛,望向倒在身旁,头被她磕出一个大口子的跛脚女人,眼中满是惶恐震惊。 尖叫一声,下意识后退。 许久回过神,上前看向她。 跛脚女人眼睛还能转动,只是她这下未免砸得有些太狠了。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会爆发出巨大的求生欲,姜明薇当然也不例外。 “你……” 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见跛脚女人哪怕已经无法动弹,却还是颤巍巍地握住了匕首,显然还是没打算放过她。 姜明薇看向她时,眼中的同情散去,只剩下一片冰冷…… 她并非圣人,自然不会对一个三番两次想要杀了自己的女人,有任何怜悯之心! “你是香料店的人?你们可真是胆大妄为,打着香料店的名义,却强掳女子,将她们的血放干制作成香料,再以此来控制南靖的中枢官员们,真是好恶毒的手法!” “不要看向我时,再对我有所同情!你干的事本就畜生不如,又谈何同情?” 太阳穴处,碗大的口子还在向外汩汩流出鲜血,姜明薇却并没有想要了结她的意思。 就应该让这种人好好尝尝,死亡在逐渐逼近的感觉! 以前,应当都是他们做这种事。 如今也该让她好好体验体验了! 下一个,就该是香料贩子和黑衣男子! 她抬脚,迅速离开牢笼,一路向外,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朝着四周张望,生怕再遇到黑衣男人,她不一定是对手。 身上唯有跛脚女人掉在地上的匕首,要是真动起手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好在这一路虽然崎岖,但也顺畅。 摸索着,姜明薇最终推门而出。 入眼是一栋不起眼的小院。 环顾四周,她认不清这里在哪儿,看到门后,便立刻抬脚飞奔过去。 打开门,门外是一条小巷。 她能够听见街道上的叫卖声,于是一路狂奔,片刻都不敢停下,生怕有人追了上来! 直到彻底跌坐在道路中央,望着熙熙攘攘熟悉的汴京街道,一颗紧悬的心才总算是落了下来…… 活下来了,她居然活下来了! 巷子里突然跑出个衣衫不整的女人,百姓们都好奇地朝她看了过来,晕晕乎乎间,姜明薇起身抬脚朝前走去。 忽然,她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由远及近…… “小姐,是小姐吗?二爷你快看,小姐好像在那里!” 循着声音看去,她看到了花萃和卫璟。 二人急切地朝她这边奔来,姜明薇再也控制不住晕眩,摇摇欲坠地想要摔倒。 即将摔在地面的那一刻,她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对上一张满是担忧的面容。 卫璟眉头紧簇,连忙脱下身上外衣,罩在姜明薇身上。 “大嫂?” 意识恍惚间,姜明薇看向眼前神情担忧的卫璟,惶恐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有卫璟在身边,她就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小……小心卫治!” 卫璟瞳孔震惊,刚要询问姜明薇什么意思,为何要小心兄长,他不是早就牺牲了? 可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身体不适…… 这一觉,姜明薇又梦到了许多许多曾经的往事。 让她既怀念,又莫名挣扎。 曾经的一切于她而言,好像都已变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来自哪里…… 耳畔传来低声呼唤,姜明薇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花萃哭得肿如核桃的双眼。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你简直要吓死奴婢了,你究竟去了哪儿?” “你可知我们你在街上找了你两日都没找到,可没曾想你居然自己出现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小姐!” 姜明薇一阵恍惚,原来自从她醒来要逃出去,已经在那里昏迷了两日? 他们用的迷香确实厉害,自己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想要起身时,却感觉头疼欲裂,花萃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望着屋中熟悉的陈设,姜明薇恍惚的神情镇定不少。 “卫璟呢,他在哪里?” “二爷?他总是怀疑那香料贩子同小姐你的失踪有莫大关系,加上陀罗香一事,让他十分忌惮,所以他似乎在审问那男人呢。” “他的担忧是对的,你差人去将他请回来,告诉他,我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让他务必回来一趟!” “是。” 花萃得令后,立刻帮姜明薇去办。 于是姜明薇便靠在床头默默等待。 半个时辰后,卫璟归来。 见姜明薇已然醒来,卫璟眸中担忧也减轻了不少。 “大嫂你醒了,感觉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明薇目光认真地看向他,眼底满是严肃。 “京城……恐怕要出大事了!” 随后,将自己被掳走后所发生的事尽数告知。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男人定是卫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他不是好人,你知道 此话一出,卫璟和花萃皆是满脸愣怔。 屋内落针可闻,二人不可思议的地看向姜明薇。 许久,花萃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姜明薇的额头上。 面色担忧,低声轻语道:“小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莫不是还没休息好?” 姜明薇无奈将她的手放下,脸上满是忧愁。 “用不着担心我,我好得很,我说的是真的,你们难道不信?卫治没有死,他还活着,这陀罗香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花萃还想说什么,卫璟抬手打断她。 目光灼灼地看向姜明薇,眼神严肃,急忙追问道。 “那日在街上遇见大嫂后,你便提及到了兄长的名字,如今再度提及,为何如此?” “兄长早就已在战场上牺牲,是我亲眼所见!大嫂这般开口,究竟是何缘由?” “你又如何觉得,兄长还在活着?倘若他还活着,又怎会不回府?又怎会与陀罗香扯上关系!还请大嫂不要妄言,他到底是你夫君!” 卫璟疾言厉色,眉目之中皆是冷意,咄咄逼人地开口道。 显然,他不愿意相信姜明薇所说。 更不愿相信,他所信任的兄长还在活着,并且与他最痛恨的陀罗香有关。 所以,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这一切。 想要去证实姜明薇所说的,都是错的! 一定是她听错看错,也想错了。 卫治不可能还在活着,绝对不可能…… 姜明薇神情微怔,震惊地看向卫璟,似是不敢相信,他会这般和自己开口。 实在是让她意想不到…… 本以为这些日子的相处,早已经让他们彼此信任了。 “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是在质问我,怀疑我向你所说,皆是谎话吗?卫璟,你可真有意思了,我死里逃生,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哪怕晕倒前,也要告诉你要小心卫治。” “他绝非普通人,更没有你想象中那样温和随性,一个人不可能装得面面俱到,你仔细想想,你认识他的这些年里,他当真一直谦逊温和,从没有过任何不对之处?” 姜明薇伸手攥紧身上的被子,目光失望地看向卫璟,声音冷冽道。 她想过卫璟可能会震惊于她所说,却没料到会如此急切地反驳自己! 他究竟是不愿意承认,在害怕什么? 难道有些事不承认,就可以当做未曾发生了吗? 尤其是在她说出这番话后…… 卫璟低垂眉眼,盖住眼中的心虚,很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的,只是不敢开口说出来。 卫治在与他相处的这些年里,一定有过露馅的时候,并且卫璟也发现了。 可由于他向来崇拜大哥,把他视作神只,所以下意识忽略他所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 但当别人提及之时,他心里又未尝会不记得…… 姜明薇算是看出来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被pua多了,成习惯了啊! 见卫璟低垂眉眼,神情恍惚,姜明薇冷冷一横,撇开目光,盖住眼底的疲倦与失落。 “你沉默不语,想必是想到了他曾经所做过那些不妥之事,那就不妨再去仔细想想,他为何偏偏死在了你面前,难道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你又未曾见过他的尸体,他真的死了吗,你又怎能确定!” 随即,姜明薇将被抓走后,知晓关于香料店以及陀罗香的事,通通告诉了卫璟。 当得知陀罗香竟是用年轻女子的鲜血制成,他和花萃都震惊得面色煞白。 花萃更是连忙捂住了嘴,惊恐看向姜明薇。 不敢想象,若是小姐未能逃出来,又或许那黑衣人真的决定将她制成陀罗香,那日后……她就真的失去她了! “大嫂你是说……这陀罗香是用人血做的?” 卫璟难以置信,喃喃询问道。 姜明薇颔首,“没错,试问有谁会说同我多年未见,又有谁会认得我?不是我故意想抹黑卫治,而是那人太不对劲了!” “无论你如何看待我,我只知道我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若当时你在场,也一定会认为那就是他。” 卫璟沉默不语,此刻心潮澎湃,胸腔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恐惧。 没错,他竟然有些害怕相信那个黑衣人就是卫治…… 可经由姜明薇这么一说,他又不得不去怀疑。 万一那个人就是兄长呢? 旁人不知,难道他还不知,卫治曾经在那些士兵身上用过陀罗香吗? 若此事姜明薇知晓,或许是她故意为之,可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姜明薇说的话,可信度自然也就更大。 卫璟心中越发恐惧,无法想象兄长凌会是是如此残忍,草菅人命之人。 那样风光霁月的兄长,怎么可能会是想要残害南靖国人的卖国贼? 他明明出生成长在南靖,他明明应当同他们视为一体! 可如今,一切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如今的困局? “大嫂说的,我会记在心上,也会去调查,只是关于大哥的事,我还是相信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因为他本身就是极好的人。” “当年若不是有他庇护,我未必能够活下去,所以我相信他的为人,不过我也会去仔细调查。” “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说完,他起身要走。 姜明薇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冷笑一声,眉眼间带着疲倦。 该说的,她已经都告诉卫璟了。 她知道卫璟是个忠贞之人,可有些事他就算不相信,也必须相信! 说是去查查,其实他心中当真没有答案吗?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不过等他查完之后,恐怕会陷入更深沉的绝望吧! “你去查吧!去看看你的好兄长,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若是可以,我本不想这般同你开口,可有些事你我都知晓,本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他不是好人,这一点你心里应当比我更清楚,但你太感激他了,所以一次又一次被他蒙蔽双眼!” “卫璟,这……难道不是错吗?” 卫璟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抹痛苦。 他攥紧双拳,抬脚快步离去,似乎为了逃避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向她道歉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明薇此刻心中也是满腹惆怅。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盖住眼中的悲伤。 可跟随她这么久,花萃又不怎会不知,小姐此刻所未表现出来的难过? 姜明薇难过,她便也跟着难过。 口中喃喃:“小姐……” 姜明薇抬手打断了她想说的话,从未有过如此疲倦的时刻。 她想,或许真是那迷药的效果太好了,以至于她此刻依旧未能回过神,依旧倦怠无比。 “没事的花萃,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是他依旧不听,那便同我无关。你也不必劝我想开些,该想开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再休息一会儿。” 小姐已然这般开口,花萃不好多,只能转身离去,眼里却充斥着浓浓担忧。 她走后,姜明薇再度躺下。 原本是当真打算休息一会儿,可片刻后……却又睁开眼睛。 不行,她如今还不能休息! 险些忘记了,李易欢再度发病应当就是最近几日。 她的药已经配得差不多了,不能就这么停下。 她得先去把药配了。 如今事事磨难,她可绝不能掉链子! 于是穿了件衣裳,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等花萃发现时,姜明薇已然在耳房里坐了许久。 她想要上前,又想起小姐嘱咐,最终只能退到一侧,静静地观察着她。 不知为何,她觉得小姐似乎很是伤心。 而这份伤心,皆是源自于二爷。 明明以前小姐避二爷如同蛇蝎,为何如今会这么难过呢? 想不明白,可作为同小姐一起长大的伙伴,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开心一些…… 自这天之后,姜明薇有五日未曾再见过卫璟。 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好在姜明薇也不在意,只专注于手中的药物。 等解药配出来后,她便第一时间赶往了姜府。 看到姜明薇,姜明锦有些意外。 可很快姜明薇就拿出药,说明来意。 不等他反应,抬脚走进了李意欢的卧房中。 如今毒虽然没有发作,可却日日都在侵蚀着她,让她日渐憔悴,脸颊都凹陷了下去,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萎靡,完全不见曾经的娇俏。 姜明薇看在眼里,心中自然心疼。 本以为是姜明锦进来,结果抬头看到姜明薇。 李意欢一怔,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很是不好看,连忙想要抬起团扇想要遮掩, 姜明薇上前阻拦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心疼。 “嫂嫂不必如此,你我同是女子,我又怎会不能理解你如今之痛?不过你别担心,我已配好了解药,只要你喝下去就不会出事了!” 说完,她将解药要交给李意欢。 李意欢抬眸,泪水汹涌感激地看向姜明薇。 刚要开口说些感激的话,姜明锦却抬脚走了进来。 或许是他干过太多针对姜明薇的事,如今见到他,二人竟不约而同地如临大敌。 姜明薇这样也就罢了,看到妻子也是这副模样,他面容苦涩,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我并非是进来阻止,先前配的药是有用的,我又怎会再怀疑你,何况……你本就是我的妹妹。” 这几日姜明薇心情都不好,自然懒得搭理他。 转过头,只催促李意欢尽快把药给喝了。 李意欢颔首,立刻拔开药塞,将药一饮而尽! 这几日她总是觉得气血不通畅,就连喘口气都极为艰难。 可是就在这药喝下去后,不过瞬间,胸口被堵住的地方似乎瞬间散开了。 她脸上流露出一抹欣喜,更是激动握住姜明薇的手。 “明薇,我好像真感觉胸口舒服了不少!” “那便好,日后会慢慢恢复的!先前身上的所有不适,都会恢复原样,包括嫂嫂这张漂亮的脸蛋,也会一如往常的貌美如花。” 她笑着开口,逗笑了李意欢,此刻二人间气氛极好。 姜明锦再度上前。 看到他,姜明薇脸上笑意收敛了几分。 李意欢一见他们兄妹二人还是这副模样,难免有些着急。 只是还未等她说出什么撮合二人和好的话语,姜明锦喉结滚动,忽然低声道。 “我已经抓到了逃跑的大夫,他和我说了许多让我意想不到的事。先前的确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明薇。” 听到他和自己道歉的那一刻,姜明薇微怔,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只是这并非是她此刻下意识而为之,眼泪是不由自主涌出的。 当姜明薇反应过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伸出手,轻轻擦拭眼角,果然看到了晶莹的泪。 她想,这大概是原主所留下来的泪水吧? 被误会曲解了这么多年,曾经将她视作掌上明珠的兄长,最后却认为她是魔鬼,这世间最为心狠手辣之人! 她心中怎能感到不痛苦? 好在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个道歉。 只是原主,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句道歉,没办法轻飘飘抹去我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恩怨。告诉我,那个大夫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姜明薇抬眸,眼神冰冷地看向他,眼底怒意盎然。 “我需要你告诉我真相!” 姜明锦神情闪烁,似乎略有迟疑。 许久,叹了口气。 “此事说来话长,若你当真想知道,不如让他亲口叙述给你听?你或许就能明白了……” “你是说,他如今就在姜府之中?” 姜明锦颔首,“没错,我并未将他移交到大理寺或是京兆府,他害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害得姜家上下满目疮痍,我怎能轻易放过他?” “我先将他关了起来,打算等他说出一切的真相之后,再将他送往监牢!” 言语间,他眼眸中带着深沉的愤恨,显然恨毒了这个该死的大夫! 姜明薇微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姜明锦,对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露出这副凶狠模样呢…… 不过她也确实想知道,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为何要做出杀人孩子这种损阴德的事? 所以姜明薇没有犹豫,微微颔首,想要跟随他一同去探情况。 安抚好李意欢后,姜明锦便带她离开了院落。 一路往前,直直走到了花园。 不过一抬手,似乎搬动了一棵树枝。 紧接着,一道暗门缓缓在眼前展现…… 姜明薇震惊,原主以前怎么没发现家中竟然还有暗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当年真相 转头刚想让她跟上,却见姜明薇脸上惊愕的神情。 姜明锦微怔,尴尬解释道:“这地道是后来你出嫁后,我特地找人建造的,我们二人又因误会多年未曾有过交流,所以你自然不知。” 姜明薇冷冷一哼,抬脚和他一起踏了进去,嘴里却忍不住阴阳怪气。 “好端端的,也不知为何要在家里建个地道?怕不是准备哪日把我抓回家,然后再把我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地道里吧?毕竟,我的好兄长以前那么恨我!” 听着她的话,姜明锦脸色燥红。 连忙回头,举手发誓,绝无此意! 姜明薇撇撇嘴。 她本来就是想逗逗姜明锦,既然他都发毒誓了,那就算了吧。 地道一路笔直,再往前走,里面有火光摇曳。 终于,姜明薇看见被关在地牢中头发散乱,灰白中夹杂着稻草的那位大夫。 哪怕听见声音,他也未曾抬头,姜明薇微微蹙眉,抬脚走向他。 “我便是解了你给嫂嫂下毒之人!” 她声音不大,可话音刚落,大夫立刻抬头。 年过花甲,可双目锐利如鹰,死死盯着姜明薇。 当看清她的模样后,哈哈大笑。 “老夫竟不知,这姜家的小姐竟何时学了一手医术,还能解了我给她下的毒?你可真是让老夫刮目相看,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姜明薇勾唇冷笑,眸中冷意盎然。 忽然有些明白,那日她在牢笼中,黑衣男人看向她时为何那般不屑! 对于大夫来说,如今她是刀俎。 该害怕的人,从来都不该是她,所以那日黑衣男子才有恃无恐吧! “这,你就无需知道了!先告诉我,你为何要给嫂嫂下毒?又为何先前害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你还做了些什么孽!” “你可知你是大夫,做的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活,可你却偏偏用了这种下毒阴狠的手段。你可对得起你的一手医术,可对得起你的良心?” “良心?从你们姜家人嘴里听闻这个词,着实太过可笑。” 大夫哈哈大笑,忽然起身,双手攥住栏杆,将姜明锦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姜明薇护在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姜明薇心头泛起一股暖流,连忙倔强地撇过头去。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原主的情绪…… 也真是够可怜的,被伤害了这么多年,不过只是挡在她身前,这就足够了? “我的家,便是因你们姜家和李家联手毁了的!那么我毁了这两家的孩子,又有何不妥?” “若不是你们,我如今怎会沦为南靖人?我明明应该是北塞之人!” 他的话,让姜明薇微微一怔。 随后,意想不到的往事在耳边徐徐展开…… 姜相国年轻之时,的确有经世之才。 那时南靖比起如今,还没有那么国力强盛,有时甚至经常会打败仗。 他位居中书令,自然极为操心与北塞的战事。 经常同李意欢的父亲一起商讨军情,后来贡献了一计。 也就是那一计,没料到让北塞连失两城! 自那之后,这两城便都归于南靖所有。 他们未杀百姓,只是将他们尽数归化。 如今那两座城池的百姓,也都认为自己是南靖人,从不觉得自己是北塞之人。 而眼前的大夫,就是从那两座城池里出来的。 “说的不杀平民,可两军交战,怎么可能会没有无辜之人丧身?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便都死在了那次奇袭之中!而我则因去往别处给人治病,才勉强逃过一劫。” “你们两国交战,为何让百姓置于水火之中?当时我就发誓,一定要为妻儿报仇,于是一路辗转来到了汴京,潜伏多年,打出自己的名声,成为姜家信任之人,为的就是让你们所有人都去死!” 姜明薇顿感到头皮发麻。 没曾想,他竟暗地里居然策划了这么多,实在是骇人听闻…… “对了,我不仅害死了你的第一个孩子,还有姜老贼和他的妻子,原本也应该送你们下地狱,奈何你们一个嫁了出去,一个日常极为谨慎。” “想了想,为何不让你们痛苦活着?反正早已反目成仇,只要再让李意欢去死,姜家日后必定凋零,我也算是给了我的妻儿交代!” “父亲和母亲,都是被你害死的?” 姜明锦难以置信,双目通红,怒意盎然地盯着他。 大夫冷冷一哼,眼中满是阴沉。 挑了挑眉,毫不在意的开口道:“是又如何?他们死了,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而很快,你们也都会死!就算替李意欢解了毒又如何?”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北塞早已经渗透了你们南靖,只等着机会将你们一网打尽!到那时,不说旁的地方,就连你们南靖的都城都将成为我们北塞的囊中之物,届时你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姜明锦还沉浸在他所说的事情之中,姜明薇脸色却陡然凌厉,连忙上前一步。 “你什么意思?所以你们安插在南靖国内的人,都是相互联系的是吗?这么说来,你也知晓陀罗香,又或许你在汴京立足出名这么多年,找你看病的达官贵人无数,你或许也给他们推荐过此香?” 大夫一愣,似是没想到姜明薇知晓陀罗香。 但很快,就哈哈大笑起来。 “是又如何?你知道得太迟了,这一切早就悄无声息地发生,不可逆转。” “终有一日,你们都将成为北塞的奴隶!” 他自知难逃一死,又或许是为了带给他们最深沉的绝望。 说完后,大夫突然眼神发狠,随即怒吼一声,起身狠狠撞向了一旁石壁! 姜明薇和姜明锦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血溅当场。 咔嚓一声,他脖子断了,身体也随即软绵绵地摔倒在了地上。 眼前景象,震惊得二人说不出话来。 姜明薇更是惶恐不已,突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危险…… “这里不适合再多待了,我们先离开。” 姜明锦抬手想要带姜明薇离开,她未曾拒绝。 直到再度看见阳光,姜明薇反手扼住他的胳膊。 “卫璟不信我,你不能不信我,南靖……真要出大乱子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次选择相信 姜明薇脸上带着凝重神情,语气急切地开口,眼中满是惊慌失措。 姜明锦微微张唇,拍了拍她的手背,能够理解她的慌张。 “明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姜明薇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随后将自己前些日子的遭遇娓娓道来,尽数说给了姜明锦听。 姜明锦神色愕然,震惊看向她,不敢相信她所经历的。 连忙反手拽住姜明薇的胳膊,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 语气急切地询问道:“你被抓走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为何无人通知我,花萃也未曾同我提及!” “若是我知晓了,我肯定会想办法找人去救你,那人有没有伤到你?你如今可还好?” 此刻的姜明锦看上去,才像是个真正的兄长。 姜明薇却只觉得无奈。 虽然她相信姜明锦是真的不知晓,毕竟她失踪一事,实在不好声张,只能暗地里偷偷去查。 可她如今,不就好端端地站在姜明锦面前吗? 好与不好,岂不是一眼就看得清楚? 可这人怎么像个傻子似的,不停问来问去? 姜明薇撇着嘴,抬头目光冷然看向他。 “我自然无事,若是有事,如今又怎会站在你面前?” 姜明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有些担忧过头了。 连忙松开姜明薇,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尴尬。 “抱歉明薇,我也是关心则乱,没想到这么多……无论如何,你没事就好!” “如今已不是我有没有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南靖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姜明薇再度加重语气。 她虽然是外来者,可原主生为南靖之人,自然对这片土地有着深沉的感情。 更何况,她所喜欢的人也一同生活在这里? 所以,姜明薇不希望任何人,因为两国之间的纠纷而被轻易拉入地狱! 那位大夫的妻女,就是最好的警醒。 为了复仇,他能够潜伏这么多年,甚至差一点害得姜家满门! 足以见得,战争所带来的残酷究竟有多么难以想象,哪怕经过了几十年的安抚,都绝不足以让他放下恨意。 如果反过来,南靖人又何尝不会痛恨北塞之人? “你刚才说的我都已经放在心上了,无论是两国之间探子的勾结,陀罗香,亦或是你所担心的一切,我都尽量不会让它成为现实。” “放心,我相信你!” 如果是以前,姜明锦绝不会相信从姜明薇口中说出的任何话,可如今他又不得不信姜明薇。 面色严肃,更是说得振振有词,脸上没有半点同她开玩笑的意思。 身为吏部尚书,他本就管理官员任职调动,所以此事到底也在他的范围之内。 倘若满朝文武当真有人与陀罗香扯上了干系,那为了能够得到足够的香料供应,想必他们是一定会投靠北塞的! 等到那时,南靖只会岌岌可危,所以他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听他这么信任自己,姜明薇心里安稳了几分。 早知道姜明锦现在变得对自己这么百依百顺,不再反驳她说的话和意见,竟是这样一副温和面容,姜明薇觉得他或许都不该和卫璟商量,而是应该直接过来找姜明锦才对…… “你能这么想,我当真很欣慰。” 商量完了应当注意的事项之后,姜明薇便再次跟随姜明锦回到了李意欢身边。 吃过解药后,李意欢如今的身子越来越恢复,可是她却莫名开始担心起了他们兄妹二人。 直到见姜明薇二人平安回来,一颗紧悬的心才总算是落了地。 连忙起身,姜明薇上前坐在她的床头,被她紧握住双手。 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更是带着担忧与焦虑。 “如何了明薇,你没事吧?你兄长没有和你起争端吧?若是有,嫂嫂替他向你道歉可好?但你也不要怪你的兄长,他大概是无心之失!” “你不知道……其实他在家中当真十分想你,嫂嫂绝不是为了让你们和好,所以才刻意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言语中带着几分恳求,生怕姜明薇会一言不合转身离去。 好在很快,她见姜明薇展露笑颜,面上带着一个小小的酒窝。 看向她时,目光潋滟。 “身体还未曾恢复,倒是整天为他劳神担忧的,这做的……可实在不像个称职的夫君呀!” 李意欢一愣,刚想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们兄妹之间恐怕又要起误会了!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一旁的姜明锦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并非如此,意欢心里自是明白的。我每日都做的很好,可唯独遇见关于你的事……可能需要她想办法帮我一把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对嫂嫂好,嫂嫂可谓是操碎了心,要不是有她在我们二人中间作为联系的纽带,说不定……今日我们还未必能够知道这么多的真相!” 姜明薇语气笃定,姜明锦闻言也随之点头。 李意欢震惊的神情,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看个不停。 半晌,惊喜询问道:“薇薇,你和你兄长……” 不等他说完,姜明薇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虽然她和姜明锦的关系,还没到彻底和好,可如今总算不会再说话棉里带刺了。 这到底,也是个进步! 日后若是再来往一些,应当会好上许多。 毕竟今日,姜明锦把态度摆得极低。 又是跟她道歉,又是带她去了解真相,还护着她,随后更是无条件的信任她,还扬言要帮他去调查陀罗香一事。 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他都这般承诺了,姜明薇再一直挂脸似乎也不太好,索性就妥协了。 “别再担心了我的好嫂嫂,你的当务之急,便是养好身子,顺利生下腹中健健康康的孩子!” “我与兄长已然和解,但他误会了我这么多年,这口气……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咽下去的!日后,我可能会经常使唤他,只希望嫂嫂你别心疼才是!” 说完,姜明薇眨了眨眼。俨然是在开玩笑的。 李意欢也噗嗤一笑,用力颔首。 “他既是你兄长,随意使唤便是,我才不心疼!” 第一百二十九章 擦肩而过 又坐了一会儿后,姜明薇起身离去。 李意欢原本想起身送她,却被她和姜明锦齐齐拦住,只让她待在房内修养。 日后若想送她,还有很多机会。 可如今,她必须要为了自己和腹中孩子着想。 拗不过他们二人,李意欢只好无奈点头,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姜明锦,一定要好好对待姜明薇,万万不可再惹她生气。 姜明锦再三答应后,这才放二人出门。 刚一走出院子,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即便是之间杂糅了这么多年的误会,但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 将姜明薇送到府门口后,准备离开之际,她又不忘回头嘱咐姜明锦。 “关于那个大夫的事,不要过多的告诉嫂嫂,不要去探究以前的事,当年父亲和李伯伯贡献的计策,或许的确伤害了大夫的家人,可作为当初还是孩童的我们而言,并未有任何错!” “更何况嫂嫂已经为她没有做过的事,付出了代价,我们亦是如此。” 李意欢是个心肠极软的人。 若是她知晓此事,说不定会因此劳心伤神,彻夜难眠。 姜明薇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出现…… 姜明锦颔首,说自己明白了。 “往日之事,都是我对不住你,如今我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有多么可笑。日后若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作为兄长,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对不起明薇,这一切……都是兄长欠你的。” 姜明薇莞尔一笑,垂眸盖住眼底落寞,最终什么都没说,起身在花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随后离开。 望着离去的马车,姜明锦心中满是惆怅与难过,心口像被人狠狠揪起来一样,痛得他无法呼吸…… 然后他同曾捧在掌心的小妹妹,还能像曾经那样好好相处吗?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姜明薇脸上虽带着几分落寞,但等抬头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倒看见花萃这小丫头,正笑嘻嘻地看向自己。 姜明薇歪着脑袋,伸手弹向她的脑门。 花萃吃痛惊呼,回过神这才发现,姜明薇正满脸坏笑地盯着她。 她有些不满的撅起嘴,“小姐,你怎么可以在奴婢出神的时候偷袭呢?” “出神,出神干嘛还盯着我的方向?本小姐都看你半天了,你都没个反应,总得让你魂魄归位才是!” 撅着嘴,花萃眼底满是委屈。 “奴婢这不是高兴嘛,好不容易看到小姐和大少爷的关系变好了,虽然奴婢也觉得大少爷如今还有待观察,不能完全信任。” “可自从小姐离开姜家,嫁入卫家之后,就从未见过你们像今日这般和平共处,花萃是忍不住想起以前了……” 她说着,不由得感慨。 让姜明薇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变得黯淡难过。 如今她是得到了这份迟来的道歉没错,可是原主呢? 此刻,姜明薇其实更希望原主的思绪出现,迅速吞噬自己的所有想法,哪怕只有那么一瞬。 也能让她听到,亲生哥哥对她的忏悔与歉意。 只可惜,天下哪有那么多如果? 一路回到了卫家,下了马车后,姜明薇便在花翠的搀扶下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就算如今姜明锦答应会帮她调查,可姜明薇仍然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她本就有一手好医术,那就必须要做些什么! 那陀罗香,或许有可破解之法也不一定! 恐怕要想办法,从哪去搞来一点陀罗香,然后再对症下药。 若是能够配出,不使人们对它上瘾的解药,那北塞想要以此控制南靖的手段,自然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只是如今这陀罗香,在京城的售卖恐怕都已经收紧了,而且此物绝非是那么好买的东西。 到底要从哪儿搞一点呢? 实在不行,要不直接去和卫璟要…… 可他对这香深恶痛绝,他真的会给自己吗? 正当姜明薇思绪万千时,说曹操曹操道。 迎面看见朝她走过来的卫璟和清风,姜明薇脚步微顿。 他们二人,已经有许多日子未见了。 如今远远看过去,来人身形颀长,深蓝色长袍衬得他气质沉稳,犹如一块上好的墨玉,温润却又暗含凌厉。 只是这些日子未见,他似乎消瘦了许多,面容上也带有深深疲倦。 当路过池塘,与姜明薇正面对上时,卫璟也不由得微怔,像是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下意识想要上前同姜明薇说话,姜明薇却瞥开目光,对他微微俯身,随即抬脚往前。 二人擦肩而过,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曾开口。 直到她离去,徒留一地馨香,卫璟眼神从起初的震惊,一点点变得充满了脆弱与彷徨…… 他知晓,终究还是自己那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伤到了姜明薇,让她感到无奈与痛苦。 如今不愿意理他,也是情理之中。 “奇怪,大夫人往日见到将军,都会同你寒暄两句,何况陀罗香一事,她不是也很在意,没想到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同将军说,该不会是将军您……何时惹到了大夫人吧?” 清风下意识开口。 刚说完,转头看到卫璟冷冽目光,吓得几乎立刻噤声,只想打自己的嘴,他这张嘴怎么说什么就灵验什么呀! 眼下心里紧张的要命,生怕卫璟因此责罚他,可等了许久,卫璟也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随即抬脚朝前方走去。 “走吧!” “既然已经查到了,就不能半途而废,无论那人是不是兄长,都得去弄清楚。倘若大嫂所说一切全都是真的,又被我们查了出来,那我们应该向她去郑重道歉。” “这一切,是时候该了结了!” 清风闻言,脸色也陡然变得严肃。 只是看向卫璟时,还有丝丝同情。 连忙说了声,随后跟随卫璟快步出府。 那日虽卫璟难以想象,可还是将姜明薇的话听了进去,开始调查关于神秘人,以及陀罗香的事。 查到最后,他竟发现姜明薇所说都是真的! 陀罗香,当真是用年轻女子的鲜血制成。 而如今,终于有了那黑衣人的线索。 他要去一探究竟,必须要得到真相…… 第一百三十章 真的是他! 此刻,兵部尚书家中。 “大人,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再给我一点香料吧,再没那香料我就真的要死了!” 兵部尚书匍匐在地,涕泗横流,不停对着眼前身着黑袍的男人磕头,脸上呈现出不正常的扭曲,双目血红。 这副样子,便是因他吸食了太多的陀罗香,如今已经戒不掉了。 自从卫璟抓住了香料贩子,将所有的陀罗香全部管控起来之后,京城中的流通就越来越少了。 起先还有些存货,如今当真是一点没有了! 他真的都快要疯了,恨不得去杀了卫璟那个杀千刀的,为什么要让他忍受这般极致的痛苦? 此刻,只要能让他闻闻那能让他欲仙欲死的香料,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趴在神秘人的脚边,希望他能够施舍给自己一点陀罗香。 如今,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沾染上此香的了,只知道他不闻就会想死! 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陀罗香的缔造者。 只要跟他开口,他一定会答应。 前提是……自己姿态摆的够低。 见到他这副不争气的模样,神秘人冷冷一哼,言语之中满是轻蔑。 男人自然听得清楚,可如今只要能让他闻到陀罗香,哪怕是给他一巴掌,他都愿意! 嘲笑他,又能如何? “李忠,倒不是我不想给你,你也知道这京中的陀罗香,都被卫璟给查获,全都被他拿走了,一时半会儿,我去哪儿给你找陀罗香?若实在不行,那你便忍着吧!” “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忍了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或许日后,你也就用不着这陀罗香了,这难道还不够好?” “不,我想用陀罗香,我想闻到那香味!求求大人你开开恩,我知道你身上肯定还有,只一点,给我一点就好!” “只要大人愿意给我陀罗香,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神秘人垂眸看向他,危险眯起眼眸,低声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那些兵器,一件可都不能少!” “你要知道,如今你背叛的是整个南靖。当然,若是我们王上一旦事成,我肯定会让他再封你个官做做。但前提是……有舍才能有得。” “究竟要怎么选,想必你自己心里清楚!” 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了小小的瓷瓶。 虽然没说那是什么,可是李忠很清楚,那里面装着的,一定是他此刻魂牵梦萦的陀罗香。 这一刻,疯狂彻底战胜了理智。 他只知,如果再不闻闻这香料,他会死的,是真的会死! 到时候什么国,什么家,通通都不重要了! 在这之前,他最起码得先保证自己活下去吧? 于是二话不说地点点头。 “大人放心,全都为大人准备好了!我早就不是南靖之人,我只是大人您的一条哈巴狗!只要你愿意给我这陀罗香,您若还想要更多的武器,我都给!” “原先大人说的那批,已经放在了城东深处的废弃巷子里,大人随时可以过去取!” 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神秘人微眯眼眸,冷哼一声,反手就将手里的陀罗香扔了出去。 李忠连忙接过。 可还没来得及放在鼻子下闻手,嗖的一声,不知从哪儿射出一枚暗器,直接打碎了他手中的陀罗香! 香料散落一地,李忠双目猩红,尖叫一声,连忙蹲在地上用力地闻! 可很快,一记大力踹在了他的腰腹,将他狠狠掀翻了出去。 他痛得大脑发晕,不知所措之际,来人却已经和神秘人缠斗在了一起。 见状,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行为? 突然,一把利剑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转过头对上清风冷冽双眼,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我劝李大人还是不要乱动!刀剑不长眼,可千万别被我不小心给杀了!” 李忠看了看清风,又看向和黑人缠斗在一起的卫璟,一想起买不到陀罗香都是因为卫璟从中作梗,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几乎气急败坏,指着卫璟便破口大骂。 “放肆!卫璟你无法无天了!你不过是个三品将军,我可是二品文官,自古南靖重文轻武,你岂敢在我的府邸上胡闹?还不赶紧束手就擒!你再敢对大人动手,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话还未说完,清风手中的剑便往上一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讥讽,望向此刻吓得哆嗦的李忠,低声警告。 “李大人也就只有这点狗叫的本事了?毕竟方才您自己也承认你是狗了,那就别说这些废话了!” “今日将军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当真以为圣上不知此事?圣上不过是想办法,将你们一网打尽,所有吸食陀罗香,并且打算背叛南靖的官员,都会像您一样,被一个一个的拔出来。” “您的好日子……到头了!” 清风冷冽开口,李忠的脸色瞬间煞白,吓得嘴唇轻颤。 另一边,卫璟和神秘人缠斗在一起,一招一式之间皆是凌厉。 打着打着,卫璟越发觉得不对劲。 脑海中,无数次想起姜明薇同他说的那番话…… 他就算再不想承认,可如果姜明薇真的没有错呢? 想到这,一改刚才的招法,换上了自己自创的,无人知晓的剑法。 黑衣人来不及反应,不过片刻,脸上的面具便被挑落在地! 他下意识想要伸手遮掩,而卫璟却朝他再度袭来。 如果他不抵挡的话,必定会被一击杀死! 不得已,他终于松开了护住脸的手。 等看见他的模样时,众人赫然大惊。 卫璟先是一愣,瞳孔紧缩,目光中流露出不可思议。 哪怕此刻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敢相信,这居然真的是…… “兄长?!” 卫璟声线颤抖,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既然已经暴露,卫治当然没有任何隐瞒。 对卫璟勾唇一笑,脸上带着几分饶有趣味的神情,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暴露,而显露出半分的担忧和恐惧。 “可以啊,看不出来,你如今果然更厉害了,连我都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没想到竟被你挑下了面具。” “既如此,那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姜明薇告诉你我是卫治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