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浑天印:仙侠PK黑科技》 第1章 走错片场都懵圈 柳梦遥听到嘣的一声响,车身摇晃,景象翻滚,汽车一头坠入了青澜江!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车窗外刺眼的白色彗星。 在江水灌满车内之前,柳梦遥立即解开安全带,憋住一口气钻了出去。 突然,一阵猛烈的灼热感袭来,随之强光闪现,仿佛闭着眼睛都能被照瞎。 “金甲飞,金甲飞!”柳梦遥破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小姐我在这,你没事吧?”金甲飞窜出水面。 “我没事,你刚刚有没有感觉这水又烫又亮的?” “是的,现在又变很冰!”说完金甲飞望向头顶,“过江大桥怎么不见了?” “咦?大桥会不会被彗星给砸没了!” 金甲飞四处张望,想看看大桥到底在哪,却见到远处的江面上隐约有人群飞过! 他们皆身披白袍,有的在水上乱漂,有的在踩风踏雾,更有甚者还御剑飞行! 几人如群山飞雪一般掠过,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忽然炮声响起,火光四溅,密集的子弹炮弹射向这群白衣仙侠,想要将他们拦截击落。 炮弹在江面爆炸,炸起一道道水帘! 这群仙侠从容不迫,穿帘而过,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刚才是什么东西?炮打飞仙?”柳梦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飞仙?不存在的!”金甲飞揉揉眼,怕是自己眼花了:“或许是一群白色大飞蛾吧!” “你妹的!你会用炮打飞蛾?” 就在这时,一束灯光直直照在他们脸上,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金甲飞强睁双眼,隐约看见一艘战舰缓缓驶来,上面的人正用探照灯射他们。 待战舰挨近,只见一条绳梯抛下,将二人带上了甲板。 “你们是什么人?在水里做什么?说!” 他俩正眼一瞧,是一群配枪士兵,发型自由自在,什么大便头、板栗头、中分头、刺猬头各种造型都有,甚至染得五颜六色。 不仅金甲飞和柳梦遥感到迷茫,这群士兵们也很困惑。 柳梦遥恍然大悟,联想到刚才的白衣仙侠,以为这里在搞一场盛大的cosy表演,长长地“哦!”了一声: “今晚主题是「玄幻打科幻」吗?你们都帅爆了!可以送我们回岸边吗?” 她这一问也把这群士兵给问懵了,纷纷表示不知道什么是玄幻科幻。 其中一人忽然指着金甲飞: “你们看他,模仿我们北水军服在两侧缝了三条白杠,一定是想混进我们大军的南音奸细!” 金甲飞一头问号: “什么北水军服?我这套是阿迪达斯!” 这话让士兵们脸色一变,将他俩围起来,越聚越拢。 柳梦遥感觉不妙,这儿好像不是cosy,而是一艘运送神经病患者的船!如果被他们捉起来,鬼晓得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她扯了扯金甲飞的袖子: “你不是全球八角笼大赛总亚军么,没人能顶过30秒,干脆把他们全放倒我们再走!” 金甲飞一惊:“我靠,这是艘军舰,没看到他们都有枪吗!” “少啰嗦,你兜里不是也有枪么,快点动手,反派死于话多!” “原来你知道我俩是反派啊!”金甲飞一脸囧相,“小姐,我们都已经飙车坠江了,如果再持枪斗殴的话,牢底都得坐穿,你叫我怎么跟柳总交代?先看看再说,说不定只是走错了片场,这艘船上的人都在拍电影呢!” “住嘴!你们俩还聊上天了?” 这群人一拥而上,将他俩五花大绑起来,捆在一起抬走。 金甲飞一直留意观察四周环境,希望看到一些摄影机、灯光、话筒之类的剧组用品。 但是,一路下来都没有发现任何电影器材。 金甲飞心里大概有数了,这里十有八九是在拍摄真人秀! 应该到处都藏有针孔摄像头。 不管怎么样,只要等见到他们导演,事情就好办了。 随后,二人被抬进了一间船舱,舱内有办公桌、沙盘地图、一条长凳和几张铁椅。 长凳两端坐着两位军官,一个面相浩然正气,另一个浩然邪气。 士兵们把金、柳二人像卸货一样卸在角落,向两位军官敬礼:“报告队长,我们在江面上截获了两名不明身份的男女,请指示!” “哦?还有这事?”浩然邪气的军官起身,向士兵们一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导演?副导演?”柳梦遥眼巴巴地问。 “请问,导演是什么官职?” 柳梦遥和金甲飞的心里都咯噔一声,心想完了,不会导演没见着,见着了神经病之王吧! 细瞧这位军官,确实很像被关了多年的神经病。 他的身材高挑消瘦,肤色灰暗,脑后还扎了坨小揪揪,两侧鬓发则像银线一样雪白。 “你们是一对夫妻?”他询问道。 “不不不!”金甲飞忙答,“我们不是夫妻,我是这位小姐的私人司机。” “什么叫司机?” “就是开汽车的。” “汽车又是什么?” “汽车就是……汽车。”金甲飞哑口,感到自己脑细胞不太够用。 “游队长,审问不是你这么审的。”那位浩然正气的军官走了过来: “你们是哪里人?” 这位军官梳小背头,身材魁梧,胳膊粗壮。 “我们就是中南市本地人。” “中南市又是哪里?”军官费解道。 柳梦遥翻了个白眼,她没想到这位貌似正常的军官居然也是一个神经病,“这里不就是中南市吗!?” 两位军官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也在怀疑眼前这女孩是不是神经病,“这里难道不是浑天印吗!?” 第2章 双雄切磋吊炸天 “浑天印?浑天仪我倒是听说过,测地震的。”金甲飞自个儿笑道。 柳梦遥决定换条思路,“等一下!能不能先让我们知道,你们俩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北水神枪一队队长游山龙,他是二队队长东方燃。”浩然邪气的这位军官在介绍一队和二队时,特别发出重音来强调区别。 “游队长,请不要搞错了,神枪队队长之间是平级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我们二队不仅不比一队弱,毫无疑问还比一队强。” “我说东方队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大家之所以抬着你、让着你,那是因为你是兵工厂的公子哥,全都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论实力,二队如果真能和我一队叫板,那么仇司首的每条军令就不会先一后二了。” “呵呵!”东方燃瞪着游山龙,“兵工厂的公子难道不比酷爱嫖妓的南音叛将要好多了吗?” 两人这一顿吵下来,让人不禁感叹神经病的想象力是真强! 柳梦遥小声对金甲飞说: “喂,现在这里就他们两个,还没枪,你冲上去揍他们一顿,逼他们把船开回岸边!” 金甲飞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爆绳解禁! 不料面前这两位队长先动起了手! “东方队长,我们两队虽然不能交火,不过我们二人可以切磋一下。” “游队长,我也正有此意!” 说完,两人将金甲飞和柳梦遥晾在一旁,竟然在这密闭狭窄的船舱内干起架来。 从他们各自出招的那一刻起,金甲飞似乎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或者说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令人沮丧的真相,即这二人绝对不是神经病,而是世界顶级的格斗选手! 在金甲飞不断放大的瞳孔里,映射出二人不可思议的动作。 游山龙施展出某种忍术,使得他细长的双脚特别有吸附力,就连在墙面与天花板上也如履平地! 柳梦遥见游山龙在窄小的船舱里正像一只硕大的蜘蛛一样迅速乱爬,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捂都捂不住尖叫的嘴! 而金甲飞心里却压制不住地大呼过瘾,他像在看一场功夫大片,就差爆米花配可乐了。 游山龙连续背跃翻腾,既躲避了对手的攻击,同时还甩出飞镖克敌,像极了一只扑腾翅膀的大蝴蝶,令人眼花缭乱! 而东方燃拳头比一般人的大三倍,看起来无坚不摧。 他猛然使出了两记旋转重拳,好在游山龙闪避而去,但见这两拳直接将墙面打出了两个拳印子! 金甲飞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燃的拳头,如此孔武有力的双拳,好比身体自带双锤。 这二人连续见招拆招,在金甲飞和柳梦遥的头顶和胸前忽上忽下,呼啸生风。 柳梦遥除了尖叫之外就是闭眼祈祷,祈祷自己美丽的脸蛋千万别中招。 金甲飞却默默分析,如果刚才真要对上他们二人,自己能撑多久? 切磋至大约30秒左右,游山龙突然将身体定在了天花板一角,如蜷缩在管道里的大蜘蛛。 他为何会停下来? 因为,东方燃的拳头已经停在了他的膝盖上,虽然没有任何接触,但他明确感到膝盖一阵刺痛,若是膝盖骨粉碎,那么他的粘附忍术将一无是处,换句话说,他整个人今后都将一无是处。 东方燃以一种告诫的口吻说: “当心,一只断了腿的蜘蛛会被飞虫吸干血。” 然而与此同时,游山龙的中指已拉出半米之长,指甲尖也停在了东方燃的眼珠前! 这条曾经割断过无数人喉管的指甲如果再进一寸,那么东方燃的视网膜必将爆裂——失去视觉的铁拳将沦为困兽之斗。 游山龙报以同样的口吻嘲讽道: “一个力大无穷的瞎子除了挑大粪,还能做什么呢?” 金甲飞大开眼界,看得热血沸腾,心想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他突然抑制不住地大呼:“我爱这里!我爱这里!” 柳梦遥已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听金甲飞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爱你个头啊!你是不是也发病了?要不要再给你来个十里洋场,摩登女郎?这cosy还有完没完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清脆响亮的脚步声,哐当一声,舱门被推开。 两位穿着军医制服的少女迈了进来…… 第3章 双方都觉鸡同鸭讲 突如其来的这两位少女一大一小,大的面容安静平和,小的看起来古灵精怪。 她们的出现让金甲飞眼前一亮,却也让柳梦遥脸色难看。 所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指的就是这个场景。 两位女孩站定,那小姑娘语气轻松、面带微笑地对二位队长说: “审讯停下吧,都别忙了,上头有令,可以拉他们出去枪毙了。” “遵命。” 金甲飞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柳梦遥吓得大叫:“神经病!你们这群神经病!都去吃屎吧!” 小姑娘见金甲飞和柳梦遥的反应,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才对二位队长解释:“我爷爷想要见他们,劳烦二位队长将他们押去舰尾的甲板。” 一听是这位小姑娘的爷爷派她来传令,游山龙立刻回敬军礼:“收到,下官这就带他们去,请花姑娘先行一步。” 「花姑娘」这三个字从这位浩然邪气的军官嘴里说出,简直毫无违和感。 游山龙戴好军帽,东方燃整理了一下军装,随后押着金、柳二人出舱而去。 至舰尾甲板,大家见到一位披头散发的老者,正旁若无人地仰头遥望彗星。 “见过花统察。”游山龙、东方燃双双行礼。 然而老者没有任何反应,若有所思。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金甲飞刚想主动开口询问这老头,却被柳梦遥用眼睛制止住,她的眼神仿佛在说: 你瞧这老头披头散发的样子,显然是神经病之王,他不说话这里没人敢说话,所以你也别说话,如果扫了他欣赏彗星的雅兴,天晓得他会不会把我们枪毙咯! 金甲飞咬了咬腮帮,只好继续等这老头赏完彗星。 此时的彗星已渐行渐远,彗尾的形状由短粗的扇形,变为细长的针形,就像一把扇子开起来,又折上。 老者忽然毫无征兆地问向金甲飞与柳梦遥: “你们是一对情侣?” “不不不,”这猛然一问可把柳梦遥吓的不轻,她赶紧将胸前湿漉漉的衣服往上提了提,以免让人误解为狗男女在鸳鸯戏水: “我们不是情侣,只是正常的雇佣关系,刚才在大桥上赌气飙车,结果意外翻车坠江,这才上了这艘船。” “和谁赌气?” “中南建股集团况总的儿子。” “为什么赌气?” 柳梦遥咬了咬嘴,不再说话。 金甲飞接过话茬:“因为那小子抢先退了我们小姐的婚,随后他们又在夜店偶遇,一顿冲突下来决定飙车,说是赢家享有优先退婚权。” “既然双方都争着退婚,那又何必订婚?” “因为两家财团急于签订一份合作项目,所以提出联姻,双方子女甚至都没见过面。” “哦,原来是这样……” 老者被他们弄的哭笑不得,表情终于绷不住了,“孩子们,我年轻时也曾心驰四海,神游八方,但总得面对现实,我们是出不去这浑天印的!” 老者的口吻有种安慰精神病人的感觉,原来他一直认为金、柳二人在编故事! 金甲飞心下暗忖,自己该不会是真穿越了吧? 他决定对穿越这个问题一探究竟:“请问,现在是哪一年?” “现在是天纪1740年。” 金甲飞感到一阵无语,心想要么你就来个正儿八经的古代年份我就当穿越了,但天纪1740年是什么鬼? 对此,金甲飞陷入了混乱,满脸疑惑不解。 见此情形,老者道:“请允许我姑且先将你们当做界外人,给你们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您请说。” “我叫花师阳,现任北水城五司统察,即负责对大理司、内务司、军政司、调度司、通天司这五大部门的监督与审查。 目前,我是这条船上的负责人。 也就是说,如果你们真的是界外来客,我能让你们享受最高礼遇;但如果你们是南音暗探,我也能让你们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知我说清楚了没有?” 金甲飞深吸一口气,捋了捋头绪:“大爷,您说的很清楚,但我表示完全无法理解,因为您说的这些部门我闻所未闻。” “那你说说你那边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金甲飞指着自己的脚下: “我们的国家叫中华龙国,占地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上下五千年历史,我认为现在我们便身在其中,并未出境,难道你们不在这之中吗?” 花师阳一听,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后立马又恢复了理智: “你们描述的那个国家,听起来像是传说中的界外家园,但历史上也有很多南音探子装作界外来客闯入我们北水城,所以我不可能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就信了你们。” 金甲飞虽然听不懂什么界内界外的,但他清楚现在只要将船靠岸,大家一看就能弄清楚,到底是谁处在谁的世界里了! 想到这里,金甲飞决定就这么办,刚要开口,忽听咚的一声闷响,一把女士左轮手枪从他的裤兜里滑落到了甲板上。 这是柳梦遥前不久拍卖拍来的老古董。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把精致的手枪所吸引。 柳梦遥大惊失色,她甚至此地无银三百两:“这枪不是我的!” “对!”金甲飞立刻接过话茬,“这枪现在是花姑娘你的了。” 花姑娘一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花竹水……”小姑娘羞涩道。 “喏,请把枪捡起来吧,送给你了,花竹水。” 花竹水看了看爷爷,未敢擅动。 花师阳向孙女点了点头:“去把枪拿起来,然后瞄准这家伙的脑袋,我有话要问他。如果他再撒一句谎,你就一枪嘣了他。” 花竹水拾起枪,站在金甲飞身旁,战战兢兢地举枪指着他。 “别告诉我这把枪也是你们那边的,这明明就是北水城仲氏枪铺的新款女式兰香手枪!”花师阳脸色一变: “你们鬓角无白发,说明不是南音人,但是穿着奇装异服,行踪诡异,拿着北水手枪装作界外来客,到底是什么居心?” 东方燃分析:“依我看,他们就是被南音人收买了的北水叛徒,盗得情报以后准备渡江去领赏。苍天有眼,游到一半就被我们捕获了。” 金甲飞实在忍不住了:“简直扯蛋!扯鬼蛋!” 游山龙拍掌:“大家瞧啊,他居然用南音城最新流行的脏话骂我们!看来他们先前一定是去过南音城无疑了!” 金甲飞感到不管他说什么都有可能被指为北水叛徒,真是有口难辩,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你们看看,默认了!” 第4章 哲罗鲑利齿穿耳洞 花师阳见状,当即下令将金、柳二人推上一块延伸出船体的跳板,并让手下取来一只印着「通天司」三个繁体字的皮箱。 他从中找出一瓶浅绿色药水,拔掉盖子,连瓶子一同掷入江中,江水霎时之间便如煮开了般,沸腾不止! 金甲飞定睛一看,原来脚下团绕、翻滚着无数条巨大的哲罗鲑,它们露出的利齿把柳梦遥吓得哇哇大哭:“我有钱,你们要多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花师阳义正言辞:“如实交代,可饶你们一命,如若继续胡编乱造,立时推下去喂鱼!” 兵士们都以为这两个叛徒即将交待事实了,谁知遭金甲飞脏话伺候: “我们真的是中国人!从未听过什么南音北水浑天印!你们就是一群神经病!要杀便杀,玩什么拍电影!” 柳梦遥哭喊: “我警告你们,如果我死了,我爸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们抓捕归案,到时候要你们全都为我偿命!” 花师阳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两人不会当真从界外来的吧? 正在踌躇间,只听唰的一声巨响,两条等人大的哲罗鲑突然破水而出,直冲金甲飞咬过去。 见此情景,金甲飞迅速一撒腿,两脚一勾,将身子倒挂木板! 虽然他躲过了第一条哲罗鲑的袭击,但第二条哲罗鲑的利齿咔嚓一声将他左边耳朵咬出了两个小窟窿! 水里的鱼群见金甲飞的脑袋距离它们更近了,不断窜出水面想去撕咬。 说时迟那时快,花师阳派人将金、柳从跳板上拉回来! 接着他又取出一只小陶罐抛入江里,鱼群顿时像被电击了一样钻进黑暗的深水,如同幽灵回归巢穴。 江面瞬间恢复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花师阳收起通天司的皮箱:“接下来你们最好别说假话,不然叶司首那里正缺活人做实验,毒理实验。” 说完,他向孙女挥手示意,让她来包扎一下金甲飞的耳朵。 “你能不能低下一点,我够不着。”花竹水提着医药箱来到金甲飞身边。 金甲飞单膝下跪,便于花竹水处理他头上的伤口,由于贴得很近,弄得花竹水小脸烫烫的。 虽然这只是一道无比寻常军令,但花竹水执行起来却非常认真。 她以最轻的力度将金甲飞耳朵上的血擦拭干净,抹上一层半透明的药膏,嘟起小嘴吹了吹: “好了,这药膏会在半日内让表皮愈合,等下会非常痒,你别挠它。” 花竹水说这话的时候,正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过没人注意到她的羞涩,包括金甲飞自己也没察觉。 金甲飞环视一圈,这是一艘长得像北洋水师的军舰,有着类似八国联军的火器,以及东洋武士发型的格斗高手,还有他从没见过的药水与电池…… 他感觉坠入了一个时间大容器,这里集结了各个时代的元素。 “二位跟我来吧。”花师阳示意二人随他走。 “去哪?” “带你们去北水湾指挥塔,你们的身份可疑又未知,我可不敢妄作决断。如果你们是北水叛徒,那么就由军政司来枪毙你们。如果你们是界外来客,那就让通天司来研究你们。” 柳梦遥一听这两结果都不咋地,像是要去见阎王一样,吓得想方设法赖着不走: “等等!你就没兴趣知道我们的名字吗?我叫柳……” 柳梦遥话没说完,便被花师阳懒洋洋的语气打断:“一会儿你们如果还能活着,再报上姓名也不迟。” 第5章 入结界千年一回 花师阳并没让两位队长同行,就连他的孙女也没让来。 登上快船的只有四个人,除金甲飞、柳梦遥、花师阳外,就是那另一名始终没有说过话的高挑少女。 金甲飞很疑惑,为啥动静最大的那几位不来,反而来的是最沉默的这位? 想必这女孩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观其样貌,是那种寂静的面相,给人沉入深海的感觉,这种面相的女孩往往能让旁人瞬间安静下来。 四人坐在这艘三角形的钢铁快船里狂飙突进,这艘船的动力不是来自于螺旋桨,而是用燃料推进,引擎在水中喷射出蓝色火焰,咕隆咕隆如同煮水。 “我们到了。”花师阳说完将船慢下来,一幢巨大的黑色指挥塔猛然呈现眼前! 金甲飞和柳梦遥的内心已然崩溃,他们在中南市生活了这么久,压根就没有见过这个塔。 几人下船进入一架老式电梯,直达顶层。 半睡半醒的近卫兵见到花师阳来了,急忙行礼。 金甲飞吞了吞口水,鬼晓得在里面会发生什么,这儿的氛围相当恐怖,说不定一进门就被枪毙了。 “别光站着,请进。”花师阳露出了罕见的微笑,仿佛主人请客人进到家里做客一般热情。 而这微笑在金甲飞眼里却像是反派角色送正派角色下地狱的奸笑! 以至于人高马大的他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半天憋出一句: “要不,女士优先……” 柳梦遥一脚将他踹了进去,回应是:“男女平等!” 金甲飞踉跄而入,慌忙抬头,前方是全景落地窗,头上是透明的玻璃天顶,月光如灯光一样照进这里。 “北水城的灵魂是通天司,而通天司的灵魂是叶焕堂。”花师阳看着前方,向金、柳二人介绍:“喏,这就是我们的北水之光、顶级智囊。” 二人一看,迷幻的光芒里走来一位中年男性,鹰眼银发,睿智儒雅。 “都这么晚了,还在思考?”花师阳朝他打招呼。 “在。” “人类一思考,神灵就发笑。” “那神灵一定会被我笑死的。” “嘴硬。” “拜托你别再来查通天司的账了,弄得我们这个不能买,那个也不能买,都没办法继续做试验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吃败仗,你负的了责么?” “这个时辰,可不是来查账的。” “那么你是来?” “彗星出现的时候,这两个奇怪的人被打捞上船,从他们的穿着与谈吐来看,不像是北水人,也不像南音人,可能来自于界外。” 叶焕堂目光一亮,显然对这事有兴趣:“审过了没有?” “审了,但审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就带他们来这里,交给你和仇司首裁决。对了,仇司首呢?” “他去江心洲做最后的谈判,如果谈不拢那就得提前强攻回云水寨了。” “难怪没听到他刺耳的口哨。” 叶焕堂忽然示意那位高挑少女到自己身边来:“女儿,在军医组怎么样,还习惯吗?” 原来,她是通天司司首叶焕堂的女儿。 金甲飞心想她这下总该开口说话了吧。 只见她笑着抬起手来,十根指头左穿右绕——这是一套从未见过的哑语手势。 金甲飞这才知道她是哑巴,难怪一直没说过话。 又可能从小就不能说话,面容才生得如此安静平和。 “你知道你们已经多久没见面了吗?知冷多次抱怨你就像台机器一样只会工作,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爹的!”花师阳不依不饶。 “行了老花,聊正事。”叶焕堂看见金甲飞长得流里流气,柳梦遥又生得妩媚妖娆,于是话锋一转: “你们是一对投江自尽的通奸者?” 金甲飞心里一顿抓狂,他想不通为什么这里的人总关心这个问题,难道他和柳梦遥就这么像一对么。 柳梦遥也懒得折腾了,直接来了一句:“对,我们非常相爱。” 花师阳一瞪眼:“这么快!?我和两位神枪队长审了半天都没结果,却被你随便一问就问出来了。” “够了!”柳梦遥原地爆炸,心底的怒火一泄而出,她不想再被这群怪人审问,而是想去主动审问这些怪人: “老娘不陪你们演戏了,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发生过什么,你们到底是谁!” 柳梦遥清楚地知道在一群男性中,生气往往比礼貌更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叶焕堂:“这位姑娘,你是想知道这里的历史?” 柳梦遥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了一下,又赶紧恢复成生气状:“对,就是历史,从头开始给我讲清楚!” “那么有请花统察来介绍一下什么是「浑天印」。” 花师阳无奈地瞟了眼叶焕堂,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这么说吧,我们这里的历史起始于东吴天纪四年,突然一天,彗星扫过,人们发现这片土地仿佛被撒下了一圈无形的结界,大家在边界以内可以活动自如,而边界之外是过不去的,从此,这道封印便被称为「浑天印」。 边界本身就像一面水银做的镜子,千百年来有不少好奇心重的人想闯出去,但无一人能活着回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祖先做过无数次实验,他们曾将手伸进去,结果形状扭曲地缩回来,脑袋伸过去想看看那里边有什么,然而出来时也会因扭曲变形而死亡,以至于几千年来无人再敢尝试突破边界。 如果你们真是界外来客,那么你们便是几千年来头一回进入浑天印里的人! 你们就是我们研究突破结界的关键所在。 当然,这不是一两天、一两年甚至一两百年就能实现的事,所以我看你们就做好有生之年都回不去的心理准备吧。” 金甲飞听后尴尬地笑,见所有人表情都很严肃,又不禁问:“你们是认真的?” 花师阳捧来一把形状如面条般歪歪扭扭的钢刀,哐当一声丢在金甲飞脚下: “瞧仔细了,这团钢刀便是结界的作品,它曾插入过结界,可抽出来后就变成了这样。” 金甲飞盯着脚下这团扭曲的钢刀,不禁背后发凉,“既然地面上出不去,水里也出不去,那地底下是不是可以出去呢?你们有没有试过挖地道出结界?” “你的这个想法我们祖先已经试过了,然而挖地道的锄头铲子抵达边界处依然会变形扭曲。这里仿佛被一个圆球形的大气泡包裹起来,即地面上是一个半球体,地面下也是一个半球体。” 柳梦遥自个儿朝天瞟了个白眼,给了个笑:“你们能不能正常点?” “姑娘你要搞清楚,现在是我们看你们不正常。” 叶焕堂补充:“我同意,是你们很反常,这里千年以来无进无出,因此你们不是南音奸细就是北水叛徒。” “两位大爷,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南音北水!这样行吗,能不能一起上岸,我带你们去看看中南市!” 柳梦遥指着门外直通江岸的天桥。 大家哄堂大笑。 叶焕堂笑罢,二话没说便将指挥塔后门一拉,带领他俩走上桥去! 此时已近凌晨,大雾笼罩着周遭,晨昏线内的世界分外黑暗。 柳梦遥气愤地向前走了几步,随着雾气消散,眼前的场景让她的表情从目瞪口呆,逐渐变为彻底绝望…… 第6章 由夏入冬四季无序 展现眼前的,本该是灯火通明的中南市,现在却变为了一座高大巍峨的钢铁城! 全城都盘旋着横七竖八的巨大管道,插满了冒着滚滚黑烟的烟囱,好似一座赛博朋克风格的大工厂。 金甲飞吞了吞口水:“小姐,这里似乎真不是我们的世界了……” “真穿越了?”柳梦遥噗通一声跪下,心想为什么不像电视里播放的那样,穿越到皇宫,得到各位皇子们的争相宠爱? 不到皇宫也就算了,为什么到了一群当兵的这里! 金甲飞忽然意识到这样一种可能,他们的确是穿越了,但不是时间上的穿越,而是空间上的,类似于「桃花源」。 他们来到了一个极度繁华却又隐世绝尘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并不属于过去已知的任何历史!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所发生的一切。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金甲飞不幸道:“小姐,你太惨了,你那么多钱,在这里全没用了!全没用了啊!” “是的,我们这儿的钱是陨币。”花师阳补刀。 柳梦遥泪崩:“我要回家!金甲飞我们走!现在就上岸,我们打车回家!” “请别闹了小姐,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事已至此,咱们只有先承认现实,才能找到出路。” “啊,我不管了,这什么破地方,死了算了!”柳梦遥说完一上头,起身便往护栏上爬,想要投江自尽。 她原以为会有很多人冲上来抱住她,给她各种温暖的安慰。 结果居然是没人拦她,大家都看着她,等她跳下去……包括金甲飞。 果然柳梦遥见没人阻止,又气冲冲地下了护栏,死劲踩金甲飞的脚出气。 她的内心苦不堪言,既见不到爸妈,又没了钱,还出不去这里,如果硬闯结界的话,她会像那把钢刀一样,死相难看。 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接受的死法,何况是漂亮女人! 想着,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金甲飞却相反,他在童年时代就双亲离异,父亲又才去世,可谓是了无牵挂,再加上欠了一堆债,巴不得躲在这儿不回去! 况且这个世界还满足了他的格斗欲望,以至于他并不讨厌这里,甚至还有点喜欢:“我能否这样理解,你们北水城,相当于一座一年四季都在开工的巨大工厂?” 这问题引来了花师阳的纳闷:“一年四季?我们这儿一年有无数季。” “你们是不是对季节有什么误解?” 花师阳指了指天空:“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入冬了。” 大伙仰望天幕,乌云如铅块般压下来,寒战凄冷。 金甲飞心想这分明是还有几个时辰就要下雨了:“你们是不是管晴天叫夏季,雨天叫冬季?” “界外人,你所说的四季也被封印在这小小的浑天印里,它们来回冲撞,所以造成这里的季节切换极为混乱,有时候北水是秋季,南音是春季。而秋季过后可能是夏季,春季过后可能是冬季,各个季节的时长都毫无规律,或许一日,或许百日。” 这回答完全颠覆了金、柳二人的世界观! 花师阳扬起自信满满的坏笑:“不用震惊,你们马上就能体验到由夏入冬的感觉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中南市变为了钢铁城,否则他们定认为花师阳对季节的这番探讨,达到了神经错乱的顶峰,应当把他关到精神病院的顶楼去。 柳梦遥此刻已恢复了理智,她决定要了解一下这里,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么,对面的南音城又是怎样的一座城,和你们北水城是什么关系?” 花师阳:“这可说来话长了。” 叶焕堂:“那就长话短说。” 第7章 出封印百分之零 花师阳张口就来:“简单来说,就是在封印后的第665年,江南要称帝,主张通过修炼内力来突破结界,而江北不认新帝,提倡发明工具来突破结界。 于是,爆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战,浑天印内被一分为二,划江而治。 江南即南音城,江北即北水城。 在往后的进程里,南音城大力发展修真,不断挖掘直觉的深度,致使武术与巫术逐渐融为一体,并产生了七个层级的武艺划分。 而北水城则不断刷新理智的高度,一点点地推动通天术(科学技术)不断进步。 在此期间,两城互殴不止,至今已有一千年了。 然而,南音北水在历史上也有过短暂的和平时期,那是天统总枢与征和天子二人联手开辟的黄金时代。 那真是从未有过的一个美满时代——江水贸易高峰时,连续数月,江面上铺满了双方密密麻麻的商船,连江水都被遮挡而看不到。 如今双方都感慨黄金时代已过。 也正是在那个时期,北水城发了大财,将资金用于培养通天员。 通天术强大了,便使得双方原本平等的贸易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贸易一旦失衡,政策就会随之调整。 而政策调合不了的矛盾,就会交给军事去摆平。 所以,眼下的南音和北水,正处于军事交锋的阶段。” 花师阳按照时间顺序一口气捋下来,好似展现出一幅不为人知的新画卷,使得金、柳二人皆被深深吸引。 “小姐,你还记得坠江前,车载广播里是怎么说的吗?” “广播说「天纪」是东吴末位君主孙皓的年号,「天纪彗星」因此而得名,它出现的那天,造成两岸人烟一夜消失。”柳梦遥不仅听觉好,还能过耳不忘。 花师阳大惊:“孙皓成了末位君主?” 柳梦遥无情直给:“是的,你们被封印的当月,东吴就灭亡了。” 花师阳大失所望:“我有想过东吴迟早会灭亡,但没想过当月就灭亡……对了,长安、洛阳是我们祖先口口相传的伟大城市,是真龙天子的栖息之地,它们现在还好吗?” “呃……它们现在都变成了着名的旅游城市。” “什么!?那我们东吴的都城建业呢?” “在那里定都的朝代都很短命,你们东吴是第一个王朝,随后还有九个。” 花师阳听罢神情落寞,一时无语。 叶焕堂忽然以审问的口吻道:“我数十下,你们立即说出东吴灭亡之后所有王朝的名称,说不出来当场击毙,十、九、八、七……” 金、柳二人一惊,赶紧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唐宋元明清给凑齐了。 直到说完,柳梦遥才反应过来: “不对呀,你们应该对我们那边的历史一无所知啊,搞得像知道标准答案似的!我俩就算乱编一通,你们也不知道呀!” “没错,我要观察的就是你们的应急反应。显然,你们的反应确实不像北水叛徒或南音奸细。” 二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花师阳自个儿一叹:“我们被封印在这,做了一千七百多年的囚徒,想不到外面的世界早就天翻地覆!” “不不不……”金甲飞见事态转好,于是甩出了一个令他们闻所未闻的新名词: “用我们那边的科学术语来说,你们这儿不叫封印,也不叫结界,而是某种超自然力量导致的,独立于我们世界之外发展至今的一个——平、行、世、界!” 第8章 运动员物理输出 “平行世界?”叶焕堂皱眉:“什么意思?” 金甲飞掏出手机,想搜一下准确定义,结果发现没网络,只有寒冷的江风拂过。 “这又是什么东西?”花师阳指着手机。 “这是智能手机,也就是电话,呃……就是两个人在远距离之间对话用的工具。”金甲飞费力地解释。 叶焕堂听罢一把将金甲飞的手机没收,交给通天员拿去研究,然后叫金甲飞继续解释什么叫平行世界。 体育生毕业的金甲飞,在脑中努力编织着各种物理术语。 柳梦遥小声鼓励:“别想那些文绉绉的措辞,你只管说出自己的理解就好。” 金甲飞深吸一口气,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平行世界理论在物理学上有很多种,大概有五六七八种吧,也就是说,不同的方式会造成不同类型的平行世界。 那么,一大片村落在某个历史节点上突然消失,至今互相看不到对方的存在,这应该属于弦论平行世界理论之一。 基于此,你们的这个平行世界的定义,是指从某个世界中分离出来,与原世界平行存在着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它世界。” “哇!帅爆了!”柳梦遥没想到这个搏击运动员居然如此能掰会扯。 金甲飞继续趁热打铁: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三维膜当中,宇宙中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三维膜,跟我们所在的三维膜叠在一起,好比一层层叠起来的千层饼。 不同的膜,代表不同的世界。 我们的数学家计算表明,所有的粒子都无法离开自己所在的三维膜,因此我们无法进入其它的平行世界中去,尽管它在另一个维度上和我们相距只有一毫米。” 叶焕堂和花师阳都瞪着大眼,傻傻在听。 “是不是有点难以理解?打个比方,我们闯入你们这里,好比千层饼上的蚂蚁穿透到了下一层饼上。” 叶焕堂和花师阳双双点头。 “而我们界外的科学家已经探测到了平行宇宙。 他们用轨道望远镜发现,当我们所在的宇宙与另一个平行宇宙之间发生碰撞时,会在宇宙微波背景辐射中留下痕迹。 依据这类痕迹可以推导,你们这层空间应该就是从我们那个大世界里平行分离出去的一个小世界,如同一个大气泡分离出去了一个小气泡。” “变态……”柳梦遥鄙夷道:“请你适可而止,现在一点都不帅了,像科学怪人了!” 而叶焕堂却非常喜欢这套说法:“准确说是一个大气泡朝自己的内部分离出了一个小气泡,而你们是从大气泡中穿透到我们这个小气泡里来的人。是否可以这样理解?” “不愧是通天师!”金甲飞双手一摊,“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你们是如何穿透进来的呢?” “彗星低空扫过,强烈的微波辐射短暂地划破了平行世界的三维膜,我们碰巧又从这个膜的裂口坠入了你们这里。我想应该是这个道理。” “那我们的祖先又是怎么进入这里的呢?” “可能那次彗星飞行的高度更低,造成的裂口更大,大到把一江两岸全都囊括进了这层三维膜。当彗星离去,裂口自动缝合起来,你们的祖先便再也无法走出这层三维膜了。” 金甲飞越说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当运动员太可惜了。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突破这层膜?” “理论上很简单,等彗星下次再来,大家集体跑出去就行了……” 金甲飞说完自己都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叶焕堂心想能道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专业名词,又能把整个过程看得如此宏观简洁,最后还能自圆其说,绝对只有在那边更广阔世界上的人,才可能做得到。 叶焕堂坚定不移地向他们伸出友谊的双手:“北水欢迎你们,界外人。” 花师阳一笑:“叶司首不再盘问他们了?如果他们确实是内奸怎么办?” “可以把他们安插到被严管的岗位……”叶焕堂看向金甲飞:“你就来我们通天司工作吧!” 第9章 柳梦遥工作包分配 金甲飞一脸尴尬: “感谢您的好意,但刚才所说都是我从各种科幻电影上看来的,我本人连小学数学题都解不出来,所以,如果我去通天司工作肯定对双方来说都是个灾难。” “那你是想去神枪队当兵?跟着两位队长冲锋陷阵?” “不是不是,在战斗面前我就是只弱鸡。”金甲飞还不想在这陌生又危险的全新世界暴露自己的实力,虽然他的确很想与两位队长并肩作战。 “文不行武不会,那你想干什么?” “在界外,我就是个看门的,给柳小姐家看门。” “很好,你现在可以给我们通天司看门!”叶焕堂欣喜道: “北水律法规定从不养无业游民,只给人三次选择工作的机会,你刚才已经用完了两次,第三次是包分配,你爱不爱干都得干。一会儿我请仇司首将你编入北水城防军,你去军政司报到,来我这里当近卫兵。” 金甲飞目瞪口呆,心想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在这里参加工作了,还是当一个看门的。 “那她呢?”花师阳指向柳梦遥。 柳梦遥觉得还是寸步不离金甲飞为好,毕竟他俩是一个世界的人,于是主动请缨: “我也可以站岗放哨,金甲飞站在门的左边,我就站在门的右边。” 叶焕堂:“这是什么,金童玉女吗?” “小姐你想进军队?你进来就是一个兵痞!” “那我当医务兵,和叶知冷她们一样,这总可以吧?”柳梦遥心想就算不能同金甲飞一起看门,那怎么说也要进入军队,别被分配去那座钢城搬砖打铁就好。 “你学过医吗?别把人给医死了。” “金甲飞!你想甩掉我吗?你是我的保镖,必须站在我这边!” 说完又对着金甲飞的脚一顿踩踏。 金甲飞应付道:“两位领导请多包涵,她的脾气可以从平静立即到暴怒,从来没有过渡阶段。在我们那边,她这种人叫艺术家。” “那么请问柳小姐会哪门艺术?” “她是玩音乐的。” “什么乐器?” 柳梦遥嘚瑟地回答:“管、风、琴!” 她准备让这穷乡僻壤了解一下什么叫做器乐之王。 然而叶焕堂根本不关心什么是管风琴: “噢,原来是乐师啊!可我们北水城的乐器是胡笳。不过没关系,你可以学一学胡笳就去做乐伎吧!逢年过节的还可以给我们逗个乐!” 柳梦遥一听气得尖叫,从世界最强音乐学院的王牌专业毕业,居然让她去当乐伎,太侮辱人了! 她吵着闹着要当兵。 一向稳如泰山的花师阳伸手控制住局面:“既然柳梦遥小姐在界外是乐师,在这儿又想当兵,那我看小灾星军乐团会比较适合她。” 柳梦遥听罢平静了下来:“只是,为什么要叫小灾星,你们认为这是吉利的名字?” “当然不是吉利的名字。” “那为什么还要叫小灾星?” “因为南音人自古以来就特别迷信趋吉避凶,所以我们为了区别于他们,就取了这个特别不吉利的名字,以破除迷信。” 柳梦遥囧得冒汗,心想世界一流的乐团老娘都没去,还会看上名字这么衰的军乐团?但想归想,嘴上却很现实: “然后呢?取了这个名字以后,军乐团发展得如何?” “当然不错,都是些阵亡将士的子女,他们从小就由军乐团收养,所以非常团结友爱。” “那本小姐就勉为其难留在军乐团吧!” 说完柳梦遥哀怨地叹了一声气,她觉得明明6个小时前还在夜店蹦迪加都市飞车,现在怎么就要去一个叫小灾星的军乐团和一群孤儿吹喇叭了? 这简直让她难以接受。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飘来一声口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谁同意她去小灾星了?既然她这么想进军队,那就送她去前线干仗!” 金甲飞回头一瞧,只见一位高大如牛的壮汉,领着一群当兵的从天桥的另一端迎面而至! 这七八个人的目光瞅过来,如同七八柄剑刺过来! 见状,叶焕堂和花师阳纷纷向他敬礼,并称其为:“仇司首。” 第10章 金甲飞肉搏假想敌 来者正是军政司司首仇尊。 柳梦遥见这位首长居然要送她去前线打仗,气得几乎呕出一口老血,心想这货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吧! 仇尊瞧她那委屈样哈哈一笑:“哎哎哎!逗你玩的。” 柳梦遥一听,哟!原来是开玩笑啊,气又顺了过来,心情达到跌入江水以来的最佳状态,竟开始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吹喇叭的工作了。 仇尊握住叶焕堂的手: “我都已经听说了,既然叶司首认为他们是界外来客,那就全听您的安排。但是大战一触即发,我认为还是先将他们软禁起来较好,以防意外。等攻下回云水寨,我再来亲自招待他们。叶司首看可不可以?” “仇司首说得在理,那您看软禁在哪儿好呢?”叶焕堂狡黠地看向仇尊。 仇尊报以同样坏笑的眼神: “时间紧迫,不如先让他们住进指挥塔的休息室吧!一来显示了对界外来客的尊重,二来交给花统察亲自看管,我也更加放心不是?” “那就这么办!已经开始入冬了,注意防寒,请二位司首移步室内说话。”花师阳心领神会。 仇尊听罢朝指挥塔走去,当擦过金甲飞身边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因为他发觉这个界外人身强体壮,斗志昂扬,似乎是个懂功夫的行家里手。 他转身回头,盯着金甲飞的眼睛不放:“你当过兵?” “没有,我就是个给小姐家看门的仆人。” “那么,你懂格斗?” “不懂,我只是喜欢去健身房锻炼身体。” 金甲飞一边谦卑的回答一边观察着仇尊,只见仇尊眉宇之间散发出一股暴君气质,准确说来是一种杀伐决断的狠劲与冷酷无情的魄力,没杀过几条人命是不可能养出这种气息的。 先前两位神枪队长的身手已经是神乎其神了,那么他们老大的功夫,会不会比他们还要夸张呢? 作为格斗运动员,金甲飞确实很想试一试这位军队一把手的实力,但只要动起手来,不管是赢是输,他都很可能被误解为南音刺客给拖出去枪毙。 掂量完利弊,金甲飞决定继续保持低调,明显现在还不是切磋的时候。 “不会吧?我看你的体型和神态,分明是练过格斗的,你是不是在骗我?”仇尊逼问。 “不敢不敢,真的没有练过。我一点都不懂得怎么打架。” 仇尊突然一拳挥向金甲飞的脑袋,金甲飞明知能躲但却不可以躲,因为躲闪了这一拳,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实力,证明刚才自己是在撒谎。 他觉得让这一记重拳兑换出自己不懂功夫的新身份,是划算的。 仇尊见金甲飞没有闪躲,便也没有打下去,而是将拳头停在了他耳边! 拳风灌进金甲飞的耳朵里,使他感到一阵海浪拍打礁石般的巨响。 金甲飞强忍耳膜的胀痛,开始于心中估摸胜算,虽然这里格斗高手众多,但是只要一下地面,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综合格斗是将全世界各门派的格斗技术融合在一起的高端运动,是人类格斗精华的再结晶,这在封闭千年的小渔村是不可能诞生的。 再加上他金甲飞曾脚踢七大洲、拳打四大洋,获过综合格斗大赛的世界总亚军,换句话说,金甲飞觉得自己显然胜算过半。 “界外人,不管你懂不懂格斗,我都要把你打一顿,而且是狠狠打,直到把你打死为止。” “为什么?我和您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因为在我打你的过程中,你只有以真功夫反抗才能幸存下去,但如果你用真功夫反抗了,便说明你之前在撒谎,我们立即就能把你这个间谍给枪毙了; 如果你不反抗,那么就只有把你打死了,才能证明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是真的不懂格斗,真的不是南音暗探,真的不是我们浑天印里的人。 如此一来,你的身份之谜就解开了。当然,我会亲自把你的尸体抬上殡葬舟,送出结界,为你的来世祈福。 请原谅,这就是我仇尊行事办案的风格。” 这话等于明着告诉金甲飞,不管怎么着都要他的命。 金甲飞听罢双拳紧握,怒视仇尊,退无可退的他只能豁出去了,心想是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技术了,与其挨打还手,不如主动出击! 话不多说,他当即一个满月翻冲上去便与仇尊缠斗起来! 二人在天桥上打得不可开交,旁人皆吓得趴倒在地,柳梦遥抱头尖叫:“妈的又来!” 仇尊见金甲飞攻势凶猛,于是对着金甲飞的胸口沉肩一顶,想把他撞下天桥! 说时迟那时快,金甲飞单手握住天桥护栏,于空中转了半圈又回到桥上,就像做了一个托马斯全旋,并用双脚蹬在仇尊胸口,仇尊重心一垮,栽下天桥!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仇尊抓住天桥的边缘,奇迹般地从天桥的左下方荡到天桥的右下方,如同一只大猩猩荡秋千,顺势又翻上了桥面! 二人你来我往地打入指挥塔,把里面弄得满地狼藉、桌椅横飞、门窗破碎。 金甲飞见久攻不下,站着打肯定是摆不平比自己还高大的仇尊的,便扑腾过去,与仇尊抱摔下地,并使出各种地面技巧进行锤击! 他用下地的方式,抹平了在身高上的劣势。 仇尊显然是被这种全新的格斗技巧给震住了,已然露出脖子、送出胳膊,金甲飞瞅准时机,使出一招「十字锁」,卡住仇尊四四方方的大脑袋,吃力地降住了如野牛一般的他! 结果是枪声骤响,在一片“北水叛徒”“南音间谍”的谩骂声中,金甲飞被士兵们当场击毙,全剧终。 第11章 小黑屋互吐真心话 想象结束,金甲飞被自己这波狂想弄得是眼神涣散、气喘吁吁,他抹了把脸,赶紧看向仇尊: “仇司首办事的风格真是简单粗暴、直接有效,我很欣赏……但我不懂格斗,也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所以我情愿被您活活打死,以便自证清白。来吧,请动手吧!” “哈哈哈哈哈……”仇尊突然转怒为喜:“看来你小子没有说谎,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金甲飞大松一口气,还好克制住了自己动手的冲动,这下算是赌对了:“仇司首是我见过身材最威武雄壮的人,今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要向您讨教,争取使自己达到您健硕身材的三分之一。” 说完模仿北水军礼的动作,现学现卖地给仇尊行了一个军礼。 “你少来这套……”仇尊边说边挺起胸膛,暗自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肌肉。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奉承话,而是大实话。能加入北水军队,由仇司首这样英明神武的人率领,真的是我在界外修来的福!” 金甲飞发现自己说这话时脸居然不红,语速也很坦然真诚,也许他真的觉得来到这里,遇见仇尊和两位神枪队长,是三生有幸的事。 仇尊难掩笑意,拉起金、柳二人的手走进指挥塔: “刚才在江心洲,我亲手撕毁了限制北水军队跨江的《江水协议》,开战已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大军两个时辰后开拔,到时候送你们一个见面礼!我要用一个燃心炸肺的大场面,欢迎你们的到来!” 说完,仇尊把他们送进了阴暗的休息室,并亲手将门反锁,派兵看守。 二人环顾四周,这里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小黑屋,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有一盏煤油灯、一张床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桌椅板凳。 金甲飞心想难道这里只有仇尊可以上床睡觉,其余人都只能坐冷板凳? 又或者他们想测试我和柳梦遥到底是不是一对情侣,故意搬走了其它床? 窗外是漫天破棉絮似的乌云,在懒洋洋地滚动。短暂的夏夜过去了,气温骤降为初冬的感觉,阴冷凉飕。 而金、柳二人还穿着盛夏的衣服,尤其是柳梦遥,冻得直哆嗦。 “小姐你要不要去床上歇一会,我给你站岗。” “滚!我怎么可能在男人面前睡觉,而且还是我家的司机。” “行,那就有劳小姐为我站岗放哨。”金甲飞直接开始脱衣服裤子了,“辛苦你了谢谢。” “金甲飞!你想气死我吗?气死我你有什么好处!” “那你说怎么办?我俩一起睡?”金甲飞耸肩道:“你想得美。” “你才想得美!”柳梦遥对着金甲飞一顿锤,“谁都不许睡!” “好好好!我们一起干坐着,总可以了吧?” 二人原地坐下,不一会儿便阴风四起,玻璃窗被吹得哐当响。 见柳梦遥鼻涕哈欠一起来了,金甲飞摇了摇头,无奈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那你怎么办?” “放心,我的肌肉就是棉袄。” “对了,就用煤油灯取暖吧!” 两人又一起围着那点小火苗取暖。 “哇,真没想到这儿的四季可以随机穿插、任意时长……”金甲飞对着手掌呵气。 “我怎么感觉你很开心啊?” “嗯,起码不太难过。” “你就不想回去吗!?” “小姐,你还有脸回去?中南市都被咱们毁了一大半,你现在回去不得被柳总骂死?反正我是没脸见柳总。再说了,你婚也退了,连菲迪亚斯乐团的邀请你也拒绝了,还着急回去干嘛,为什么不试试这边?”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菲迪亚斯乐团吗!” “为什么?” “起初,是管风琴极具美感的音质吸引了我,促使我报考了这个专业。 但后来我逐渐看清楚了内心,我爱的是管风琴的声响,而非神灵,就好比爱花香而不爱花朵,爱孔雀羽毛而不爱孔雀。 我不想按部就班地在乐团里弹奏赞歌,而想运用管风琴的美感去创造一种全新的、符合我自己灵魂的艺术,这才决定回国,寻找更适合我的创作状态。” “天呐,你有种。”金甲飞从一开始就低估了柳梦遥那颗为艺术而跳动的心。 “所以,这儿的人连管风琴都不知道是什么,你说,我还如何达成我的艺术追求呢?” “小姐,我想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了。既然话说到这了,我还想了解一下你在国外的那些传闻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六进警局,八上法庭?” “进警局里有三次是见义勇为,打抱不平;两次和无良商贩产生了经济纠纷;还有一次是见到校园霸凌以后,我把霸凌别人的那个痞子给霸凌了。” “牛逼啊!那么,状告菲迪亚斯音乐学院的老教授性骚扰,使他身败名裂,妻离子散,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他就是性骚扰我了。 他是乐理课的老教授,我非常认真的完成了他布置的论文,但是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完全可以给我不及格,也可以给我满分。 至于到底是不及格还是满分,那就得要我去酒店和他详细讨论了。说完还摸了一把我的大腿。” 金甲飞无言以对,柳梦遥在国外的义举全都被传成了恶行,造成她名声扫地的假象,以至于被况野以名声不好为由退了婚。 其实,她只是通过「以毒攻毒」的方式来表达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柳梦遥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啊,凭什么就光我向你吐露真心话,这可不行,你也得说一说自己的事!” “你想听什么?” “我听我爸说,你金甲飞在格斗界可是世界一流水准,总决赛前的预测都呈一边倒,同你较量的那位选手的实力应该远不及你。但我爸就是不说为什么你会输掉比赛,只拿到亚军。” “小姐你觉得呢?” 柳梦遥露出坏笑:“我猜是不是你金发碧眼的洋女友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你在心态失常的情况下,自然也发挥失常。” 金甲飞一脸无奈:“佩服,艺术家的想象力果然天马行空。” “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缘故?快说!” “决赛那晚我收了钱,约好在第四回合被一击制胜,输掉冠军。”金甲飞的语气坦荡自然,似乎对这种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为什么打假拳?”柳梦遥一脸费解,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有什么比夺得世界冠军还重要吗?她感到金甲飞的人设快要崩塌了。 “当然是为了钱。” “难道拿下世界冠军的钱还不够满足你了?” “是的,远远不够。” 柳梦遥的心一凉,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父亲那时候已经查出癌症晚期,我带他去国外的医院做治疗,每天都需要上万外币的开销。你说,是父亲的命重要,还是一个冠军重要?”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呢。”柳梦遥觉得那个像太阳一样敞亮的金甲飞又回来了。 “但没办法,我父亲终究还是走了。不过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可能还会选择打假拳。” 柳梦遥听后伸手摸了摸金甲飞的脑袋,就像摸她养的那条大金毛。 金甲飞忽然感觉耳朵伤口处奇痒无比,那是一种强烈的、钻心的痒,正要伸手去挠,却被门外一声清脆的嗓音喊停:“忍住别动,它马上就能愈合了!” 循声望去,只见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在耀眼的光线中进来两个身影…… 第12章 神枪队机密大放送 门合上以后才看清楚,来者是花师阳及其孙女,他们带来了两套轻盈的羽绒军大衣。 金、柳二人接过军大衣立即穿上,显然是冻坏了。 大衣是纯黑色的,四道白杠穿插于两袖中间,金甲飞颇为无语,这大衣真的像极了阿迪达斯,难怪他会被当作间谍对待。 “把手给我。”花竹水看着金甲飞。 金甲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慢慢伸出手。 花竹水放了两个银质的耳环到他手里:“我看你左耳被鱼咬出来两个孔,正好可以戴耳环。你送了我银质手枪,那我就将这对耳环送你吧。” “谢谢……一会儿我就戴上。”金甲飞哭笑不得。 花师阳:“马上就要打仗了,我被总枢派来对你们……好生照料。” “总枢明明说是严加看管。”花竹水眨着大眼睛。 “她倒挺诚实!”柳梦遥翻了个白眼,“对了,在指挥塔,炮弹不会炸到我吧?” “放心,指挥塔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南音人没有火炮,他们的弓箭刀枪是射不到这么高的。” 金甲飞一听:“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军舰火炮vs刀枪棍棒?” “你以为南音人是吃素的?”花师阳脸色一变:“现今对面全民皆兵,何况最近还有他们将死人复活的传闻,如果万尸觉醒,那么南音人是永远也打不完的。” “起死回生?这也太离谱了。” “并不离谱。” “哦?” “南音人世世代代修真炼气,他们从成年起便两鬓霜白,这是由于太阳穴长期被清气贯穿所致,这也是为什么游山龙队长有着白色鬓发的原因所在。而眼下基于南音人的平均寿命已飞升至120岁的事实,所以长生不老、死人复活的传闻,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好好好……”金甲飞心不在焉地听完这些明显扯淡的事,然后问出他最关心的:“请问,仇司首的功夫怎么样?身手如何?” “身手?他压根就没有功夫!”花师阳压低声音:“告诉你个事,读军校那会儿,他的格斗成绩校史垫底,总是能在三招之内被人撂倒。” 金甲飞一脸囧相,他想不到所有人都可以三招撂倒军政司司首,白瞎了自己刚才艰辛的幻想,转而又觉得不应该啊: “会不会是仇司首故意输掉这么多比赛,以便掩盖自己真正的实力,好等以后战斗爆发时派上用场?” “界外人,你想多了。军政司司首完全没有必要练功夫,因为他身边的人都是一等一的格斗高手,这些人足以护他周全。” 金甲飞知道花师阳指的是那两位神枪队队长,这正是他最好奇的点,索性一问到底: “游山龙和东方燃的功夫为什么那么厉害?他们刚刚就在我的面前打起来了,你知道吗,一个在墙壁上爬来爬去,一个把船舱都打凹进去了!” “他们终于对打了?过了多少招?” “打了半分钟,少说也得有20多招吧。” “谁赢了?” “打平手。” “这场对决一定很精彩!” “无比精彩!您能告诉我,他俩有什么恩怨吗?” “最初,咱们北水只有一支神枪队,由东方燃担当队长。 七年前,东方燃夜里带队渡江,炮轰千仙山,扫荡犀牛岭,一举粉碎了南音人准备刺杀北水总枢的阴谋。 正是那晚,千仙山众弟子之一的游山龙,投靠了我们北水。 要知道他可是自封印以来,第一个投靠北水的南音人! 况且他的功夫还非常了得,因此,在彻底排除他的嫌疑后,仇尊安排他为神枪一队队长,以示重用,而原先的东方燃队长不升反降,成为了二队队长。 你说,他们两个能不结怨么?” “南音人都这么忠贞?以前就没有一个叛逃过来的?” “不仅如此,我们北水也没有一个人叛变去南音。” 金甲飞惊讶地望着花师阳,有点不敢相信。 “这和忠贞无关,毕竟南音人已经慢慢变成了与我们不同的人种,以至于产生了种族斥力,使我们都天然反感对方。” “那游山龙是出于什么原因叛变了呢?” “这属于军事机密,现在还不能跟你说。” “他的轻功真是超一流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他的暗器更是快准狠!刚才的对手如果不是东方燃,估计会死得惨不忍睹。” “那可不,东方燃常说最猛烈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能讲讲他吗?” “他嘛,从小被父母圈养起来,从来不笑,表情冰冷,连路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要追求身体的自由和心灵的狂野。 这个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渴望在他匿名进入神枪队的那个瞬间被彻底释放! 他迷恋战场上说死就死的不安感觉,沉浸于肉与肉的对抗。 当然,这一切都被他的家族所反对,直到他父亲见他屡立战功,升为队长之后,也就不得不由他去了。” “但为什么他们俩能如此厉害呢,打通了任督二脉?” “嘿嘿,当然不是。” “那因为什么?” “这是军事机密。”花师阳发现自己说多了,便急忙去窗边看风景。 正在金甲飞大失所望之时,花竹水往前迈了两步,凑近金甲飞的耳朵,只见她兰气敷耳: “你把耳环戴上,我就告诉你他们为什么这么厉害!” 金甲飞毫不犹豫地将耳环戴上。 花竹水目光温柔地打量着金甲飞,招手让他靠近点,好说悄悄话。 金甲飞弯腰低头,洗耳恭听。 “两位队长之所以这么厉害,是因为,他们都注射了通天司的攘霉素。” 这个答案让金甲飞始料不及:“什么是攘霉素?” 花竹水用更小的声音告诉他: “攘霉素是一种液态药品,将它注射进人的大脑,以及第六、第十六和第二十六节脊椎骨,可以直接激发并强化人的通宫元(交感神经系统),获得比之前至少翻三倍的运动能力。” 金甲飞顿时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他一方面大松一口气,原来,这两位队长神奇的功夫是药物所致,也就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和他们打起来,输了也是虽败犹荣,赢了可就风光大发了! 而另一方面又感到不安,他觉得这个世界很恐怖,恐怖之处不在于药品本身,而在于这里的人乐于让自己注射这样的药品。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密集的炮响,刺鼻的硝烟在空气中迅速弥散开来! “诸位……”杵在窗边的花师阳捋了捋他散乱的头发:“南北大战,开幕了。” 第13章 东方燃炮艇连江 窗外炮声震天,连指挥塔的地板也跟着颤动。 花师阳刚从休息室里走出就被仇尊一把拽住:“花统察,您终于出来了,他们在真心室呆了这么久,有没有吐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有,那个真心室的布置和氛围对界外人似乎无效。” “啊?”仇尊心想这小黑屋可是专家们设计的真心室,它的光线、温度、氛围加上花师阳的形象和嗓音,曾让那么多嫌疑人都坦白交代、一吐真心,怎么会对这二人都不起作用呢? “对界外人无效?”叶焕堂担心地看着花师阳:“那你不会吐露了什么吧?” “胡说八道!对我也无效。”花师阳说完拂袖而去…… 听着炮响,金甲飞激动地来到落地窗前。 原先窗外只是一片黑夜景象,而现在,远方一座像九层蛋糕般巨大的城池塞入了眼帘,其通体雪白,顶端高耸入云,与黑铁黑烟的北水城形成了鲜明对比! “瞧,这就是南音的天宫。”仇尊为金甲飞介绍:“他们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因此天宫也分为九层,最顶端便是天琴太后所在的大慈院。” “那些飞来飞去的小点点是什么?鸟吗?” 金甲飞看到一些小点点绕着白色的南音城上上下下,左蹦右跳,恰似蛋糕上的跳蚤一般。 “那不是鸟,而是人。” “南音人会飞?!” “他们从小就练轻功,虽然不能腾云驾雾,但飞檐走壁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你看到的这些小点点,是南音的通讯兵与快递员,他们传递信息和物件的速度,一直比我们北水要快很多。” 金甲飞的手心里捏了把汗,他感到自己才熟悉一部科幻片,现在又迎来了一部仙侠片。 放眼望去,冬日的天空寒风凛冽,青澜江上是密密麻麻的战舰在交火。 江水里有很多蓝色小亮点,是北水炮艇推进器发出的蓝光。 这种炮艇没有船头船尾之分,两头都装有蓝色火焰推进器,不用调转船头便可随意前进后退。 “推进器是叶司首创造出来的水燃术,通过提炼出水的火性同位素,能烧出防水的蓝色火焰。”仇尊语气自豪。 但没过一会儿,金甲飞就发现江面上的这些小蓝光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甚至还跑反了方向,朝北水湾驶来。 金甲飞不知道这是什么战术,望向仇尊,请他解答。 “看我做什么,北水军队纪律松散那是历史传统,这我也改变不了!” 金甲飞直接被这回答雷到,果然北水军队的战斗风格就如他们士兵的发型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这就是东方燃的水平吗?!”游山龙怒气冲冲地朝仇尊抱怨:“请问仇司首,您为什么不派我出战?您就看看现在这江面,像不像煮饺子?简直毫无章法可言!” “请息怒,游山龙队长。”仇尊轻拍他的背:“我这不是为了保护神枪一队嘛。” “保护什么?难道担心我的钢铁战舰被长矛戳沉?” “这么说吧,你们神枪一队的重头戏在登陆南音之后,因为只有你最熟悉那里,我们可就指望你了。所以,渡江这种前戏,你无须参与,只同我一起观赏就好。” 仇尊说完,拉着游山龙坐下和他一起观战。 游山龙只好咬牙切齿地盯着窗外,心想仇司首还是在防着我,不相信我投靠北水的真心与攻打南音的决心。也不看看这个东方燃,打的什么玩意儿!不过这样也好,如若东方燃渡江不利,那么他必然会受到军法处置,说不定明天就只有我游山龙一支神枪队了。 叶焕堂眺望江面:“东方队长曾率领百人暗夜过江,炮轰千仙山都不在话下,我相信这次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充分信任他便好。” “哼!就怕他辜负了叶司首的信任。”游山龙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请安静观赏吧,游队长,真正的表演要开始了。”叶焕堂已看出东方燃的战术安排了。 突然,指挥塔里的所有人都目光一亮,原来那些跑反了方向的炮艇,是为了连成一条长长的弧线,并同步向南音方向开火挺进! 而南音的水军还是人力木船,兵器则是长矛与弓箭…… 即使南音战船的数量是北水的三倍,但还是被连成一条弧线的北水炮艇逼着后退,这画面就像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越缩越小! 见此情形,游山龙本能地气得站了起来,心想不妙,东方燃这小子又要立功了。 而他这一站,弄得身边的几位司首们一齐看向他,似乎都怀疑他在为南音同胞的命运而揪心。 他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差点造成了误解,又老老实实地坐下来。 死神的包围圈已经形成,主舰上的东方燃大喝一声: “弟兄们,想想三百年前的屠城之耻!现在,给先人们复仇的时机终于到了!大家冲啊!” 话音未落,北水士兵们已爆发出铺天盖地的呐喊,士气空前高昂,喊声山呼海啸! 炮弹密集到像一场烟花秀,响个没完,这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一场集中屠杀,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那些被炮艇逼得无路可走的南音木船,如同一群挤在一起的黄毛小鸭子,它们在慌乱无助中被炸得四分五裂! 而一些妄想游回去的南音士兵,被凌霄机枪扫射而亡,密集的子弹打在水面上溅起高高的浪花,活像一座座喷泉! 双方都没想到,这场过江大战在东方燃的指挥下,比砍瓜切菜还要容易。 南音的兵部督统粟探黑,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听着接二连三的战报说镇江使、护江使已陆续阵亡,他知道回云水寨是守不住了,不得不下令全军撤退。 鏖战结束,东方燃手中令旗一挥,下达出了第二道军令。 见到军令,已连成横线的几十艘炮艇立即调转船头、拨开浪花,转眼之间又连出一道竖线。 线的一头开入南音的回云水寨,另一头扎进北水湾。 与此同时,每艘炮艇的头尾都用双钩板连接起来,相当于把炮艇当成了过江大桥用,这样一来,士兵们便可以直接从北水一路走到南音! 金甲飞看着东方燃的一系列操作,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觉得这个东方燃真是够劲够燃! “妙啊!”仇尊一拍腿:“游山龙队长听令,速率神枪一队全队跨江!” “遵命!”游山龙两眼放光,立即起身要走。 然而这时,江水上陡然出现了两位身着白色长衫的南音侠士,二人泛舟而来,只一条乌篷船渡江,这画面可谓是一身诗意千寻瀑! 柳梦遥一愣,指着他们:“这是干什么,扮演仙侠吗?” 游山龙见到他们也是一怔,不仅没去执行渡江军令,还朝着落地窗走去,就差没把脸贴在玻璃上看了。 “糟糕,又是明月七星!”东方燃见状急喊:“立即回防指挥塔!” 第14章 潘玉郎引天借雷 战舰上的士兵们不停端着火枪朝两位白衣男子射击,刹那间,子弹如雨。 而这两位白衣男子却不紧不慢的将木船划到指挥塔下方。 其中一名取出一支箭,箭头被他捏得滋滋作响,清晰可见耀眼的电光在其指缝里跳跃闪烁! 接着,他在这支箭的尾端系上了一根细细长长的铁线,交给了另一位男子。 北水湾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全部直愣愣地看着。 天空中布满乌云,天地极暗,乌云的底端不断地有电光爬行,像是死神在笑着眨眼。 只见这位男子接过弓箭,立即拉了个满圆,嘭的一声朝着头顶上空射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金甲飞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人可以把弓箭射入云层,简直是反重力,这得是多么柔韧的弓和多么强大的力啊! 在这支箭插入乌云里的一瞬间,头顶轰然骤响,像众神愤怒,天空陷落,巨大的雷电顺着那根系在箭尾的铁线劈了下来,雷电分成三道粗壮的白光直打北水湾! 霎时之间,东方燃所在的主舰被电劈得火星四溅,来不及跳江的士兵们几乎在同一时间触电身亡。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燃眼见电流即将上身,他突然紧握令旗,急忙来了一个倒立,利用木质的旗杆抵御了这道夺命的电流! 第二道闪电击入江水,先前主舰上一些跳江的士兵就像被天谴追杀一样,一个个在水中被电的皮开肉绽,就连鱼类也无一幸免,白花花的死鱼随即浮出水面,冒起焦烟。 第三道闪电则打向了指挥塔,霎时之间,灯泡爆炸,无数电流像一条条白蛇一样在脚底爬来爬去。 幸好叶焕堂提前识破,赶在电闪雷鸣之前,便让所有人站上了一块玻璃大沙盘! 柳梦遥像青蛙一样蹦到金甲飞背上,花师阳火速抱起孙女花竹水,大家一拥而上,挤成一堆! 命虽保住,但面前巨大的强光划亮了整个世界,北水湾还有不少士兵因近距离目击闪电而目盲。 就这几秒钟的时间,三道闪电就像天神愤怒的手掌,立即扇了北水湾众生三道响亮的耳刮子,使他们尝尽了苦头,仿佛一场急速的现世报。 两名白衣男子的这招「引天借雷」是致命警告,他们知道北水指挥塔里都是首脑人物,所以有意挨近指挥塔,闪电便能大概率击中这座最高的钢铁建筑物,起到擒贼先擒王的作用。 同时,这招在精神上的打击也是致命的,他们将北水的优势(钢铁战舰)瞬间化为了劣势,将南音的劣势(木质小船)瞬间转为了优势。 此举意在警告北水城:别以为你们的火炮有多厉害,逆天而为的结果就是遭到大自然的惩罚。 雷电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这两位白衣男子一跃而起,飞身踏水,像两只白色的蝴蝶一样涉水而来,循水而去,洁白的身影被水汽洇开,消失在了江对岸。 游山龙死死瞪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曾经和这二位有过什么恩怨情仇。 柳梦遥的头发因空气静电而竖起,金甲飞以为她会抱怨一通,不料她却像花痴一样尖叫起来,完全没有想到南音居然会有这么帅的仙侠小哥哥存在! 她又没那么急着想回家了,即使将来能回去,也要拖着一个一身仙气的男朋友回去。 “南音人可是一夫多妻制。”叶焕堂总是能捡柳梦遥最不想听的说。 “啊?怎么会这样!”柳梦遥顿感万箭穿心。 “叶司首逗你玩呢。”游山龙此刻已经缓过神来。 柳梦遥这才仔细地瞅了瞅游山龙的脸,同样是南音人,为什么和刚才的小哥哥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甚至觉得游山龙的颜值简直愧对南音人的身份,说不定因为丑,难以融入全是帅哥的群体,所以才叛变过来的。 想到这,她急切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快告诉我那个射箭的小哥哥是单身吗?叫什么名字?” “他叫,”游山龙顿了一下,“潘玉郎。” 第15章 疑问多多一路闲谈 金甲飞并不觉得这两穿白衣服的哥们有多帅,相反,觉得实在太装逼了。 他心想会轻功了不起?还不是怕子弹。既然怕子弹,那就说明还是肉身,也就可以把他们撂到地下打。等我金甲飞以后不用再装孙子了,定能把他俩揍出屎。 “游队长,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渡江,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仇尊被这两白衣侠士整得有点没面子,北水湾5万士兵,咔嚓一下就被他们电没了1万。 游山龙得令,带队而去。 东方燃重整炮艇,连成桥梁,金、柳二人跟随大部队,走在连成一线的炮艇上。 激战过后的江水被血染红,再加上大雨瓢泼,雨水迎面打在脸上,这滋味着实叫人体会到什么叫腥风血雨。 行至大江中段,一名童子军蹦跶而来:“小灾星军乐团已经整装完毕,请仇司首及各位司首移步江心洲,水葬仪式即将开始。” “知道了,我们马上就到。”仇尊一挥手,带队前往江心洲。 “仇司首,这里是给水军进行水葬,给陆军进行土葬吗?” “柳小姐,浑天印里一律水葬,这儿没那么多土地可供埋人。将来如果你们死了,也是给你们举行水葬,送你们回家。” “你才死了呢!” “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们,刚才只是过个江就被电死了1万人,到了南音城,大家随时都有可能没命,请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那我们干嘛还要去南音呢?干嘛要让大家的生命时刻处于危险之中?” “因为谈判席上始终谈不到一块呗,快三年了,我们就像在和一群猴子谈判。于是总枢想亲自去一趟,与天琴太后坐下来聊一聊,把这事给彻底解决了。而唯有我们在军事上占上风,谈判席上才会有主动权。” “到底什么事谈不拢?” “他们不愿铲除明月盟,任由这帮歹徒袭击我们北水的百姓。” “明月盟是什么?恐怖组织吗?” “事情是这样的,七年前炮轰千仙山之后,南音人引以为傲的武艺便被炸得荡然无存。 自古被南音欺压的我们,从此一战翻盘,同时,我们还打通了两城的贸易往来。 但是在次年,南音城突然诞生了一个叫做「明月盟」的组织,这个组织并不由天宫委派,而是民间自发的,其中有七个人武艺非常厉害,号称「明月七星」。 我们在水寨做生意的商队经常被这七人骚扰,他们来无影去无踪,如鬼似魅,我们的子弹始终都打不中他们。 对了,刚才那俩白袍男子就是七星之一,名叫王世书和潘玉郎。 据说王世书是七星之首,浑身带电,这次终于见到他,确实名不虚传!刚才将体内电流注入箭头的正是他。 而朝天射箭、一箭入云的便是潘玉郎……” 金甲飞叹道:“你们这是把南音人从武侠活活逼成了仙侠啊!” “潘玉郎好帅,英气十足!”柳梦遥花痴病又犯了:“仇司首,他是单身吗?” “确实是阴气十足!然而我对明月七星知之甚少,刚刚说的这些都是从游山龙那儿听来的,你们想要知道更多的话,问他吧。” 金甲飞显然不在乎潘玉郎是否还单身这类问题:“请教游队长,我就想知道,他们怎么能踩在水面而不会沉下去?” 游山龙摇头一笑: “这是南音祖祖辈辈生而知之的事。南音武学承袭庄子学说,他们的武学态度就是无态度,并将自己融入到整个世界的气流中去。 所以飞檐走壁、蜻蜓点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将身上衣袍化作了鸟的羽毛,感受并利用气流动力腾空而已。” 柳梦遥弱弱地问:“难道南音城里的人都会轻功?连女生也能飞?那不是仙女?” “不,飞檐走壁,武艺切磋,不管在南音还是北水,自古都是男人的事。” “那就好,吓死宝宝了。”柳梦遥生怕到了南音城一看,所有女孩都是飞来飞去的仙女,就唯独她一个像猪一样在地上跑。 花师阳回头招呼他们: “各位安静一下,我们到江心洲了。” 第16章 江心洲万人送亡 部队已行至江心洲,大家陆续走下炮艇。 金、柳二人放眼望去,冬雨绵绵,江水蒸腾,脚下是一片平坦的土地,面积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绕着江心洲的一圈,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殡葬筏,木筏上躺着阵亡烈士的遗体,他们已经换上了整洁的军装。 而在江心洲的中央站着三排乐鼓手,每排十人,个个身穿枣红色军服与军帽,背着鼓、端着号。 乐团指挥是一名精气饱满的男孩,他安静地伫立在乐团的最前面,见仇尊站定之后,他突然挥起手中的指挥棒,整齐响亮的军乐也随之铺满江面。 这是北水城的传统军葬仪式,由小灾星军乐团演奏《亡音送魂》,给烈士们送亡。他们边奏边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亡音送魂,与子同仇 黑压压的遗体躺在木筏上,在豪迈的军乐中漂出江滩,直至没入结界而永远消失。 待演奏结束,柳梦遥费解自叹:“送亡的歌需要这么豪迈吗?不应该是悲凉的吗?” 乐团指挥听罢,转身望向柳梦遥:“我们北水军人自古以来都是生得雄壮,死得豪迈。” 柳梦遥对他竖起大拇指。 “我叫晏军华,是小灾星军乐团团长兼指挥。” “你好,我叫柳梦遥。” “听说姐姐你即将被编入我们乐团是吗?” “是。” “可否请你在进乐团之前,先帮我们一个忙?” “没问题,什么忙?”柳梦遥一口答应。 晏军华带着柳梦遥朝水边走去,只见一群乐团的孩子围在一只小木筏周边,他们有的在嘤嘤哭泣,有的在合眼祈祷,还有的在往木筏上放置花瓣。 晏军华拨开他们,柳梦遥惊讶地看到一位面无血色的姑娘躺在木筏里,她身上穿的是小灾星军乐团的枣红色制服,手边摆放的是一支金属长笛。 “她叫韩宝露,是我们的长笛手,也是乐团里最活跃、最受喜爱的人,可怜她在过江大战时,被闪电意外击中了。当时大家正行军去北水湾,一道雷电劈下来,将我们的队形打散,我们看见韩宝露躺在地上,无数条电流像蛇一样在她身上爬行。她当场就没了心跳,永远地合上了眼睛。” 晏军华是强忍着泪水说完这番话的。 “对于她的遭遇我深表遗憾,请问,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小灾星军乐团有个规矩,如果团里有人死亡,那么送葬时必须得选一个乐团之外的人,为其唱一首军乐之外的新歌——由全新的人唱全新的歌,希望死者能尽快获得新生。这,是我们表达友谊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们想让我来为她唱歌送行?” “你同意吗?” “可我是学器乐的,唱得不好也没关系?” “当然没关系,我们会为你伴奏,你只需开口并唱完就行。” “那好吧……”柳梦遥迟疑了一会儿,“曲风也是要豪迈的?” “越豪迈越好。” 柳梦遥脑子里忽然飘来一首歌,一首能完美掩饰她沙哑嗓音的歌:“有没有纸和笔,我把谱子写下来,以便你们拿去演奏。” “好的,姐姐请稍候,我这就派人去取。” “等等!你们用的是五声音阶吗?”柳梦遥怕这些人用的还是古代的谱曲方式。 “五声早已作古上千年了,我们用的是七声音阶。” “那你们用什么标记音阶?” “用数字。” “从左往右写?” “不,从右往左写。” “ok!” “姐姐你说什么?” “我说哦,可!” 待取来纸笔,柳梦遥一挥而就,当即写出一份简谱递给晏军华。 “《刀剑过》?” “不过先说好啊,我嗓音难听,唱不好别怪我。” “别担心,请姐姐尽管放开唱。” “呃……有没有话筒、麦克风、扩音器之类的?” 晏军华递给她一个喇叭,和界外小摊小贩用的几乎一样。 三、二、一、起! 军鼓炸响,一曲柳梦遥版《刀剑过》为长笛手韩宝露送行。 柳梦遥好歹是音乐生,五音齐全,但她很少去练歌房是因为其嘶哑的嗓音,一般女生唱的歌她唱出来都会比较雷人。 所以她将沙哑的嗓音用来唱这首汹涌澎湃的《刀剑过》,可谓是巧妙地化腐朽为神奇,同时又吻合了北水人送葬的豪迈风格,一举两得。 在场所有人无不震撼、惊叹于这首来自界外的歌: 跃马江湖,故人归,梦里江南,诗间酒一杯 轻歌岁月,大风吹,惊起飞鸿,往事浅笑回 一曲离别,情深缘浅 心湖涟漪,流年似水 天地沧海,刀剑过,恩仇一笑,愿问心无悔 小木筏伴着歌声被推出去,顺着水流漂向天幕般的结界。 而就在木筏刚入水不久,不知是谁一顿乱叫,说看见韩宝露醒了! 第17章 韩宝露死里逃生 奇迹降临! 大家依稀可见韩宝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还缓缓伸向天空! 演奏当即停止,柳梦遥随众人一起来到水边眺望。 原来,韩宝露只是被电成了假死状态,心跳和呼吸微弱到无人察觉,在这几小时里她的身体器官虽然温度低了点,但功能却完好无损。 此刻她身处起起伏伏的江水中,江水拍打全身,又加上被柳梦遥的嗓音一穿脑,一下便醒了! 见此,金甲飞吓得尖叫了一声,他看向柳梦遥,那眼神仿佛在说:是不是你唱的太难听了,把死人都吵醒了! 整个乐团的人都在大声喊韩宝露,告诉她背后就是结界,让她赶紧跳水游回来。 可是韩宝露并没有任何反应,不是距离太远听不到,而是她的感官和意识还没有恢复,全然不知自己正漂向鬼门关! 晏军华摘掉军帽,准备下水去救她,却被金甲飞一把拦住:“现在游过去根本来不及。” 说完,金甲飞随手捡起一块扁石头,朝结界的方向打了一个水漂,石块漂了数下击中了韩宝露的木筏。 晏军华立即招呼:“大家一起捡石头,朝结界扔!” 乐团三十多号孩子一拥而上,石子瞬间稀里哗啦抛过去,天上飞的,水上漂的,扑通扑通落在结界周边。 韩宝露顺着石子回头一看,本身就大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这不是送亡人的结界么! 就在距离鬼门关几步之遥时,韩宝露彻底清醒过来,她迅速翻身入水,眼瞅着木筏的另一端已进入结界,她仍不忘将长笛从结界中一把拔回来! 长笛是金属制成的,拔回来后的形状像把低音小号,进入过结界的那大半截已扭曲成s型…… “宝露快游回来!”“宝露加油啊!”江心洲上的孩子们被这场景急得跺脚。 此刻的韩宝露距离像镜面一样的结界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她甚至清晰可见自己的脸映照在结界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宝露爆发出了一股洪荒之力,只见她脚底奋力一蹬,摆脱了危机,并一鼓作气游回江心洲! 韩宝露埋头划水的样子,深深触动了柳梦遥的神经,她感到这个自救的行为简直美爆了! 在乐团成员们的欢呼簇拥下,韩宝露湿漉漉地爬上了江滩! 此时气温骤降,加速入冬,雨水越变越凉,本来江心洲上是一大片绿色的荒草地,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越变越黄,半小时内已然全部枯萎。 韩宝露一闭眼,瘫坐在地,仰天而笑! 仇尊指着韩宝露,看向旁人:“你们瞧,是谁说南音人能起死回生的?分明是我们北水人做到了嘛!” 韩宝露从上岸到现在还没说过一句话,她慢慢举起弯弯曲曲的笛子,把水倒出来,吹了一口,音质虽然已不是笛声,却相当悦耳动听! 柳梦遥一笑,心想这时候还顾着研究新乐器的人,可真是个乐痴。 只见韩宝露就着手上这支打卷的笛子,忽地吹出了一声《刀剑过》的旋律,然后环顾四周:“刚才这首歌,是谁唱的?” “是界外人柳梦遥唱的。” 韩宝露四下张望,只见一位披着军大衣的女孩十分面生,当下断定她就是界外人柳梦遥: “幸好你也是女生,如果你是个男生的话,那我还得费尽脑筋想想怎么才能得体的对你表示感谢,现在好像没有这个必要了。” 说完,韩宝露便对着柳梦遥的脸蛋吧唧就是一个香吻! 柳梦遥一脸懵逼,心想这算怎么回事?热情得让人无法承受啊! “这一吻代表了我对你的感激与尊重,按照北水传统,救命之恩必当舍身相报。也就是说,我韩宝露从现在开始唯你是从,任凭你吩咐,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柳梦遥问边上的人:“北水有这传统?” 众人纷纷笑着摇头。 韩宝露见露馅了,又改口:“那还是做姐妹吧!你今年多大了?” 柳梦遥觉得这个女孩十分逗趣:“我今年23岁,你呢?” “我22岁!”韩宝露拍手庆贺,“姐!” 众人打断:“宝露你明明24岁……” 柳梦遥真是服了这个韩宝露,怪不得被称为军乐团里最受欢迎的人物:“要不我还是叫你姐姐吧?” “那不行,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姐!你要再不答应,我就改名柳宝露了,我要跟你姓了!” “那好吧……宝露妹妹,今后请多多关照!” “姐!”韩宝露抱住柳梦遥,“前面我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从今往后,我敬你、听你、护你,我把自己交给你!” 柳梦遥内心淌过一阵暖流,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意外收获一个如此忠心不二的姐妹,如果柳梦遥有狗尾巴的话,那早就在乱晃了。 待送葬结束,仇尊大手一挥:“小灾星军乐团全体成员已经圆满完成送亡任务,请即刻登船前往回云水寨,用最振奋的军乐迎接催佑升总枢的到来!” 所有成员一听要演奏给北水总枢听,当场欢呼了起来。 韩宝露告别柳梦遥:“姐,我们一会儿岸上见,先走一步了。” “好好表演,我的长笛手妹妹。” “恐怕不是长笛手,而是卷笛手啦。”韩宝露端起卷曲的金属笛子自嘲。 十分钟前的韩宝露还面无血色,现在已然唇红齿白,柳梦遥觉得这世界太不可思议! 第18章 花繁叶茂二老论道 殡葬结束,大雨未歇,仇尊继续率领部队朝回云水寨行进。 途中,花师阳让金甲飞到达南音城后不要落单,说那边很危险。 “请问花统察,我能跟在神枪队后面吗?有两位队长在,就有安全感。” “恰恰相反,跟在我和叶司首后面更安全。两支神枪队实际上是夺宝队,东方燃负责收割地上的财富,游山龙负责挖掘地下的财富,因此,他们在南音的每时每刻都可能会受到攻击,你跟在他们后面,最凶险不过了。” “懂了,感谢花统察对我的照顾。不过我想问一下,游山龙作为南音降将,派他去挖南音人的祖坟,这活他会干么?” “这么安排,就是想测试游山龙是否真心归降,他如果不干,那不就证明他是诈降嘛。如果他干了,那么他也就彻底和南音一刀两断了,再也没了退路,只能永远效忠于我们北水。” “游山龙队长既然不肯剪去他的白色鬓发,说明他内心深处还把自己当南音人……让他去挖南音祖坟,真是够折磨他的。” “错,因为游山龙剪过一回鬓发,却发现北水的青楼女子依然不待见他,他只能回南音消遣,而南音的青楼女子又是不接待北水人的,所以他只好再次蓄起了鬓角白发,这是连我们总枢都心照不宣的事。” “两边的男女,都不和对面的在一起吗?” “南音北水从不通婚,两看两相厌。” “就没有横跨大江的爱情?”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千七百多年来一次都没有,干净利落。” “不是有江水贸易时代吗?” “那也只是贸易物品,并不贸易肉体与灵魂。在黄金时代,两边的风尘女子都不会接待江对面的客人,这是最基本的底线与骨气,更何况在战争时期。” 柳梦遥听罢耸耸肩:“无所谓,反正我不是北水人,我想南音帅哥是不会反感界外人的吧?” “南音帅哥会要了你的命,因为你是小灾星军乐团的人。”花师阳严肃地望着柳梦遥: “柳小姐,南音城里到处都是憎恨我们的人,虽然他们的监天院院长是我的老友,但百姓之中却潜藏杀机,他们全民皆兵,就连卖水果的小女孩,洗衣服的老太太,都有可能掏出一把小刀往你身上捅,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何况现在出现的明月盟,据说会召唤术、支配术、诅咒术、复活术等等,刚才那些闪电你也看到了。” 许久不作声的叶焕堂听到这里,插嘴道: “闪电分明是由含电的金属箭头引导下来的,至于明月盟的其它妖术肯定也都各有原理,它们不会被召唤而来,更不会由神明创造。” 花师阳满脸不屑: “或许封印前的人都像你这么想,所以神明才把这儿圈起来,以示惩戒。” 这两人八字不合,观念相反,叶焕堂懒得再跟他发生争执,抚摸着身旁叶知冷的脑袋: “知冷,一个称职的通天师,必须首先承认整个世界的存在都是偶然,承认天地不仁、万物无情,甚至无因无果,无善无恶,然后你才可能在面对有限的人生时,勇于抉择,敢于承担,不自欺欺人,从而收获满意的一生。” 叶焕堂这是借教育女儿来反驳花师阳。 花师阳也抚摸身旁花竹水的脑袋: “竹水,爷爷希望你今后要兼容并包,学贯南北。切记一条,别去否定未知的东西,因为那么做,体现出来的只有你的无知。” 说完,二人互相怒视对方。 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音质如沐春风,仿佛午后的暖阳洒在胸口:“二位司首莫要争吵。失去叶的花,和失去花的叶,都不美丽。有花有叶,才好看。” 这巧妙的一语双关,出自于一位青年男子,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礼貌与谦逊的气息,声音也温文尔雅。 当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纷纷向其行礼:“总枢好!” 这位青年便是北水城的总枢,催佑升。 催佑升左手牵起叶焕堂,右手拉住花师阳,语速平稳: “南音自古以来都压着北水,但他们从未吞并我们,目的在于利用我们这个外部矛盾去钳制他们的内部矛盾。 而北水文明最大的特点是我们从来就没有内部矛盾! 现如今北强南弱,我们没有理由继续充当他们调合内部矛盾的工具了。 此时此刻,两位司首更应当同仇敌忾,是时候为咱们的先辈们复仇了。” “是的。”“好的。”叶焕堂和花师阳纷纷点头,乖如萌兔。 柳梦遥感到很惊讶,这俩老头的年龄加起来恐怕得超130岁了,他们之间的拌嘴从来无人敢劝,却被这位年纪轻轻的总枢一句话就给疏导了,看来能坐上总枢位置的人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各位为什么总说要复仇南音,你们跟南音人有多大仇多大恨?”金甲飞问出心中疑虑:“先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 “这事由我们说出来太丢脸了……”花师阳指了指游山龙:“还是让南音人来说吧……” 游山龙一惊:“我是北水神枪队长,再不是南音人了!这事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可不说!” 催佑升叹道:“界外人,你听过一个人打赢八万人吗?” 金甲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八、八多少?” “八万。” “你是说,一个南音人对打八万北水人,还赢了!?” 第19章 水天互换以一敌万 “是的,这已经不是神奇而是离奇了……”催佑升依旧不紧不慢: “但有关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正规史料不多,因为在场的八万北水士兵无一人幸免,所以我们无法还原全部细节,只能依靠目击者们的口述,来拼凑出当年战斗的经过。” “快请说。”由于催佑升的语速过慢,搞得金甲飞已迫不及待。 “自古以来,南音武学将人的武艺修为分为六层境界,分别是一境调气、二境破体、三境内合、四境丹结、五境转脑、六境化虚。半数南音人都能达到一至二境,少数三至四境,而达到第五境的人却相当罕见,从古至今只有十人,这十人都成为了南音名将,和南音皇室一样享有土葬待遇。” “那第六境呢?有人达到吗?” “我要讲的正是达到第六境的这个人,他的名字叫风礼。独尊儒术的他是千年以来武艺唯一破入六境之人,其大脑和身体都异于常人,晚年的他曾感知并提出还有最高境——七境涅空的存在,不过,非人力可为。目前为止,第六境也就只有风礼一人达到,更别提第七境了。” “那么明月七星的武艺又是在第几境?” “明月七星基本都在五境中乘左右,毕竟化虚是道坎。别看五境和六境只差一境,但拿这七个人和南音神将风礼相比,就好像拿繁星去比皓月。” 金甲飞一惊,手掌放电的王世书、一箭入云的潘玉郎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原来这二人的功力也不过就在五境以内。 那破入六境的风礼该有多么恐怖啊! “我可以继续讲了吗?”催佑升见金甲飞许久不出声,便礼貌地问他。 “很抱歉打断您,您是总枢,请您随意讲。”金甲飞觉得这个北水城一把手真是谦卑得可以。 “三百年前,南音与北水的矛盾激化到了顶峰,两城的百姓都水火不容,南音大将军风礼致信我们的军政司司首,约好两军在青澜江上决战。 战斗定在一个光景明媚的时辰,北水一千多艘战舰密密麻麻铺满江面。 然而南音军队故意失约,不见一兵一卒,只来了大将军风礼一人。 他矗立在滚滚波涛之上,如同水中仙。 军政司司首觉得情况不对,见水流震颤,便下令战舰纷纷撤回北水湾。 就在此刻,风礼的眼里像刮起了一阵大风,只见他一人踏水过来,以赤手空拳对决八万北水子弟兵! 军政司司首见此情形,又觉得这是杀死南音大将军的极好时机,便不再撤退,转而下令全军击杀风礼。 这场战斗用当时在岸边目击者的话来说就是八个字——绚烂霎那,铭记一世。 他们看见风礼拳如轻云蔽月,脚似流风回雪,整个人在风中漾开,一招一式就像水墨缱绻,所到之处如同经历了一袭烟雨,美得惊魂! 他一个人在江面上飘来荡去,闲庭信步,以一敌万。 他走在千艘战舰的白帆上,如同鸟儿遨游于白云上;他穿梭在士兵中,如同鸟儿飞行于百花中。” 柳梦遥一脸震惊,心想目击者可都是北水湾的老百姓,然而他们却成了南音大将军的粉丝迷弟,这得有多大的魅力与实力啊! 金甲飞:“他就这么打死了八万士兵?” 催佑升:“不,他成功地拖住了一千多艘北水战舰,等来了水天互换。” “什么叫水天互换?” “就是江水和天空在短时间内互相调换。 水变天,天变水。鱼从天空落下,鸟从水底浮出。 它们从界外而来,但空气和水不会变形,所以只有鱼虾变形。 与此同时江水下陷,出现漩涡,会冒大量的云雾和气泡上来,像煮沸了的水,还会漂浮一些变了形的鸟类上来。” “可是,风礼又是怎么知道即将出现水天互换的?” “风礼自幼精通儒道经典、易理八卦,能掐会算,他得知那日白昼是千年罕见的天机需卦,需卦的卦象是乾(天)下坎(水)上,又观星象推算出在申时三刻水底下的结界会被划开十六条大口子,江水被抽出结界,形成十六个漩涡。 于是,他决定赌一把。 果然他的预测全部应验,湍急的水流把北水战舰全部吸走。 风礼抽身上岸,来到空荡荡的北水湾,等待那些爬上岸的败兵,他随手折了根柳条,柳条舞得呼呼作响,朝着他们浑身乱打,鲜血四溅,如着一身红花! 一根柳条,给如画的战场盖下了最后的印章。 全军覆灭的我们后来被南音军队屠城三日,北水人口减半,最终饮恨签订了北水军队300年内不得渡江的《江水协议》。 风礼本就是南音名将,从此一战封神,至今南音人都以神将称呼他,他也成为了北水历史上永远都抹不去的一道伤疤。” 花师阳补充:“其实正是《江水协议》导致了后来两城贸易的黄金时代到来,唉!都是托了风礼的福。” 金甲飞:“我懂了,三百年前相当于风礼一人屠全城,与其说你们复仇南音,不如说想复仇风礼……虽然你们现在能用火枪火炮对付他了,可三百年过去,风礼早已灰飞烟灭了吧!” “是的,没有人能长生不老。听说风礼死后被秘密安葬在季兰山某处,神枪一队这次的任务之一就是寻找风礼墓,炮轰他的尸首来献祭那些被三日屠城的亡魂。” 柳梦遥心想风礼居然能算到水天互换,于是脑筋一转,“是不是到了下次水天互换,我们主动跳进漩涡,就能冲出浑天印,回到界外了?” 花师阳笑着摇摇头,“下一次水天互换在507年以后,沙木青算的。” 柳梦遥一听要五百多年,仰面捂脸,生无可恋。 这时候大雨突然停了,部队放缓了脚步,一行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界内的气候变化无常,这场风暴之后,他们望见弥蒙的白雾中浮现出来一座庞大而繁杂的水寨! 阳光普照,江水变得平静安详,前方传来花竹水的声音,她激动地挥着胳膊大喊:“快看呐,我们终于到南音了!” 第20章 李云墨恐袭水寨 江花胜火,冬水如冰。 回云水寨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显现,它是一座由无数竹屋歪歪扭扭叠加而成的庞杂港口,左穿右绕的渔网、五颜六色的灯笼以及各类商铺招牌镶嵌其中。 南音人混合着北水人往来忙碌,这些景致将市井的烟火气翻倍放大。 研究了一辈子南音文化的花师阳第一次到达南音,十分激动: “啊!这水寨地处正北,又在众水所汇之处,是难得的聚水格;而南面正对天宫,贵气直入水寨;西北有季兰山遮挡风雨,东北又有千仙山、犀牛岭层层包围,形成山环水抱之局!也难怪南音这地方人杰地灵!” 大家远远望见前方的天空似乎在波动,近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大群蓝色的蝴蝶在飞舞,因为是蓝色,所以和天空正好重合,让人误以为是一团空气在流动! 刚到南音便看见这一幕美妙的奇景,使柳梦遥觉得她在南音必有美妙的艳遇。 然而一踏上岸,便见几排正在巡逻的神枪队士兵,盛气凌人地徘徊于此,从他们的身边路过使柳梦遥畏惧不已,更让柳梦遥吓得尖叫的,是她看见水寨的正门口悬挂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金甲飞吞了吞口水,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位倒霉鬼的,可能是逃兵的头颅,被南音指挥官用来杀一儆百。 受到神枪一队重重保护的总枢催佑升,漫步在烟火涌动的水寨,面容平和。 当他路过渔场时,小灾星的乐鼓声突然奏响,这是乐团特意为迎接催佑升登陆南音而精心准备的《军民同心曲》。 之所以说精心准备,是因为这首曲子已有一千多年历史,而催佑升又是千年来第一位以征服者的身份踏上南音土地的总枢。 所以晏军华选择了这首北水独立初期的名曲,以凸显催佑升的丰功伟绩,以及给北水先烈们一个迟来的答复: 我们北水人终于不再受南音人的欺负了,我们现在强大起来了! 《军民同心曲》铿锵有力,很多路人都加入了庆祝的队伍,他们都为自己能生在盛世北水而感动不已。 就在这欢庆的时刻,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从天而降,像幽灵一样飘向乐团,这个身影足足有两米多高,披着明月七星标志性的白色长袍。 他飘落在晏军华身旁,只见他俯下身,好像对着晏军华的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晏军华突然大叫一声,当场栽倒在地! 由于这名白衣男子一直是背对着游山龙的,其身躯刚好遮住了晏军华,远远看去就像低头对晏军华说了句悄悄话。 当他转头时,咧着笑意的嘴角,唇齿上沾有鲜血! 这时游山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就是明月七星当中最会施毒的那个人,名叫李云墨。 “都散开!”游山龙大喊。 李云墨突然抖开他的宽衫大袍,瞬间一团白雾笼罩其身,无数白色粉末从他的袖口像暴雪一样喷涌出来,他以惊人的掌风将这些毒粉输送至四面八方。 现场大乱! 人高马大的李云墨狂笑着在孩子们中间肆意放毒,他的白袍被风灌得鼓胀起来,远远望去,如同一只肥大的蛾子爬行在人群中扑腾翅膀,抖落粉末。 柳梦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给吓到了,又尖叫起来,她对明月七星其他帅哥的幻想全被这只「大飞蛾」给毁了! 金甲飞一巴掌捂住柳梦遥的口鼻:“小姐快闭嘴,别再叫了!” 金甲飞屏住呼吸向后退去,纵使他是格斗高手,此刻也很难想出什么办法能制伏李云墨,因为就算他能憋气干仗一分钟,也不能保证就在这一分钟内可以制伏这位两米多高的巨人。 万一没有制伏,气又消耗完了,那自己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打死。 说时迟那时快,游山龙撕下一截衣袖,往水里荡湿后绑在脸上,他孤身一人持枪出击,冲向毒雾! 呯呯呯呯! 连续四声枪响,都没有击中李云墨,不是游山龙的枪法不行,而是因为李云墨周身的白色毒雾越来越浓,加上他不停的左摇右摆,使得游山龙很难看清楚他。 游山龙干脆把枪一扔,徒手上去捉拿! 李云墨见游山龙已经距离自己不足十米,便不再恋战,迅速踩着四周的屋檐飞跃而去,其身影仿佛一块白色床单被狂风卷走。 游山龙刚想去追,只见李云墨双袖合一,喷出一股肥硕的毒雾,像一条白色龙卷风一样袭来,逼得游山龙不得不避开! 而这一避,便再也追不上李云墨了…… 再看军乐团的孩子们,他们因吸入大量毒雾而倒成一片,有的还口吐白沫。 其中晏军华最为严重,他全身剧烈抽搐,双目血红,痛苦地喘息着。 众人上前一看,发现晏军华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排牙印——刚才李云墨并不是跟他说什么悄悄话,而是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将毒素注入了他的体内! 此时的李云墨已经站在水寨最高的屋顶上,怒斥北水总枢: “催佑升你给我听着!虽然你们有火枪火炮,但结局永远也不会改变,北水休想在南音的土地上胡作非为!如若你们再不离去,下次被施毒的人就是你!” 东方燃听罢一声令下:“开火!” 顿时神枪二队的机枪火炮响声大作,子弹炮弹一齐朝着李云墨密密麻麻地射过去。 李云墨翻身一跃,消失在了屋顶的背面,唯有他放浪的笑声留下。 此时毒雾已散,军医组迅速上前救治小灾星。 军乐团三十多号人,几乎半数躺在地上,其中受伤最重的当属晏军华,他被李云墨口内的毒素弄得神经错乱,理智尽丧,逮谁咬谁!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将他绑回北水城治疗。 “可怜的孩子……”仇尊看着满脸铁青色的晏军华:“俗话说群龙不能无首,这个节骨眼上更需要军乐团鼓舞士气,看样子,我们不得不挑选一位新的团长替代他了!” 第21章 柳梦遥走马上任 长笛手韩宝露在受到袭击时,第一时间跳入身旁渔场,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场浩劫。见她又一次湿漉漉地爬上岸,仇尊指向她: “喏,你们瞧,整个小灾星里人气最高的就是她,也数她命最硬,那么,由她来当新团长兼指挥,是不是最适合不过?” 各位司首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仇尊办事说一不二。 “不可以,仇司首。”韩宝露急道:“我临阵脱逃,没有和乐团队员们同生共死,一起面对危难,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带领他们呢?” “你不来干,谁干?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谁来干都比我好。” “你推荐一个我听听。” “那我推荐柳梦遥,她作为界外来的乐师,一定有能力带领我们。” “她刚到乐团,人都没认全就让她当团长,乐团里谁会听她的号令?” “不说别的,你就说谁的歌声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光这,还不够服众?” 见韩宝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仇尊也无话可说。 柳梦遥觉得愧不敢当:“宝露妹妹,感谢你的好意,但仇司首说得对,我一个界外来人,怕是胜任不了的。” “不行!”韩宝露固持己见: “姐姐一到这儿就迎来了我们北水城千年以来最大的胜利,可见姐姐是个吉祥之人,定能带领军乐团走向辉煌!何况,做妹妹的当姐姐的上司,命令姐姐做事情,这样也不合乎情理。” 柳梦遥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灾星军乐团全体成员听令!”仇尊以为柳梦遥默认了,当即拍板下令: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正式宣布——任命柳梦遥为军乐团新团长!” 柳梦遥一脸囧相,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担任了这个世界的乐团团长,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群孤儿该怎么带,她该怎么做,这些都还完全不知道,她的大脑目前一片空白。 “祝贺姐姐!”韩宝露笑着给柳梦遥捶背捏肩:“对了,每位新团长都有一次修改团规的特权,姐姐请谨慎使用哟。” 柳梦遥白眼看青天,她还处于茫然状态。 而金甲飞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被仇尊编入了北水城防军,派去给通天司当近卫兵。 金甲飞穿上北水军装扛着枪,看见穿枣红色乐团制服的柳梦遥,两人都哭笑不得。 他们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夜店冲突、都市飞车,怎么现在变成这副德性了呢? 近卫兵金甲飞被花师阳兴致勃勃地领走了,说有重要的计划需要他参与谋划。 而柳梦遥首次和金甲飞分开,顿时没了安全感,紧拉着韩宝露,不知道该做啥。 “姐,我们团一半人都去治病了,剩下这十几个人,全听你指挥,你想做什么,请下令吧!” 柳梦遥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她只感到饿得不行,因为血糖太低了,从飙车坠江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咱们乐团有活动经费没有?” “有的,仇司首划拨了很多钱给我们,那些陨币我们都带着呢。” 柳梦遥心下大喜,公款吃喝的时刻终于到啦,她下达了接任团长以来的第一道命令: “走,都跟我去吃好吃的!” “遵命。”十多号孩子齐声回答。 大家在新团长的带领下,上下穿梭于闹市之中,跨了七座木桥,绕了八条深巷,过眼九家店铺,终于循着香味来到一间渔家酒肆。 这间酒肆没有招牌,只在门前插上北水城的蓝色大旗,旗帜迎风招展。 “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就这家店了!” 柳梦遥一挥手,领着大家进去。 第22章 小夫妻酒馆卖艺 柳梦遥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檐上雨水慢慢滑落,窗外是青澜江美景,刚刚下过雨的江面依旧云穿雾绕,对岸的北水湾指挥塔小得就像一支钢笔。 孩子们则一顿狂揽厨房里的水产和美酒,将这家店的所有菜肴几乎买了个精光,各种鲜嫩的鱼虾蚌贝堆满整张长桌。 柳梦遥此刻也顾不得形象了,左右开弓塞了一嘴又一嘴,或许是因为太饿,她觉得这顿饭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待酒足饭饱,柳梦遥闭上眼,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心想一来就当了官,还可以公款吃喝,不禁得瑟地抖起脚来。 血糖回升的她,又开始注意到食物之外的东西了。 她盯着酒肆里一对卖唱的年轻男女看了很久,不是这对男女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他们使用的乐器,长得特别像管风琴! 只不过没有管风琴那么大,体积类似一张圆桌,上百支金属管状物插满其中。 柳梦遥擦了擦嘴,理了理制服,慢慢走到他们跟前:“请问,这是什么乐器?” “千音管。”女生答。 柳梦遥低头细看这千音管,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由音管、音栓、小键盘、迷你轨杆机、脚踏风箱和琴箱组成,活脱脱一架迷你管风琴。 “是我父亲造的。”女生补充道。 “你父亲?” “是的,我父亲是北音坊里制造乐器的师傅。” “请问你们怎么称呼?” “我叫戴婉婷,他是我的丈夫卢苇。看你们这身枣红色制服,是小灾星的人?” 柳梦遥有点出乎意料:“没错,我就是乐团团长兼指挥柳梦遥。” “团长不是晏军华吗?” “看来你对我们还挺熟悉。” “不,不熟悉。我父亲是杀人犯,他被处死以后我们已是家徒四壁,作为孤儿的我想去投奔小灾星,结果晏军华不答应,说军乐团是收留烈士子女的地方,不是收留死刑犯子女的地方。” 柳梦遥内心波动起来,制造迷你管风琴的工匠为何会成为杀人犯?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你介不介意说说你父亲的事?” “我的父亲喜欢发明乐器,但北音坊不给他划拨经费,认为现有的乐器足以维持稳定的收入,没有必要花钱去发明一些吃力不讨好的奇怪乐器。 但是一个人内心的爱好是压抑不住的,于是父亲便自己掏钱买各种材料来制造千音管,家里的钱被他挥霍殆尽,他又去尝试赌博,想依靠运气来赚钱,结果是输得倾家荡产。 母亲后来去偷食物给我吃,被当街打折了手脚,父亲知道了,怒气冲冲地找到打我母亲的那个人,与他争执起来,不料失手杀了他,被判死刑。 手脚已残的母亲得知此事,爬入结界自杀了。 我和卢苇送完他们最后一程,就带着这台父亲留下的千音管,来到南音城靠卖唱过活了。” “南音这么危险,为什么不在北水卖唱呢?” “因为在北水我们毫无立足之地,人人见了我都说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我情愿来危险的地方,也不愿待在被人歧视的地方。” “你们为什么不去投奔你丈夫的家里人呢?” “我丈夫是孤儿,在北音坊吃百家饭长大,同命相连的我们给自己办了场简陋的婚礼,从此就相互扶助着生活了。” “太可怜了……” “生活艰苦但也有希望和盼头。刚来回云水寨的时候,我俩风餐露宿,住在破旧的钟鼓楼,每天凌晨之前,我们去仙梦里酒楼捡别人吃剩的饭菜充饥,其余时间便四处卖唱。 后来,卖唱的收入还算不错,勉强可以维持生计,因为不管南音人还是北水人,他们都没有听过我父亲发明的这台千音管,观众出于好奇心,听过以后都会赏点钱的。有了收入以后,我们便再也不用去捡别人吃剩下的了。” 柳梦遥听完心里难受,觉得这对小夫妻可爱又可怜,是不是可以把他们收进小灾星呢?于是用目光询问韩宝露。 韩宝露心知肚明:“姐,得按老规矩来。” “老规矩是什么?” “就是需要半数以上乐团成员同意才能进来。现在这里有十六名队员,只要九人同意,戴婉婷夫妇就能进小灾星。” 柳梦遥转身面向另外十多位孩子:“同意他们进乐团的,请举手!” 第23章 小灾星改制扩招 无人举手。 柳梦遥尝试说服:“他们的遭遇这么悲惨,难道你们没有同情心吗?” 孩子们给出的理由是:“军乐团不是孤儿院。” “他们会制作乐器,今后能为我们造出管风琴。管风琴在我们那边的乐器界有着统治般的地位,它庞大的体型和极其复杂的构造,使得一个人就可以演奏出一整个交响乐团的音效。” 孩子们给出的理由是:“军乐团又不是工厂,不负责制造乐器。” 柳梦遥仍不放弃:“你们瞧,他们本来就是卖唱的,还会演奏。恰逢咱们乐团缺人手,他们补充进来不是正好吗?” 孩子们给出的理由是:“除非他们的演奏与歌唱水平能让灾星草变成蓝色,就可以跳过烈士遗孤制和半数通过制,直接进乐队。” “你们早说啊!什么草?怎么评?”柳梦遥觉得当他们的领导太难了。 韩宝露解释:“灾星草是江水贸易时期发现的一种水生绿色植物,对着它演奏与歌唱,好听会让它变蓝,不好听则变黄。我们捞了几株养在乐团,排练与演奏的时候它可以成为评判标准。因此我们给它起名为灾星草。” “快快上草!”柳梦遥已是迫不及待。 只见两个队员端来一缸清水,缸中塞了一些绿色的水草,他们把水缸咚的一声摆在桌上,说这便是灾星草,可以弹奏了。 “慢!” 柳梦遥对着那缸水草看了半天,并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觉得不该打无准备之仗,万一这东西就是普通水草,不会变色,那不是白白坑了戴婉婷夫妇吗? “宝露妹妹,请你先做个示范我看看。” 韩宝露二话不说便掏出她那根变卷了的金属笛子,轻松随意地吹了一曲。 果然! 水草在柳梦遥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开始变蓝。 “简直太好玩了!” 柳梦遥心想如果这坨灾星草听到她的管风琴演出,估计会蓝到发紫吧? 一曲完毕,韩宝露收起卷笛,示意戴婉婷夫妇可以开始表演了。 戴婉婷紧张地按着键盘,卢苇也随旋律唱起歌来。 柳梦遥仿佛感到被他俩当头一棒——这千音管看起来像管风琴,可实际上它浑浊的音质比起管风琴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再加上戴婉婷弹奏的手法比较业余,欠缺火候,所以听起来并不悦耳。 最糟糕的是,还配上了卢苇的嗓音,他几乎唱出了渔家号子的感觉。 以至于这缸灾星草瞬间从蓝色变回绿色,又从绿色变成黄色,如同枯萎了一般。 孩子们:“黄了,毫无出彩之处,大家散了吧!” 卢苇为难道:“柳团长,谢谢你的好意,我们的水平不足以让灾星草变蓝,在你们面前献丑了,对不起,我们确实不配进军乐团。” 柳梦遥却拍手叫好:“爱了爱了,灾星草黄了就对了!因为这水草认生,它天天听军乐已经适应了,突然听了首渔家号子当然会变黄。” 孩子们:“团长你别瞎掰好吗?”“牵强附会可就没意思了!”“团长你是想无视老规矩么?” “我瞎掰?”柳梦遥突然发飙:“一团水草懂个屁音乐,人的命运怎么可以由植物来决定!” “姐姐别急,这也不能怪孩子们。”韩宝露耳边支招:“在军队,规矩不可以破,只可以换。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柳梦遥顿时想起韩宝露先前说的,每位新团长都有一次修改团规的特权。 实在行不通的话,规矩也是可以更换的。 她两眼一亮,立即宣布: “我现在就要动用新团长的特权,修改军乐团的老规矩,将先前只收北水军队阵亡将士子女,改为只收团长欣赏的人,不论他是什么身份! 取消半数同意制,取消灾星草测评制,实行全面扩招制,这就是新规矩! 即刻起,戴婉婷和卢苇就是小灾星的人了,今后大家要相互扶持,砥砺前行!” 戴婉婷、卢苇听罢,当场跪拜柳梦遥,对她感恩戴德。 孩子们一脸不可思议:“新团长太蛮横了。” 韩宝露:“新团长这叫合理利用游戏规则。” 孩子们闲言碎语:“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第24章 金甲飞旁听峰会 再看金甲飞。 为了培养这位界外来客,并让他迅速融入高层,他被花师阳带往战地行营旁听峰会,出席的有北水总枢和五大司首。 “请问花统察,为什么北水城的五位司首全都来了南音?” “因为我们所有重大事项都要五大司首投票决定,缺一不可,所以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我直接把五位司首全部带来这里,遇到任何情况,大家当场表决就完事了。” “那他们原本的工作谁去做?” “当然是由各司的副司首们去做,遇到问题商议行事,商议不出来再投票,如遇平票再上报过来由司首裁决。” “居然可以这样……那你们今天讨论的议题是?” “讨论救人方案。” “救谁?” “事情是这样的,南音兵部督统栗探黑,他是个通天派,主张要偷师北水火器技术以击败北水,但他并没受到重用。 心中不平的他,转而检举了仙术派的推动者沙木青,诬陷其暗中通敌,并搜出了我寄过去的信笺,人赃俱获,致使沙木青一直被关押在水牢。 这个水牢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季兰山脚下,因此,总枢把五位司首召集在一起,制定营救方案。” 金甲飞听罢点点头:“懂了。” 到了战地行营,金甲飞跟着花师阳钻入议事大帐,帐内有一张大圆桌,七把椅子,以及一些不知何用的仪器设备。 他站到记录官身边,向大家敬礼,便开始了旁听。 随后,在五位司首激烈的讨论中,产生了很多分歧。 大理司和调度司的司首主张谈判放人,但军政司和通天司的司首主张武力营救,最终,由「从不做错误决定的总枢」来做出决定。 只听催佑升慢声细语道: “我们的军队已经以压倒性的优势攻占了回云水寨,天琴太后自然不想被我们侵犯,她必定急于谈判。 拖她几天,等她来约谈我,我们便处于绝对主动的地位。 到时候,我提出的条件是消灭明月盟以及释放沙木青。 我想第一条她未必会答应,但第二条她肯定不会反对。退一万步说,如果她连释放沙木青都不答应,那么我们再实施第二套营救方案,即武力营救。 游山龙队长对南音城无比熟悉,派他率领神枪一队由水下潜入水牢,从内部进行营救,同时,为了牵制水牢卫兵,东方燃队长率领神枪二队从外部佯攻水牢,里外夹击之下,定能解救出沙木青!” 大家都觉得总枢的这套组合拳布置得又稳又好,纷纷点头同意。 花师阳大喜过望,马上就能救出老友沙木青了,不仅南音历史上的各种秘术即将破解,北水的通天术也可能因此而更进一步,两种思维之花将合二为一,说不定还能打通结界,去一睹界外的广阔天地。 然而就在这时,军情组的士兵慌慌张张来报: “南音监天院院长沙木青昨日已被天琴太后处斩,刚才悬挂在水寨正门口的那颗头颅,正是沙木青!” 第25章 花师阳痛失至亲 军情组带来的消息让在场所有人无比震惊,大家都没见过沙木青,并不知道水寨门口悬挂的那颗人头就是他的。 刚到这里时,金甲飞还以为这颗人头是南音逃兵的,被指挥官用来杀鸡儆猴,现在才知道是杀给北水人看的。 沉默许久之后,叶焕堂认为这是天琴太后释放的开战信号,不打痛她,她是不会来谈判的。 仇尊破口大骂,骂太后这个一百多岁的老东西既然想要开战,那就满足她! 花师阳来到水寨门口,看到南音城最博学的脑袋就这么悬挂着,他感到面前一片漆黑,完全丧失了知觉,仍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仇尊派人把沙木青的人头取下来,缓缓放在殡葬舟上。 近看这团模糊的血肉,花师阳这才开始痛哭流涕,就像失去了多年的玩伴。 之后,他失魂落魄地从帐内捧出一堆又一堆铺满字迹的信纸,这些都是十年以来沙木青捎给他的信笺。 不知有多少个日日夜夜,两人曾因对方的观点而兴奋得斟酒与信纸碰杯,为这些知心的文字敬酒。 而此时,花师阳将全部的信笺逐一放入殡葬舟,每一张的落下都貌似耗尽了他的气力,直至信纸掩埋了沙木青的面容,堆积如冢。 花师阳洒上烈酒,点上火焰,轻轻一推,目送这只火光冲天的竹筏没入远方的结界。 “我本打算与他狂歌痛饮……”花师阳老泪纵横。 众人拍着他的背,请他节哀。 仇尊小声告诉金甲飞:“花统察之所以这么难过,也不完全是因为沙木青。” “那还因为什么?” “沙木青这一走,也带走了花师阳心中最后的救命稻草。” “怎么说?” “他的孙女花竹水,小时候常常因胸口疼痛而昏迷,被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师认为她活不过25岁。 换句话说,她最多还可以活5年。 后来,沙木青曾在信中说他终于参透了上古神药遂望散的配方和用法,所以,花统察认为如果我们救下沙木青,便能救治花竹水。 可惜沙木青被斩首了! 现在你知道了吧,天琴太后斩的不止是沙木青,也相当于给花竹水判了死刑。” 金甲飞震惊于花竹水的乐天性格,就剩5年的命还成天嘻嘻哈哈的,然后转念一想,这个遂望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能包治百病的样子,“能说说遂望散是什么药吗?” “它出自于古卷版《神龙本草经》,是书里最强大、最神秘的一剂药方。但它的规律很难摸清楚,为此也丧失了很多条皇室性命,后来被南音历代帝王列为禁药,久而久之,它的配方也就失传了。” “那吃了遂望散的人,会怎么样?” “传闻它能让人长生不老,或者让尸体万年不腐,再或者让人起死回生,总之它是一种能逆天改命的药物。但它极其不稳定,成少败多,千年以来,南音人都没摸出它的规律。我觉得吧,沙木青说掌握了遂望散,其实也未必可信。” “不知道叶司首能不能找出它的规律……” 说曹操曹操到。 第26章 机甲兽燃炸登场 只见叶焕堂像个老顽童般兴奋地走来:“咦?这里怎么有一朵蔫花?” 花师阳知道蔫花指的是他,里面还有一点看笑话的意味,便没理会。 叶焕堂对他喝道:“快振作起来!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就在这时,众人感到脚下在震,但不是地震,而是有规律的一颤一颤。 大伙循声望去,只见一台五层楼那么高的机器人迈步而来! 它每走一步,地面就跟着震动一下! 这台机器人长得奇形怪状,一点也不匀称,只有头和两条马腿,没有手,头部有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睛,嘴巴上还叼着一根钢铁卷成的雪茄烟。 然而花师阳却无神地瞅了瞅这台机器,仿佛在瞅一堆破铜烂铁:“你把玄武丸带来干什么?” 金甲飞听罢,转眼盯着这机器人上下打量。 仇尊为金甲飞介绍它的由来: “玄武丸早年由通天司物理部制造,起先是突破浑天印用的,大家想看看结界之外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时,一名勇敢的探查员驾驶玄武丸进入结界,叶焕堂吩咐他以最短的时间睁眼看,并做好录音。 然而片刻之后回来一瞧,本来方正刚硬的机器人,竟扭曲成了奇形怪状,里面的探查员也变为一团模糊的血肉。 实验失败,玄武丸从此便沦为了搬砖干活的苦力。” 金甲飞知道北水城独自在浑天印里发展出来了许多黑科技,这些科技和界外的瓦特、爱迪生没有半毛钱关系,已经是很难能可贵的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还能造出这么庞大的机器人,于是问仇尊: “我想知道,这台机器人是怎么动起来的?靠的是蒸汽还是电力?” 这么专业的问题使得仇尊像傻瓜一样看向叶焕堂。 叶焕堂娓娓道来: “玄武丸的左侧胸腔用来合成挪士甲(稀盐酸),右侧胸腔则是合成南添霉(水合锌),从而制造了二郎光(氢气)。 这时候,操纵室里的士兵必须确保机器内部共振的频率和二郎光的共振频率一致,这样二郎光就可以自由地吸收能量,使小风种(电子)进入到一个更高的能量层级。 正是这些能量通过右侧管道直达玄武丸的全身,使其迈步前行,甚至大开杀戒。而在运转中产生的废料则会进入通风管道,由玄武丸头上戴的帽子(烟囱)排出。” 金甲飞听得一脸尴尬,肉搏运动员出身的他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花师阳依旧觉得它还是个破铜烂铁,和以前搬砖干苦力的玄武丸并无二致:“这东西连手都没有,请问它怎么大开杀戒?” 叶焕堂朝玄武丸打了个响指,只见它的躯干突然像章鱼一样从前后左右伸出各式各样的枪炮。尤其在肚子中间,嗡嗡地伸出一把巨大的电锯! 整台玄武丸仿似一朵硕大的钢铁之花在瞬间怒放! 花师阳惊得下巴差点脱臼。 叶焕堂又对它打了一个响指。 玄武丸顿时火力全开,噪音震天,枪炮声、电锯声一齐骤响,包括它嘴巴叼着的钢铁雪茄都变成了一挺重机枪,噼里啪啦朝天一顿乱轰! 滚烫的气流将花师阳的帽子都刮飞了,使他蓬乱的白发在热浪中痛快飞舞! 花师阳的心情从谷底立即飙升到云端,这枪炮声在他的耳朵里美如天籁,这刺鼻的硝烟闻起来好比花香,这台锈迹斑斑的机器人此刻在他眼里就是最美的复仇女神! 叶焕堂像乐团指挥一样做了个收的手势,枪炮声立即停止。 长短不一的枪炮转眼之间又收缩回了玄武丸的躯干里,世界从响彻云霄直接切换成鸦雀无声。 此刻,玄武丸的脚下堆满了金光闪闪的弹壳,如同一座用金币堆积的山丘。 叶焕堂用眼神问花师阳:怎么样? 花师阳的复仇之火彻底被点燃,七老八十的他不顾众人劝阻,亲自钻入玄武丸! 他吃力地爬过窄小的通道,挤进高温闷热的操纵室,刺鼻的燃料使他久咳不止。 他坐上最中心的位置,周围是一圈士兵,控制枪炮及行走,花师阳向他们下达指示: “调转方向,前进!” 只见玄武丸转身迈步,每走一步花师阳都感到一阵剧烈的颠簸袭来。 叶焕堂笑问:“过不过瘾?” 玄武丸内部传来花师阳老迈的声音:“过瘾!” “身体吃得消不?” “还震不碎我这把老骨头。” “你打算去哪里?” “天琴太后这个老不死的在我心头上捅刀,那就别怪我把她的心给掏出来!” “你打算怎么做?”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第27章 玄武丸暴走南音 花师阳说的快上车,不是指汽车,而是指被玄武丸身后两条长长的铁链串联起来的一排球状车。 这些球状车被玄武丸拖着前进,它们密集地挤在一起,活像一大串葡萄。 众人纷纷进入车内,柳梦遥被安排与花竹水、叶知冷同乘一辆。 她见这车外部锈得掉渣,以为里面也同样破烂,战战兢兢地登上顶端的进出口,下去一瞧,呀! 内部却是洁白如雪!四壁都是柔软又隔音的乳胶垫子,座位也是软蓬蓬的团状沙发。 柳梦遥感到相当满意,心想安排她和这两位官二、官三代同坐一辆车,说明自己在大家眼里起码也属于统治阶级。 “这车……”金甲飞刚想问这车在滚动中如何能坐人,又想起反正问了也听不懂,干脆刹住没问。 叶焕堂似乎听见了金甲飞的心声,便又娓娓道来:“这车的原理在于一个大球体裹住一个小球体,两个球体之间灌满润滑油。 而内部球体之所以不会随着外部球体翻滚和震荡,是因为我将一种体积极小、质量极大的合成金属安装在内部球体的底端,使它好比不倒翁。 因此,无论球形车往哪里滚动,坐在内部的人都感觉四平八稳。” 金甲飞假装听懂,故作惊讶般点头,伴随认同的微笑。 玄武丸拖着这串球状车,迈起沉重的步伐,远远看去像一个戴着镣铐的巨人在蹒跚前行。 它头顶的烟囱冒出滚滚黑烟,倒也吻合花师阳恼怒的心情。 待它走出回云水寨,拉响汽笛,吓得密密麻麻的南音百姓跪伏路旁,形同一排排被风吹弯的芦苇。 金甲飞看到南音百姓们投来的愤怒目光,如刀剑般寒光凛凛。 这时噩耗传来:晏军华刚被送达北水湾便死了,他体内的毒素夺去了他年轻的生命。 同时,那些吸入毒气的孩子们也都丧失了心智,往后很难再进行演奏了。 晏军华是军队里的知名童星,士兵们都很喜欢这个阳光男孩。 因此,他死亡的消息就像是掉进干柴里的火星,点燃了众怒,使得士兵们彻底沸腾,嚷嚷着有种就来正面对决,袭击孩子们算什么本事! 花师阳高喊着去挖皇陵,说着便启动玄武丸向前挺进。 仇尊尚且坐在球状车内,身为军政司司首,他居然还没来得及下达命令就被玄武丸给拖走了! 玄武丸大步迈进,这台战争机器竟直线碾向季兰山,途遇障碍物一脚捣毁,甚至连挡路的树木他都要用大电锯锯断。 一些胆大的南音武人以轻功飞行,对着玄武丸放箭、丢飞镖,结果他们全部都被玄武丸击中,如同打苍蝇、拍蚊子。 南音众生在高大的玄武丸眼中,全部被视如蝼蚁。 事已至此,兵部督统栗探黑非常清楚,而以南音官军的实力是打不赢这场仗的,甚至都无法阻止他们挖掘皇陵! 因此他心生一计,下令捉拿全城的北水百姓,将他们关起来作为人质,以他们的性命来要挟北水,从而截断北水开挖南音皇陵的行为。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 入夜时分,南音官兵已将全城的北水人强行抓走,他们像待宰羔羊般,一个挨着一个,被驱赶着推向未知的命运。 第28章 叶焕堂以肥压瘦 消息立即传到北水大军这边,催佑升急召大家开会,其中有两位司首非常慌张,认为不能开挖,不然这些无辜的人全会被处死。 另两名司首的态度则左右摇摆,既想报复南音,又不想牵连自家百姓。 唯有叶焕堂坚决主张开挖皇陵。 他认为优势的一方绝不能被弱势的一方牵着鼻子走: “派传令兵去转告栗探黑,说我们不仅要挖你们的皇陵,还要挖你们的十大名将墓,我们现在就要把季兰山掀个底朝天! 如果那些北水百姓被你处死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把天宫炸平,杀掉你们的天琴太后,把南音灭得一干二净! 到时候,全南音都会知道这是你栗探黑惹出来的祸,请问你担当得起这个骂名么? 反之,如果你确保北水百姓的安全,那么我们也能确保天宫和太后的安全。” 叶焕堂的对策叫做「以肥压瘦」,反而将对手控制得不敢轻举妄动,他将难题抛给了栗探黑——人质转眼成了爹娘,还得供他们吃喝拉撒睡。 仇尊当即决定,就按叶焕堂说的办,并下令连夜开挖南音皇陵! 玄武丸得令,来到皇陵正上方,士兵们则退至百米开外,以免被误伤。 霎时之间,火光冲天,爆破声此起彼伏! 这巨大的动静把柳梦遥吓了一跳,她觉得盗墓不该是用罗盘分金定穴,然后悄悄地进入地下世界去夺宝探险吗? 而眼前这个玄武丸的盗墓方式简直就是个打桩机,一边埋雷爆土一边炮轰巨石,一边切割棺椁一边狂揽珠宝! 不到半个小时,玄武丸已经消失在地面,深入到了地下百米。 只见大量的尘土木屑混着陪葬品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上来,简单粗暴到了极致! 花师阳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一挖到底,从封印以来的第一位南音皇帝一直到上一位皇帝,统统掘开,一个不留! 柳梦遥又是一宿没睡,不是她不想睡,而是这满地的金银珠宝让她神魂激荡,尖叫了一夜。 南音皇陵中陪葬了多少珍宝珠玉,数都数不清。 墓中从稀有的宝剑、典籍字画到大量朱泥金银,应有尽有,宝物装满数千辆车马,价值不可计数! 清晨到来,云雾沉降,弥漫大地。 大汗淋漓的花师阳开着玄武丸从满目狼藉的墓坑里爬出来,接着,他又马不停蹄地率领大军向西开拔,深入崇山峻岭,目的地是南音史上十大名将的墓冢! 玄武丸冲在最前,甩着硕大的电锯开道,球状车和大部队跟随其后。 队伍细细长长像蚂蚁一样,在山谷里缓慢挪动,不久掩入云中。 柳梦遥继续与花竹水、叶知冷同乘一辆车,车中丝毫没有颠簸感,只有浮沉感,就像坐船一样,再加上极度安静,使得柳梦遥四脚拉叉地昏睡过去,口水淌得到处都是。 花竹水则与叶知冷用手语闲聊,不知她们在聊什么,只听花竹水小声答道: “我确实是喜欢他……” 第29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说时迟那时快,睡得跟死猪一样的柳梦遥听到这句话,耳朵立即就竖起来了,眼睛也睁开了! 一聊到八卦,她就醒了! 她嗖的一声弹起来:“你说什么呢?你喜欢谁?是金甲飞吗?” “是的,我不怕你笑话,我就是喜欢金甲飞。” “唷!万一我们是南音暗探呢?那你不是喜欢上了敌人?” “你们是界外来客,不会错。”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金甲飞送给我的那把银质手枪,虽然看起来很像北水枪铺的女式兰香手枪,但我发现在枪托的底部烙有不属于我们文字的钢印。这些歪歪扭扭的文字,证明了你们所说的一切。” 柳梦遥听后一笑,这把枪是法兰西老古董,金筒银机檀木托,连子弹都是银制的,她曾花高价拍卖而来。 花竹水说的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其实是法文。 柳梦遥打了个响指:“ok,算你识货!说说看,你是怎么喜欢上我们家金甲飞的?” “你们家?难道你们真是一对?” “谁稀罕跟他一对!他是我爸的司机兼保镖,属于我们柳家的物品。” “那就好……”花竹水长舒一口气。 柳梦遥催她:“快说呀,你是怎么喜欢上他的。” “我们这儿流行一种风俗,就是如果男方看中女方,一般不会直接表白,而是要送一个物件给对方,以表心意及作为信物。如果女方也看中了男方,那么可以回赠他一件信物,以表两情相悦。这样便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原来是这样。”柳梦遥回想起当时金甲飞送出这把枪,让花竹水误以为对她有意思,而她又送了金甲飞耳环,当作信物交换。 虽然从一开始就是个误会,但柳梦遥并没对花竹水明说,毕竟泼冷水的话还是让金甲飞自己去说比较好。 就在这时,球状车突然停了,外面响起一阵喧哗。 柳梦遥下车一看,前方是熄了火的玄武丸愣在原地,后方是一群士兵正在围观着什么,并伴随着仇尊的大嗓门:“全都散了,看什么看!” 然而士兵们竟然无动于衷,完全无视军令。 柳梦遥以为又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赶紧走近一看,我的天呀! 原来是金甲飞领着一位异常漂亮的女孩归队报到,以至于士兵们都争先恐后地想看她。 柳梦遥也挤上前仔细打量,只见这女孩胆怯地躲在金甲飞背后,年龄大约十八九岁,她生着一张晶莹剔透的脸颊,乌黑的长发如一笔泼墨直泻腰际,慌张的双眼冰清玉洁,好比天山上的一池清水,不染凡尘。 当她的目光扫向柳梦遥这边时,更是像狂风扫雪,美丽「冻」人,惊艳到冰爽! 柳梦遥浮夸地抓住左右的人:“妈呀太凉了,谁有毛线围脖借我戴下!” 仇尊费劲地挤进看热闹的士兵中,询问金甲飞怎么会满身血污,一夜未归是去哪了? 一夜未归还带了个妹子回来!? 柳梦遥心想金甲飞这货,怎么到这以后居然桃花运爆棚……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0章 山神庙药师托孤 据金甲飞自己交代,这女孩是他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她的父母都死了,太可怜,所以不忍抛弃,只好把她带回来。 显然大家都不满意金甲飞这套寡淡的说辞! 大家期待的是一场说书般的段子,导致问话七嘴八舌传来——“你叫什么名字呀?”“多大年纪?”“家住哪里?”“有没有兄弟姐妹?”…… 实际上,这事还得从昨日说起。 昨日金甲飞被安排在两位神枪队长身边急行军,然而许久未锻炼的他,不到十公里就累瘫了,开始拖着枪散步,整个一败兵形象。 起初两位队长还迁就他,陪他放慢脚步,鼓励他替他加油打气。 后来东方燃见这货实在是太拉胯了,便不再管他,把他甩给了游山龙。就这样,游山龙很不耐烦地陪金甲飞一路散步到天黑。 入夜后的季兰山气温直降,白霜满地。 在这暗寂之中,忽然听到一句急促的喊声:“喂……当兵的!” 金甲飞停住脚步,循着声音看去,可是找了半天,都没见到一个人影。 “在这呢,当兵的……”喊声再次传来,这次金甲飞听清楚了,是从身后的树林里发出来的。 金甲飞端起枪,弯着腰慢慢走近,刚想开口问是谁,突然! 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朝他脖子伸过来,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出窍! 说时迟那时快,他本能地捉住那只血手,主动往后一倒,将这血手的主人拽倒在地! 正准备使出「二六连环锁」,又忽然觉得情况不大对劲,因为这血手毫无力道,人也是软塌塌的,完全不在格斗的状态! “请快松手……”那人痛苦不已。 金甲飞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原来是个浑身是血的中年男子,身上被砍得皮开肉绽,这在界外绝对起步icu病房。 金甲飞目光关切:“你是什么人,怎么搞成这样?” “看穿着,你是北水近卫兵吧?” “是……”金甲飞暂时还没习惯自己这个新身份。 “谢天谢地,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快跟我来。” “去哪?” “不远,就在前面那座庙……” 金甲飞、游山龙随着这哥们来到一座荒废的山神庙,他们推门而入,只见里面躺了一位更加血肉模糊的中年男子。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伤成这样?”金甲飞惊问。 地上这位男子支撑着坐起来: “我们是在山中采药的药师,五年前来到南音开了一间药铺,做药材生意…… 今天下午,大量南音官兵毫无征兆地冲进店来一顿乱砸,把我们全家都抓起来了,同其他北水人一起押往季兰山水牢。 途中,我们因遭到南音士兵肆意欺辱,发生了暴动。 混乱当中,我被砍多刀,巧的是我的锁链也被砍断了……我及时挣脱出来,护住我的女儿就跑,我把女儿藏进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以防她被南音官兵找到。 随后为了引开追兵,我们一路逃到了这里,但我伤势太重,活不了多久…… 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好…… 看在我们同是北水人的份上,去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 游山龙听罢,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他才不愿摊上这高风险、零回报的事! 正要离开,却被金甲飞拉住,金甲飞觉得就这么走了显得太没人性,要走也得委婉点,于是摇头装怂: “我们两个新兵蛋子,枪都没开过,送命的事我们不敢去……这样吧,我们先归队,找军医组来医治你们,再找神枪队去营救您女儿,这样一来,您还能健健康康的和女儿重逢,两全其美啊!” 这药师急得咳出一大口血:“没时间了!真的,不到这个份上,一个父亲是不会把女儿交给陌生人的!你们谁愿意去救她,我就将她托付给谁!” 游山龙一脸嫌弃地对金甲飞说:“反正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扭头便出去了。 见走了一个人,药师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金甲飞身上,他揪住金甲飞:“请救救我女儿,然后好好待她……” 金甲飞把「好好待她」理解成了「好好带她」,以为他女儿是个还在吃奶的婴儿!心想这节奏是让我冲奶粉喂奶吗?这能行? 他挠挠头:“大叔,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您旁边的这位兄弟不能去救你女儿吗?为何托付给我这个陌生人呢?” “老弟,你看我这样子还能活多久……”那人答道。 金甲飞定睛一看,这老哥的肠子都流出来了,确实情况比较棘手。 见药师命不久矣,金甲飞不忍伤他的心,一咬牙: “叔,不然我现在去把您女儿接过来,如果您福大命大的话,您就继续抚养她。如果万一您不幸离去,我也一定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保证让她有口饭吃,您看这样可以吧?” 金甲飞是想赶在这位药师咽气前把他女儿接到这里,让他找别的路人托付,这样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不至于心亏。 药师感激地看着金甲飞:“小伙子,你是个好人……记住,我女儿名叫岳宁霜,你告诉她,是我让你来接她的。” “好的,她在哪里?” “从这往东南方向行两里路,有处山洞名为仙人洞,山洞往西不远有座荒废的六层古塔,便是锁江塔,我让她藏在塔顶。” 药师声音颤抖地说完这番话,脖子上又涌出一股鲜血。 “好,请放心,我这就去把她接过来。”金甲飞临走之前不忘撕下一截袖子,给两位药师包扎止血。 游山龙见金甲飞接了这烂摊子,告诉他这个行为不仅会带来没有必要的风险,还属于目无军纪,可能会受到军政司的处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便施展开粘附忍术,整个人瞬间没入漆黑的树林里,如蜘蛛踩网般踩着枝叶而去。 金甲飞按照药师说的,一路摸黑走了约二里山路,果然见到一个巨大的山洞,洞内有萤火虫发出幽幽绿光。 再往西望去,山崖上隐约有座古塔,应该就是锁江塔了。 穿过一片竹林,金甲飞来到塔下。 他竖起耳朵想听听是否有女婴的哭闹声,结果什么都没听到。 他大步爬着石梯,一口气来到塔顶,突然,一股草药的特殊香气扑鼻而来,顺着药香飘来的方向看去,金甲飞一怔! 眼前立着一位纤弱的冰雪少女,身披类似医生的白大褂,被割破的手腕还缠着绷带,渗出点点血印如玛瑙点缀其腕。 金甲飞向前一步,借着月光,少女冰冷清新的面容直入他的视网膜! 由于和预想的样子反差过大,金甲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就是岳宁霜?” 第31章 仙人洞英雄救美 小姑娘紧张地点了点头。 金甲飞长舒一口气,总之没有找错人:“走,跟我来。” 岳宁霜缓缓退后。 “别怕,我是北水城通天司的近卫兵。” 岳宁霜依旧默不作声。 “你父亲伤的不轻,他委托我来接你。” 岳宁霜忽然急问:“我爸爸在哪里?” 她的声音同她的相貌一样冰凉干净。 “在一座山神庙里。”金甲飞指向西北方,“他伤得很重,想必你也知道,请你尽快跟我走,他很想见你一面。” 岳宁霜两行热泪登时涌出眼眶,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哭声,“我爸爸说过要我等他,他会回来接我……” 显然,岳宁霜还防着这位戴耳环的近卫兵。 “听着,你父亲是位药师,五年前来到这里做生意。 今天下午你们被南音官兵抓走,途中发生了暴乱,你父亲趁乱将你救出来,并送到这塔里。 而他引开追兵后,藏在一处庙里养伤,由于失血过多,无法动弹,因此委托我来接你。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 岳宁霜抹去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金甲飞见状转身便走,并打了个响指,示意她跟上。 结果岳宁霜还在原地不动,疑虑和胆怯固定住了她的双脚。 金甲飞没有办法,二话不说直接拉起她的手,匆匆出了宝塔! 两人穿过竹林,来到仙人洞,金甲飞惊讶地发现刚才发出幽幽绿光的洞口,原来不是萤火虫的光,而是北水流民携带的照明灯。 他们大约七八个人,全部身负重伤,可怜地挤在一堆乱石上相互取暖。 金甲飞又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救一个是救,救一批也是救,既然看见这些人,不如也一起救了,于是朝他们喊: “你们还能动吗?能走的跟我一块走。” 这些流民见到身着北水军装的金甲飞,就像见到救星,一个个都向金甲飞伸手求援。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阵密密麻麻的箭雨毫无征兆地扑面袭来,那些北水流民因无力躲避,全被乱箭射死。 金甲飞迅速护着岳宁霜躲入乱石之下,保住一命。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一大群南音官兵突然出现在这里! 金甲飞陷入了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喊话声,便不会引来穷凶极恶的南音官兵,这些北水流民也就不会被乱箭射死! 岳宁霜再次见到南音官兵,吓得全身颤抖不止,仿佛又见死神。 金甲飞小声问岳宁霜:“这些南音官兵,会不会飞?” 岳宁霜想了想:“听说在这里,学不会轻功的男人才去当兵。” 金甲飞信心大增,心想躲在这里早晚会被他们发现,不如趁其不备干他们一票!弄死一个算一个,全当偿还这些枉死流民的债。 说干就干,只见他提起步枪,蛇形走位,用了一招「野马跳涧」一跃而出,就像曼巴出洞! 突然枪声大作,枪膛里的六枚子弹全部精准地埋入了六名南音官兵的心脏! 见金甲飞的子弹打光,这群南音官兵挥舞刀枪,连砍带劈,蜂拥而上。 金甲飞抡起步枪当棍棒,乒铃乓啷格挡那些向他砍来的刀剑。 正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其中一名南音官兵发现了岳宁霜的存在,朝她扑去。 岳宁霜吓得不停退后,无助与恐惧填满了她的身心! 就在那官兵的魔爪即将触碰到她时,只听什么东西破空划过,呼地一声将这官兵的胸膛扎穿! 岳宁霜定睛一看,原来是金甲飞的那柄步枪。 “闭上眼不要看!”金甲飞一把将岳宁霜揽到身后。 见二十多人一齐包抄上来,金甲飞根本不及多想,护住岳宁霜徒手格斗! 岳宁霜在金甲飞的前后左右不停换位,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她感到重心一倒,整个人在地上翻滚起来,她眼前的画面一会儿上上下下,一会儿天旋地转,枯叶碎石和尘土贴满全身,并不断有南音官兵断落的牙齿在她面前划过,以及这些人咔嚓咔嚓的骨折声和惨叫声在她耳边此起彼伏。 转眼之间,金甲飞已将这二十多名南音官兵全数击倒。 他一把拉起岳宁霜,问有没有受伤? 岳宁霜看着这些南音官兵像断了线的木偶人一样散落一地,方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躺在这个近卫兵的怀抱里,随他在地上一同翻滚,而这人就像吸铁石一样把那些官兵的手脚吸附过来,然后折断他们的关节,如同掰螃蟹剥龙虾! 更令她诧异的是,在如此凶险的情况下,自己却毫发未损,完完全全被这个近卫兵遮挡得密不透风! “那我们赶紧上路吧!”金甲飞见岳宁霜没有受伤,拉着她奔进森林。 从仙人洞到山神庙的这二里山路,岳宁霜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恐慌了,她现在除了担心父亲,还多出一份安全感。 抵达以后,二人推开了山神庙的门。 金甲飞气喘吁吁地来到药师身旁: “叔,您的女儿我带来了,有什么话,您快跟她说吧。” 第32章 芳心暗许金甲飞 “爸!”岳宁霜哭着扑入父亲的怀里。 由于失血过多,药师浑身冰凉地躺在血泊中,已然奄奄一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呼吸都那么地艰难。 只见他半睁双眼,左手吃力地牵起金甲飞的手,右手缓慢地托起岳宁霜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意思很明确:他正式把女儿托孤给金甲飞。 最后,药师的手一软,长长地呼出了仅剩的余气,闭上了眼睛。 岳宁霜的眼里霎时布满悲凉的寒光,口中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些话语,使劲地摇动父亲的遗体,想要将他唤醒。 金甲飞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失控,抓住她的肩膀,以一种坚定的力量迫使她镇定下来。 她这才哭得像个孩童,被挑破的手腕,此刻由于气血沸腾,绷带上又渗出了血斑。 望着岳宁霜如此受伤地抽泣,金甲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犹犹豫豫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岳宁霜感到仿佛被一股慈父的气息穿透身心。 待埋葬完药师,已近凌晨。 金甲飞仰望满天繁星的旷野,听到西北方向传来玄武丸的鸣笛声,“只有和军队会合,你才算真正安全了。” 岳宁霜朝父亲简陋的墓碑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拍去身上的尘土,跟着金甲飞迈出追赶大部队的脚步。 二人一路无话,只顾疾行。 “等等,”岳宁霜忽然叫停,“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甲飞。” “以后,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金甲飞心想这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关系,而且她爸最后的行为是很微妙的,怎么理解都不为过:“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所以暂时先不要称呼……” “同意。我也有个问题想问。” “请问。” “你父亲作为北水人,为什么会来南音研究草药?据我所知,草药这种东西是不符合北水人的医疗理念的。” “我父亲原本是通天司药理部的人,五年前,他被花师阳派到南音来打听遂望散的配方。但我们不能明着打听,便以做草药生意来掩护这个目的。” 金甲飞于心里一拍巴掌,这就对了! 花师阳是五年前在与沙木青的通信中得知遂望散的功效的,他派人来打听配方,为的是医治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孙女。 金甲飞继续问: “那么,你父亲收集到遂望散的配方了吗?” “确实收集到了一些,然而实验表明这些配方全都不可靠,一个比一个离谱。” 金甲飞耸耸肩,打了个响指,示意继续前行。 “我还能再问你个问题吗?” “问吧。” “你为什么这么厉害!你是总枢的保镖吗?是注射了通天司的攘霉素吗?” 金甲飞做了个深呼吸,在脑海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地看着岳宁霜: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也许不会相信,但却是事实。 我是一个界外人,两天前飙车坠江,不知怎么回事,就穿越到了你们这儿! 我之所以会点功夫,并不是注射了什么攘霉素,而是我本来就是一名退役的职业搏击运动员。 不过,我想请你保守我会功夫的秘密,因为我刚到你们这儿不久,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我说完了,你相信吗?” “我会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岳宁霜盯着金甲飞的双眼认真答道。 从暗夜到清晨,他们一路随着玄武丸的大脚印,终于追赶上了大部队。 玄武丸刚刚把南音皇陵给掏干净,正准备冲向季兰山深处寻找十大名将墓,但由于金甲飞和岳宁霜的到来,士兵们突然炸开了锅。 他们有的在议论岳宁霜惊世骇俗的容貌,有的在议论金甲飞怎么可以私自掉队去泡妞? 在彻底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仇尊赦免了金甲飞的无视军令之罪,他说作为一名北水士兵,营救北水百姓是最基本的职责和义务。 看着金甲飞不但没有违反军规,还抱得美人归,游山龙的表情变得难以管理,他很后悔中途分开,哪能料到那药师的女儿会如此漂亮! 游山龙居然恬不知耻地跑到岳宁霜身边小声说:“你爸当时也把你托付给我了,不信你问金甲飞。” 见是个油里油气的中年男,岳宁霜本不想搭他的话,怕给他带来什么误解,但又实在想知道父亲生前到底说过些什么,于是眉头一锁,硬着头皮弱弱地问: “托付?什么意思?” “就是托付终身啊!你父亲还要金甲飞好好待你呢。只不过我当时出门撒尿去了,不然你父亲肯定直接让你嫁给我,哪有他的份啊!” 游山龙怎会知道他这番话简直就是神助攻。 岳宁霜听罢,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好像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忽然转身,不想让金甲飞看到自己脸红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时,花竹水气呼呼地来到岳宁霜跟前: “北水城向来是自由恋爱,金甲飞用不着听你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33章 柳梦遥狂揽人心 岳宁霜感到很震惊,这女孩为什么要说如此冒失的话? 然而没过一秒便想通了——这女孩如果不是金甲飞的女朋友,那么就是想做金甲飞的女朋友。 游山龙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嘛,北水人都应当自由恋爱!这点非常棒,所以把我都吸引过来了。” “怎么?就你这形象还被人逼婚?”东方燃一如既往地怼游山龙。 “现在讨论的不是我,而是他们。”游山龙指了指金甲飞和岳宁霜,“请东方队长也说说他们?” “金甲飞和岳宁霜都有喜欢对方的权利,这和她父亲托孤又不矛盾。除非他们是被逼着在一起,那才有违北水城自由恋爱的法律。” 见东方燃居然帮一个外人说话,花竹水气得嚷道:“东方燃!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一听这话,叶知冷不高兴了,心想哑巴怎么了?她朝花竹水做了个手语——我觉得东方燃说的对。 花竹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连忙给叶知冷道歉。 柳梦遥不懂手语,却故意瞎编乱造:“哇!叶知冷说他们两个很般配!” 花竹水:“你胡说八道!” 眼看这伙人把节奏越带越偏,金甲飞不忍直视,“我就是个大老粗,有啥般配的,你们不要吓到她,她还是个孩子!” 花竹水自作多情:“我才不是孩子,金甲飞也不是大老粗,感觉他挺会照顾人的。” 金甲飞囧而不语。 柳梦遥:“你是从哪看出他会照顾人的?他专打小朋友的,来这之前他还揍了一群高中生呢。” 金甲飞笑指柳梦遥:“哎哎哎!会不会聊天啊你!” 东方燃撸起袖子亮出肌肉,咬牙切齿地演绎金甲飞摸小朋友的头:“你要不要跟我玩!我很会照顾人的!” “别理他们,我跟他们不熟,才认识两天。”金甲飞向岳宁霜解释。 不料这话引起群愤:“别信他,我们和他很熟!” 金甲飞简直无法再和这帮人聊下去,他当即把表情严肃下来,转移话题:“请问仇司首,您看岳宁霜能进军医组吗?她懂得一些医术。” 仇尊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唯有花竹水摆手阻止:“不行不行,她不能进来!” “为什么不行?” “军医组不缺人手,人多了反而会忙中出错。”花竹水显然不想与情敌共事,便找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一下。 仇尊看向花师阳,想让他拿主意。 然而通宵掏坟的花师阳满身疲惫,加上沙木青被斩首示众,这位往日话最多的老头已不怎么爱说话了。 金甲飞思索着:“那通天司的药理部可以收下她吗?她从小跟随父亲一起采药,懂得配药。” 叶焕堂:“界外人,我重申一下,药理部是提炼与合成化学药剂的地方,并不需要摘叶子的人。” 金甲飞实在没辙了,他看向仇尊:“那去军情组?她对季兰山的地貌比较熟悉,或许她能带我们找到十大名将墓。” “连我这个南音人都不知道名将墓在哪!她能带我们找到?”游山龙笑问岳宁霜:“你知道名将墓在哪?” 岳宁霜摇摇头。 游山龙:“瞧。” “名将墓这么隐蔽?”金甲飞问。 “季兰山以西的区域自古以来都属于管制地带,不许百姓进入,擅闯者株连九族。” “不就是个葬先烈的地方么,干嘛埋得这么隐秘?” “界外人,这十大名将可都是武艺遁入五境之人,他们的尸骨如果研制成药粉,吞服后可助内力大增,武艺直通云霄。因此,十大名将的尸骨受到南音城最高规格保护,长年累月都有重兵驻守,不容任何人窃取。” 金甲飞直接无语了,心想吃死人骨头能让武艺突飞猛进? 仇尊双手一摊:“怎么办?还有什么地方适合岳宁霜吗?” 大家摇头不语,这么好看的小妹妹居然找不到去处,简直太不合理了。 柳梦遥却相当满意这境地,决定是时候卖个人情了:“让她来我这儿吧!” 说完便给韩宝露及戴婉婷夫妇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起哄。 “是呀是呀,她可以来我们这唱歌!”“没错,军乐团遇袭以后,半数孩子被毒成了聋哑人,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来吧来吧!” 仇尊:“别起哄!她会唱歌么?” 柳梦遥:“起哄就算给你面子了!其实只要我一个人同意就行了。” 仇尊震惊地望向军乐团的孩子们:“就改规矩了?” 孩子们一齐向他点头。 “哦……”仇尊识趣道:“那行吧!” 柳梦遥向岳宁霜伸出手,示意她到自己这边来。 岳宁霜礼貌地向柳梦遥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站入了小灾星军乐团当中。 仇尊拍了拍巴掌:“好了,事情都解决了,现在可以向名将墓出发了!” 叶焕堂咳了一声:“请问仇司首知道名将墓在哪吗?” 第34章 叶焕堂智寻名将墓 仇尊刚迈起的脚步立即又停下了,对呀,就凭玄武丸这么一通乱砍乱伐能找着名将墓? 看起来很悬啊! 于是眼珠子一转,将问题抛给花师阳: “花统察常年与沙木青通信,名将墓大概的方位您多少了解点,就算沙木青没透露,您也可以通过分金定穴来寻找,我们只管跟着您前进就好了。”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花师阳脸上。 花师阳性格沉稳,刚毅的面部肌肉上布满老辣的皱纹,这是金甲飞见过拥有最渊博知识和最丰富经验的一张脸。 沙木青死后,花师阳一直保持沉默,此时此刻,既然仇尊都这么说了,那他也不好推脱。 只见花师阳撸起袖子,在原地牵了两根红线,交叉成为十字形状,然后掏出一块罗盘,小声嘀咕起来: “对,西北方向是个金吞地,将先人葬入,后人就会财源不绝……咦?奇怪,西南方向立水度,木为食神砂,食神遇秀发万宗,后人行官运。然而矛盾的是东北边的地气也是非常好,不克山、不克龙、不克仙命,可谓是引龙气入穴位……” “我觉得吧,花统察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仇尊打断道:“派军情组360度无死角全方位进林探查!” “请问这是想把军情组的人全都累死吗?” “那我也请问叶司首,还能怎么办?” “按您这么找,半个月都不一定找得到。” “您说怎么找?” 叶焕堂睿智一笑:“不用找,让南音官兵主动带我们去。” “什么!?”仇尊惊讶地瞪着叶焕堂,心想他是不是傻了。 “难道仇司首您忘了?我昨天已经传信让南音的兵部督统栗探黑得知我们不仅会挖皇陵,还会去挖十大名将墓,如果他胆敢伤害我们北水百姓,那么我们接下来就是去杀掉天琴太后。” “当然记得,但这和寻找十大名将墓有什么关系?” “见我们当真掏了皇陵,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栗探黑必然会火速救援名将墓。这个时候我们来个急刹车,让他们跑在前面,当我们的向导,而我们只需一路远远跟着,沿途欣赏一下鸟语花香,看看风景,不就到了名将墓么?” “您是说,我们现在只需要停下来,哪都不去,等他们来带路?” “正是。” 叶焕堂早猜到,就凭仇尊的智力水平和花师阳的分金定穴是找不到名将墓的,所以他提前谋了个一石二鸟之计——既能吓得栗探黑释放北水百姓,又能逼迫他主动暴露名将墓的所在之地。 谋划虽好,但效果怎么样还不清楚,正在大家顾虑重重的时候,军情组的兵突然来报: “栗探黑果然打发了所有北水百姓,说养不起这些爹娘,他还调了大半个火器营的官兵过来死守名将墓,准备在那儿与我们决一死战……” 叶焕堂听罢,自个儿一笑。 “大军开拔!”仇尊兴高采烈地下达军令:“全员尾随南音官兵!” 第35章 荒山野岭两心相契 由于走的是羊肠小道,因此玄武丸解锁了球状车,随神枪队斜走山间,穿行于山脉里。 又因为有叶焕堂在,大家就都有安全感,以至于这尾随南音官兵之路,竟呈现出节日郊游的欢乐氛围。 花竹水回头看了看玄武丸,“现在的玄武丸已经老了。” 金甲飞:“哦?机器人也会老?” “仔细听,它走路时有喘气声,以前没有的。” 大家笑起来。 花竹水所谓的喘气声,其实是排气管老化,从这个角度说,玄武丸确实是老了。 “小时候的我很爱哭,爷爷就常抱着我去看在工地里搬砖的玄武丸,我被它笨笨的样子所吸引,每次看它走路我都会发笑。现在想来,那时的玄武丸还很闪闪发亮,爷爷也没有这么多皱纹。而今他们都老了。” 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金甲飞心想。 忽然,金甲飞摆动的手无意间碰到了身旁岳宁霜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仿佛被失去父亲的荒凉所包裹。 而这指尖的轻轻一碰,却给岳宁霜带来了触电一般的感受:爸爸临终前把我托付给这个人,但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他愿意到哪儿都带着我吗?他愿意一直守护我吗? 如果他不愿意,我该怎么办,在这世上,我只有他能信任和依靠了。 两人碰过指尖之后都只顾去浮想,未曾说话,难免有些尴尬,金甲飞刚想找她聊天,不料岳宁霜似乎也想开口说些什么。 金甲飞让她先说。 没想到岳宁霜介绍了沿路一些奇怪的植物,让金甲飞忍俊不禁,如会打嗝的花,会扭来扭去的树藤,以及一碰就会抽筋的小果子。 这是进入浑天印以来,金甲飞最轻松愉快的时刻。 他们来到一处峭壁之下,岳宁霜说这山崖名叫「过风崖」,南音城很多关于仙人飞出结界的传说指的就是这里。 因为古人认为只有头顶正上方的结界可以通往界外,待渡劫之时,从过风崖纵身一跃,便能飞升成仙。 然而,在山崖下面的一条小道上,金甲飞哭笑不得地发现了许多披着仙服的腐骨烂肉,他们有的伏在地上,有的挂在树上,姿势滑稽可笑。 岳宁霜吓得不敢走也不敢看,金甲飞便背着她跨过这些即恐怖又逗人的尸体,途中假装想将她放下,吓得她勒紧金甲飞的脖子又叫又笑。 这样一吓,反让情谊又亲密了几分。 见岳宁霜和金甲飞如此亲密,花竹水一路缄口不语,心想这真是空降过来一个情敌! 最让花竹水苦恼的,是这个漂亮的女孩一直像小鸭子一样贴在金甲飞的身边,金甲飞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而金甲飞去到哪,也会把这女孩带到哪。 二人几乎形影不离,实在是无从插足! 阳光灿烂,天涯尽展。 北水大军远远跟着南音官兵,不知不觉来到一处荒废的寻龙场,场中心搭有一座八卦祭坛。 辽阔的穹窿在头上静止,响起隆隆雷声,像是传来一部大戏的序曲。 敏感的花师阳察觉这寻龙场的风水不同寻常,他隐约有种感觉,这个寻龙场并不像单纯祭天祭祖的地方,因为它的风水似乎完美无缺——这儿有着聚水、聚财、聚气的龙眼之象! 花师阳甚至觉得十大名将应当就埋在这儿了,还有哪里的风水能好过这里? 但此时军情组的哨兵忽然来报,说南音官兵拐入了灌木丛,正沿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森林深处前行。 仇尊下令,继续尾随。 这条小路九曲十八弯,似乎看不到尽头,谁也不知道在路的尽头等着大家的将是什么? 会是名将墓吗? 或是布满机关的陷阱? 部队失去了刚才的活跃气氛,此时变得异常的安静。 然而,小路在不知不觉中伸向了一条花木丛生的山坳,可谓是曲径通幽! 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士兵挥甩砍刀开路,顺着山坳来到一片茂密的参天树林,几株古榕树的树干与根连成一片,巨大得像凝固的瀑布。 艰难地步行了大约一个钟头,一条狭长的山谷蓦地里横现在大家面前! 峡谷两岸相隔约五十来米。 然而奇怪的是,一路跟着的南音官兵的脚印,突然原地消失了! 第36章 玄武丸迫杀火器营 都知道在南音不会轻功的男子才去当兵,所以排除了官兵飞走的可能性。 大家来到峡谷边缘,发现很多藤蔓打好了结,这应该是人为的结果。 那些官兵会不会利用这些藤蔓摆荡到峡谷对面呢? 游山龙验证了这一猜测,只见他手脚并用,轻轻松松地顺着这些树藤荡到了峡谷对面,对岸传来他的手势——果然又见南音官兵的脚印。 但其他人怎么过去? 尤其是催佑升总枢和几位高龄司首,总不能也像猴子一样荡过去吧! 万一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这个好办。” 花师阳说完便登上玄武丸,开启电锯模式,对着身边三棵参天古树就是一顿猛砍猛伐,然后一脚、两脚、三脚将这些树都踹倒,大树纷纷倒向了峡谷对面,轰隆作响,落叶飞扬。 玄武丸一边踩着这些树前行,一边削去多余枝干,当它抵达峡谷对面的时候,这三棵大树已然形成了一座别致的木桥! 仇尊振臂一挥,大军熙熙攘攘地跨过峡谷。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一到峡谷对岸,便撞见了那批南音官兵,两拨人马都被对方给吓了一跳! 虽然官兵们依旧身披马甲、头戴斗笠,但手里拿的不再是刀剑,而是长长的步枪。 金甲飞很费解南音怎么这么快就造出枪炮了? 花师阳小声对他解释,说南音兵部专门有一批人在仿造北水的武器,名叫火器营。 只见对面站出一人,自报家门: “我乃南音城火器营参领聂家兴,受栗大人之命,赴此地保卫名将陵墓,与尔等决一死战!” 仇尊也站出来鼓舞士气: “都不要慌,他们用的就是鸟枪,打鸟可以,打人甭想!现在,他们已经带我们找到了名将墓,是时候感谢他们了!弟兄们上啊,送他们投胎去界外!” 神枪队士兵见对面也有火枪,个个都怕中弹,不敢上前。 “我日……”军政司司首这个位置,仇尊是真心不想干了。 “都闪开,让我来!”玄武丸内传来花师阳老迈的声音,大家期待地看向这台战争机器,期待它的躯干再次绽放出由枪炮组成的钢铁之花。 而就在玄武丸的枪炮伸展到一半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电流响,整台机器突然定住不动了! 士兵们交头接耳地猜测,是不是有南音人在施展妖术,连机器人都被他们控制住了? “妖术个屁!” 叶焕堂上去踹了一脚齿轮卡住的地方,忽听砰的一声响,只见一股浓烟带着一团树叶从玄武丸头顶的礼帽里喷出,然后它又开始动了。 花师阳操纵着高大的玄武丸伸展开枪炮,朝天鸣了几声,试图吓退这些南音官兵。 虽然聂家兴的双目十分惊恐,但他的双脚并没有退后半步,他端起步枪,哆哆嗦嗦地塞入火药,丢进一颗钢珠子,点燃引线,对着玄武丸啪的一声打出。 玄武丸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反应,那颗钢弹好似一只苍蝇撞上了一堵墙,叮的一声又弹回来,滚到聂家兴的脚下。 “开火!”满是挫败感的聂家兴,下令全员开枪射击玄武丸。 霎时之间,钢弹如雨,噼里啪啦洒向玄武丸,又都滴滴哒哒掉落在地。 叶焕堂冲玄武丸喊道: “老花你还等什么?这个时候就是赶紧灭了他们,最多放一个回去报信,让天琴太后知道拿火枪对付我们也是没用的,这样一来,我们以后在南音城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此时此刻,花师阳是真的不想杀死这些南音官兵,毕竟眼前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但聂家兴做出了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认为既然打不动机器人,那便擒贼先擒王,下令所有士兵朝北水总枢催佑升开枪,而花竹水正好也位列其中。 就在南音官兵的钢弹射向北水队伍的同时,玄武丸顿时火力全开,枪炮骤响,火光冲天,所有子弹一齐集中朝南音官兵打过去! 激烈的正面交火大约持续了一分钟之久,玄武丸密集的火力照亮了聂家兴生前的脸庞,给予他作为一名士兵最高的殊荣: 战死在沙场。 枪停炮息,玄武丸归还给世界一片宁静。 聂家兴及火器营士兵,悉数阵亡。 花师阳只放跑了一个,让他去报信,那人吓得是屁滚尿流,夺路而走。 眼前的每一幕景象都使柳梦遥血液凝固。 森林中冒起呛人的硝烟,尸横遍野,玄武丸擦枪收队,北水士兵们把南音官兵的尸体抛入池塘,水花溅起的瞬间,柳梦遥看到美丽的白莲下面全是腐烂的死尸,他们安安静静地躺在水里。 柳梦遥恍然发觉,这片森林有太多的往事淤积其中,这里,每一片荒草都可能有一段沧桑的回忆。 树梢沙沙作响,空中雷声滚滚,让人大为惊愕的是,在清扫战场的过程中,一些隐没在灌木丛中的石雕逐渐显露出来,无一不是南音十大名将雕像! 大家不禁蠢蠢欲动、心绪亢奋,两位神枪队长率先钻进森林查探。 不出所料! 一条漫长的连拱回廊缓缓出现眼前,气氛肃杀。 大家沐浴在南音的古风中,顺着明朗幽静的回廊前行,无人清理的杂草已比人高,它们左右穿插,似乎掩埋着鲜为人知的过去…… 回廊尽头,发现了年久失修的驿站及荒芜的茅舍,都是先前守墓人轮班换岗之地。 金甲飞隐约感到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骤然抬头! 一棵巨大的古木耸立在面前,螺旋上升的枝干像一束凝固的龙卷风。这是株上千年的老槐树。 而在它身后,一只硕大的魔影陡然塞进大家视网膜: 一座巨型大墓在层层树影中隐现而出! 其坐东面西,浑身铜绿斑斓,朦胧地沉醉在碎影摇摇的树荫里。 士兵们顿时像炸开了锅,他们欢呼庆贺着奔向这幢鬼怪般的建筑群,犹如奔向金山银山。 大家割断藤蔓,露出了庄严斑驳的红铜大门,门上爬满了鼓袋花的花藤。 果然! 两行痕迹模糊的篆书映入眼帘:「千年南音烈,十大将军陵」 第37章 红铜大门显幽灵 篆书的四周熔铸了许多精美的名将浮雕,可以想象从前的这儿有多么华贵。 而现在,潮湿的气候让铜门严重生锈变形,伟岸的将军们都被腐蚀成了魔鬼,叫那些光辉的面庞变得阴森可怕…… 不仅如此,陵墓还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处处可见黑色的烟熏。 “炮兵就位!”仇尊准备轰开大墓。 “你你你!”花师阳激动地拦住仇尊,“你是来炮轰南音名将尸首的,不是来轰整座大墓的!” “有啥区别?” “十大名将墓可不比南音皇陵,我们不能有一丁点儿暴力。传说中的古代典籍也许就在眼前,距离我们咫尺之遥……唉!跟你讲了也白讲,没文化!” 花师阳让仇尊靠边站去,他扒开门上的鼓袋花,仔细研究这扇红铜大门。 这门看上去虽不堪一击,然而,怎么也打不开它,又厚又重,两块门板牢牢地黏合在了一起,看来是被某种机关锁住了。 花师阳把他了解的所有南音机关都过了一遍,也没能找到相应的按钮。 情急之下,他下令用玄武丸的电锯剖开大门! 玄武丸抬起电锯对着门缝压进去,刹那间火星四溅、噪音贯耳。 “这和我有什么区别?”仇尊两手一摊,向大家问道。 大门在锯开的瞬间,喷出一股浓烈的气味,这种尘封已久的味道像是坟墓吐出了一口憋了一百年的气。 士兵们奋力推开这扇世纪之门,仿佛迈入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花师阳正欲带大家陆续进入,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笑声突然灌入耳朵,犹如厉鬼新娘,惊悚无比,把大家吓得闭眼捂耳! 花师阳瞪眼一瞧,忽见空中飘浮着几只白骨幽灵,他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张着血盆大口,狂笑而来! 东方燃端起机枪一通扫射,但是子弹全部穿过这些鬼魂的身体,对它们并不起作用。 柳梦遥吓得跑出十米开外,她的尖叫声与那些鬼叫声有得一比! 鬼影魔音的重重袭来,让花师阳觉得仿佛打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就在仇尊准备派玄武丸开火扫射的时候,岳宁霜突然上前,她拉住仇尊的胳膊道: “别开火,您弄错了!” “弄错什么?” “这些都是鼓袋花的香味导致的幻觉,并不是真的鬼怪。” “你是说,这些玩意是我们的幻视幻听?” “是的。” “那怎么才能干掉它们?” “拿鸟粪抹在人中,就行了。” 仇尊一声令下,大家纷纷找寻鸟粪,所幸这儿遍地都是,三下五除二便把臭臭的鸟粪抹在了鼻子下方,再也闻不到鼓袋花的异香。 果然,这些漂浮在空中的幽灵鬼怪立即凭空消失,正如他们来时一样! 然而为了颜值不受影响,死都不肯抹鸟粪的柳梦遥还在找地方躲,和幽灵们玩起了「捉迷藏」。 仇尊无语地命令小灾星的孩子们照顾好他们这位新团长…… 花师阳放了一把火,将门上的鼓袋花烧个精光,然后,神采飞扬地正式踏进这十位将军栖息的梦乡。 大墓中笼罩着一片幽冥的阴影,这里是昆虫的世界,士兵们捅破这些像电影幕布般巨大的蜘蛛网,步入到前殿。 一千多年过去,复仇者终于来了。 第38章 天子金身罪同民 穿过祭廊是中厅,墙上刻着横跨千年的十位名将浮雕。 此时花师阳狂热的状态已不像一个高官,更像是一个艺术家。 忽然,前方传来惶恐的唤声,大家追随吵嚷声奔赴过去,一座巨大的《天玺用刑》木雕猛然呈现眼前! 心脏不好的人绝对承受不来,如果迎面仰视它,能产生让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天玺天子披头散发,双膝跪地,整个人被藤条束缚起来! 虽然木雕上挂满了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但依然无法掩盖这座雕像的生气,仿佛每束肌肉都在颤动,这种真实感让人不安。 更惊悚的是,拂去尘埃后发现,原来缠满其全身的藤条并不是雕刻出来的,而是从它自身的裂缝中生长出来的! 这些藤蔓像蛇精一样盘旋缠绕在天玺的肢体上,妖异非常。 按理说这块木头早已死去,却不知何故长出藤蔓,开出白花。 花师阳语出惊人: “它既是一尊木雕也是一口棺材。” “什么意思?”仇尊问。 “我说出来,你们别害怕。” “快说。” “天玺天子的尸体,就在这《天玺用刑》木雕的里面,他被制作成金身供养!腐肉给死木带来丰富的养分,才使得枯木开新花。之所以摆放在这里,是为了得到名将们的宽恕。” 金甲飞越听越心悸,连问三句: “请问花统察,天玺天子是谁?他作为天子怎么会受到这么大的刑罚?这得犯下了多么邪恶的滔天大罪啊?” “并没有多大的罪孽,他不过是杀了一个和他一同打猎的猎人。” “你是说,天子杀了一个老百姓,结果,天子被处死了?” “对,虽然南音人分九等,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风礼开辟的律例。天子杀死了一个无辜的百姓,那么按照《南音律法》,他就必须以命抵命,管他是什么身份。” “那天子没了,谁来执政?” “现在是天玺天子的母亲天琴太后执政,她已经167岁了。说来她也不容易,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还要凭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天宫。这也是为什么南音百姓那么拥戴皇室的根本原因所在,一千多年来,他们从未欺压过百姓。” 仇尊插嘴道:“难道我们北水总枢比他们差吗?他们是天子犯法罪同民,而我们的总枢是根本就不会犯法,连犯错都不会。” 金甲飞笑叹:“人怎么可能不犯错?” “以前确实有过很多不合格的北水总枢,所以通天司才发明了蛾眼剂……” 仇尊话未说完,叶焕堂便陡然将祭坛一脚踢开! 底下露出一块地砖,上面刻有花纹,并在花蕊处装有一个铜制拉环。 未及反应,叶焕堂一把拉起拉环,奋力移开地砖,顿时阴风上涌,如同地下冤魂一并冲出。 大家拿手电筒集中往里一照,原来底下还有石阶,直通黑暗的核心。 花师阳挤开众人,率先闯了下去,并于黑暗中传来他激动的嗓音: “如果不出意外,十大名将的尸骨就在这下面了!” 第39章 挖名将有尸无骨 金甲飞用力深呼吸了一口,跟着众人下到黑暗地穴中去。 大约往下走了三分钟,抵达了底部。 为了照亮全景,大家点燃火把,可是,温暖的火光带来的却是魂飞魄散! 遍地都是腐骨烂肉,四处散落着霉臭的骷髅,数条红色的长蛇在当中潜迹,匍匐穿梭。 简直是通往了阴冥殿…… 尸体的迹象表明他们都是非正常死亡,有的还插着刀枪。 从两鬓白发可以判定是南音人,再从尸体的腐蚀程度和这里的空气湿度估算出他们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一年多前。 金甲飞环顾四周,他看到有风礼雕像、凌乱的长椅、霉烂的典籍等物,“怎么没看到十大名将棺椁?难道都被人抬走了?” 花师阳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走向一面墙壁,用榔头轻轻敲了敲,声音清脆,表明墙后还有未探知的空间,“这堵墙后面应该就是名将墓室了。”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诡异了,明知墙后另有空间,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入口。 就算是把洞封住,也总得留下蛛丝马迹吧! 然而地上再没有可以掀开的地砖,就连天顶也排查过了,毫无收获。 对此花师阳的指示很简短:“继续找,绝对有。” 叶焕堂走到那尊风礼铜像前,突然伸手拿住风礼的两肩,用力转动铜像,只听轰隆隆一阵声响,像是触发了某种绳索机关,墙上顿时凹进去一道门! 接着取下风礼手中的铜制柳条,柳条尾端连着一条铁链,只见他轻轻一拉,哐啷一声,石门开了。 进去一看,才发现原来门后是八九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又利用杠杆原理,铁链带动这些齿轮,所以能从外面控制它的闭合。 这些巧妙的机关,使众人对陵墓的设计者满怀敬意。 通过一条幽暗潮湿的墓道,众人到达墓室,头顶的横梁由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像一朵美妙的墓窟之花。 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尸臭,这气味不仅让人窒息,也让他们手中的火把和蜡烛同时熄灭,像是鬼吹灯一样。 士兵们纷纷打开手电筒,才得以看清楚七零八落的棺材。 这儿果真是横跨千年的藏尸所。 仇尊下令撬开每一具棺椁,把十大名将的尸骨通通拖出来! 士兵们个个摩拳擦掌,他们从小听这些南音名将的故事长大,名将们是怎么武功盖世,又是如何欺辱北水军队的,全都烙印在了他们的脑海里。 现在,这十个人的枯骨近在咫尺,可以任凭摆布。 复仇的日子终于来了! 他们一口气抬出了全部棺材,只见棺床下面全是蠕动的白虫,直看得头皮发麻。 这些棺木几近霉烂,棺盖也已变形,所以可以轻松推开。 开盖后恶臭扑鼻,直冲大脑。 士兵们将棺材一个个都踹翻,大量棺液稀里哗啦倒了一地,待棺液流尽,露出了一大堆陪葬品以及十具肉身。 但奇的是,这十大名将的肉身都软塌塌,像十件打皱的黑棉袄,用「臭皮囊」来形容他们似乎更为贴切。 “我们来晚了。”叶焕堂一眼就看出端倪:“名将们的所有骨头,都已被人给抽走了!” 第40章 鸠占鹊巢筑要塞 游山龙上前掰了掰一具尸体的胳膊,如同在掰一条面包:“没有骨头。” 花师阳:“看来他们的骨头确实有增进功力的用处,不然老太后怎会连亲儿子的肉身都没带走,偏只带走他们的。” 见十大名将已是有尸无骨,显然无法再挫骨扬灰了,游山龙看向仇尊:“怎么办,还轰不轰?” “轰这些腊肉?”仇尊恼怒不已:“轰个屁!” 确实,名将已经不再完整,如果硬轰他们,非但没有复仇的意义,还有失自己身份。 金甲飞看向花师阳,“不对呀,既然抽走骨头就行了,那天琴太后为什么还要捣毁这里?为什么要杀掉守墓人呢?” “她才不会亲自来抽骨头,一定是派栗探黑来干这事。 而栗探黑是个通天派,他排斥仙术派,认为正是这些历史名将造成了南音人迷恋修仙的恶习,导致如今的落后挨打。 所以,有可能他在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公报私仇,恶意捣毁了这些名将的雕像,又与守墓人发生了冲突,从而杀害了这些守墓人。” “您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现在这儿是座空墓,咱们接下来做什么,返回水寨?”花师阳看向大伙。 “依我看,这儿可以当我们的要塞!”仇尊脱口而出。 众人一听,震惊之余,开始思索。 “请总枢和几位司首商议一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在这安营扎寨,此处的隐秘性和安全性都大大好过回云水寨。”仇尊是从军事角度出发,认为把部队安扎在人多眼杂的回云水寨并不安全,容易遭受南音人的偷袭。 安扎在这座大墓,则相对安全许多。 花师阳从政治角度出发,也认为在这里住下,更甚于炮轰十大名将尸骨,再好不过! 叶焕堂则从科学角度出发,认为南音人绝对不会把坟墓当成家,说不吉利,那么,我们通天师偏偏不信这个邪,就是要住进坟墓给他们看! 所有人商议完毕,都同意将十大名将墓就地改造成北水要塞。 大伙进进出出兜了很多圈,大致把区域划分出来,例如地下密室可以改成通天司的实验基地; 墓室可以改造为军械库、弹药库; 中厅则设为军乐堂,拨给小灾星使用; 大墓外面的驿站和茅舍可以改为军营,给神枪队住宿; 而连拱回廊一带被游山龙命名为「处女花园」,供士兵们操练。 最后轮到分配五大司首和北水总枢的住所。 仇尊环视四周,发现中厅两边各有六个门洞,通向二楼,他向东方燃和游山龙摆了摆眼,示意二人上去查看。 两位队长立即带兵像潮水一样灌进门洞,他们踩着积满厚厚尘土的石阶,盘旋走到二楼,在一扇幽闭的小门前停住了探索的脚步。 东方燃一脚蹬开木门,吱呀一声,随着门沿上的灰尘散落,他发现房间内物品虽然古朴沧桑,但却非常整齐,完全不像一楼那样破坏严重。 这是守墓人的房间,像这样的房间共有十二个,每间都可以住下至少四人。 这十二间房足够放下小灾星所有成员及各位司首和总枢。 催佑升拍板:“清扫一下,就住这了。” 第41章 围炉夜话话南音 士兵们立即将所有腐尸统统掩埋,一顿消毒,三下五除二便将大墓清扫干净,麻溜地将各类装备搬了进去,成功地赶在天黑前入住。 日落星出,森林更加冰寒。 小灾星军乐团在中厅点燃一盆炉火,围成一圈取暖,有说有笑。 这喧闹声也将其他人引了来,就连催佑升也下到中厅,参与这场围炉夜话。 “大家好。”催佑升一边伸手取暖,一边咨询新来的那对小夫妻: “我一直只能远远看着南音城,从未进去过,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城里面是什么样?” 戴婉婷笑道:“用他们的民谣说就是「屋架屋,房叠房,阶梯绕轩窗,云里串飞水,空中栽柳杨」” “哦?什么叫云里串飞水?” “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水管穿插在空中,这景象被称为云里串飞水。” 催佑升依旧露出不解的表情。 卢苇详细解释: “南音城的生活用水,来自一条又大又长的铜管。其一头插在青澜江江底,而另一端则在天宫的最高处。 他们利用水天互换时十六漩的反向气压将江水吸到天宫,再由天宫的蓄水器将水分为八个方位向下流淌。 这八支分水器又分出无数支小铜管,流经各家各户,远远望去,像极了八条大蜈蚣趴在南音城上。而身处其中看,则像是云中飞水。” 花师阳自嘲:“我想,咱们北水城是不是也应该来首童谣,「炮叠炮,枪架枪,钢筋盘铁窗,云里串烟囱,空中造工厂」!” 这北水版的童谣让所有人捧腹大笑。 催佑升笑完又问:“对了,最新传闻说,明月七星他们都能刀枪不入,中弹不死,这是真的吗?” “这个我们可真不知道!”这对小夫妻异口同声。 “如果真能刀枪不入,那他们七人可就是南音城里最能打的了。” “不是的,总枢。”卢苇忽然予以否定: “我们夫妻俩在南音城卖唱几年了,经常见酒馆里的人总是会为谁是第二能打的争论不休,但公认最能打的,是一个侍卫营的侍卫,这是从来没有引起过异议的。” 金甲飞惊望卢苇:“不是说学不会轻功的才去当官兵吗?我以为官兵是最差的,怎么南音城第一高手居然是个官兵?” “他是官兵没错,但侍卫营和普通官兵又不一样,天琴太后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十年选拔一次,一次才选三人,他们可比火器营难对付得多了。” “那么这位被南音人公认的最强侍卫是谁?武艺又是第几境呢?” “听说他是神将风礼的第十三代单传,名叫风林,曾经的天宫第一侍卫。 但在十三年前,不知他犯了什么罪被判处终身监禁,关进了水牢,至今没有被放出来。 他的功力在当年便已达六境下乘,而整个南音城历史上就只有风礼、风林这两个人达到过六境。”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花师阳急问。 “我这都是听来的小道消息,至于真假,我就不知道了。” 仇尊扁了扁嘴:“别慌别慌,就算风礼在世也不用怕,咱这么多火枪大炮,我就不信还能输了?” 金甲飞见这群人反应居然这么强烈,弱弱问:“额……六境有多厉害?” 花师阳荡开愁容:“伙计,六境就是舞蹈。” “什么意思?” “就是说,看六境的人战斗是种视觉享受,甚至可以说是视觉盛宴。” “如果六境是美感,那七境又是什么?” 金甲飞这一问把全场所有人都问安静了。 “没有人见过。”花师阳耸耸肩:“据说七境是一种空无状态。理论上,七境之人能藏形匿影于空气中,快到看不见。因此,七境被称为涅空之境。” “好想看看六境是啥样的,可惜他被关押起来了……不过,他坐了那么多年牢,说不准都死了吧?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估计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卢苇掰着指头算:“他是四十岁坐的牢,至今十三年过去,现在已经五十三岁!恐怕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 东方燃伸手示意卢苇等一下: “坐牢的人再厉害咱们也见不到,先不聊。眼下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明月七星了吧?我就想知道,他们之中谁最能打?是能放电的王世书吗?” “明月七星里最能打的并不是「七星」,而是「明月」,是他领导着这七个人。” 东方燃瞪大了眼:“你是说,七星听令于他?他叫什么名字?” “叫什么来着……”卢苇皱眉努力回想,突然一拍腿:“白南辰!” 第42章 火器营全员赐御酒 再说南音军,先前派去十大名将墓决战的那批火枪兵,被打的只剩下一个人踉踉跄跄地回来。 溃败的消息就像旋风一样,瞬间席卷了整座南音城,城内人心惶惶,景象濒于末日。 这晚,太后秘密赏赐了五十坛御酒给火器营的新任参领邱永年,理由还不知晓,因为宫里传信的太监一直没见过来。 副参领管清禾,以及佐领庞茂财都觉得与其大伙瞅着它眼馋,不如先喝为敬,再等太后的旨意到来。 邱永年索性领着手下弟兄们将这些佳酿开坛拆封,就地聚众闹酒起来。 邱永年、管清禾、庞茂财三人从小玩到大,曾结拜为异姓兄弟。 三人进宫站了两年岗,便被栗探黑调来火器营,今晚又都破格升为将领,并不是因为他们立了战功,而是前任参领聂家兴壮烈牺牲在了玄武丸的枪炮之下,火器营一时无人可用。 所以,突然的提拔并没有让这三兄弟感到惊喜,相反,他们对于自己手无寸功,很是尴尬。 邱永年更是盼着被派往前线,他说既然吃了皇粮这口饭,那便要肝脑涂地的报效太后,有朝一日上阵立功,届时就算是连升三级,别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说。 待酒菜摆好,弟兄们正欲痛饮,忽被邱永年止住,他派人摆了一只花瓶在百步开外,瓶中插了一枝海棠花。 他说在喝酒之前先比比枪法,打中海棠花有酒,打不中则没酒喝。 大哥话音刚落,老三庞茂财便立即摆开架势端起火枪,只听呯的一声炸响,花蕊洞穿,只剩得一片焦黑的花瓣残留其上。 老二管清禾接过枪,只见一道光束划过,擦落了那片最后的花瓣。 邱永年摇头苦笑,他只剩下花枝可以打,难度也最大。 在大家善意的闹声当中,他手起枪响,花枝被子弹射断,众人欢呼进酒! “对了大哥,外头都说扫把星(大彗星)是不好的征兆,刚好太后又赏来美酒,这是不是预示着咱要上阵杀敌了?如果真的上了,是吉是凶?你懂得多,给算算。”庞茂财问。 “哪有这么多预示,我命由我不由天!”邱永年说完,便举碗邀两位弟弟同饮。 “大哥。” 管清禾喝下一碗酒,瞥见其余弟兄都在别桌,“我借着酒劲说句不中听的,两场仗打下来,不但我们的水军全军覆没,就连火器营也挡不住他们。我看南音城这次是悬了,咱哥三为它出生入死过,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可万万别丢了命,不值当。” “二哥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会儿不管太后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别冲动,总之别丢了性命就行。”庞茂财说完,眼神期待地看向邱永年。 这两弟弟其实早已合计过,只是顾及大哥的赤胆忠心,不好直说,这次借着聚酒,干脆挑明了: 和北水人打仗那是九死一生,两弟弟不想白死,但介于从小的兄弟情义,总不能二弟三弟火线开溜,抛下大哥孤军奋战吧! 他们想要大哥在打不赢的时侯,别硬上。 这事得在开战前就说清楚。 邱永年静了静,“十年前,咱们的国舅爷曾出过一招「杀手锏」,他说如果南音兵勇每人背上一桶大粪,上阵之后只管将大粪淋过去,那些北水士兵就会掩鼻败退,甚至会呕吐而死。” 话还没听完,庞茂财和管清禾就大笑起来。 在他们看来,大哥果然是个识时务的人。 “然而,”等他两笑完,邱永年继续以沉稳地语气述说: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兴办通天术的成果才逐渐展现出来。 比方说火器营,最初用的是火绳枪,也就是民间的鸟铳,那是根本打不赢北水人的。 七年前,千仙山被炮轰以后,我们捡到了他们遗落在草丛里的燧发枪,我们将它改良为铜帽击发枪,若我军人数占优势的话,几乎可以跟北水一战。 而就在昨天,栗督统已经造出了咱们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武器。” 管清禾、庞茂财同声大问:“是不是十管机关炮!?” 邱永年嚯地一笑:“是重型凌霄机枪,能在顷刻之间打出600发子弹。”说完伸出两根手指,“两台!” 北水人的凌霄机枪被南音人称为人间最强兵器,十年以来天宫一直在研究抵抗它的办法,但迟迟找不到头绪。 栗探黑曾说唯一能抵抗它的办法就是造出它来,而这一造就造了十年,让大家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邱永年此言一出,便把在场的弟兄们都兴奋坏了,有的甚至恶狠狠地长出一口气,说终于能让北水人也尝尝挨枪子的滋味了! 看大伙乐开了花,邱永年心得意满:“这也许就是太后赏赐御酒的原因所在了,我们不妨边喝边等,我想宫里的传话太监今夜子时之前必到。” 果然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待进帐后,邱永年才发现来者并不是宫里的传话太监,而是兵部督统栗探黑本人! 第43章 栗探黑夜访三兄弟 正在闹酒的士兵们顿时鸦雀无声,都直愣愣看着他。 栗探黑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甚至连句寒暄话都没有,进来就骂: “探子刚刚来报,北水人已经住进了十大名将墓,还把整座大墓改造成了他们的要塞!这下可好,他们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住得是舒舒服服!”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骇然,邱永年更是呆在原地,许久未曾出声。 栗探黑目露凶光:“我们的镇江使、护江使、火器营参领都牺牲了!南音现在就像一个掉进男囚房的小闺女,惨遭蹂躏!而你们却在这里烂、醉、如、泥!” 邱永年直视栗探黑,目光坚定不移:“请督统大人明示。” “好!”栗探黑顿了顿,“失利的事不提了,说点眼下的,两台重型凌霄机枪及三百箱子弹你们营都收到了吧。 太后有令,明早要你们全副武装去团山演武场,这酒,是太后提前赏赐的庆功酒,不是给你们现在喝的!” “属下失职,请督统大人息怒!”邱永年扭头对手下们一挥手,让他们赶快把酒抬走,“敢问大人,去演武场做什么,会不会又是和健锐营联合操练?” “邱永年,你是个老实人,我也老实跟你说,明早去做什么,连我也不知道。 这不是我下达的命令,而是太后本人亲自下达的命令,具体缘由谁也不知。 我已派人进宫去问,太后那边若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的。 总之,太后的原话就是「全副武装」,你们就把所有装备都带上吧,包括那两台大家伙。” “太后是不是想看看凌霄机枪的威力?” “或许吧,谁知道呢。 北水的枪炮把太后都打怕了,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武艺一下子就没用了。 如今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重担全压在你们火器营肩上。 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得全力以赴,让太后知道只要有火器营在,南音就在!” “岂敢岂敢,南音有栗督统您这样英明睿智的人在,才是安全的第一保障。 我等进宫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可几年下来,兄弟们顶多就算个放哨的,得亏督统大人将我们调来火器营,才看到了报国之路。 明天不管对手是谁,我等定会珍惜机会,让太后刮目相看,以报答督统大人对咱三兄弟的知遇之恩。” 栗探黑听后脸上划过一丝愉悦,这番话从一位老实人嘴里说出使他加倍欢喜,但随后便以极为缓和的语气低声道: “永年,我向来是很看好你的,所以下面的话你要认真听,才不枉我对你的一番苦心。” “大人请讲。” “据我猜测,明日之事或许和国舅爷及明月盟有关。 前阵子,太后召集群臣商议如何应对北水军队跨江一事,就在那时,国舅举荐了明月盟,说他们刀枪不入,不畏火枪火炮。 如果,明早的对手是明月盟,那就毫不犹豫拿下他们,哪怕打死几个都不要紧! 要让太后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人能刀枪不入,我们南音,只有靠持续地兴办通天术,才可以和北水火炮平起平坐。 切记,保密。” “属下谨记督统大人教诲。” 邱永年双手作揖,内心深感栗探黑大恩,也对其战略眼光一百个赞同。 原先只叹报恩无门,如今机会说来就来,他暗下决心,明早必须毙了几名明月盟的人,以巩固太后兴办通天术的决心,以及用火枪火炮打败北水人的信心。 就在这时,栗探黑派去天宫打听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大伙苦等而来的,是太后下达「所有史官一律不得入内」的奇怪命令,以及她的一句闲话: “这,将是一场壮美的反击!” 第44章 火器营魂断演武场 次日大雾,部队所带装备一应俱全,叮铃哐啷从火器营出发,一路向团山演武场行去。 抵达后,邱永年登上中央指挥台,周围是高耸的城墙,除了弥漫的大雾,没见到其他任何人。 他下令全军排兵布阵,备好弹药,枪支上膛。 按理来说,这儿是健锐营的地盘,通常这时候他们的指挥官应当出来见个面,无论是演练还是什么,总不能失了礼数。 可是四下望去,空无一人,空气静谧得诡异。 忽然,前后传来一阵噪响,士兵们张眼望去,只见演武场两头的大门都被人合上了,有种要瓮中捉鳖的感觉。 庞茂财觉得不对劲,向四周高声喝问: “健锐营的兄弟们,太后有什么吩咐,好歹出来通通气。偷偷摸摸把人锁起来是何用意?听到回话!” 吼完以后只听到自己的话语在雾气里回荡,直至消散。 这时从他们正前方轻轻飘来一个声音:“这儿没有健锐营的人,只有我们。” 邱永年循声望去,依稀看见八名白衣男子手持长剑,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像八尊细长的雕塑。 原来他们早已在此,只是雾气太重,加上他们都是一身白袍,所以进来时竟没有看见。 对军人而言,比从天而降更吓人的莫过于对手一直都在,而你竟没发现。 邱永年压了压惊:“说话者何人,报上名来。” “明月盟明月圣母大护法,白南辰。” 邱永年一听这回答,顿时心里有数了,太后果然派他们来验一验明月盟是否真有神功护体,看来今天得开杀戒了。 “八位大侠是孔夫子挂腰刀,文武双全呐!在下火器营参领邱永年,领教了。” 话音未落,八名白衣男子齐步而来,停在了距火枪队百步之外。 为首的白南辰站出一个身位,肤无血色,面无表情,“太后有令,今日我们双方只有一方能走出这里。” 邱永年心里一寒,太后的命令居然火器营全然不知,而是对明月盟下达的,看来是还没有把咱们当自己人! 但紧接着他双目一亮,带有惊艳的错愕,因为这个叫白南辰的,生得是如此俊俏,看上去美得竟不像个男人。 此时此刻,真是不忍心打死他,一想到他中弹而亡的样子,竟有点心生怜悯。 然而,太后的旨意是必须执行的,今日只有一顿扫射,让这八人倒下如风吹稻草,才算完成任务。 邱永年心中一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美人,南音又怎能交由这些美男子去扞卫?太后啊太后,当真是老糊涂了! 想罢,邱永年道:“请八位放心,我会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死去,给予足够的尊重。这是那些北水人奢望不来的。” 白南辰显得些许不耐烦:“你们的枪响才是我们杀戮的开始,所以,请下令吧。” 听他这么一说,庞茂财才不管这男子生得如何好看,恨不得亲手给他脸上来一枪:“下命令吧。” 邱永年知道这仗是非打不可了,但在下令之前,还得问问副参领的想法,便看向管清禾,用目光咨询他的意见。 只见管清禾对他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枪了。 “好,大护法白南辰,我对着皇天后土立誓,明年今日,我定去你的坟头上柱香。” 邱永年一脸情深义重。 而白南辰却冷漠地看着他,仿佛一句话都不愿再说。 “全体步枪手听令!排鸳鸯阵,上膛,瞄准。”邱永年拿起令旗,高举头顶,在旗子破风划下的一瞬间,他用力喊出了两个字:“开火!” 霎时之间枪声大作,噼噼啪啪如鞭炮般炸响。 然而,让邱永年大骇的是这八人居然正面迎弹而来,他们身隔数丈,却连成一线,在大雾弥漫中神出鬼没,袖卷枪弹,动作整齐划一。 当他们距离五十步开外时才看清,这几人全部瘦骨嶙峋,面容妖魅,有着像女子一样细腻的皮肤,可谓八个妖人。 邱永年以为只是没打中,所以再次号令开枪射击。 突然,他们快速扑腾过来,像八只白色妖蛾! 在场所有火器营的人都看得很清楚,子弹不是没有打中他们,分明枪枪命中要害,他们胸前的衣裳也被子弹打出了无数洞口,可他们就像没事一样向前冲来,直接将步枪手都吓散了阵型。 阵脚一乱,子弹就变得熙熙攘攘,如同沾了水的炮竹,有一个没一个地响,这更加剧了步枪手的惶恐。 白南辰从袖子里甩出太极剑,像一阵风似的,在众人头顶上吹过,如鹰飞长空披战袍,雄姿英卓,神定气豪! 当他落地后,身边的火枪手全数死亡,有的被刺中喉咙,有的被洞穿心脏。 其余几人也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闪躲着子弹,揉身冲进火枪兵当中去。 他们剑走偏锋,「崩压搅挫,撩圈斩抹」等招式变换使用,八个人满天乱飞,一时之间如同砍瓜切菜,三排步枪手全部在惨叫声中倒下。 庞茂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不住颤抖,独自冒出一句:“他们,是死士?” 管清禾很清醒自己见到了什么:“不,死士会死,而他们,不会死。” 第45章 白南辰妖剑一穿三 为了加大枪弹密度,邱永年号令凌霄队将三台十管机关炮对准那群妖人,此刻他脑子里再也没有一丝怜悯,只剩怒焰,令旗奋力一挥:“给我开火!” 十管机关炮又称十门连珠炮,最早由北水城通天司发明。 以手把摇动十个枪管围绕轴心转动,火力十分猛烈,三台合在一起可谓是枪林弹雨。 然而讽刺的是,八人偏偏要迎着这枪林弹雨缓步而来,他们沐浴其中,闲庭信步,这是对十门连珠炮的奇耻大辱! 风中的白南辰衣褶荡漾,像波光粼粼的水纹,身中数弹,仍漫步前行。 忽然,八人的身子凌空飞起,飘至凌霄队身前,白南辰双袖挥舞,整个人就像一只闪来闪去的白蝴蝶,一阵眼花缭乱过后,只见凌霄队被割碎的血袍在白南辰周身四溅纷飞,好比一朵红花随风谢瓣。 “重型凌霄机枪准备!” 邱永年早已不记得要挥令旗了,决心殊死一搏,如果瞬间打出600发子弹的凌霄机枪也无用,那就只能认命了,他连喊三声: “开火,开火,开火!” 这时狂风大作,弥雾吹散,邱永年直直盯着那群人,先前他心中所有的认知和对通天术的崇尚在顷刻之间已化为乌有,精神上沉痛的打击使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去恐惧。 白南辰一声清啸,八人不再上下飞舞,而是用胸口对准那两台凌霄机枪,一步一步慢慢包围过来——他们要将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放在看得最清楚的时刻。 强大的火力不断穿透他们的身体,白南辰的胸前都已形成了一个碗口那么大的窟窿,冒着黑烟,但奇的是,竟没有一点儿鲜血溢出! 当白南辰的胸口贴到枪管的那一刻,子弹也正好打光…… 看着火枪手们惊恐无助的双眼,白南辰冷冷一笑,弹身跃上他们的头顶,一招「红酥手」使下去,这些官兵立即像是被炸弹炸开了花,血肉凋零。 管清禾与庞茂财在大惊之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劝大哥赶紧撤退,别当了栗探黑和明月盟之间的炮灰,保住命先,这仇日后再报。 邱永年哪里听得进去,俗话说杀人先诛心,明月盟这么一搞,不仅让邱永年心如死灰,没了求生的欲念,还激起了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老二老三你们先走,大哥给你们断后。” 说完便拔刀冲去,冲向了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刻。 两弟弟都看出来了,大哥这是不信邪,要拼了。 既然这里已被封锁,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与其死得臭名远扬,不如和大哥一起死得轰轰烈烈! 他俩再没有丝毫犹豫,接二连三拔刀跟上。 白南辰见这兄弟三人一起提刀而来,似乎有点武人的样子,便轻轻一挥手,让其余七位白衣男子站定。 他要赐予这兄弟三人崇高的归宿——死在最高的武艺之下。 三人皆已血脉喷张,将白南辰包在中间,抡刀猛砍。 可砍了半天,居然没有一刀能砍到他身上,只见他左倾右倒,如鬼似魅,上飞下舞,翩若惊鸿。 如此纠缠了半天,恰是对这兄弟三人心理上最无情的打击。 邱永年忽地喊出一句:“万佛朝宗!” 这是他们三人熟知的出招暗号,意思是在同一时刻,邱永年刺双眼,管清禾割喉咙,庞茂财捅心脏,送对手去见佛祖。 按理说武艺再高强的人都没办法同时护住自己三处要害,但久未出手的白南辰这次突然以攻代守,使出了一连串的剑术精华「挽花」! 只见他抽身换影,旋转而起,绝顶的轻功使他像是浮在空中的白色幽灵。 电光火石之间,他用一个「顺花」挑瞎了邱永年的双眼,又一个「逆花」刮开了管清禾的喉咙,几乎同一时刻再一个「身后花」插入了庞茂财的心脏! 邱永年双目已瞎,却能听到两位弟弟惨死的叫声,他朝着四面八方胡挥乱砍,完全丧失了仅剩的理智。 “嘘嘘嘘,请保持武人该有风度,要对得起太后恩赏的御酒,那其实是她为你们备好的送行酒。” 白南辰一说完,邱永年便停止了挥舞,手中砍刀哐当落地,他内心里最后的那点残焰都被掐灭了——太后从来就没想要靠他来保卫南音。 白南辰在这难得的寂静中给予了邱永年一剑穿腹,默哀片刻,反身离去。 演武场上依稀留有这八位男子写意而去的背影,他们渐行渐远,只望得一袭长衫、长袖、长剑。 第46章 国舅爷举贤任能 总管太监在观武台上静静地注视邱永年应声而倒,派身边的小太监给太后传话。 小太监步履匆匆,向天宫一路小跑,走宫串院时不等别人问,他便欣喜地告知大家南音有救啦! 渡仙殿里歌舞升平,舞姬伴着曲目《风烟俱净》水袖翻飞。 太后和国舅爷一边吃着如意糕一边听来报,小太监绘声绘色地描述给他们听,八位明月盟护法是如何中弹不死,刀枪不入,又是如何武艺高强,以一敌十,整个像说书的一样精彩。 太后听了不禁喜形于色:“你果然没有骗哀家,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人!” “这全赖太后英明神武,吉人自有天相,才使得神灵来助。就算此时向北水宣战,也未尝不可了。” “快说给哀家听听,他们是怎么做到刀枪不入、中弹不死的?” “回太后的话,他们可谓是臣弟借来的阴兵。” “借阴兵!?” “对,实际上这八名护法不是中弹不死,而是本来就已经死亡,所以,火枪对于尸体而言,自然是无用的。” 太后面色诧异:“那尸体又是如何做到行走自如,还武艺高强?” “其中奥妙臣弟实乃不知,臣弟只因一次偶然的缘故,结识了明月圣母红袖烟,得知其手下有人能神功护体,可救南音,便想请她证明给太后看。 她说只需在团山给她找一处僻静无人的暗室即可,届时她会领数名玉指门坛主在暗室里进行坐坛法术,每人控制一具尸体,操纵他们在演武场的一言一行。 现已事成,恐怕此时红袖烟正在进宫的路上了,详细奥秘,还得请太后当面向她询问。” “难怪如此,”太后点了点头,“那么,你又是如何结识红袖烟的?” 国舅眉目一颤,显然这问题让一百来岁的他难以启齿,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回禀道: “说来有些难登大雅之堂,请太后听后不要怪罪臣弟。 记得那是六年前的一个清浅的夏夜,花枝繁华,清月如霜。 我受邀前去藏香楼赏花吃酒,藏香楼老鸨见我给足了银子,便请我去游花船,说今夜由她们这儿的头牌姑娘红袖烟来服侍我。 至后湖,听得桥头水坞里传出音声款款,我知道是红袖烟在花船上,便登船而入。 只见她一袭水袖青衣,如兰花初盛,我赞她真是红袖生香,惹蝶相随。 说完,欲拉她进花屋亲热,不料瞥见船舱里还矗立着一名白衣男子,正安静地看着我,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他那种安静像是绝对静止,连胸口都未曾有呼吸的起伏,身上白袍无风自动,悠然飘扬。 我觉得瘆得慌,想拂袖而去,却发现船已离岸,便质问红袖烟这阴阳怪气的男子是何人? 红袖烟笑着说这男子是她的情人。 我问既然是情人,那他怎会如此气定神闲地看着我们亲热? 红袖烟回答说他不仅气定神闲,还是冰冷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一具尸体! 我被她这句话吓得拔腿就跑,想要投湖游走。 忽然那白衣男子像阵风一样晃来,一手掐在我的喉咙上,那手像只冰凉的鹰爪。 红袖烟恳请我老老实实地和她在花船聊一晚,承诺绝不会伤害我,还说只要我答应她的要求,便与我日夜相好。 于是经过一夜畅谈,我便知晓了明月七星以及他们的神功,答应待机会合适,就向太后举荐。” “这么说,你是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了?” “臣弟只是觉得这是个顺水人情,可以做。” “你要的是美色,哀家要的是反击,她红袖烟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只是复仇。所以臣弟说这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情,表面上看她和太后一样,只不过太后击杀北水,为的是保卫南音,而她只是为了杀戮本身。” “这么说来,她定是个被北水欺压过的可怜人儿。你可清楚她的过去?” “具体因果臣弟也不清楚,不敢妄言,她只告诉在下,她的故事不想世人皆知,只愿说与太后听。想必等会太后询问她,她一定会告诉太后的。” 这时门外传来总管太监高亢的嗓门: “明月盟明月圣母红袖烟已至渡仙殿外,求见太后!” 看着矗立窗纸外的剪影,太后登时心跳加快,两手不合情理地整了整衣裳,宣她进来。 国舅放下茶盏,示意舞姬、乐师等速速退去。 声乐一止,便能听得门外传来清晰的漫步声。 吱呀一响,殿门开启,红袖烟背光而立,整个人像一株鲜红的彼岸花,哀艳沧桑! 第47章 万灵飞堕落陈述 渡仙殿里窗含霓裳,帘卷香绕,红袖烟的到来使这儿增添了别种异香。 国舅起身鞠躬告退,以便让太后单独会客。 太后上下打量着红袖烟,一股红尘味扑面而来。 此女裹一袭红色繁花抹胸,外披一件红色纱衣,腰上缠着红丝带,妖冶逼人; 她略显凌乱的发间插着一支七宝珊瑚簪,下巴尖削,唇上点了一抹桃红,双眸似水,心如深渊。 以太后多年在宫中的阅历来看,这已然是一种极易引发男人邪念的长相。 “民女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红袖烟欲垂首屈膝行礼。 “快快免礼。”太后笑容舒展,“明月圣母果然名不虚传,生得仿似月亮上的那位谪仙!” “太后母仪天下,恩泽四方,小小民女能得到太后的垂青,实为三生有幸。”趁太后高兴,她立即话锋一转: “有一事还请太后降罪,民女一心想向太后证明我们不惧火枪火炮,以至于施法过于投入,疏忽了轻重,失手将火器营将士全数斩杀。” “我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儿!” 太后长袖一挥,“哀家不仅不会降罪于你,还要大大的奖赏你,对付火枪火炮就是要斩尽杀绝! 若你今天给火器营留下活口,一来不能完整地展示你的能力,二来还给哀家添了麻烦,一旦消息被活着的人传出去,群臣及百姓将怎么看? 人言可畏,他们会说面对北水大军压境,太后居然关起门来自相残杀,自断手足!那多么难堪,多么荒唐。” “谢太后开恩,太后万寿无疆。” “好了好了,闲话不多说,陪哀家到御花园走一走,就让你的往事来清扫哀家的迷雾吧。” 说完,太后伸出手,示意红袖烟搀扶起她,“就先说说你的大护法白南辰好了,他是如何死去的,尸体又如何能被你操纵,慢慢说,哀家有的是时间来听。” “回太后的话……”红袖烟垂眸低首,神情复杂而沉重,欲语还休,这与她方才的姿仪大相径庭。 然而太后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凝视着她,等着她。 红袖烟的掌心攥紧一条丝帕,揉在怀里,开始述说: “回太后的话,民女本是城南外的一名良家女子,姓万名灵飞。 我从小住在二楼的闺阁中,打出生之日起就没下过楼,视线里的东西非常有限。 那一窗温柔美景,也便成了我倾吐心声的对象。 当时的我幼稚天真,以为屋子外面会更加美好。 就这样直到我十岁那年的一个早春,迎来了故事的起始。 那日花香阵阵,浓荫匝地,爹娘外出请酒,留我一人在家中,同往常一样,我安坐南窗,自个儿喂喂猫,刺刺绣,窗外是丁香小巷、烟雨杏花,使人心情分外恬静。 忽在这时,隐约听得头顶的瓦片发出阵阵声响,水缸那边传来扑通一声,噼噼啪啪的瓦片坠地,疑是有什么东西坠入了院子里。 我吓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怯怯地来到门缝边望去,只见一位白衣小哥哥正在大水缸中扑腾。 看他与我年纪相仿,我这才有胆量质问他是谁,为何会从我家屋顶落入缸中? 他先是一番道歉,说他叫白南辰,住在回云水寨,方才是因为练习轻功,飞檐走壁,不慎踩到屋顶青苔,脚底一滑跌落我家。 说完,他望向我,我也看向他,犹记得我们目光相撞时俱是一愣,仿佛有什么将我俩的目光粘在了一起,难以分开。 当时他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还让我记忆犹新。 我们就这样聊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泡在水缸里总是赖着不出来,他说若非这缸水接住了他,指不定要缺胳膊断腿的。 他看了看我,童言无忌地说「恩人,我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就以身相许吧,娶了你可好?」我听罢羞红了脸颊,赶紧进屋闭门。 他还说「在城南,女孩一般嫁人之前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如若看见,就得嫁给那位幸运的男子」。 我说「胡说八道,城南从来没有这规矩」。 他哈哈大笑,说明日换身衣裳再来找我玩,说完便带起一身水,哗哗啦啦飘上了屋顶,犹如飘雪穿云! 我合上窗户,暗自一笑,心中欢喜。 第48章 白南辰天宫落榜 自打那日之后,只要听到屋顶传来衣带飘风的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 白哥哥虽然好武,但却生得文质彬彬,可谓举止书卷,一身水墨。 他痴迷于飞翔,说要练就一身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的轻功。 他的师父糜孝玄曾告诉他,轻功的最高境界乃是「翔步太虚」,那才叫飞鸟凌波,追云赶月。 我每每也期待他的身影从天而降,犹如坠霜。 忽有一日他问我,说咱们天天在这僻静深闺倚着窗牖,看庭花影转,不无聊吗? 我说我从未想过要出这个院子。 他说那便下到庭院里玩耍,可好? 我见他着实在房里待腻了,便点头答应。 他抱着我从栏杆上轻轻飘落,在他怀中,当真感受到了鸟儿飞翔的快乐,虽然害怕,但我相信他是不会让我受伤的。 落地后,我看清楚了每一株植物,每一片水缸里晃动的波纹,以及每一条墙上的细缝,这是我先前从未近距离观察过的。 我们欢快地追追打打,躲躲藏藏,疯得满头大汗,连父母进门都浑然不觉,被发现后,白哥哥吓得像一条白狐狸一样掠过小院,穿破纸窗,越出柴扉。 父亲开始没看清楚,以为真是一条白狐狸在家中出没,刚要去打,我慌忙吐露真言,说他不是什么白狐狸,而是一个男孩,我们已经相识很久了。 父母见我年纪还小,也就没太当回事,由着我去了,交代我只可在院内走动,切不能出了宅子。 有了父母的许可,那几年白哥哥不再凌空而来,而是光明正大的蹦跶进门。 我们可谓是青梅竹马,相伴长大,在时光飞逝之中,我也情窦初开,芳心暗许。 白家是做扇子生意的,名为「白云扇庄」,全家上下都很斯文,只有他从小喜欢打打杀杀,但他父亲不认为他是块练武的料子,所以逼他习文。 对此他曾向我倾吐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只想做个一介武夫。 虽然他这么说,但他其实是文武双全的,记得他常教我识文断字,握住我的手带我运笔,我很喜欢白哥哥操纵我行动的感觉。 与他真正定情是在我们十八岁的时候。 那日风起,白哥哥撑伞半空飞坠,如谪仙落地。 他说带我去逛千仙山,不料途中遭到歹人欺负,我们被人围殴,我的腿也被打折了。 白哥哥背着我回家,他一路哭着说自己无能,没守护好我。 我安慰说是我拖累了他,否则那些恶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的双眼传来怦然一瞬的惊喜,我便知道他的心里有我,那天我们将对对方多年的倾慕之心一吐为快,当下便私定了终身。 我随手摘给他一把火绒草,作为定情信物,让他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内心永远都要像这火绒草一样敞亮光辉。 回家后父母问我的腿怎么了,我便说出了我和白哥哥的事情,恳求结为连理。 父母听后商量了一会儿,说他们并不赞同这门婚事,认为白南辰人品虽然不错,但他不读书不考功名也就算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成天到晚飞来飞去,一刻也静不下来,且性格固执,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总是以文弱的身躯去武斗,将来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他们又不好得罪白云扇庄,所以向白家要的彩礼特别多,聘金一百万千星陨币。 白家自然是没有应允,这也逼着白哥哥弃武从文,决心一争功名。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中举后的他披荆斩棘,竟然一路进入殿试,不日便将带着书童进宫应考。 临行那日,我来到码头送他,他发誓得了状元就回来迎娶我,便摇着一尾乌篷船而去。 至南音城当晚,他替一群被恶霸欺凌的书生打抱不平,动手打退了恶霸。 而那些被救的书生非但不感激他,还讥讽他,说他有辱斯文。 白哥哥气得用剑在地上挥出一行字「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后来,正是这句话让他被那些考生们下了催眠药,殿试时没撑住,栽倒了。 落榜后的他因功名无望,无脸返家,只得暂且在天宫旁落脚。 无眠时,便横笛一曲弄月影,如此虚应岁月,耐心等待来年再取功名。 那时我每日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桥边默默等他,陪瘦湖垂柳,守烟桥细雨,盼着远方的渔船将他捎回。 可是日复一日,却仍不见那一袭白衣素衫归来。 母亲劝我别再等了,认为时间会让我淡忘他的。 我说,那我就要让时间惭愧。 可是,我苦苦盼来的并不是白哥哥,而是书童熙世昌的一纸书信,说白公子沉溺于花街酒肆,若非我亲自去,他是绝没可能回来的。 心中又牵挂又焦急的我,不得不做出一个离经叛道的决定——悄悄离家出走去寻他。 第49章 白南辰乱枪穿身 我好不容易到达天宫脚下,还未见到白哥哥,就受到熙世昌的蒙骗而被卖入了青楼。 他收了老鸨的钱,骗我说带我进书院见白公子,让我先喝喝茶,歇歇脚。 怎料茶水里下了药。 昏迷时我被运入城郊的藏香楼,那儿的老鸨秦妈妈在花柳界人称九尾蝎,她先是一顿赞许,说我生得惊为天人,给我起名红袖烟,又威吓说若胆敢逃跑,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心焚似火,在青楼宁可自残也不接客,几天水米没打牙,极度虚弱。 熙世昌收了秦妈妈的银子,竟拿它来藏香楼,指名道姓地要我伺候他。 我将自己来来回回浸在热水和冷水里,导致伤寒,闭门不出。 熙世昌和秦妈妈合计了一下,利用我心中最后的指望,派人带来一把火绒草给我,说有一位公子在风月轩等候。 我哪来得及多想,直奔风月轩,进入卧室,只见屋内人并不是白哥哥,而是熙世昌,他将我反锁门内,施暴行奸。 我本已自残到重伤,几乎无力反抗,顷刻间便被夺去了清白。 那夜我生不如死,还没缓过来又被一位蒙着面的北水官员奸淫了,当时秦妈妈对顾客们宣称红袖烟已开始接客,于是遍体鳞伤的我又被抬去了花宁宫。 在那长达两个多时辰的施虐里,我的灵魂已被完全扯碎。 北水高官完事之后,见我已没有了半分力气,难以动弹,便丢给我一包白色粉末,说吃下去,不然会饿死,并以此要我保守他来青楼的秘密。 待他走后,已是凌晨,我心想绝不能让自己饿死在这,便扣好簪花扣,拾起那包白粉来到伙房,误以为是面粉,怎料掺水一揉全化了,飘来阵阵奶香,原来这叫奶粉。 在那摊奶水的投影里,我仿佛看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我的父母,我的小屋,以及那青砖素瓦马头墙,那小桥流水,那漫天的流萤。 这些美好的东西使我决心逃离这里。 见天色未亮,我悄悄走到门前,但由于全身无力,被门槛绊了一跤,跌倒的动静被护院和杂役发现,他们把我捉回来暴打一顿,之后关入柴房,秦妈妈赏赐他们同时享用我一夜。 这是藏香楼的规矩,如果哪位姑娘胆敢逃跑,那么捉住她的人将免费享用她一次,以起到鼓励护院和威慑姑娘们的作用。 那晚,五六名护院和杂役如饿虎豺狼般轮番扑过来,将我作为一个女人最后的尊严都彻彻底底的杀死了。 数月之后,熙世昌卷走了白哥哥的所有盘缠,潜逃而去。 白哥哥得知全部真相后都快急疯了,他想替我赎身,但秦妈妈不让我们相见,我俩只好隔门痛泣。 雨声嘀嗒,曾经的每一幕浮现,如今回眸,却再也勾勒不出那些欢声笑语。 秦妈妈告诉他,可以去找北水人借钱,给了钱便放人。 于是走投无路的白哥哥向北水票号借了上万陨币,却被秦妈妈派人暗中偷去半打陨票,与北水票号分赃,同时票号的人又回去逼债,这些人合起伙来想多捞一笔。 人财两空的白哥哥一怒之下拔剑相向,动起手来,我急忙冲出藏香楼,想让白哥哥快走,不要危及性命。 可为时已晚,当子弹从我旁边飞过时,我感觉到了一股气流快速穿过。 白哥哥想用轻功躲避子弹,结果被乱枪扫落,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像一只可怜的飞鸟。 他身上凌乱飘落的陨票,像飞鸟被打脱的羽毛。 我扑到白哥哥身上,他一句话也没留下,满脸鲜血,死不瞑目。 浑身密密麻麻的枪眼渗出血液,像是开满了红花。 秦妈妈本想也将我灭口,但北水票号为了息事宁人,让秦妈妈还了我自由之身,要我赶紧带着白哥哥的尸体离开这里,便留我一命。 我的世界从那一刻起,彻底变成了炼狱。 这就是我为什么憎恨这个世道的缘故,是熙世昌使我失足落水,是秦妈妈使我生不如死,更是北水人夺去了我的挚爱。 这些债,只凭一个弱女子哪能讨还,我仿佛身处荒原般凄凉无助。 这一切不禁使我感怀,白哥哥如果还是原来那个文弱武生,从未应考,我们就会一直像小时候那样幸福,该多好。 只是逝去的那些时光再也,再也回不来了……” 第50章 万灵飞绝境逢生 说到这里,红袖烟已是潸然泪下,抽抽噎噎,一时之间竟无法继续讲述。 天空飘下一场酥润的小雨,仿佛往事中的星雨都追随红袖烟而来,氤氲了御花园。 太后饱含同情地看着红袖烟:“你的往事叫哀家心里非常难过,希望它接下来有所转机,否则哀家年迈的心脏会承受不来。” “遵太后的要求,民女所说句句属实,毫无夸大之处,如太后心中难受,那么接下来民女的叙述可能会使您稍微舒适一些。因为太后圣明,料事如神,故事进行到此处,是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转折。” 说完,红袖烟擦干眼泪,望向远处,仿佛眼前只被往事的画面填满,她再度被回忆簇拥着送回过去…… “在我获得自由身后,将所剩陨币分为两用,首先为白哥哥置办了一口棺木,将他尸身搁入其中,然后雇了一辆马车,把我俩拖回白云扇庄。 抵达后,我将白哥哥交给白家,白家的人对我恨不得千刀万剐,他们认为是我坑害了白哥哥,但念在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是我带回了他的尸骨,所以对我既往不咎,只叫我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更让人绝望的是,父母得知我的遭遇,非但没有宽慰我,还脸色大变,将我赶出家门,说他们没有我这么一个卖过身的女儿,简直给祖上蒙羞,让我改名换姓,另找去处,从此一刀两断。 当时我失去了一切依靠,心如死灰,只求一死,心想去黄泉路上给白哥哥做个伴,也好过现在的凄惨无助。 但就在我内心那摊灰烬即将全部熄灭的时候,白哥哥曾说过的一句话悄然浮现出来,像灰烬中冒出最后一粒星火。 记得他说他有一位恩师,名叫糜孝玄,是南音城最博学的人。 正是这位世外高人传授他轻功要领,他还说轻功对于这位仙师的本领而言如同九牛一毛,仙师最高的绝学乃是上古奇毒「遂望散」,可令人起死回生。 那时我还小,只觉得他是在随口胡诌,便没往心里去,如今想来,若白哥哥所说全是真实的呢? 若那位世外高人当真会起死回生之术呢? 找到糜孝玄,让白哥哥重新睁开双眼,那么这就是我存在于这个世上仅剩的唯一理由了。 我决定立即去寻找糜孝玄的下落。 我一路询问了很多人,他们之中有不少人甚至还见过,但就是不知道这位世外高人究竟住在哪里,只说他来无影去无踪,有生之年能见上一面已算万幸,更甭提找到他的居所了。 对此我没死心,又找了几日,直到用尽盘缠,身心疲惫,心灰意冷。 一路上我跌倒数次,连衣衫也被枝叶划破,饥寒交加,口干舌燥,便想先找个地方落脚,可是四下望去,除了寒霜遍布的山峦之外别无人烟。 那晚我倚靠在一颗古树下陷入了昏迷,黑暗的深夜如同把我包裹进地狱,一夜过去,我心里最后的火星也熄灭了。 在这个冰冷的晨间,古刹荡钟声,这钟声似乎是冥府为我撞响的丧钟。 绝望之际,我将两肩早已破损的绢袖扯下来,悬在树上,套住颈项,就在脚下一蹬的刹那,眼前吹过一道气刃将绢袖割断! 跌倒在地的我抬眼看去,一位满头鹤发的老者正杵在我的面前,问我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为何自寻短见? 苍天有眼! 糜孝玄,出现了。 第51章 暗夜白莲人尸羁绊 原来糜孝玄并不是住在哪片荒村或哪座草庐,而是住在悬崖上的一处隐秘洞穴里,所以无人知晓。 他的轻功十分了得,走上悬崖如履平地,之后他丢了一根绳子下来要我绑在腰间,将我拉了上去。 悬空洞里还有一位七八岁的娉婷女童,是糜孝玄的孙女,叫做糜月琛。 她的父母都是赶尸匠,受委托出门赶尸去了。 糜孝玄递给我一杯热茶,听我说起白哥哥的遭遇,神情悲伤,他说白南辰天赋异禀,本该前途无量,怎奈世道险恶,着实可惜。 紧接着我便问他是否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如果有,能否救救白哥哥? 他说虽然有这门法术,能让死者看上去与活人无异,但终归还是没有自己的思维,其一言一行只能受到搭档的操控。 另一方面,搭建「人尸羁绊」并不是十拿九稳,搭建者得冒很大的生命危险,搭建失败就意味着死亡,问我是否真的愿意这样做? 我告诉他我已经想得再清楚不过了,与其死于这乱世,不如死于「人尸羁绊」的法术中,更何况如果成了呢! 糜孝玄听后闭目点头,说那就试试吧,但在习得法术之前,先得讲清楚原理。 这门法术并不叫起死回生,而叫《遂望三法》之「控尸法」。 将一公一母两只魔花螳螂浸泡于遂望散内,三天三夜后将它们取出,分别投入死者与搭建者的口中,两只剧毒的螳螂会自行钻入颅内,从而在冥冥之中互相交感,形成活人对死尸的单向操控,这就是所谓的「人尸羁绊」。 我磕头拜谢,说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永远感恩于他,绝不后悔。 他扶我起身,说搭建人尸羁绊不需要通三界开七窍,拥有强大的念力也可,如果心如死灰,念力不够,很快将面临痛苦的死亡。 他让我好好想清楚,心如磐石了再来找他。 我回答说不必了,现在就可以开始。 当夜,我便撬开了白哥哥的棺盖,见到了骨瘦如柴的他,抚摸着他皱巴巴的脸颊,顿觉撕心裂肺。 回到悬空洞,糜孝玄取出两只剧毒的魔花螳螂,分别放入我们的口中。 我吞下螳螂,任由它缓缓钻入颅内,疼痛使我仿佛进入了炼狱的深处,但我不敢昏迷,凭着一股执念硬硬支撑。 当然,如果不是糜月琛彻夜照顾我,我很可能撑不下去。 她默不吭声地将清气持续传送给我,以缓解我的头痛。 她才七岁,我想这一定是她爷爷教她的。 待熬过这混沌的蒙蒙长夜,我的头便不再疼了,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 但糜孝玄一家已不知去向,像是有意把这悬空洞留给我和白哥哥居住,同时留给我们的,还有上千本的武学经典。 确实,市肆里烟火太盛,而此处空山绿竹,白云清雾,自由清寂,能守护住尘世间的一切美好。 我走向白哥哥,心中默念让他站起来,果然,他不可思议地睁开了双眼,慢慢起身。 我喜极而泣,问他究竟是来自深渊,还是降自星空? 怎料他也一字不差地回问过来。 我听罢心中登时悲喜交加,五味杂陈。 不管怎样,人尸羁绊已成功搭建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来到一处池塘,扑入清水,噗通一声,波浪肆溅,浑身的浊气瞬间消弭,掬一捧水扑上脑门,我只想洗净自己。 花无尘,灵魂也沾染香气,陪白哥哥坐在树下,花如雪下,暗香如昔。 一切是这么的恬淡舒适。 也想过与他在这里种瓜种菜,养鸡养鸭,自给自足,但是,饱受欺凌的怒火告诉我,一切美好都得等到复仇之后。 第52章 人尸双修连环寻仇 那是一个雨夜,我与白哥哥空降藏香楼。 白哥哥可谓犹如厉鬼、青面獠牙,他在我的支配下杀光了这里的杂役和护院,以及老鸨秦妈妈。 我咬牙切齿地活剥了秦妈妈的皮,给白哥哥披上再缝合好,他顿时便如一位凌然出尘的仙子般飘飘袅袅,衣衣带水,撩人心扉。 其他姑娘们都吓破了胆,躲在屋里不敢出声。 我将她们集中起来,一番训诫过后,我便成了藏香楼的主人。 而为了掩人耳目,我将老鸨另设他人,让这里的姑娘称我头牌。 也就在这之后,我成了一朵别人口中的浪柳淫花。 但别人不清楚其中缘故,只有我自己知道,是使命要求我烹食自己的心。 待姑娘们各自散去后,我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心中只想得到白哥哥的安慰,不料他真的抖开宽袍,纳我入怀,将我逗笑。 虽然他全身冰凉,但只有在他怀里我才能感到未曾有过的温暖。 那晚,一江仙雾,一叶扁舟,他一支长箫,一身蓑衣。 这具迷人的尸体,给我感觉像一碗清茶,浮沉自若,浊不抑香。 我也登舟弄了一夜晚笛,寂寞的笛声在月色下回旋。 他就是我命里的信仰,涤荡着灵魂的一方。 他忽地开口对我说「万灵飞,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明知这是我让他对我说的,但依旧阻挡不了内心涌上来的欣喜和感动。 自从有了这样的白南辰,我的生命也变得丰盈。 想起小时候,很喜欢他握住我的手带我运笔写字的感觉,然而世事难料,如今一反既往,换我来操纵他了。 如此也罢,因为合二为一的我们去杀死书童熙世昌,恰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复仇。 熙世昌为人阴险变态,癖好是占有别人的媳妇,这次他在城郊某处,又和一位农妇有染。 不仅如此,他还出高价,请那农妇的男人帮挖一口旱井,那是位老实人,挖完以后让熙世昌把绳梯丢下来,结果熙世昌活埋了他,从此睡人家媳妇花人家钱,逍遥法外。 当我们破门而入时,他们正在行房事,两人双双命丧白哥哥的剑下,如屠猪宰狗。 熙世昌临死前直直盯着那迎风呼啸的一身白袍,似觉面熟,但我没让白哥哥开口,跟这种畜生说上一句话都嫌脏了嘴,只让白哥哥转身甩开折扇,扇面上挥洒着「白云扇庄」四个大字。 熙世昌之死并没使我停下复仇的脚步,侮辱我的人里还有那位北水高官。 经过一番探查,我震惊地得知那位高官其实是时任北水总枢仲伯,他这人嗜好微服私访,不干正事,目前还在回云水寨寻欢作乐。 如果北水总枢被我杀死,那是既报了家仇也报了国恨,我当即领着白哥哥追逐而去。 路上偶然结识了明月盟的盟主朱登贵,因有着同样的目标,所以我入了盟。 他知道我的事情之后,便让我和白哥哥表演刀枪不入,阴兵借道,不料竟被百姓奉为神灵,我还被他们尊为明月圣母,要我传授中弹不死的诀窍,以保卫南音、除暴安良。 前前后后来找我的女人有近百名,她们的男人皆死于火枪之下,我教她们尝试搭建尸体,但只成功了七人,其余人全部感染而亡。 这七人便为我所用,我将她们归入玉指门,勤学苦练各类武功秘籍。 我还告诉她们复仇的前提是得卖身,起初有几人不从,被我体罚,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她们如果不卖身就没有经费支持明月盟的行动。 久而久之成习惯,习惯成生活,现在,他们七人既是玉指门坛主,也是藏香楼七大名妓,而她们的羁绊对象也均已达到五境功力,再配以尸身不死的属性,无人能敌。 当一千轿夫用八抬大轿抬着我们招摇过市时,连头品顶戴的工部督统见了我们都得让道。 此后,仲伯再度私访水寨。 既然他身份不简单,那我也不想让他死得太简单,而要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当夜我便诱惑他来到青楼,给他用了大量催情酒,趁云雨之际取枕头将他闷死在床。 果然,北水总枢仲伯死在南音青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浑天印。 这让他名声扫地,成为了北水历史上最受人唾弃的总枢。 大仇全部得报,从那时起,民女便与明月盟盟主朱登贵交好,与他一起抗击北水,时至今日,已有九年了。 直到昨天,民女收到国舅爷的口信,说太后您终于肯召见民女,还安排了一场比武,以验证明月七星的实力。 这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得到机会能为太后分忧解难。” 太后听罢不禁感叹: “真不愧为女中豪杰,南音的男子如果都有你这般魄力,我们就不至于走到如今这地步。” “太后谬赞了,民女起初也是走投无路罢了,太后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 您曾当众批评栗探黑师法北水,说咱们应当用老祖宗留下来的方式克敌制胜,做人要有做人的骨气,王朝也要有王朝的骨气。 所以,民女所做之事都是奉行太后的精神旨意,结果惊喜地发现咱们的血肉之躯当真可以抵挡火枪火炮,可见太后是多么的圣明。” 太后听到栗探黑这三个字便来气: “栗探黑一心想要仿制枪炮,这下倒好,火器营一半被北水人灭了,另一半被明月盟灭了,它是谁也打不过,你说要它何用!?” 红袖烟听罢心中一放,显然大势已成,明月盟的时代即将来临。 她清楚地知道太后是人上人,需要听奉承的话,定能事半功倍。 而同时,她也知道太后又是不幸的。 虽然太后拥有至上的权力,使无数王公大臣匍匐在脚下顶礼膜拜,却无法获取一个正常女人所拥有的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幸福。 常人很难想象,太后是如何在高高的宫墙内孤独地度过这百年岁月。 因此,红袖烟之所以费尽口舌讲述自己的身世遭遇,是因为她相信一个女人的悲剧,定能博得另一个悲剧女人的同情,乃至整个悲剧王朝的同情。 借着这份同情,红袖烟趁热打铁,将此行的另一重要诉求也提了出来:“民女还有一事,想恳请太后成全。” “哀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带走卢卢吧?” 第53章 意外受孕南北混血 红袖烟一怔,既然太后都开门见山了,那她也不用绕来绕去了,便直入主题: “卢卢只是个孩子,她并没有犯下任何错误,如果要说是谁的错,那也一定是我的错,民女愿意替她接受惩罚,请太后成全!” “受罚?你和北水总枢的女儿哀家可不敢怠慢。 她从小在地宫长大,不知有多少被贬的妃子和宫女想欺负她,结果都被哀家暗中派人给收拾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儿会妖术,害死了那么多人。 以至于地宫里谣传她有双血色魔眼,对视后会被夺魂摄魄而亡。 现在地宫里的人,别说欺负她了,就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太后对卢卢的大恩大德,民女必当知恩图报!这六年来,民女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女儿,恳求太后让我们母女团聚。” 说完,红袖烟当场跪拜磕头。 原来,红袖烟九年前和朱登贵相好,产下一女婴,名作卢卢。 这名字是朱登贵取的,当时他怀抱女儿问她取什么名字好听呢,只听女儿笑着哼出「噜噜」,朱登贵大喜,说就叫她卢卢。 但在三岁那一年上,卢卢越长越奇怪,变得红眼尖牙,头发呈现黑白相间! 朱登贵满口孽种孽种地跑来国舅爷这里,状告红袖烟生的是南北混血,还是和北水总枢生的! 事实上朱登贵的猜测没有错,在所有侮辱过红袖烟的男人里面,只有仲伯是北水人。 仔细核对时间的话,卢卢是红袖烟在谋害仲伯时不慎怀上的。 朱登贵几次想杀了这混血儿,均以失败告终,因为红袖烟表面上虽厌恶,但行动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护着女儿的。 后来朱登贵趁红袖烟疏于防备之际,偷偷拎着卢卢面见国舅爷,状告红袖烟不知廉耻,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国舅爷发落。 国舅爷觉得这事的严重性已经超脱于家庭纠纷之上了,说它是国家大事也不为过,所以为了慎重起见,又派人把卢卢送进宫,请太后处置。 太后思索再三,决定将卢卢关入地宫,交由那里的宫女抚养,以观后效。 地宫是专门关押犯了错的妃子或宫女的冷宫,位于天宫正下方的地底下,常年照不到太阳。 卢卢关在那里,在政治意义上等同于坐牢,而实际上却好过坐牢。这样一来,是既不得罪朱登贵,也没得罪红袖烟。 红袖烟当时也没有和朱登贵计较,她觉得卢卢养在地宫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但六年过去了,思念女儿的心有增无减,况且现在明月盟日益壮大,朱登贵无力领导,他这个盟主已是名存实亡。 在本质上,明月盟的灵魂人物,已经变为了红袖烟。 因此,红袖烟觉得现在她有绝对的实力接女儿回到自己身边。这实力不仅是面对朱登贵时的实力,还有面对太后时的实力。 太后如果不依靠明月盟来挽救南音,那么南音九死一生。 既然如此,明月圣母的提出的诉求,太后会不答应? 第54章 明月圣母夺权上位 太后竟不答应: “虽然哀家很欣赏你,也需要明月盟去抗击北水,但是哀家不能现在就把女儿还给你。 你知道的,卢卢并不是普通的孩子,她是南北两城仇恨的产物,又是北水总枢的遗子,身份实在特殊至极。 因此,在眼下这紧要时期,哀家还需要考虑卢卢的政治用途,将她留在地宫,以备不时之需。 哀家向你承诺,倘若有朝一日,南音打退了北水,自当归还卢卢于你。” 红袖烟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来,太后不把卢卢还给她的原因很简单,只要卢卢还掌握在太后手中,那么就相当于一个完美的人质,成功地牵住了她,而牵制住了她也就等于牵制住了整个明月盟。 但就这么轻易地认了,并不是红袖烟的性格,她决定再试一试: “太后宽仁厚德,卢卢对您来说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北水人不会因为她是仲伯的女儿而受制。 而卢卢也不是民女抗击北水的理由,有她没她,民女都是要抗击北水的。 民女只是单纯从母亲和孩子团聚的角度提出恳求,还望太后恩准。” “你要知道,哀家坐的这个位置,使哀家不能从母亲和孩子的角度看问题,只能从政治的角度看问题。” 红袖烟觉得是不是自己拥有太后想要的东西,比如遂望散配方及药引子之类的? 这一定得问出来,以便交换砝码:“除了击败北水之外,如果太后还希望民女为您做些什么,请您尽管吩咐。” “哀家只希望你击败北水,和你的白哥哥过上你想过的生活,并没有别的要求。” 太后的后半句话突然点醒了红袖烟,「和你的白哥哥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意思会不会是让她到时候交出兵权,归隐山林? 原来,留着卢卢最大的政治用途,就是为了提防她功高盖主! 想到这里,她立即反其道怼回去:“太后只有让民女与骨肉团聚,民女才能安心归隐,过上向往的生活啊!” 说完,她看向太后,面容依然不亢不卑,眼神邪魅。 太后与她四目对峙,两人相差一百多岁,形象上的对比异乎强烈: 太后一脸褶皱,老态龙钟,满头霜白,鬓发乌黑。 而红袖烟是肤白貌美,活力正盛,宫中细风挑逗着她鬓角那两捋长长的白色发梢,撩人心怀。 二人皆不说话,僵持了一会儿,太后叹了口长气,她深深地被这位名妓的傲骨所折服。 确实,她目前还不敢拿红袖烟怎么样,因为得靠她力挽狂澜,拯救南音。 而南音能不能在红袖烟手上得救,又或者红袖烟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所以功高盖主这样的担忧现在看来是多余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以后红袖烟真的成就一番大事又真的想反,那光凭她的野种女儿也是很难牵制住她的。 到时候,只能靠侍卫营来护天宫周全,相信有侍卫营在,十个红袖烟也反不动。 盘算完,太后开口:“不妨这样,你几时能将北水人赶出十大名将墓,那么哀家便几时还你女儿。” 这是一个折中的法子,对于卢卢,不是不还也不是立即还,而是达成某种条件后再还。 红袖烟自然听得出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体面的台阶,当即顺阶而下,深表受宠若惊、感慕缠怀:“谢太后大恩大德!” 太后闭目吸气,只得作罢,索性长袖一挥: “看来黑的不行,得用白的了。哀家这就派人摘了他栗探黑的帽子,新的兵部督统会暗中协助明月盟的一切行动。” “谢太后信任!” “你们以暗室施法为主,而藏香楼在城郊,距离北水人太近,容易暴露目标,万一被他们盯上很难全身而退,因此你们还是将藏香楼搬入城内为好,也好有个照应。” “民女谨遵圣旨。” “哀家稍后会派人宣旨,使你们在南音地界畅行无阻,那么接下来也请你兑现承诺,务必将北水人赶出十大名将墓,赶出南音的土地!” “民女必当竭尽全力,请太后静候佳音!” 太后一挥手,示意红袖烟可以下去了。 红袖烟起身告退,临走之前忽问:“敢问太后,这世上什么东西碎了还能拼起来,掉了还能找回来,死了还能再生?” 太后摇头。 “是希望。”红袖烟双眸黑白分明,漾出一股倔劲。 太后心中一阵暖流划过,这份温暖无关国家,无关政治。 此时太监总管进门禀报,说明月盟大护法白南辰已整装待发,至渡仙殿外,来接明月圣母红袖烟。 太后往远处瞟了一眼,但见殿门外有一粉面男子,鲜衣怒马,风满衣袖。 红袖烟如一阵轻烟一样告退而去,所有人目送她翻身上马,依偎在白南辰的怀里,不到片刻,两人的身影便已消匿在烟雨弥蒙的高墙深处。 好一对才子佳人,太后在心中叹道。 为了抵抗北水入侵,红袖烟不惜将余生变为悲剧。然而,面对强大火炮的天琴太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两位相隔一百多岁的女人,联手掀起了一场末世反击——如果南音城会不可避免的死亡,那干脆就为它的死亡带来一种尊严,一股硬气吧! 第55章 云良阁开张营业 发随清风,脚踩流云。 红袖烟依偎在白南辰的怀里,从云端落于藏香楼屋顶。 现已大权在握的她,一回去便着手筹办太后交待之事:将藏香楼搬至南音城内。 意料之中,不论房产还是地契,也不论大事还是小事,全都办理得异常顺利。 官员也好,百姓也罢,见明月盟的人来办事,无不鼎力协助。 红袖烟知道,这必是太后为她扫清了一切障碍,铺好了道路。 三日后,藏香楼便迁至了南音城的中心地带,更名「云良阁」。 开张那日,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响个不停,姑娘们兴高采烈地等候红袖烟的大驾。 整条花街挤满了人,他们包围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过来,车里坐着明月盟盟主及圣母,因为人数太多,挤得这马车竟像艘船一样在人海中前进。 马车慢慢停在云良阁门口,红袖烟一出车帘,立即就有侍女、家仆、卫士各色人等前呼后拥,佩环叮咚,玉履声声,簇拥着进门。 接着出来的是盟主朱登贵,欢呼声逐渐变弱,只见这个朱登贵生得是相貌丑陋,体态臃肿,耳大面方,赤黑如蟹。 而欢呼声变弱,倒不全因朱登贵骇人的相貌,更是因为他这个盟主有名无实,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 朱登贵心中当然不是滋味,夫人的威望压过自己,这还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可他还能怎么办,实力不允许他不同意,这才是他真正苦不堪言之处。 他和红袖烟并肩而行,来到云良阁顶层的雅间「天心轩」,大摇大摆地晃到那把花梨木椅旁,挨着红袖烟坐下。 红袖烟事务繁重,有很多事待她裁决。 此刻,候在门外已久的坛主挨个进门,先是裁云来报: “禀圣母大人,太后果然撤了栗探黑的职,重新启用仙术派的人,目前由沙木青的长子沙侍仙任代理兵部督统,他给您捎来口信,说他随时听候吩咐,南音官兵任凭您调遣。” “知道了。” 红袖烟心下琢磨,太后先前因兵部督统之故错杀忠良,现在给予沙木青长子兵部督统之职,这是最合情的补偿。同时,太后需要新任督统是个傀儡,只能听令于她,所以这个书呆子又恰恰是最合理的人选。 能做到如此合情合理,太后为人处事真是滴水不漏。 朱登贵搓着手:“老子小时候被官兵捉过几回,到现在还怕见到他们,万万想不到,嘿嘿,今后我可以随意调遣他们了。” 红袖烟:“下一个。” 裁云起身告退,剪水进门行礼: “禀圣母大人,入盟人数与日俱增,但许久未战,人马有些按奈不住,昨日午夜有数百人跳入江里,凿沉了一艘北水货轮。” 朱登贵:“干得漂亮!” 红袖烟大怒:“尽给我帮倒忙!传令下去,没有本座的指令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违令者斩。若像野兽一样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那么结果就是像野兽一样被人屠宰殆尽。” 剪水:“遵命。” 朱登贵改口:“圣母说的是,凿沉人家一艘船有个屁用?老子这就去扯旗放炮,拉起三千人马,直奔十大名将墓,砍死催佑升!” 红袖烟无奈地闭上眼,抬手示意朱登贵安静。 “怎么?灵飞你有什么计划?” “计划我已经布置下去了,等时机成熟,定让你去打个过瘾,但现在,你能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办事?” “那行,我闭嘴。”朱登贵翘起了二郎腿,继续听来报。 第三位进门的是泥鹤,她面带微笑,显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禀告圣母大人,我们的人已顺利潜入小灾星军乐团。” “细细道来!”红袖烟眼睛一亮。 “圣母大人要属下想办法在敌营安插眼线,属下经过研判,决定找个女孩伪装成小灾星前任团长晏军华的表妹,混入乐团。 这么做,会比派个男子去那儿当兵更加顺利,还不易暴露身份。 因此,属下这几日一直操纵潘玉郎在城中搜寻适合的人选。” “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潘玉郎飞檐走壁,南音城里的每条大街小巷都在我的视野里快速晃过,每家每户的每个小姑娘我都仔细观望过,却一直都遇不到合适的人选。” “什么样的姑娘才是合适的人选?” “她首先要懂得一些音律,否则进乐团的概率微乎其微。 其次得有让人欣喜的容貌,如果生得不够动人,别人接受她的概率也会大打折扣。 再次,她最好无父无母,或者说她的父母心甘情愿她去做这件事,如此便能跳过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这样的姑娘着实难找。” “可不是么,但又冥冥之中像是被安排好了似的。 前日午后,潘玉郎掠过醉仙楼时,见到人群中有三个叫花子,他们一个残疾男性,一个病重妇女,外加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三人蓬头垢面,举碗乞讨,碗里是几粒油腻腻的百星陨币。 潘玉郎飞身踩水,踏入湖中心的醉仙楼,来到那姑娘面前蹲下。 潘玉郎一手撩开她额前脏乱的头发,一手将袖子甩入湖面,卷起一汪清水往她脸上一抹,哗啦一声,那姑娘雪白的肌肤顿时被冲洗出来。 再细瞧,如果容貌也分七层境界的话,她足以堪称五境上乘!” 红袖烟被逗得一笑:“那她是否会什么乐器?” 第56章 明月七星暗中护送 “巧的是,她残疾的父亲曾经是宫里的乐师,姓顾,此人还和潘玉郎认识,当时潘玉郎唱的所有戏,都是这位顾师傅伴的乐。 我做宫女那会儿,曾数次见他们在渡仙殿表演给太后看呢。 不用问,那小姑娘身为宫廷乐师的女儿,少说也会两三门乐器。” “她叫什么?” “顾良雨。” “好温顺的名字。” “是的,人也非常温顺。 我借着潘玉郎的眼,看了看顾师傅,又看了看顾良雨,决心已定,她就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潘玉郎将一袋崭新的万星陨币,稀里哗啦倒进这个小叫花子端着的破瓢里,说既然是故交,那跟我回云良阁,保你们全家不愁吃穿用度,是否愿意来? 见他们犹犹豫豫,潘玉郎解释道并不是让你们的女儿去卖身,而是派去外头办事,你们每日在后厨当个帮手即可。” “想必他们一口答应。” “自然是一口答应。 我安排他们住进一间宽敞的厢房,还给顾良雨的母亲找来郎中看病。 顾良雨见父母得救,朝我磕头谢恩。 我挑明了对她说,需要她装扮成北水人去要塞搜集情报,北水军队有任何风吹草动,她都要向明月盟通风报信。 这是项风险很高的任务,如果暴露身份还可能丧命,问她敢不敢去。 只见顾良雨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 “但她不像我们,她和北水无冤无仇,万一反水,那可就成了敌人设给我们的眼线了。” “她不可能反水,因为她知道她的父母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人质。” “办得好,继续说。” “我叫她换上一套北水女装,拿出一瓶染发膏给她染黑了鬓发,最后给她用了百合膏,封闭了种族斥力。 我对她说只有找我拿解药,她才能做回南音人。 此时的她,已和北水女孩没有了任何区别。” “她自愿服用?” “是的,她服用时依然是低眉顺眼,毫无怨言。”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是啊,诸事都交代清楚后,顾良雨打西门而出,为了不显眼、不张扬,她只身一人走向了季兰山。 当然,表面上她是一个人前往北水要塞,但为保万无一失,我们足足动用了七位护法,实际上她是被明月七星一路暗中护送过去的。 果然,顾良雨沿路遭遇到了不少困难。 刚出城门,她手上的包袱就给人抢了,正想追上去,忽然一道闪电横空打来,将那贼人击晕在地。 她认为贼人是遭到天谴,于是双手合十,拜谢天恩,却不知这是藏在树上的王世书挥出的一道电流。 接着她来到一处饭庄,本想点个馒头充饥,不料老板给她上了满桌饭菜,还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用付钱。 顾良雨问这是为何? 老板瞎编说小店近日有酬宾之礼,对每日的第二十四位客人分文不取。 其实这是隔壁桌汤怀仁提前买好的。 看着她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们几位在暗中做法的坛主也跟着乐。 待吃饱后,她觉得还是要付钱给老板,拿起包袱,却发现包袱轻了很多,打开一看,钱财都不见了! 顾良雨正欲起身寻找,忽见一男子栽倒在店门口,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并不断有陨币和首饰从他衣服里抖落。 这位小偷是被李云墨施的毒给毒翻的。 顾良雨惊慌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出门而去。 最后她来到森林边缘,又被一群地痞流氓围了起来,这些人对她动手动脚,想欺负这孤零零的小姑娘。 然而就在此时,从他们身后飘过一位白衣男子,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全都变得肤色暗灰,衰老打皱!连说话都能掉一地牙齿,更甭提欺负顾良雨了。 这是擅长隔空吸人阳气的陈心长干的。 那几位强壮如牛的地痞流氓瞬间变为了皮包骨头的糟老头,再也无法行不轨之事。 顾良雨趁机一口气奔走进了森林,来到约定的地点——树屋。 这树屋非常隐秘,位于一株巨大榕树的顶部,被许多交叉的树干所遮蔽,如果不事先知道位置,一般人是无法发现它的。 尹岁流在其女儿白瞳的操纵下,将长期执剑守在树屋,等待顾良雨前来交接情报。 也就是说,只要顾良雨向尹岁流汇报敌情,那么身在云良阁的白瞳随时都能听到这些情报,并向圣母大人汇报。” 红袖烟听完笑了出来:“我说你们呀,这么严肃的任务都被你们弄成了一出喜剧似的!” “让圣母大人见笑了。” “接着往下说,那顾良雨是怎么获得北水人的信任的?” 第57章 顾良雨移花接木 泥鹤继续汇报: “尹岁流带顾良雨来到要塞后,他便藏身树梢,暗中观察。 他看见顾良雨对放哨的士兵们介绍,说自己是晏军华的表妹,前来投军。 说完,她被带到了小灾星军乐团所在的排练大堂,也就是十大名将墓的侧厅。 那里的人都嘻嘻哈哈的,几乎每半炷香就要爆笑一次。 团长问她会些什么? 她回答说略懂唱歌,还因为在南音生活过几年,会点南音的乐器,问能不能收留她? 不知为何,这个新团长似乎对顾良雨并不感兴趣,她说既然是上任团长晏军华的妹妹,那么还需要按照晏军华定的老规矩走,只要通过半数同意制或灾星草测评制,顾良雨就可以进来。 结果可想而知,一听是晏军华的表妹,算是烈士家属,长得又惹人怜爱,军乐团的孩子们纷纷举手同意,这是人之常情。 然而新团长还不死心,居然叫人端出了一盆灾星草,说这里的乐器任顾良雨挑选,给她三次机会,只要将水草变蓝,则为通过测评。 顾良雨左顾右盼,拾起一把从将军墓里挖出来的笙,拭去灰尘,吹出了一首北水名曲《军民同心曲》。 自不必说,水草在乐声中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蓝色。 曲毕,顾良雨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无话可说的新团长只得当场宣布顾良雨通过测评,同意她加入小灾星军乐团。” “这个新团长不简单呐,看来她是对顾良雨的身份起了戒心……” “不是的。” “那就是百合膏用量少了,种族斥力没排干净?” “也不是的。” “那会是什么?” “当时有人问新团长为什么不喜欢顾良雨呢?您猜她怎么回答,她说漂亮女孩越来越多,先是戴婉婷,再是岳宁霜,现在又来顾良雨!她都没法吸引帅哥了。” 红袖烟听罢一愣,随即打趣道:“那她若去到天宫,岂不是要被气死……” “不管怎么样,属下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圣母大人交代的任务,顾良雨成功打入了北水内部,今后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圣母大人都能立即知晓。” “泥鹤,此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本座会为你记一大功,待攻破北水要塞,本座会向太后上奏,为你请赏。” “谢圣母大人栽培!”泥鹤感恩告退。 待合上门,朱登贵不耐烦道:“还安插什么眼线,我率人直接打过去不就行了?” “行,你要这么想死我也不拦你,去吧,你现在就可以去攻打北水要塞,和他们的神枪队来一场厮杀,祝你成功。” 红袖烟巴不得朱登贵自个儿去送死,这样耳根子倒清净了。 朱登贵一听,怂了,转而嬉皮笑脸:“灵飞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没有你的大护法,我自己去恐怕凶多吉少……” “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光那两位神枪队长的实力就不容小觑。 不是我不自信,就算明月七星一起上,都未必有把握拿下,即使拿下,我们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所谓擒贼先擒王,等干掉北水总枢和几位司首,神枪队也就不攻自破了。” “哦?听你这么说,是否已有斩首之策?” 第58章 明月盟声东击西 “我已将消息传出去,今日申时会打劫停靠回云水寨的北水货轮。 这些船上全是军火,如果军火被我们截获,那北水人将面对的是手持枪炮的明月盟,对他们来说,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消息一旦传到他们那里,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应对呢?” “他们一定会派两支神枪队去增援水寨,护送军火回要塞。” “这不就成了?神枪队一去水寨,那么要塞必然空虚,届时明月七星一齐杀去,他们的总枢和几位司首,还有何理由生还?” 朱登贵一拍椅子,连喊三声妙! “你听起来像只老猫。”红袖烟笑。 忽然,门被拉开,白瞳匆匆来报:“禀圣母大人,刚刚收到顾良雨的口信,说两支北水枪队已经动身去回云水寨了!” 朱登贵蹦起来喝彩:“哈哈!圣母果然神机妙算,机会说来就来!” 红袖烟语气温和:“大人乃是一盟之主,我自当追随在后,为你出谋划策,助你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名垂青史。” 朱登贵笑逐颜开。 “所以盟主大人你此番要去趟回云水寨,佯装打劫军火货轮,尽量拖住两支神枪队,使他们无法回援要塞,拖得越久越好。” 朱登贵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要知道,是明月七星正面进攻要塞,而你只是率众去后方假装打劫,装装样子就撤。你堂堂一盟主,这都办不到?” “当……当然办得到!我才不会装装样子就撤,而是要把两支神枪队就地正法,一举歼灭!” 朱登贵的毛病就在这里,被人一激将,就想拿出自己原本不具备的水平让人看。 “行,不愧是我的男人,堂堂盟主朱登贵,歼灭两支北水枪队还不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么?期待你的好消息!” 红袖烟行事向来心狠手辣,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她因女儿被关在地宫一事,心中早已对朱登贵生厌,现在这么一安排,不仅可以利用这个二愣子拖住神枪队,让自己大破要塞,从而讨回女儿,更有机会借北水人的手,除掉朱登贵。 这是一举两得的谋划。 朱登贵捏了捏红袖烟的下巴:“等今晚把北水人赶走,我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红袖烟荡开愁容,假意答应。 朱登贵喜色难掩,老脸飞红。 午时过后,明月盟依照计划兵分二路,一路由朱登贵率众去水寨打劫货轮,另一路由明月七星和南音官兵奇袭要塞。 这一日云良阁全天打烊,红袖烟带领玉指门于云良阁地下暗室作法,冥思致动。 暗室阴冷寂静,她们喜好低温环境,因为大脑高速运转如同发烫的机器,需要降温。 而想要操纵尸体进入五境以上格斗状态,就必须将人尸羁绊沉入意念的深渊。 七位坛主围坐一圈,中央竖着一根红蜡烛,火光跳跃,烛下焚一枝沉香,香透三界。 而红袖烟按照自己的老习惯,手腕系上红绳,绑着莲花结,以助打通阴阳界的秒念。 八人的头顶均被幽幽蓝光笼罩——捆绑人尸羁绊的意念已从泥丸宫出窍。 而户外则刮起了汹涌的南风,朱登贵召集众人,一顿宣讲: “北水人自称过来做生意,然而,他们一路横行霸道,居然住进了十大名将墓!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子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南音人就算是恶人我们也得保护,北水人即使是善人我们也要杀死。 不分善恶,只分南北,就是我们的原则!” 万众齐呼,士气高昂:“愿随盟主抗击北水!” “这是明月盟成立以来最大规模的一仗,在出发之前,本盟主需要请十大名将之灵附体,让大家武艺进阶、中弹不死!” 说完,朱登贵派人摆了一张三仙桌,桌上供着一炉香,并端上鸟肉祭天,牛肉祭地,鱼肉祭江。 就在大家毫无防备之时,只见朱登贵的表情突变:“吾乃南音城十大名将之首,风礼是也!” 众人听罢,皆是一愣。 朱登贵提着嗓子: “本将受上天旨意,暂附朱登贵之体,执掌明月坛。北水枪炮甚是锐利,尔等素日不修炼真气,如何能够御敌? 今日吾将十大名将英灵全数召回,并散附尔等身上,成就金刚不坏之躯,尔等可愿听本帅将令?” 众人齐声高喝:“愿听将令!” “好!”朱登贵双手捏诀,口诵真言: “十大名将听令! 唐书恒、吴云旗、杜若、杨波、田星辰,速速散灵附众生,北水枪炮不复存! 周舒望、郑陆离、青云、安歌、龙灵均,再世回魂来显灵,五境护体保南音!” 念罢,他含了一口清水,噗地喷了左边人一身,又含了一口清水,噗的一声朝右边人脸上喷去。 这两人屹立风中,被刀砍,被枪射,表演铜头铁臂,让众人大呼过瘾。 朱登贵继续扮演风礼:“大家跟着念这道咒语——名将附体,力大无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众人纷纷照着「风礼」的流程念咒画符,选了自己心中最敬佩的名将,做了自己的附体神灵。 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朱登贵抡起一把大刀把一支北水火枪砍断,举起残破的枪管: “天灵灵,地灵灵,奉请名将来显灵,灭敌枪炮保太平!” 随着咒语,南风愈加猛烈,天地晦暝,一片片符纸纷纷被吹上天。 仪式结束,朱登贵振臂一呼:“兄弟们随我,出发!” 第59章 悬空洞山人献计 狂风裹雨,如烟如雾。 朱登贵指着一艘黑乎乎的大货轮, “瞧,他们的两只神枪队就在码头,尔等现在都有名将附体了,所以不要怕,等下全都冲过去,把他们剁成肉饼!” 众人回应:“愿随风礼大人上阵杀敌!” 朱登贵心里也明白,让这些人对着顷刻间打出600发子弹的凌霄机枪冲去,非死即残。 所以他只能靠演技请来十大名将附体,使所有人如狼群般毫无畏惧地扑上去,说不准能发生奇迹。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发生奇迹,起码也能十命抵一命,尽力拖住他们! 拖得越久,红袖烟那边击杀的北水高官也就越多。 为了红袖烟,现在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朱登贵心一狠,正欲发起冲锋,却被人叫住! 他回头一看,但见一群火器营的官兵到来。 所有人不解,火器营已经被新上任的兵部督统沙侍仙给遣散了,他们何必要出现在这里? 这群官兵抬来了五只大木箱,为首的上前一步, “见过朱盟主,这五只木箱里装满了火器营遗留下来的全部钢弹。 既然火器营已被遣散,那么这些钢弹也就没了用处,因此糜孝玄先生飞鸽传书,让我们将这些钢弹全部交予明月盟。 他说对上北水枪队的时候,这个能派上用场。” 朱登贵奇道:“可我们没有枪,如何使用这些弹呢?糜仙师有没有交代?” “糜先生的意思是让三境以上武人配以轻功对着敌人抛洒钢弹,伤害规模远超火枪。” “这……能行吗?”朱登贵摸着脑壳思索,他已忘记自己是风礼附体。 “假设100武人同时出击,左右两手各抓一把钢弹,一手20粒,那么出击一次就相当于打出了4000发子弹。其威力是远远大于凌霄机枪的。” 朱登贵这会儿才听懂,眼珠子一转, “哎呀呀! 我们三境以上的武人有200名,那么进攻时,他们轮番挥洒钢弹,一次出击相当于打出8000发子弹! 这还不把北水人射成马蜂窝嘛? 糜仙师果然名不虚传!” 火器营的人交接完毕,主动列队,归入明月盟听候调遣。 朱登贵大喜: “武艺三境以上者出列,双手各抓一把钢弹,一会儿听吾号令,于空中挥甩进攻!” 话音一落,只见哗啦啦几百号人从四面八方翻飞而来,纷纷开箱分弹,各就各位。 朱登贵刚想发动进攻,却又被人叫住,这回来的是侍卫营的人。 众所周知,侍卫营的人员非常之少,却又非常之精,每个侍卫都是武艺出神入化的高手。 按理说,这场仗来一个侍卫保底打平,来两个稳赢。 然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矮小的老者,以及一驾满载货物的马车。 老者身披已褪色的侍卫服,自报家门: “老朽已过百岁,本是天宫侍卫,退役后开了一间兵器坊,专门制造这坚不可摧的梅花大盾。 如今要老朽上阵杀敌怕是不行了,但老朽可以捐出本店所有的盾,以助你们抵御北水枪弹。” 朱登贵激动地握住老者的手: “百岁侍卫都来了,何愁我南音不胜!感谢您,老人家!” “先别急着谢老朽,得谢另一个人。 今日糜孝玄飞鸽来书,说要借老朽店里的梅花大盾一用,让明月盟里武艺三境以下者手持大盾,冲于最前。 此盾如铜墙铁壁,任何枪弹都穿不透,配合火器营的钢弹进攻,可谓是攻守兼备,进退自如。” “啊,又是糜仙师!” “呵呵,老朽告辞。” 说完,老侍卫一个腾空,踩屋踏瓦,转眼没入雾中。 朱登贵来到马车边,随手取下一面画着梅花纹样的大盾,心中一惊: 这盾居然薄如蝉翼、轻如鸿毛,就像拿着一张窗纸! 这能挡子弹? 边上人小声告诉他: “禀盟主,这梅花大盾向来是侍卫营的专属用盾,听说是将楠木打成浆液,配以四境以上的内力反复熬制三年而成,工序与造纸差不多,所以它轻薄如纸。” “它真能防弹?”朱登贵属实怀疑。 “属下等无缘得见,但传闻若是真的,那它定是坚不可摧。” “哈哈!有糜仙师相助,真有如神助!” “盟主您现在是风礼附身,您才是神啊……” “本将是神还需要你来提醒?糜仙师远在悬空洞,他只随手写了两封信,便让我们这边战力大增,你说他是神不是?” “糜仙师也是神,你们都是神!” 朱登贵卷起袖子,朝码头方向看去,眼中杀气蒸腾。 此刻明月盟的攻防水准已得到质的提升,人数又多出对面两倍有余,士气正盛,现在不打更待何时? 决心已定,朱登贵深吸一口气,朝天吼出一嗓子: “全、员、出、击!” 第60章 人海战困斗双雄 霎时之间,喊声如雷,震天动地,密密麻麻的人浪涌向码头。 这巨大的气势把两位神枪队长都吓了一跳,急忙列队防御,催促机枪手就位。 放眼一看,明月盟冲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排梅花大盾,像一排排美丽的屏风飘来。 两位队长同时发出号令:“开火!” 登时枪声大作,凌霄机枪的子弹「哒哒哒哒」扫射过来。 让南音人惊喜的是,子弹果然没有穿透这一面面薄如窗纸般的梅花大盾,「乒铃乓啷」掉落一地! 而叫北水人惊悚的,是大盾后面突然升起一排排南音武人,从空中奋力甩出8000多粒钢弹! 这些钢弹犹如蝗虫,疾速飞来,整个世界都被它们笼罩,惨叫哀嚎此起彼伏。 况且这8000钢弹完了立即又来8000,8000完了还有8000,轮番轰炸无缝对接,噩梦似乎没完没了。 天上是疯狗式进攻,钢珠如雨,地上是铁桶式防御,固若金汤。 神枪队已然失控,每名士兵浑身上下至少埋入十粒以上钢弹,多则数百枚,甚至双眼都被打瞎。 曾不可一世的神枪队现在犹如菜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本来朱登贵只是想拖住神枪队一段时间,不料变成了一场屠宰!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北水枪队便已被消灭干净,只剩下两位队长了。 明月盟全员慢慢包抄上去,游山龙和东方燃也从死人堆里走了出来。 只见游山龙毫发无损,他居然躲过了每一粒钢弹。 而东方燃则干脆不躲,钢弹撞击在他健硕的身上铛铛作响,如击钢板。 他俩把军服一脱,毫无退缩之意,走向人山人海! “你别在这挂了,东方队长,我还想和你一决高低。” “游队长,先顾好你自己吧,等会我可没功夫救你。” 朱登贵知道这二人都注射了攘霉素,但此时顾不得这么多了,难道一千多人还怕两个人不成? 就算一人咬一口,也能把他们啃成骨架子! 朱登贵一声令下:“给老子上!直接击杀,不留活口!” 南风加大,雨雾纷飞。 明月盟千人拥上,喊声震耳欲聋。 然而令朱登贵大感意外的,是他们上千人居然都推不动东方燃一个人! 东方燃力扛百夫,像一头蛮牛一样横行在人群之中,所经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他拳速虽慢,但拳拳穿胸爆头,一旦击中,当场毙命。 只一眨眼的工夫,东方燃脚下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 而游山龙则在空战,他不仅粘附忍术一流,轻功更是绝顶,自从他起跳后便未曾落地,同数百位南音武人缠斗于半空之中! 只见他左蹬右踢,七上八下,一个转体便有无数暗器从他身上甩出,弄得空中不断有人坠亡。 若从地面望去,这场景像极了一只秃鹰大战鸽群,群鸽如落叶般飘零掉落。 朱登贵自然不信邪,他于后方指挥并鼓舞着人群,寄希望于人海战术把这两名队长给活埋了。 他左手一挥,则左边一堆人浪扑腾过去! 右手一挥,则右边一堆人浪翻滚而来! 东方燃见状,随手捡起一粒钢弹,瞅准在远处发号施令的朱登贵奋力甩去。 这枚钢弹的威力被东方燃放大百倍,直接穿透了十多人的脑袋,所经之处脑浆飞溅! 朱登贵大骇,不及躲闪,嗤的一声,钢弹没入其惊恐的大眼! 他应声而倒,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眶嗷嗷大叫。 游山龙见状,和东方燃交换了一眼,都觉得此刻是杀出重围的最好时机。 二人心领神会,同时朝着季兰山方向突围。 明月盟众人见他们「神将风礼附体」的盟主,叫声如杀猪般凄厉,全都泄了一半气,不再去追击,纷纷围过来,将他抬回去急救疗伤,就像抬走一头野猪。 两位神枪队长全身而退,他们十分清楚,这场仗恐怕只是声东击西,明月七星既然没有现身水寨,则必然会出现在——要塞! 第61章 七星联动定玄武 要塞这边,惠风和畅,百花绽放。 虽说北水有三万大军驻扎于此,可这三万人基本上只会吃喝拉撒睡,但凡有点本事的都被选去了神枪队。 这使得明月七星如虎入羊群,一路杀到了处女花园。 白南辰双眸冷若冰霜,在他身后,遍地是北水士兵的残肢断臂,烂红如火。 金甲飞见远处这八位白影飞腾,越逼越近,而我方竟无人发出作战指令,这不是等死么? 他赶紧推开仇司首的房门,突然,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响起! 仔细一听,原来是仇尊的打呼噜声! 金甲飞一脸无语,冲其大喊:“报告仇司首!敌人杀来了,情况危急,请仇司首指示!” 仇尊唰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你说什么!?我们三万火枪兵都没挡住他们?” “是的,明月七星无惧子弹,他们在前面厮杀开路,南音官兵在后面补刀,我们三万火枪兵已经溃不成军……” 起初听到明月盟要截获军火货轮时,仇尊也料到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所以做过层层部署——三万火枪兵堵住树桥,玄武丸在后方镇守要塞。 但他万万没想到明月七星当真可以中弹不死,三万士兵眨眼之间被打得丢盔弃甲,东奔西逃。 仇尊披衣下床,“赶紧派玄武丸出战!” “是!”金甲飞得令而去,刚迈出大门,就发现玄武丸已经不见了! 再往军营方向看去,钢铁敲击声、齿轮运转声连连传来,原来花师阳早已钻入玄武丸,正在激战来犯之敌。 只见它两脚乱跺,把南音官兵像蟑螂一样踩死。 南音官兵畏惧不前,眼前的玄武丸倚天拔地,过于庞大,凡是被它踩中的人都已陷入土里。 南音人无奈之下,只得远远向玄武丸投掷红缨长矛。 这些长矛在玄武丸面前如同牙签,给它剔牙还差不多。 玄武丸将所有枪炮最大限度地伸展开,仿佛一只伸懒腰的八爪鱼,接着枪炮齐鸣,火光横扫竖荡,大杀四方! 白南辰见正面对抗不了这台杀人机器,便率明月七星飞身踩叶,上到树顶,远看就像八只白鸽扑扑腾腾上树。 他这么做,一是为了引开玄武丸的火力,以保住南音官兵的性命,二是利用这些茂密的枝叶来遮挡玄武丸的视线,使其心态急躁失衡。 果然,玄武丸伸出电锯就是一顿切割。 结果是大树倒向玄武丸,砸到了它自己的头上,残枝断叶将它掩埋! 花师阳在驾驶室里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到,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这群白袍妖人五马分尸。 在恐惧的驱使下,玄武丸毫无目标的开火乱射! 暗室里,红袖烟和七位女坛主发起七星联动,她认为机器人和人差不多,只要打爆它的脑袋,它就会死亡。 只听红袖烟一声令下:“斗指东南!” 这边明月七星纷纷跃上高空,集结成一字长蛇阵,像条大蜈蚣一样,对准玄武丸的脑袋劈下来,一人一击! 接二连三的巨响过后,玄武丸的脑袋炸开了花,链条、齿轮、螺丝等零件爆了一地! 这可把花师阳吓得不轻。 红袖烟再下一令:“云浪四合!” 这边明月七星立即分散队形,王世书双掌贴住玄武丸身躯,全力释放电流,电流迅速传导至士兵们身上,操作室内突然变得一片东倒西歪! 就连花师阳的头发都被电得炸了毛。 在这短短几秒钟内,其余护法在玄武丸周边来回穿梭,他们将大大小小的石块塞进玄武丸的每根枪管、炮管。 花师阳对此全然不知! 待士兵们缓过气来,再次扣动扳机,所有子弹、炮弹一并反弹回玄武丸体内,这么一炸,整个操纵室内碎片纷飞,血肉模糊,浓烟弥漫! 见枪炮都毁了,身边的士兵也都阵亡了,花师阳实在没脸出去见人,便破罐子破摔,想要操纵玄武丸去撞击那八个妖人。 这时,尹岁流亮出他的长剑,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名剑「燎空剑」。 而尹岁流生前又是千仙山上最顶尖的剑道高手,十年前人人都知道,当他和燎空剑相遇,那就是对手的灾难。 只见尹岁流像狂风一般裹住玄武丸,朝其双脚不停挥剑,如同在写草书。 他的身姿如舞,散发着书生意气,风华旷代,似乎要以一场绚丽至极的「剑书」来祭奠他的流年! 霎时之间,玄武丸的双脚就像踩进了岩浆,在橙色的火光下融化坍塌,残钢碎铁洒了一地。 失去平衡的玄武丸,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向后栽倒! 第62章 金甲飞被迫显身手 这台机甲兽浑身冒烟,已彻底报废,它本来就没个人形,现在更像是一堆废铁。 花师阳也摔得四仰八叉,在操作室内连滚带爬,吐了一地。 方才还在看热闹的北水士兵,见玄武丸一倒下,立即作鸟兽散,这场面真是应了「树倒猢狲散」那句俗语。 叶焕堂按住胸口:“玄武丸!” 金甲飞心想别玄武丸了,你这明显需要救心丸…… 花竹水瘫坐在地,当年玄武丸搬砖的可爱样子还能清晰浮现眼前,可以说是玄武丸陪伴她度过了美好的童年。 而现在玄武丸被这些人大卸八块,再也爬不起来了,她像失去了多年的玩伴一样流下眼泪。 更加严重的是,爷爷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一想到万一爷爷死了怎么办,她更是哭得声泪俱下。 为玄武丸哭泣的不止她一个,韩宝露也哭了。 当年造玄武丸出来是为了探索结界用,而牺牲在里面的那位勇敢的探查员,正是韩宝露的父亲。 因此,在韩宝露眼里,玄武丸不仅仅是一台机器,它还承载了对父亲的所有哀思。 玄武丸内仅剩花师阳一人幸存,他并不是龟缩不出,而是根本无法动弹。 明月七星绕着玄武丸飞了一会儿,像七条白鱼在觅食,七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进入它,找不到入口,便转头又来击杀其他人。 见明月七星朝这边扑来,众人吓得大呼小叫,仇尊急令大家撤离到军械库! 军械库之前是十大名将的棺椁停放地,那里只有一条甬道连接两端,仇尊这么部署,是为了利用这易守难攻的甬道顶住明月七星的猛攻,好拖到两位神枪队长回来救援。 仇尊一把将金、柳二人护在身后,示意他们赶紧躲下去,担心这两个界外人受到伤害。 金甲飞随波逐流地跟着大伙撤退,因为这个世界的纷争本来就不关他的事,他觉得眼下尚且安全,不到别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自己是不会出手反抗的。 而且仇尊的部署也没有问题,这里之所以能当要塞,正因那条甬道又窄又长,只要枪炮往那一搁,就算是「明月百星」,也不可能打得进来。 此时已有南音官兵率先杀入红铜大门,吓得军乐团的孩子们发出连连尖叫,连同北水士兵们一起往军械库拥挤,场面混乱不堪。 文弱的岳宁霜被撞倒在地,就在这时,一根红缨长矛向她刺来! 事发突然,众人根本来不及去救她。 眼看那长矛就要扎入岳宁霜的胸口,忽地一个矫健的身影逆行而上,以一招「过山风」破空飞来,只一脚便将那南音官兵连人带矛踢出门外,伏地不起! 因为身手太快,仇尊一时没看清楚这人是谁,从背影来看,他应该是一名近卫兵。 当他转身扶起岳宁霜的时候,仇尊下巴都快吓掉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名武艺高强的近卫兵,居然正是一直溜须拍马的界外人——金甲飞! 第63章 界外人强行改剧本 金甲飞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两眼炯炯有神。 他本不想掺和这个世界的纷争,但看到岳宁霜命悬一线,不知为什么,身体自动开启了战斗模式。 金甲飞把岳宁霜拉到身后,独挡一面,不让人靠近。 “金甲飞你是疯了吗!?”仇尊问。 “我答应过岳父,要照顾好他女儿。” “岳父?你俩什么时候拜堂成亲了?” “我说的岳父不是岳父的意思,而是岳宁霜的父亲,简称岳父。” “你少占人便宜!还不赶紧过来!” “大胆狂徒!”白南辰见这小兵居然唠上嗑了,气得一声令下:“上!” 顷刻之间,数百名南音官兵提刀扑向金甲飞。 金甲飞不仅不躲,反而迎面滚入他们之中,各种锁技、绞技、关节技混合使用,一顿拆胳膊卸腿! 这儿的人哪里见过这种打法,个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金甲飞双手如摸鱼捉虾,他翻滚到哪里,哪里就倒下一大片,稀里哗啦的骨折声接连传来,仿佛砸核桃剥花生,不一会儿,遍地哀嚎。 北水士兵们个个看得是迸眼珠、掉下巴,都不再往军械库逃窜了,就连已经跑下去的人又返了回来,他们脑袋挨着脑袋看热闹。 金甲飞曾是地表最强的综合格斗选手,打起架来追求「骨断肉不断」,从来不会弄得浑身是血,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高级风格。 他四下环顾,眼神好比在说: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你们别惹我,还不速速退散。 柳梦遥终于见到她家司机传说中的实力,激动得崩出一句英语:“swag!” 没想到这句鸟语惹得南音官兵对准柳梦遥一拥而上。 柳梦遥吓得原地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金甲飞高高跃到她头上,摁低其重心,躺在她的背上放了一圈「大风车」,噼里啪啦蹬飞那群官兵,并揪出一位使出了杀招「蒙古跤」加「断头台」。 喀嚓一声怪响,那名南音官兵的整条脊椎骨全然粉碎,当场残废! 见此场景,所有人都吓破了胆,不敢再向金甲飞靠近半步。 而北水这边则叫好接连不断,金甲飞的每个动作都能引爆他们的嗓门。 柳梦遥爬起身来,也跟着哇哇喊。 金甲飞以为她被帅到了:“太炸了是吧?” 柳梦遥扶着腰叫:“不是太炸是太疼!老娘的腰都快被你摁断了!” 这俩界外人的对话惹得北水士兵们发出一阵欢笑。 白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为在北水阵营中,具备这样实力的人只有那两位神枪队长,不料还藏了另一名注射过攘霉素的人,于是望向仇尊, “不愧是军政司司首,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仇尊厚着脸皮:“怎样,这下你们失算了吧?”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白南辰说罢指了指金甲飞,然后示意众人退后,留出一片空地给双方决斗——明月七星准备对金甲飞进行车轮战! 七人轮流对一人,这不是以多欺少,而是对金甲飞展示出足够的尊重。 仇尊见状,小声问: “界外人你行不行?不行的话别硬撑,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南音武人,功力都在五境以上,飞来飞去的,厉害得很,你打一个都费劲,别说打八个了!” “感谢提醒,我试试吧!” 金甲飞给自己暗暗打气,飞得那么高其实在实战中并没什么卵用,放在国外不过就是个玩跑酷的。 “仇司首你不知道,老鹰飞再高也伤不到狮虎,想要伤到狮虎,它还得下去近距离搏斗,可老鹰一旦下地,你觉得它还有优势吗?” “柳小姐,道理我都明白,但金甲飞是狮虎?” “呵呵!在我们那边他可是被誉为「物理攻击,地表第一」,如果与他陷入肉搏,没人能顶住超过30秒!” 金甲飞见牛皮都快被柳梦遥给吹上天了,立即捂脸转身找退路: “请问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你是天花板级的大神,要自信呀!” “小姐,天花板也迟早被你给吹塌下来。” “金甲飞!”花师阳的声音从玄武丸的残躯内传来,“如果我们打是死,不打也是死,那干嘛不打?何况万一赢了呢!” “如果你受伤了,我替你医治,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岳宁霜坚定道。 她的父亲是被南音人杀死的,因此她绝对不会屈服于仇敌,在这退无可退的关头,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金甲飞的身上。 况且在她心底,从不认为金甲飞会输。 金甲飞没有想到岳宁霜竟然视他如此重要,心中斗志大盛。 “是啊,我们也愿意陪你去死。”仇尊率众起哄,“上!金甲飞,上啊!” 催佑升认真看着金甲飞: “记住,你可以输,但不可以死,拖到东方燃和游山龙回来,大家便都有救了。” “谢谢总枢,我争取撑久一点……” 金甲飞长吸一口气,转身背朝大家做了个ok的手势,透出三分帅气,七分悲壮。 第64章 擒拿手智夺燎空剑 名将墓的中厅里塞满了围观士兵,不光有北水人,还有南音人。 这七人一出手,立刻都祭出了自己的绝招,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封秉天率先出战,他拔出柔软的长剑,飞刺而来。 应付这种长兵器,最好的办法就是贴近对手,使其优势变成劣势。 金甲飞疾速向封秉天的下盘滚去,顺利拽他下地,但紧接着金甲飞便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反弹回来——怎么都拧不动此人的关节! 金甲飞不知,封秉天常年修仙骨,因此他的身板是明月七星里最坚硬的,通常在战斗中,他都是作为白南辰的保护壳而存在。 更加诡异的是,当金甲飞抓住封秉天的手脚时,发现他全身都是冰冷的,毫无体温,和一具尸体没有区别。 金甲飞一惊,心想不管是人是鬼,反正自己第一场绝不能输,出道即退役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而且他现在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整个界外的格斗水准,可别让这儿的人看了笑话。 想罢,金甲飞起势狂奔,在一顿眼花缭乱的混战中,他竟徒手捏住了长剑的剑尖! 并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将封秉天的两只手掌刺穿,绕了一个圈,绑上一个结! 眨眼之间,封秉天就像被戴上了手铐,任他骨头多么硬朗,其双手都动弹不得。 封秉天肉厚骨硬,对付这种肉盾型对手,需要以点代面,只要穿透他一个点,就能钳制住他整个面。 金甲飞抓住了这个奥义,显然是这场比试的胜利者。 “天呐!太厉害了!”仇尊瞪眼抓狂,“界外人你太坏了,你是刻意要给我们惊喜吗?” 柳梦遥拍着胸脯:“以后你们想要金甲飞做什么事先找我,我替他做主,他可是我的人。” 仿佛她已经是金甲飞的经纪人了。 封秉天退下后,尹岁流抽剑而上! 大家方才都看到了,正是尹岁流手持这把燎空剑将玄武丸的双腿削断,由此可见尹岁流的武艺之强,燎空剑的威力之大。 金甲飞欲下地接招,可刚蹲下就看到地上一道火焰呼啸划过,将他的鞋子烧去了一小截,露出了脚趾! 尹岁流朝地挥舞燎空剑,如写狂草,完全不让金甲飞有机会下地。 这尹岁流的八字全为火,因此挥舞起燎空剑来滚烫无比,火星簌簌落下。 金甲飞心想既然碰不得这把剑,那就只有换另一种办法来制伏他了。 只见金甲飞瞅准时机,在火光掠过的一瞬间,飞身扑至尹岁流面前! 尹岁流大惊,慌忙收剑来刺,然而为时已晚,金甲飞抢先使出了一连串擒拿手。 擒拿手可以分为拿骨,拿筋,拿穴三类,而金甲飞将这三类全部用在了尹岁流的一只手腕上! 「刁、拿、锁、扣」噼里啪啦一顿掰扯,尹岁流的手指自动一松,燎空剑哐当一声跌落于地! 无论白瞳怎么控制,尹岁流的手就是握不住剑——胳膊筋脉的条件反射,是人尸羁绊远程干预不了的。 金甲飞不去和这把剑硬碰硬,而是去攻击手腕经络,从而使得尹岁流不得不撒手弃剑,尹岁流一旦失去了利刃,就好比猛兽失去了利齿。 现场的南音人哀声连连,北水人则兴奋得相视而叫,一抒激动之情。 尹岁流欲徒手再战,白南辰将他喊住,告诉他人剑分离,已经输了。 尹岁流不得不含恨而退。 金甲飞还没缓口气便迎来了第三轮比试——忽然间无数暗器从斜刺里射来! 金甲飞不及躲闪,一枚毒镖扎入了手臂,他顿感不妙,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 第65章 毒镖毒粉吸阳气 “当心了,接下来的小针有剧毒,会要你的命。” 汤怀仁说罢使出一招「鬼见怕」又接一招「观音手」,动作潇洒麻利如担风袖月,无数毒针从他袖口洒向四面八方。 众人纷纷抱头鼠窜,这些暗器如搓绵扯絮,溪花落雨,被它击中必死无疑。 金甲飞强睁双目,脱下军服,快速搅动以挡毒针,如犯霜冒露! 待近身,汤怀仁想跑,却被金甲飞一脚勾倒在地。 一到地上,那便是金甲飞的「频道」了。 只见金甲飞一顿「扳、点、缠、切」,并将他浑身的暗器通通扎向了他自己。 如果换成寻常人,汤怀仁早就死了一百次。 见金甲飞已连赢三轮,人高马大的李云墨等不及了,甩袖而出,毒气毒雾登时笼罩周遭! 他曾于回云水寨袭击过小灾星军乐团,大家领教过他施毒的功力,仇尊急喊退后,众人都捏住鼻子,退到墙角观战。 李云墨喷出的毒粉如严霜一样明亮,不但好看,还寒香扑鼻。 金甲飞不慎吸入,顿觉昏昏沉沉,他一闭上眼,仿佛感到走入了一间深深别院里,院子里充满夕颜花的异香。 是岳宁霜急切的喊声让他恢复了一些神志,否则他可能已经惨死在李云墨的手里了! 两米多高的李云墨将金甲飞撂倒在地,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脸上。 就在大家以为金甲飞难逃此劫的时候,他忽然强睁双眼,憋住一口气,双手接住了李云墨飞来的拳头,并折断其手腕如折花掸雪! 李云墨大骇,脑中一片空白,趁此时机,金甲飞顺势拽他下地,施以「拧、旋、卷、封」等招法,将其长袖系上结,使毒粉锁死在袖管内。 再用手肘敲掉了他的毒牙,以免重蹈晏军华的覆辙。 金甲飞的一系列反击打得李云墨竟像一只逃命的乌贼,急忙吐出一股毒雾,消匿而去。 李云墨一退,陈心长立即补上。 此人仙风道骨,身材高挑,寒气四溢,他便是明月七星当中被称为「最接近妖的人」,独门绝技是吸人阳气。 只见他迅速扑向金甲飞,如扑流萤,待近身时他突然收住脚步,瞪眼吸气,使出一招「带雪冲寒」! 金甲飞感到身体里有一丝热气,正沿着膻中穴向外流淌! “避开他的脸!”叶焕堂急道。 金甲飞急忙跃身闪躲,并尝试用双脚去钳陈心长的脑袋,但只觉左脚踝传来一阵冰凉,拉起裤腿一看,肤色竟变得黧黑。 再试着活动关节,脚踝就像被冻住了一般,毫无知觉! 陈心长乘胜追击,一旦金甲飞的面孔被他吸住,那么只要三秒钟,就能让金甲飞「提前退伍」。 金甲飞只剩下一条腿可以动弹,需要立即找到克制陈心长的办法,否则小命不保! 陈心长脸上泛起邪笑,就在他准备再次吸食阳气的一刹那,金甲飞突然俯下身,像条穿山甲一样从他的胯下穿到了他的背后! 并一直保持在他身后不被其吸走阳气! 每当陈心长想转身反击,总会被金甲飞施以降伏或绞倒。 曾经在世界八角笼大赛的半决赛,金甲飞就是用这招克敌制胜的。 不料陈心长自断颈脖,强行扭头180度,他要一口气吸走金甲飞的命! 这骇人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吓出了一大片心理阴影! 好在金甲飞反应快,捉住陈心长的胳膊迅速绕在他头上,遮挡面孔,并沉肩将他顶飞,落回白南辰的脚边! 白南辰脸色越来越难看,明月七星竟然被这小子连干五个,这是双方都始料未及的。 北水众生叫的喉咙都嘶哑了,他们为拥有金甲飞这样的界外英雄而感到无比幸运。 此时此刻,金甲飞已开启无敌模式,精神上的极度亢奋麻痹了他浑身的伤痛。 刚开始还会大口喘气,而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平稳下来,仿佛进入了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全新境界。 白南辰已是骑虎难下,是他发起的车轮战,现在硬着头皮也得轮完。 他看向王世书和潘玉郎:“你们俩,谁上?” 第66章 玉面郎魂飞身湮灭 此刻,王世书作为千仙山剑尊,正心门掌门人,不得不出马了。 很多人不知,明月七星中的三个都是他教出来的,就连游山龙先前也是拜于他的门下,其实力可见一斑。 他浑身电光大亮,如雪雾般微茫,风卷袖袍,猎猎作响。 突然,他高高跃起,一招「西窗过雨」使出,只见一道道密集的电流向金甲飞射来! 金甲飞左扑右腾,快速闪躲,然而他的指尖不幸被电流击中,整个人瞬间一麻,倒地不起。 王世书收掌,电流纷纷被他手掌吸回,就像渔夫收网。 他来到金甲飞身边,准备一剑结果了他,这使得在场所有北水人都惊叫不止,女生们更是捂住了眼不敢接受这一幕! 就在利剑刺来的瞬间,金甲飞突然双脚一盘,将王世书夹下地面,空战转眼又变成了地战。 原来金甲飞是在装晕! 王世书大慌,再次施放电流。 金甲飞迅速倒立做出一个「fake hesitation(假装犹豫)」定住了王世书的目光! 就在这电流涌动之际,金甲飞偷偷拿起手边的一根树枝,对准王世书的左手一拨,将电流打向了他自己的右手! 电流一联通,他整个人就好比一节大电池,使电子从负极反过来流入了正极! 王世书登时口喷闪电,被自己当场电晕在地。 仇尊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已然看呆。 女生们全都投来崇拜的目光,但只有柳梦遥语出惊人: “好了金甲飞你已经连赢六场了,就别打最后那位小哥哥了!” 最后那位正是柳梦遥一见钟情的潘玉郎。 他在过江大战中朝天射箭、引电来劈的爆帅场面深深地烙在了柳梦遥的脑海里。 然而未等潘玉郎出击,金甲飞便主动冲去! 他才不管柳梦遥在想什么,经过六轮交手,他已察觉到这群白袍男子似乎不像活人,而像丧尸,因此他已琢磨出一招对付丧尸的方式,想看看奏不奏效。 潘玉郎作为神箭手,通常都藏于后方,暗中放箭,以达到掩护同伴的目的。 要他上阵肉搏,那他的功力还差些火候。 因此,他见前面六位都败给了这个近卫兵,心中自知不敌,竟无视规则,四根手指夹起三支钢箭,对准了场外的总枢及几位司首。 仇尊见状大呼快逃,他见过潘玉郎一箭入云,如果被他的钢箭射中,那不管多少人都得被穿成肉串。 金甲飞以最快的速度翻滚到潘玉郎身边,一脚踢中他的肘部,使三支钢箭射向高处,穿顶而出! 潘玉郎转身想逃,可还没起飞就被金甲飞给拽了回来。 神箭手最怕的就是贴身短打,何况还要下地。 但金甲飞却小瞧了潘玉郎的身手,没想到潘玉郎居然躲过了他的左右重击,并跃到他身后抱住腰,欲勒损其五脏六腑! 金甲飞一招「仰撞搬腿」便化被动为主动——他用头后仰撞击潘玉郎面部,两手从自己胯下搬起潘玉郎的一只腿向前向上提拉,臀部下坐。 噼啪一声脆响,潘玉郎的玉腿被金甲飞直接坐断! 紧接着,金甲飞转身「缠手」,又撇断了他的双肘,最后十指齐下,掐断了他的脖子! 按理来说正常人遭这么一轮打下来,医院都甭送了,直接送火葬场就好了。 可潘玉郎又站了起来,不仅行动自如,还毫发无伤! 这让在场的北水人都震住了,难道明月盟真有什么神功护体? 潘玉郎抡起脑后长辫,身姿如画! 他在辫子里系了一把小尖刀,想通过甩动辫子来割断金甲飞的喉咙。 但这种进攻方式的结果是,他献出了自己的人头。 只见金甲飞隔空揪住潘玉郎的辫子,顺势一扯,呲啦一声撕掉了他的头皮! 在他雪白皮肤的后面是一张腐烂不堪的面孔,先前优艳无比的美男子,瞬间变成了恐怖的僵尸! 见此情形,柳梦遥两眼一抹黑,春梦自爆! 沉重的打击使她愣在原地,以至于都忘了尖叫。 金甲飞迎面冲上,因为在证实了这群美男子是僵尸之后,他便可以放心地使出致命一击,这样就算是杀了人,他也无须愧疚——这些人本来就是死的。 再说了,就是这个叫潘玉郎的一箭穿云,引来雷电劈死了几万北水将士,现在正是为他们复仇之时! 只见金甲飞用双手摁瞎潘玉郎的双眼,紧紧拿住其头部,屈膝一跳,飞身旋转倒立而上,使出一招「龙卷风」! 潘玉郎的僵尸脑袋瞬间在其肩膀上转了两圈半,吧嗒一声,被金甲飞扯断并拿了下来。 第67章 金甲飞一正压千邪 潘玉郎人头离肩,现场无人不看得寒毛倒竖,柳梦遥更是晕倒在地。 而在云良阁那边,因潘玉郎的人尸羁绊被强行中断,致使其操纵者泥鹤突然七窍流血,颅中剧痛! 红袖烟立即起身端起一碗黑水,喂泥鹤喝进去。 这是槐木烧制的锅底灰,下火上金,把槐木里的阴气逼在灰里。 红袖烟认为喝下它能挡住体内阳气外泄,以抵御断联的人尸羁绊造成的损伤。 然而泥鹤还未喝完,便两脚一蹬,断气而亡,伴有一只硕大的魔花螳螂从她口中爬出半截,动弹了两下,也跟着死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 仇尊本来想利用军械库的有利地形,抵挡并拖延明月七星的猛攻。 结果发现自己想多了,金甲飞一个人就挡住了他们。 不但挡住,竟然还呈现出将他们打跑的趋势,胜利的节奏根本停不下来…… 至此,金甲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但身为一个界外人,从道义上讲,他可以任意选择帮助南边或北边,所以仇尊已然着手盘算着怎么才能留他为北水效力。 金甲飞将潘玉郎的人头一丢,单膝跪地,叉腰喘气。 一穿七使他耗尽体能,之前受到的伤害也在侵蚀他的身体。 汤怀仁的毒镖、李云墨的毒气、被陈心长吸去知觉的脚踝,都使他难以再进行超负荷搏斗。 这也是他拧断潘玉郎脖子的根本原因,体能无法再支撑他打下去,索性杀死一个,试图将对面吓跑,最不济,也能让自己缓口气。 白南辰从未见过金甲飞的这些地战招式,太过标新立异,实在无法做出预判,所以和金甲飞一对一,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赢。 见金甲飞体力不支,他心想现在正是制胜的极佳时机,也是为潘玉郎、泥鹤报仇雪恨的极佳时机,向来重视武德的白南辰竟一反常态,下令全队出击! 只见他振臂一挥:“牵牛阵!” 七人立即组成双线,并托起陈心长,由他在最前面去吸食阳气。 陈心长如白色幽灵般扑向金甲飞,在他笑容定格的一瞬间,天地内心,一片素白。 金甲飞赶紧关闭气门,下地翻滚闪躲。 而白南辰在指挥的同时,自身还配有组合技,他被托举在空,自由出剑。 这便是「牵牛阵」名字的由来,整体形状像一个放牛娃坐在牛背上。 当然,「放牛娃」手中握着的可不是稻草,而是绝世名剑太极剑! 剑光笼罩在金甲飞的头顶,稍有不慎,便会身首异处。 “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见他们七个一起上,仇尊气得破口大骂。 但谁也没辙,在场无人敢去帮助金甲飞。 就算朝这七人开枪,他们个个都能中弹不死,现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默默为金甲飞祈祷。 七人叠在一起,用毒雾、暗器、电流、剑光封堵金甲飞的前后左右,完全不给他留任何活路! 就在这时,退无可退的金甲飞突然双手拍地,全身弹起,使出了一招「air boom(空中炸弹)」! 七人好不容易才封堵了金甲飞的地面技,现在他却来了一招空战,叫人猝不及防! 只见他于空中拳脚并用,一脚踹飞陈心长的同时,一拳击中白南辰。 落地后,他连气都不换一口,紧接一招「dolphin dive(海豚下潜)」,七人顿时感到被一股吸力吸住手脚,接连倒地! 他们扭打成团,隐约可见金甲飞在人堆里左右腾挪,连卷带缠,活像一只飞行在乱花里的蝴蝶! 待白南辰反应过来,准备重组队形,金甲飞又像一条鲫鱼似的,尾翼轻扫,漾开波心,一招「roses bloom(玫瑰开花)」将七人一齐向四面八方弹出十米开外,如炸开了锅! 仇尊激动得飙出脏话,本就一脸崇拜的表情变得更加难以管理。 就连一贯静如止水的催佑升都变得喜上眉梢,用目光为金甲飞呐喊助威。 在以前,金甲飞的体力只够他挥霍十分钟,他必须在十分钟内解决所有对手,不管对手有多少人。 可这次金甲飞一个人对打一群妖人近三十分钟,不但战斗力不减,反而逼出了潜能的极限。 不是因为金甲飞体能变好了,而是这个世界不同于打擂台,赢不下来就是死,是死亡迫使金甲飞分泌出好几斤肾上腺素,注意力空前集中! 而这恰恰正是尸体所缺失的东西。 「牵牛阵」的失败使白南辰心有不甘,针对金甲飞的这种破阵方式,他先前已经和几位护法演练过多次,然而一到实战中,同伴们便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称心如意的搭档,使白南辰陷入了无奈。 他攻时没人能替他守,守时又没人能替他攻,碰上一般的对手,这个弱点不会显现,但遇上强大的对手,这个弱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此刻,明月七星已被金甲飞彻底打懵,不再敢上,脸上布满阴霾,他们一致看向了白南辰。 白南辰作为领导者,也是盟内武艺最强之人,是时候站出来一对一了。 “怎么打了这么久?谁赢了?”玄武丸的铁壳里传来花师阳的闷响。 “嘘!”仇尊示意大家先不要理花师阳,“最终对决,要来了!” 第68章 白南辰飞天斗遁地 一阵肃杀的凉风轻轻掠过白南辰的袖袍,翻弄出无尽的杀气。 突然,他抽剑而起,剑光竟如秋末黄草漫天横飞! 金甲飞也毫不退缩,拔腿迎击。 二人一上一下,上上下下,难解难分。 白南辰的身影如狂蜂浪蝶钻林穿花,剑气更是强劲得令人窒息,仿佛雪虐风饕,打得金甲飞浑身伤痕累累。 而金甲飞则对他连续施以「卷臂拧腕、反手封喉、转身背摔」!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一顿打下来,居然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制伏谁。 在场不论南北,无人不看得张开下巴、合不拢嘴。 说这二人是神仙打架都绝不为过。 一轮打完再接一轮,白南辰继续以轻功将自己定在空中,居高临下对战金甲飞。 他的战术选择是对的,如果和金甲飞在地面缠斗,那他永远也甭想赢得胜利。 只见白南辰这一轮打得无比轻松写意,全身悬空飘荡,倚晚风踏乱草,踩飞花扑流萤,其剑气如十里秋风,满怀萧瑟。 金甲飞则暂避其锋、边打边退,在时间的缝隙中寻找对手的破绽。 就在白南辰收剑的一刹那,金甲飞忍不住直蹦空中,一顿乱拳如银河倒泻般打过去,强劲的拳风与剑气在二人之间产生了激烈的对流! 白南辰见时机成熟,使出一招「天地共震」! 只见他于空中翻身背对金甲飞,反手持剑刺穿了自己的腹部! 他想在视线遮挡之下,让长剑突然穿透自己的身躯,从而出其不意地刺死金甲飞。 果然,金甲飞没有看出白南辰这同归于尽的一招,长剑成功地扎到了他的胸口,只听叮当一声脆响,金甲飞应声而倒! 在场的南音官兵一齐发出欢庆,心中舒畅,不愧是大护法白南辰,终于击败了这名难缠的近卫兵。 而北水人纷纷发出惊叫,都以为金甲飞要凉了。 但情况立即发生反转,这一剑并没有刺伤金甲飞,而是扎到了他口袋中的一枚陨币! 这枚百星陨币是仇尊提前发给他的月薪,让他自己找乐子去,没想到此刻竟救了他一命。 金甲飞掏出陨币,看了眼仇尊,会心一笑。 南音官兵的笑脸逐渐僵硬,不禁感叹这小子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你还有什么招,通通使出来吧!”金甲飞表情硬朗,看来今日命不该绝,索性把袖子一撸,血战到底。 白南辰依旧背对着金甲飞,他把剑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抽出来,眼内出火。 说干就干,二人立即向对方冲去,又展开了第三轮对决。 红袖烟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内力,将白南辰的动作速率提高了近乎一倍,而金甲飞也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全力应战。 为了提防金甲飞下地,白南辰一边将长剑扎向地面,一边腾空施放「剪刀腿」,可谓是上中下三路并进。 而金甲飞艺高人胆大,瞅准时机伸手捏住剑锋,并窜至白南辰身后就往他脖子上绕! 白南辰大惊,就在脖子即将被卷曲的剑刃收割之际,他赶紧一松手,舍弃了太极剑——长剑失去了另一个着力点,便无法套住他的脖子。 但这么做的后果是,太极剑来到了金甲飞手中。 同时意味着,第三轮是白南辰输了。 双方一共火拼了三轮,各自一胜一负一平手,可谓平分秋色、势均力敌。 金甲飞将太极剑甩入墙中。 白南辰也将辫子一绕,缠在了自己脖子上。 这是要一决雌雄的节奏! 他们正欲徒手再战,忽见远处一人径直飞来,从高高的树尖飘进红铜大门。 待到跟前,大家才看清,原来是天宫飞探。 他急报朱登贵已将北水神枪队全队歼灭,只剩两位队长突出重围,朝森林方向败退而来,预计他们将于半炷香的时间内到达要塞。 很显然,如果两位队长和金甲飞联手起来,那么北水人便彻底无法战胜了。 愁的是,在这二人赶到之前,白南辰又解决不掉金甲飞。 至此,当下唯一正确的选择,便是全员撤离。 白南辰怒问金甲飞:“你到底是什么人!?” “界外人。” “那你为何要参与南北战事,为何要助纣为虐!” 金甲飞四下环顾了一圈, “说实话,我不想讨论谁是谁非,我也没有任何立场来讨论你们这儿的是非,甚至直到刚才我都不想掺和你们这一仗。我之所以出手,只是因为这里有我想要保护的人。” 仇尊受宠若惊:“谁啊?是我吗?” “显然不是你。”柳梦遥冒出一句:“也不想想他刚开始是为了救谁?” 大家纷纷看向岳宁霜。 岳宁霜羞得满面绯红,垂下了眼。 白南辰自个儿点了点头,从墙壁中拔出太极剑,“界外人,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下令全员撤退,与护法们同时使出一招「暮花焚身」抽身离去。 而那些不会轻功的南音官兵见明月七星一眨眼全不见了,吓得连兵器都抛了,夺路而走。 北水众人蜂拥而上,捧起金甲飞就往天上抛。 今日这一战对他们来说太解气了。 单就武艺而言,千年以来全是南音人暴揍北水人,从来没有北水人打赢南音人,今天这一战,铁定要载入历史,成为北水史上咸鱼翻身的一战! 体能被掏空的金甲飞往地上一躺,大松一口气,他笑着闭上眼,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训练得喘不上气的自己。 这时候,两位神枪队队长匆匆归来。 游山龙一听明月七星等人来过了,火冒三丈: “这些孙子果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来闹事!他们人呢?往哪跑了?” “消消气游队长,他们全被金甲飞一个人解决了。”叶焕堂轻描淡写。 “什么!?”游山龙和东方燃诧异地看向金甲飞。 金甲飞刚想解释,突然眼前一黑,就像被拔断电源的屏幕,瞳孔向上一翻,瘫软在地! 第69章 神枪三队金甲飞 “金甲飞怎么样!要不要紧?” 这是仇尊头一次直呼其名,以前都是称他界外人。 军医组说金甲飞只是体力透支,晕倒了而已,已补了水,休息一会儿就能醒,他身上的皮肉伤也会很快痊愈。 仇尊听罢大松一口气。 花师阳喜道:“走了一个玄武丸,又来了一个金甲飞,真是天佑我北水!” 仇尊却一脸严肃: “自从我们跨江以来,天琴太后这个老东西不仅没释放沙木青,反而杀了他,不仅没遣散明月盟,反而重用它!现在,得让她看看我们的厉害了!” “仇司首有具体的对策没有?” “花统察,金甲飞刚才已经做出了正确的示范,我们只需派三位神枪队长去把那七个妖人的脑袋一个接一个地拧下来!当他们一死绝,老太后那边也就无人可用了。” “三……三位队长?” “没错。” “哪来的三位队长?”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设立北水神枪队第三大队,金甲飞担任队长!大家有没有意见?” 仇尊这是强行给金甲飞连升三级,从一个看门的近卫兵,一跃成为神枪队队长。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被金甲飞的表现所折服,要不是这位界外人挺身而出、一力拒守,要塞恐怕已全军覆没了。 因此,这个提案一说出来,现场非但没人提出异议,还踊跃报名,都想被金甲飞率领。 金甲飞被这阵喧闹声给吵醒,一睁眼便见仇尊领着一大串士兵朝他走过来,极具压迫感。 仇尊大呼:“快看,他总算醒了!” 一瞧这架势,金甲飞起身就跑,心想完蛋了,自己的实力暴露了,估计要被他们当成骗子给枪毙了! 仇尊见金甲飞想跑,拔腿便追, “你跑什么?” “你追什么?” “给你发奖金!” 金甲飞立即停住脚步,这才松下一口气,心想吓死人了,发奖金你搞得那么凶干什么! 突然,脚踝又传来一阵剧痛,金甲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的这只脚被陈心长吸成了紫黑色。 军医组对此一筹莫展,这既不属于内伤也不属于外伤,而属于法伤。 为此花竹水急得都快哭了。 “我想,是不是可以试试南音的土方子?”此时岳宁霜站了出来,她是药师的女儿,懂得配制草药。 况且她帮助大家在红铜大门前破解鬼魅幻影一事,已经证明了有着不俗的水平。 花竹水:“请问是什么配方?” “用柳树洞里虫子的粪便,配上白醋加热,放进布袋里敷于患处,再请四境以上武人运功输送元气,一日三次,十天左右应该能康复如初。” 花竹水嘲笑道:“又是粪便?这次要有用的话,我名字倒着念!” 东方燃:“水竹花……嗯,倒着念也不错。” 游山龙:“是更好听。” “哼!”花竹水气得跺脚。 “安静,都别叽叽喳喳的,让金甲飞好好静养!”仇尊命令军医组现在就按岳宁霜的方子去配药,既然是法术伤害那就试试法术医治。 军医组得令,分头出门采药。 仇尊接着部署:“游山龙队长,我们这儿唯你有四境以上的内力,就由你负责每日给金甲飞的脚踝输送元气吧。” 游山龙瞥了眼金甲飞那黑乎乎的脚丫子,无奈奉命。 仇尊转身对金甲飞正式宣布:“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神枪三队的队长了,月薪800陨币,且论功行赏!” 金甲飞听罢内心一喜,想不到这么快就升官发财了,而且800陨币算是很高的工资了,是不是可以买到很多东西? 刚露出笑脸,但又转念一想,如果当了北水神枪队长,那不就摆明了要和南音人对着干么,对于他一个界外人来说,这样做适合吗? 金甲飞推谢:“我只是想帮助大家抵御这场劫难,如果做了队长,那就等于掺和进了你们千年以来的纷争,我看还是算了吧……” 花师阳:“问题是,你已经掺和了呀,明月盟不会放过你的。” 金甲飞挠挠头,觉得好像也对。 “花统察的话是隔靴搔痒,不在点上。”仇尊对金甲飞认真道:“我来跟你说个真实的事。” “请说。” “北水从前有一届拳王,现在正在戏院里做丑角,知道为什么吗?” 金甲飞眼睛一震,等待仇尊继续说下去。 “仅仅只是因为一次训练中的不慎拉伤,他便再也恢复不到以前的实力! 随后他自愿注射了攘霉素,不幸的是,注射失败了,药物摧毁了他所有的运动神经,成为废人一个。 我之所以说这事,是想劝你要珍惜现在的能力,当打之年就该多打,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过,这样便不怕意外发生。” 仇尊话糙理不糙,这番话使金甲飞立即陷入了沉思…… 他这一生曾去过不少城市,却没有得到任何城市的收留; 真心结交过许多朋友,却没人在他危难之际伸出援手; 赢下过无数场比赛,却最终留下一个打假拳的名声。 说他是一粒四处碰壁的浮尘都不为过! 而直到这浑天印里,他好像才真正遇见了属于他的世界…… 全场所有人都屏气凝神,静静看着金甲飞,等待他做出决定。 第70章 八角笼内弃名求利 “这个北水拳王的遭遇,我感同身受。不知你们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所有人一齐点头。 金甲飞开门见山: “我的英文名字叫joffrey king,常年在国外靠打拳谋生。 从不起眼的地下擂台选手,一步一步打进了世界顶级赛事八角笼。 那边的比赛不计点数,直到打倒为止。 起初,我以为自己算是成功人士了,打入了所有职业选手梦寐以求的展示平台。 但不久我便发现,在封闭擂台里,自己就像野兽一样被人买票围观。 谁输谁赢完全无所谓,我们只有打得铁笼摇晃,满脸是血,才能让观众喝彩买单。 在那个世界里,万事万物都已经被商业绑架,举办八角笼的目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钱。 而恰好我又极度缺钱,如果放弃一个冠军,能为我换来更多的钱,给父亲付上昂贵的治疗费,那我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决赛那晚,我与幕后操盘手约定输掉比赛,以此换得上千万外币的酬金,这远远大于获得冠军的收益。” 岳宁霜听得很认真,双目柔软地看着金甲飞。 仇尊叹道:“大孝子啊!看来为了救你的父亲,你连名声都不顾了。” “我父母离异,父亲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搏击教练,从我三岁起,他便倾其所有,教我各类技巧与奥义。 我知道,父亲十分迫切希望我拿下总冠军。 本来拿下冠军的奖金是足够治疗他的病症的,但父亲的身体突然恶化,每日的医疗费过万。 就在我迷茫的时候,幕后操盘手告诉我,既然赢下比赛不能救你的父亲,那何不以输掉比赛来救他? 当时我很难选择,到底是拿下冠军圆父亲的夙愿,还是输掉比赛换得巨款来救他? 最终,我的选择是尝试救父亲的命,说不定治好了呢? 记得在第四回合,对方一连串组合技如潮水般涌来——「浮空连环踢」接「地龙缠腰」再加「风暴连击」,我强撑不住,终被打倒…… 对手艰难取胜,夺得了总冠军。 我听到观众席上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来震天动地的欢呼。 那一刻我笑了,仿佛全世界都在庆祝我的失败! 我不敢和父亲说出真相,他如果知道了肯定会崩溃。 悲剧的是,我打假拳的事没多久就被媒体曝了光,检查人员介入调查,我也被没收财产、吊销绿卡、遣送回国。 父亲为此气得一命呜呼,他在弥留之际甚至都没让我送他最后一程。 可想而知,对于打假拳这事,我连肠子都悔青了——它让我变得一无所获。 回国以后,因为惧怕我带来的负面效应,同行们都对我敬而远之,也没有任何机构敢要我,就连全国最差的体校都拒绝我去当教练。 我做过外卖小哥、水产市场保安、社区环卫工以及餐馆服务员,薪水和地位都很低贱,就像你们那位北水拳王一样。 这时候,向我伸出援手的人是柳总,也就是柳梦遥的父亲,他认为我的行为没什么可耻的,因为孝心是光荣的,还说如果换做是他,也会像我这么做的。 他让我跟着他干,给他当司机兼保镖,这是一份非常体面的工作,我对他感恩戴德,这可是再造之恩。” 柳梦遥得意地抖脚:“都听到没?我和他关系非常牢固,以后他的事我说了算,我爸是他的救命恩人。” “后来因为柳总的霸道千金回国了,柳总便委派我去做她的司机兼保镖,说这孩子从小就叛逆,要我多多担待。 果然,在柳小姐的指使下,我几天就把这辈子积攒的人品都败光了,甚至还在都市飙车,简直是毁天灭地。” “你你你,竟敢毁我人设!” 柳梦遥说着就要去踹金甲飞,好在被人及时架走,就像架走一个神经病。 “飙车坠江后,意外来到了你们的世界。 在这里,不再有八角笼内的铜臭味,也不再有刺眼的灯光和噪耳的狂吠,我的每一拳都是为爱而打。 所以仇司首,我现在正式答复您,我热爱搏击,热爱北水,热爱你们所有人,我愿意担任神枪三队队长,为守护你们而拼尽所有。 但我有个请求,如果哪天我阵亡了,请不要水葬送我出结界,而是土葬我,我想永远留在这里。” 仇尊听得热泪盈眶,激动地抱住金甲飞:“我就知道,你注定是我们的人!” “嗯,我相信缘分,相信这一切都是老天爷早已安排好的。” 岳宁霜和花竹水眼前一辣,不忍直视,原来仇尊才是金甲飞的真爱。 “对了!你不应该叫金甲飞,应该叫金甲爬。” “为什么?” “你哪里会飞了?你动不动就拽人下地,你说是不是应该改名叫爬?” 大家都被仇尊这话逗乐,金甲飞也哭笑不得。 花竹水助威道:“既然那八个妖人的功力都在五境,你把他们一同打败了,那么证明你的功力至少在四十境!” 这天真的算法又让在场所有人大笑一场! 第71章 云良阁圣母立威 明月七星蒙蒙坠落于云良阁,脸色难看。 此时,失利的苦涩充斥着这里,下人们都被一种压抑而恐怖的气氛锁住了嘴,连半个字都不敢问。 坛主们将泥鹤从地下暗室里抬了出来,人尸羁绊的突然断联,使她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就咽了气。 大家给泥鹤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理好遗容,将她搁于一具木棺内,撒满花瓣,还将她平日最爱闻的香水喷洒其中。 泥鹤将在云良阁停灵三日,再做水葬。 这次他们八个都打不赢一个近卫兵,更别说以后还要面对游山龙和东方燃了。 因此,最让红袖烟苦涩的,并不是这次狼狈的失利与泥鹤的永别,而是她根本看不到今后打败北水人的任何希望! 她打不败北水,便意味着要不回女儿。 红袖烟把自己关在屋里,蜷缩于一把椅子上,战斗使她精力耗尽,浑身大汗,连额发都湿透了。 到了晚膳时分,美味菜肴接二连三地被端到她的面前。 她右手微颤地捏着筷子,慢慢将菜送入嘴中,有几次因手指虚弱无力,菜未入口便掉落桌上。 “慢点吃,别噎着!”朱登贵大摇大摆地端来一盘菜,“尝尝,我亲手为你做的,爆炒北水人肉!” 红袖烟没理他,自顾自地吃着。 “生气了?”朱登贵把盘子往她面前一搁,更加乐道: “哎呀,想来也是,你本想弄个声东击西的,结果击西失败了,声东反而大获全胜! 不过你要这样想,奇袭要塞失利这个仇,算我在码头给你报了,老子消灭了他们两支神枪队!” 红袖烟失利,最高兴的莫过于朱登贵了,可谓是大出胸中一口恶气。 他心想这下全城都该看清楚,谁才是明月盟真正的核心了吧? 红袖烟看着他的眼:“唷,您这只眼睛怎么了?瞎了?” 朱登贵本能地捂了一下,“老子被风礼的在天之灵选中附了体,本来想来个以一敌万的,结果北水人不讲武德,趁老子还在运功准备之时,提前开枪偷袭!” 红袖烟越瞧越觉得不对劲,她定心推想,就朱登贵这熊样能打赢两支神枪队? 背后该不是另有高人指点吧? “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打赢北水神枪队的?” “不是说了吗,老子是神将风礼附体,带领兄弟们一拥而上,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还说老子拳如轻云蔽月,脚似流风回雪,称老子的英姿是绚烂霎那,铭记一世!” 这是史书里描写风礼以一敌万时的笔墨。 红袖烟听罢放下筷子,含怒不语,立即作法发动人尸羁绊。 不一会儿,只见白南辰从窗外飘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人,就像拎着一条狗。 白南辰把这人往朱登贵脚边一丢,朱登贵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他的随身仆人,正是这人把他驼回来的。 白南辰冷冰冰审道: “你家主人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你们又是怎么打败两支神枪队的?如若有一句胡诌,立刻把你剁了喂狗!” 只听那人哆哆嗦嗦交代: “回禀大人,我家主人是被东方燃扔出的钢弹打瞎眼睛的。 这钢弹是火器营剩下的,仙师糜孝玄派人抬了来,让我们三境以上武人于空中抛洒钢弹出击,三境以下武人则拿梅花大盾在地面推进。 当时只一碗茶的功夫,就把北水神枪队全部歼灭了。” 红袖烟心想怪不得,原来是糜孝玄在暗中助力,那这结果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嘿嘿……”朱登贵眼瞅着瞒不下去了,赶忙嬉皮笑脸, “这说明圣母大人的声东击西之计还是有用的,你瞧,糜仙师就中了你的计,真以为你要打劫军火货轮,搞得他飞鸽传书,这才有此大捷!” 他连马屁都拍不好。 “朱盟主,今儿我就当着你属下的面跟你挑明一句话,明月盟盟主这个位置是个虚位,如果你坐着不舒服,我也可以换别人来坐,比如你身边这位敢说实话的家仆。” 朱登贵听罢二话不说,当场踹翻家仆,拔刀将其捅死,血溅一壁。 “为何杀他?” 朱登贵抱怨道: “万灵飞你别演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便是,何必说那样的话? 这人跟着我出生入死,是我的得力助手,他听你这么一说,指不定哪天把老子暗杀喽! 与其那样,不如让他先走一步。” “这么说,你是想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 朱登贵瞅了眼白南辰,其眼神寒气袭人,看得朱登贵一哆嗦, “圣母永远在盟主之上,盟主是人,圣母是神……人不可高于神,只可听令于神。” “算你识相。那么现在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糜孝玄?” “听说他常在千仙山万卷楼的废墟处寻找残存的典籍,捡回去修书补书,但他住在何处,谁也不知…… 我说灵飞,你不会是想请仙师出山,辅佐你攻打北水吧?这可能吗!” “不可能吗?” “仙师能以飞鸽传书改变战局,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你要他出山参与战斗,人家怕是不会答应。” 红袖烟背过身去,负手而立:“如果,是太后令他出山呢?” 第72章 残山剩水月下虹 千仙山位于南音城以东,是一座灵气蓬勃的神山。 瀑布左穿右绕,蜿蜒曲折向下流淌。 从山脚到山顶,都是各门各派的武馆和书院,以及密密麻麻的各类店铺。 然而,山顶之上却单单只建有一座高阁,名叫「万卷楼」,它比天宫还要高出一截。 万卷楼之所以地位如此崇高,是因为它乃六境神将风礼生前所建,是一个研授儒家经典的地方。 风礼作为唯一破入六境之武人,却最是尊重读书人。 他不但武艺一骑绝尘,而且晚年还对南音城的内政和外交都起到了极大的建设作用,一手把千疮百孔的南音律法拔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个高度甚至高过于皇室,顿时使南音百姓都过上了有尊严感的日子。 百姓得到了尊重,他们反而发自内心地爱戴皇室。 在外交上,风礼晚年提出「江水贸易」、「南北货币统一」等架构,由后人逐步实施。 终于在征和天子与天统总枢这一代人手上,达到了南北经贸共荣,货币也统一改回浑天印分裂之前的陨币。 总而言之,风礼一生都在建功立业,且从未犯错,他是唯一做到集南北两城宠爱于一身的人。 其武力、智力、政治、魅力四维属性全部爆表,生前便被奉为神将,死后又将所有藏书全都捐献给了万卷楼,并聘请各类能人志士在楼中开宗立派,传授儒道之学。 万卷楼就这样一代接一代,为南音培育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思想家和政治家。 糜孝玄和沙木青二人,正是从这千仙山万卷楼中走出来的弟子。 万卷楼虽弟子众多,但读书破百万卷的只有他们两人。 五十年前,他俩在万卷楼之巅饮酒对弈,将全部学识与经验化作棋子,一盘棋局竟下了七天七夜,最终不分胜负,以平局收场。 从此,他们便奠定了南音顶智的地位,被世人尊称为南音城的左右脑。 虽说师出同门,但二人志向不同。 沙木青积极投政,官至监天院院长,还撰写出一部旷世奇作《幻冥经》,将南音独立以来所有的玄学经验与见闻收录成册,他的一生可谓是名利双收。 糜孝玄则更像闲云野鹤,就算沧海变桑田,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个云卷云舒。 但有一点糜孝玄无法否认,南北战事打响,加上沙木青之死,「南音顶智」的帽子,已经落在了他的头上。 这不是一项荣誉,而是一项责任。 红袖烟清楚,糜孝玄一生不出山,是因为有沙木青活动于前线,如今沙木青一死,全城人的目光便只能投向糜孝玄。 加之糜孝玄这次飞鸽传书,点拨明月盟大败两支神枪队,显然说明他已经做好了出仕的准备。 因此红袖烟才如此有把握——糜孝玄只差一个不得不出山的礼遇。 那就把三推三让之礼给他做足,面子给足。 若还不行,再搬出太后的谕旨,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赢下这场战争,太后定会赦免这假传圣旨之罪。 白南辰抱着红袖烟踏风而来,落在千仙山山顶。 曾经高大雄伟的万卷楼在七年前遭到东方燃的炮轰,早已坍塌,化为一堆废墟,如今唯有野花野草盛放在满地的残书破卷之中。 忽见远处有一满头鹤发的瘦弱老者,正用柺棍拨弄着废墟。 红袖烟微微一笑,这位老者正是糜孝玄。 糜孝玄也抬头一笑,似乎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随后,他领着红、白二人下到一处废墟底下,经过石阶和昏暗的通道,来到一座硕大的水帘洞,洞外是瀑布做的窗帘,洞内是由书柜砌起来的墙壁。 而多余的书卷则用绳子悬挂起来,伸手可得,以至于上百卷古籍像上百串葡萄一样挂满洞内。 这儿便是糜孝玄的居所。 糜孝玄示意红袖烟先别急着开口,待他围炉煮茶,烹一碗鲜笋和一碗青粥招待她。 热汤一下肚,红袖烟的手脚便不再冰冷,这才暂时脱离了人尸羁绊,打开了所有感官。 她听到山林间暮雨潇潇,子规鸣遍,看到堆满四面墙壁的珍稀古籍。 恍然之间,一小巧玲珑的身影从水帘外飞身趟水而来。 当她停在红袖烟面前时,这才看清,她正是糜孝玄的孙女糜月琛,刚从外面狩猎回来,手里还拎着三只野兔。 这孩子相比之前长大了许多,上次见她,她还是七八岁的小丫头,现如今已是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了。 红袖烟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扎一条马尾辫,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女儿家的饰品,飒气十足。 仔细一瞧,只有头发上扎了条七色彩虹长绳,唯有这件饰品像是女孩用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红袖烟对她产生一种「绑定未来」之感,仿佛认定她绝对不会只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位过客,而是会在未来与自己产生密切关联之人。 但具体是什么关联,却又不得而知。 糜孝玄洗好茶,斟了一杯递给红袖烟: “说吧,这次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第73章 水帘洞三请糜孝玄 “谢恩师款待,上次您成功传授弟子人尸羁绊后,便不辞而别,现如今十年未见,甚是想念。不知恩师过得可还好?” “山野之人,有什么过得好不好的,每日不过就是拿身体与自然亲近,拿脑子与古人亲近罢了。” “眼下时逢北水入侵,弟子势单力孤,恐难取胜,今日特意前来请恩师出山,若得恩师协助,何愁我南音不保。事关生死存亡,还望恩师勿要推辞。” “万分抱歉,老夫在山里呆了一辈子了,已经无法习惯除此之外的生活。况且,老夫刚经历了丧子之痛,实在是无心无力参与这场战事。” “请问……师兄为何人所害?是北水人干的么?” “不,不是北水人干的。 前不久,月琛的父母被请去城西做法事,途中被一股旋风吸上高空,卷入结界而亡。 这旋风来的毫无征兆,就像神灵的手指,将他们捞上了天庭。 因此,正如老夫刚才所言,犬子及息妇无辜丧生,老夫悲痛万分。 这种时候,老夫实不能抛下孙女去参与战事,必须要守护好她。” 其实这样的旋风在浑天印很频繁,偶尔吸两个人出结界也是寻常情况,只不过糜孝玄的儿子摊上了这倒霉事而已。 红袖烟想了想: “兄嫂蒙受无妄之灾而辞世,弟子深表痛心。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和月琛不必搬入南音城,衣食住行全由弟子包办。 弟子每月会派人送足够多的食物、衣物、钱财过来给您,您只需要搭建一个人尸羁绊即可。 您知道吗,盟里都在传言,说红袖烟掌控的尸体都能打出五境中乘的武艺,若是糜仙师掌控一具,那可不得六境起步!” “人尸羁绊需要与至亲至爱之人搭建方能成功,然而老夫的儿子已经出了结界,老夫找谁去搭建呢? 随便找一人搭建,对老夫来说也是凶多吉少之事,如若搭建失败,那么就意味着月琛将无人照料,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从此咱们糜家便后继无人了。 所以,请恕老夫在这危难时刻,不得不作壁上观。” “那您可否以飞鸽传书,给予弟子指点迷津?就像您助明月盟在码头大败神枪队那样。” “老夫助明月盟打码头,只是去尽一份南音子民应尽的职责,尽完这次职责也就罢了。 如果老夫以后次次都跟你们飞鸽传书,那这儿,岂不又成东方燃的轰击目标了? 老夫年事已高,已无雄心壮志,如今一心只想保孙女的平安,还望你能理解。” 糜孝玄说的合情合理,红袖烟不得不动用最后的一招: “老实说,弟子来这里之前,得到过太后的口谕,她老人家想请您出山协助我们攻打北水。这是太后的旨意,还望您不要再推脱了。” 糜孝玄听罢,伸手取笔: “那老夫现在就给太后去封信,说我只能辜负她了,请她治罪,也让她不要责怪于你。” “慢着……” 红袖烟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果这封信真让太后看了,那自己假传圣旨之事便露馅了,不但没把糜孝玄请出山,还把自己搭进去,她赶紧起身拜谢: “信可不必写,太后既然是让我传口谕,那我也只需把您的话转述给她听即可。弟子眼下既然请不动您,那么可否向您求一破敌良策再走?” 糜孝玄轻轻一笑,收回毛笔, “请说,明月圣母具体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恩师可曾听闻,北水那边多了两名界外来客? 说来惭愧,弟子携七位人尸羁绊之士都打不赢他。 此人用的是界外武功,招数诡异,习惯在地面滚着打,擅于分筋错骨。 弟子对此无能为力,不知恩师会如何应对?” 第74章 南音顶智以计代战 “如若信得过老夫,请先展示一下你的五阴球,老夫自会告诉你当如何应对。” 红袖烟毫不迟疑,闭目运功,面前逐渐呈现出一个透明球体。 人有五脏六腑,分别对应着五阴六阳。 五阴球便是由体内阴气凝结成形,球体越大,说明内力越深厚。 五阴球如果遭到高温物体的侵入,会迅速萎缩消亡,甚至会损伤内脏,导致内功全失,白练一场。 因此,南音人通常不会对不信任的人展示自己的五阴球。 糜孝玄随手拾起一只小茶杯,将它丢进了红袖烟的五阴球,茶杯突然在当中凭空粉碎,被挤压成一堆碎片。 红袖烟见罢收功,五阴球消散,瓷器碎渣洒落一地。 “依老夫之见,你的五阴球还不够强大。 强大的五阴球在等人大小,能将这茶杯揉成一粒小白点。 虽然你熟记了上千本武学经典,使白南辰达到五境,但你内力不足的话,遇到高手终究还是会破绽百出。” “那么,弟子该从何处入手,提升自己?” “你打不赢这界外人,说明你还拘泥于形式。 没在书本上出现的招式,你便不懂得怎么去应对。 界外天地广阔无垠,那边的武学形式一定是五花八门,但要记住,它们万变不离其宗,而且一物克一物,没有拆不了的招。 你所欠缺的,只是速度与反应。 然而,你的速度与反应显然距离六境的最低要求还有很远。” 红袖烟听完,几乎不曾原地崩溃,糜孝玄居然要她提升到六境才能打败界外人! 谁不知道几千年以来就只有两个人达到过六境,这不是等于劝她放弃么? 红袖烟长叹一声,收拾好内心的失落,再次求教: “弟子谨记恩师教诲,回去一定苦练速度与反应。 但是,弟子深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必长年累月的练习与眼下抵御北水入侵是矛盾的,不知恩师是否还有别的对策没有?” “你无法在短期内提升到六境,又想在短期内击败界外人,那就只剩一个对策了,你需要一个功力六境之人助你破敌。” “恩师是在说风林?一个在死囚牢关了十多年的人,如何救得南音?何况,关于他的功力只是个传说,未必真有六境。” “当年震惊全城的天宫竞武大会,老夫亲眼所见风林一路击倒各路高手闯进决赛,那是千年罕见的六境武艺,现场无人对此有过怀疑。 但要说他如今还剩几成功力,那得放他出来,试过了才知道。” “恩师的意思,是让我奏请太后放风林出狱并探其武艺,如果试出他还有六境之功,便派他去对付界外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史上唯有风礼风林二人武艺步入过六境,我们有幸与风林同处一个时代,这是我们的幸事。” “风林乃天宫侍卫出身,只忠于太后,请他出狱,有朝一日如果弟子和太后万一发生分歧,那弟子不等于是自找麻烦……” 红袖烟还未说完,自己便打住了。 “你抗击北水,难道另有目的?你和太后又能有什么分歧?” 红袖烟心想为了讨回女儿这种事就不必提了,眼下除了放出风林,确实没有能在短期内迅速击败界外人的办法了。 等风林大获全胜,那她作为献策之人,自当是计一大功,便可以讨回女儿了,这也未尝不可。 于是红袖烟拜谢道: “恩师的建议一定是最有效的,弟子这就回去奏请太后,放出风林,以助南音破敌。弟子告辞,请恩师珍重。” 说完,白南辰也对糜孝玄躬身告退,抱起红袖烟跃入云中。 他们踩风踏雾,从天划过。 在飞过要塞的时候,红袖烟不自觉地朝底下瞥了一眼,为昨天的失利感到可恨可气又可叹。 而她没注意到,在脚底快速掠过的云雾里,藏有韩宝露和岳宁霜的身影…… 原来,这日傍晚,要塞用餐。 顾良雨迟迟没见来,卧房里也没看到人,大家猜她是进林子里玩耍了。 于是韩宝露和岳宁霜结伴去找她回来吃饭。 不久,二人在一棵古树下看见了顾良雨的背影,她正在挖土,好像将什么东西埋入土中。 二人喊她,却发现她正恸哭不止。 “良雨,你在干什么?”“你把什么埋进去了?” 顾良雨见是室友来了,便抹了抹眼泪,平息了一下呼吸,“我说出来,你们别害怕。刚刚埋入土中的,是潘玉郎的人头。” 第75章 露浓霜重雨朦胧 此话一出,可把韩宝露和岳宁霜吓得不轻! 昨日大战过后,潘玉郎的头颅便被通天司取出脑仁,完后丢进了垃圾桶。 想不到顾良雨居然将这颗人头从垃圾中找出来,给它入土为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和他是旧相识,宝露姐。” “你怎么会认识他?你不是晏军华的表妹吗?” “我是晏军华的表妹没错,但我之前说过,我在南音生活过几年,在这期间结识了一些南音友人,其中就有潘玉郎,以及他背后的操纵者泥鹤。” “你和南音人做朋友就已经很离谱了,怎么还会和南音尸体做朋友?” “我认识他们时,他们还不是尸体,更不是什么明月七星。”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和他们交好的?” 只见顾良雨慢慢上坟、垅土,点燃一支晚香,心中已然形成一套说辞: “不论在北水还是南音,活着都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在这个如烟的浊世,能交上三两知心好友,更是人生一大幸事。 四年前,全家因一场瘟疫离我而去,我决定来南音生存,因为就算是死,我也要见见南音是什么样的再死,也不枉来这走一遭。 我向军华哥哥借了些陨币,便渡江来到南音。 刚来此地,我无依无靠,竟没有任何一家北水店铺愿意雇用我,因为他们都不缺人手。 我很快便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陨币,两三天未曾进食,走投无路时,对我施以援手的并不是北水人,而是两名南音人。 他们一男一女,身着华服,相貌美得都不像凡人,但表情甚是落魄疲倦。 他们买了些食物给我吃,还说他们刚刚被贬出天宫,打算开家小店,做点小买卖过日子,既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如今后给他们做个帮手,问我意下如何? 我欣喜地答应下来。”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被贬?” “男的便是潘玉郎,女的叫做泥鹤。 潘玉郎是孤儿,从小被戏班收养,常演弓马娴熟的武生,尤其箭术拔群,不论多远都能射中红心。 在一次进宫演出后,他被太后相中,成为宫里男宠。 而宫女泥鹤擅长舞蹈,尤为被太后赏识,几番合作下来,潘玉郎和泥鹤便对上了眼,他们常常趁太后不在之时幽会。 怎料好景不长,在一次私会中他们被人抓了现行,绑到太后面前,太后念其二人曾经的侍奉之情,没杀他们,而是各打二十大板贬出宫去。 这相当于成全了他们。 然而,就在我们三人刚把小店开起来,泥鹤正准备和潘玉郎筹办婚礼时,潘玉郎却暴毙在了一个雨夜的深巷。 他被刺客暗杀了。 潘玉郎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可想而知,刺客应该是太后派来的。 表面上太后维持了一个念及旧情、以德报怨的光辉形象,背地里却展现出了极其狠毒的报复心。” 顾良雨的这段话真假参半,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韩宝露呸了一声: “天琴太后都过百岁了还找男宠,还干出心口不一的小人之事,真是有够恶心人的!” “后来呢?”岳宁霜已被这个故事吸引,似乎不那么讨厌这个潘玉郎了。 “后来听说藏香楼的红袖烟懂得如何让人起死回生,泥鹤便背着潘玉郎的尸体一路走到了藏香楼,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求见红袖烟。 一顿哭诉下来,使得红袖烟感慨万分,当即登坛作法。 一夜过去,潘玉郎居然真的像活了似的,泥鹤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那天,我看到泥鹤哀伤地披上嫁衣,与潘玉郎拜堂成亲,这袭嫁衣,是一场久远的旧梦,是一个少女用「人尸羁绊」织出来的一个旖旎的梦。 此后,泥鹤便死心塌地的追随红袖烟,潘玉郎也就成为了明月七星之一。 而我自然不愿待在青楼,则与泥鹤辞别,另谋出路,最终留在醉仙楼的后厨干杂役。” “原来是这样……”韩宝露叹道:“害我差点以为你是南音来的奸细呢!” 听到奸细一词,顾良雨的心一揪,但她不动声色,“我虽然不是南音人,但我确实挺同情南音的,他们打到派死尸上战场,都不言弃。 这点不得不让我尊重。 你们如果也经历了我在南音所经历的,就能理解我今日为潘玉郎下葬了。” “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埋葬潘玉郎,恰恰说明你是一个懂得感恩,有情有义的人。” 顾良雨大松一口气。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绝不会说出去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四人知晓,泄密者天打五雷轰!” 顾良雨感动地望着她们,鞠躬示谢。 韩宝露一拍手: “既然这是属于我们三人之间的小秘密,那干脆为我们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吧?不如叫「雨露霜组合」,怎么样?” 这可把她们逗乐了,三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正是雨露霜。 顾良雨一边强颜欢笑一边低头弄裙,头发从左右两边垂下来。 她觉得和北水人姐妹相称,实在是违心。 岳宁霜挨到她身边,将其头发往耳朵后面拨,“走吧良雨,大家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三人返回要塞,此时已是日落星出,暮色昏暗。 第76章 重臣连保六境死囚 天宫那边,太后收到了红袖烟的进言,气得把折子往案上重重一拍: “宣中书使希真,进殿议事!” 太后之所以召见希真,原因有两点。 第一是北水军队跨江以来,朝中多数人主张和平谈判,唯有希真坚定不移地主张打北水。 他认为和平不是靠谈出来的,而是靠打出来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尊重你,尊重是靠实力赢得的。 他这番道理深得太后的赏识和推崇。 第二是因为希真的胞妹乃风林发妻,也就是说,希真是风林的大舅子,他们俩可谓是一家人。 但自从风林入狱,十多年来希真竟没有为他向太后求过一次情,实乃是大公无私。 因此,关于红袖烟提出释放风林一事,太后反而想听听希真的主意。 军机大殿。 太后捏着红袖烟的折子: “瞧瞧,先前她口口声声说白南辰无人可敌,可结果呢,白南辰连同明月七星被一个界外人摁着打!现在还想让哀家放出风林,那哀家要她何用?” 希真拱手行礼: “太后请息怒。 白南辰的武艺大约在五境上乘,这已然是十大名将的水准了,配以不死之躯,称六境都不为过,臣认为不必过多责备红袖烟。 眼下明月盟既然和北水军队战平,呈现出僵持趋势,那么,这时候确实需要尽快出动杀手锏,去给北水人斩首一击,将那三个最能打的一口气除掉。 如若错失良机,让他们抢先把白南辰斩首了,那我们可就变得更加被动了。” “但沙督统的意思,是风林从身心两方面来说都还是未知数,最好不要让他参与进来,或许他会为报牢狱之恨而临场倒戈也未可知。 沙督统认为南音城最强部队仍是侍卫营,不如一步到位,调动整个侍卫营前去协助明月盟,从而夺回名将墓。” “谁都知道,新上任的沙督统听命于红袖烟,这到底是沙督统的意思,还是红袖烟的意思,太后心中要有数。 红袖烟完全可以一边建议太后放风林出狱,一边让沙督统建议太后启用侍卫营,到头来她都能有理由沾光或开脱,因为决定是太后做的。 但太后您要知道,侍卫营既是王牌也是底牌,它专为护卫天宫而存在,如果倾巢而出,太后便会无人看护。 况且梅花大盾万一没扛住重炮轰炸,那么南音城最硬的盾也就碎了,南音军队和百姓的信心便会彻底土崩瓦解。” “那你说怎么办?当真放那个曾想杀害哀家的人出狱?” “臣想为风林说一句公道话。 十三年前的天宫竞武大会,他是中了邪蛊才导致失控,以至于让太后受到惊吓。 为此,他该偿还的已经偿还,作为天宫侍卫出身,又是风礼后裔,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忠于太后。 所以臣想,是时候把他放出来了,给他一个戴罪立功、报效朝廷的机会,他必定会对太后您感恩戴德。” 希真十三年来就说过这一句为妹夫求情的话,可谓是用在了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事上,果然一击即中,使太后动了心: “当年,他的武艺刚刚破入六境就被关押进潮湿幽暗的地下水牢,十三年过去,现在六境是不指望了,哀家就想知道他还能打么? 还有,他会不会记恨于这牢狱之苦而临场倒戈,像游山龙那样叛逃到北水那边去? 这两点还没有摸清楚之前,哀家是不会轻易放他出来的。” “太后言之有理,臣在来这之前,有幸跟太后想到一处去了,但臣不敢越职调查,便委托黄督统去打探。 关于风林大概还有几成功力,他还愿不愿为朝廷效力,想必刑部那边今夜或明晨就会查出结果,届时他们会第一时间向太后通报。” 希真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传来总管太监尖锐的嗓音,说刑部督统黄道天有要事求见太后。 希真一惊,心想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该不会真被关成一个废人了吧! 妹夫啊,你可得抓住这次机会出来,这是你一家三口团聚的唯一机会了,不然我妹与寡妇有何区别? 求你别犯浑哟,即使功力没有六境那也得说有,大不了出来以后再练就是了…… “微臣黄道天叩见太后!拜见中书大人!” 希真的思虑被这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打断,只见黄道天大踏步来到太后跟前,行礼跪拜: “禀太后,臣在收到中书大人的委托后,亲自前往季兰山水牢,下到关押风林之处。 经过一番盘问,得知当初和他同处一室的囚犯都已经死了,如今地砖也塌陷了,底下出现一个大坑。” 太后震惊:“大胆风林,要反了不成?还想掘地越狱?” “非也。 水牢之所叫水牢,顾名思义,它的下方水流湍急。 自从风林被关押之日起,他就一直将他的五阴球藏在地下深水里修炼内力,因此一直无人察觉。 水流根本流不进这个五阴球,起初那圆球体只有等人大,后来有三间牢房那么大。 方才据臣亲眼所见,他的五阴球已经大到足以吞噬半座水牢,如果他想越狱,那无疑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 也就是说,风林能走而未走,心甘情愿被关在那里,他对太后的忠心,太后您是大可不必怀疑的。” 太后压住欣喜,转而急问: “那他还剩下多少功力?” “从其五阴球的体量上来看,臣斗胆得出判断,十多年下来他的武艺不退反进,目前已达六境中乘。” “什么!?”希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黄道天,“黄大人你可别信口开河。” 黄道天补充道:“几乎已和当年风礼持平……” 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哀家,能否指望他打败界外人?” 黄道天低头笑了笑: “恕臣直言,六境中乘的意思是,战争已经结束了。” 第77章 竞武真相大白天下 既然黄道天都这么说了,太后当下便传见风林,与两位重臣在军机大殿里连夜等候风林的到来。 趁此空闲,太后向黄道天询问: “不知黄督统的功力如何?” “回禀太后,微臣功力一般,只有三境下乘。” “哦,并无冒犯之意,你屈屈三境之功,怎知六境中乘便可救得南音?毕竟风礼当年也没有面对过火枪火炮,你又哪来的前车之鉴?” “枪炮或许可以杀死十大名将,但绝对杀不死风礼。” “此话怎讲?” “先师沙木青对此有过详细研究,微臣也是从他那里略知一二。 南音武艺分七境修为,前三境依次为调气、破体、内合,皆是强身健体之境,前三境的武人和常人一样,中弹必死。 进入第四境丹结以后,才有资格谈武论艺。 比如说想要练就一身顶级轻功,那就需要达到丹结之境,飞行时才能将血肉化气存丹,身轻如燕。 修为到达五境转脑时,便能看清楚弹道轨迹,可迅速避开子弹。 此境只是不容易被子弹击中,可一旦击中,也逃不过死亡。 当修为到达六境化虚的时候,枪炮便会丧失掉杀伤力。 因为体内真气能将极阳之力阴化,或将极阴之力阳化,相当于给子弹卸力。 换句话说,就算风礼当年对战的是火枪火炮,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太后喜上眉梢: “若真如黄督统所说,便是天助我南音。” “对了,当年风林犯案时,微臣还没上任,未能亲眼目睹所发生的一切,只能在市井间听得一些传言。 市井之言过于添油加醋,甚是离奇,竟然有说风林欲夺皇位的,还有说风林其实出生在北水城的,等等这些,五花八门。 既然眼下风林即将出狱,恕微臣斗胆,太后可否将当年经过道与微臣,以解微臣心头多年之谜,也好让这真相传播下去,以正视听。” 太后端起纹龙盏,把玩道: “中书大人,就有劳你替哀家说说当年经过吧。” “微臣遵旨。” 希真朝黄道天拱手抱拳, “风林乃在下妹夫,舍妹在嫁给他之前,他的武艺并无六境,也身无官职。 作为神将之后,他一心效仿其祖上风礼,研儒学道,修炼武艺,囤积实力。 终于,他等来了那场十年一次的天宫竞武大会。 众所周知,赢得前三名,便可加入侍卫营,对于南音武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荣誉,是光宗耀祖之事。” 希真每说一句,黄道天便点一下头,对历史真相的挨近,使他难以抑制住兴奋之情。 “当时,风林展示出六境之功,一路连砍带劈来到决赛,与他对决的是钱知行。 夺得第一名的好处是一入职就是侍卫营副总管,将来有很大概率接任总管。 基于此,风林自然不甘人后,拿不到第一名便意味着愧对于祖上风礼。 而钱知行又与皇族沾亲带故,皇族这边自然不愿看到他输掉决赛,这样有损于皇室颜面。” 说到这里,希真小心地看了看太后,以眼神请示她,看还要不要说下去。 太后放下纹龙盏,面容平静: “没事,继续说,这事是该大白于天下了。” 希真得令,公布真相: “为确保钱知行在决赛万无一失,皇族们花重金雇佣了一位百岁老巫宗,老巫宗托人取了一根风林的发丝,将它缠绕于一根鸡骨头上施蛊。 这种蛊术是一种失传千年的障眼蛊,非常厉害。 决赛那日,风林就是中的这种邪蛊,浑身无力,视线涣散,看谁都是血色骷髅,就连太后在他眼里也是一副骷髅。” 说到这,希真又停下来看了眼太后:“请太后恕罪。” 太后挥了挥袖:“但说无妨。” “遵命。 所有人在风林眼里都变成了骷髅,他一时乱了阵脚,三两下便被打得找不着北,他也知道如果再继续这样打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因此在最后关头,他把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指尖,指如利剑,对着眼前这副骷髅就是一顿乱插。 不料插入钱知行胸前正中骨缝衔接处,使他胸腔爆裂,当场死亡。 天宫竞武大赛是不允许打出人命的,风林这是犯了禁令。 但在场的人并不知道他是因为中了蛊才这样,因此纷纷对他谴责谩骂,尤其是皇室宗亲们气得下令捉拿风林。 然而邪蛊使他丧失心智,他击倒了所有上台捉拿他的人,拔刀相向,见人就砍,甚至还砍向了在观武台上的太后。 幸好太后身边有侍卫营护卫,风林不仅没能伤到太后,反而被制伏在地,收监关押。 之后经过监天院的一番调查取证,很快便揪出了幕后的那个老巫宗,由于牵连皇亲之故,遂暗中将她处置了。 此后,案件的卷宗便被监天院院长沙木青亲手销毁……” 太后打断道: “别皇亲皇亲的,直说了吧,就是哀家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你们的这位国舅爷,成天花天酒地,专爱交些神鬼术士,红袖烟就是他举荐的。 当年风林一案,也正是他找的老巫宗,想保他夫人的外甥钱知行拿下竟武大赛头名。 他就没办过一件靠谱的事!可哀家还能怎么办? 他毕竟是哀家的亲弟弟,哀家当时是在万般无奈之下,令沙木青亲手销毁卷宗,这才使得风林被施蛊一事没有外传,守住了皇室的颜面。” 希真继续说: “按照南音律法,刺杀太后之罪必须受以极刑,也就是活埋之刑。 风林在被活埋七天七夜之后,竟然从土里爬了出来! 就像冬眠了一回似的。 南音百姓将风林奉为神人,还说风礼之灵在庇佑他。 监天院不得不再次行刑,可现场不断有人前来跪拜,人数越来越多。 沙木青怕这样下去会引起骚乱,因此请太后开恩,说六境修为少之又少,可否暂且将风林收押进水牢,有朝一日或许还能用得上他。 太后圣明,网开一面,便同意了,我家妹夫便捡回一条性命,于水牢中被一关到底。” “原来是这样。”黄道天叹道:“风林在押的十三年来,他从未透露过半句,真想不到他是含冤入狱。” 太后:“造化弄人,如今只能指望这个因为哀家坐了冤狱的囚犯来拯救南音了……老实说,哀家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这时太监总管来报,说罪犯风林带到,已跪候门外。 第78章 临危受命火线复出 “宣他进来吧。” 太后说完急忙看向了大殿外面,回想起了风林血红的双眼,当年的他杀气腾腾,冷酷至极。 此时已是深夜,只见昏黄的宫灯下走来一人。 此人中等身材,浑身湿漉淌水。 因光线昏暗,太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身着囚服,全身上下都拴着铁链,背后两名高大魁梧的刑部人员押着他缓缓前行,在他们身后,还有十名侍卫紧随左右。 当他迈进殿门时,一阵朔风直卷而入,风吹开了遮挡其面庞的乱发,太后这才看清,此人确实是十三年前在天宫竞武场上失控的风林。 常年的水牢生活使他沧桑了许多,但眼神却清澈儒雅。 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武人该有的眼睛,更像是被千仙山万卷楼滋养出来的眼睛——洞穿万物却毫无锋芒,似正非正又似邪非邪。 读书没破万卷的人,不会有这眼神。 “罪民风林,叩见太后。”他的声音平静淡然,不疾不徐。 “快快请起,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罪人了。” 太后说完,示意左右给他解开缠满一身的铁链。 当风林手脚自由后,他却仍旧跪在地上。 “太后让你起身,你为何还跪着?”希真问。 “罪民不敢站着与太后说话,心中一直为当年差点误伤太后一事感到十分自责愧疚,请容许罪民跪着回话。” “当年一案,现已水落石出,太后查明真相后,赦免了你的行刺之罪。从今往后,你可以回到朝廷,为南音尽责尽力。” “罪民谢太后开恩!谢太后!”风林叩谢,连磕三个重重的响头,眼里泛出感恩的泪光。 见风林如此谦卑,太后甚感欣慰,“风爱卿,这么多年的冤狱,使你受苦了,哀家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风林诚惶诚恐:“太后万万不可这么说,罪民犯下的过错,您不赐自尽,罪民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能否告诉哀家,是什么让你坚持到现在的?是你的家人么?” “回禀太后,罪民当年入狱后给自己算过一卦,此卦为涣卦,上巽下坎,巽为风,坎为水,风行水上,自然涟漪。 上天的意思是让我顺其自然就好,该坐牢就老老实实坐牢,要相信朝廷,相信太后,我的冤屈总会有洗刷干净的一天。 所以,罪民这十三年来的每一天,都是心怀希望地努力活着。” “风爱卿能这么想,哀家甚是感动。你可以顺其自然,但哀家可不行哟。 自从你关进去不久,北水人就发明了火枪火炮,你可能还不知道它的厉害,整座千仙山都被炸平了。” “什么!那万卷楼呢?《幻冥经》呢?” “万卷楼也被炸塌了,听说书籍纸屑飞了七天七夜,整座千仙山都被笼罩成白色,像下雪一样,《幻冥经》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可恶!北水欺人太甚,他们是在刻意侮辱南音人的精神圣地!” “可不是么,他们现在仗着有枪炮,向我们讨债来了,已经挖开了十大名将墓,还说要再找到风礼墓,旧仇新恨一起报,将风礼挫骨扬灰。” 风林听罢,双拳已经不自觉地捏紧:“他们这是痴心妄想,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休想打我祖上的主意。” “风爱卿今后有何打算?” “我已经没有父母可以孝顺了,所以自当全身心地效忠朝廷,效忠太后。” “很好! 目前北水人驻扎于名将墓,明月盟与他们僵持不下,战成平局,他们的两位火枪队长加上一名界外来客,武艺实在是出类拔萃。 因此,眼下正需要风爱卿去给他们致命一击,将这三位武艺超群的北水人铲除,不知风爱卿意下如何?” “罪民自当为南音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在行动之前,恳请太后恩准臣的一个请求。” “是何请求?” “孔夫子曾说「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意思是治世就出来做官,乱世就隐居不出) 如今世道混乱,想必能人之中,隐者居多。 臣甘愿逆流而上,报效朝廷,以求得太后对臣的认同,也求得后人对臣的认可。” 希真一听便和黄道天相视而笑。 太后却眨了眨眼,“哀家不太明白风爱卿想说的具体是什么?” “臣……想入仕,臣想当官。”风林抱拳直言。 太后心中一乐,心想不愧是儒将风礼的第十三代单传,刚出狱便求官,“不知风爱卿想要官居何职?” “虽然未曾在天宫守护过一天,但臣依旧算侍卫出身,因此请容许臣斗胆自荐侍卫营总管一职。” 侍卫营总管一定是绝对忠诚于太后的,只听太后一人调遣,更不会叛变,这是根中之根,本中之本。 从这点上来说,风林确实是适合的。 “两位爱卿意下如何?”太后看向希真和黄道天。 希真为了避嫌,不便提议,“太后圣明,全听太后安排。” 黄道天上前一步:“禀太后,沙木青一死,监天院院长之位至今都无人可以顶上。 既然风大人提出想做侍卫总管,那么是不是可以由现任侍卫总管接手监天院院长一职,这样一来,便是两全其美之举。 当然,这只是臣一时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太后圣断。” 太后心中一直发愁不知如何补偿风林这十三年的冤狱之灾,这下一拍即合,问题被迎刃而解,她假装犹豫了片刻: “就按黄督统说的办吧!风总管,这偌大的天宫,今后就得仰仗你的护卫喽。” 风林听罢将头往地上一栽,连连磕道: “谢太后隆恩! 谢黄大人提携! 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意思是居于官位不懈怠,执行君令要忠实)从今往后,微臣必将护天宫周全,有臣在,天宫就在!” “风总管可别忘了,哀家交给你的任务。” “微臣绝不敢忘记太后交待的任务,待微臣准备妥当后,择日便去名将墓收拾那帮北水狂徒。” “如此甚好,哀家等着你的好消息。” “请容臣细问一句,果真有界外之人?那人使的是何种武艺?有何套路?” “都六境修为了还需要关心对手是什么套路?” “不瞒太后,正是六境修为给了臣很大的名将包袱,再加上这是臣出来的首战,臣不想输,所以要认真准备。” 在场的人听罢,都觉得风林这人甚是憨直可爱。 太后笑道:“据说那界外人喜欢下地格斗,擅长分筋错骨,但凡被他弄到地面的人,都难逃断胳膊断腿的结局。不知哀家说的这些对风总管有没有帮助?” “太后您说的这些细节对微臣甚是有用,请太后及诸位大人静候佳音,微臣会尽快调整好自己,争取早日破敌!” 说完,风林再磕三个响头,面向太后,躬身告退,礼节至极。 风林出得天宫时,已是清晨,天色微明。 他深吸了一口早晨的空气,这是他十三年来都未曾吸过的新鲜空气。 随后,他与天上的鸟儿一块飞往侍卫营,迫不及待地换上他期盼了半生之久的官袍。 而同样换上新制服的人,还有金甲飞。 他神气地迈出军营,来到处女花园,一声清脆的哨响召集来神枪三队士兵,准备晨练出操。 北水军队是出了名的有组织、无纪律,因此金甲飞给他的士兵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除了缠抱技术动作,还有相关的理论知识。 “各就各位!预备……”金甲飞正要带大家开练,却被突如其来的掌声打断,大家循声望去。 原来,是东方燃和游山龙,二人坏笑而来。 第79章 神枪队队内排位赛 “看来金队长的脚恢复的不错!” “东方队长早上好,如果没有游队长每天为我脚踝输送元气,我就成废人一个了,感谢游队长。” “恢复了就好!”游山龙懒得寒暄,直入主题: “这么说吧,上次我和东方队长没能亲眼看见你一穿七,实在是遗憾!因此,我们特意等你伤势痊愈,过来试试你的身手,看看你有没有资格与我们并肩作战。” 金甲飞慌道:“等一下,我有点紧张,先去上个厕所。” “行了行了,你别演!”东方燃和游山龙异口同声。 大伙们一听三位队长要打排位赛了,激动得尖叫跺脚。 这波噪声又吸引来了神枪一队和二队,再加上柳梦遥带来的军乐团,一时之间,所有人齐聚处女花园。 金甲飞在欢呼声中开始了热身,其实他等这天已经等很久了,早就想与这两位格斗高手切磋切磋。 依照抛陨币的结果,游山龙先上场。 游山龙摆开架势,“界外人,一会儿劝你憋住气别呼吸,不然你可能连招都没看清就结束了。” 话音未落,一队沸腾。 金甲飞扭了扭腰热身,“我在想,拳脚无情,不小心把你们弄骨折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扣工资。” 此言一出,三队燃炸。 游山龙眉头一紧,以「螃蟹步」迅速横移而来,步履敏捷,其两手如同螃蟹的钳子,在金甲飞的面前左挥右砍,好似一股罡风,所到之处遍地凌乱! 金甲飞接招的一刹那,反倒松了口气,他一直把游山龙的粘附忍术想得太厉害,甚至每个失眠的夜里都在胆寒游山龙的移速和轻功,想不到一打起来,游山龙也不过如此。 斗志大盛的金甲飞开始了攻防一体,接招的同时出招,而且手脚并用,三两下就把游山龙盘到了地面。 然而出乎金甲飞意料的是,游山龙整个人突然变得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牢牢地黏在金甲飞的背后,而且是手黏手、脚黏脚、前胸黏后背,如影随形! 任凭金甲飞怎么拉拽,都打不到他。 金甲飞顿感乌云压顶,深知不妙! 这是致阴的一招粘附忍术,此时,只要游山龙一口咬下去,金甲飞的颈动脉就爆了。 大家都以为金甲飞要输了,不料他突然向后一躺一蹬,如同仰泳般躺在游山龙身上滑出去四五米! 本就头发稀疏的游山龙,此刻脑后的毛发又少了一撮。 游山龙疼痛难忍,猛地抽起身,一跃上天,连同金甲飞也带上了高空。 把善于地战的人拉到空中去打,游山龙的这个选择是聪明的。 只见游山龙甩出七八枚暗器,点点小光比正午的夏花还要明艳。 而金甲飞竟在空中左摇右摆,如数躲过全部飞镖,身姿好比花中闲卧! 游山龙见状,奋力飞来,二人拳脚相加,一顿输出,激烈的拳脚将他们卷在一起,以致合成了一团肉球,噗通一声重重跌落在地! 平局,便意味着守擂方胜出。 “到我了!”东方燃话不多说,整个人顿如溃坝洪水,直扑过来! 要知道东方燃人高马大,肌肉健硕,这样一个壮汉扑过来,就好比一头熊扑过来,光在视觉上就能吓晕大部分人! 金甲飞觉得他太凶了,和之前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的大拳头在面前迅速冲袭,如寒风凛冽,就连气流都变得极具杀伤力,这种巨大的力量让金甲飞震撼无比。 金甲飞格挡不住,双手发麻,便以「滑冰步」躲过他的重拳连击,并一招「不合格下叉」迅速绕后,使出「抱腰摔」,成功将他拉下地面。 在东方燃的绝对力量面前,金甲飞采用了「脚锁」进行地面搏击。 脚的力量是远远大过于手的! 尘土飞扬中,金甲飞看准空挡,用双脚成功地锁住了东方燃的胳膊。 常人若被金甲飞这么一锁,胳膊秒断,但东方燃的肌肉比常人要坚硬数倍,非但不会断,还有挣脱的迹象。 果然,东方燃深吸一口气,顿时血势上冲,竟然强行扒开了金甲飞的脚锁! 见状,金甲飞一脚踢向东方燃,东方燃也一拳揍向金甲飞! 结果双双命中,二人同时倒地。 又是平局! 第80章 双拳四手以武会友 平局的喜悦冲昏了金甲飞的头脑:“二位队长你们一起上吧!” 游山龙和东方燃一听这话,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如铅云低垂,心想这界外人未免也太膨胀了! 在场的个个起哄狂叫,他们巴不得这三位队长不停加赛,一直打下去。 比试继续! 游山龙和东方燃猛然袭来,金甲飞很快便后悔了,这两位队长各种窜上蹿下,完全不给金甲飞下地的机会。 不仅不给下地,而且拳如暴雨,使他根本应付不来,没两下就被揍得鼻青脸肿。 金甲飞立即转换思路,往一棵巨树上爬,想以「穿天猴」的方式来还击。 所谓「穿天猴」,就是利用枝繁叶茂的掩护来施放锁技。 他刚使出一招「俄式挺身转体720°」,可还没转到半圈就被两位队长给拖了回来,又是一顿暴打! 不到一盏茶工夫,比试便结束了,金甲飞被制伏在地,哀嚎认输。 全场一片哗然,他们心中的超级英雄居然被揍成这样! 只有神枪三队还在努力为金甲飞捞回一点颜面——“两位队长都注射了攘霉素,他们一块上,这谁能顶得住?”“是啊,金队长作为没有注射过攘霉素的人,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是最强的!” 花竹水急带军医组上前治疗,见金甲飞眼睛都肿了,气得她使劲拍打两位队长。 两位队长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现在却被花竹水打得抱头鼠窜,场面突然变得如同喜庆的节日。 军医组的药水治疗皮肉伤尤为快速。 在注射了一针黑色药剂后,金甲飞回屋睡了一个白日觉,醒来对着镜子一瞧,脸上的红肿和淤青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饭前,仇尊带领两位队长来到金甲飞的房间里,商议秘密行动。 “既然你的伤势已经痊愈,那么是时候来讨论斩首行动了。” 仇尊计划除掉白南辰及红袖烟,这就是所谓的「斩首行动」,和天宫那边的动作不谋而合。 四人商议的结果是: 待军情组探查到明月盟的据点,由三位队长深夜奇袭,舍弃其他人,只锁定白南辰一人进行攻击,只要将他身首分离,便能叫红袖烟当场死亡。 红袖烟一死,明月盟便会原地解散,明月盟一解散,天琴太后便无牌可打,从此北水完成复兴伟业! 定下方案后,已是掌灯时分,天幕上,缀满了繁华的星斗。 此刻的天宫更是皎月飞光,灯笼火把照耀得满天通红。 风林将他把玩了一整日的官印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来到侍卫营操场,仰观天象。 见北斗灼灼,银河灿烂,流星如电,划破天穹。 此乃大吉之象! 风林闭目,运化虚之功,吸纳吐气,整个世界也渐渐随之风起云涌。 霎时之间,天上一朵一朵的白云慢慢向天宫聚集。 金甲飞感到天地间一股强大的气流正涌向天宫,仿佛被什么吸过去似的,整个大地随之堕入暝色。 花师阳深感不妙,觉得天宫方向一定有什么蹊跷。 侍卫营的大门忽然开启,风林转身一瞧,原来是太监总管亲自登门探望。 只见肥坨坨的他艰难地翻身下马,满脸堆笑而来,身后是两架大马车,车上装满了各类奇珍异宝。 “老奴见过风大人。”太监总管躬身施礼,说明来意: “太后体恤风大人多年的牢狱之苦,特意派老奴送来了这两大车礼品,都是由天宫药师用内力熬制出来的进补之药。 太后每日服用的正是这些,因此她老人家看起来精神那么的好。 不知风大人还满意吗?” 风林拱手还礼:“太后费心了,有劳公公了,这些药品珍贵稀有,可见天恩浩荡,容微臣今后慢慢品尝。” 一听「慢慢品尝」这四个字,太监总管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心想您不会是想休养个三年五载的,等到南音灭亡了您还不出手吧? 于是笑道: “太后要老奴问候风大人,祝您早日康复,重拾六境之功,但她老人家更想知道,风大人何时上演那一出好戏?还望大人能给个回复,老奴也好回去交差。” “太后想看一出戏?” “是的,铲除那三位神枪队长,把十大名将墓的北水驻军全部赶走,这可是一出大戏啊!不知风大人需要休养多少时日,预计何时可以准备妥当?老奴好回去向太后复命,以便全力配合风大人。” “噢……”风林口中官味十足,若无其事般回答: “那就明天吧。” 第81章 《兴兵伐吴》寓教于乐 秋去春来,一夜之间,枯花败叶全部焕然一新,鲜艳剔透。 天刚微亮,风林便来到天宫御用戏班子的住所,请了班主随他出门。 既然太后明确说了想要看一场好戏,那么谨慎起见,风林干脆严格执行太后的吩咐,既要消灭北水人,又要演一出好戏,这样旁人便挑不出他的毛病了。 一大清早,他就换装入轿,前往十大名将墓。 其实他用轻功飞过去也就一盏茶的功夫,之所以坐轿子,是想沿途吸引路人的关注,从而捎带些观众过去,一来可以捧场,二来可以见证,三来可以传颂。 果然,天宫戏班子随风林出战一事被路人知晓后,便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轰动了全城。 更有不少胆大的追到名将墓去观看传说中的六境武艺,他们当中有天桥底下说书的,有千仙山武馆师傅,有明月盟派过去的探子,甚至还有充满好奇心的未婚妇女等等。 戏班子行至晌午抵达要塞。 三位神枪队长仔细打量着这些戏子,总感到似乎哪里不对劲。 这时风林下轿,只见他身披赤袍金甲,背插六面红色令旗,头盔上簇着一朵大红缨! 他的脸抹成朱砂红,眉描成倒剑锋,足蹬厚底靴,手提一根甘蔗当棍子耍,配着戏班子的铿锵锣鼓声一步三摇,来到了北水兵营前。 这派头把北水士兵们看得兴高采烈。 风林一个跳步便围着花坛跑圆场,小步子挪得飞快,踢腿,下腰,翻筋斗,亮相器宇不凡! 柳梦遥拍手叫好:“show time!” 戏班班主:“收摊?还没开始呢!” 风林摇身一唱,来了一段《兴兵伐吴》。 大意是当刘备得知关羽被东吴陷害身亡后,脑中的所感所想: 我刘玄德可以把荆州拱手让给你们东吴,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杀害我二弟! 先前关云长义薄云天,不受曹操的恩裳,千里走单骑也要重回我刘玄德身边。 我兄弟如何待我,我必同样待他! 这么多人劝我说联吴抗曹才是政治选择,而兴兵伐吴只是情感选择。 但是,如果我刘备不去为二弟报仇雪恨,我便再也不配以「忠义仁爱」为旗帜,枉活了这么多年。 一个自身连「忠义仁爱」都做不到的伪君子,还有何颜面立什么旗帜,谈什么政治! 明显,风林这是借古喻今: 南音向来奉行的是「仁义礼智信」,而北水则在歪门邪路上越走越远。 你们炮轰千仙山,毁人信仰,霸占名将墓,掏人祖坟,可谓是礼崩乐坏! 事到如今,就算你们有火枪大炮,我也要和你们一决生死。 我以肉躯去对抗你们的枪炮,这虽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但这是一个正义的选择。 一段唱罢,风林又绕场子打起飞脚,团团旋转,又轻又飘,十分潇洒。 见四周兵营里的人基本都来齐了,他忽然双手杵着甘蔗,平地翻了一个跟头,大声唱出那最后一句: “云长,大哥为你报仇来了!” 天真的北水士兵们各个鼓掌叫好,他们哪里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见风林忽地飞身腾起,使出一招「吞噬天地」,一甘蔗打在地上,不仅让地面剧烈一晃,还将所有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震了个剧痛。 再看那根甘蔗,居然完好无恙! 三位队长及时入战,率人将风林给围了起来。 “这出戏是本官花了一夜准备的,希望寓教于乐,愿尔等喜欢。” 风林开口官味十足,话外之音是想让你们这群野人明白正义依旧在南音这边。 “你是什么人!”仇尊捂着胸口问。 “本官乃南音神将风礼第十三代单传,千仙山「武灵门」掌门人风乐之子,南音天宫侍卫营现任总管风林。” 当这些名号一说完,全场人至少都被吓退了三步,离得远的甚至已躲回兵营的床底下。 “汝这等阵仗前来,所为何事?”仇尊强行绷住表情。 “本官先前闭关十三年,未曾一见你们北水的枪炮,甚是遗憾。如今重回朝廷,奉旨前来替天行道,现在,就让本官见识见识你们的火器吧。” “我正有此意!”仇尊挥手下令开火,他完全不信这老戏子是风礼后代,想直接击毙他,看他还怎么吹牛。 三位队长果断执行命令,他们依次拔枪瞄准抠下扳机,三颗子弹从三个方向朝风林射过来。 风林手边恰巧是一张木桌,桌上的残羹剩饭还没收拾。 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用茶杯接子弹而茶杯不碎! 另一只手捡起一把团扇,用团扇接子弹而团扇不破! 紧接着又转身拿起一双筷子,用筷子夹住子弹而筷子不折! 由于动作过快,没人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当风林轻轻把这三样物件放回桌上时,全场人都震惊了——茶杯里一粒子弹,扇子上一粒子弹,筷子间一粒子弹,就像被提前摆好了似的。 风林抬了抬眉头: “哦……原来这个就叫子弹。” 第82章 祭名将以暴制暴 所有人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都无法用言语来表达震惊。 以茶杯、团扇、筷子接住子弹,不仅展示出不可思议的功力,而且是拿生活俗物去直接迎击杀人火器,也从侧面宣告了南音文明从来不惧北水枪炮。 赶来围观的南音百姓激动得欢声雷动,不停喊着六境!六境!六境! 这明摆是第二个风礼,理应趁他还没发飙赶紧撤退,不然可能全军覆没。 可仇尊硬是不信这个邪,他绝对不甘心自己作为此人的背景板被收录进史书,竟号令全军出击! 上千名士兵密密麻麻包抄过来,开枪扫射。 却见风林在人海中飘身横飞,如玉蝶起舞,他用袖子卷了数十粒子弹再全部甩回去,那些子弹像一阵流星雨溅落银河,北水士兵们应声而倒,纷纷抱着自己中弹的手掌不停哀嚎。 风林拾起甘蔗,又是一顿棒打,一会儿「挑、戳、抹、扫」,一会儿「捣、按、抽、搅」,霎时之间,棍声嗡嗡,棍影飘忽! 噼里啪啦一番下来将北水士兵们打了个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地上躺一堆,树上挂一片,犹如狂音炸乱水! 末了,风林把甘蔗往地上一戳,棍立如杆,其周身是败叶零乱,风定犹舞。 风林有着冠绝天下的速度,他启动快、变向快、游走快、奔袭快,迅如闪电,疾如星火。 即使是面对子弹,他也依然能来去自如,如脚下生风,以「穿花蝴蝶步」搭配「幻影晃动」,戏耍千人于股掌之中。 最令人恐惧的是,风林始终面露笑容,仿佛真当自己在台上表演一般。 “拳如轻云蔽月,脚似流风回雪……”花师阳看得恍神沉醉,一时竟没忍住激动的泪水, “没错,这是六境没错!真如沙木青说的,每个动作都好比白月清风,是神将风礼之境!” “你们的三位神枪队长是时候站出来了吧?实不相瞒,本官今日就是冲这三人来的。”风林凝目扫去,笑望四周。 金甲飞听罢虎躯一震,人生头一次感到自信崩塌,压力倍增,相当后悔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这儿本来没他什么事的,风林只需要「call out」那两位队长的,现在好了,自己也被风林点名了,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 东方燃的回应却是: “老棺材,来就来!我怕你不成?” “报上名来,本官不杀无名之辈。” “北水神枪二队队长东方燃。” “你就是炮轰千仙山的那个狂徒?” “是又怎么样?” “好,以千仙山之名,本官就让你认清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风林径直朝东方燃走过去,来到他面前,“乳臭未干竟行出如此猖狂之事,你好大的胆子!” 东方燃哪里经得住这种调戏,双掌劈来。 风林立即使出一招「拧手」,即抓住东方燃的手掌转动一拧,痛得东方燃当场仰天大叫,双膝跪地! 在场的人都很费解,单就「拧手」来说,三个大力士加一起都拧不动东方燃,况且他还注射了攘霉素,力可穿钢劈铁。 是风林内力太过雄厚,还是运用了什么技巧? 这就只有东方燃自己清楚了,他刚才清晰地感受到,在触碰风林双手的一瞬间,风林并没有硬怼,反而向后缩了一下,用了一种阴劲加寸劲,顺势就把东方燃拉入了他的节奏里。 重心一失,手腕自然使不上劲,因此才会被风林轻松拧住。 东方燃强忍剧痛,不顾断手的风险,咬牙蹬腿,硬朝风林的头部踹去。 按说风林此时只要轻轻一掰,东方燃的双手就折筋断骨了,但风林并没有这么选择,而是松开手,从他头顶滚到脚底,又从他胯下窜上头顶,贴身乱飞,如风搅雪! 东方燃急挥双拳,却无一命中,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就在东方燃准备疯狂暴击的时候,风林却突然定住,噼啪扇了东方燃两巴掌! 东方燃顿时感到完了——因为肌肉再硬的人,脑浆却是软的。 刹那之间,东方燃的脑髓在风林内力的作用下如海啸般激荡,眼前画面变得支离破碎、天旋地转。 不到三秒,他便双眼充血,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昏厥过去。 第83章 一秒四招假动作 风林只用两巴掌就放倒了东方燃,叫全场都看傻了眼。 俗话说「拳怕少壮」,但现在却是反的,壮汉被一个老汉轻松击败,现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安静得似乎空气都能凝结…… 风林蹲下,只听喀嚓一声脆响,便将东方燃的食指掰断了,刚才他就是用这根手指头抠的扳机,“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下一位。” 游山龙已然杀气蒸腾,上前一步,拱手抱拳: “久闻风林大人之名,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真是六境武艺,名不虚传!我乃神枪一队队长游山龙,讨教了。” “听说,你放着官道不走,走野路?” 风林这次非但没还礼,而且目藏闪电,声含雷霆,“本官会尊敬敌人,但不会尊重叛徒,你可要小心了!” 游山龙咽了一口口水——风林只一句话便分出了正邪是非,使游山龙百口莫辩,不得不对号入座,给自己戴上了叛徒的帽子。 而戴着这顶帽子,不用打都输了。 就在游山龙晃神的短短一瞬,风林突然袭来! 要知道,高手的对决首先是站位的对决,善于暗器和忍术的人通常喜欢和对手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进可攻、退可守。 风林正是抓住了游山龙的这项弱点,紧贴左右,不给他进攻的机会。 游山龙只能边退边守,大半精力用于和风林保持距离。 然而风林总能做出最精准的预判,他每每都能将游山龙的脚步逼到最被动的位置,这让游山龙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好比下围棋,自己每落一子都在对方的五指山内。 败局,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两人不但走位窒息,攻防也非常密集。 游山龙好几次看见风林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自己侧面、背面或头顶! 风林总能做到凭空消失,好比法术一般,这让游山龙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风林反手一招「风露渐变」,乱拳好似星河倾泻,一顿劈头盖脸打得游山龙是眼冒金星,东倒西歪,远远看去就像个醉汉一样! 此时,世界在游山龙眼前是旋转的,他的核心力量已然被这一顿乱拳给打没了,肢体失衡如洒汤漏水! 就连风林拧断他的食指时,他都没能给出任何反击,仿佛被酒精麻痹了痛感神经。 眼看游山龙要完,东方燃又重新站了出来,这二人吵归吵,一旦遭遇强敌,还是会本能地联合起来。 只见他俩背靠着背,以抵御风林狂蜂一般的走位。 说时迟那时快,风林突然提速,一秒之内竟在他们面前连打四招假动作! 打完之后立即腾空飞走,脚下如悬云挂雾,身姿飒爽,落于远处,眼露笑意。 而这四招动作直接混乱了东方燃与游山龙,二人同时受骗,一齐转身攻击,东方燃打中了游山龙,游山龙也踢中了东方燃! 两位队长各自飞出五米远,双双倒地不起! 军乐团的孩子们有的捂眼,有的转身,都不敢去看这结局…… 所有旁观者都看得出来,风林重在戏耍,不在杀伤。 被囚禁水牢十三年,看来是憋坏了。 这么严肃的行动,太后的圣旨,南音的兴亡,全部系于他一身,可谓是一人扛一城,不得有任何差池,就这样他居然还玩了起来。 现场每个人都能深切体会到,三百年前被神将风礼所支配的恐惧。 “本家祖上曾说过「真正高强的武艺,不会带来杀伤,而是带来和平」。今日本官在开启和平之前,还要再打一场,这是太后交代的任务,不能不执行,且本官倒也真想领教一下结界之外的功夫。” 柳梦遥偷偷给金甲飞摇头使眼色:你可别去送死! 金甲飞咬了咬牙,“我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不要去!”岳宁霜猛然拉住金甲飞的衣角,不肯放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在这种凝固的时刻,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金甲飞的选择是:“作为队长,我可以输,但不可以退。” 岳宁霜听罢慢慢松开了手,她知道金甲飞是铁了心要出战了,于是双手合十,闭目祈祷,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活着回来。 “我是北水神枪三队队长金甲飞,来自界外,讨教了。” 第84章 守礼乐一人一城 金甲飞说完走上前,他越挨近风林,心跳越快,这还没开打,就已经够他震魂荡魄的了。 “助纣为虐这些话本官就不说了,既然你已选择了北水阵营,你我就是敌人,那就发挥出你全部的实力来,让本官见识见识来自界外的身手吧!” 金甲飞以行动回应,疾速扑来! 只听风林一声大喝,力道大得能劈波斩浪,响彻天庭,换普通人都会被这一嗓门给直接劈开! 而金甲飞及时闭合气门,抵御了这道声波。 待他到得风林面前三步之遥,刚想施以缠抱,风林却突然伸手,一把揪住金甲飞的衣领将他拎到了自己面前,仔细观察这个界外人。 二人脸庞之间相距不过数寸! 金甲飞大惊失色,急忙出拳迎击! 但风林并没有急于一招毙命,而是与金甲飞拳脚相对,过起招来,似乎他很想研究一下界外的武艺。 二人之间的拳脚时而如机械运转般迅猛,时而又像两条纠缠拉扯在一起的麻绳般阴柔! 四拳四脚来回摩擦,场面可谓是雨横风狂,花飞叶乱! 剧烈的节奏使花师阳的瞳孔仿佛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不行不行,年纪太大、强度太高,我胃有点受不了!” 说完扭头便吐。 见金甲飞居然和风林过了这么多招,仇尊误以为这个界外人又要开始爆炸输出了,于是通过大呼小叫来营造气氛,搞得所有人都跟着他起哄助威。 “有趣、有趣!”风林一边从容不迫地鉴赏这些界外的招式,一边以连绵不断的阴劲来化解金甲飞的阳劲。 金甲飞没想到——原来太极拳真能用来实战! 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以地面攻击来应对了,毕竟他从没见过谁还能躺着打太极的。 心中主意一定,金甲飞立即转体下地,将全身贴在地面,左翻右滚,随时准备对风林进行脚锁。 “果然很妙!”风林开始有些亢奋了,在狱中的十三年来,他只能和脑海里的假想敌过招,恰巧其中不乏金甲飞这样的。 换句话说,风林早就为自己设想了成千上万种对手,也早就模拟出来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应对方式,所以风林的表情就像押对了考题一样欣喜。 金甲飞哪知道这些,他只觉得风林仿佛脑后长眼,无论他锁喉还是锁肩,风林总能合理地破解并抽闪。 「拿、缠、背、卷、压」全都试过了,毫无用处,风林就像一条泥鳅一样在金甲飞的手脚之间滑来滑去,最可气的是,其身姿犹如倦倚西风,倒挂云端般悠然自得! 再看风林的进攻,无门无派,随心所欲,遇刚则柔,遇柔则刚,只见他旋动手臂,不停施以「顺缠」和「逆缠」。 金甲飞顿感失重,如同一脚踏空,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晃悠悠,站稳都难。 在旁观者看来,胜负已定,只是早晚的问题。 正常来说,运动员要保持自己的风格和节奏,避免被对手牵着走,这样才能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准。 风林则有意用金甲飞的风格和节奏来打败金甲飞,可谓「杀人还诛心」。 见金甲飞信心已崩,再无还手之力,风林便以一招「天地归一」结束了这场战斗。 所谓「天地归一」,就是一手打头顶,一手打下巴,上下这么一夹击,金甲飞登时感到脑中一震,两腿一蹬,不省人事。 这招妙就妙在不会出人命,上下两大内力的冲撞,在金甲飞的颅内互相抵消,一般人不睡它七八个时辰根本醒不过来。 风林算是手下留情了。 “念在他是界外来客的份上,本官不会杀他,但还需从他身上卸下一物,回去方可交差。”风林说罢蹲下,欲拧断金甲飞的食指,让他也抠不了扳机。 北水阵营这边能打的都已经躺下了,就在大家犯难之时,岳宁霜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扑到金甲飞身上,坚决不让风林挨近,就像金甲飞先前保护她时一样! “不管你是几境功力,总之我不会让你伤害他的,除非你先把我杀了。”岳宁霜随手捡起一把利刃,指着风林。 “本官只是要他一根手指头。” “一根手指头也不行!” 风林见状一挥袖子,削断了刀片,作为警告。 他的内力已经能将袖子化为比刀还锋利的刃。 而岳宁霜是铁了心护着金甲飞,或者说只能赌一把,赌风林不会当众杀掉一个平民女孩,这有损他六境武艺的名声,就算赌输了,也好陪着金甲飞一同赴死。 她眼神决绝地盯着风林,仿佛在说:要杀那就快动手吧! “也罢……”见岳宁霜并无退缩之意,风林只得摇摇头: “子曰「过犹不及」,今日本官就放你们一马,十日内你们必须全部撤离南音,若十日后还看见你们在这儿,那,可别怪本官手下不留情了!” 南音这边的围观百姓顿时欢天喜地,欢庆胜利,呼声震耳欲聋! 风林复出,刀不沾手,一根甘蔗便完成了太后交代的任务,还额外唱了一出南音古戏。 其实,在风林出狱前,太后并不看好他,因为整座南音城都没人能打了,太后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派这名囚犯出山,即便他死在枪炮之下,南音也不过是损失了一名死囚而已。 结果大出太后意料,风林居然以六境中乘的武艺戏耍北水三队长,可谓是戴罪立功,力挽狂澜! 戏班班主自个儿叹道:“好个天宫第一侍卫,真乃千人斩,万人敌!” 风林踱步回到轿子旁,食指朝下划了一个圈,示意打道回府。 待收拾完毕,班主恭请风林入轿。 风林正正盔上的红缨,抖抖腕上的袍袖,对着满地的残兵败将作了一个揖,嗓门洪亮: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本官说到做到,十日之后还会再来此地查看,请诸位好自为之!” 说罢又抖了抖袖口,弯腰钻进了轿子。 第85章 老太后双向布局 当天,整个南音城都在奔走相告此战,就连说书的都会因风林的招式细节而和台下听众争辩起来,弄得全城沸沸扬扬、大快人心。 正在茶馆遛鸟的国舅爷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吓个半死,抛下鸟笼就奔天宫,瑟瑟发抖地躲到太后身边怕遭风林报复。 因为十三年前风林犯案时所中的邪蛊,就是国舅爷一手设计的。 如今风林出狱加立功,还不得将他给活刮了? 国舅爷都破百岁了,还被吓得像个小孩似的,着实让太后感到好笑: “放心吧,风林一心报效朝廷,他是不会犯上作乱的。” “回太后,依臣弟看,风林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水牢,武艺居然不退反进!这显然不是坐牢十三年,而是闭关修炼了十三年啊…… 他到底居心何在?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太后您可得防着点他。” 太后忽然脸色大变: “一派胡言! 哀家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当年为保你脸面,替你瞒着那破事,现在可好,连哀家的脸也一并丢尽了! 而你不仅不悔改,反倒又想陷风林于不义之地,你真是经一事也不长一智!” 国舅爷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太后说的是,臣弟知错了,请太后息怒……” “你现在最好主动去找风林磕头谢罪,请他高抬贵手,大人不计小人过。活得敞亮些,死也受人尊重。” “这……” “怎么?做不到?” “做得到,做得到!太后让臣弟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这还差不多。”太后说完不禁眼角微微一弯,她只是故意吓吓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国舅爷见太后脸色有所好转,“臣弟还有一事,恳请太后示下。” “说吧。” “红袖烟托臣弟请示太后,说北水人十日之内就会撤离南音地界,我方可谓是大获全胜,她也算完成了您交给她的任务。那么,太后是不是可以履行承诺,将她的女儿归还给她了?” “笑话!哀家先前说得明明白白,如果明月盟能把北水人赶出名将墓,那便归还她女儿。结果呢,她赶走北水人了吗?这次要不是风林,南音肯定九死一生,你说,她红袖烟立了哪门子功?” “她写信向太后举荐了风林,也算是有功吧。” “举荐风林的,实际上是糜孝玄。” “那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国舅爷赔笑道。 红袖烟是他引荐给太后的,况且他与红袖烟也曾好过一场,因此想多为红袖烟捞点好处。 “哀家要她的苦劳干什么?哀家要的是结果!”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结果是我方已打退北水人,不知留着红袖烟的女儿还有何用?如果总把这孩子关在地宫,臣弟担心当娘的急了会干出对朝廷不利之事……” “那依你之见呢?” “臣弟觉得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将卢卢还给她,想必她以后更会对太后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的。” “你是不是除了做顺水人情外就不会做别的了?从风林击败北水人开始,卢卢就有了新的政治价值。” 太后是个深谙权术之人,她早已盘算好了该如何处置红袖烟之女。 “噢?恳请太后赐教。” “红袖烟和风林一个势力广大,一个武艺高强,你想想,如果哀家把红袖烟之女交给风林看管会如何?” “那红袖烟肯定会对风林分外眼红……”国舅爷说罢恍然大悟,“这样一来便使他们二人形成对立之势,从而互相制衡,可保太后无忧。” “至少不能让他们抱成团。” “太后高明,臣弟佩服。只是以什么理由把卢卢交给风林呢?” “很简单,哀家说过会将这孩子交给击退北水之人,现在她红袖烟没办到的事被风林办到了,因此将卢卢交给风林,完全合乎情理之中,哀家也算没有违背承诺。” “妙妙妙,看来臣弟往后还得来渡仙殿多多聆听太后的教诲。” “行了,记住哀家说的话,待你准备好了,便去一趟风林府上,诚诚恳恳地给人家赔个不是,倘若你们能将这心结解开,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未必不会传为一段佳话。” “臣弟谨记太后教诲,择日便去风府登门谢罪。” 国舅爷起身拜退。 一出天门,立即有明月盟的人问国舅爷卢卢讨回来了没有,他只回答说太后也想将卢卢归还给明月圣母,但无奈先前有名将墓之约,一城之君岂能戏言,因此不得不将卢卢暂时交由风林看管。 这个消息眨眼就传到了云良阁,果然不出所料,红袖烟当场气得掀了桌子,女儿即将交给风林看管,这使她胸藏苦涩,愈发心痛! 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母女团聚了? 气归气,但红袖烟很快冷静下来,急唤玉指门的剪水前来见。 她之前派剪水去探听风林的情况,或许现在能从已获得的情报中,找出对策。 第86章 将门之下虎父犬子 剪水快步前行,衣带飘风,香袍一掠而过,吹得幽幽烛光在走廊里摇曳。 红袖烟见到她便问:“探了三日,有何收获?” 剪水从袖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回禀圣母大人,三日以来属下探听到了不少信息,但只顾记录,未及梳理。如若圣母大人不嫌弃,请您过目。” “不用了,我问你答。” “遵命。” “你先说说,风林的武艺是如何达到六境的?” “其实风林能达到六境,与其父风乐息息相关。” “哦?细细说来。” “风乐年轻时从过军,英勇无比,战功赫赫。 他曾单人单骑踩水渡江奇袭北水湾,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提回了对方军政司司首的脑袋,成功浇灭了北水大军入侵南音的美梦。 他们北水人倒是乐观,自嘲此战为「跨江爆头」。 之前的十大名将全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而风乐则用斩首的方式将双方伤亡都降到了最低,可谓是花最小的代价达成了最大的目标。 朝廷一度想要赐予他「第十一名将」的称号,但他却迟迟不肯授勋,他觉得自己可以达到祖上风礼的六境武艺,是有机会授封「神将」的。 因此,在没有战火的日子里,风乐于千仙山开宗立派,成为「武灵门」的掌门人,曾名噪一时。他在传道授业的同时,也勤修苦练,一门心思放在如何让功力突破到六境上面。 但有一天,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疏忽。 由于满脑子都被修炼武艺之事填满,他忘记了当天正逢七月半,乃百鬼横行之日,以至于到正午时分他还在锤炼五阴球。 而正午时分阴阳交替,鬼门关大开,这时候跑出来的都是非常厉害的阴魂。 不巧的是,一只阴魂误打误撞,闯入了风乐的五阴球,阴魂立即又被强大的内力挤压成了一粒阴丹! 风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忙睁眼收功,哪知道一并将这阴丹没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便导致了古今罕见的「阴魂附体,人鬼合一」。 之后几个月,风乐的行为变得怪异起来,常于深夜跑去山里挖坟掘墓,磨碎死人的骨头吞服,以达到提升功力的作用。 后来发展到吃活人骨头的地步,专门杀害与自己生辰八字互补的无辜者,吸食他们的骨髓,以调得五行平衡。 直到某天他的夫人察觉到房里散发出臭味,结果掀开床板,发现底下堆满了死人骨头,这才确信风乐是中了邪。 他的夫人将此事告诉了娘家人,娘家人合计过后,选了个节庆日子,七八个人上门劝酒,席间用麻药麻倒了风乐,趁他熟睡之际将他捆绑在床,套上铁链铁锁,连人带床抬去了云隐寺,请高僧作法驱魔。 高僧们在他周围登坛设法,念诵驱魔经,云隐寺里的一片经声佛火,使风乐歇斯底里地喊叫。 三日过后,突然一道硕大的白光从风乐嘴里喷出,串出窗户,大家以为是条白狐狸,结果过去一看,发现窗户明明是关着的。 其实是那阴魂从他口中夺路而走。 但驱魔成功的同时,风乐也永远地合上了眼。 当时风乐的夫人已怀胎九月,她产下一子后也一命呜呼,追随夫君去了。 这孩子从小在外祖家长大,名用娘姓,唤作风林。 奇的是,无论家人怎么精心喂养,风林都很瘦弱,但从未生过病。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还展现出非同寻常的内力。 三岁便可隔空击落飞鸟蝴蝶,六岁便能无风起浪。 到得九岁那年,有位师傅教他运功生成五阴球,结果他的五阴球一出来,当场便将那师傅吓晕过去,这个孩童的五阴球已经有他的三倍大了! 从那以后,风林便对武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将千仙山的所有武馆、道馆、书馆都混了个遍,这才年少有为,将武艺破入了六境。” “这么说来,风林的功力来自于其父风乐体内的阴魂遗传?” “没错。 风夫人是在风乐被阴魂附体之后受的孕,也就是俗话中的鬼胎。 因此,风林不仅是风乐的遗传,也是阴魂的遗传,而这只阴魂又与风乐的五阴球连成一体,等于说风林被动承袭了其父强大的五阴球。 这就是为什么风林从小就内力深厚的缘故所在——父亲功力的终点,竟成为了儿子功力的起点! 这也打破了千百年来「五阴不可承袭」的规律。” “原来如此……那风林在千仙山时,师从何人?” 红袖烟心想如果风林的师父还在世的话,可以搞定他的师父,来个以上压下,说不定女儿就能回到自己身边了。 “很遗憾,风林从来没有认准过任何一家武馆拜师学艺,但也可以说每一家武馆都有他的师父。 据说在千仙山时,风林一日一武馆,每去一家,他都是于远处观望,或是在门外旁听,可谓是无师自通。 这也造就了他无门无派的百家风格。” “那么风林有无子嗣?” 红袖烟觉得如果拿住了风林的子女,便可以作为换回卢卢的筹码。 “风林膝下有一独子,名叫风生,据说这孩子一生下来,风林就给他算了命,结果是一种完全不被天命掌控的命格。 风林有些拿捏不准,又请来云隐寺的观世大师测算。 观世大师说他八字全都不入格,即全是偏格,属于无相八字,百毒不侵、油盐不进型,无论好事坏事都无法左右他的命运。 这种剑走偏锋的命格,要么一辈子一事无成,要么就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师这后面半句话,怕是在安慰风林。 如今他儿子是文不行、武不会,练功时能被自己手中的兵器打得鼻青脸肿,去年终于参加了天宫科考,又顺利落榜。 他们风家几百年来的优秀传承,铁定要栽在这孩子手里了。 风林出狱后,可能是出于恨铁不成钢,至今还没回到家中去见妻儿一面。” “这可真是……虎父出犬子啊!” 红袖烟着实无语,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幅画面,哪天她拿风生去交换卢卢,风林可能会说犬子你拿去吧,我不要了! “可不是么,虎父犬子无疑了。坊间术士都说这孩子是被风林吸走了所有的贵命命格,诚如风林吸走风乐的五阴球一样。相当于风林把自己的父亲和儿子都给克惨了。” “话虽如此,但毕竟是骨肉至亲,风林该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坐视不理吧……” 剪水看出了红袖烟的心思,“请容属下斗胆问一句,圣母大人是否在想如何才能从风林那里换回卢卢?” “是的,你有何计策?但说无妨。” “属下认为,与其考虑怎么去和风林做交易,不如考虑怎么能让风林接手不到卢卢。” 红袖烟目光一亮:“你的意思是,提前抢在风林接手之前夺回卢卢!?” 第87章 飞身直下三千尺 “是的,主人。” “但是地宫简直就是一座地下迷宫,很可能下去三天都找不到卢卢,而泥鹤已经不在了,本来她做过多年的宫女,是最熟悉天宫和地宫的人……现在又该派谁去呢?” “属下愿往。” “你对地宫有所了解?”红袖烟期待地看向剪水。 “泥鹤生前与属下同住一屋,我们之前聊到过地宫的构造,她说地宫分为三大隔层和六小阶层,按女子们所犯错误的严重程度,来决定她们关在哪一层。 而卢卢属于南北两城历史上最严重的错误没有之一,毫无疑问被关押在最底层。 此外,地宫还分为东、南、西、北四大区域,东大区关押妃子,西大区关押宫女,南大区关押宗亲,北大区关押闲杂人等。 以此来看,卢卢应该是在地宫北大区的最底层。 每个隔层通道都会由一位地宫侍卫把守,他们的换班时间是每日的子时初刻,届时他们会交接画押,而这一进一出,通道便会留有一盏茶的时间无人把守。 属下就利用这一盏茶的时间,操纵李云墨从最上层直入最下层,一口气夺回卢卢。” 红袖烟眼露欣喜,随之又显出担忧: “李云墨在接到卢卢后,又当如何返回呢?” “属下计划利用底层的排水管道游出来,这样便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协助你?” “不用,人越少越隐蔽,成功率也越高。” “剪水,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如果此事办成,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是红袖烟头一回对下属表示感谢,可见思女心切。 “主人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剪水无以为报,剪水愿为主人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别说不吉利的话,只是去趟地宫而已,你不会有事的。” “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剪水告退,来到地下暗室点烛牵绳,待日落星出,便操纵李云墨潜入了地宫。 地宫不比天宫,它的入口众多,戒备松弛,以至于两米多高的李云墨轻而易举地就飞了进去,其身影如同一块大白布被吸入地穴。 这片阴暗潮湿、肮脏老旧的地下建筑群落,与其说是地下宫殿,不如说是天宫的地基。 这里四处都露出石块与横梁,遍地洒满刺鼻的硫磺,到处点燃着灯笼火把。 李云墨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他安静地藏在北大区一处阴暗的墙角,无人察觉。 待子时初刻来临,李云墨开始行动,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隔层竟已换岗完毕,那名新来的侍卫正把守在通道口! 李云墨急中生智,来了一招引蛇出洞。 只见他飞身潜入一旁的冷宫内,将女囚们吓得大喊大叫,并拔剑刺死了她们,以便灭口。 巨大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了那名侍卫,侍卫前脚刚走,李云墨后脚便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了第二隔层。 而在第二层隔层的通道附近,李云墨没有见到任何可利用的东西,除了脚下的青砖,四面八方全都是灯笼,这种情况之下,很难再使用方才的计策。 于是他躲在暗影之中,将两袖毒气慢慢释放出来,透明的毒气无色无味,无声无息。 半刻过后,守备侍卫似乎察觉到不对劲,但为时已晚,刚拔刀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心跳骤停。 李云墨跨过这名侍卫的尸体来到了第三隔层,也就是关押卢卢的隔层。 这时候已经没有侍卫了,等于说没有了最大的威胁,所以他随意抓了一个女囚,问到了卢卢的所在之处——第8461号冷宫。 李云墨顺着编号寻去,一路上他听到女囚们无穷无尽的哀怨声、疯笑声和咒骂声…… 终于,在深渊的尽头找到了8461号冷宫。 他推开宫门,四下昏暗,定睛一瞧,不禁大惊! 只见一位身披官袍的人垂首坐于一把太师椅上。 这让李云墨预感不祥。 当这官员缓缓抬头看向李云墨时,李云墨瞬间绝望,这位官员不是别人,正是风林本尊! 第88章 地宫深处风卷残云 风林一笑:“太后圣明,早就预料红袖烟会有此一举,遂命本官来这守株待兔。” 李云墨目光扫了一圈,“卢卢在哪里?” “本官已派人将她转移走了。” 然而风林话音刚落,李云墨就发现屏风那边有些许动静,像一个受了惊的小动物躲在后面似的。 他确定是卢卢: “卢卢快来,我带你回到你娘身边。” “别动,听话。”风林扭头看向后面。 果然,屏风后面再没传来一点声息。 风林吸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 “其实我们同朝为臣,谁都没得选,太后有旨,卢卢已经暂归本官看管。 你现在就可以转告红袖烟,说我们之间本无瓜葛,应当共同为朝廷效命,不要互相猜忌、彼此结怨。 她女儿在本官这里是不会受委屈的,起码本官会保卢卢性命无忧。” 与此同时,在云良阁的地下暗室,红袖烟听完剪水的转述,只觉女儿触手可及,哪里还顾得其它,焦急地对剪水下令: “现在就把卢卢夺过来,风林要谈什么以后再谈,他要状告就让他去,太后那边我自有说法。” 剪水得令,李云墨开口: “请风大人高抬贵手,先把卢卢给我,太后那边我家主人会去给个交代。” 风林笑着摇了摇头,心想那我该怎么和太后交代?说我人就在现场,居然还把卢卢拱手让给了红袖烟吗?太后会怎么看我,我的部下会怎么想? “卢卢今天必须跟本官走,本官只管奉命行事。红袖烟想要女儿,让她自己去跟太后讨要,如果哪天太后让本官归还卢卢给红袖烟,那么本官也会二话不说,当即执行。” “风大人知否,每年卢卢生日那天,我家主人都会垂泪到天明。主人的心有多痛,做属下的最是知道。现在,卢卢近在咫尺,在下必须将她带回去。为了让主人和骨肉重逢,在下没有退缩的理由。” “看样子,我们是谁也说不通谁了?” “听说风大人是六境武艺,既然这样,那就来打一场吧,一个武人如果能死在六境武艺之下,人生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风林听罢,眼神的温度瞬间降低到零度。 因为有卢卢在场,李云墨不可能使用夺命的剧毒,因此,他大吼一声,浑身散发出大量的白色浓雾,吸入这种浓雾会使人瞬间晕厥,同时浓雾还可以将他的招式隐藏,让对手无法看清楚。 只见李云墨连连掸袖,浓雾如同朝雾弥漫,霎时之间八面浮香,寒气漫盈。 风林整个人被笼在湿烟里,粉尘沾身,如卷了一身霜。 但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关闭了气门,深厚的内力使他可以闭气三十六天,这也是为什么当年行刑活埋时,他七天七夜后还可以从土里爬出来之故。 浓雾弥漫,第三隔层的女囚们一个接一个栽倒在地。 这气味如同梦中白莲,清香袭人,使人欲罢不能,但吸入越多,昏迷越深。 李云墨口中的獠牙逐渐变长,使出一招「烟深雨疏」,借着白色浓雾的掩护闪现在风林身旁想咬他,哪怕只咬破一点皮毛,他也将必死无疑! 风林荡开雾气,腾空跃起,突然双脚齐下,脚快无影,如雨打梨花,踢得李云墨满嘴的獠牙散落一地。 牙没了,便无法输出尸毒。 李云墨见实力悬殊过大,破雾而去,冲向屏风,只顾抢夺卢卢,他觉得借助浓雾的掩护,或许可以抱着卢卢逃回地面。 可当他刚扑到屏风前面,就有一把冰凉的官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云墨突然定住,他知道如果自己头被削了,那便意味着羁绊断联。 “来吧风大人,杀了我吧!”他慢慢转身与风林四目相对,笃定风林不会杀了他,“今天你只有杀了我,才能带走卢卢。 不过你要想清楚,杀了我,你就等于和明月盟结下了梁子,明月盟人多势众,哪怕你有六境武艺,你和你的家人也得当心了,稍有不慎便会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就算卢卢今天去了你风府,难道我家主人就会放弃自己的女儿了? 卢卢是早晚都会和我家主人重逢的,因此,侍卫营和明月盟今日结怨,值得不值得,你得想清楚。” 风林听完微微点了点下巴:“好,我想清楚了……” 然后一刀削去了李云墨的人头。 第89章 羁绊断联剪水辞世 风林这一刀下去李云墨脑袋便搬了家,他的瞳孔霎时变成灰色,空洞无光。 之所以要杀掉李云墨,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他刚才有句话说错了,即用风林的家人来威胁风林。此言一出,风林便下了杀心,为避免妻儿今后遭遇不测,风林干脆彻底弄死一个明月七星以亮明态度——去碰我妻儿试试? 二是从政治角度考虑,既然太后想让侍卫营与明月盟对立,那不如添把火,以执行圣旨为由干掉李云墨,以便让红袖烟与太后也结下梁子。多为太后树立一个强敌,也就等于多为自己添加了一个存在于朝堂的理由,起码不会被太后视为眼中钉。 这十三年的牢狱生涯,风林不仅在锤炼五阴球,同时也在修炼自己的政治思维。 因此这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不可能将李云墨打一顿再放回去,那样是得不到任何利益的。 李云墨的背影缓缓倒下,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掉落在地,而幕布后面露出的,是风林冷若霜冻的双眼。 暗室那边,剪水一口血呕出来,踉跄而倒,她试图爬向红袖烟,但刚一抬手,眼睛里竟渗出了鲜血。 人尸羁绊的突然断联,导致剪水颅内的魔花螳螂发了疯似的想往外爬,其前肢绞毁了她的大脑,如切割豆腐,致七窍流血。 虽然剪水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显然是命不久矣。 红袖烟哭着揽她入怀,懊悔不已。 此时的剪水已经不能说话了,同泥鹤一样,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 她的双眼慢慢闭合,面前一片漆黑,但随后,剪水感到疼痛很快减轻,身体也变得通明而轻飘,忽然,一团亮光出现于黑暗中,光芒耀眼。 亮光逐渐挨近,剪水这才看清楚,亮光之中包裹着的,是自己一生的回忆,这些回忆以类似梦境的方式呈现出来。 剪水逆光前行,穿梭于幽暗的岁月,从这堆记忆的灰烬中回望了她和李云墨的曾经…… 二十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乌云如墨。 一户人家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 男人身强体壮,心性温良,但他与妻子的感情却极度不合,他总怀疑妻子背地里偷汉子,无奈的是,他找不出任何证据。 他曾对妻子发过一个毒誓,说如果你是忠贞的,那我们的小孩生下来必是健康的,但如果你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好上了,那这孩子自然也不是我的,他一生下来必是浑身毒脓癞疮! 结果,婴儿一出生便把接生婆吓得夺门而逃——这孩子竟然真的长满了脓包癞疮,丑陋无比! 结果可想而知,男人恼羞成怒,母子二人均被抛弃在雨中,他自己也一走了之。 这奇事当晚就传遍了街坊邻居,女人羞愧难当,咬舌自尽,留下这个浑身毒脓癞疮的婴儿在草丛里自生自灭。 出于对这诅咒的恐惧,方圆百里竟然无一家一户愿意收留这名男婴,大家都无动于衷地看着他被雨水拍打,麻木不仁地听着他的哭声逐渐消退。 就在男婴奄奄一息之时,被人捞了起来。 捞起他的,是一对好心的夫妇,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宝贝女儿,一直很想再生一个男孩,可就是怎么都怀不上,所以商量了一下,认为这是上天有意赐给他们的儿子,便无视旁人的目光,将这男婴带回了家。 这对夫妇开酒肆谋生,丈夫姓李,给男婴起名李云墨。 他们的女儿,也就是李云墨的姐姐,正是剪水。 在养父养母的精心调理下,李云墨的毒脓很快就治愈了,然而每当他情绪激动,心情恼怒的时候,毒脓又会复发。 这就像老天爷的诅咒一样,永远地烙印在了李云墨的身体里。 姐姐剪水却以逆向思维鼓励弟弟,说这是老天爷赐他要天天开心。 说来也怪,李云墨听了姐姐的话以后,脾气变得温顺许多,成天乐呵呵的,毒脓再也没有发过。 就这样,一家四口人辛勤地经营着人来人往的酒肆,生意也越来越红火,数十年幸福的光阴一晃而过。 直到三年前,命运再次将李云墨抛弃。 第90章 濒死回溯岁月如梭 某天深夜,一群醉汉闯进本已打烊的酒肆,讨要酒肉不成,便砸了店铺,还杀死了剪水的父母。 剪水在弟弟李云墨的保护下躲过一劫,二人投奔到了亲戚家避难。 然而亲戚们觉得是这个毒脓弃婴给剪水一家带来了厄运,他们都不想惹祸上身,因此没过几天,随意找了个理由,将李云墨打发走了。 临别前,李云墨说他先去找一家酒馆当个帮工养活自己,又对剪水发誓,说一定会找到那群凶手,为爹娘报仇雪恨! 之后,他几乎问遍了全城的酒馆,却无一家愿意收留他。 不得已,盘缠用尽的他只好加入了城东的黑帮,毕竟只有先活下去,才能为爹娘报仇。 不料在一次帮内的集会中,他当场认出了那几名杀人凶手,原来他们都是这家帮会的小弟。 盛怒之下,李云墨全身毒脓炸裂,一边释放出毒气一边拔剑就刺。 帮主一看,当场下令击杀李云墨。 毕竟寡不敌众,李云墨不但没能复仇成功,还被众人当作怪物乱刀捅死。 次日,噩耗传到剪水那里,她不顾亲戚劝阻,独自一人来到那家帮会,替弟弟收尸。 双亲皆死于这些人之手,就连弟弟也死在了这里,她径直将李云墨的尸体用板车拖去了藏香楼,只求见上传闻中的红袖烟一面。 她知道告官是没有用的,官府不会为了一个普通百姓与黑帮对立。 而想要捣毁一个黑帮,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投靠另一家更大的黑帮! 红袖烟此时已经是神通广大的明月圣母,正在招兵买马、广纳人才,听完剪水的遭遇,她二话不说便派朱登贵带了上千人马,血洗了城东那群黑帮,全帮灭门。 大仇已报,剪水放声痛哭,对红袖烟感恩戴德,誓要为她当牛做马。 红袖烟问剪水愿不愿意尝试人尸羁绊,如果成功,李云墨相当于起死回生,但如果失败了,自己也将性命难保。 剪水毫不犹豫,当场答应。 幸运的是,剪水的定力足够强大,成功地搭建起了人尸羁绊,而且她还依照李云墨自身特点,练就出了一套施毒的本领。 从此,李云墨便成为令北水人闻风丧胆的明月七星之一,但剪水怎么也没想到,她和李云墨,终究还是死在了南音人手里。 这缕光芒中,李云墨向剪水伸出手,带姐姐飞出小窗,再次回到了儿时的田野,姐弟二人去田间垄头走了一走。 年岁叠加,犹如白驹,然而这片田野却未曾改变过,稻谷与星天仍旧美得惊恍…… 匆匆一瞥便是一生,二人的容颜已变朦胧,剪水为能在幻境中与父母及弟弟重逢片刻而感到无比幸福。 她在咽气前,心中闪过最后一念——不知老宅的砖隙瓦砾间,是否还藏着儿时的风? 当天,红袖烟没有将剪水入敛停灵,而是立即叫人准备好殡葬筏,按照剪水生前所说,她死后不想僵直地躺在棺木中等待腐烂,只想立即乘木筏出结界,就像两城的军葬那样,干净洒脱。 江边,红袖烟带玉指门其余女将前来念诵「往生咒」,送别剪水。 见剪水全身没入结界后,红袖烟终是没有绷住,当众泪如泉涌。 她这才不停地责怪自己当时急于求成,是她害死了剪水。 女将们纷纷搀扶着红袖烟,请她节哀。 红袖烟擦拭着泪水,想起风林父子得以团聚,而她母女却不能重逢,还为此折了一员大将,她不禁望向天宫,蛾眉渐渐倒蹙,往心中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 第91章 躺平摆烂风生出场 南音城中,百里草堂。 水少廷先生在上边摇头晃脑地念一句,下边便摇头晃脑地学一句,就连窗外的树都被风吹得摇头晃脑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诗云子曰」。 在座的有一个男孩,他生了对招风耳,后脑勺大大的,双眼水汪汪的,这相貌看似聪明伶俐,但他完全不是读书的料,更惨的是,他一点轻功都不会,完全飞不起来,武艺止步第零境。 他便是风林之子,风生。 其实风生打小就很崇拜父亲,认认真真按照父亲规划的路线走,就读于百里草堂,修炼于名师武馆,然而,不论他再怎么努力,成绩和功夫总不见起色。 至此,风生已然荣升为了全城人的笑话,人们说他是南音历史上首个第零境就出了名的人。 以至于风生见到茶馆都绕着走。 如今他已彻底躺平,整天嬉笑玩乐,带着他的狗到处恶作剧。 这狗是他在百里草堂门外捡来的流浪狗,因此起名叫白里。 白里从来不会叫、不会咬猎物,弄得风生连人带狗都被全城嘲讽,以至于风生觉得和这条狗同命相连,走到哪都要带上它。 上个月,他还将白里的屎用纸裹好搁在私塾门口,随后点燃,大喊一声失火啦! 私塾先生水少廷开门见火,便伸脚去跺。 风生就爱看这一幕,心里像放了场烟花,他认为干一百件好事都不如干一件坏事来得开心。 他拒绝中庸之道,既然没法把生活过成诗,那就把生活过成屎! 与风生同窗的人里有一位比较特别,姓钱名昆,是水少廷先生的养子。 其特别之处在于他是钱知行的儿子,而钱知行便是在十三年前天宫竞武大会上耍诈,反被风林失手打死的那位武人。 之后钱昆就被过继给了膝下无子的舅公水少廷,在草堂跟着念书。 自然,风林和钱知行那一辈的恩怨,延续到了他们儿子这里。 昨日,钱昆还偷偷在风生背后画乌龟,搞得二人大打出手。 今日,风生便请钱昆去水寨吃和头酒,假装冰释前嫌,点了一大桌菜,待钱昆醉倒,风生便借故溜之大吉。 这使得钱昆因吃霸王餐而被关在酒楼,最少得洗半个月的碗! 正在风生阴谋得逞、开怀大笑时,风府的老管家有福从远处匆匆赶来,只听他气喘吁吁道: “少爷,好消息,快回家看看吧,老爷回来啦!” “啊!?” 风生的脸瞬间吓白了,害怕废物一样的自己被父亲一巴掌打得像陀螺一样转,“我、我、我不回去了!今日私塾里还有课,我要好好学习。” “少爷你真不回去?” “真不回去!” 有福像想起什么似的,“不回去也好。老爷还带了一个小客人回府,都说她是不祥之人,你不见她也好。那我告辞了,少爷保重。” 说完便转身要走。 “等等!”风生一听这话,好奇心立马来了,一把拉住有福的胳膊,“不祥的小客人?谁啊?” 有福一边领着风生往回走,一边说: “来咱家的这位小客人是位九岁的女孩,叫卢卢,她的身世非同一般,听说是南北两城千年以来唯一的混血儿!不过她父母的身份乃天宫机密,咱们老百姓无从得知。” “我的天呐,两城混血?你别骗我!” “我有没有骗少爷,你回去一看便知!不过你可别想着跟她玩,眼神上的接触都不要有,她是个极度不祥之人。” “为何说她不祥?” “你不知道,她从小在地宫长大,听说那里每年的死者中,半数以上都同她有过瓜葛,还说她有双血色的魔眼,要是被盯上了,会被摄魂而亡!这不,老爷一带她回来,就直接把她关进了柴房,圈定只有柴房和厨房她可以去,其它任何地方她都不许去。” “这么说你已经看过她了?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和半夏都看过了,由她负责看管这孩子,目前我们身体都还好,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天晓得以后会怎么样呢,唉……” “既然这么恐怖,那我爹为何还要带她回来呢?” “你以为老爷想呢,不都是圣旨嘛。” “对了,”风生觉得是时候转入正题了,“有福我问你,你看我爹这次回来,心情怎么样?” “老爷沉冤得雪,立功升官,心情自然很好。他一回府就去看望了卧病在床的太太,两人十多年未曾相聚,此番重逢,双双喜极而泣。” “你觉得……他看到我也会这般高兴吗?” “少爷你可是老爷的独子,就算你的功夫和学问再差,只要态度好点,表示以后会努力就行了。俗话说得好,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老爷是不会责怪你的。” “太好啦!”风生听罢觉得甚是有理,立马撇下有福,一路大步流星地往家跑去,心中想快点见到这位风靡全城的父亲。 他冒着纷纷扬扬的花瓣穿梭于古老的深巷,耳旁流动着市井烟火,他觉得今天的南音城格外让人欢喜。 一进府中,风生就看到丫鬟们凑成一团,好像在小声议论什么,他也笑眯眯地凑过去听…… 玄英:“哎,真是灾星进了门!” 风生听罢大惊:“我怎么灾星了!几日不见,你们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少爷别误会,我们不是在说你,你不知道,老爷带了一个女孩回来,长得可怪了!”说着,安宁压低了声音:“东街卖布的说他家有亲戚在宫里当差,传闻这女孩被锁在最底层的冷宫,可谓是人憎鬼厌!” 玄英:“可不是么,她一来咱府上,昨日才买的白菜就发霉了!屋顶上还莫名其妙死了一只猫!” 半夏:“我倒觉得这孩子怪可怜的。” 玄英:“半夏姐你可要当心了,不要看她的眼睛,听说她会妖术……” 这些丫鬟七嘴八舌的,风生根本插不上话,索性往厨房走去。 “少爷你要去干什么?” “我饿了,你们谁去端些吃的给我?” 众人纷纷面露难色,竟无一人敢前往厨房。 “哼!我就知道你们不敢。”风生说完甩头而去。 丫鬟们只远远地围观,期待风生被吓得跑出来。 第92章 云中烛火逢初见 风生心想豁出去了,一把推开厨房的门。 房内一个人都没有,厨子、帮工、伙夫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炉灶旁的蒸笼还在安安静静地冒着蒸气。 他径直来到蒸笼前揭开盖子,浓浓的水雾伴着馒头的香味顿时升起。 此刻的他饥肠辘辘,见笼中摆着一只大馒头,二话不说,伸手就抓。 就在他捏住馒头准备拿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白花花的蒸汽对面也伸出来一只手,同时抓住了这个馒头! 风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糟糕,红眼睛来了! 未及多想,只见朦胧的蒸气里已经映出两个红色的点点,如云中烛火,吓得风生赶紧闭眼,生怕看了这双红眼睛自己就会死掉。 在他两眼一抹黑的这几秒钟里,对面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好奇心使得风生睁开一只眼,依稀可见蒸气后面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的年龄不大,身高不高,披着宫女们的灰色坎肩,坎肩破旧不堪,打满补丁; 她那黑白相间的长发一缕一缕地垂挂在肩,在蒸气中泛漾,如同密集的流星雨划过黑夜; 额发后面隐现而出一对红瞳,在厨房昏暗的光线下透出她琉璃般的深眸。 “放手。”风生嘴上不怕,眼睛却闭着。 “你放手。”她一说话,便露出藏在嘴角边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风生又偷瞟了一眼:“你这虎牙够长的,能穿起一串糖葫芦吧。” “你这耳朵够大的,天热时能当扇子扇了。” 风生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叭的一下睁开眼,盯着她,“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看东西都是红色?” “那你们的眼睛都是黑色的,看东西都是黑色?” “你就是卢卢?” “是。” “如果我不给你这个馒头,你会不会害死我?” “不知道为什么,凡是在地宫欺负过我的那些人,她们都死了,但真的不是我做的。”卢卢说这话时带有一种被冤枉的语气。 “那么……”风生将馒头掰开,递给她半个:“一人一半?” 卢卢接过这半个馒头啃了起来。 “你比我还饿啊?” “我们那儿从来没有这么新鲜的,都是天宫里吃剩下的。” 风生不由得心生同情,再细瞧这个卢卢,她的头发是因为体内的混合真气冲撞,使得无数条黑丝白发来回穿插,半截黑半截白,杂乱无章; 她雪白的肤色其实是因为从未照射过太阳光,使她整个人都像一块精心雕琢的水豆腐; 常年的营养不良还导致她唇色粉白,贫血又使她拥有一双虚弱的红眸,仿佛能说出世间所有难以言传的细腻情感。 老天爷是公平的——卢卢骇人听闻的混血出身,及惨无人道的成长环境,竟补给她一副天下无双的容颜。 “哎哎哎,慢点吃,别噎着。”风生干脆将自己的半个馒头也一并给卢卢,觉得她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反而她认真吃东西的样子叫人心疼。 “我半个就够了,别给我了,你吃吧。” “我不急,我可是风府的大少爷,想要吃什么都行。你吃完,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你一定会喜欢的。” “谁啊?” “你吃了我就喊他来。” 卢卢报之一笑,接过馒头细细咀嚼。 风生忽然拍了拍巴掌,喊出一句:“白里!” 只见一条小土狗从门外蹿进来,风生将它抱起来塞给卢卢, “我来介绍一下,它叫白里,我的好兄弟!以后你有什么事或者觉得无聊了,就喊它过来陪你。” 这是卢卢第一次见到狗,很是开心。 风生还叫白里给卢卢表演握手、装死、罚站。 这一番玩耍下来,逗得卢卢大笑不止,彼此之间都产生了一种如亲人般的奇妙感受。 “听说你住在柴房?” “是的。” “那是人住的地方吗,白里的窝都比那好。” “我觉得挺好的,柴房有稻草御寒,有木窗可以晒太阳,比地宫好太多了!” 卢卢说这话的时候,紧握挂在脖子上的柴房钥匙,眼神里充满着真诚和感恩。 “起点低就是好,睡柴房都这么满足……” 说完,风生发觉卢卢散出一股馥郁的清香,“你身上是什么味?怪好闻的,像似寒云香雾。” “可能是药香吧,我一直在服用年草丸。” “为何服药?” “御医说我八字里五行多火缺金,所以肝和胃不好,须长年服用此药丸,以填补金和水。” 就在这时,从厨门外进来一人, “御医骗你的,你的八字本官算过,这药剂是为了压住你命中的阴煞,这么做不单是为你好,也是为了其他人好。” 来者正是风林。 第93章 妖星命盘血光之灾 此时风林还穿着官服,足蹬黑皮靴,头戴红缨帽,官威凛凛。 他格外珍惜当下的官位,以至于回到家中都不愿脱下官袍。 刚刚还在开怀大笑的风生一见到父亲,内心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父亲入狱时他还很小,没什么记忆,只恍惚记得一些片段,比如父亲用胡渣子扎他,父亲抱着他哄他不要哭了,父亲带他一起去河边撒尿。 当他发现父亲很久都没有回家时,他问母亲,父亲去哪儿了? 母亲回答说你父亲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闭关修炼,等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名满天下,闯出一番名堂。 待再大一点,母亲才告诉风生真相,原来父亲是被人陷害入狱的。 从那时起,风生就比其他小朋友更加刻苦读书,努力练功,他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有本事,对得起风家的辉煌传承,若有朝一日父亲出狱,也好助父亲一臂之力,建功立业! 然而事与愿违,那些没他刻苦努力的小朋友们个个都学得比他好,功夫也比他出色,甚至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都学得比他快、比他好。 在年复一年的嘲笑声中,风生逐渐丢失了自信,所以对父亲的情感也越发复杂,是既想见到又怕见到。 就在这时,卢卢突然对风林叫了一声:“爹爹!” 风林吓一跳,“住、住、住口!别乱叫!” 卢卢在地宫长大,只听说「父亲」是抚养孩童的男性一方,所以见到风林就认爹。 这着实让风林心惊肉跳,眼看卢卢又要管他叫爹,他赶紧直言: “本官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北水人,他已经死去多年,你现在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本官奉太后之命对你严加看管,你只要老实呆着别闯祸,今后或许还有机会和你母亲团圆。” 卢卢听完风林的话不禁感到失望和费解,她一直认为把她从苦难里带回家的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不然怎么会让她住在这么舒适的柴房里? 还能自由自在地出入厨房,让她吃刚出笼的新鲜馒头? 这不都是父亲才会做的吗? 风生刚想替卢卢说话,没等开口,就听风林对他讲了一句:“跟我来。” 讲完便转身抖了抖袖子,迈出厨房。 风生跟着父亲来到书屋,风林把一大堆孔儒古籍搁在案头,要风生日夜沾染文气,只见他手捻长须: “听说你文武都不行,怎么对得起咱家祖宗?为父在天宫任职,不能常回来看你,这间书屋你就拿去用吧。半年之内,这里的书你全部都要背熟了,待为父下次回来考你。”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记住了,你要成为中兴名臣,南音栋梁;封妻荫子,钟鸣鼎食;立祠配庙,千古流芳。这才是我们风家儿郎该有的人生!” “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好好念书,哪怕不吃不喝不睡,都要把这间屋子里的书本全部背下来!请父亲安心,待您下次回来,孩儿一定学得满腹墨水!” 风林感到欣慰:“满腹墨水那是乌贼。” 廊外站着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抿嘴儿笑:“少爷明明就是满腹坏水。” “孩儿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询问父亲?” “问吧。” “父亲您刚才为何刻意说些伤害卢卢的话?据孩儿所见,她其实并非像传闻中的那样,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家为何要这么怕她?” “这和她本人没有关系,为父给她算过命盘了,结果和宫里的仙运师一样。 卢卢这孩子阴煞过重,孤鸾寡宿,命犯天煞孤星,虽为大凶之相,但凶星并不对她本人有影响,而是对其周围的人呈极恶之势。 这也是为什么地宫一直给她喂年草丸的缘故所在——大家都不想被她克死。 所以,全府今后都要尽量远离她,你更是少去招惹她,否则她很快就会给我们家带来血光之灾。” 说罢,风林心想谁要是被她认作父亲,那真是倒了血霉。刚刚出狱、立功、升官的他,可不想这么快就退出历史舞台。 “可是卢卢并……” 风林脸色一变,不怒而威。 “孩儿知道了。” “去吧,去给你娘请安。”风林轻抚着儿子的后脑勺,觉得这孩子眼里的光芒分明是有灵性的,可为何就是啥都学不出来呢? “孩儿告退。”风生弯腰作揖,退出书屋,正要合上门,忽见有福匆匆跑来。 一般来说,报信这种事都是小厮和护院做的,管家亲自来肯定是有要紧事。 “老爷,国舅爷登门谢罪来了,目前跪于府门外,见还是不见?” 第94章 国舅爷负荆请罪 从身份地位上来说,皇亲国戚登门拜访,风林理应出门迎接。 但从情理是非上来说,国舅爷是为先前的过错来道歉的,风林又不宜热情相迎。 因此,风林叫有福把国舅爷带到书房,并吩咐半夏把茶具备好。 国舅爷是个文人,那么就用文人的方式来化解问题。 有福匆匆来到府门外,只见国舅爷单膝跪地,两手反绑,身后的马车上还载了一口空棺材。 再细看,其一身紫色直裰朝服,粗大的腰间扎条黑底金丝蛛纹带,这些都是上朝的时候才会穿戴的衣饰。 国舅爷这趟登门谢罪,可谓是把戏份做到了极致,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他认为私下偷偷道歉并不能让一个坐了十三年冤狱的人解气,只有弄大点动静,使得路人皆知,才能给足风林面子。 况且,就算风林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全城人都知道他一百多岁的国舅爷都放下身段来道歉了,风林不原谅也得原谅,否则百姓会说风林得理不饶人,报复心太强。 有福忙给国舅爷行礼请安,扶着他老人家进府,“咱家老爷听说国舅爷来了,急忙进屋更衣,特令老奴扶您先去书房稍候。” 国舅爷故意放慢脚步,装作虚弱,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让更多路人看到这个情况,确保能传开,他才进府。 然而一进府中,他便脚步提速,健步如飞般随有福一路来到书房,连气都没喘一口。 风林早已站在廊外恭候,国舅爷一见到他,心中不免有些慌张,随后立即单膝下跪: “风总管呐!南音城的大英雄!今日老朽恬不知耻来到贵处,恳请能得到风大人的宽恕,请风大人原谅老朽吧!” “快快请起,国舅爷您脚踏寒舍那是下官的荣幸,下官有失远迎,请国舅爷恕罪。”风林赔笑道: “来人呐,快为国舅爷松绑。” 有福得令,将国舅爷绑在手上的绳子给解开了。 “天气寒凉,请进屋详叙。”风林推开屋门,请国舅爷入座。 国舅爷环顾屋内,四壁都是书架,书架从地板直到天花板,叠满了古籍,一张木桌横在当中,几把木椅摆在两端,桌上是一套朴实无华的茶具。 再定睛细瞧,两把椅子毫无差别,主人坐的椅子并没有比客人坐的要大,就连两只茶杯都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所谓的主人杯。 这些细节使国舅爷深感风林不愧为一代儒将,极其讲礼——虽在自家府上,但他并没以主人身份自居,而是不分主客,来一场平等的对话。 国舅爷会意,拱手抱拳: “老朽有罪,承蒙风大人不嫌弃,给予老朽这般礼遇。” 风林伸手从窗外折了一枝梅花,邀国舅爷入座: “您不嫌弃就好,寒舍里没有上等好茶,窗外有什么就顺手摘什么,请国舅爷莫要见怪哟。” “哪里哪里,风总管深得老庄天人合一之道,老朽有生之年能与您共茗,实乃荣幸之至。” “国舅爷太客套了……这水不过是清晨从梅花上扫下来的新雪,尝个鲜罢了。” 风林说罢舀水入壶,煮雪烹茶,他手掌一摊,炉火便变得旺盛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半壶雪水都已蒸发成雾。 他又摊开另一只手,再以内力将这香雾反压进茶水里,一壶甘甜无比的雪梅茶就这样泡出来了。 风林悬壶高冲,递给国舅爷一杯:“请用茶。” 国舅爷端杯吹了吹,抿了一口,登时眉心一松, “好茶!这碗以梅花之雪烹出的清水,当真是美妙至极,雪花的甘甜与腊梅的芳香缠绵不休,清雅怡人!” “过奖了,您喜欢就多喝点。”风林把烟灰里的炭火拨旺再烹煮香茶。 “老朽能得到如此风雅的招待,看来风总管是原谅老朽了。 但老朽实在是过意不去,诚心诚意想着该怎么补偿风总管? 若是补偿几大车陨币吧,未免过俗,而且,多年的冤狱也不是钱能补回来的。 所以老朽为此打听了一二,听说您的夫人卧病好几年了,若风总管不嫌弃,老朽明日便请所有的天宫御医前来会诊,给尊夫人用最好的药,确保她药到病除,福寿康宁,怎么样?” 见国舅爷竟自己原谅了自己,显然是膨胀了,风林把话一转: “多谢国舅爷好意。 内人的病下官已亲自看过了,心中大约有数,一年半载即可痊愈,就不劳您费心了。 而当年那场比武大会,没有人是赢家,所有人都是输家,您也不必为此道歉。” 国舅爷心中一紧,心想他这是不接受道歉的意思?难道是要报复我? 风林看出了国舅爷所虑: “如今您敢于屈尊登门,敢于放下皇亲身段,敢于向一个小官请罪认错,可见您是一位正人君子!因此下官是绝对不会报复您的,否则,下官不就成了小人了吗?这一点,请您大可放心。” 国舅爷心想既不接受道歉,也表明不会报复,那说白了不就是嫌弃我的补偿力度不够大嘛!于是直奔主题: “风总管以德报怨,实乃大人有大量!您说说,这让老朽该怎么报答您的恩德才好呢?” 第95章 围炉共茗为子谋利 “瞧您说的!下官只是单纯感叹国舅爷的君子作风,在您的家风之下,儿孙们也各个光前裕后。”风林说到这里,抬杯啜了一口茶: “反观下官,唉……怎么就生了个啥都学不会的犬子,这叫他将来怎么报效朝廷、光宗耀祖啊?不怕您笑话,如果犬子能有您子孙万分之一博学,那下官死也瞑目了。” 国舅爷听罢长出一口气,心中紧绷的弦终于舒缓下来,风林这话才是重点,原来他想要的补偿是给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赐个官爵,好延续风家百年辉煌,不被人说三道四。 说来也是,风林自己什么都不缺,也有能力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他这个儿子显然能力不足,为此,虎父给犬子讨个高官厚禄,便合乎情理之中了。 国舅爷试探道:“公子的才能怕是还没得到施展,不如让老朽想办法给公子谋个上好的差事,历练历练,您意下如何?” 风林大喜,当即表态:“若真能如此,下官便再无奢求了!从此以后,下官与您冰释前嫌,携手共进!” 国舅爷要的就是这句痛快话,他就怕风林胃口太大,没完没了的向他要东西,这话一出,说明风林是真的别无他求,而且就这事来说,去姐姐那儿给风林之子讨个一官半职并不难,姐姐怎么也会照顾一下的。 想到这里,国舅爷拍着腿:“好!风总管舐犊情深,令人感动,老朽争取早日给风府少爷争得一纸诏书,请风总管静候佳音!” “如此甚好!看来咱们本是秉性相投,志气相合,却被一场误会给耽搁了,真是相见恨晚呐!”风林笑着为国舅爷冲茶续水。 “你我绝对是同道中人,但老朽的能力却不及风总管万分之一。”国舅爷呷了几口茶香: “想我南音危在旦夕、退无可退之际,栗探黑的效仿改良不灵,红袖烟的人尸羁绊也不灵,直到风总管出手,才得以横扫千军、反败为胜! 好比这杯雪中寒梅,在百花落败时绽放,傲立群芳,叫老朽敬佩得五体投地。 十大名将墓一战,必将载入史册,齐名于「水天互换」,为千秋万代传颂!” “哪里哪里,国舅爷谬赞,拿下官去和祖上相比,简直就像拿寒鸦比凤凰。下官历经牢狱,今后更要谨言慎行,争取不再给祖上蒙羞,便是此生无憾了。” “风总管过谦了。对了,老朽昨日听说,您定下的十日之限已过半,那帮北水人非但没有撤离,还陆续往名将墓增兵运粮。不知道他们又想搞什么名堂,风总管,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下官人微言轻,但也说话算话,上次说了只给他们十日,如果时限一到,他们还在这儿胡作非为,那下官就不是送他们回北水了,而是直接送他们出结界。” “快哉!想必以风总管的身手,那群乌合之众,来再多也没有用!风总管若打算重振先父「武灵门」雄风,开班授业的话,老朽第一个报名。” 风林摇头:“人生有限,南音武人的黄金期在六十岁之前,而下官已经五十有四,留给下官探究武艺极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恕下官没工夫开班授业。” “风总管快人快语,就喜欢跟您这样的人打交道!时候不早了,老朽也得回去了,风少爷的事老朽会记在心里的,请风总管放一百个心。” “那就有劳国舅爷了。” 国舅爷起身告退,风林抱拳送客,二人并肩出府。 “刚才在这里,贵府的家仆们都没给老朽好脸色看,老朽很害怕进府以后被风总管戏弄一番,因此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才进来,想不到,竟是一场这么有诗意的谈话。” 风林大笑:“不打不相识嘛,今后还得请国舅爷多多指教。” “风总管以后若有什么要老朽做的,尽管吩咐,老朽定鼎力相助,告辞了。” “您慢走。” “您留步。” 风林恭送国舅爷远去,心情大好,儿子的仕途终于有了着落,他情不自禁地搓手回府,想赶紧让夫人也听到这个喜讯。 第96章 命中绝配乱世双飞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照耀,风府一片繁荣景象。 风林沿路望去,花荫之下,安宁就一方石桌,选一段布料,轻拢慢捻,穿针走线,为风生的衣裳缝盘扣。 而玄英正在洗风生换下来的脏衣裳,哼哧哼哧地揉搓着。 这二人是风生的贴身丫鬟,因她们都在冬日进府,所以就取了冬季的两个别称:安宁、玄英。 望着府中这片温馨醉人的光景,风林不由得对夫人心生敬佩,幸好有她在,否则风家早就垮了。 走过拐角,风林看见风生吹着口哨一路蹦跶进厨房。 “卢卢我们走,我带你去后院的花园玩!” “不行的,我不能离开柴房和厨房。” “怕什么,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不会有事的。” “你的父亲不喜欢我,我怕到处乱走会惹他生气。” “没事儿!你只要跟我玩,不跟其他人玩,父亲就不会说你的。” “这是为什么?” “你命犯天煞孤星,与你接触的人,都会被你克死,是不是?” “是的,难道你不怕我克你?” “你不知道,我出生以后,父亲也给我算过命。 结果是我八字全都不入格,意味着我这辈子可能会一事无成,但这也是一个不会被任何力量所掌控的命格。 也就是说,只有我才可以顶住天煞孤星的冲击。 我们两可谓是最强的矛遇上最强的盾了,你说,是不是绝配!?” 卢卢哈哈大笑:“如果这是真的,那可太绝配了。” “跟我来!”风生一把抓起卢卢的手,带她穿过厢房进入花厅,走出耳房绕过游廊,奔入花海般的后院。 每经过一处,都是对卢卢眼界的刷新——原来地宫之外竟能如此漂亮!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原来玩耍能让人这么的高兴! 半夏见卢卢出圈了,匆匆来报,问风林该如何是好? 然而风林对此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远远望着风生幸福的笑脸,以及卢卢纯真的红眸,为难地交代半夏: “年草丸,加量不要停……” 于是那短短几天冬末的日子,谱写出了卢卢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晴天,他俩踩影逐闹,在花海中奔跑,风生爱看卢卢转圈,那时刻,她的旧坎肩像一朵灰色的蓓蕾迅速绽放; 雨日,柴房外的雨水伴着开门而加大了声响,万象含烟,她连头发乱了也不管,雨中漫步,转伞飞雨; 霜风习习时,风生带她摘枫叶做风车,待玩腻了,再塞进老鼠洞点火,想熏鼠出洞,结果熏出一条蛇,将他们吓得边跑边笑; 黄昏,风生摘桑葚喂卢卢吃,风生红了袖手,卢卢香了小口,连丫鬟们见了都说他们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夜幕,他们在柴房披上两条毛毯当戏服,一起对唱古戏《乱世双飞》。 这戏讲的是一对修真夫妻不断拯救乱世中的百姓,最后战火蔓延至眼前,二人反而被百姓们保护起来,得道升仙的故事。 这出古戏也是卢卢在地宫放风时,常看的节目,那些被贬的宫女们放声欢笑,即使在那黑暗的深渊里,她们都从未掐灭自己心中的光焰。 古戏一唱便至夜阑更深,风生离开前,看到卢卢将柴房的铜钥匙挂在脖子上,并牢牢握在手心里。 她入睡的样子幸福无比,仿佛这间柴房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是夜,风生回屋歇息,见母亲房内烛光摇曳,门外围着一堆眉头紧锁的家仆们。 风生顿感不祥,急忙拨开众人进入屋内,但见母亲满脸痛楚地卧在床上,父亲一手在给母亲把脉,一手在给她颈后输送元气。 风生急问:“母亲怎么了!?” “今日傍晚,你母亲突然陷入昏迷,脉气不祥,为父试过各种办法都没能将她唤醒,用过各类药物均无起色,为父卜了一卦……” 风林摇头叹道: “第六爻动,乾变兑,则能泄体,互见巽艮,你母亲的病……除非真有神医来救了。” “什么!?” 风生不可思议,虽然母亲病了三年,但总是给人感觉快要好的样子,吃饭说话都没有太大问题,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这夜,风林六境中乘的功力在他夫人的顽疾面前显得那么渺小无力,任凭再名贵的仙丹妙药都没能让他夫人哪怕有一点起色。 丫鬟小厮、各路名医忙了一宿,至凌晨时分,风夫人反而病势激增,尸居余气,形神分离。 风生看到父亲脸上露出悲戚又无奈的神色,甚至派有福出府置办丧事用品去了。 这让风生不能接受,他不相信母亲会离世,明明还有一口气在,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母亲能缓过来呢? 情急之下,风生用自己的方式祈祷,在母亲的床榻旁打起了弹弓。 他从果盘里拿出五只佛手,搁在距离十步之远的地方,于心中默念若打得一只佛手母亲的病便能好得一些,若全部打中,母亲便能立即痊愈。 风生孤注一掷,心中坚定无比,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连响,四只佛手应声而倒! 他咬了咬牙,憋住气,就剩最后一只佛手了,成败在此一举! 啪! 当第五只佛手也被顺利击倒时,风生心里乐坏了,似觉有神佛在相助,母亲的病一定会好转起来的! 就在风生期待地来到床榻边观察母亲有无好转之际,母亲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撒手人寰了。 第97章 女中诸葛鞠躬尽力 风夫人姓希名舟,染疾下世,年仅三十五,全府上下悲痛不已。 风林看见儿子竟然在床榻边玩弹弓,还面露悦色,顿时怒火中烧,二话不问,一脚便将风生蹬了出去,骂其不孝。 虽然受了委屈,但风生没有做任何解释,也不怨父亲,他只于心中认定一理:原来世上是无神佛的。 丫鬟们抱在一起哀哭,半夏从小一直伴着希舟,情同姐妹,哭得最是凄惨。 风林紧紧握住亡妻的手不放,眼眶泛红,仿佛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他打小就无父无母,也就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他与希舟是自由婚嫁。 遥想当年,风林每日都游荡在千仙山的各家武馆与学堂之间,而希舟则是在山顶的万卷楼中求学。 万卷楼乃三百年前由神将风礼所创,是传道受业的最高殿堂。 要知道,从那里走出来的清一色都是男子,他们要么官居要位,要么学问通天。 希舟,就是那万卷楼里百年独一的女子。 希舟三岁始,和她哥哥希真一起识文断字,父亲并没有区别对待这兄妹俩,二人经常同啃一本书,接受父亲的考核。 就这样年复一年,二人读完了家中所有的藏书,学问也越做越扎实。 终于,兄妹俩都在成年之前,便以优异的成绩录入了万卷楼中学习,且妹妹的考试分数比哥哥还要高出一截,凌驾于众多男子之上,可谓一朵梨花压海棠,霎时之间传遍了整座千仙山。 万卷楼的应试选拔是出了名的公正、公开、公平,连风林自己都没能考入其祖先所创的万卷楼,因此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便好奇而来。 在通读希舟写的文章后,风林深感其博闻多识,自愧不如! 虽然她相貌并不出众,但才华甚是耀眼,风林难抑爱慕之心。 经过几番接触,风林留下一张纸条夹在她的书本里,纸上写着: 「八珍玉食,只喝稀粥」 希舟看罢忍俊不禁,自然也被这位神将之后所吸引,虽然他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但见他每日朝气蓬勃,只顾习文练武,坚信此人今后必成大器,便回了他一片银杏叶,上面写着: 「丝竹虽美,且听风铃」 之后,风林常常以他傲人的轻功携希舟腾云驾雾,飞瀑对弈,山顶共曲,赌书泼茶,倚楼听雨。 二人的爱恋充满了书香与侠气,名噪一时,成为了当时人人羡慕的一对「栋梁眷侣」。 不久,希舟响亮的名声得到了天宫的关注与认可。 还未正式学成下山,兄妹二人就双双收到天宫发来的官员聘书,希真直达中书行走,希舟本可以成为吏部参师,要知道,吏部是管理所有官员的地方,在那里任职,仕途光明无阻。 而她却拒绝了,身怀六甲的她说女子不如男,余生只想好好相夫教子。 风林清楚,希舟是牺牲了自己的毕生所学和远大抱负,来成全两人的家庭与感情。 为此,风林渴望在十年一度的天宫竞武大会上斩获第一,扬名立万,以回报希舟对他的信赖与付出。 但事与愿违,遭人暗算的他差一点伤及太后,最终身陷囹圄。 误刺太后可是坐穿牢底的大罪,当时全城只有希舟一人坚信风林能重见天日,并建功立业,兑现承诺。 在最初的艰难时日里,她一人带着孩子,操持家务,生活清苦无比,虽然父兄每月都会往她那里送些陨币,但她内心是不愿接受救济的。 等风生断奶后,她抛弃读书人的尊严,做起了小本生意——上街卖馒头。 可是买卖比她想象的要难做,她丈夫得罪的是皇亲国戚,整个南音城都无人敢买她的馒头,而她曾经的同门师兄弟们,也已入朝为官,更是对她避之不及。 希舟愤慨之下,将体内的清气一股脑地注入到蒸笼中,以消耗内力来蒸馒头。 结果想不到这些口味清新的馒头居然引起了大卖! 成功秘诀竟这样被找到,经过一年又一年的清气输送,希舟的馒头生意越做越好,赚到第一桶金后,连开布庄、饭庄、钱庄三家店面。 收入如同滚雪球般让人欣喜。 然而,老天无眼,正该轮到希舟享福的时候,她却一病不起,每日胸腔内疼痛难忍——早年过度消耗内力,严重损伤了她的心肺功能。 这一病,就是三年。 无论请哪位名医来看都不管用,没人认为希舟能活过下个月。 而她之所以能撑三年之久,全凭一股信念在吊着,她必须见上丈夫一眼,必须等到丈夫出狱,亲手把这个家交接给丈夫,她才能放心离去。 风林之所以在出狱后没立即回家看望妻小,是因为他觉得仅仅是洗冤封官还不足以对得起希舟的付出,只有立下盖世奇功,才能匹配和回报夫人的辛酸。 却不曾想到,盖世奇功虽然立下了,但留给他与希舟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昔日在千仙山名震天宫的少女,如今为她的丈夫倾尽所有,才华、前程、生命,一概抛出,义无反顾。 风林在床榻前,紧紧握住希舟的手不放,红着眼眶道别:“先前没能陪你共苦,今后还不能与你同甘,这债,只能留到下辈子再还你了……” 此时,有福已置办棺木回府,端着一叠账本问: “老爷,您请节哀。这些是府上的账本,现在转交给您并请示您,眼下要选取何种规模的葬仪?” “我夫人的品德古今罕见,配得起古南音葬仪。” “太太的为人自然是当得起最好的葬仪,这毫无疑问,但古南音葬仪恐怕得花光府内所有积蓄还不够,可能水寨那边的店面都得全部出售,请老爷三思而行。” “那就将积蓄全部花光,售出全部店面。” “全部?” “全部。” “如此一来那下个月恐怕就要散尽家仆了……老爷您确定是全部?” 风林一把掀翻摆放账本的盘子:“全部!” 第98章 侍卫总管倾财葬妻 遵照风林的意思,丧事按古南音葬仪办,举全府之财力,风光大葬希舟。 对此风林没顾虑那么多,他根本不管下个月会怎么样,只觉得现在必须这么做。 一个为丈夫倾其所有的妻子,丈夫定要为她也倾其所有! 当夜,云隐寺众僧倾巢而出,各路方士进府绕棺念经,超度亡魂。 六大法师将云隐大殿的金刚炉抬至灵堂,下方按东西南北中各摆五只炼狱火盆,金刚炉内极高的温度足以融化任何金属。 风林将陨币一把一把地往里撒,即便库存所剩无几,也绝不烧冥币,他想让夫人收到真正的陨币,不至于在阴间受欺。 陨币融化后的金属液体顺管道注入棺与椁之间,直至注满,用以封棺,象征着受到家人的保护。 在此期间,抛向炉内的陨币不能停,如果没能注满封棺,便意味着仪式失败。 这是古南音葬仪真正最花钱之处。 到了辰初发引,那六名大法师飞身上屋,分布在屋顶的六个方位,同时对着天空念诵往生咒,为希舟祈求来世的庇佑。 百岁的观世住持亲自登坛,开方破狱,传灯照亡。 云隐众弟子分三排六面九轮行香。 供奠举哀完毕,众僧分次分批退步出府,葬仪正式结束。 亲友渐次入内,半夏负责迎宾送客,有福负责给法师方士们结算费用。 忽然,门口一人放声大哭,众人回头望去,原来是中书使希真前来祭奠胞妹。 风林见到希真,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希真和希舟打小一块儿念书,一块儿成长,兄妹感情向来很好。 前几年老父老母依次离世,已经够让希真难受的了,没想到现在连妹妹也撒手人寰。 因此,希真一直趴在妹妹的灵柩前哭诉,把这么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话语一股脑倾泻而出,听得众人也伤心无比。 风林将希真搀扶起来,弯腰赔罪: “风某没能照顾好小舟,让兄台失望了……本想医好她,再带她过上先前从未过上的好日子,可是没想到……” “妹夫,生老病死自有天意,这不是你之过,反之,这种规模的古葬仪式当世罕见,也足矣慰藉舍妹了。 在此,愚兄还要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最终给了她一场旷世追悼,这是对舍妹一生所选最深沉的回赠。 想必舍妹一定知道你的用心,她的灵魂也一定能得到安息。” 希真说完,忽然想到,此等丧事料理完之后,风府必是家道中落,即便有侍卫营总管的俸禄,也不可能不举债度日,于是询问: “妹夫,你倾财葬妻,足见情深义重,但你考虑过今后怎么办没有?” “暂时没有想过,反正,天无绝人之路吧。” “妹夫你家财散尽,今后这府院还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你又担任侍卫营总管之职,公务缠身,今后不免对风生疏于关照,风生既是你们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我这个做舅舅的,实不忍坐视不管。 如不介意的话,你们父子俩带上些仆人,一起搬入我的府中,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共同进退!妹夫你意下如何?” “感谢兄台的好意,现在讲这个还为时尚早,毕竟太后还交给了风某一个不祥之人要我看管。 她才来几天,便已弄得风某家破人亡了,可不敢再带着她去到贵府,那不是害兄台么! 所以这事再说吧,以后如果真的需要兄台的携助,风某一定会求助您的。” “红袖烟之女?” “正是。” “这……可否将她关押在某处秘密之地,这样她便克不到周边的人了。” “整个南音城也就这么大,哪还有什么秘密之地。 再说,太后的旨意是让风某亲自看管,如果风某又另找他人,那可是欺君之罪。 反正风某今生是誓不再娶了,大不了被这孩子克死,但决不能让她坑害到兄台一家! 万一风某遭到什么不测,那时,就只好将犬子托付给兄台了……” 希真听到誓不再娶,大为感动,一把拉住风林的手: “妹夫莫要说不吉利的话!风生身上也留着希家的血,万一有什么变故,愚兄理应对风生视如己出,拼命护他周全的。” “时逢战乱之际,天有不测风云,你我虽然身居高位,但和天道比起来,我们还是很渺小的。 尤其是风某这种一介武夫,指不定哪日就战死沙场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风某想向兄台提门亲事。 待到合适的时候,风生入赘希府,与蝉儿结为连理,如此一来,就算你我今后遭遇什么不测,也好放心地离去了,不知可行否?” 希真大喜,他先前育有一子一女,儿女绕膝,男孩名为希丹,女孩名为希蝉,可是男孩后来夭折了,只剩下希蝉这一个骨血。 恰逢希夫人再也无法生育,因此希真从内心深处来说是很想找个倒插门女婿的,等自己驾鹤西去后,好把财产交给孩子们。 此时风林的建议,堪称完美地吻合希真的渴求,还有谁能比流着一半希家血液的风生更适合承接希家的财产呢! 于是他当场定下亲事: “风兄的这个提议甚合我意,小女与风生同岁,又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般配无比! 就这么定了,愚兄这便回府告知内人,待风生守孝期满,便择个良辰吉日,将这事办了!” “好,那就有劳兄台了。” “今日于此定下这门亲事,是给舍妹最好的告慰!还请妹夫节哀,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告辞。” 风林拱手作揖,等送走希真,他立即将卢卢关进柴房,派人严加看守,告诉卢卢以后只能待在这里,更不许和风生见面说话。 他觉得夫人的病情本来呈现好转的迹象,就是卢卢来的这几天变得逐步恶化,可见夫人的病逝与卢卢的命格并非毫无干系,因此,为了保住儿子,必须将卢卢锁起来。 卢卢眼眶湿润,为自己克死了这府里的女主人,感到无比自责难过。 风生得知情况后,急忙跟过来想再看卢卢一眼,却只能看到一扇上了锁的木门。 虽然风生心里不信母亲是被克死的,但从那日起,他便每日在哀悼中度过,再也没有见过卢卢…… 第99章 军医之花枉费心机 再看北水一方。 自从上次风林于名将墓大败北水人之后,那三位神枪队长便被抬进了军医组,输氧、吊针、打石膏通通都上了,怎一个衰字了得。 本该由三位队长负责的事务,现在全由仇尊一人着手操办,可把他给忙坏了。 这日晌午,军医组的门嘭的一声被仇尊推开,“金甲飞还在睡?!” 金甲飞头痛如宿醉:“什么叫还在睡,人家是昏迷!” “你再不醒来的话,就赶不上我的反击计划了!” “什么反击计划?”金甲飞问完,看向躺在另一端养伤的游山龙和东方燃。 “你看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什么计划?”两人伸出巴掌,全都少了一指。 因为风林把他们的食指都掰断了,致整根手指粉碎性骨折,所以军医组干脆一步到位,切掉了他们的食指。 “听好了!”仇尊下达军令:“后半夜你们三位来作战室开会。” “为什么是后半夜?” “因为前半夜我还要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女人。” “情人?” “我没工夫跟你们开玩笑,这几天我想了想,发现风林并非不可战胜。” 金甲飞:“别,我很有信心一定打不赢!我再被他拍两下就成植物人了!” 东方燃:“我要和他拼了!把我安排在第一个上,我要冲在最前面!” 游山龙:“那我先听听仇司首的计划再定。” “请三位都调整一下心态,面对六境武艺,一切按照我的部署打就好。知道为什么我从未亲自出马么?因为之前南音最能打的人还没出现!现在,是时候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了,我仇尊就是为砸碎神坛而生的!” 仇尊说完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转身出门。 这是金甲飞头一次觉得仇尊帅爆了!像电影里超级英雄出门去拯救世界。 但他来不及多想,仇尊后脚出,柳梦遥前脚进:“金甲飞醒了没有!醒了就去给岳宁霜修一下怀表!” 金甲飞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干嘛这么凶的要我去修怀表? 难道是我在昏迷期间弄坏的? 我究竟干了什么非分之事? 哎呀不好,连怀表都压坏了,也不知弄疼她没有? 其实金甲飞想太多了,这怀表并不是他弄坏的。 就在刚刚,乐团正排练新曲,柳梦遥伸手去拿怀表,却发现表不见了! 这表价值不菲,表盖上镶嵌了一圈精美的钻石,是柳总去年在拍卖会上拍来的古董。 来到浑天印后,柳梦遥将这表用来计时,以便记录和控制表演的时长。 但矛盾的是,钻石在这儿是不值钱的,偷它有什么用呢? 就在柳梦遥纳闷的时候,花竹水出现了,她建议大家都把自己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以证清白。 柳梦遥不信是自己的人偷了这块表,况且,这是军乐团的事,凭什么让军医组的人来指手画脚? 她刚想上前与花竹水理论,却听到岳宁霜传来一声惊叹:“怎么会在我口袋里!?” 众人看去,果然是柳梦遥丢失的那块怀表。 岳宁霜一时之间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柳梦遥收留的岳宁霜,让她在军乐团得到了归依,她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去偷柳梦遥的怀表呢? 韩宝露、顾良雨作为岳宁霜的好姐妹,立即为其辩解:“宁霜的人品大家都是知道的,干不出偷东西这种事!” 柳梦遥是何等人物,当场就洞察了所有真相,并于第一时间找到对策,只见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你们瞧我这记性,这块表本来就是我借给宁霜用的!”说着,柳梦遥转头看向岳宁霜:“难不成你也忘记了吗?” “这……”岳宁霜眼里充满了疑惑。 花竹水见状: “柳团长,现在是人赃俱获,你为什么还要替岳宁霜辩解开脱?偷窃这种恶习可是改不掉的,为了保障大家财物的安全,建议你尽快将她除名,逐回北水城去。” 柳梦遥看着怀表笑了笑,她猜到是花竹水偷了怀表悄悄放进岳宁霜的口袋里,想栽赃并赶走这位情敌。 可是不巧,花竹水惹错了人。 柳梦遥是一个自带打抱不平体质的女人,只见她啪的一声将怀表重重拍在桌上: “气死我了!怀表是我借给岳宁霜的,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吗? 喏,现在表被我拍坏了,里面的零件也震碎了,而这种界外的表,得找界外的人来修。 我这就叫金甲飞来帮宁霜修表,让他们二人在房里独处,什么时候修好了,我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花竹水越不想看到什么,柳梦遥就偏偏给她来什么。 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一头问号的金甲飞被柳梦遥拉出病房,又被她一把推进了岳宁霜的宿舍。 这一幕把花竹水看得脸都气歪了。 而在岳宁霜的宿舍内却安静得尴尬,两人莫名其妙的就被困在这里修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既然是修表……”金甲飞咳了咳,手一伸,“把表给我吧。” 第100章 旷世一场捉迷藏 岳宁霜将修表的工具放到桌子上,请金甲飞坐。 “这些工具哪来的?” “通天司的,那儿什么都有。” “哦……” “我看这几天又有一大批通天员和武器被运抵这里。” “是的,仇司首并没有放弃,他似乎找到了取胜的办法,想要和风林再较量一次。” 金甲飞一边说话,一边伏在桌前修理怀表,右眼戴着圆筒式放大镜,手指捏着镊子摆弄来摆弄去。 “也不知道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岳宁霜托着下巴,“不过,我倒是听说新来了一位通天员,一夜之间便给了几位司首很大信心,好像他还很年轻。” “哦?那一定是个天才。” “嗯,听说他研制出来的东西都非常厉害。” “宁霜,我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该问不该问。” “请问。” “北水的通天术是很先进,但我发现南音人更偏向于借助自然的力量,往往能事半功倍,比如风礼利用水天互换,潘玉郎引天借雷等等。 你们北水人怎么就不研究一下这些方面呢?不是说学他们,但至少要了解一点以便用于防备吧?” “南音北水,是完全两种截然相反的文化和思维,常年的战争使得仇恨无法化解,我们都不可能去学习对方的文化和思维,否则的话,那可是比打败仗还要令人作呕的事。我们都想以自己的方式来战胜对面。” “浑天印里实在太让人费解……” 岳宁霜轻笑起来:“跟你讲个真事吧。” “洗耳恭听。” “在江水贸易时期,有一个南音小孩和一个北水小孩玩捉迷藏,结果北水小孩失踪了,谁也无法找到他。 此后大概过了六十多年,贸易时代结束了,这位南音小孩也已成为一名白发老者,他偶然在一艘破旧船只的衣柜里发现了一具小骷髅,正是当年和他玩捉迷藏的这位北水小孩! 这结局竟让南北两城的学者全都参与进来争论到底是谁赢了,双方口诛笔伐了数年都没得出任何结论。 北水学者说这名小孩耗尽生命来履行游戏规则,赢得光荣,还为他立碑塑像。 南音学者却说找到他的依旧还是当年那位玩捉迷藏的南音小孩,并没有破坏游戏规则,所以是北水小孩输掉了这场游戏。 好了,换你,你会怎么判输赢呢?” 金甲飞都听愣住了:“这真是我听过最无法判断输赢的捉迷藏了!” “是的,其实浑天印里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们界外人无法理解的。但我很感激你救下了我,也很感激你能站在我们北水一方。” “是我该感激你才对。”金甲飞笑着看了看岳宁霜,无论界内界外、国族人种,岳宁霜都是他见过最善良、最漂亮的女孩,况且岳宁霜还冒着生命危险救过他,否则他这根食指肯定也得报废。 说着,金甲飞给怀表上了油,重新用锉子打磨了一下发条,再安插牢固,“表修好了,我想应该不会再坏了。” “太棒了,我先替柳团长谢谢你。”岳宁霜说完一脸崇拜地看着金甲飞。 金甲飞感到某种幸福和喜悦感袭来,他不自觉地向岳宁霜靠近一步,岳宁霜并没有拒绝,而是羞涩地沉下了头。 屋内的气氛再度回到静谧,静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但却没有了先前的尴尬,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二人距离越挨越近……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响,将两人瞬间弹开。 这声音竟是从一台类似电话一样的东西里发出的! 金甲飞疑惑地拿起话筒,只听那头传来柳梦遥的声音:“金甲飞你修好了没有,差不多行了,别泡我的队员,一会他们还要排练呢!” “谁、谁、谁泡了,你别瞎说!我问你,这电话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没有电话的嘛,难道是根据我的手机造出来的?” “我哪知道啊!我只听说通天司最近来了一个很厉害的新人,还是个年轻小伙,是他把无线电话给造出来的。” “这家伙谁啊,名气弄得这么大,别到时候一打起来发现完全不管用,坑了大家。” “你别找话题拖时间,还想死乞白赖的在女生宿舍不出来?当心我状告总枢,让你名声扫地、混不下去,让你不得不想办法带我出结界!” “行行行,小姐,我这就来,求你饶了我吧。” 金甲飞挂了电话,便送岳宁霜回排练室,途径地下室的洞口时,忽听一声响亮的爆炸从下方传来,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洞口冒出呛人的滚滚黑烟,岳宁霜本能地躲到金甲飞背后,捂住口鼻。 金甲飞看到一群通天员奔逃出来,显然他们做了一场失败的实验。 叶焕堂急问其中一名年轻小伙子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没有,并递给他湿巾擦脸。 想必能受到叶焕堂如此关爱的通天员,一定就是那位新来的天才少年了。 金甲飞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伙计怎么这么眼熟!貌似在哪里见过? 当他一点点擦干净熏黑的脸后,金甲飞的眼珠子差点没迸出来! 这小子哪里是什么新人,分明就是故人嘛——不正是和柳梦遥退婚加飙车的那个况野么! 第101章 富二代重聚浑天印 正在排练的乐团孩子们被爆炸声吸引出来,柳梦遥也跟过来看热闹,结果一眼就看见了况野,使她恍如隔世! 毕竟来到浑天印之后,他们经历过太多个「春夏秋冬」,但其实才来个把月。 “况野!你什么时候来这的?”金甲飞诧异道。 “金甲飞,我的车也压到了钉刺带,和你们同时从大桥上坠落,掉入了这浑天印。”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和柳梦遥的大名几乎包揽了北水城每日的头条新闻,我想不知道都不行。现在,我随队调来南音战场,准备同你们并肩作战,惊不惊喜?” “我看只有惊没有喜,如果不是你提出赛车,我们会掉入这儿?”柳梦遥恨恨地说。 “你还在生气呢!我不也是受害者之一吗,我不也来这儿了吗?现在不止是你身份跳崖,我跳得比你还狠……” “你区区一个学生,身份能跳什么崖!” “你们以为我是学生,这不怪你们,但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分子毒理学博士,受邀回到中南师大分享成功经验的。” “扯蛋……你的成功经验就是投个好胎吧。” “彼此彼此。” 金甲飞打断:“既然是分享经验,不应该是在学校开讲座吗?为什么会分享到夜店里去了?” “这就一言难尽了……等有空再跟你们慢慢解释吧。” “别啊!就现在解释。”“对,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有空!”金、柳二人不依不饶,很明显,他们认为况野在胡编乱造。 “在这里?”况野指了指地板,意思是在这么多人的公共场合当众解释? 叶焕堂作为通天司的司首,此刻站了出来,将况野挡在了自己身后,就像护犊子一样让况野感动,但见他慢慢转身:“我也想听……” “不是吧叶司首!这说起来时间就比较长了。” 叶焕堂听罢原地坐下,霎时之间整个中厅的人全部都席地而坐,有的抱膝,有的盘腿,一个个都睁着大眼,像等着听故事的小孩。 这么一来,况野想不说都不可能了。 “因为我极易失眠,而恰好又对安眠药过敏,所以我每天不得不去我家开的酒吧将自己灌醉,这才能够入睡,以至于开完讲座的当晚便赶去酒吧和夜店消遣,懂?” 柳梦遥:“你怎么会失眠?” “因为我郁郁不得志。” 金甲飞:“怎么个不得志?” 叶焕堂打断道:“不不不,不能这么叙述。我们要重头听,你得娓娓道来。” “从哪开始说?” “从你小时候开始。” “那好吧……” 况野长叹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 “我从小至今的履历表里只有冠军、第一名和金奖。 你们要问我为什么这么聪明,我没办法解释。 我父亲是开酒吧、夜店、夜总会的,母亲是家庭主妇,我理应没有学霸的基因,但我从小就能过目不忘,并能轻松地理解很有深度的问题。 所以我小学只读了两年便跳入了初中,初中三年又每年拿下奥数竞赛的第一名,获得史无前例的三连冠。 我在高中一年级就尝试了高考,那年我十三岁,不料成为了中南市的理科状元。 优异的我收到来自各国少年班的邀请,最终选择了第一个给我发来邀请函的学校,也就是东亚联大的化学系。 而在大二的时候,我丰富的科研成果又使我跳过硕士,直接得到了攻读分子毒理学博士的资格。 当我完成博士学位论文时,正好十八岁。 这也就是为什么你们认为我是一个学生的缘故,因为我本来就是学生的年纪,只不过别人读大一,而我已经博士毕业。” “呵!”柳梦遥听罢一笑,“吹牛。” “我吹牛?” “反正吹牛又不花钱,更没生命危险。” “没关系,我不在乎,你就是还在生我退婚的气呗!” 柳梦遥听到「退婚」二字,立马单手撑地,悬空而起,对着况野的脸就是一记转体360飞踹! 第102章 旷世神童怀才不遇 金甲飞瞪大眼,震惊地看着柳梦遥,心想这么高难度的动作你都会做,还需要我当保镖?这都可以当神枪四队的队长了! 好在柳梦遥被众人及时拉住,不然真得和况野打起来。 “你俩有过婚约!?”众人纷纷问。 柳梦遥一甩头:“两边家里人定的,我和他都没见过面!” 况野一摊手:“没错,这简直是灾难的源头!” “好了好了!”金甲飞指着况野: “别扯开话题,你明明只需每天睡前喝一杯高度酒就能睡到天光大亮,非要去夜店喝才不失眠?光是这一点我就不信!” “请听我娓娓道来。 其实越是高端的学科,就业面就越是狭窄。 分子毒理学毕业,要么去药厂的实验室,要么就去大学课堂,而这两个地方都不会容许我肆意造毒。 博士毕业以来,我只想按自己的方式造毒,不想去做平庸的工作,反正我又不缺钱。 在这期间,我只去过一家制作鼠药的公司帮忙改良一下老鼠药,给的钱不多,不过我还是很乐意的接了活。 结果是我制造的鼠药能把老鼠融化成一滩血水,我也因此被解聘。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但我没有后悔选择这个专业,我是真心热爱它的,我不想干除了它之外的任何行业。 如此一来,找不到理想工作的我,不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心里憋得慌,每到夜里都会失眠,而我又对安眠药过敏,不得已才去我父亲开的店喝酒,把自己灌醉,靠酒入睡。 久而久之,我在那里结交了许多狐朋狗友,与他们一起通宵飙车,一起纸醉金迷,这些能使我短暂地忘却事业上失意的苦涩。” 柳梦遥听罢呵呵一笑:“别讲得这么好听,你不过就是个做老鼠药的。” “那你不就是一个卖艺的,那他不就是一个打手。”况野指了指柳梦遥,又指了指金甲飞。 “你们吵你们的,带上我做什么……”金甲飞难为情。 叶焕堂示意大家安静,听况野继续陈述。 况野平复了一下心情:“直到那天在夜店碰到他们俩,柳梦遥非要争一个「退婚权」,还叫来这个八角笼选手把我的小弟们打了个遍! 我一看这还得了,一气之下提出飙车,我车技娴熟,是很有信心能赢的。 但不幸的是,在过桥冲刺时,那条钉刺带使他们的车从桥的右边坠江,而我从左边坠江。 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我感到头顶的天纪彗星无比刺眼,仿佛一盏巨大的探照灯迎面直射,还伴着一阵短暂而强烈的灼烧感,仿佛掉进了焚尸炉。 我以为是我的车要爆炸了,便急忙踢开车门游出来,一抬头却发现过江大桥消失了! 紧接着便看到金甲飞背着柳梦遥爬上了一艘军舰,还看到他们被士兵们五花大绑给抬走,这可把我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被警察给逮捕了,我可不想有案底,就朝青澜江的另一头游了过去。” “你是指,朝着南音方向游了过去?”叶焕堂问。 “是的,因为只顾闷头划水,根本没工夫去想为什么大桥会消失。 我用尽全力游到了回云水寨,还没上岸就傻眼了,因为码头上没有任何现代设施,全是灯笼火把,一群古代壮汉在练习刀枪不入,我亲眼看到有几个人吐血而亡。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明月盟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进入了浑天印。 一看这恐怖的场景,我心想算了,还是选警察那边吧,大不了留个案底罚点款完事,起码不会被这群人活活捅死。 我又赶紧往北水湾这边游。 我一路划水,速度比先前还快,但当我游上北水湾后一看,更加傻眼了,本来应该夜景繁华的中南市区,突然变为了一座硕大的兵工厂! 各种炮弹、炸药、枪械伴着滚滚黑烟在生产运输,仿佛一场大战即将开打。 纵然我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在这么宽阔的江面上游了一个来回,我已是精疲力尽,连根指头都动不了,趴在江岸上便睡着了…… 说来也怪,本该是高温的八月天,但我在睡觉的时候却感到天气逐渐变得无比寒凉,仿佛要入冬一样。 寒冷并没能阻止我的大睡,直到我听到密集的炮火声,这才睁眼望去,我的妈呀! 只见乌压压一片战船在江面上进行激烈的交火,还没等我有所反应,头顶上三道硕大的闪电突然打下来,噼里啪啦把北水湾炸了个遍,几秒之间便带走了数万人的生命! 这惨状让我彻底看清了一个事实——这儿绝对不是我认识的中南市,完全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我立即朝北水城主城区跑去,想必在那儿是安全的,起码不会被炸死电死。 但北水城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赛博朋克」,还特么是「中式」的! 这儿的每一处空间都挤满了钢筋铁架、烟囱水管、广告牌和霓虹灯笼,四处冒着兵工厂的乌烟和下水道的瘴气,这和挤满了花草树木的南音城简直形成了鲜明反差。 我都费解你们的领导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环保意识。 但后来通过和路边的乞丐们交流得知,你们确实不需要环境保护,因为所有的废气废水都可以排出结界。在浑天印里,环境永远是恒定不变的,空气永远的清新,江水永远的清澈。 然而在和乞丐们攀谈过后,我发现自己也变成了乞丐。 坠入这儿以来,我失去了手机、钱包、车钥匙,即使兜里有信用卡,在这儿也刷不了,因为你们使用的是一种叫作陨币的金属货币。 怎么办? 人在生死边缘是顾不上面子的,饥肠辘辘的我也硬着头皮在街角讨吃的! 就在我刚讨得一枚陨币时,便被两名城警逮走了。 他们看我没有身份牌,又自称来自于界外,认定我是南音暗探,将我一顿暴捶,丢进了监牢,每天严刑逼供,还清洗我的鬓发,想洗出白颜色来! 我头皮都被搓掉了一层,他们想看见的白发始终都没有出现。 气急败坏的他们便朝我脸上撒尿和吐口水,配以拳打脚踢,想让我屈打成招。 这真的太过分了! 士可杀,不可辱! 忍无可忍的我观望了一下四周,决定反击。 第103章 专业对口吊丝逆袭 通过收集茅厕的老鼠尿和蜘蛛毒液,再调和一点从栏杆上刮下来的铁粉和石灰,我配制出了「一苯氮醇酸-2-奎宁环酯」。 待液体风干成固体,再拿床脚将其碾成渣,也就是简陋版的毕兹毒气,接触后能瞬间报废中枢神经系统。 当狱警再次朝我拳打脚踢的时候,我从口袋里掏出这把毒粉,朝他们脸上一洒,登时叫他们倒地不起,记忆蒸发,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永远地忘记朝我脸上撒尿这件事! 监狱长见我就地取材制作的毒粉使两名狱警变成了傻瓜,立即上报了通天司,通天司便派了几名通天员前来研究这毒粉。 研究人员给予我的作品高度评价,并认可了我是界外人的身份,因为柳梦遥和金甲飞此时已经得到了认可,所以我也就跟着沾了光。 这俩坑货居然间接地救了我一命。” “变态!你是不是看什么都是毒物?”柳梦遥持续人身攻击。 “实不相瞒,就现在这儿我都能配置出三种以上毒物,我的专业让我满眼所见全是毒物。 因此,通天司给我颁发了聘书,聘用我为毒理部终身通天员,每月起薪五十个千星陨币,我终于完结了这惊心动魄的历险记,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以自己的兴趣爱好养活自己。 在通天司的这几个月里我感受到了真正的快乐,每天大脑高速运转,吸收来自这里的新知识,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喷气式进步,脑中不断冒出各种试验。 讲真的,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回到我们那边的世界,我对那边除了父母之外没有任何留恋。 就算以后我要研究怎么突破结界,那也只是出于我想把父母接到这儿来一起享福。不知道你们感受到了我的快乐没有?” 大家纷纷伸出回应的手势,他们听到界外人况野这么说,都像好客的主人一样高兴。 况野也对大家比了个心: “我在通天司开展了多项研究,我的专业水准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我几乎每日只睡三小时,将结界内外的科技结合,研制出了多种多样的成果,其中就有无线电话。 叶司首已和我无数次远程通话,是我让他暂时保密我的存在,因为我想看看你们俩到底有多大能耐。 金甲飞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武艺不管在结界内还是在结界外都是万年老二,而柳梦遥目前还没有显现出任何可以帮助北水取胜的能力,因此,结论一目了然,终于该轮到我出场了。” “等一下,你说电话也是你制造的? 你当我柳梦遥傻啊? 电话属于物理而非化学,这和你的专业方向不匹配吧?别告诉我你还是个物理天才、数学神童!” “柳小姐,请不要拿你那点儿常识来揣测学霸的世界,数理化、音体美,你可能一门都比不赢我。” “你这家伙,我堂堂菲狄亚斯音乐学院管风琴专业高材生,居然被你看扁了?敢不敢跟我比?” “比什么?斗琴?请问你的管风琴在哪呢?” 第104章 学霸一纸千音管 柳梦遥回头看向戴婉婷:“让北音坊打造的管风琴造好了没?” “那边回话说柳团长您绘制的管风琴图纸是错误的,那样制造出来的声音会很恐怖。” “什么!?将你爸造的千音管改大一点不就成了,这么简单都做不出来?” “对不起,让您失望了。但制造乐器不像您想的那样简单,何况还是界外的乐器之王……” 柳梦遥听罢恨不得骂脏话,如果造不出管风琴,那她在这里便立不了威! 虽然浑天印里的乐器五花八门,但她一个都不会,就指望着靠管风琴一炮而红呢。 这下可好,况野在这边能做科学怪人,金甲飞也打出了一片天地,他们也因为专业对口,都想留在这里。 反观自己,整天像个废人一样等开饭,吃了这顿问下顿吃什么。 况野见状,咳了一声, “柳团长,老实说我挺感谢我们两家安排这门婚事的,否则我也到不了这里。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咱们现在可是一伙的,要不,我送你一个见面礼,怎样?” “你要送我什么见面礼?” “一张管风琴的建造图纸。” “呵!你觉得你能行?” “你还是不信我?我在十岁那年的暑假借阅过有关制造管风琴的一本进口书,那只是我的上万本课外读物之一,用来调节一下疲惫的大脑。我应该还记得怎么造管风琴。” “气死老娘了,这个逼你要是装成了,我就跟你结拜!” 金甲飞笑了笑:“我看别结拜了,你俩还是结婚吧……” 柳梦遥掐金甲飞的胳膊:“你去死!” 况野话不多说:“我今晚就能画出来,到时候柳团长你派人来取。” “戴婉婷卢苇,今晚你们找他索要图纸,拿到以后你俩就去北音坊监工,听到没有?” “是!”戴婉婷、卢苇得令。 “好了!工作时间到!”见地下实验室已清理干净,叶焕堂起身招呼大家散场,说完,一头扎入了实验室。 就在大家一哄而散时,况野见到凌乱的地面上有一只军靴的鞋带松了,他走上前喊住:“喂!你鞋带松了。” 穿着这靴子的是一位瘦瘦高高的白大褂女孩,那女孩转身低头,弯腰将鞋带重新绑好。 起身时,向况野点了一下头以示感谢,便准备离开。 况野想多跟她聊两句:“你是军医组的人?” 女孩依旧笑着点了点头,这回是真的二话没说,直接离去了。 况野莫名其妙的看向柳梦遥:“这女孩谁啊?要不要这么高冷啊!” “她叫叶知冷,叶司首的女儿。之所以不搭理你,是因为她没法说话。” “她是……哑巴?” 柳梦遥点了点头。 远远望着叶知冷与其他人打手语,况野发觉她和界外的任何女孩都不一样,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一晃便到后半夜,三位神枪队长如约前往作战室开会。 他们觉得仇尊一定又要给他们布置非常艰巨的战斗任务了,而且作战方式需要严格保密,所以才在后半夜请他们来开会。 然而,令三位队长意外的是——作战室里居然人山人海! 北水城五大司首和总枢汇集一堂,四周挤满了军情组和通天司的人,其中还有况野。 况野拥抱欢迎金甲飞:“马上将是我来这儿的第一仗,面对南音最强武人,让我们并肩作战,威震浑天印吧!” “并肩作战?我看到时候是并肩逃跑,因为没人能打赢风林。” “是谁在说丧气话呢!”只见仇尊气喘吁吁地步入作战室,接过部下给他递的水,猛地喝了几大口,“人都到齐了没有?到齐了就开始!” 花师阳提议:“等等!仇司首您是不是应该先汇报一下,您上半夜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大家一起起哄,让仇尊先做个汇报。 “什么逍遥快活?可把老子忙坏了!” “大家都知道仇司首为什么要召集我们下半夜开会,因为他上半夜去见一个女人了,是不是?” 大家一听,更是放肆地大笑起来。 北水军营一贯如此,这些人总能在危难关头将生死置之度外,抓住一切好笑的东西大笑一场。 “是,我是去见了一个女人,还是个美女。”仇尊点头道。 这让大家笑得更欢了,甚至有的人还吹起了口哨。 但接下来,仇尊说的话使全场转为沉寂:“如果我不去见这个美女,我们是不可能打赢风林的。” 花师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肃性,急问:“那仇司首去见的女人是?” 仇尊放下水杯,缓缓说出三个字:“红、袖、烟。” 第105章 滚筒拆字暗码对接 一听「红袖烟」的大名,作战室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是什么情况?我方军政司司首半夜私会敌方明月圣母? 催佑升急问:“请仇司首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和红袖烟是怎么连上线的,你们又谈了些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仇尊脱下军帽,开始自述: “前日清晨,浓雾漫山。 我刚出兵营,只见一白影哗啦啦从头顶上掠过,自不必说,肯定是明月七星之一,他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想暗杀我,吓得我赶紧找地方隐蔽。 可就在这时,天上那人喊了我一声「仇司首」,语气平和,并没有刺杀的意思。 我稳住脚步,向上望去,认出他正是红袖烟亲自操控的尸身白南辰。 只见他飘到一根树梢上,从怀里取出一支发钗,发钗被一条细细长长的白布缠绕起来,他将这发钗甩过来,扎在了我的脚边,之后他便湮没进雾气之中,不见踪影。 我拔出发钗,解开布条,布条上面写满了文字,但这些文字组不成任何话语,字与字之间风马牛不相及,仿佛天书一般。 而这支精美的发钗,我猜应该是红袖烟本人的。” “这细长的布条,会不会是滚筒暗码?” 仇尊打了个响指: “叶司首猜的没错,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么想的。 我派人找来各种粗细不一的木棍和铁管,将布条自上而下缠绕于上面,但结果却令人失望,无论我怎么缠绕,兑出来的文字依旧是不成文的。 直到晚饭以后,我卸下腰间佩刀,准备躺一会,我突发奇想——这把扁平的佩刀能否兑出滚筒暗码? 我立刻将布条缠绕在刀上,果然!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刀身自上而下现出八个字:「明夜一叙,寻龙破风」。” 叶焕堂听罢皱眉:“明夜一叙我知道,寻龙破风是什么意思?” 花师阳解释:“我想,「寻龙」指的是离这儿不远的寻龙场,我们曾经路过过那里。 「破风」的意思是击败风林。 发钗是一个令仇司首打消疑虑,去寻龙场会面的信物。 寻龙场废弃已久,是一处无人问津的地方,在那里碰面,肯定不会泄露军机。 而做这种事不能败露,所以她采用暗码的方式来和仇司首沟通,即使被官兵截获,他们也无法破译和指证。 所以说,红袖烟的意思是,在寻龙场见面,商量如何对付风林。” “花统察说的没错!”仇尊笑着点点头, “所以第二日一早,我取出信纸,只写了一个「脸」字,放入信封,再附上我的佩刀,让军情组的人送去了云良阁。” “「脸」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红袖烟的这种行径不要脸吗?” 况野捂住金甲飞的嘴:“拜托你别说话,真是丢界外世界的脸。” “那你来说说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拆字暗码。”说完,他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出「脸」字。 大伙仔细端详着这个繁体字,纷纷摇头表示看不懂。 况野进而解释道: “拆字暗码要拆开偏旁部首来看,「脸」字拆开看就是「月下三人两口一叙」! 「三人」是因为仇司首把白南辰也算上了。 将佩刀赠给红袖烟,一来表示自己准确接收到了红袖烟的信息,二来是回赠自己的贴身物品,以打消她的疑虑。 最核心的是,仇司首同样使用的是暗码,即使南音官兵截获了这个字,也绝对不会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仇司首这是给予了红袖烟最大的保护和尊重。” 况野说完,全场顿悟,一个个崇拜地望向仇尊。 仇尊眼色欣喜:“你小子不错嘛!和金甲飞一个文一个武,简直就是界外恩赐给北水的两件宝贝!” 柳梦遥满脸怨气:“仇司首!你为什么没提到我?小心我给南音人效力去!” “去呗,天宫那边肯定需要乐师。”“以柳小姐破坏力,说不定天宫都会被你玩垮塌。”“如果柳团长真能从内部瓦解他们,那绝对是天大的功劳!到时候总枢会给你颁发最佳卧底奖。” 本来很严肃紧张的场面,被这些人弄得像晚会一样欢闹。 花师阳挥手控场:“好了好了,都正经一点,接着听仇司首说。” 仇尊继续汇报: “本大爷说到做到,午夜时分,我打着火把只身前往寻龙场,登上中心祭坛,四下望去,空无一人。 正当我以为红袖烟会失约的时候,忽见远处浮现出一个身影。 她美似谪仙,但眼里藏纳着杀气。 能让南音城这么多人为她卖命,又能让北水城这么多人因她丧命,明月圣母这长相果然是非同寻常。 我说:「明月圣母果真是貌美如仙,百闻不如一见!」 她却直入主题:「名将墓一战,你们被风林一人打了个精光,已沦为笑柄。 既然仇司首今夜赴约,说明你一定想从风林那里夺回失去的颜面,而本座也和他有些个人恩怨,欲报仇雪恨,因此我们在对付风林一事上是相似的。 不知仇司首是否愿意合作一次?」 我说:「不合作我来这里干嘛?不过该怎么合作呢,你知道风林的弱点?」 红袖烟大笑:「风林毫无破绽,没有弱点,但本座却有办法让你们正面取胜!」 说真的,我被红袖烟这句话给震撼了,她想让北水人光明磊落地打赢风林,这对我仇尊今后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名声,是至关重要的。 我主动问:「光是共同复仇风林,恐怕还不够让你干出这通敌之事吧?既然是交易,你是不是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 第106章 明月圣母暗中交易 她答:「仇司首果然是明白人,和明白人聊天就是顺畅。 风林上回说过十日内如果你们还没撤离南音,那么他会主动出击,和你们决一死战。 现在距离十日之约只剩两日,两日以后他来找你们是必然的结果,届时本座也会让明月盟盟主朱登贵一同前来。 本座杀他之心早已有之,但念在他先前对本座有些恩情,本座不便亲自动手。 因此,本座想要你们除掉朱登贵,这样一来,你们不但能使本座避开恩将仇报的恶名,还能给朱登贵一个战死沙场的美名。」 红袖烟一说完,我就知道她这招「借刀杀人」的本意是想名正言顺地上位明月盟盟主。 但其中有些关系使我疑惑,我问她:「明月盟的实际掌控人早已是你红袖烟了,这是路人皆知的事,你还要除掉朱登贵,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思索了一小会儿:「这涉及到本座的家务事,就不必多说了,但本座保证其中缘由,绝对与你们北水人无干。」 我听完学着南音人那样,对她抱拳行了个礼:「好,我答应你,我们一看到朱登贵就会立即射杀他。那么,如何打败强大无比的风林,还请明月圣母赐教。」 她问:「南音人都修有五阴球,不知仇司首听说过没有?」 我答:「听过,没见过。」 她说:「人有五脏六腑,对应的是五阴六阳,阳之功力随全身筋脉游走,属动,而阴之功力则在丹田处内结成球,属静。 这球,便是五阴球。 五阴球缘起于自身血肉,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当南音人运功将五阴球逼出体外的时候,任何物体一旦进入其中,都会被瞬间揉成小颗粒。 即使活人进去了,眨眼之间也会被揉成一粒肉丸。 五阴球可谓是所有南音武人最后的利器,风林也不例外。 一旦你们将风林逼到不得不启用他的五阴球的时候,说实话,你们将面临巨大的死亡数字,成百上千人将被他庞大的五阴球吞噬,转眼间化为肉泥,但是,这也是你们杀死他的唯一时机!」 我听得惊心动魄:「此话怎讲?」 她道:「五阴球乃极度阴寒之物,它被极度阳热之物所克制,比如大量明火或炭火的进入,将会对五阴球造成毁灭性打击。 五阴球的毁灭,会造成宿主体内脏器大出血,致其直接死亡。 但是风林的功力已达六境中乘,明火炭火的温度是伤不到他的,这就需要你们拿出更加高温的火器,一旦这种高温火器射入他的五阴球,他定非死即残。」 我说:「懂了,你让我们用高温武器射入风林的五阴球,这确实是废掉他最快捷的办法。 但是,我可以非常负责地告诉你,北水将士根本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风林打光,更甭提把他逼到出动五阴球了。 不知明月圣母对此可有良策?」 她道:「是的,风林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用五阴球的,这就需要想办法将他定住,逼他到手足无措,甚至无法动弹,使他不得不动用五阴球来充当杀器。 但是你也知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任何人或者物体能定住风林,因此本座帮忙帮到底,已经替你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定住风林,机会仅此一次,这次机会如果你们没抓住,那风林就永远不可能再暴露出五阴球了。」 我赶紧催促她说下去,别卖关子了。 她开始详解: 「就连很多南音人都不知道,我们脚下站的这个位置,这座废弃上百年的寻龙场,每隔六十日的正午时分,都会喷射出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场,成因不明。 这股能量可以短暂地将身处其中的一切生命体牢牢固定住,无论人畜,就连呼吸都会被定住。 以前的仙运师就是利用被它定住的那点儿时间,从而产生鬼压床般的通灵感应,窥探风水。 但自从南音皇室一律不准土葬的法令颁布以后,这个寻龙场就作废了,想必风林压根不知道或者早已忘记了这个现象。 因此,将风林引到这里来,利用这股能量场,是能定住他的唯一办法。 在他挣脱固定以前,你们直接下狠手,对他万箭齐发、乱枪齐鸣,为了保命,他必然会运功逼出他的五阴球,到那时,你们的高温火器一射而入,便可彻底将他击溃!」 我问:「能量场每六十日才喷一次?条件这么苛刻?」 她道:「是的,你们很走运,两天后正是其喷发之日。」 我笑:「想不到明月圣母真是黑如地狱暗似夜啊!」 她回以一笑:「不知这个情报,对仇司首来说可有价值?」 我搓着手:「自然是价值连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她玩笑道:「听仇司首的意思,是想以身相许吗?」 我说:「明月圣母真是风趣幽默,你我只是暂时联手,事成之后,我们还是敌人,这是不会改变的。」 她笑:「瞧把仇司首给吓的!行了,留给你们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到时候就得看仇司首的表演了,祝一切顺利。」 我伸手送别:「与明月圣母一叙,受益良多。不论我们最终有没有杀死风林,但圣母交代的事,我仇尊一定办到!请。」 红袖烟离去前补充:「对了,我们用暗码沟通一事,是为了在成事之前不被人察觉,而在事成之后,风林已废,则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了,你们可以跟他说明真相,本座就是要让他知道得罪女人的下场。」 这是红袖烟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的身后隐现出白南辰,只见白南辰抱起她一步登天,消失在了星辰里。 以上就是我在前半夜和红袖烟会面的所有情况,接下来是讨论时间,大家尽可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第107章 光杆司令聚沙成塔 仇尊一口气陈述完毕,全场人都为两城军事一把手的暗中会面感到无比震惊,毕竟这在浑天印里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花师阳眉心打皱:“我有一个疑问,届时我们在寻龙场对付风林和朱登贵,她红袖烟干什么? 我觉得以她老辣的手段,应该不止是坐山观虎斗,还会附带其它行动。 你们试想,她陷害风林一事迟早会被太后知道,为了将功补过、抚平太后,她会不会趁我们两败俱伤时对北水军队下手? 派明月七星一口气把我们团灭了怎么办? 我们不得不防。” 叶焕堂附和: “红袖烟肯定是想要鹬蚌相争,她好渔翁得利。而我们这仗恐怕将是赢则不赚,败则血亏。” 仇尊点了点头: “各位司首担心的极是,但从大局上来讲,铲除风林是有利于北水,而不利于南音的。 我们暂时被红袖烟利用,也是值得的。 至于怎么才能不被她捡漏,我想我们可以将总枢及各位司首秘密护送至回云水寨,交给我们的水军保护。 如果红袖烟突袭要塞,那她只能扑个空,如果她袭击水寨,战舰可以迅速将总枢及各位司首护送回北水湾。 这样一来我们便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花师阳眉头渐松:“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好了,现在可以讨论一下武器的事了,不知道通天司有没有高温的枪炮?” 仇尊说完看向叶焕堂。 “巧了不是!”叶焕堂笑答: “高温武器已经快被况野研制出来了,他刚进通天司就带着军工部的人在做这件事呢。 他曾经阅读过温压炸药的原理,一直想尝试改造,无奈界外没有条件,所以到了我们这儿,他第一个想研制的武器就是这种超高温型炸弹。” 花师阳大喜:“进展到哪一步了,后天之前能不能研制出来?” 况野接过话茬: “现阶段的温度就已达到一千五百摄氏度,足以点燃风林的五阴球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界外世界那么大,却使我感到窄小压抑,而这小小的浑天印,却使我感到广阔无垠……” “停停停别抒情!”仇尊及时打断他:“你给我听着,到时候你就藏在寻龙场附近,一见到风林的五阴球,立即朝它开火!” “遵命!” 花师阳眉头又变紧:“我再插一句,现在的难点在于,我们怎样才能把风林引入寻龙场呢? 这个南音武人段位过高,他连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甚至原地就能打趴所有人。 说白了,我们很可能来不及逃到寻龙场,就被他给打光了。” 仇尊挠了挠头:“三位队长对此怎么看?” 东方燃:“别问我,我记不清风林的招式了,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脑浆当时都在晃荡,我没有变成青年痴呆就已经是万幸了。” 金甲飞:“在我们那里,风林这种级别的人,只存在于电影里。” 游山龙:“花统察担心的这个细节确实没错,我们想要假装和风林鏖战一番再假装向寻龙场败逃,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没有足够的水平来表演那么多戏码,面对六境武艺,就像面对九级地震加十级狂风,我们是撑不了几个回合的。” 柳梦遥提议:“那要不然,大家一看到风林就集体往寻龙场奔逃?” 仇尊否定道:“这看上去合情合理,但我们就算到了寻龙场,还得拖到正午时分才会等来地下能量场的喷发,这么长的时间,我们该怎么熬过去?” “哎哟妈耶!”柳梦遥双手抓着头发:“风林如果一大早就来,足足六个小时才能到正午,那我们怎么办呢?” 决战风林,就像用木桶装水,任何一块木板都不能出现短板,也就是说,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会带来全盘皆输的结局。 作战室里顿时又响起了大家心灰意冷的叹息声。 就在所有人陷入失落的时候,叶焕堂却笑了! 众人看向叶焕堂,不知道这位北水之光有什么办法没有。 “自从上次兵败以来,我就一直在琢磨风林的武艺,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武艺的成因,也就能找到破解它的办法。直接上结论,这些天来我做的工作正好可以解决你们的担忧。” 所有人惊喜连连地看向叶焕堂,期待他的解答。 “根据计算,所谓六境武艺的特点在于气功伤害范围增加60%,动作速率比五境武人快2.5倍。 虽然一对一很难适应风林,但也不至于连三位队长一起上都被打败,而且就像毫无招架之力的醉汉那样倒下,连最普通的格挡都不会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经过详细的访问,三位队长都反复提到了同一个词——「消失」。 风林会在他们眼前突然消失! 但是,这与我旁观的时候看到的不一样,我并没有看到风林会突然消失,他只不过是动作极快的出招而已。 放在平常,三位队长是来得及躲闪的,然而为什么他们一对上风林,就躲闪不了了呢? 所以我判断,问题一定出在眼睛上。” 金甲飞疑惑地看向叶焕堂:“眼睛上?风林的眼睛怎么了?” “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你们仨的眼睛。 他是故意在等待你们眨眼的一瞬间才发动进攻! 要知道,是人都会眨眼,不然眼睛就会干涩。 眨眼一次可能只耗时半秒,这半秒内你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短暂的黑暗在眼前一晃而过。 风林正是利用这短暂的半秒黑暗出手,让你们觉得他「一眨眼就不见了」,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但你们眨眼的时候不代表旁观者也在眨眼,所以我并没有看到风林真的能突然消失,这不就印证了我的判断吗?” 大家听罢纷纷点头。 “既然找到了「突然消失」的原因所在,那么,顺着这个成因便能找到破解它的对策。” 仇尊逐渐兴奋起来:“看来叶司首是发明了能使人长期不眨眼的眼药水?” “通天司不会去发明这种既无聊又反人类的眼药水。” “那就是戴上墨镜,挡住眼睛?” “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不仅要挡住眼睛,还要挡住全身!没错,我说的就是隐身衣。” 第108章 万事俱备不差东风 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像隐身衣这么带有童话色彩的黑科技,通天司真的能造出来吗? 大家一起疑惑不解地看向叶焕堂。 “对于隐身衣,我当时只是提出了这个理念,具体的实施和制造仍然是况野办到的。接下来就由他来解释一下隐身衣的原理。” 大家崇拜地看向况野,只有柳梦遥用嫉妒的眼光投向他,这小子一来,风头都被他出尽了!搞得三个界外人之中,最没有贡献的就是自己了,自己的无能被无限放大,这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况野解释: “隐身衣在界外世界早已有之,我只是记住了它的制作流程,顺便加以改良而已。 这件隐身衣由透明四氯乙烷打造,包裹全身,只露出两个硬币大小的眼睛,而遮挡眼睛的镜片是由聚乙烯碳做成,丝毫不会透光。 这身衣服会合理地反射四周图像,使外人只能看到略带波动的空气。 穿上它以后,想要用子弹打中都困难,更别说与之空手格斗了。 隐身衣还会有变色误导功能,让对手以为是隐身人出招了,但其实没有,只是颜色在流动。” 况野介绍完之后,叶焕堂上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眼神里流露出十分的欣赏。 仇尊放下茶杯总结: “既然叶司首破解了风林凭空消失的谜团,况野又制造出来了隐身衣,那么现在我来落实到一些具体细节上。 等后天一打起来,三位队长一起扑上去,游山龙队长负责用阴柔之力去卸掉风林的阴柔之力,东方燃队长负责用阳刚之力去抵消他的阳刚之力,与此同时,金甲飞队长身穿隐身衣,努力对他施以缠抱。” 金甲飞大惊:“我怎么努力!?” “你怕什么!北水最强三人组同时下手,纵使是风林也扛不住。 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发出阴阳两种力道,当游队长和东方队长把风林的力道打散之后,你就发现风林会变得好对付很多。 何况,你还有隐身衣,让他看不见你的招式,从而无法想出化解的对策。” “老大,求你别把画面想得太美好,我怕到时候你会接受不了现实。” 仇尊啪地一拍桌子,两手将金甲飞的脑袋拉到自己面前, “你小子别给我在这伤士气! 我比你清楚风林的水平,他已然是浑天印里的武力天花板,对手所有的动作都会在他的预判之内,这就是南音六境武学! 你对上他,必须高度、高度、再高度地集中注意力,想要抵挡他的进攻就得全神贯注,最好憋住气,一口都不要呼吸! 否则气一泄,眼一眨,你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金甲飞双耳嗡鸣,大气未喘,涣散无力的目光与仇尊坚定而渴求的眼神咫尺相凝。 游山龙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金甲飞的肩,以示鼓励: “风林的战斗风格是遇刚则柔、遇柔则刚,而我和东方队长的风格正好是一柔一刚,只要我俩专注于给风林泄力,理论上他会陷入力道难于转换的境地。 这时候你穿上隐身衣,对他分筋错骨,总会有所斩获。 所以,你刚才可能没听懂仇司首的意思,这场旷世对决的成败就在于你金甲飞,我们都需要你。” 东方燃点点头: “金甲飞我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资格和风林这种高手过招的,六境以上可遇不可求,千年以来就只有两人。 况且,自古以来战死沙场就是我们的最佳归宿,你这时候不上去战斗,那么史书就会记载你是个懦夫,如果你勇敢地上去战斗,即使打输了,历史也会记载你是条汉子,就连对手也会敬你三分的。” 仇尊灵光一现,忽然点名岳宁霜:“那个谁,快说说你的看法,金甲飞这货好像只听你的。” 所有人回头,目光一起聚焦在岳宁霜脸上。 “你拯救过我,是我的英雄,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就在大家以为岳宁霜想劝金甲飞别去送死的时候,只听她眼含热泪地说出了后半句话: “但是,我更希望你能拯救北水,成为所有北水人的英雄!” 金甲飞心中一热,战斗的血液被岳宁霜这句话给煮沸,他忽然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八角笼的灯光下,这景象令金甲飞瞬间将心中的怯懦一扫而空! 只见金甲飞转身给大家行了一套北水军礼: “神枪三队队长金甲飞,必将做好战斗准备!我生是北水人,死是北水鬼!后天,拼了!” 霎时之间,全场欢呼声震天动地。 金甲飞这一嗓子,直接将大伙的士气拉满。 在场每个人心中都能感受到——对决风林这一仗,即便是咱们打输了,那也必须扒掉风林一层皮。 这次的欢呼声根本停不下来,士兵们尽情舞蹈。 大家居然从起哄渐渐变成了跳舞,而花师阳年纪太大了,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北水军队向来是纪律松散,连发型都无法统一,指挥这群人打仗,叫仇尊有种做光杆司令的孤独感。 可这次的作战会议,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制定出了一个算无遗漏的计划,这让仇尊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会议结束在破晓的清辉里,士兵们走出作战室的时候全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干劲十足,他们在三位队长的带领下紧锣密鼓的去抠细节,争取将容错率降到最低。 而人潮之中窜出顾良雨的身影,只见她步履轻盈地走出要塞,绕过山坳和峡谷,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一株巨大的榕树下,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朝榕树顶部的树屋扔去。 石子打在树屋的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屋内随即翻身下来一位白衣男子,此人正是明月七星之一的尹岁流。 只听顾良雨小声报信: “请转告圣母大人,计划进展顺利,北水人即将在寻龙场和风林展开决战,主人那边,可以开始行动了。” 第109章 风总管风火家人卦 接到顾良雨的口信,红袖烟立即派人在暗中散布朱登贵通敌北水的消息。 消息接二连三地从多家茶馆酒肆扩散至四面八方,一时之间满城都在疯传朱登贵通敌,说他收了北水人的钱财,贩卖南音情报。 正在赌庄的朱登贵听到手下的汇报,吓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口中茶水喷了一地。 兵部督统沙侍仙听闻此事,急忙召见朱登贵,朱登贵不敢不来,如果不来,则坐实了谣言。 然而一进兵部大门,他就被人五花大绑,押至公堂。 沙侍仙与他一问一答,朱登贵义正言辞,一口咬定是北水人造的谣。 兵部又派人去搜了他的屋子,并没翻出通敌的证据。 为洗刷嫌疑、恢复名誉,沙侍仙劝说朱登贵随风林一起去攻打北水要塞,多提几个北水人的脑袋回来就算是辟谣了。 朱登贵听罢一脸难色,却又不得不奉命。 转眼便到了十日之约,大战之日。 同往常一样,朱登贵在出发前要做一番法事,他叫上盟里几百号弟兄,替他们焚火调伏,求神下凡,说现在他们已经有神功护体、刀枪不入了。 众人对此深信不疑,也对这位盟主敬仰不已,个个都要争当他的肉盾。 毕竟朱登贵带领他们打过许多胜仗,尤其在回云码头大败两支北水神枪队,证明过自己是有这个实力的。 于是,一行武夫气势汹汹地迈向季兰山森林,誓要在今日把北水人赶尽杀绝。 风林对于敌人不撤兵的行为,感到十分嗔怒,嗔怒当中又带了几分敬重与无奈,敬重在于对手不服输的态度,无奈在于他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同上次一样,他清早便从天宫侍卫营出发,披上官袍,入轿而去。 但不一样的是,他这次没有带戏班子和百姓,他想专注于战斗,尽量速战速决。 轿子刚出天门,空中便刮起一阵猛烈的南风,吹得轿子摇摇晃晃,无法前行,感觉像是老天爷有意劝阻风林的行动。 风林下轿,定在风中闭目体会:风从南方来,为家人,而南方又属离火,屈指一算,合得风火家人卦,爻辞中带有不测之灾。 风林每逢行动前都会给自己卜上一卦,可这次的卦象却指向了他的家人,令他颇为意外。 细细一想,家人只能是风生了,他现在是无长辈、无妻女,只剩下这么一个傻儿子。 因为他上次杀掉了明月七星之一的李云墨,红袖烟必然怀恨在心,然而又奈何不了自己,所以她会不会拿风生开刀,父债子还? 又或者北水人想以风生为人质,牵制住自己? 总之,风火家人卦的指向一定是风府无疑,如果后院起火,自己是没办法在前线安心作战的。 寻思片刻后,风林半路折回府中,并调来殿前御、殿后御两组精锐侍卫来保护风生,这些人专门负责把守天宫的三大仙殿,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 将风生交给他们保护,必万无一失。 正守在聚仙殿的侍卫们,一收到风总管的命令,集体腾空而起,一个个如流星赶月般飞走。 这史无前例的调动场面让正在批阅奏折的太后大吃一惊,要不是侍卫营的两位副总管及时进来贴身保护太后并向她解释情况,她老人家还以为发生了政变! 透过朱门雕窗,太后凝眸眺望,这么多名侍卫朝风府方向远去,隐约预感此次的对决不妙,便唤来仙运师测算风林今日吉凶。 仙运师是专门为南音测算国运的太监,他们的占卜深度和精度是无人能比的。 经过一番反复推算,仙运师们都不敢说话,只向太后摇了摇头。 太后心中一惊,琢磨着风林的忠心和实力是毋需置疑的,南音城未来的走向也全押在他身上,他是绝对不能够出事的。 想罢,太后不仅不对风林擅自调走殿前御、殿后御追责,反而再押上一注,忙令身旁的两名副总管火速前往北水要塞,但不可参战,只于暗中观察,如果风林遭遇不测,则立即接应,以保住风林的性命为唯一要务。 两位副总管抱拳得令,转身跳下天宫,消散于云雾之中。 再看风府那边,一大早风生就被屋外的噪声给吵醒,还没等他睁眼房门就被推开了,只见黑压压一群身披战袍的侍卫涌进来,他们个个都佩有官刀,面庞冷峻。 这阵仗差点没把风生给吓尿床。 风林从人堆里挤进来,立于床边,环顾一圈: “急调你们来风府,是因为今日一定会有人偷袭这里,而天宫那边却会安然无恙。 因此,你们今日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对风府严防死守,里三层外三层通通围起来,无论谁人来犯,直接就地正法! 此外,再留三人只顾看好我儿,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管,以免被调虎离山。 都听清楚了没有?” 众侍卫齐声回答:“遵命!” 这几十人齐声一吼,声波荡彻整个风府,将丫鬟小厮们都吓得懵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风生长吁一口气,原来是父亲派天宫侍卫来保护自己,转而又有点儿兴奋,这可是天子的待遇! 风林摸了摸儿子的脑袋: “今日别到处乱跑,为父要去办件大事,这些侍卫叔叔会护你周全的。只要跟在这些叔叔们身边,不管什么人来,都伤不到你,知道了吗?” 风生点点头:“孩儿知道了,父亲您也要注意安全!” 风林又叫来管家有福,“一会你便疏散所有家丁,领他们去中书使希真大人的府上暂避一日,明日巳时三刻以后再回来。” “好的,请老爷放心。” 风林之所以只让仆人们去中书府避难,是因为他知道对手的目标是风生,并非家仆,倘若也把风生送去那里,会给希真带来麻烦,而家仆们去则不会。 另外,他单留风生在这里,也是为了一解好奇之心,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拿他的儿子开刀? 这不是在利用儿子,毕竟有几十号顶尖侍卫看护,是绝对出不了任何闪失的。 况且如此一来,他也好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去,因为他在算到风火家人卦后,则又为自己另起一卦…… 见风中无数飞叶,他便伸出两指,当空一夹,随意取来一片,但见这叶片左边七条经脉,右边六条经脉,而7:6是夬卦的代号,夬卦,乃血光之灾。 这是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的。 风林临走前再次看了儿子一眼,眼角短暂地流露出一丝温和,随后立即又被杀气填满,长袖一挥,身影如烟,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北水高官们已抵达回云水寨,分散在各支战舰上,如遇红袖烟偷袭,可迅速开回北水湾躲避。 空闲之际,花师阳来到甲板,从兜里取出一把蓍草,也想为北水大军占卜,不料刮起一股江风,将蓍草吹得七零八落,消散于风中。 不甘心的他又掏出一只龟壳摆在脚边,正要凿孔点火,结果江面上打来一浪,又将龟壳打进了江水里。 花师阳仰天长叹,最令人无语的不是占卜的结果不好,而是天公根本就不让你进行占卜。 上天这是何意? 花师阳不禁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为上万名北水将士的命运揪心捏汗! 第110章 仇司首仇耻定军心 要塞这边,仇尊正在给三位队长部署「花谷防线」。 因为金甲飞已经换上了隐身衣,所以显得仇尊在跟空气对话——大家只能看到金甲飞投在地上的一团斜影。 “花谷防线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每位队长都要以引诱风林进入下一阶段为目的。 在风林来到寻龙场之前,千万不可与他产生过多纠缠,以免错失了能量场的喷发时间。 否则,我们在寻龙场的布阵就全白费了,北水也就彻底失去了战胜风林的唯一机会。” 东方燃脸上显然写满了不乐意,仇尊规定他只可过两招就得仓皇而逃,简直是一点面子都不要了,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带兵? 仇尊一瞅东方燃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单独补充: “东方燃队长你给我记住三个字「别上头」。 你要是死磕风林,后果不仅是你自己小命不保,还连累了大家的整体布局,那些被风林打死的弟兄也会白白牺牲,你也将以「有勇无谋」的名分载入史册,不知你听明白了没有?” 游山龙哈哈一笑:“说好听的叫有勇无谋,说难听的,你将以傻叉的名分载入史册。” 金甲飞拍了拍东方燃:“仇司首说的没错,花谷防线也是「引线」,等把风林引到了寻龙场,那时候你再上头也不迟。” 东方燃听完,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们的规劝。 仇尊郑重道:“为了加重引诱的砝码,我也会把自己当成诱饵,从头到尾贯穿于花谷防线,协助三位队长将风林引诱到寻龙场。切记,途中可英勇作战,但不可恋战,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以引诱风林到寻龙场为第一要务!” 三位队长齐声领命,他们没想到武力值为零的仇司首竟会身先士卒,将自己作为诱饵,这不仅有大将之才的既视感,还有点舍生取义的味道。 仇尊撸起袖子,转身号令三军:“北水神枪一队、二队、三队听令!” 万人齐鸣:“到!” 仇尊作为全军统帅,在这种艰难时刻必须给士兵们来一番演讲,以定军心: “老子从来不信邪!风礼和风林,都被过于神话了,六境并非不可战胜! 上次的失利在于我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被风林偷袭,况且他还戴着仁义的面具将我们陷于不义之地,一旦对号入座,我们岂有不败之理? 但你们要知道,礼乐文明不是南音城独有的,两城都是大汉的子民,北水城也一样讲究「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虽然我们一个个看起来确实不像好人,但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复仇,为那些被屠城的北水先民复仇,分明我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南音自古全民尚武,暴戾成性;北水的先辈们忍辱偷生,埋头苦干,终于为羸弱的咱们创造出了火器,这才不会被对面轻易欺凌。 而现在我们的通天术发展到了更高级的层次,我们必须为先辈们讨回公道,给他们一个迟来千年的答复——我们终于强大起来了,不再任人宰割了! 北水千年以来受到的所有屈辱,我们要用一年就让南音人全部偿还!” 全军士气大震,不断高呼:“复仇!” 仇尊趁热打铁:“风林上次说我们是野人,抛弃礼乐,他也不睁眼看看,他们南音人现在还像猴子一样荡来荡去,到底谁才是野人? 老子看到风林那副大义凛然的嘴脸就想踩两脚! 不同于南音权贵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自古以来,我们生来平等,所以北水最大的优势,就是团结! 我们无数代人齐心协力将通天术一步步推进到现在的样貌,这些集体智慧的结晶,今天就会让风林尝到厉害! 来吧弟兄们,备足弹药,今日我不再于后方指挥,而将与你们一直同在,同生同死,同战风林!” 北水士兵听罢,不禁朝天鸣枪,万众高喝不止,士气超标。 眼看军队元首都要亲自上阵了,此时此刻,无人再惧怕风林。 东方燃:“合击风林!” 万众齐呼:“合击风林!” 游山龙:“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今天,就让我们奉行孔夫子的原话,杀、杀、杀!” 万众齐呼:“杀!” 士兵们喊声未消,忽闻身后传来几声鼓掌,并伴着爽朗的大笑: “你们是不是对孔子有什么误解?” 众人大惊,队伍不禁凌乱起来,没错,说话者正是风林。 第111章 抽丝剥茧引经据典 风林两手空空,漫步而来,他身后跟着的是朱登贵,朱登贵的身后是一片明月盟的人。 其实,朱登贵早就到了,因为没看到风林,所以一直按兵不动,这会儿见风林现身,他才敢出来。 风林走至阵前: “你们踩在南音的土地上,杀生挖坟,掠夺钱财,谈何仁义? 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底气将自己归类于仁人志士? 即便如此,本官还是要为你们的勇气鼓掌,勇气是永远令人尊敬的东西。 因此,在本官痛下杀手之前,还想留给你们一个最后的选择,即放下武器,立即撤离南音。” “风总管,十日不见,甚是想念!” 仇尊看风林这么早就出现了,想通过唠嗑拖延时间,毕竟寻龙场要在正午时分才喷能量波。 换句话说,他跟风林聊得越久,便能捞回更多士兵的生命。 可风林并未对仇尊的戏言做出回应。 仇尊见嘘寒问暖人家不搭理,索性直入主题: “我看风总管不用给我们提供选择了,我们是不会退缩的。” 风林依旧没作声,只是眼神顿时阴沉下来,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这个沉重的选择。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有胆量再次迎战你?” “完全不想知道。”风林运功吸气,“来吧,本官要动手了。” “等等!你得让我把话说完,着什么急!” “说。” “尽管风总管武功盖世,但你可能没弄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我们既然敢跟你战斗到底,凭的可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对我们祖先们所选信念的认同,正是这数百代人的日积月累,才有了今天强大的通天之术。 而我们的通天术在未来还会愈加强大,因为得到了另一名界外人的加入,这人可是界外最顶尖的通天师,连天道都站在我们这边。 所以,我在这里郑重许诺风总管,你现在选择收手,并促成南北两城的和谈,我仇尊一定保你一世英名,让你善始善终。” “仇司首,你是在说梦话吧?” “风总管,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堪忧,整个浑天印之内唯独你的实力举世无双,你一个人就堪比百万大军,天琴太后是找不到能制衡你的臣子的。 既然无法制衡,那么第一:如果你今天杀光了我们,则必遭到太后的警惕,她老人家肯定会借奸臣之手除掉你,以除后顾之忧。 第二:如果你今天杀不光我们,我们从此必结下死仇,北水就算拿不下南音,也要想方设法拿下你,到那时,恐怕你连打个盹都会睡不安稳了。 第三:如果今天你阴沟翻船,反而被我们打败了,太后会怎么看你?大臣们会怎么看你?南音百姓会怎么看你?你还会保有一世英名、善始善终吗? 以上三种结局,没有一种是有利于你的。 唯有和谈,才可留着风总管的性命,与我北水城相互牵制下去,届时你我都可以再谋出路。还望风总管三思!” 仇尊一席话说完,使风林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就理智层面而言,的确如仇尊所说,他今天如果出击,不论输赢,其结局都不会好到哪去,况且还有占卜在先,今日的自己极大可能遭遇血光之灾! 但风林在情感层面是无法接受自己去跟北水人谈和的,更不可能去劝说太后同北水人签下一沓不平等条约,那样一来,还有何英名可谈? 还有何颜面面对风家列祖列宗? 到那时,就算北水人不动他,南音人也能用唾沫星子将他淹了。 想到这里,风林决定不玷污风家祖上辉煌灿烂的名声,如果输,大不了今日就死在这里,从此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永远地活在后世心中;如果赢,大不了被太后找理由办了,也能在史书上留下比肩十大名将的名声。 就名声而言,没有比出击更好的选择了。 仇尊见风林似乎动摇了,想加把火: “子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风总管绝对是正人君子,难道此时不该考虑考虑孔夫子的话吗?” 风林决心已下,不再辩论: “既然连仇司首都引经据典了,那本官今日就助你成仁吧!” 仇尊听罢一怔,看了看表,距离正午还剩半个多时辰,反正时间消耗得差不多了,既然说服不了风林,那便只好全力一战了: “风总管,你可想好了,这回我们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催佑升总枢就在峡谷对面的寻龙场里坐镇指挥,为此我们还布置了一条「花谷防线」,我就问你敢不敢正面破防?” “难道本官会绕过防线去背刺你们的总枢吗?别忘了本官十日前是怎么说的,如若你们冥顽不灵、一意孤行,那本官可是送你们全体出结界!” 仇尊摩拳擦掌,号令三军:“迎敌!” 风林瞟了一眼所谓的「花谷防线」:“仇司首,你准备好输了吗?” “风总管,你准备好死了吗?” 风林露出满意的微笑,不一会儿,这笑意逐渐被杀意淹没,他周边的气流开始上升,花叶绕着他飞旋。 提气运功完毕,只见他将长袍一撩,屈膝一弹,整个人如一道旋风般朝仇尊席卷过来! 第112章 千军勇斗万人敌 见风林来势凶猛,仇尊拔腿就逃,同时,埋伏在周围的十多台凌霄机枪火力全开! 顿时枪声大作,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金色弹道对准风林集中扎去。 凌霄机枪每分钟六百发子弹,一台就能要一群人的命,它是北水压制南音的核心武器。 而今日却是一群凌霄机枪同时对准一人扫射,火力的密集程度大到令人发指。 由于火光早已将风林湮没,枪声持续了大约一分钟便停了下来,上万粒金光闪闪的弹壳布满遍地。 众人望去,风林所经之处已被浓烟笼罩,而风林却没能从这烟尘中走出来。 仇尊皱眉费解:我们不会就这样赢了吧!? 距离风林最近的一位机枪手,断定风林已经被射成筛子了,不禁咧嘴而笑,但他还没笑两下,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风林已杵这儿看很久了。 这位机枪手回头一瞧,如见死神,惊得哇哇大叫! 叫声让所有人发现,风林竟藏在了机枪的后方,这可把大家吓了一跳,纷纷对准风林再度扫射! 只见风林从容地从一台机枪飘荡到另一台机枪,似风拂柳梢,一台接一台,如信步林薮,就这样兜了一圈后,他落在了最后一台机枪旁。 而在整个过程中,枪手逐渐减少,枪声逐渐变小,直到最后这台机枪打光了全部子弹,森林才重回安静。 这位独苗机枪手放眼望去,战友们皆已死于「自相残杀」…… 恼羞成怒的他正欲掏枪,却被风林长袖一挥,削飞了头颅。 风林一旦定下杀心,便不拖泥带水,之前他是怎么杀李云墨的,现在就会怎么杀这些人。 “打得漂亮!”朱登贵率众助威。 游山龙见状请示:“仇司首,朱登贵就在眼前,是否现在就宰了他?” “再等等。” “等什么?只要一声令下,全队都会朝朱登贵射击,那样不就立马完成了红袖烟嘱托给我们的任务了么?” “不,在没有击败风林之前,还不能让朱登贵死,如果我们提前杀了朱登贵,结果击杀风林却失败了,这不等于白白帮了红袖烟一个大忙么? 所谓交易,就是她帮我击败风林,我帮她杀死朱登贵,但前后顺序不能颠倒。” “明白了,那请仇司首继续后撤,这里交给我。” “当心点。” 仇尊走后,游山龙命部队摆出锋失阵,呈箭头状,直指风林。 锋失阵有利于集中火力点,就算肉搏也不会被风林一下打光,还会让他感觉人数越打越多。 阵型刚刚摆好,就见风林飞入花谷,降落至这第二截防线。 花谷防线十里飘香,百鸟鸣啭,这里是灌木蔓延、万花盛开的苜蓿地。 起先,游山龙在等风林出现时有些紧张,又在听风林说话时感到心慌,毕竟上次交手,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他努力告诉自己心情和肌肉都要放松,可就是平复不了快速的心跳。 而在刚刚,他紧绷的内心却被枪声松绑,顺利地重拾硝烟与血性。 有时候,只有用战斗本身才能缓解战斗的紧张。 风林双手负背,轻松走来,距游山龙百步之遥时,他空手一挥,强大的气功将面前百米的草木呈扇形拂倒,刹那间,花鸟翻飞,视野一目了然。 游山龙见时机已到,便下令开火,不料风林这次没有躲闪,竟迎弹而上。 朱登贵一直尾随风林身后,枪声骤响时,他看到前方的风林闪转腾挪,身姿如舞,气势如虹,不断地卷起他的宽衫大袍接子弹! 当子弹的数量累积到上千粒时,只见风林顺势一撂,把子弹全部还给了神枪队,直接将锋失阵(凸形)射成了「箕形阵」(凹形),枪队瞬间死伤过半! 这排山倒海般的场面看得朱登贵表情失控,恨不得当下就给风林跪下磕头,以示崇拜。 上回他拉不下面子,没赶来现场亲眼见证,只听说书人天花乱坠的描述,觉得太浮夸了,认为添油加醋是为了卖座赚钱。 今日一看,原来说书人的描述是他妈写实的! 见子弹对风林毫无伤害,游山龙拔出腰刀,率众蜂拥而上,围剿风林。 风林摇身没入一簇簇、一团团的花海里,开始对敌军成群结队地收割。 一招「横扫千军」下去,必有数十颗人头飞落! 他的长袍旋转像风卷残云,取敌头颅如摘花拔草,所到之处打得是花瓣纷飞、身影斑斓。 官袍上金银镶嵌的花纹,使其整个人如同一朵怒放的荼蘼花,将北水士兵纷纷送入那末世的永夜。 此时此刻,朱登贵已老泪纵横,他觉得有生之年能这么近距离地欣赏六境武艺,简直是命运女神对他的眷顾。 游山龙鼓起嘴、憋着气上去打,一口都不敢呼吸,他深怕一个眨眼风林就把他杀了。 但他只接了风林三招便感到筋脉震荡、血液逆流、视线模糊,先前被风林支配的恐惧再度涌现! 再这么接两招下去必死无疑,因此游山龙决定提前开溜。 只见他摊开双掌,掌心释放出一股浓烈的黑雾,以掩护自己逃跑,像极了乌贼。 风林紧随其后,恨不得将这叛徒手撕了。 二人翻飞于迷蒙的荒野,如两道电光般,穿梭在树梢之间、花叶之上。 就这样,游山龙成功将风林引至了第三截防线。 东方燃示意游山龙退后:“轮到我们二队上场了。” “千万别上头!” “全员出击!” 神枪二队听到指令,360度无死角地朝风林压上去,个个都把自己当成了豺狼,仿佛一人一口便能将风林这头猛虎给啃了! 然而,风林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中应对自如、游刃有余。 他一会儿倒挂树梢,双袖如刃,人头齐落; 一会儿又飞身腾空,数掌连出,血肉横飞! 神枪二队采取全方位攻势,原本是想通过人海战来摁住风林,结果发现不仅摁不住,而且上去多少死多少! 风林周围已是尸山血海,士兵们的鲜血将翠绿的山林染成了红色,血腥扑鼻。 按照计划,东方燃此时应该退至寻龙场,但他的腿脚却不听使唤,他不忍看到亲手带出来的兵全部赴死,而自己却不能陪大家马革裹尸,这叫他于心何忍! 游山龙看出了东方燃的念头,说时迟那时快,呼地一巴掌扇在东方燃脸上。 “游山龙你干什么!?” “赶紧跟我一起去寻龙场。” “我就想上去打一会。” “你现在上去会被他缠住,然后被他打死。 我若上去帮你,我们一起被打死,最后让金甲飞独自面对风林? 要知道,只有我们三个同时迎战风林才有可能撑到正午,听明白了没有?” “你说的我都懂!但我的兵不是白白牺牲了?” “他们的牺牲是为了让你顺利将风林引至寻龙场!如果你现在跟着他们一起送死,那他们才叫白白牺牲!” “可是……” 没等东方燃说完,他又被突然扇了一耳光! “你再不跑,就跑不了了!”游山龙说罢踩树而去,甩下东方燃愣在原地。 这个耳刮子是彻底打醒了东方燃,他咬紧牙,头也不回地随游山龙离去。 待杀光神枪二队所有人马,风林取出手帕擦了擦脸上沾染的鲜血,喘了口大气,毕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体力远不及年轻时候,但他估摸着杀完神枪三队还是够的。 他再次运功提气,一脚纵跳,跃入了寻龙场! 第113章 双掌突施花底风 寻龙场中心搭有八卦祭坛,不知曾几何时,这儿还是南音法师为逝者分金定穴的风水宝地。 风林步入场中,心中生疑,为何仇尊不惜用三支神枪队的命为诱饵将他一路引到这里决战,难道,寻龙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不及风林多想,左右便杀出两人——东方燃在左,游山龙在右,为了不给风林任何思考的时间,他们扑来就打。 二人左右开弓,分别拿住风林的左右手,按照事先计划的,以阳撞阳,以阴对阴,同时给他卸力。 而这种情况是风林未曾料想过的,无论他左右手怎么转换力道,都有种使不上劲的感觉! 那二人将全身之力都附着在了他的双手上,如同两块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风林预感不妙,正欲抬脚飞踢,就在这时,斜刺里忽地闪过一道反光,气流也随之波动,未等风林看清,便觉脖子一紧,仿佛被人从身后箍住。 两位队长知道,这是身穿隐身衣的金甲飞出动了,于是非常默契地将风林拉下地面,为金甲飞创造出他习惯的地战环境。 金甲飞立即用脚夹住风林的脚,一招「螺旋桨」使出,如龙吸水,再连卷带缠,对着他一顿炸裂输出! 叶焕堂说得没错,隐身的金甲飞给风林带来了极大的威胁,风林只能快速应对来自金甲飞的肢体接触,并没有办法做出预判。 然而这顿猛如虎般的操作,却让金甲飞的内心拔凉! 风林六境的内力足以保证他不会被分筋错骨。 此刻就算三人合击,也没呈现出能压制他的倾向。 甚至作为攻方的金甲飞,居然感到头晕手麻! 他还透过眼镜片看到嘴角渗血的游山龙,和已然吐血的东方燃,这二人为了混乱风林的力道,牢贴其手,反被风林的真气直击心肺。 金甲飞心想再这么耗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憋足劲来了一招「云顶后空翻」,想对准风林的面部进行地面捶击,心想就算捶不死你也得捶瞎你。 风林嗅到杀气,双掌原地喷涌出风,掌风雄浑,气吞万里如虎! 他这招「花底风」不仅巧妙地挣脱了围剿,还直接吹飞了游山龙和东方燃! 二位队长倒地不起,表情痛苦——他们虽然能给风林双掌卸力,却卸不了掌风。 风林走过来,抬起长袖,准备彻底完结掉他们的性命。 金甲飞大惊,急奔风林,他随手捡起一把匕首便对风林发起猛烈攻势,拳脚夹击如乱云飞渡,匕首突刺似电扯乌云。 风林身中数拳,袍子也被绞成两截,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如此被动的滋味! 没人能对波动的空气和迷幻的反光进行预判,因此,在和左翻右滚的「空气人」周旋了几十个回合后,风林不慎被用上了致命的「三角绞」(triangle choke)。 只见金甲飞双脚盘到了风林脑后,交叉锁住其头颈,再猛烈施力,目的是造成其颈动脉供血不足而休克。 「三角绞」这个动作被综合格斗界归类于必杀技,理论上无法被破解,要破解只能在它成型前,一旦被锁头,只能等裁判来救援。 金甲飞以惊人的腿部力量牢牢卡紧对手,此刻风林的胫骨和脖子已成垂直,流向头部的血液已被截断! 金甲飞清楚,在界外没人能撑过20秒,人类格斗史上也从未有任何人能破解成型后的三角绞,因此他用光了力气,把赌注全部押在这20秒上。 第114章 一指智解三角锁 风林从未有过如此危急的时刻,感觉像被一只巨大的螃蟹钳住了脖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无法张嘴、眼前发白。 游山龙和东方燃见风林居然也能被锁死,不约而同喊:“金甲飞,坚持住!” 眼看快要接近20秒,金甲飞的肋间突然传来一阵酸痛,致使上肢酥麻! 为何? 因为风林空出来的那半只手,点中了金甲飞的「魂定穴」! 「魂定穴」可谓是手筋的阀门,手筋的酥麻让金甲飞不听使唤地松开了胳膊,紧接着,风林又再出一指,戳中其锁骨外侧的「分浮穴」! 金甲飞顿觉双脚像被无数针扎一般,在人体的本能反应下,彻底松开了「三角绞」。 「三角绞」一松,风林立即一招「神龙摆尾」将金甲飞撞退数米。 他转了转脖子,耸了耸肩,发出一声轻叹: “界外人,你愈发让本官敬重了,还有多少招全都用出来吧,本官讨教了。” 金甲飞万万没想到,八角笼里的夺命杀招,居然被风林用「点穴」这种传说中的武艺给破解了! 还是联动点穴,点腰松手,点肩松脚,如「隔山打牛」般神奇。 游山龙起身,看了看半跪于地的东方燃,“东方队长,你怎么吐血了?” “游队长,你不也吐血了么,还有脸说我?” “我这是牙龈出血!” “嘴巴够硬的,你可要把小命留好了,咱两还没分出个高低呢!” “呵呵,彼此彼此!” 金甲飞悄悄来到两位队长身后,“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赶紧上「藏尾蝎」,马上就要到正午了。” 游山龙和东方燃听罢站起来,握紧拳头,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回头,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藏在他们身后的金甲飞,这便是「藏尾蝎」的奥义所在: 两位队长便是蝎子前面的两只钳子,但真正致命的,是隐藏在钳子背后的那条毒刺。 看到游山龙和东方燃两人交替重叠冲来,风林眉心一皱,他认为这是常见的「二鬼拍门」,于是回头扫了一眼,他怕金甲飞从身后偷袭,但身后的草地并无异响异动。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已杀至风林跟前,游山龙脚踢下盘,东方燃拳打中路,这种情况下所有武人的第一反应是高高跃起,以避开对手下、中二路的袭击。 就在风林一跃而起时,天上一股气流破空而来,金甲飞一脚踢中风林心窝,狠狠地将他踹出十米开外,落到了祭坛中央! 就连他头顶的乌纱帽都被震掉,坠入花丛里! 风林万万没想到,周围的草地之所以没有异动,是因为两位队长用自己的脚步掩盖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金甲飞,而他们对下路和中路的进攻只是为了骗自己起跳,一旦起跳在空中,全身便暴露给金甲飞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傻眼了,就连风林自己也很震惊,这不仅是风林第一次中招,也是南音六境武艺几百年来的第一次中招。 刚才还在呐喊助威的朱登贵及明月盟众武夫,看见这个情况,纷纷闭上了嘴。 风林披头散发坐在地上,阴沉着脸,灰白的胡子一颤一颤,深陷的双眼像凌厉的老鹰,直直盯住这三位神枪队长。 金甲飞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是来自一个六境武人的死亡凝视,被他盯上的结果想必是难逃一死。 “兄弟们,我们都尽力了,接下来的风林肯定是挡不住的,我也不知道还能拖住他多久,在这里我先说下我的遗言。 等会我先冲上去,你们保护仇司首撤退。 我死以后,请不要把我送出结界,我不想回到先前的那个世界,就算有来世,我也还想投胎到你们这里。 对了,岳宁霜是个好女孩,替我跟她说声抱歉,我无法完成她父亲的遗愿了……” 游山龙打断:“你遗言太长,老子记不住!” 东方燃也叫金甲飞闭嘴:“现在就你最方便逃生,风林是看不见你的。等我和游队长战死,你争取帮我俩报仇雪恨吧!” 三人话音未落,立于祭坛中央的风林一声大喝,气动山河,让天地都为之一变,霎那间,天上战云密布。 三位队长皆身负重伤,只得用眼神迎战,仿如迎接死神的到来。 风林金刚怒目,对准三位队长,即将以最快的速度冲来,生死对决一触即发! 就在他启动脚步的一瞬间,突然,一股无形的能量由下而上迸发出来,似极光一般飘浮,将风林定在半空! 他连眼皮都眨不了,眼珠也转动不了,就连呼吸都像被摁下了暂停键! 正午,终于到了。 第115章 浑天印一战成名 仇尊伸手一看表,果然在正午时刻,地下喷出来一股无形的能量场,能量场呈淡灰色,仿似将风林浸在水墨里。 游山龙:“终于喷发了!” 东方燃:“再晚一点我们都得死……” 金甲飞:“弟兄们,冲啊!” 神枪三队一直埋伏在林子里,他们看队长和风林鏖战了那么久,早就想上场表现一下了,此刻得到号令,一涌而出围成一圈,纷纷举枪对准风林。 朱登贵见状,手中柴刀都吓掉了,六境武艺居然能被定住!这仗还怎么打? 他眼珠子一转,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风林身上,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他忙唤手下们去保护风林,自己却趁乱返身而逃。 他想得很清楚:他已亲手捅死了一些北水残兵,份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危难关头还派人去保护风林,连份外的事也做了,所以不管风林今日生死如何,太后和沙督统都责怪不到他头上。 明月盟的武夫们一路跟着风林从名将墓杀到寻龙场,已然对风林产生了崇拜之情,再加上盟主有令,他们自然都会去保护风林。 在一阵闹哄哄中,这群壮汉争先恐后地跑到了祭坛旁边,纷纷张开胳膊将风林护于身后,自认为已请来了十大名将和各路神仙附体,可以刀枪不入,就算救不下风林,能帮他挡下些子弹,争取点时间。 金甲飞内心凌乱了,有时候就怕敌人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一本正经的螳臂挡车,弄得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金甲飞尴尬地望向仇尊,请他指示。 仇尊哪里会管这三七二十一,他此战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风林被短暂控制住的这段时间内,以最大的火力和最快的速度击杀他,哪怕击杀不了,也起码能逼出他的五阴球。 仇尊立即下令:“开枪!” 神枪三队枪声大作,一眨眼的工夫,这几百武夫便全没了,尸体在祭坛周围堆了一圈! 与此同时,火力有增无减,火枪换炮,炮弹密集地射向被定住的风林。 风林大脑依旧清醒,他知道纵然自己的武艺再高强,可在完全不能动的情况下,也是会被射杀的,何况还是炮弹。 之前对手奈何不了他,是因为他既可躲闪子弹,又可卷动柔软的衣袍给子弹卸力,但是现在,不能了。 正如红袖烟所说,此时风林脑海中所能想到的唯一操作,就是逼出自己的五阴球——守可吸收枪炮;攻可吞噬天地。 霎时之间,一束亮光从风林丹田处突然照射出来,嗡的一声巨响,一只庞大的真空球体横空出世,像一颗耀眼的玻璃球。 这就是风林的五阴球! 五阴球极速旋转,将打来的子弹炮弹通通吸纳进来,数万粒大大小小的弹头挤压在一起,越积越多! 当打光了所有枪炮,又听嗡的一声,这一大坨弹头转眼便被揉成了一粒小钢珠,并甩了出来。 这粒「小钢珠」落在寻龙场中央,轰隆一声砸出一片大坑,随后它滚到了士兵们脚边,其所经之处,地砖龟裂粉碎。 有几名好奇的士兵试着去捡,发现根本捡不动——这小钢珠实在太沉了! 五阴一出,认知颠覆。 金甲飞下令全军撤退,因为风林的五阴球已经完成了抵御枪弹的任务,接下来的它可不是收枪弹,而是该收人了! 果然,五阴球嗡的一声陡然飞到大家面前,悬空而转。 神枪三队当场作鸟兽散,毕竟已经逼出了风林的五阴球,剩下就看况野的了。 在奔逃的过程中,金甲飞听到身后传来一片片惨叫,他回头一瞟,不禁脸色大变! 只见五阴球越变越大,坠落地面,使得土地凹陷,大树残缺,气流乱舞! 它以极快的速度膨胀过来,一时撑大,一时缩小,就像跳动的心脏。 那一群一群被吸进去的士兵,立即被揉成了花生米大小的肉丸!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生逃窜,惨绝人寰。 此刻朱登贵躲在远处的林子里,这史诗般的场面使他舍不得走了,他看到风林依然被定在半空,但其五阴球却在寻龙场中疾速滚动,吞食一切! 要知道,风礼当年虽然干掉了八万北水士兵,但那是借助了水天互换的力量,他自己并没亲手斩杀那么多敌人,况且那时候北水人还没发明火枪火炮。 而风林这次是纯粹的所向披靡,单穿花谷防线,将凌霄队和三支神枪队数万人打了个精光。 只论武艺的话,风林无疑已不在风礼之下,绝对是旷古绝今的存在。 眼看五阴球即将移动过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仇尊大喊一声: “况野,你一战成名的时刻来了!” “在瞄。”坐在炮台控制室里的况野冷静应答,他正在瞄准五阴球。 别看况野的表情波澜不惊,但他的内心早已翻了车,信仰近乎崩塌,他一边看着五阴球一边默默告诫自己一定要相信科学,这东西早晚能被科学解释清楚。 同计划一样,况野用的是「轨道热压炮」。 顾名思义,就是用轨道炮将热压弹发射出去。 热压弹是界外最厉害的高温武器之一,它在爆炸时使氯钾放出大量的氧,转瞬之间便能将燃烧提升至2000摄氏度以上的高温,造成局部真空。 可以说,热压炮是五阴球最大的克星。 但这玩意不可能用常规的炮筒发射,所以况野只能赶制轨道炮——利用轨道电流间相互作用的安培力把热压弹发射出去。 这炮昨天夜里才成型,直到刚刚况野还在调试,就在三位队长围攻风林的时候,他还在增加电流强度。 反正能不能行,也就这一下了! 仇尊急疯了:“你磨唧个啥呢,还不开火!?” 话音未落,况野一巴掌啪地重重拍下开关,只见一道电流伴着巨响悬空弹出,将热压弹直射五阴球! 第116章 三队长义释风林 弹头迅速钻入了球体内部引爆,刹那之间,如头顶炸雷,天降火雨,强光刺眼,热浪不断,冲击波将祭坛周围草木全部焚毁。 极致的灼烧使五阴球破损坍缩,就像一只漏气的热气球,干瘪消亡。 与此同时,和五阴球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淡灰色的地下能量场。 风林迅速收起他残缺的五阴球,捂紧丹田,半跪于地。 他感到只要稍微一运功,腹部就会传来剧痛! 这等于说,现在的他武功尽废,六境归零,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此刻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他死后,风生该怎么办? 仇尊见状大喜,笑着搓手而来: “风总管呐,我说什么来着,苦口婆心你不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风林闭目不语。 “对了,还有件事我得告知风总管,借助地下能量场定住你,逼你出五阴球,以及用高温武器使你武艺尽废,这些主意都是红袖烟教我的。 她还让我转告你,说这就是得罪女人的下场。 看来风总管把她伤得不轻呐,否则她怎么会顶着通敌的罪名也要除掉你?” 风林怒视仇尊,这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直视隐藏于背后的红袖烟。 “好了,我也不和你多说了,想必你是没脸回去复命的了,与其让太后或红袖烟这两婆娘杀了你,倒不如现在就由身为北水军政司司首的我送你一程,给你一个战死沙场的美名!” 说罢,仇尊掏出手枪对准风林的太阳穴,准备亲手枪决他。 就在此时,两位侍卫营副总管忽然从天而降,落在风林身边,将他保护起来。 二人照太后的吩咐,没有介入战斗,而是在风林遇到危难时才现身,力保其命。 风林本来做好了死的准备,见这二人要来搭救他,问: “太后何必要救微臣?败军之将本该一死了之,就算救得微臣出去,一个丧失武艺的天宫侍卫,今后还怎么为天宫效力?” 一人答:“风大人,想必太后自有她的想法,卑职不敢妄加揣测。” 另一人道:“风大人,太后吩咐的任务,卑职哪怕舍了命也要执行,今日就算卑职自己死在这里,也不能让风大人死在这里。” 风林见周围一圈枪炮指着自己,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总管,那现在就听我的,调头离开,回去向太后复命,就说风林武艺尽失,愧对太后,一心以死谢罪。他求太后念及君臣一场,善待其子,别让风生再被红袖烟给害了。” 二人摇头:“天宫侍卫以太后的吩咐为最高指令,不仅卑职们要听太后的,而且风大人您也得听太后的。太后交代务必保住风大人性命,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请风大人相信太后的安排,万不可自作主张。” “看看你们四周的火枪火炮,就以你们的功力,自身都难保,又怎能救得了我?所以,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快走吧。” 仇尊越听越恼火,难道这三人是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的? 他嘭地朝天放了一枪,“开什么玩笑!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老子现在就送你们全部归西!” 二位副总管立刻摆出架势,准备迎战,“仇司首你可想好了,一旦打起来,我们两个只会冲向你,死也要拖着你陪葬。” 这话让仇尊顿时汗毛倒竖,两名副总管都有着五境中乘左右的功力,如果他俩只顾扑向自己,一心鱼死网破、同归于尽,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但现在眼看风林就要折在自己手里了,今后「仇尊」两个字必将载入史册,受北水人世代敬仰,他又怎会甘心在这时候放走风林? “你们动我试试看?真当我们三位队长是吃软饭的?你们扑向我的同时,他们立即就能将你们碎尸万段。” 二人听罢,毫不畏惧,反而更加决绝:“那就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仇尊也不退让,二话不说直接上膛,正欲扣动扳机枪决风林。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金甲飞忽然脱掉隐身衣,伸手拦下仇尊: “大家都不要冲动! 风林是敌人没错,但他也是一个英雄,何况他现在武功尽失,对北水已无任何威胁。 之前他留了我们一命,这次,我们也留他一命,以后就互不相欠了!” 上回风林没有杀害任何一个人包括小兵在内,就连金甲飞的手指他都没掰断。 因此,金甲飞想把上次欠的债给还了,同时也免去仇尊被那两侍卫爆头的风险。 “你在说什么!金甲飞你疯了吗?”仇尊说完又看向游山龙和东方燃,用眼神询问他俩的意思,寄希望于这二人能站在自己这边,一口气除掉风林,以绝后患。 然而两位队长也同意金甲飞的观点。 “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我东方燃同意放了风林。” “金甲飞说得对,风林的五阴球已废,今后他就是个普通人了,不会给我们造成任何威胁。放他回去,使他身败名裂,这样的结局我游山龙会更喜闻乐见。” 仇尊一听气得收起手枪,“滚!” 神枪三队被五阴球吸掉了一大半人,但金甲飞作为一名武者,却对风林没有恨意,只有尊重,这家伙可是人类武艺的珠穆朗玛峰。 出于这份尊重,金甲飞亲手牵来三匹战马,送给风林和两位副总管,让他们有尊严的离开。 风林环顾四周:“虽然本官倒下了,但这不代表北水就能打赢南音,因为邪不压正,今后必然还会有更多的南音人挺身而出,保卫家园!尔等拭目以待吧!” 风林说完,翻身上马,三人转眼消失在战尘之中。 “呸!”仇尊看着风林远去的背影,就像看着远离嘴巴的肥肉,“老子都把你六境打成零境了,还有谁敢挺身而出?” 游山龙提醒:“仇司首别忘了,那位被誉为「南音顶智」的人还没有出山,听说此人能通灵鬼神……” “糟糕!”东方燃突然像记起来什么似的,“朱登贵!” 大家恍然想起朱登贵,四下张望,结果发现这人早就不见了。 三位队长当即带人冲进森林搜寻,正欲追杀朱登贵,不料看见远处一辆球状车滚动了起来,直接滚下了山崖。 随后,球状车内爬出来一人,正是那朱登贵。 原来,他趁乱钻进了一辆废弃的球状车,这些球状车有很多,都是先前玄武丸留在这附近的。 仇尊下令追击,但显然为时已晚,朱登贵早已湮没于荒山野岭之中…… 而风林则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进入南音城,高头大马走街串巷,将他驼回风府。 路上的市井百姓全都投来异样的眼光,纷纷交头接耳,说连风林都吃了败仗,看来南音城多半是保不住了。 风林慢慢下马,在两位副总管的搀扶下衰步蹒跚地回到府中,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看到了血迹斑斑的墙面,以及零零散散躺在地上的尸体,都是天宫侍卫! 果不其然,风火家人卦还是应验了!风生会不会遭遇不测? 然而一进花厅,风林就看见儿子从一群侍卫中走了出来,哭丧着脸:“父亲您怎么才回来……” 风林扫视了一番儿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我没事。” “那你哭什么?” “卢卢……被他们抢走了!” 第117章 侍卫营弃车保帅 风生所说的「他们」,正是明月七星。 事实上,红袖烟此行的目的压根就不在风生,而在卢卢。 趁风林去打北水人的时候,红袖烟领着五位坛主于暗室作法,操纵明月七星直奔风府夺人。 当日天空刮起强风,六位冷面霜眉的白袍男子从天而降,在水泄不通的风府里,与几十名天宫侍卫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这批侍卫里最厉害的当属殿前御,每人都有着五境以上功力。 然而明月七星不但技高一筹,还无惧刀枪,所以一打起来,这些殿前御显然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风生捅破窗纸,瞪眼看向窗外,只见前方汤怀仁两袖狂舞,暗器如斜风细雨般射来; 后有尹岁流剑若行云,或徐或疾,剑光如同树影花光; 左边王世书双掌放电,电光扫过,好比绚丽的流岚,雄浑澎湃; 右边陈心长吸食阳气,将侍卫们瞬间吸成干尸,仿似月升日沉,草木枯荣。 他们中间则是白南辰,一人一剑,像一株凌霄独立的孤松! 封秉天身为白南辰的保护壳,已囊下所有的刀光剑影,衣袍都被射出七八个窟窿,如晨光刺雾。 白南辰打出连招「残红泻地」,身影如飘风猛雨,眨眼便将一群殿前御全数击杀殆尽! 见明月七星武艺非凡,剩下的侍卫在一阵“保护少爷!”的噪声中挤进了风生的房间,他们按照风总管的意思,以护其子为首要任务,纷纷举起梅花大盾。 结果是他们等了半天,也没见明月七星杀进来,甚至外面动静都越来越小了。 他们又破门而出,四下探查,这才发现卢卢被劫走了。 当风生赶到柴房时,只看到卢卢那件破旧的宫女坎肩…… 风林听完上述汇报,众侍卫都以为他会发怒,但风林不仅没发怒,反而褒奖:“弃车保帅,尔等没做错。” 风林之所以没有责罚手下,是因为弄丢卢卢好过于弄丢儿子,反正他在前线吃了败仗,本来太后就是要处分他的,也不差加弄丢卢卢这一条了。 风生不解明月七星为什么要绑走卢卢?于是问向风林。 “因为红袖烟是卢卢的生母。” “啊!?”虽说卢卢是被她亲妈接走,但风生的心从来没这么慌过——红袖烟可是开青楼的,还是一位出了名的巫魁,天晓得卢卢在那儿会遭遇些什么。 “父亲,您会去救卢卢回来吗?” “你这么在乎她?” “嗯!我看到她,一整天都会开心,看不到她,整天没劲。” “她是红袖烟和北水人的孽种,你本来就应当离她越远越好,既然现在她被掳走了,正好你也就把她忘了吧。” “您不去救她了吗?那太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救不了,为父已经武艺尽废……” “啊,父亲,你身体无碍吧?”风生这才注意到风林的气息及神采,都变得憔悴了许多。 风林没再搭理他这傻儿子,只是仰天长叹:“最毒妇人心呐!” 众人哪知这声叹息背后的原委。 红袖烟母女分离多年,而现在女儿近在咫尺,她岂肯善罢甘休,于是心念电转,通敌北水,策划了这场一箭三雕的阴谋。 摧毁风林的五阴球,既是替李云墨和剪水复了仇,也解除了抢回女儿之后最大的顾虑,还让北水人元气大伤,兵都打光了,短期之内不会再对南音构成威胁。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又重新回到了南音救世主的位置,太后是不敢动她的,未来的南音城还得靠她红袖烟来罩着。 夕阳落幕,明月缓至。 白南辰将卢卢带回了云良阁,几人齐刷刷随云影坠地,一同落在后院。 卢卢惊魂未定,“你们是谁?” 尹岁流笑答:“别怕,是你母亲派我们来接你回家,她很想你。” “我母亲?”卢卢三岁就被拎到了地宫,所以她对母亲的印象是模糊的,只依稀记得母亲很漂亮,却又不怎么愿和她说话,对她很好,仿佛又不那么喜欢她。 “瞧,她来了。”汤怀仁半蹲下来,给卢卢指向前方。 只见红袖烟一拢红衣,迎着卢卢的面旖旎而来,整个院内变得淡香袭人。 她紧握卢卢的双手,含泪而笑,喜悦铺满了她的眼底与眉梢! 她看见女儿晶莹剔透的泪珠在红眸里打转,像摇曳的红花即将抖落几滴露水。 面对面看女儿,比刚才通过人尸羁绊看,更叫红袖烟心生怜爱。 这个时刻,她不知道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多少次,但真到了救出女儿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卢卢,是娘的错,娘来晚了……害你受苦了。” 卢卢却默默看着红袖烟,像是在回忆什么,也不说话。 “卢卢,不要怕,这是你的亲娘,快叫娘啊。”明月七星那几人试着让卢卢张嘴喊娘。 卢卢仍旧一声未吭,眼前这个人,以及「娘」这个称谓对她来说都是如此的陌生。 红袖烟神情一软:“你们别逼她,都吓着她了!卢卢来,快跟娘进来。” 卢卢不敢迈步,站在原地,打量着这儿的环境。 见女儿一动不动,红袖烟牵起其手: “这儿是生意场,但也是为娘的住所,从今往后你就待在娘的身边,不要怕,以后再也没人可以欺负你,为娘还要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红袖烟这番话不仅拨动了卢卢的心弦,也拨动了她的双脚,顺利牵着她进入了云良阁。 第118章 云良阁唇枪舌剑 红袖烟牵着卢卢穿行在人群中,一路和熟人打着招呼,二人绕过鱼水池塘,步入勾阑舞场。 云良阁用了一场奢华的盛宴迎接卢卢的归来。 所有姑娘全数登场,个个涂脂抹粉,歌舞献艺,讨卢卢欢心。就连玉指门的五位坛主也是飞身上台,她们步步生莲,舞姿轻灵。 末了,几人就像绽放的花蕾向四周散开,霎时之间漫天花雨,万众欢呼,盛大无比! 见卢卢看得开心,红袖烟很是高兴。 但其实卢卢只是强颜欢笑,不想薄了母亲的面子。 万骨愁端杯进酒,卢卢摆摆手; 离人照端来冰糖水,卢卢笑着,只看不喝; 绽蝶、裁云、白瞳端来各式各样的水果点心让卢卢品尝,而卢卢却连手都没有再伸一下。 红袖烟感觉到在女儿眼神的深处,有一种埋藏不住的嫌脏。 晚饭,红袖烟带卢卢来到天心轩,大量美味佳肴不断被送到面前,这些菜是卢卢从来都没吃过的。 在地宫的时候,她都是捡天宫吃剩的,甚至是发霉的饭菜。 在风府的时候,她和丫鬟小厮吃的一样,都是些粗茶淡饭。 红袖烟以为这些新鲜美味能打动女儿的心,但却失落地发现,卢卢每道菜就只夹一筷子,便再也不吃了。 甚至每每听到楼下传来的浪荡之声,卢卢都会有惊吓和害怕的反应。 饭后,卢卢不愿和红袖烟住在一起,红袖烟也不强求,派人把隔壁的屋子清扫干净,将卢卢安置在那里,也算是在自己身边。 卢卢进屋反锁房门,环视一圈,屋内整洁清爽,琉璃烛台里透出明亮的火光,梳妆台上摆满了胭脂水粉,还有精美的床榻和柔软的被褥,茶桌旁还搁了一堆香料,使得整间屋子都充满了馥郁芬芳。 按理说这可比她以前住过的地方要好一万倍,但是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不自在,以至于都不敢上床,而是将毯子铺在地上,慢慢躺上去,抱紧胳膊,想象自己还睡在柴房。 至午夜,房门敲响,卢卢不敢开门,听到是红袖烟的声音,她才在犹豫中把门打开。 原来在花街柳巷,午夜时分才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因此红袖烟不仅没睡,还出了一趟门,跑到灯市特意买了根冰棍回来给卢卢吃。 她认为天下没有不爱吃冰棍的小孩,说不定卢卢吃了冰棍,就会开口和她讲话了。 但因为路程有点远,天气有点热,所以当她拿出冰棍时,已化掉了一大截。 她将冰棍递给卢卢,“快融化了,赶紧尝尝,好吃我再派人去买。” 卢卢接过冰棍看了看,慢慢嘬了一口。 红袖烟眼神既紧张又期待:“好吃吗?” 卢卢点点头。 得到了女儿的回应,红袖烟很是高兴,“娘闻到你身上有草药味,告诉娘,你是不是在用什么药?” “从地宫到风府,大家都给我服用年草丸。” 红袖烟清楚,年草丸是一种具有逆天改命性质的药方,长期服用它,能把相生改成相克,或把相克改成相生,地宫和风府的人喂她吃这个,毫无疑问是不想被她克死。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吃年草丸了,地宫死去的那些宫女妃子,和你没有半点关系,她们都是太后派人暗中杀掉的。 久而久之,便传出你的红眼睛会摄魂,你的命格会克死人等谣言。 谣言越危险,你反而越安全,这是太后亲口跟我说的。” 卢卢不语。 红袖烟觉得给女儿带来了甜甜的冰棍,又告诉她以后不用再吃苦涩的药丸了,她应当高兴才是,怎么还对自己如此冷漠? 红袖烟并不放弃,又找一话题:“你脖子上为何挂着一把铜钥匙?” “这是风府柴房的钥匙。” 红袖烟顿时脸色一变,“那破地方的钥匙你还留着干什么,娘不会再让你离开身边了,把它扔了!” 说完便伸手想将它摘下来。 卢卢却起身退后,双手紧紧护住钥匙。 见女儿竟是如此反应,红袖烟突然感到很寒心,自己常年的忍辱负重,千方百计的谋划,才能和女儿在这里重逢,给她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但这些在女儿眼里,居然比不上风林家的一间柴房! 红袖烟压抑许久的不快终于爆发,“你为啥总把娘当妖怪看?就因为娘是风尘女子吗!就因为这是青楼吗!” 卢卢同样感到失望难过,她曾想过和母亲破镜重圆,但从未料到是在这种地方,眼珠子哗啦一下便黯淡下来,她低下头去,在嘴里低声嗫嚅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大点声。”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还要夺回我?” “为娘哪点做的不好,让你觉得我讨厌你?” “我去地宫的时候才三岁,以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是你看着我膈应又失望的样子,我没有忘记。” “你是我亲生的,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膈应自己的孩子……”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从你身边送走?难道不是因为不想见到我?怕别人看到我的样子?” “你还小,不会懂为娘的难处,当时不得不送走你。直到有了一定能力以后,我才得以通过种种关系进入天宫,面见太后,向她讨要你。” “既然这么有难处,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为娘现在就是在弥补当初,但从未后悔当初!” “和北水人生下我,你不后悔?那我爹到底是谁?” “你永远都不需要知道你爹的事,你只需要知道为娘把你营救出来,以后都不会分离,就可以了。” “我根本不需要营救……” “不需要营救?那破柴房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留恋?” “你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红袖烟听罢心如刀绞,她理了理情绪,藏好目光中的怨气, “北冕又来了,城里已有孩童感染,这病来无影去无踪,只挑孩子传播,你从现在开始,就不要出门了,好好呆在这里,等病过去了再说。” 说完落寞地回到自己房里,这才暗自流下了眼泪。 红袖烟所说的北冕病毒不是吓小孩的,而是实情。 由于浑天印里的气候十分混乱,不可避免地滋生出了一些奇异的病毒,比如六百多年前产生的北冕病毒,是一种专挑小孩的烈性传染病,患病的孩子会头顶冒水,直至脱水而死。 但卢卢可管不了那么多,决定今晚就逃离这里,跑回风府。 至三更天,顾客散光,青楼打烊,卢卢轻轻地推开房门,探头一看,结果门外杵着白南辰和王世书,他们一动不动,亲自把守。 卢卢吓了一跳,随即关上门,又转向窗外,结果往下一瞧——封秉天和汤怀仁正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下方的琉璃瓦上,衣带飘风。 卢卢合上窗,周边全是监视她的人,她只好暂时放下逃离这里的想法,蜷缩在墙角,对付了一宿。 而此刻红袖烟仍在闭目沉思,心想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只要重新和女儿慢慢培养感情即可。好在是风林内力尽失,朱登贵也必死无疑,不然这二人的存在是对卢卢最大的威胁。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房门唰的一声被拉开,红袖烟一看不禁大惊——朱登贵灰头土脸、浑身挂满树叶地回来了! 第119章 真女儿滴血不认亲 红袖烟惊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难道老子不该回来吗?”朱登贵拍掉身上的残枝败叶,拎起茶壶对嘴一通牛饮,大气一喘: “这仗太凶险,居然连风林都败了,还好老子命大,在山沟里躲到天黑再一口气跑回来。 灵飞我跟你说,北水人这次是利用某种地下能量场将风林定住,再用一种很厉害的大炮轰掉了他的五阴球! 我看这后面一定有高人指点,甚至,可能是南音这边的高人在指点!” 红袖烟闭上眼,不禁恼怒仇尊的违约。 “对了,隔壁丫头是谁?” 红袖烟直接把事挑明:“姓朱的,隔壁是我女儿,我把她接回来了,从今往后她跟我住,你另找住处吧。” “什么?为何要把她接回来?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倒要看看谁吃了豹子胆,敢找我们娘俩的麻烦?” “我不干!万灵飞你选一个,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这还用选?” 朱登贵刚想发飙,却突然止住,他知道他需要红袖烟才能保住盟主之位,毕竟明月七星只听命于红袖烟,只要红袖烟不推翻他,那便没人敢动他。 因此,万不可与红袖烟撕破脸面。 朱登贵嬉皮笑脸起来,随手抓了把橘子,转身便晃到隔壁卢卢房间。 红袖烟见状急忙跟去。 卢卢盯着这位独眼大汉,立即认出这正是将她送进地宫的那个人,当时朱登贵的一只眼睛还没瞎。 朱登贵:“来来来,爹来看你了,给你橘子吃。” “住口!你不是我爹!” “我怎么不是你爹?你的名字都是我起的!不信你问你娘,你一生下来只会「噜噜噜噜」,我便叫你卢卢了。” “她也不是我娘!我不需要你们!” 朱登贵喜上眉梢,看着红袖烟:“哟,原来你女儿还没认你呀?你瞧瞧,连你亲生女儿都嫌弃你,而我却不嫌弃,现在知道谁才是真的对你好了吧?” 红袖烟本就接近崩溃,女儿当面不认娘,又被朱登贵这么一揭露更是勃然大怒,“姓朱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不等朱登贵有所反应,室内一阵狂风刮来,白南辰已然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叫他滚。 朱登贵一句不敢多说,抱头溜走。 红袖烟看着卢卢:“他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是嫌弃我。” 卢卢不认娘,并不是嫌弃红袖烟的行业,而是她记得三岁时,红袖烟看到她,一脸膈应的样子,还将她送往地宫,六年下来,暗无天日,吃不饱穿不暖,常受人欺辱。 好不容易被接到风府,过上几天开心的日子,而现在红袖烟又突然将她抢回来,还想让她认娘? “不是嫌弃……是恨。” “不论你是否理解我,我都是你娘,不论你多么恨我,我都是你娘!” “你不是!” “好……” 红袖烟听罢点了点头,取出头上发钗,将自己的手指戳破,滴血入碗,再让白南辰捉住卢卢,也用发钗戳破了卢卢的手指。 红袖烟的做法叫滴血认亲,但凡直系亲属的血液都会在碗里融为一体。 红袖烟是想通过这个方式来证明,亲人不是说不认就可以不认的。 结果却是——两人的血液始终在碗里打转,就算碰到一起也融不到一起! “这不可能!”红袖烟震惊无比,卢卢明明是她生下来的,血液为何不能相融? 卢卢心里清楚,方才在手指被戳破的一瞬间,她关闭了气门,短暂地凝固住体内所有的清气,并于心中默念自己是北水人,尽管她连北水人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结果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两滴血液竟然成功相斥。 这种操作只有卢卢可以行得通,毕竟她是南北混血,当凝固住血液里的南音清气之后,就只剩下北水血液的含量,而北水人的血液是绝对不会和南音人的血液相融的,哪怕是至亲。 红袖烟瞳孔在震,一时半会想不通缘由,摔碗而走。 她没想到救了女儿回来,女儿居然不认她,甚至连血液都不相融! 这一夜,缩在墙角的卢卢咬了一宿手指甲,明确了心中所需: 1、我肯定不会认红袖烟为娘的,得让她再度放弃我; 2、朱登贵是不能放过的,必须要报复他; 3、云良阁不能一直住下去,一定要逃离这里。 卢卢从小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宫中长大,没有些心计和手段是活不下来的,她在试着琢磨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同时达成以上三点…… 第120章 假书生风月红尘宫 次日午后,云良阁开门迎客。 按理说傍晚和深夜来这儿寻花问柳的人最多,但今日的开门红来得很早,只见云中飘来一书生,手持折扇,头戴斗笠,身形极为修长。 这位书生一点儿也不拘谨,大步流星地迈进云良阁,一看就不是头一次来风月场所。 红袖烟对着书生的行头打量了一番,见全身布料不凡,立即笑脸相迎:“哎哟,这位公子来得可真早!来人,快给公子上茶。” 书生抬头扫视了一番这里,没说话。 “您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吧?咱云良阁的姑娘可都是城里最好的,她们容貌倾城,还精通琴棋书画,无论哪一方面,总能令公子您流连忘返的。” 红袖烟一边说一边提裙下楼,向他走来。 书生仍未开口说话,只顾扫视,像是在找某个人。 红袖烟仔细看了看他,未察觉出有何异样, “公子您来得这么早,想必是听说了,本店每日的第一单贵客可以用平常价格享受「三花一瓶」吧?喏,这儿的姑娘,由您任选。” “感谢妈妈,小生想先看看玉指门的舞蹈再做选择,不知可否?” “玉指门中任何一位姑娘的价位都超千星陨币,公子您确定要为了一个玉指门而放弃三位姑娘?” 书生从怀里取出十枚千星陨币,合成一摞塞给红袖烟, “这是小小心意,先请妈妈收下。寻常姑娘,来再多也入不了小生法眼,实不相瞒,小生只想在玉指门中挑选一位。” 红袖烟大悦,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是头一回遇到,她拍了拍巴掌,急唤玉指门快快开始表演! 片刻后,满堂烛灯一齐点亮,帘子卷起,歌声荡漾。 首先是裁云从屏风后面飘出来,只见她一双弯眉如瘦月,两颊胭脂似琼花。 和着丝竹管弦的曼妙之音,裁云甩袖起舞,她专注于舞姿,双眸清澄,流盼生辉,眼中并无宾客,甚至没有天下任何人。 其手腕上的玉饰随着舞蹈发出悦耳的声响,衣旋袖转,形成一阵阵有韵律的轻风。 之后,裁云侧手一翻,又如一阵云雾般,飘回了屏风后面。 表演这才刚刚开始,还没等玉指门的其它人登场,书生便急忙打断,“妈妈可以了,小生就要她!” “裁云?” “对,裁云!” 红袖烟走起套路: “公子您可能不知道,玉指门的姑娘一天只接一次客,而排队要裁云的男人都快排出结界了,您这会儿截胡,让妈妈我怎么向今晚订她的公子交代?人家可是等了不知多久才等到今日呢。” 书生一笑,又掏出十个千星陨币,“给他点补偿,让他明天再来!” “唉,行吧,也只好这么办了,若有什么事,妈妈我替公子您担着,请公子稍后。” 红袖烟收起陨币,招手唤来裁云,小声吩咐: “这位公子来头不小,指明要你伺候,再说一遍,做好措施,一旦怀孕会破坏人尸羁绊,影响大事。” “知道了,请主人放心。”裁云说罢轻挽云鬓,来到这位书生旁,二人情浓意浓地步入楼上的雅间「红尘宫」。 合上门后,裁云背对书生,语调一变:“北水城如你的意吗?” “再如意也没有你如意。” 她偷偷拾起桌上剪刀,突然转身扎向书生! 这位书生已猜到裁云没安好心,一把打落了她手中的剪刀,并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放开我!” “你知道我有两颗心脏,一颗已死,一颗属于你。” 裁云听罢心一软,“呸。” 书生松开手,随后从袖管里掏出一支镀金点翠的芙蓉花簪。 这只花簪原先是裁云的,书生保留至今。 裁云接过花簪,眼神立即柔软下来,“行了,这屋里很安全。” 书生听罢解开斗笠,撕下脸上的层层假皮,露出真容,竟是游山龙! 众所周知,游山龙就好这一口,有点陨币就去青楼消遣。 显然,他这身份若不乔装易容,怕是有去无回的了,会被南音百姓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裁云反讽道:“唷!这不是北水神枪一队的游山龙队长吗?” “不是不是,我是游山龙的弟弟,游江龙。” “坏人,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都是坏人了,还能正经么?”游山龙说完一把搂过裁云入怀,“陈心恬,你还爱我吗?” “我还爱着你的鼻梁。” “我也爱你的下颚骨。” 裁云躺在游山龙宽大的怀抱里,身子被紧紧搂着,一阵酥麻。 二人颠鸾倒凤,一番云雨过后,双双精疲力竭。 游山龙的胳膊环在裁云肩上,裁云沁香的黑发触到他的面颊。 “睡在你这里,如同睡在诗里……”游山龙喘着粗气,美美叹道。 裁云眉眼含春:“只此一次,以后不许你再来了。” “为什么?” “你也不害臊,都成千古第一叛徒了,还有脸回南音逛青楼?你的名声还不如这楼里的人呢!后世史书把你一通骂,可别带上我,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要不这样吧,我带你躲到月亮上去,咱们把嫦娥赶走,在广寒宫里继续亲热!” 裁云咯咯笑,“就你最会瞎掰。” 游山龙忽然眼神一沉,“对了,你哥呢?” “怎么?刚完事就想你兄弟了?” “我这不难得出来一趟么,把你们都见了,才不算白来。” “行,那我让他过来。” 裁云说完闭上眼睛,冥思致动,不一会儿,只见雕花窗外飞进来一人,此人衣冠胜雪,眸如辰星,正是明月七星之一的陈心长。 游山龙看了看陈心长,转而对裁云说:“我知道你哥现在没有自己的意识,所以,我替他感谢一声你,你帮他证明了他当年的「采阳补阴」是可行的。” “谢谢。”裁云这句是在谢游山龙。 游山龙将兜里的所有陨币拿给裁云,“喏,这些陨币你自己留好,生活上不要亏待自己,我得赶紧回去了。”游山龙说完便来到窗边,准备返回要塞。 裁云一把将他拉住,为他整理好衣衫:“你还是这么浪荡,就想这样飞走?” “我已经好多了好吧,从一个非常非常浪荡的人,变成了一个非常浪荡的人。” “你确定没有其它事情?” “这次来,只为私,不为公。” “行,你我阵营不同,下次让我看见你,我还会杀了你。” “下次让我看见你,我还会睡了你。” 裁云听罢颜忾心喜,立即操纵陈心长去吸食游山龙的阳气! 游山龙浪笑一声,踏窗而出,一步入云。 陈心长只吸到了摆在窗台前的一盆芙蓉花,只见那盆花瞬间枯萎,像极了岁月流逝、光阴似箭。 裁云看着一片片凋零的花瓣出神,陷入了对往事的一幕幕回忆…… 第121章 游山龙家破人亡 游山龙生于季兰山之中,家中老小十几口人以打猎和贩卖山货为生,故其父给他取名山龙,即山中之龙的意思。 常年的辛劳经营,游家也算是家底殷实。 游山龙身手矫健,却胸无大志,他每日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打回来一大批猎物,然后将剩余的时间和闲钱全部花在了青楼里,为广结良缘而挥金如土,人送外号「大嫖虫」。 恰逢一日,翠苑亭里新进了一位姑娘,名叫潼潼,生得端庄水灵,老鸨将她公开竞价。 据说,接连的意外使潼潼痛失双亲,于是她卖身葬母,沦落至此。 游山龙觉得她漂亮又可怜,便当场花重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当晚,游山龙和潼潼姑娘一直聊到很晚都未行房,从潼潼口中得知,原来其父亲是前任镇江使巫天赐。 巫天赐是位公认的清官和心存百姓的好官,由于为人耿直,不肯徇私枉法,得罪了顶头上司——户部督统孙沉雷。 孙沉雷乃伪君子,他暗中联合了兵部督统栗探黑,官官相护,栽赃巫天赐,将他下了大狱。 这还不够,栗探黑怕巫天赐出狱后报复,于是派人将他毒死在牢里,谎称其于狱中身染恶疾过世。 其夫人闻之死讯,哭瞎了眼睛,导致在堤边失足落水,溺水而亡。 巫天赐在位期间,并没有给家中亲戚行过任何方便,曾多次拒绝亲戚们的无理要求。 现在巫天赐夫妇已死,家中亲戚不仅无一人出来收尸送葬,反而拍手叫好,可谓是墙倒众人推。 就这样,潼潼只为了替母亲买一只殡葬舟,竟将自己卖给了翠苑亭。 曾经朝廷命官的千金,一夜之间沦为青楼女子,这遭遇让游山龙愤慨不已。 他二话不说,当场决定替潼潼赎身。 怎料这夜孙沉雷暗访翠苑亭,点名要潼潼陪睡。 这下可好,潼潼身子没赎成,还将遭到仇人的侮辱。 游山龙一气之下扔给老鸨一笔赎身费,推开孙沉雷,强行带着潼潼回到了季兰山家中。 潼潼在游家得到了友善的接待和照顾,被他们视如家人,她感恩于游山龙的解救,不久便和游山龙举办了婚礼,结为夫妻。 但好景不长,游山龙哪里想得到他对孙沉雷的这一推,直接害家中十几口人接二连三地被拉去受审判刑,都是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潼潼更是莫名其妙地暴毙于家中! 游山龙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但官府却将游山龙缉拿归案,说他杀妻,要他偿命。 此刻的游山龙,这才晓得官场的黑暗! 他感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助,只求孙沉雷放过他的家人,要杀要剐,他一人来担,大不了下去陪潼潼做个伴。 怎料孙沉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先是收了游山龙不少钱财,答应了游山龙的恳求,释放游家十几口人,背地里却派人杀了个精光,致其灭门。 他还冠冕堂皇地说要为游家讨回公道,将杀害游家的土匪一一处死。 说完便走人,再也没有了下文。 游山龙由于「弑妻罪」被关进囚车,连夜押往水牢。 家人一个没救成,钱财还全部赔给了孙沉雷,落得个人财两空。 一路上他犹如一头笼中野狼,作困兽之斗,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和孙沉雷这狗官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半路上杀出一对蒙面男女,二人剑气使得萤火飞舞,草木摇荡,不一会儿便将官兵击退,救出了游山龙。 当他们摘下蒙面布的时候,游山龙顿时泪目——原来是陈心长、陈心恬兄妹,此二人是游山龙的发小,目前投身于千仙山「正心门」修炼武艺。 得知游山龙的遭遇后,他们难压悲愤,决定铤而走险,救下这位儿时故友。 得救后的游山龙,自然随他俩来到了千仙山,一来「正心门」是个避难的好去处,二来可以习得武艺,将来好为家人报仇雪恨。 第122章 游山龙偷师仙衣门 正心门口号「为赢而战」,是千仙山上公认最强的武馆,没有之一。 掌门人王世书对武艺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极其严苛,他甚至以暴戾无仁着称,脾气极度不稳定,辱骂和殴打弟子那是家常便饭,还曾把一个弟子打至医治无效而亡,只因那位弟子在同隔壁「武灵门」的弟子比武时,输了一招半式而已。 弟子们对这个王世书是又爱又恨,敢怒不敢言。 因为此人实力通天,乃千仙山第一剑尊——千仙山剑道大赛每五年举办一届,而王世书连续三届拿下剑尊称号,第四届没拿是因为他没再参加。 况且,王世书在第一次夺得剑尊之后,后面两次便再也没有用过剑了…… 他练就了一身硬气功,手掌凝气为剑,他的双手,便是最强的剑! 这武艺和成就都是弟子们学不来也达不到的,所以,无论王世书本人多么的易怒、刻薄、暴戾,都阻挡不了大批武人投身到他的门下修行。 再加上他一直以黑布蒙面,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的来历,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这更为王世书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以至于不少年轻女子都来「正心门」修炼武艺,只盼看上王世书的真容一眼。 毫不意外,不会功夫的游山龙一入门,便遭王世书长袖一挥,派去了后厨当伙夫。 而游山龙对此没有一丝不满,他心存感恩,全身伏地,三跪九叩,给王世书行大礼,把他当做父亲一样尊重,将尊师重道体现到了极致。 但当游山龙起身时,却发现王世书早已不见了踪影,他根本没耐心看完这套大礼……只留下一群师兄师姐们捂着嘴笑。 据了解,同门里只有三位弟子受到王世书的青睐,他们分别是封秉天、尹岁流和胡小岚。 封秉天乃大师兄,是最早跟随王世书的弟子,也是王世书最信得过的弟子,数年来从未责骂过封秉天一句。 而尹岁流是「正心门」里身体最弱、武艺最强的弟子,他的剑术承袭于王世书,但又有所不同,不同之处在于他剑如蛇舞,剑影里多了一份魅惑,王世书颇为赏识这份魅惑。 但是所有人都搞不懂,胡小岚为何会受到王世书的偏爱? 她在一众女弟子中,不是最漂亮的,更不是武艺最好的,但她每每又都会受到王世书的特殊对待与关照。 对此,什么样的猜测都有,比如说胡小岚是王世书兄长的女儿,其兄临死前将她托付给王世书照料; 还有的女弟子猜测胡小岚在偶然的情况下看到了王世书的真容,因此王世书不得不「以身相许」; 更有甚者猜测胡小岚乃是王世书的私生女,至于和谁生的,答案更是五花八门。 而陈心长在众弟子之中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王世书所传授的东西,陈心长总能一学就会,但令人意外的是,陈心长不仅没有得到王世书的青睐,反而遭到他的反感。 因为陈心长擅自吞金服砂,自认为这样便能吸人阳气,采阳补阴,提升五阴球的内力。 这可是「仙衣门」的理念,而「仙衣门」位于半山腰,全是女弟子,从不收男子为徒。 王世书认为陈心长练女人的阴功,专想吸人阳气,走捷径提升内力,这种行为属于歪门邪道、有辱师门,严厉训斥之后,便再也没有传授过他武艺了,还导致陈心恬和游山龙也连带遭了殃。 见掌门人不传授任何武艺给游山龙,陈心长便借了些「仙衣门」入门的册子给他学,游山龙闲着也是闲着,欣然接受,每日不是在生火做饭,就是在勤学苦练这些女子的忍术和暗器。 两年下来,游山龙在千仙山上度过了一段极其充实又快乐的时光。 他每十四日可以休息一日不用做饭,每到这天,他都会和那兄妹俩像儿时一样,到仙山之中欢闹一番。看着陈心恬扑蝶,陈心长捕雀,游山龙感到只有他俩才是南音城唯一美好的存在。 有次,趁陈心恬不注意,游山龙亲了一口她的脸颊,并夺走她头上的一支芙蓉花簪。 游山龙说自己有两颗心脏,一颗属于潼潼,但潼潼死后,这颗心也就死了,而另一颗属于陈心恬,只要陈心恬爱他,那颗心脏就永远不会停止跳动。 陈心恬听罢笑而不语。 此后,二人便常常游走在山巅之间,捕风逐影,他们喜欢追打时与风的亲密接触,喜欢与空气擦出的火花,还喜欢安静地躺在榕树下,接纳太阳的煦养,看飞花像梦一般轻盈自在。 但所有的美好,都止于那晚的第一声炮响。 第123章 游山龙怒叛南音城 北水军政司司首仇尊无视《江水协议》暗夜渡江,命东方燃率兵炮轰千仙山。 子弹炮弹的光芒在月前交辉,仿如彼岸浮灯,火树银花,将整座仙山炸得千疮百孔,瓦砾纷飞。 后半夜东方燃亲自率队冲杀,一路扫荡到犀牛岭,强大的火枪火炮将这群南音武人打得是体无完肤、血肉模糊。 「仙衣门」、「武灵门」、「正心门」等上百家武馆迎来了灭顶之灾。 这一战起因在于,东方燃刚和身为兵工厂厂长的父亲大吵一架,为了证明不需要父亲做靠山,更不需要父亲插手自己的人生,他孤注一掷地注射了攘霉素,成为史上第一位注射成功者! 正愁没地方施展神力,恰逢军情组来报,说有人在千仙山密谋刺杀北水总枢。 东方燃听闻大喜,当即拿千仙山开刀,来证明自己勇冠三军的实力。 只见人高马大的东方燃身先士卒,像头疯牛一般开路,沿路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所经之处惨绝人寰! 眼见「正心门」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东方燃的拳脚下,也明知肉身不是枪炮的对手,王世书却仍命众弟子做殊死抵抗,绝不允许他们后退半步,凡是后退者必杀之。 游山龙在同北水人的这场战斗中施展了仙衣门的忍术,将暗器放了个遍,陈心长也用上了仙衣门的采阳补阴之功,接二连三地吸食敌人的阳气。 就在陈心长即将接近东方燃,准备吸食他阳气的时候,却忽然感到胸中一痛! 一只手掌从其背后插入,再从其胸前穿出,血色的剑手如一柄血剑般直直地呈现面前——陈心长被王世书就地正法。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陈心长在用「仙衣门」的功法。 这一幕,刚好被游山龙完完整整地纳入眼底。 陈心长无法留下任何话语,只是朝游山龙所处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便倒了下去。 王世书抽出血手,转身又朝游山龙杀来。 这是游山龙感到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好在北水的炮弹无意中轰在了王世书的脚边,这一炸得以让游山龙死里逃生,此刻他顾不得再和北水人战斗了,一个翻身跃下山崖,半飞半摔地逃走。 游山龙在漆黑中不知道跑了多久,恐惧让他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当逐渐冷静下来后,才开始担心陈心恬,担心她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游山龙始终想不明白,掌门人为何会在这种应该一致对外的关头自相残杀? 为何会将门派之争凌驾于南北之争之上,为此不惜杀害徒弟? 不论是官场还是武场,南音城都不是游山龙所想象的样子,此时他的心彻底凉到了冰点,仿佛再也无力跑动。 哗啦一声,游山龙跌落至山脚,他抬眼一望,怎料落到了一群南音火器营官兵中间,为首二人竟是栗探黑与孙沉雷! 孙沉雷一看是游山龙,不由大惊,下令开枪,说此人是弑妻逃犯,当立即射杀! 南音火器营官兵纷纷举枪上膛,瞄准游山龙。 游山龙心想今日必是葬身于此了,也罢,正好到地府与家人团聚! 就在游山龙闭眼领死的时候,突然枪声大作! 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响了这么多声,为什么自己身上没感觉到一丁点疼? 他慢慢睁开眼,只见火器营官兵躺了一地!而远处是孙沉雷和栗探黑奔逃的背影……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北水枪队射杀了这批南音官兵! 显然,盗版的火枪比起正版的,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为首的一个彪形大汉上前一步说他叫仇尊,是北水军政司司首,并问游山龙:“这些南音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 仇尊目睹了游山龙即将被南音人枪决,所以笃定他是真心来投,“为什么想加入我们?请明说。” “我一家十几口以及我爱的人,全都冤死在南音人手里,我对南音城没有任何留念!我想复仇,请让我为你们冲锋陷阵!” “你叫什么?” “游山龙。” 仇尊吹了声口哨,取来一箱针剂: “伙计,老实说我信得过你,也很想用你,但以你现在的战斗力并不能给我们北水带来任何好处。 我手上的针剂叫做攘霉素,注射后如果幸运的话,你的运动能力至少会翻三倍,用你们南音武人的标准来说就是突破到五境。 等你注射了这些攘霉素后没有死的话,我再接收你甚至重用你,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游山龙单膝跪地,脱去衣物,双手一摊,直接让他们来注射。 攘霉素在人身上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十五,换句话说,小概率功力翻倍,大概率去见阎王。 所有人注射它后都会心脏骤停,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没能再次启动心脏。 游山龙注射完毕也立刻昏死了过去,仇尊看到这家伙只用了不到半分钟便突然睁眼,眼内精光大盛! 此刻的游山龙,感受到了一个全新的、强大的自己! 一个足够为家人报仇雪恨的自己! 仇尊试探道:“你可要想好了,来我们这里你会成为千古首叛。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现在回去报效你们的朝廷还来得及。” “余生,我只为北水效力。”游山龙说完伸出两根指头,把地上一名奄奄一息的南音官兵喀嚓一声掐断脖子,如同捏死一只臭虫。 仇尊脱下自己的军服,亲手为游山龙披上: “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 “北水士兵游山龙。”游山龙彻底被眼前这个叫仇尊的恩人折服,他从心底里迫不及待为仇尊卖命,心甘情愿为北水卖命。 “不……”仇尊把军服给他扣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现在叫北水神枪一队队长,游山龙。” 第124章 六境侍卫削官为民 自败走寻龙场以来,风林一直卧床养伤,丹田剧痛难忍,不管如何医治,皆无好转,受尽煎熬。 中书使希真每日都会带些上好的补品来看望风林,他还托关系从太医殿弄了很多名贵药材,这才尚且续上了风林的性命。 风林数了数日子,觉得太后这么多天都未曾召见自己,想来她老人家定是失望透顶了,于是要去向太后请罪。 希真建议先去探下太后的态度,再去请罪也不迟,多少好有点准备。 风林认为不用这么麻烦,还说他若不是有个傻儿子需要照顾,不然早就自裁谢罪了,明日就算太后要他当场自行了断,他都可以立即执行,无怨无悔。 希真一看说不动他,只好要求同往,至少能帮他讲点话,求点情。 次日一早,风林换上官服,戴好官帽,与希真同去面见太后。 得知太后此时正在追仙殿品读圣贤书,二人赶往那里,行了约一个时辰至追仙殿,候于门外。 听完侍卫通报,太后放下手中书卷,宣二人进殿。 风林进门便伏地磕头:“罪臣风林,败于季兰山北水人之手,请太后责罚!” “风林!”太后果然龙颜大怒: “为了护子,你竟擅自调离殿前御和殿后御去了风府,那谁来保护哀家? 你那竖子比哀家还重要? 擅离职守已是重罪,加上寻龙场一战你还败给了北水人,这样一来,就连戴罪立功的机会你都没抓住! 二罪并罚后可是死罪,哀家也保不了你了!” 希真一听要杀头,急道: “太后!风林全心为太后效力,一心想杀退北水人,操之过急才犯下这等错误,臣认为罪不至死,况且他已身负重伤,内力皆失,恳请太后网开一面!” 说完,希真也磕了三个响头。 “住口!若风林不是你的妹夫,你还会为他求情吗?管好你的嘴,不然的话,当心哀家连你也一块收拾了!” “太后息怒,微臣提议,请太后恩准风林辞官卸任。 其身受重伤,今后恐难当大任,且他已经为朝廷尽过忠了,名将墓首战告捷,曾立下汗马功劳,这次虽在寻龙场失利,但他拼光了北水全部的神枪队! 因此,微臣恳请太后开恩,责其不得再参与军政大事,回微臣府上颐养天年了事。” “哦?照中书使的意思,是风林擅自调兵加打了败仗,哀家还得罚他去你府上昼眠花荫,夜醉清风? 罚他去和你抚琴弈棋,茶书消忧? 罚他余生有闲情写几句千秋,绘几笔山水?” “这……”希真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倒是想得美!哀家要怎么罚他,自然会考虑他全部的功过是非。如再听到你多一句嘴,罪同风林!” 希真头一次看到太后这么生气,吓得不敢再吱声。 太后怒指风林: “哀家当时答应封你为侍卫营总管就是个错误!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风礼是南音唯一的神将了吧? 你和你祖宗的差距并不在武艺上,而在格局上! 风礼生前所有的决策和言行,都不止作用于眼前和当下,而在全局和未来! 他利用水天互换打出了近三百年的和平,签下《江水协议》并缔造出江水贸易的黄金时代,不费一兵一卒便掏空了北水人的国库,还于千仙山修建万卷楼,为朝廷陆陆续续培养出多少栋梁之材! 风礼生前死后都在把控国运,未有污点。 再看看你,新官上任就急杀李云墨,结果得罪红袖烟; 强攻北水要塞,结果丧失内力; 甚至擅自调兵入府,陷哀家于危急之间! 你把所有不该干的都干了个遍! 你简直就是个没长脑袋的一介武夫! 六境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打回了原形!” 风林羞愧难当,几乎以脸贴地,“罪臣知罪!臣罪该万死!” 希真皱眉闭眼,感到情况相当不妙,他这妹夫搞不好真得掉脑袋了。 太后极少震怒,一时间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紧张安静,殿门外候着的太监、宫女、史官、侍卫等所有人都低着头一动不动,深怕太后迁怒到自己。 “你大可按兵不动就足以震慑北水人,对面也拿你没有办法,但你却一头扎入对面给你挖的陷阱,致使武艺尽失,叫原本大好的战局瞬间又重回劣势!你说,该怎么谢罪!?” 说完,太后气得随手拿起一只琉璃盏摔到地上,摔了一只还不够,索性甩手将桌上茶具全部拂到地上,碎了一地。 待气焰稍微平复些后,太后恨铁不成钢道: “念在你忠心耿耿,也曾立过大功的份上,哀家这次可免你一死,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风林是抱着赴死的决心过来请罪的,更别说接受任何责罚了:“请太后降罪!” “即刻起,罢免风林侍卫总管一职,没收风府房产,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子孙三代不得参与朝政大事,着令即日起罚去地宫做苦力百日,念其昔日之功,满百日后方可卸甲养老。” 风林听罢心一凉,这活罪远比死罪伤人——削官为民也就罢了,还从天宫侍卫营总管被贬到地宫拉送剩饭剩菜,简直是给祖上蒙羞! 更伤人的是,子孙三代不得从军从政,也就是说,从文武两方面,风生都没法报效朝廷了,也就没法光宗耀祖了。 之前和国舅爷谈好给风生讨个一官半职之事,自然也随之告吹了。 希真倒是大松一口气,见风林没了任何反应,遂急忙踢了一下他的脚后跟,“想什么呢!还不赶快谢太后不杀之恩。” 风林闭目,如今这结局是他自找的,谁也怪不了,此时他真想从这追仙殿跳下去摔死,那样也不至于辱没祖上的名声,但身为侍卫,必须尊崇太后旨意,于是硬着头皮谢恩: “谢太后……不杀之恩。” 说完,他感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太后见史官将所有情况都已记录下来,长叹一声: “中书大人,你可以先行离去了。虽然已给风林定下惩罚,但哀家还想同他安安静静地叙上几句话。” 希真一听,立即躬身告退。 与此同时,太后长袖一挥,将宫女、太监、史官、侍卫等左右全部屏退,顷刻之间,众人接连退出大殿,只留下太后和风林两个人。 风林不知太后还要跟他说什么,又或者骂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抬头看了一下太后,发现太后居然连眼神都变了,从方才的愤怒和伤感变得自信而凌厉,且嘴角微微上扬,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风林,方才哀家对你的态度和责骂,你可知其中缘由?” 风林大为不解:“请太后示下。” “那都是哀家想故意传出去的,好让世人知道风林已铸成大错,无法翻身。而现在的追仙殿是安全的,哀家,可以跟你说说实话了。” 第125章 百岁太后乾坤一掷 风林隐约察觉命运的势头似乎正在发生转向: “太后有何吩咐,罪臣愿以残躯报效太后。” “红袖烟和北水人勾结,这已触及到哀家的底线!她拎不清轻重,竟搞窝里斗。既然她喜欢玩阴谋,那就不要怪哀家用诡计了!” “红袖烟暗通敌首这事,怪臣思虑不周,罪臣非常后悔,当时真不该杀李云墨,但人生不可以重来……” “人生虽然不可以重来,但是有未来。” “此话怎讲?” “风林,你想不想快速恢复内力,重回六境?” “回太后的话,当然想!但罪臣也就只能在梦里想想罢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对风林摊牌: “现在是南音有史以来最最危难之际,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早在北水人捣毁十大名将墓之前,哀家便派人抢先一步把名将们的骨头全抽走了。 然而,若是南音湮灭,那些骨头便是留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哀家想让十大名将发挥他们最后的用处。” 风林一惊:“怎么个……最后的用处?” “哀家大致算过了,给你服用五位名将的骨粉,百日内功力便可重回六境。但哀家决定,与其吃一半不如全吃光,押你冲七境!” 风林张嘴仰望太后,竟一时语塞,原来太后果真有她自己的对策,这对策是如此的违背常理、摧枯拉朽! 风林深感年过半百的自己,在167岁的天琴太后面前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之前所有的小算盘都在太后这句话面前显得是那么的乳臭未干、小家子气。 太后的语气异常冷静,一字一句地告诉风林: “这几日哀家没有召见你,是因为哀家在等待提骨师将这十大名将的骨头制成骨粉。 而提骨过程又是需要注入内力的,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直至昨日,才全部提炼完成。 那十位提骨师皆因气血耗尽而亡,换句话说,现在知道此事的就只有你和哀家,以及南香。” “敢问太后,南香是谁?” “是关在8460号冷宫的宫女,先前,她是哀家在地宫的眼线,现在,她是给你提供骨粉的最佳人选。 这孩子打小就经哀家培养,是哀家信得过之人,哀家昨日已将骨粉密封妥当,走密道前去交由南香。 她并不知实情,只知道每日将密封之物交给风总管即可。 哀家昨日还承诺她,待这次的任务完成后就把她放出来,给她一大笔钱财,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太后的意思是,罪臣去8460号冷宫找宫女南香取骨粉吞服?” “不是让你一口气拿、一口气吞,一口全吃下去你会暴毙的! 十大名将的骨粉分装在八十一只纸袋里,你每日送饭送菜的时候,南香便会给你一包,你得分八十一日吞服。 这些骨粉能对你的五阴球进行最大程度的修复,直到你服用完最后一包,五阴球必能恢复到破损前的状态,甚至有望冲七境。” “太后心思缜密,罪臣明白了。骨粉藏在冷宫里是对的,因为届时罪臣所住之处,定是一群苦工扎堆的地方,罪臣是无法私藏这么多包骨粉的。” “没错。 给哀家记住了,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如果有人传出去你在吃十大名将的骨粉,那连同哀家都要遗臭万年! 因此哀家才罚你去地宫做苦力,那里是不二之选。 一来,在地宫你不会遭到红袖烟的暗算和北水人的袭击,可谓十分安全; 二来,把你从天宫贬到地宫,看起来惨得不能再惨,实际上可以掩人耳目,以护你修复内力。 所以,你只管在人不知鬼不觉中恢复即可,出来以后再瞅准时机一举复仇红袖烟,杀退北水人!” “罪臣遵旨!太后皇恩浩荡,风林必肝脑涂地以报太后!” 风林的语气激动不已,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太后会派那两位副总管不顾一切代价把他活着带回来了。 “南音的历史向来都是由少数人决定的,甚至是由一个人决定的。哀家希望,你就是决定南音这次走向的那个人。” “罪臣不敢!太后才是那个决定历史走向的人,罪臣只是有幸得到太后的垂青,争取戴罪立功而已。” “行了,奉承话不必多说。”太后补充:“还有一件事你记住,吃完最后一包骨粉,便杀死南香,以绝后患。” “这……太后您方才不是说事成之后,放了这位宫女吗?” “那哀家还说十位提骨师是耗尽气血而死,你以为他们真是那样死的?” 确实,如果南香不死,谁能保证她不泄密呢?孰轻孰重风林还是分得清的,他抱拳领旨: “罪臣明白! 服用完所有骨粉后,必除后患,请太后放心。 不过罪臣心中担忧的是,八十一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在此期间北水大军一举攻城怎么办? 光凭红袖烟,想必是挡不住那三位队长的。” “不必担忧,寻龙场一战,北水军队都被你打光了,等他们运送新兵,训练新兵,再到发动攻城最起码也要三个月。 这百日内你只管恢复,重回六境最重要,外面的事你一概不要管。 就算北水人急于速攻,短短三个月也是不可能拿下天宫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在天宫被轰塌的时候,你只吃了一半骨粉,你都别出来,一定要等骨粉全部吃完了再行动,那时即便是南音灭亡,哀家断气,只要有你六境武艺在,南音城就还会有复生的希望! 又或者七境诞生,那是可以直接过江灭了北水城的,你又何愁之有?” 太后是兴奋地说出这番话的,她抱定决心和北水人死拼到底的样子,忽然让风林感到眼圈一红,睁着眼掉下了泪。 “你哭什么!?”太后取出手帕,亲手为风林擦拭泪水, “你的名字是不是取自于《孙子兵法》中的「风林火山」?未来百日便是你不动如山之时,挺过去,便可做回风林,力挽狂澜,功成名就。” “太后……” “唉,如果那天你强攻之前先请示一下哀家,哀家必会阻止你去,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想想,若本就是六境中乘的武艺服下十大名将骨粉,说不定早已破七……” “罪臣今后每逢行动前,都必请示太后。” “不用了,今后你作为一介平民,所行所言并不代表朝廷,因此不用事事请示哀家,当哀家需要你办事的时候,自然会传见你。” 听到平民二字,风林问出了心底最关心的事: “请问太后,罪臣是真的只能做一介平民了吗?功力恢复后,可否复原个一官半职?” 太后哭笑不得: “你怎么这么大的官瘾呢! 功力恢复以后,只要是有利于南音的,你就只管照自己的方式去打,你是真的不适合官场,就适合当个独行侠。 哀家也是前不久才想通,与其强化你的意识,不如强化你的身体,哀家要你彻底抛弃模仿风礼的念头,那些神迹是无法复制的。 哀家只要你充分发挥你的长处,并帮你把武艺推向极致! 一旦破入七境,你将无敌于浑天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可是连你祖宗风礼都没做到过的。” 风林将这一番话听下来,颇为感动,非但没有止住泪水,反而越哭越明显。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收起眼泪,开始照哀家的计划去干。 虽然你肩负着南音有史以来最沉重的使命,但你要知道,站在你背后支持你的不仅有哀家,还有十大名将……” 太后话音未落,追仙殿外洪亮的天钟便被敲响,轻叩天宇,声传八方,终古不息,了无时空的障碍。 要知道这钟声响了上千年了,此刻它仿佛把南音的第一位名将到第十位名将,接二连三地从遥远的过去传送到当今。 这十大名将之间各不相识,他们都不处于同一时代,而如今,这十人即将在风林身上集合,汇于一体。 风林一个响头磕在太后脚边:“有十大名将在,罪臣风林定能保六冲七,铲除一切敌人!请太后再坚守百日,百日之后,必不让太后失望!” 第126章 盛世美颜无人提亲 风林面圣归来,难抑兴奋之心,他期待即将到来的地宫牢役,更期待百日之后重回巅峰的武艺。 他迅速上交了家产房产,又收拾了一夜包袱,想着尽快将儿子送去中书府安顿,自己好去地宫报到。 次日一早,风林正欲遣散家仆,便见一位信使从天而降,捎来希真的一纸书信,希真让风林把府里的仆人全数带来,还说这些人都是希舟生前留下的,见到他们如见胞妹,聊以慰籍。 风林看完信,当即带上所有人朝中书府出发。 他觉得还是希真会说话,明明是增添开销之事,竟变成了他思念亡妹的事,弄得风林不带这些人过去都不行了。 于是,风林领着轿马车队,驮着全府家当,穿过一片片花街柳巷、酒楼茶肆,一路沸沸扬扬地朝中书府行进。 风生带白里坐轿子,一人一狗不停朝窗外探头探脑。 有福告诉他:“去了中书府,少爷您便不缺伴了。” “谁?” “您表姐呗,姓希名蝉,与你同岁。” “对哦,我早知道有这么个表姐,但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她?” “因为姑老爷膝下无子,老来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便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从不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只顾培养才艺,与外界接触甚少。” “不仅如此,”半夏接着说:“咱太太生前也极少去中书府,即便去也从不带少爷你去,喏,一个出不来,一个又过不去,导致你和这位表姐都没见过面。” “为什么不带我去?” “大概是太太怕她这个傻儿子去到有钱人家被吓破胆,遭人嘲笑,从而留下心理阴影。” 半夏一说完,就连抬轿子的轿夫都哈哈大笑起来。 风生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丫鬟们能随意拿他取笑逗乐。 他傻傻地眨眼:“好多人都说希蝉很漂亮,是真的吗?” 半夏一笑:“当然是真的,我只见过她一回,那时她还小,但相貌已然异常出众。” “有多漂亮?” “这么说吧,将她搁在众美女中,好比百合独展于荆棘中。” 有福看着风生:“少爷,您这位表姐可是公认的江这边最漂亮的女孩。” 风生诧异不已:“漂不漂亮因人而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眼光和品味,哪来公认这一说?” “少爷有所不知……”有福解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十年前太后便相中了希蝉小姐,每逢过寿都会宣希蝉小姐进宫演奏乐曲。 而且去年太后还在寿宴上发过话,命令希真夫妇一律不得接受皇室成员的提亲,万不可将鲜花插于牛粪上。 您瞧瞧,她竟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公开宣称皇室众公子如牛粪,他们之中无人能配得上希蝉小姐! 您这位表姐如果说自己第二漂亮,那咱南音城恐怕没谁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天老爷……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太后怎会如此说话?” “太后向来厌恶皇室子弟,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见死不救,何况别人的儿子呢。” “那除了皇室以外,有没有人来上门提亲?” “连皇室子弟都不敢去提亲,老百姓哪还敢自不量力呢?那不是故意和皇室子弟们作对嘛,搞不好还得变全城公敌!” 风生心想真是物极必反,女孩美到这个份上恐怕这辈子是废了,这不是还没结婚就守寡么? 就在这时,轿子一过转角,中书府的出现叫风生惊诧万分,府外青瓦白墙、柳木扶疏,府内夏花盛开、芭蕉满园…… 整个宅院硕大无比,一望无际,远处一幢高耸的塔楼巍然屹立,倚天连云。 见希真已在门外恭候,风林父子赶紧下马落轿。 希真笑着说一家人终于团聚了!说完便领着大家来到府邸西院。 虽然这儿只是一间别院,但其实比风府还要大,院内希真之妻权湘美正在张罗人拎铁盆烧红纸,取竹竿进屋绕,意为将来生活红红火火,节节高。 希真介绍说这是精心为风林父子安置的住处。 风林抱拳行礼,感激不尽。 当日晚宴,希真举府共贺风府上下的到来,两府的仆人们也合于一处,相互结识,八间膳厅里热情洋溢。 忽然,廊外有人高唤小姐到了。 希蝉梳罢晚妆,姗姗来迟。 风生望向门口,先是进来两位穿着白绫细折裙的女孩,权湘美介绍她们叫梳音和凡音,是希蝉的贴身丫鬟。 她们已然生得楚楚动人,一个如清冽的山泉,一个如田垄上的野花。 两位丫鬟轻移莲步,伸手掀起珠帘,希蝉这才垂头进门。 第127章 两府合一共生死 只见希蝉肤白胜雪,发如长夜,烈焰红裙,彩绣辉煌。 当她抬起眼时,风生明显感到一股寒香横扫而来,如同冬雪奔袭仲夏般舒爽! 太后果然不是信口开河,希蝉这张脸无愧于「南音神颜」之称。 可希蝉依次行过礼后,便静静端坐在一旁,红唇抿成一线,一言不发了。 希蝉打小就是个行事低调、罕言寡语的女孩。 在下人眼里,她既不摆主子架势,也不平易近人,造成这种奇怪的感觉,正是源于她那一张难开的金口。 不过,但凡她开口,那必是金口玉言,起一言九鼎之效了。 晚宴开动,酒过半巡,热闹非凡。 正在大家聊得兴起时,希真拉着风林至藏酒屋,屋内挂帐拉幔,青砂铺地,满天花板都倒挂着各类酒杯。 希真随手摘下两支酒杯来,就像摘两串葡萄。 他把酒给风林斟上: “刚才那场是接风酒,但是明天一早妹夫又得去地宫了,这场是愚兄的饯行酒。咱们二酒合一,喝个痛快!” 风林拱手抱拳:“喝!” “妹夫你在我这里,没人敢动你。但在地宫可要多多保重,安全为重,待百日以后,咱们便又能常聚常饮!” “感谢兄台照料我父子俩,但风某不想在兄台府上白吃白住,那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今后有什么事是风某能办的一定要告诉我,风某必竭尽全力,以报答兄台之大恩大德。” “妹夫,你我是一家人,现在你落难了,愚兄岂能坐视不管?愚兄所做的一切,皆不图回报!” “兄台为人仗义,不图回报,可风某不能知恩不报。” “好好好。”希真笑道:“那等妹夫归来后,便请你帮愚兄一个大忙,以解愚兄心头之结,可否?” “当然好!不知是何事?” “那自然是亲上加亲,延续香火之事啦。” 希真说完,二人相视而笑。 风林为希真斟满酒:“这不仅是兄台的心头之结,也是风某的。但风某已被朝廷抄家,如今是戴罪之身,恐累及兄台,况且风生顽劣,怕是配不上蝉儿……” “不怕妹夫笑话,蝉儿从小被我视如珍宝,如今已过及笄之年,迟早要嫁出去,与父母分离……但风生本就是一家人,蝉儿与他结亲,那就不必分离了。” “既如此,可真是我那傻儿子的福气啊!倘若这门亲事能成,希舟定泉下有知,也欣慰了。对了,不知嫂夫人同意否?” “她也替蝉儿愁嫁,一听到这个法子,她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同意。倒是要不要问问生儿意下如何?” “这还用问?就他那样的,能娶到蝉儿那是祖坟冒青烟了!” 希真听罢大喜:“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待风某归来,咱们便把这事给办了,争取早日抱上孙子孙女,以告慰希舟的在天之灵。” “说得好,告慰胞妹的在天之灵,干杯!” “干杯!”风林见花瓣落进酒杯,连同花瓣一饮而尽。 “妹夫豪迈!真乃一口尝尽四月天。” “犬子就托付给兄台了,夜间人少,风某这就动身去地宫。” “为何如此之急呢?” “风某是去服牢役的,给祖上蒙羞了,实在是拉不下脸面在大白天前往。就此告辞,请兄台见谅,待百日后再相见。” “理解。那愚兄便不强留,祝妹夫此行平安。” “兄台也多多保重!” 风林说罢走出高阁,牵了一匹瘦马,跨上马背,静静朝地宫方向行去。 送走风林后,希真长吁短叹。 实际上,他刚才是向风林夸下了海口,其实权湘美并不十分乐意这门亲事,认为女儿既然与权贵无缘,家中又不差钱,那就应当放手一搏,只顾去寻求自己的真爱。 然而,希真是站在「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角度看待婚事,他不想未来白白将这份家业交给一个外人,搞得自己这辈子白忙一场。 因此,在这门婚事上,夫妻二人产生了分歧,他们只好把各自的想法告知希蝉——让她先了解一下风生,自己做决定。 第128章 南音神颜散旧梦 希蝉格外受宠,希真还在府内搭建一座高阁供女儿生活娱乐,因为高到倚天连云,所以起名「倚云阁」。 希蝉所住闺房唤作「浅草坞」,书斋将近一个池塘般大,唤作「云母斋」。 层层皆是文棂绣瓦,雕梁画栋。 并雇来厨子、守门、夜巡、清扫等下级仆人, 诗书先生、乐工、画师、裁缝等常驻佣人, 每层楼还配有丫鬟、小厮、婆子日夜伺候,不离左右。 这日,风生受希蝉之邀来到倚云阁,他一口气登上云母斋,推门进屋,顿时书香扑鼻。 希蝉正闲披垂发、星眼朦胧,慵懒地倚在案前看《女诫》。 梳音问风生好:“二少爷好。” “我怎么变二少爷了?我是风家独子。” “奴婢知道您是风家独子,但因咱家老爷有一长子名希丹,只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染疾下世了,故我们称您二少爷,大少爷的名份还得留给他。” “哦,那这么叫我也行。” “风生表弟常年混迹于市井,有什么仇人没有?” 这是希蝉首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比风铃还悦耳,旷世空灵,但她眼睛并没看风生,而是依旧看着手中书卷。 风生兴高采烈地把他和钱昆的恩怨概述了一番,还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是如何把钱昆骗去黑店吃了顿霸王餐的。 怎料希蝉敛眉低目,欲言又止。 梳音见状,严肃地看着风生:“奴婢替小姐把话说了吧。 二少爷,您来到这儿以后,要逐渐养成贵族意识,不要和街边臭虫一般见识,还去报复臭虫,更是可笑。 要知道,您和小姐生来就是贵族,一个贵族可千万别栽在一只臭虫手里。 就算要栽,也得栽在其它贵族手里。” 风生听得头皮发麻,从小到大,母亲从未教他将人划为三六九等,更没有教他要有高人一等的感觉。 他想或许这才是母亲极少来中书府的缘故吧! “那我问你,你身为一个丫鬟,是贵还是贱呢?”风生反驳。 “奴婢为仆,当然是贱,二少爷和小姐为主人,自然是贵。” “但我觉得你和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希蝉震惊地看向风生。 梳音一脸难解:“看来二少爷喜欢像北水城那样?” “不关北水城的事,我从没和敌人打过交道,只是从小就觉得人应当生而平等。” “人人平等?月亮的光芒就是不如太阳的明亮,倘若日月平等,那我们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既然世间万物都不平等,那为何人就一定要平等呢? 奴婢看来,顺应自然规律总是没错的。” “是吗,这世上所有花儿都是不分贵贱的,那为何人又要分贵贱呢?” “所有花儿都不分贵贱?”梳音指了指阳台,阳台是一间玻璃暖房,里面洒满了鲜花香水,堆满了玫瑰香薰、耐冬花露以及由玫瑰花精炼的胭脂: “二少爷您请看,那儿的每朵花都是用旧年蠲的雪水浇灌,冬有玲珑暖棚提温,夏有露珠水帘遮阳,不比等闲墙外花。您还认为花儿都是平等的吗?” “你们刻意给花儿分出贵贱,殊不知这是害了花儿。它们在暖房里看似长得硕大美艳,但又能否经得起风雨?我看它们还不如路边的野花健康美丽。” “够了!”希蝉将书一抛,脸上花容失色,怏怏不乐。 这让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谁都不敢说话。 凡音见状,赶忙领风生离去,以避免将事闹大,不好收场。 其实梳音同风生聊的这些话题都是替希蝉打探的。 希蝉得知父亲想把她许配给风生,大为不悦,因为她自小憧憬嫁给一位文武盖世的英雄,即使不能文武双全,好歹一项拔尖也是可以的。 但她从来不曾想到要嫁给一位文武双废的人,况且一番聊下来,竟发现风生的观点是那么的离谱,简直叫她忍无可忍。 此刻,家仆们过来传话,说老爷太太要见小姐。 希蝉披上一件长衫,在众丫鬟的簇拥下走出倚云阁,一路行至正房。 丫鬟们收起灯笼雨伞,守于廊外,希蝉独自穿过垂花门,进入父母居室。 希蝉进门,整理了一下心情,双手在襟前合拜,行万福礼: “爹,娘,女儿给你们请安了,祝爹娘安康。” 希真直入主题:“蝉儿,听说风生上你那去玩了?” “是的。” “你感觉他人怎么样?” “人不坏。” 这回答让希真笑了,似乎明天就可以开始筹办女儿和风生的婚事了。 权湘美:“人不坏是什么意思?你就说他人好不好?” “他,也不好。” 希真的笑容渐渐消退,权湘美嘴角渐渐上扬,显然女儿对这位表弟并不如意。 “唉呀……”希真拍腿急道:“人不坏也不好,这是何意嘛?蝉儿,你觉得嫁给风生,怎样?” 权湘美两手一摊:“蝉儿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她说风生人不坏,是怕伤了风生,说风生人不好,是她想选择嫁给爱情。” “爱情?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和外面那些贩夫走卒会有爱情?既然横竖都没有爱情,那为何不能嫁给风生?” “蝉儿别怕,娘替你做主,你这就回答,你对这门婚事有何看法?” 希蝉从小就万事以父母为重,“女子应当举案齐眉、相夫教子。” “娘没问你女子应当怎么样,娘是问你嫁给风生的事,怎么看?” 希蝉面庞冷漠,眼神空洞,“依女儿看,这门婚事对我们家有利。” 希真听罢抚掌而笑。 权湘美做出最后的努力:“你别总为了爹娘着想,你也为你自己的灵魂想想,你爱风生吗? 如果不爱,那你应该去找你爱的人,那样你才会真的幸福,这辈子才算没有白活。明白吗?” 希蝉乖乖点点头,最后说:“那就风生了。” 第129章 中书府冰封大少爷 希蝉的决定让权湘美既心疼又欣慰。 心疼是因为希蝉的世界里只有父母,万事皆以父母为重,以至于对爱情还毫无感知; 欣慰是因为希蝉乖巧懂事,认为父母对她这么好,她应当只做对父母亲有利的事。 权湘美轻抚希蝉的背,心想既然女儿认定了风生,那做娘的就只能全力支持并办好这门亲事了。 而风生从倚云阁出来后,便去找安宁和玄英夜游中书府。 这两丫鬟是他最好的玩伴,可谓情同手足。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到处乱逛,恰逢府门外一群壮汉正在往花园里搬运冰砖,风生猜想这是要做冰棍吗? 出于好奇,三人也跟随他们来到了花园。 “少爷,你听没听说希丹的事?”玄英忽然停住脚步,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听说了,他是我的表哥,死于四岁那一年上,不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们知道吗?” “死于北冕病。” “啊?” 风生知道,北冕于今年早春又卷土重来,这是一种只有小孩才会得的病,死亡率近半。 南音城每到早晨开城门时,常常出现骇人景象——无数马车拉着一口口小棺材出城水葬。 穷人家则是用草席一卷,再小点的孩子甚至塞进坛子里密封起来就完事了。 当年希丹居然栽在这病上,可谓是飞来横祸! 玄英小声说: “我听说希丹死后,姑老爷仍对其念念不忘,不惜重金打造冰棺,每月从犀牛岭运来数吨冰砖,将遗体封于冰里,眼下这些冰砖应该就是给他的。” 风生一惊:“可舅舅为何要强留希丹遗体,越是这样不就越放不下么?” “我想,姑老爷希望有朝一日能遇到高人,令希丹重新睁开眼睛吧。” “哪有起死回生这种事。” “听说云隐寺的六大法师会回魂术,反正希丹已是死者,法术若是成功那就赚大了,即使不成功也不会再失去什么,因此姑老爷想赌一把。” “如果六大法师真会起死回生术,那为何拖到现在他们还没来作法?” “这倒是个问题。” “所以你们都是听谁说的,靠不靠谱啊?” “我们是听半夏说的,半夏听有福说的,有福又是听这边的伙夫说的。” “这么多人传来传去的话,能信?” “说不定希丹已经只剩骨架子了,大法师们无法回生,反正少爷你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起去。” 安宁一直没说话,一听到要去看尸体,吓得直摇头。 “你们不陪我,我害怕呀。” 玄英想了想:“那我陪你吧。” “走!”风生说完撇下安宁,拉着玄英往花园走去。 二人跟着这几十号人来到一处清凉瓦舍,只见他们叮呤哐啷地将这些冰砖推运至地下冰窖。 玄英紧紧拽住风生的袖子,风生吞了吞口水,冰窖里低温又昏暗,使人脊背发凉。 领头人正拎着灯笼,指挥着几个彪形大汉将冰砖抬进冰棺,在换冰砖的时候他一直嚷嚷着轻点,别蹭破大少爷的皮。 工人们见到风生和玄英,并未驱赶,他们只想拿钱、干活、收工即可,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俩在这儿走动。 风生和玄英相互扶着,哆哆嗦嗦地靠近冰棺,终于,他们看清楚了希丹的样貌——冰块之下躺着一位身穿小寿衣、头戴瓜皮帽、通体紫灰、皮塌肉陷的小男童。 风生顿时寒毛矗立,玄英感到一阵反胃! 二人吓得大叫,手拉手的从瓦舍里跑了出来。 玄英惊魂未定,一头扎入风生怀里叫,双脚还不停地使劲踩地。 这可把安宁乐坏了,笑得直不起腰。 而这一幕恰巧也被希蝉撞见,她刚辞别父母,从正房出来,途经花园,一眼便看到玄英往风生怀里钻。 希蝉的第一反应是非礼勿视。 下一秒她便停住脚步,心想: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那么风生便是我的未婚夫婿,我是不是不该容忍这种事情? 想罢,希蝉带着一众丫鬟们来到跟前。 梳音上前质问:“二少爷,你们俩为何会抱在一起?” “你们怎么来啦?” “问您话呢。” “因为刚才看到了希丹表哥,玄英被吓坏了,就扑我怀里了。” “二少爷,男女授受不亲,做主子的要有个做主子的样,做仆人的也要有个做仆人的样,否则别人会说闲话的,这不利于您的名声。” “我和她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玩耍,也没见别人说我闲话呀。” “小时候自然不会,但长大了便会的。如果闲话传开来,不仅对二少爷名声有损,而且对我们家小姐也不利。还望二少爷下不为例。” “怎么个闲话?” “比方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类闲话肯定是少不了的。那样一来,您让我们家小姐的脸面往哪搁?” 风生并不知道这桩婚事,顺嘴溜:“可是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惊问传来:“你还想满山跑?” 众人回头一看,权湘美夫人来了。 第130章 菜市口贱卖小丫鬟 权湘美指着玄英:“这丫鬟叫什么?” 玄英看到权湘美直冲自己来,吓得发抖。 “回舅母,她叫玄英,虽说是我的丫鬟,但实际上亲如妹妹,一块儿长大的。” “方才的事我都看到了,所以很可惜,你们的缘分只好到此为止了,明日就让她领些陨币回家吧。” “什么?玄英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打发她走?” “第一,她违反礼数在先,无论任何情况,一个丫鬟都不能主动去抱少爷,否则和风尘女子有何区别?若不将其裁掉,会给其他丫鬟带来不好的先例; 第二,不管是不是误会,她的行为都免不了被说成是勾引少爷,妄图通过肌肤之亲以求麻雀变凤凰,既然免不了被说,那晚走不如早走; 第三,你与蝉儿的婚事,是两府长辈认可和筹划的,你父亲本想待百日归来后再同你讲,但现在看来,舅母得提前告知你了,还望你顾及一下自己的名声,也顾及一下你表姐的脸面。” 权湘美这三条说得条条在理,尤其是第三条,像一记重锤敲向风生,使风生眼前一黑! 他想不到自己就要结婚了,而且自己还是最后知道的人,难怪梳音总是问这问那的,原来是希蝉想知道两人是否合拍。 希蝉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反身离去,仿佛事不关己。 玄英噗通一声朝权湘美跪下了:“奴婢并不知情,求太太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如果伙房需要,奴婢可以去做苦力,再也不见风生少爷便是了。 倘若就这样被赶走,奴婢会背上一个不好听的名声……” “怎么,怕没脸回去见父母吗?还是怕将来没人要,嫁不出去?” “奴婢父母过世多年,已无家可归……” “那就是愁嫁喽?”权湘美想了想: “这样吧,明日便差人将你送到回云水寨,你在那儿将丧服一穿,披麻戴孝,就说是卖身葬父。 这样既不毁你名声,也不会影响希府形象。 至于你到底是被王公贵族高价挑走,还是被下里巴人的山野村夫低价收去,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玄英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这么办了,再想到明日便要离开风生、安宁、半夏他们,心中非常不舍,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风生看到玄英哭得如此伤心,差点又上去抱住她,好在及时打住,只得回屋发了一夜的呆,祈祷玄英能被一户好人家买走。 次日一早,风生和安宁、半夏、有福等人陪同玄英来到回云水寨,他们同样和玄英感情深厚,不舍离别,打算在旁帮衬一下,别让她真被不好的人家买走。 至午后,见风生仍未归来,权湘美便差人去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派去的家丁回来汇报: “玄英按照太太所说,身穿丧服,于菜市口挂牌卖身葬父。” “很好。谁家买去了?卖了多少陨币?” “没,众人现在还在抢着买她呢。” “这!谁会抢着买她?” “菜市口来了两拨人马,一拨是明月盟的人,另一拨是北水城的人,双方都在不停加价,小的刚才离开的时候,北水城已经加到六百个千星陨币了。” “什么!?” 第131章 一个丫鬟两头抢 权湘美拍案而起,她原本以为一个小丫鬟的价格到顶也就十枚千星陨币,谁能料到会发生如此难以置信的情况! 希蝉听到这个消息也坐不住了,竟更衣出门,决定亲自到现场去看看。 这是她每年除去给太后祝寿之外的首次出府,更是首次去回云水寨。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现象?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为何能得到整个浑天印的疯抢? 但其实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并不复杂,事情是这样的: 首先,玄英不是一个普通丫鬟,她在风府和中书府全都待过,而风林和希真又都是天宫重臣,他们一军一政,还拥有随时可以面见太后的权利,因此,玄英看似一个普通丫鬟,却非常可能知晓常人无法知晓的军政情报。 其次,红袖烟算计完风林后,本以为太后会迁怒于自己,但太后对她的态度却十分温和,这点很是反常。 再加上风林面圣之后,被罚去地宫服牢役,表面上看似凄惨,但她想这背后会不会是太后另有安排? 为了探得更多情报,必须将这个丫鬟买来云良阁,想看看能否从她嘴里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哪怕是碎片性的也好。 最后,权湘美定的地点恰巧不在南音城内,而是北水人也可自由出入的回云水寨。 在那儿卖身葬父,必然会引来不少的北水人,军情组便将此消息传回了要塞。 仇尊本不想搭理这事,认为风林已被打败,最大的威胁已经铲除,征服天宫等于像瓮中捉鳖一样简单,没必要通过一个丫鬟来探听什么情报。 但他听说连明月盟盟主朱登贵都去了,便猜想这丫鬟是不是当真具有什么重要价值? 这才决定赶在朱登贵之前买下她。 为了安全起见,仇尊带了三位神枪队队长一起去,还带上了小灾星军乐团。 当然,不是仇尊想要带军乐团,而是柳梦遥吵着要去吃青澜江边那间渔家酒肆,那是她刚到浑天印里吃的第一顿饭,她一直对那美味念念不忘,这次既然有机会再去水寨,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就这样,高头大马的仇尊和三位威名远扬的队长在前开路,柳梦遥带着小灾星军乐团紧随其后,一帮人招摇过市来到菜市口。 而在另一个方向,是虎背熊腰的朱登贵也领着一众明月盟的信徒走过来,其中还有面如冠玉的明月七星。 两拨人马在瑟瑟发抖的玄英跟前面对面,眼对眼。 仇尊和朱登贵并未动手,毕竟能买到就不要去抢,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竞起价来,从几十个百星陨币逐渐升至几百个千星陨币。 就在此时,令围观群众再次炸开了锅的是,中书府的千金也来了! 希蝉的出府,顿时被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全城都想去一睹「南音神颜」的真容,顷刻之间,整片水寨便挤得人山人海! 仇尊和朱登贵四目相对,不断加价,他俩都不想让对面得到玄英。 眼看要突破四百千星陨币了,二人从竞价逐渐升级为了你推我搡,场面趋于失控。 此时红袖烟正于云良阁作法,她操纵着白南辰参与其中,见价格的提升似乎是永无止境的,这样下去南北两边谁都拿不下玄英,于是她心生一计,令白南辰大声提出: “既然如此,我看双方不如都省下这笔钱,摆个擂台,打擂抢人!” 第132章 回云水寨希蝉炸场 要知道,红袖烟之所以提出打擂台,不止是想抢得玄英,更是想再次借北水人除掉朱登贵! 因此,当北水人也同意打擂时,她立即指派朱登贵上场。 朱登贵吓得虎躯大震,他无视红袖烟的命令,一直扭扭捏捏,找各种理由退缩,还不停地敦促明月七星上场,可以说此刻的朱登贵完全抛掉了往日的架子,只顾保命。 与之相反的是,北水的三位神枪队长都跃跃欲试,为了谁上又争吵起来,竟弄得一时之间,两边都没法派出人选。 擂台上是一场南北之争,而在擂台下也存在一场南北之争,那便是两城女孩互相斗妍的「擂台」。 按理说,美是不以地域和种族来评判的,不能讲哪里的姑娘比哪里的姑娘更漂亮,也不能讲什么种族的姑娘比什么种族的姑娘更漂亮,任何地方、任何种族都会出现极漂亮的姑娘。 但是,在这浑天印里却是分地域和种族的。 加上开战之故,给南南北北的女孩们都挂上了种族立场和家国情怀,非自觉地形成了竞争关系。 因此,擂台之下的这场「擂台」,不输男子之间的文争武斗,这群南音女子和北水女子之间的颜值大战,可谓是韵华斗丽,竞妍争艳。 毫无疑问,希蝉是南音城的颜值代表,被太后誉为「南音神颜」的她,在出发前还精心妆扮了一番自己。 待她抵达回云水寨,早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整座城的人几乎都集中扎向了这小小的菜市口,还有一大群天上飞的、地下跑的百姓,都是追着希蝉的轿子而来,只为一睹真容。 梳音、凡音拉起轿帘,对人群说:“我们家小姐身子弱,你们说话轻声一点。” 说罢,只见一位身材清瘦的女孩在左右的搀扶下出轿,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像极了一朵白百合,经不住细风吹拂。 就在希蝉出轿的一刹那,天空突降鹅毛大雪,由夏入冬! 仿佛连天公都知道从不出府的希蝉今日来到这里,必然会弄得人声鼎沸,为此天公先给两城百姓降降温,好让接下来的场面不会过于失控。 希蝉来到玄英身旁,放下裙摆,笼起袖子,身上的鹤氅也被雪水濡湿,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当她抬起头时,朔风卷雪汹涌而来,从脚底灌满她的长衫,羽衣蹁跹,迤逦灵动,如同一束银白色的花朵,以绽放自己来赞美这场惊雪! 她捋平风中乱发,看着仇尊和朱登贵,语气清冷: “我只是来看看这位孝顺的丫鬟,盼望她能有个好的归宿,你们请继续。” 希蝉的介入瞬间引爆众生,全场一片哗然,大家脑袋挤脑袋,争先恐后地围观她。 男子们纷纷感叹希蝉的容貌之美,说她简直是仙女下凡,生怕她飞回天上去。 女子们说她的声音美如天籁,像是从天空中随雪花飘洒下来似的。 就连北水人都被希蝉的仙气给震撼住了,对她是又爱又恨,爱恨交加。 花竹水紧张地看了看希蝉,再看了看三位神枪队长,发现这三个家伙正嘴巴微张、目不转睛地盯着希蝉! 花竹水赶紧捂住金甲飞的眼睛,“你、你、你不许看!” 希蝉绕着玄英走了一圈,好让世人看清楚她和玄英之间的全面差距。 只见希蝉香气披身,三千发丝散落在肩膀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发饰,黑发衬托着她那张雪白透晰的脸庞,光彩照人。 柳梦遥感觉像是被鬼压床了般捂住胸口,“妈耶!这女孩真是视听的全面升级!她是不是吃蝴蝶和彩虹长大的,太仙了!” 柳梦遥平生见过不少国内外的娱乐明星,但从未遇到过审美崩塌的情况,今日一见希蝉,使她先前对「美」的认知全都化为乌有。 她深深觉得,南音城里的男子如群星般闪耀,女孩如乱花般迷眼,本来浑天印的出现就已经算是奇迹了,而南音人的颜值又算这奇迹中的奇迹。 “姐,南音女子不是吃蝴蝶和彩虹长大的,她们吃的是美容养颜的草药方子。” 韩宝露的这句话,把柳梦遥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不早说?害老娘差点被她炸出了内伤!什么方子,快告诉我!” 第133章 两城之花竞放斗妍 “姐,这方子得在女子初潮之时服用,用后五官就会变得精致起来,直至七七四十九天,整个面部轮廓都会变得艳丽流畅,皮肤白里透红。 也就是说只要一个多月,所有的南音女孩都能变漂亮,而那些本身就很漂亮的,就会变得极致漂亮! 所以南音城几乎没有不好看的女孩。 这剂草药的配方也并不是什么秘方,连北水城的女孩都知道: 五色梅花瓣十两,加虞美人花蕊十两,同天南星混合,配以年轻女子体内之清气熬制八十一天。 但是,这个方子只对南音人的体质有效,对北水人无效,因此就算我们喝下去,颜值也是不会发生任何变化的。” “啊?!”柳梦遥颇为扫兴,“这么说,北水女孩就只能靠化妆去和南音女孩拼了?” 戴婉婷失落道:“我们的化妆术也是拼不过南音女子的。 她们的化妆品全都源于自然,精炼晨花中的雾气为水,再以清气注水,每日用这水洗面。 她们还用绵羊油调和蝴蝶翅膀上的彩色粉末轻抹上妆,这类化妆品也都只有南音人能使用,北水女孩一旦使用,弄不好会过敏而亡。” “我的天呐……那我们乐团用的化妆品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们北水女子是用纯化工产品上妆,比如以「辛二铅」增白,用「双甘墨」描眉,「泛化硫」涂嘴唇。” “好了好了!”柳梦遥吓得摸脸:“从现在开始你们别再给我化妆品了!” 韩宝露安慰:“姐姐你肤白貌美,确实不需要上妆。” 柳梦遥满脸愁容地摸着自己的头发:“那头发有时干枯毛糙怎么办,梳不顺。” 金甲飞看了看希蝉的头发,再瞅了瞅柳梦遥的:“你直接剪掉算了,省得忧愁。” 柳梦遥大怒,抡起小拳拳就打: “金甲飞!难道你喜欢这个南音病猫子吗!连走路都要人扶,说话大声还怕伤到她,怎么,噪音听多了会吐血啊?这就是你们男人喜欢的类型!?” “我还不了解你?只要有人比你长得好看,你就受不了!” 柳梦遥一听,拳头捶得更快了。 花竹水哪里受的了这个,她觉得金甲飞不喜欢自己就算了,竟然当众夸一个南音女孩好看。 她今日就要让这南音女孩知道——撒野选错了地盘! 而想要和希蝉的颜值一战,花竹水首先理智地排除了自己的可能性,她看了看顾良雨,又看了看韩宝露,虽说这二位已然非常漂亮,但距离希蝉的层次还是差得比较远。 最后,花竹水不得不看向岳宁霜,又不得不承认北水女子这边唯有岳宁霜能总领群芳。 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花竹水决定豁出去了! 为了吸引众人目光,她忽地将岳宁霜的帽子拍掉,帽子在风雪的吹拂下飞落至希蝉脚边。 岳宁霜本来把脸埋在大大的军帽下,然而帽子没了,头发立即被风雪吹起来,迎风飞舞。 花竹水一边大叫着对不起,一边弯下腰去追军帽,当她捡回军帽走向岳宁霜时,嘴里还不停大喊让让。 人群自然为她让出一条道来。 她一下便将世人的目光牵到了岳宁霜这边。 希蝉放眼看去,瞳孔瞬间扩大! 如果说希蝉是「仙气」女王,那岳宁霜便是「寒气」女王,看她一眼便有凉爽之感,倘若被她看一眼,好比冰山飞雪迎面而来! 大雪在岳宁霜的身边如杨花般纷纷落下,华美异常,她枣红色制服上抹满了香雪,如同梅花绽放,浩态狂香。 百姓们见到岳宁霜眼都直了,纷纷惊叹她长得并不输希蝉,人群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如水波漾开。 不少北水人达成统一,别看南音城全是美女,但浑天印里最漂亮的竟是这个北水人! 确实,不管是怎么炼出来的化妆品它始终是化妆品,始终是遮挡自身缺陷的粉饰。 从未服用过什么美容养颜的草药,也未涂抹过任何化妆品,更无华丽穿戴的岳宁霜,印证了一句古话「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以素颜战神颜,抬眼看向希蝉——北水颜值天花板正面对决南音颜值天花板! 两位顶颜女孩的目光交锋,顿使气温突降,极端的低温竟然速冻了青澜江,汹涌的波涛眨眼之间停止了翻滚,凝固成冰! 大家甚至看到一条渔船结成了冰雕,斜插于江面,吓得渔夫们赶紧踏冰上岸。 朱登贵:“妈的冷死老子了!” 仇尊:“停停停,你们别再对视了,再这么瞪下去大家都要冻死!” 柳梦遥:“这气温突降和她俩有关系吗!?” 韩宝露:“浑天印里的气候无常,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天公之意。” 然而希蝉和岳宁霜的目光谁也不先挪开,就连眨眼仿佛都带上了示弱的意味。 况且她们不止代表自己,还代表了两城的女子,这一输,输的可是一座城的声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走来一团女子,她们皆着一袭红裳,衣香鬓影迎风招展,金钗步摇气场强大,所经之处自动将人群劈出一条道来。 这群女子来到擂台上,其中一位美人面向众人:“明月盟明月圣母大人临场!” 第134章 卢卢智激朱登贵 红袖烟意外现身,领着玉指门坛主倾巢而出,亲临现场。 “连青楼姐妹们都来了,今日真是艳福齐天呵!”游山龙说完给裁云抛去个媚眼。 裁云扭过身去,低眉浅笑。 望着南北两城这么多美女,游山龙的哈喇子完全收不住,他断定现在就是他生命中最光辉的时刻! 忽然,大家看见一位小女孩从这群坛主中隐现而出,她身披红斗篷,头戴白面具。 这副面具透出来的一股咄咄逼人的妖气,竟使四周空气停滞不动,异常凝重。 众人望向这位小女孩,由于戴了面具看不清路,她一步一步晃到朱登贵脚边:“请问朱登贵盟主,你身为一盟之主,为什么不敢上台打擂?” 风生听罢差点儿喜极而泣——他确定是卢卢的嗓音。 但他并没有急着上去和卢卢相见,而是压住性子,他知道在此时的氛围下与卢卢相认,不利于各自的安全。 风生激动地看着卢卢,心想红袖烟给她戴面具穿斗篷是对的,不然卢卢在这里展露容颜的话,那还不得引爆南北、毁天灭地唷? 转而又想,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带卢卢来这里? 事实上,红袖烟之所以带卢卢来这里,是因为卢卢听闻卖身葬父的是风府丫鬟,名叫玄英,因此预感风生可能会在现场,这才吵着要去。 红袖烟见到女儿难得主动和她说话,更难得提出要求,高兴还来不及,想都没想就给卢卢披上一件小斗篷,戴上面具,携全体玉指门坛主至水寨。 而在来的路上,卢卢为了能与风生重逢,已想出一个既能杀死朱登贵,又能趁乱逃离红袖烟魔掌的办法。 卢卢持续激将:“怎么?你爱的人让你上台打擂,你居然没胆量上去吗?这会让全场笑话你的,今后两城百姓谈起你朱盟主,不会想起你以前的任何功绩,只会想起你今天像老鼠一样胆小。” 朱登贵青筋暴露,抄手而立: “小鬼,老子从前指挥的战斗已经证明了我做盟主的实力,还需要现在上台去证明什么吗!?” “就连云良阁里都在传,说朱盟主是靠表演蒙骗手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名将附体,朱盟主只会愚弄手下的人去替他送死。我看这传闻属实。” 朱登贵没想到这种事会被人揭穿还流传出去,恼羞成怒:“放肆!谣言!”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你能打,你现在不上去证明自己,还等何时?你是不是真的完全不行?” “我能打到对面的妈妈都不认识他!” “谁信呢?反正我是不信。”卢卢语气冷冷冰冰。 朱登贵怒目圆瞪,唰的一下转过身,撸起袖子便登上了擂台。 见盟主要动手,顿时万众齐呼,这会儿大家的焦点全部集中到了擂台之上。 红袖烟见时机已至,迅速给仇尊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上次你没杀成朱登贵,这次总能杀了吧? 仇尊会意,指派神枪一队队长游山龙上台单挑,并在游山龙耳边小声讲了三个字:“杀了他。” 游山龙得令,飞身上台,然而还没摆开架势就被朱登贵说级别不够,要求换人。 朱登贵并不傻,他哪里会是游山龙的对手?因此借题发挥,寄希望在从未出过手的仇尊身上碰碰运气: “讲道理,老子身为一盟之主,那老子的对手也必须是军事一把手,不然身份和级别不能对等,这架便打不成!” 朱登贵话糙理不糙,他一说完,全场的目光都投向了仇尊。 仇尊吞了吞口水,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仇尊并不懂格斗,他的专长在于战略战术,而朱登贵是常常亲临火线的,他俩若真打起来,仇尊大概率不是朱登贵的对手。 他小声对三位队长们窃窃私语: “拦住我、拦住我、快拦住我……”说完便气势汹汹地卷起袖子,假装自己想要上去打擂台。 仇尊想让队长们有的拉、有的劝,以显得不是他不想打,而是手下们不让他打,他也没有办法。 结果三位队长并没有领会仇尊的意思,他们非但没拽,反而一起向他行军礼,目送其上台比武,目光里充满了敬意。 仇尊一脸尴尬地回头看看红袖烟,再看看自己脚下,已然站在了擂台之上! 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135章 野猪蛮牛大打出手 红袖烟垂眼不看,但额头上的青筋还是掩盖不住她恼火的心。 仇尊与朱登贵面对面,台下呼声四起,南北两位军事一把手同台竞技,百年罕见! 玄英却含羞带怯,这一幕仿如一场比武招亲,使她感到自己在被两位大英雄争夺,内心骄傲无比。 “在下南音明月盟盟主朱登贵!” “在下北水军政司司首仇尊!” “有幸一战!” “请!” 仇尊竟摆出一套从游山龙那里学来的忍术架势,像模像样。 朱登贵也不甘示弱,运功吸气,似乎内力雄厚无比。 二人各自在脑海里勾勒了一下克敌制胜的套路,大叫着朝对方冲去! 结果,画面和大家期待的完全不一样——只见他俩直接对撞在一起,如同野猪撞蛮牛! 柳梦遥的眼睛被辣到了:“金刚大战哥斯拉……” 仇尊用蒲扇一样的大手一巴掌扇在朱登贵的脸上! 朱登贵端起灯笼一样的拳头一拳打在仇尊的肚皮上。 二人就这样你一拳我一脚,每一招下去,震得台子都在晃! 对此柳梦遥越看越往后缩,她预感台子快要散架了,可别砸到自己! 仇尊已然鼻青脸肿,见久攻不下,他连续使出阴招——对着朱登贵一顿插眼、打脑后、猴子偷桃等等。 而朱登贵也已经被打成了猪头,但就是屹立不倒。 柳梦遥咂咂嘴:“照这样打下去,就只能比寿命了……” 仇尊忙对台下的游山龙给眼色,要他施放暗器,杀死朱登贵。 朱登贵也忙给红袖烟使眼神,要她动用明月七星暗算仇尊。 可红袖烟哪里会搭理,她故作无视,就想看着朱登贵被打死。 就在游山龙准备放毒镖的时候,只听朱登贵突然大喊一声: “不打了!我认输!”说完便瘫倒在地,大口吸气。 仇尊也没想到,就自己这样的实力居然还能赢! 只不过又错失了一次杀死朱登贵的好时机,但不管怎么样,他都鼻青脸肿了,可见尽力了,红袖烟也怪不到他。 眼看朱登贵活着下台来,有一个人比红袖烟还要急,那便是她的女儿。 卢卢穿行到朱登贵脚边: “难道这就是神将风礼之魂附体的结果? 风礼会输成这样? 你这是在侮辱神将吗?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明明就是个窝囊废,还要装神弄鬼,以名将附体欺骗世人! 你这样的人配做盟主吗? 配得到明月圣母的垂爱吗? 你怎么不死在擂台上,或许还能混得个战死沙场之名!” 朱登贵伸手怒指卢卢:“住嘴!你这个小杂种!” 卢卢见朱登贵已怒,便顺势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放!好让红袖烟误以为朱登贵要掐死卢卢,以便加重红袖烟与朱登贵的不和,从而杀死朱登贵。 朱登贵一惊,赶紧收手! 卢卢硬拽不放,为了做得逼真,面具之下的她还偷偷咬住朱登贵的手,死都不松口。 朱登贵疼得嗷嗷叫,抡起另一只手便向卢卢使劲扇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卢卢被朱登贵一巴掌抽飞,面具掉落在地! 第136章 混血儿乱世妖颜 卢卢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深怕大家看到她异类的样貌。 几位玉指门坛主赶紧把卢卢围起来,遮住其面,不让人看。 红袖烟把卢卢的乱发捋到耳后,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见女儿遭受毒打,红袖烟和白南辰一齐转头,怒视朱登贵。 卢卢心里不停在喊: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但仅仅是女儿被朱登贵打,还不足以彻底激怒红袖烟,毕竟是在公开场合,人多口杂,如若圣母和盟主产生纠葛,以后不管朱登贵被谁杀死,世人都会猜是她红袖烟干的。 因此,她目前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坏了大事。 红袖烟压下怒火,面向明月盟众人: “盟主不敌北水阴招,身负重伤,尔等还不快快扶他回去休息?” 武夫们一听,纷纷涌向朱登贵,一股脑便将他给抬了走。 尽管卢卢心思灵敏,但她的算计还是以失败告终——既没能除掉朱登贵,也没能脱离红袖烟,也就是说,她这次想和风生重逢是不可能的了。 只见卢卢突然甩开红袖烟的手,从一圈玉指门坛主之中冲出来,以急切的目光寻视风生,一对红眸仿佛在倾吐思念。 然而就是这片刻之间,她已「轰炸」了整座水寨,众生惊艳! 全场定睛细瞧,这女孩眸如红莲,肤白貌美,微张的嘴角露出尖尖的虎牙,略显妖气!青丝白发满头穿插,充斥一种悦目的异味。 感觉她只要站在那里不说话,便能让所有人都爱上她。 当下一片寂静,整座水寨都静淌在朔风的乐声中,宛若坟场。 金甲飞:“非、非、非主流?” 柳梦遥:“红色美瞳加白色挑染?” 顾良雨:“别问我,这已经超出我对南音化妆术的认知了……” 韩宝露:“我怎么觉得,这孩子好像并没有化妆。” 戴婉婷:“没错,如果是化妆成这样的,那么红袖烟为什么还要给她戴面具呢?给她戴面具的唯一理由,就是她长这样是天生的!” 北水阵营这边一顿分析下来,引起了全场震耳欲聋的议论之声。 风生看到卢卢在找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非常感动和喜悦,卢卢对他情深意重,而另一方面自己快要和希蝉成婚了,如果连抱一下玄英都能害玄英被撵走,那么卢卢的出现会更加不堪设想。 因此,他默默地用眼神安抚卢卢,偷偷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告诉卢卢不要暴露他们认识的事,又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要她先压住情绪,不要急。 卢卢立刻会意,舒展呼吸,故意不再看风生,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视线一从风生那儿离开,却猛然发现自己正处于希蝉和岳宁霜之间,三人形成了一个三角形。 卢卢看了看岳宁霜,再看了看希蝉,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们,竟胆怯到想逃避。 然而卢卢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出现,已在希蝉和岳宁霜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那一双虚弱的红瞳仿佛在警告全世界:都当心点,神仙也不敢看我,深恐一念坠入凡尘! 而在众生眼里,这三位女孩齐聚此地,就像「仙气」、「寒气」、「妖气」三气合冲,使大家的瞳孔仿佛经历了一场地震。 又像将「仙界之花」、「人间之花」、「地狱之花」合于一处,三花聚顶,直教人应接不暇。 三位女孩极端不同,同时,又都举世无双。 游山龙:“救命呐……” 柳梦遥:“南音人哪里是在修仙,明明是在修脸!过分!” 眼下既然玄英已有归属,红袖烟也不再争夺,牵起女儿的手就走。 卢卢只得跟这群白男红女重回云良阁。 希蝉钻入轿内,双手拢在袖中,下令回府,声音如同空灵的铃铛。 仇尊和三位队长也拨开众人,率队归营。 一路上,玄英是被押在中间徒步走回要塞的,像个战俘似的。 战战兢兢的她一路听着军乐团的孩子们有说有笑,更加重了自己的紧张与孤独,她从小到大都没跟北水人说过一句话,为何北水人要这么拼命地抢夺她呢? 这是她始终想不明白之处。 到达要塞已是夜里,玄英饥寒交迫,她没料到北水人竟然连一杯水都不给她喝,连一件衣裳也不给她添上,而是直接将她推进了审讯室,开始突击审讯。 只见仇尊把双脚往桌上一搁,对着玄英高喝:“说!” 第137章 仇司首突击审讯 玄英吓了一跳:“要我说什么?” “当然是说你在风府和中书府里听到的军政机密了。” 玄英震惊,一时无言以对,这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仇尊见她不说话,重重地一拍桌子: “怎么?你以为你是我比武招亲抢来的小媳妇?还得给你好吃好喝招待着?别浪费时间了,赶紧说出来你就可以走!不然,你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我只是个丫鬟!我哪听得到什么军政机密?” “少装蒜!你如果不知道机密,那朱登贵和红袖烟干嘛来捞你?为此朱登贵还和我打了一架,你现在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觉得好笑么?” “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机密,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会来抢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玄英说着把自己都说哭了。 仇尊一字一句道:“作为南音人,你以为今晚你咬紧牙关,就能救下南音城? 你以为南音城的命运掌握在你一个丫鬟手里? 别做梦了! 今晚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照样夷平天宫!这结局与你说不说毫无关系。 你交待了,南音城灭亡,你活下去。 你不交待,南音城灭亡,你也死亡。 可听懂了?” 玄英听罢,看了看满墙悬挂的刑具,全身瑟瑟发抖。 “放心,我是不会对女人用刑的,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会直接一枪毙了你!” “这就是你们北水人宣扬的人人平等?”玄英感到自己在北水人这边的待遇还不如牲畜。 “平等是靠你自己争取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的。你如果能带来和游山龙一样的价值,我保证让你和他一样平等,否则,凭什么让你和他待遇一样?这对他来说公平吗?” 说着,仇尊把手枪上膛,瞄准了玄英: “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句话都得是风府和中书府的情报,将你所知道和听到的一切都交待出来!如果多说一句题外话,你会立即死在这枪声之下!原谅我的粗暴,这是我仇尊一贯的行事风格。” 玄英已然被仇尊吓破了胆,哆哆嗦嗦地从她进入风府的第一天开始回忆,将她知道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像挤牙膏一样慢慢挤出来。 仇尊觉得这丫头在两位重臣的府上做了那么多年,多少总该听说过一些机密情况。 结果审到半夜,没想到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屁事,比如风生在哪年哪月做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恶作剧,风生尿过几次床,就连风生儿时最爱的木头玩具都被审出来了! 除风生外,其余一概没有。 就算是秘密也和军政无关,全是丫鬟们之间为了互相攀比而偷偷做的一些损人利己之事。 仇尊听罢真想一梭子子弹全部打过去,自己脸都被朱登贵揍成猪头了,换来的却是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这擂台真是打了个寂寞! 可对面毕竟只是个丫头,还能真毙了不成? 他猛地站起身,气得一脚把椅子踹飞,将门反锁起来,打算明日再审一遍试试,实在不行也只能将她放了。 可次日一早,士兵来报,说玄英消失不见了。 第138章 窥伺者义保玄英 仇尊大为惊讶,玄英这丫鬟不具备逃跑的胆量,更不具备逃跑的本事,她如何能跑的了呢? 只有一种可能性:要塞里出了内鬼。 但这儿除了游山龙之外都是北水人,北水人是不可能放掉南音人的,而游山龙对北水城的忠心又是毋庸置疑的,那么,就只能是界外人放走的。 但令仇尊想不通的是,金甲飞、柳梦遥、况野,他们都没有放走玄英的合理动机…… 实际上,玄英是被顾良雨放走的。 顾良雨作为南音人,又是红袖烟设伏在要塞的线人,她在回来的路上非常担心玄英的安危,当她听闻仇尊要枪杀这位可怜的小丫鬟时,便趁众人熟睡之际,摸黑来到审讯室,用一根细铁丝把房门打开了。 顾良雨轻声唤醒玄英:“快跟我走,你凶多吉少,必须马上离开。” 玄英有点混乱:“你不是北水人吗?” “这不重要。” “感谢搭救,然而,我没地方可去。” “你可以回中书府。” “回不去了,其实我就是被中书府给赶出来的,而我又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总不能再回养生堂去吧……” “那就去云良阁。” “不,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会去卖身。” “你误会了,云良阁不是一般的青楼,红袖烟乃明月圣母,手下还有明月七星。如果你相信我,那现在就跟我走,剩下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来安排。” 玄英还是有点犹豫不决。 “听着,别再想了,再想下去天都要亮了,那时你想跑都来不及了!” 玄英点头同意,正欲磕头谢恩,但还没来得及磕下去便被顾良雨一把拉走。 二人不停脚地一路夜奔,越过峡谷,找到树屋,顾良雨让尹岁流速带玄英去云良阁。 尹岁流一把将玄英撸到自己背上,飞身上树,踩着崇山峻岭而去。 与此同时,白瞳叫醒了正在休息的红袖烟,向她汇报此事,说仇尊审了玄英一夜,没有审出来有价值的情报,并传顾良雨的话,说玄英是圣母大人想要抢夺的人,而她现在将玄英送到圣母大人手上,她可是干了窥伺者份外之活,因此她提出保玄英不必卖身的请求。 刚说完,尹岁流便从窗外飘了进来,将玄英噗通一声像卸货一样卸到地上。 玄英见了红袖烟,吓得立即跪拜:“奴婢见过明月圣母大人……” “听说,你不想卖身?” 玄英点点头。 红袖烟不傻,北水要塞那边还需要顾良雨继续出力,所以肯定得给她几分薄面,否则她弄不好会变成北水人的窥伺者,将玉指门的事给揭个底朝天。 但若想要彻底压榨人力、收服人心,红袖烟必须先装一装: “哼!谁让这丫头做她份外之事了?徒增暴露自己的风险!她还有脸来邀功?还好意思保你不卖身?” “奴婢愿为圣母大人做牛做马,请圣母大人高抬贵手,别叫奴婢去卖身。” “听说你并不知晓任何中书府或风府的军政机密,这样一来,你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了价值,你如果不卖,那你能给云良阁带来什么好处?就连本座在必要的时候都得出卖自己的肉体,你凭什么不卖?你比本座还高贵吗?” “求圣母大人开恩,奴婢可以不要报酬去干苦力活,比如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或者打理花园,甚至清扫茅房都是可以的,全凭圣母大人吩咐!” 红袖烟听罢掐了掐额头,故作头疼: “这样吧,正巧天心轩的一个丫头前阵子染病而亡,人手空缺,既然你心甘情愿不拿工钱,那就留下来伺候本座吧,先试用半个月,如果本座觉得不舒服,那可就由不得你不卖身了!” 玄英磕头谢恩:“奴婢定会全身心地伺候好圣母大人!” “行了行了,”红袖烟打了个哈欠,长袖一挥:“你先下去和白瞳她们住一个屋吧,明儿一早让她吩咐你做事。” “是!”玄英磕头起身,学着白瞳的动作,向红袖烟躬身告退。 白瞳领着玄英走下楼梯,穿过昏暗的楼道,至一间窄小的卧房,这儿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玉指门坛主所住之处可谓是朴素至极,甚至连床都没有,她们都是将被褥铺于地面,席地而睡。 这和楼下接待客人的那些豪华雅间形成了鲜明反差。 红袖烟安排她们住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是为了提醒她们,不要在灯红酒绿中忘却了初心。 同白瞳住一屋的是离人照,她今晚没有客接,因而在和万骨愁闲聊。 万骨愁住隔壁,经常过来说话磨牙。 白瞳见她俩聊得眉飞色舞,不禁问:“喂,你俩在聊什么呢?” “嘘,小声点……我们在聊王世书和小蝶的那些事呢!” 第139章 仙衣门一眼万年 世人皆知,王世书生前乃是千仙山「正心门」掌门人,曾连续三届夺得剑道大赛剑尊,其中两届他都没有用剑,而是用手,其骨极硬,化手为剑。 俗话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他在死后又成为明月七星之首,能浑身放电,令敌人闻风丧胆。 但奇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他的武学来历,甚至他的长相都没有人见过。 他的过去简直就是个谜,无人知晓! 因此白瞳一听她们在聊王世书,便来了兴致:“我也想听,加我一个。” “尹岁流不是王世书最赏识的弟子么?你应该知道的比我们多吧?” “我父亲或许知道,但他生前从不跟我说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呀!” “好吧,那我就把我知道的跟你们讲一讲。” “等一下。”白瞳递给玄英一套新的被褥和衣裙:“你就睡这边,洗漱和上妆全都在隔壁的脂胭阁,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学习如何伺候圣母大人。” “好。”玄英说完去到隔壁洗漱。 待门合上,万骨愁便催离人照继续说下去。 “刚才说到哪了?”离人照问。 “说到王世书原本有着英俊潇洒、武艺超群的完美形象,但当他第二次在剑道大赛上夺魁后,却一直以布蒙面,世人至今都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 白瞳猜测:“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怕招蜂引蝶耽误修炼,所以蒙面,是不是?” 离人照摇了摇食指:“其实正相反,不是因为太好看,而是因为毁容了。” “毁容?那为什么我们现在看到的王世书明明还是这么好看呢?” “他现在的皮肤是绽蝶给他缝上的一层新皮,所以你们才不知道他在蒙面时期就已经毁容。” “原来如此,他是怎么毁容的?” “先说答案——他是被仙衣门的掌门人雪旋给毁了容。” 白瞳、万骨愁听罢惊愕不已。 “做好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颠覆你们对王世书的印象。” 二人催其快说。 离人照缓缓道来: “王世书一生无论做什么事都追求极致,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娶最美的人。 他第一次参加千仙山剑道大赛,便轻松夺得剑尊,赛后他踩着剑身,御剑而飞,落在了雪旋的面前。 雪旋当时是千仙山最美的女子,也是仙衣门史上最年轻的掌门人,追求她的人多到一座山都装不下。 而王世书道场夺魁,终可开宗立派,传道授业,只差娶一个最美之人了。 于是他向雪旋的父母提了亲,一口气送去大量的彩礼和聘金,无数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妆蟒、四季华服,可谓是掏空了家底! 雪旋的父母大为满意,当场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但爱情往往来得就是这么不讲理,王世书居然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撞见了仙衣门弟子绽蝶。 有些人,一旦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开始,便覆水难收。 绽蝶和王世书年龄相差了整整20岁,但王世书偏偏爱上了绽蝶! 白天坐卧不宁,夜晚辗转反侧。 内心痛苦无比的王世书和自己的灵魂做了一场殊死搏斗,他下定决心绝不能让自己成为负心汉,那夜他蒙面飞入仙衣门,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将绽蝶掳了出去。 他想要一剑杀死绽蝶,以便断了念想,但是,他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从那以后,他隔三岔五便会带弟子们来仙衣门谈武论艺,雪旋不知道,王世书其实是来看绽蝶的。 如果绽蝶不在,他还会闷闷不乐,拿自己门下的弟子出气。 绽蝶当然知道和王世书在一起是极不道德的事,这可是恩师之夫啊! 因此,当王世书再一次来到仙衣门时,绽蝶叫他别再来了,并迫于无奈的提出,下一届剑道大赛王世书如果不用剑还能夺魁,那她就回应王世书的追求。 剑道大赛五年一次,她心想这样起码还能再拖上五年,而这期间,王世书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感情可能会消褪掉,就算不消褪,这世上谁能以手代剑呢? 更别说夺魁了。 王世书一听,次日便向雪旋的父母退了婚,说要闭关修炼,不想耽误雪旋,彩礼聘金一概无须返还,只当是赔罪了。 从此,他便找了一处无人知晓之地开始了修行,正心门暂由大师兄封秉天代理。 然而令绽蝶大吃一惊的是,王世书说到做到——五年后,他当真练就出来一套硬气功,能将体内所有真气都集中于双手,手指如剑,掌风如刃! 强劲的手剑在比赛中连连退敌,决赛时更是以一招「风斩」将对手断剑,可谓前所未见,技惊四座,蝉联了「剑尊」称号,一时间轰动千仙山,名震南音城! 绽蝶闻知后,独自站上悬崖峭壁准备一死了之,她想赶在王世书来找她之前,斩断这孽缘。 就在她纵身跃下悬崖时,王世书出现了,他以傲人的轻功接住绽蝶,抱着她飞升在千仙山之间,飘回了正心门。 那夜,王世书以五年前的约定为由向绽蝶求婚,不料绽蝶以死相拒。 无奈之下,王世书只得暂时收其为徒,为掩人耳目,又将绽蝶更名胡小岚,修行于正心门,等待绽蝶有朝一日能爱上他。 众所周知,王世书对待弟子以暴戾无仁着称,而功力浅薄、沉默寡言的胡小岚,却每每能得到王世书的特殊照顾,这使她在同门的兄弟姐妹中显得愈发特别,对其和王世书关系的猜测也层出不穷。 但即使胡小岚足不出户,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为王世书自退婚以来,一直躲着雪旋,雪旋为此不仅恼羞,还心存怀疑。 某日,雪旋听闻正心门来了一名叫胡小岚的女弟子颇受王世书垂爱,便借故突访正心门,想看看这位胡小岚长什么样。 结果可想而知,雪旋在看到胡小岚的瞬间便明白了一切,她哭着飞走,王世书闻之大惊,急忙跟去! 第140章 王世书负心遭天谴 二人飘落于犀牛岭,王世书将实情向雪旋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并向她忏悔和道歉,让她不要说出去。 雪旋的面孔比冰还要冷,说王世书悔她的婚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爱上她的徒弟,这不是接二连三地羞辱她吗? 说完,雪旋拔剑突刺王世书,想要了他的命! 王世书赶紧闪躲,不料长剑还是将其嘴巴划拉开来,鲜血溅满了半边脸! 最后,雪旋骂他是一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必遭天打雷劈而亡! 也就是从这时起,王世书才以布蒙面的。” 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使万骨愁都听呆了,白瞳更是恨随团扇扇蛾眉,一时哑口无言。 离人照看着这二位:“现在你们知道了吧? 为什么王世书自蒙上面以后,情绪就开始变得易怒、暴戾、极不稳定,还憎恨弟子学习仙衣门的功夫。 表面上说是偷练女人的功夫有辱师门,实际上是他已从愧对雪旋变为了憎恨雪旋。 后来他杀死陈心长的行为,你们也就能够理解了。” 白瞳:“没想到王世书这么作死,不仅如此,还坑了雪旋和小蝶一生。” 万骨愁:“既然小蝶不爱王世书,那她为何要与王世书搭建人尸羁绊?” 离人照微微一笑:“人尸羁绊必须是至亲至爱才会搭建成功,如果小蝶心里没有王世书,她怎么可能搭建成功呢?” 二人听罢又是一惊,催其快说。 “千仙山遭北水人炮轰那晚,山上习武之人全都死的死,散的散。 王世书为护绽蝶,以一敌百,听说那晚死在他手里的北水人都被他大卸八块,个个缺胳膊断腿。 众所周知,那晚东方燃是无敌的,然而绽蝶亲眼看见,一路强攻硬打、不可一世的东方燃在对上王世书时,竟发现打不动他! 王世书掌坚指利,他的手骨在聚满真气之后比寒铁还硬,因此就算东方燃的力量再大,碰到王世书也好比碰到钉子。 几轮下来,王世书占尽上风,而东方燃的手臂已无完肤! 看着王世书独守千仙山的背影,绽蝶不禁肃然起敬。 二人持续交锋、拳脚相加,王世书越战越勇,东方燃的体能和动作速率却在下滑! 眼看东方燃暴露出自己的喉咙,王世书只要一招「风斩」便能杀死对方,可就在这时候……” “怎么了,说呀!”“王世书被北水人的火枪火炮射中了!?” “不,王世书不是被北水人的枪炮杀死的。”离人照摇摇头: “他是被天上的一道巨大的闪电给劈中了,他果然如雪旋所说的那样,遭天打雷劈而亡…… 再加上他杀敌的方式过于残暴,就连上苍这次都站在了北水一边。 浑身布满电光的王世书倒在了绽蝶身旁,绽蝶这才意识到,其实这些年她是心里是有王世书的,只不过碍于世人的眼光和道德的束缚,她没有一天敢正视自己的内心。 东方燃见是一道闪电救了自己,想必是天公在看着这一切,于是他一命还一命,放了绽蝶一条生路。 当晚,绽蝶拖着王世书的尸身找到了红袖烟,恳求红袖烟教她搭建人尸羁绊。 尽管后来搭建成功,但雪旋的诅咒依旧萦绕着王世书和绽蝶,这才导致王世书体内具有释放不完的电流。” “我的天……”万骨愁听完摇摇头:“只可惜小蝶的武学造诣太浅,否则以王世书这身天赋,若是在高人的操纵下也许能破六境,甚至能与风林相提并论。” 白瞳皱着眉头:“也难怪我们当中,每天最愁眉苦脸的就数小蝶了,她对王世书的这份爱,只能继续深埋,再无回应了。不过,小蝶还是有值得高兴之处的。” “有什么值得高兴之处?” “高兴之处是她不会被蚊子叮咬,蚊子都劈里啪啦被王世书电死了!你们瞧,和小蝶住一个屋的裁云,手上脚上连一个包都没有。”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让二人捧腹大笑,白瞳是玉指门坛主中年龄最小的,也就数她最活泼。 笑罢,白瞳看向离人照:“对了,既然聊到这里,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问吧。” “千仙山遭炮轰那晚,我父亲早已金盆洗手,并不在场,但你们家封秉天作为「正心门」的首席大弟子,怎么也不在山上呢?” “因为我儿封秉天在千仙山遭到灭顶之灾前,就已经死了。” 白瞳、万骨愁不约而同:“啊!?” 离人照在说到自己的事时,语调都变得悲凉起来。 世人皆知,封秉天是王世书的首个弟子,也是王世书最为信赖之人。 封秉天承袭的是王世书的硬气功,王世书只修炼双手,而封秉天不仅炼手,还炼全身,可谓练出来一副金刚不破之躯。 就为人处世来说,封秉天也是口碑极佳,一心专研武学以至于终身未娶,对待师弟师妹们也是倾尽所有,能帮得上忙的他都会一帮到底。 甚至在大伙眼里,大师兄封秉天比师父王世书更像一个掌门人,他们每每见到王世书都会提心吊胆,而只要看到封秉天,心中就会充满安全感。 正是这样一个如此受人尊重爱戴的大师兄,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而亡呢? 第141章 封秉天铁骨葬今生 “愿意和我们说说吗?”万骨愁同情地看向离人照。 离人照深深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要怪我和他爹,是我们做父母的害得儿子丧了命。” “为什么这么说?” “我男人是江上捕鱼的,本来干得好是不愁吃穿的,但这个老东西平时什么都不爱,就好赌博! 我可怜的儿子,从小就受穷,我们娘俩还遭上门讨债的人毒打过几次。 我儿子一气之下,去了千仙山拜师学艺,说一定要练出一副铜头铁臂来保护家人。 怎知又是这个不争气的老东西,某天财迷心窍了,居然带着全部家当去了北水人开的赌场。 可想而知,他又是被千术骗,又是被设局骗,败光家底的他仍然不服输,还要求北水人按照他的赌法来赌。 结果运气是一黑到底,输得欠下巨债,整整十九万千星陨币啊! 这么多钱咱们一辈子也还不完,他在赌场噗通一声跪下,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赌场老板拿他没辙,于是扣押他,让他儿子来拳市打黑拳还债,直至打满还清才放人,否则杀了他。 为了替父还债,我儿不得不辞别师父,去拳市卖命。 你们不知道,北水拳市不同于斗蛐蛐,他们将南音武人关在一个透明的大箱子里,箱子漂于水上,站都站不稳的他们只能疾速飞打,也叫「打闪拳」。 两位南音武人就像两只鸟儿在笼中厮咬一样,飞速跳跃,直至头破血流,北水人特别爱看这种比赛。 我儿迫不得已,几个月内连续打赢了上百名南音武人,替他父亲还掉了一半的债务! 拳市老板见他这么能打,想把赌局做大,办了一场南北拳师对决赛,并私下偷偷要求他输给对面的北水拳师,那么他剩下的债务便可一笔勾销! 我儿子最是一个讲究武德之人,况且这次比赛又是打北水人,因此他在登台的那一刻,便不能自抑地违背了拳市老板的安排。 比赛一开始就劈头盖脸地疯狂进攻,将之前连续击败同胞的气一股脑地撒在对面身上,铁拳如暴风骤雨般密不透风,将这北水拳师打得是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我儿子使出一招「双龙出海」,当场打死了这位北水拳师。 这结果让北水老板人财两空,盛怒的他立即带着数十人提枪冲进来,将我儿乱枪打死。 丧心病狂的他还贴着我儿子的胸口开枪,边开枪边说要将这金刚不破之身打成马蜂窝! 我儿死的好惨烈啊! 当我闻讯赶到时,我差点没有认出躺在血泊中的是谁,我儿浑身上下都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 说到这里,离人照眼泪止不住地流,白瞳忙为她擦眼泪,万骨愁给她拍背。 “我哭了三天三夜,这事传遍了街头巷尾,也传进了红袖烟的耳朵里,她听闻之后,亲自来到我那间小破屋,握住我的手,问我有没有为儿子复仇的想法? 虽然红袖烟比我小很多岁,但我看着她,犹如看见引领我冲出黑暗的一道光。 我当下便服下了遂望散,经过一夜煎熬,终于成功搭建了人尸羁绊。 清晨,我看到厨房升起炊烟,红袖烟亲手为我做了一顿热饭。 饭后,她将一套武学书籍摆到我的床头,要我勤学苦练,今后随她一起抗击北水。 从此以后,我便加入了你们的行列,一起并肩作战至今。” 就在这时,玄英洗漱回来,见三位坛主正在兴头上,便自个儿去墙角铺好被褥睡觉。 那晚她们聊到凌晨才散,玄英感到还没睡一会就被白瞳叫醒了,她要玄英穿戴好,听她吩咐。 这第一天,玄英从卯时起就开始干活,陈设桌椅,准备主人的洗漱用品; 辰时,趁着主人洗漱的时间,她又返回主人房中整理床铺,打扫卫生; 巳时至午时是属于玄英自己的时间,她抓紧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至未时,玄英负责伺候主人午餐,完事后自己才可用餐; 而在天黑之前要备好晚餐,等待主人来用。 红袖烟忙了一天,面对一桌佳肴,她夹了些色香味俱全的,叫玄英给关在隔壁的女儿送过去。 玄英心下一惊,端着餐盘来到卢卢房间,低着头将餐盘放在卢卢的桌上,躬身告退。 她在风府的时候就知道不能看卢卢的眼睛,看了会遭遇不测,而希舟太太连一眼都没看便撒手人寰了,简直恐怖。 她自知自己没有风生的无相八字,也没有风林的极强命格,因此放下餐盘转身就走。 “等一下。” 玄英听到卢卢开口,停下脚步,心中慌乱不已。 “你怕看我的眼睛,是不是?” 玄英吓得不敢答话。 “其实你不用害怕,如果我的眼睛能瞪死人,那昨天在水寨这么多人都看了我,难道他们今天都死了吗?而且你是风生的丫鬟,我会对你好的。” 听罢,玄英咬着牙转身,看了卢卢两眼,发现卢卢并非如坛主们说的那样冷漠无情,反而,有一种和自己苦命相怜的感觉。 “我听说你卖身葬父是假,被中书府太太赶出来才是真?” “是的……” “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被太太赶出中书府?” “因为我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本能地抱住了风生少爷。太太看见后,一怒之下便将我赶出来了。” “受到惊吓抱住身边的人,合情合理,太太为什么会怒?” “因为,风生少爷和希蝉小姐,刚刚订亲了。” 卢卢听罢一怔。 玄英见卢卢没了反应,遂问:“订亲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吧?” 卢卢点点头:“你在不知道风生订亲的情况下抱了他一下,就被赶出了中书府,我替你鸣不平。” 玄英愈发觉得卢卢可交心。 “但更为你感到不平的是,你如此轻率地就把自己卖给了红袖烟,世上哪有免费干一辈子苦工的道理?” “这……我怕圣母大人逼我卖身,所以情急之下,才提出不要报酬干苦活。你懂卖身是指什么吧?我当时别无选择。” “大概知道,也有所了解男女之事。” “嗯,那你应该能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和卖身赚钱相比,我情愿免费干一辈子苦力。你说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玄英,别急,等我先逃出去,有了地方落脚之后再来接你,可好?” “逃出去?你是想去中书府找风生吗?” “不,那儿是不可能接纳我的。” “那你想逃去哪?” “你刚去过北水人的要塞,告诉我,路怎么走。” 玄英瞪大眼睛:“你想投北水?!” 第142章 天心轩引蛇出洞 卢卢就此解释: “我三岁便被生母所弃,关在冷宫至今,既然南音对我如此狠心,那何不去北水寻找生父试试,就算找不到,我还流着一半北水人的血液,投靠北水阵营也是名正言顺之事。” “你去北水人那边名正言顺,但我是南音人,南音对我再不济,我也不会投北水的。” “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没准我根本逃离不了这云良阁,又说不定北水人比南音人更加憎恨我也未可知。但只要我逃出去,我便一定会想办法赎你出来,还你自由之身,到时候你想去哪都行,好不好?” 玄英点点头。 “现在,可以告诉我去北水要塞的路怎么走吗?” “我记得出北城门后沿江一路西行,至坟庄走南边右数第三条小路进季兰山森林,到了南音皇陵则往西拐,路的尽头是大峡谷,峡谷对面便是十大名将墓,也就是要塞所在之处了。” “行,我记住了。” “可是,你要怎么逃出这里?外头那么多坛主和护法,他们随便一个都能将你抓回来。” “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帮?” “你只要帮我把朱登贵叫过来,就可以了。” “好。”玄英听罢走到外面,四处寻找朱登贵的身影。 朱登贵自从打擂输了之后也不做法事了,蒙人的把戏被卢卢当场戳穿,搞得弟兄们对他半信半疑,整个明月盟都士气低落。 他成天躲在天心轩里喝得烂醉,常对仆人们大发雷霆,就在刚刚,他还无故扇了一个小厮一巴掌。 “朱盟主,每天为小事发怒,可成不了大事。” “大事?你女儿当众揭穿了我,这让老子今后还怎么做大事?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说白了你现在就是个废物,我要一个连假法事都不敢再做的废物盟主又有何用? 你要是不想干,那我就换人干。 但你要再敢碰卢卢半根寒毛,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你掂量掂量,好自为之吧!” “你!”朱登贵拍案而走。 “上哪去?” “撒尿!”朱登贵在红袖烟面前窝囊惯了,这次也不例外。 待朱登贵从茅厕出来,玄英瞅准时机,招呼朱登贵跟她走。 朱登贵一边摸着脑袋一边随她来到卢卢的房门外。 “你带老子来这里干什么?” “小姐让奴婢请朱盟主过来一趟,她应该是有话想对盟主您说。” 朱登贵此刻听到卢卢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卢卢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进去以后难免又被逮着骂,甚至被逮着咬,再加上碍于红袖烟的威慑力,他犹豫了一会儿,转身便走。 玄英急忙拉住:“小姐可能是想对盟主您认错赔罪吧。” 朱登贵一想,如果卢卢能认错,再配合自己演一场假法事的话,那么他的号召力岂不是又回来了? 他搓了搓手,一把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红袖烟便听到隔壁传来巨大的动静,有碗筷砸到地上破碎的声音,还有卢卢的尖叫。 红袖烟不知女儿出了什么事,慌忙来看!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朱登贵骂骂咧咧的喊声。 她猛地推开门,只见卢卢蜷缩在墙角,惊慌失措,抱膝而卧,裙子上染有几滴血迹。 而在卢卢身旁的是肚大如箩的朱登贵,正捂着半边脸大吼大叫——他的一只耳朵被咬掉了。 红袖烟警觉地掀起女儿的裙子一看,卢卢两腿之间已然淌出一丝鲜血! 第143章 混血儿暗走云良阁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红袖烟怒问朱登贵。 “她又咬我!” 红袖烟看向玄英:“你来说!” “奴婢刚路过门口,就看到朱盟主将卢卢小姐扑倒在地……卢卢推不开他,只好……咬掉了他的耳朵。” 朱登贵百口莫辩:“你、你、你放屁!” 玄英已经猜到了卢卢的想法,虽然这种方式过于极端,自损清白,但确实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激怒红袖烟。 玄英不由得感到,卢卢小小年纪,心机却比任何成熟的女人都要深邃可怕。 其实卢卢一直认定这世上最想杀害她的人就是朱登贵,只因为她是朱登贵爱的女人和北水人生的孩子。 只要朱登贵一日不死,卢卢心中便一日没有安全感。 她再生一计: 等朱登贵进屋后,她要朱登贵靠近假装小声说话,突然,她咬掉了朱登贵一只耳朵! 再把桌椅乱掀一气,配以一顿叫喊! 而两腿之间的血迹是红葡萄汁,她刻意营造出被强行玷污的假象,寄希望一计毙其命,就算后面红袖烟得知真相,也是木已成舟。 卢卢在尔虞我诈的地宫长大,又听那些女囚们聊过男女之事,以至于用这样的方式坑害朱登贵。 红袖烟哪里料得到这些,见卢卢泪目地看向自己,好比在她的心脏上倾倒炭火。 她一怒之下,令白南辰破窗而入,拔剑就刺朱登贵! 朱登贵立即扒开窗户往外跳,从云良阁的顶楼劈里啪啦摔到了一楼的水池中,溅起一片巨大的水花。 楼下正巧是一群朱登贵的亲信在喝闷酒,他们听到动静,急忙将朱登贵从水池中捞出来。 只见朱登贵抹了把脸,大喊一声:“红袖烟夺权造反啦!” 他这一吼不仅吓跑了全部顾客,还引来了一批最早跟着他白手起家的弟兄,这些人常给朱登贵当托,配合他表演装神弄鬼的把戏。 每次行动过后,朱登贵都待他们不薄,因此和这些人建立了牢固的交情,他们可谓是朱登贵的死党,眼下听到红袖烟想要夺权造反,自然都紧密团结在了朱登贵的周围。 红袖烟率领五位坛主和六名护法飞身下楼,既然已经和朱登贵当众撕破了脸,那么也不需要再顾及什么舆论了,干脆一了百了,亲手拔除朱登贵这个眼中钉、心头刺。 于是,两拨人马在云良阁里打起了一场内战! 霎时之间竹梢风动,月影移墙。 朱登贵抡起宣花大斧,冲着红袖烟直扑过去,他俩之间已从相爱彻底变为了相杀。 白南辰甩出太极剑,挡在红袖烟身前,对着朱登贵风速挥刺,长剑晃动如蛇,划过之处挑起一片片血水,将朱登贵削得是人影混沌,血溅星河! 五位白衣护法则提剑杀入朱登贵的亲信之中,连劈带刺,刀光剑影像雨雾般靡靡漫漫,鲜血如同乱红飞泻! 眨眼之间,这群亲信们已纷纷倒地。 浑身是血的朱登贵见自己的人已被杀光,自知今日必死无疑,哐当一声扔下手中大斧,不再抵抗。 六名白衣护法从六个方向抡剑合围上来,瞬间,一片寒光罩住了朱登贵的头。 朱登贵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这群白衣护法,长笑起来——他们犹如送葬的纸人,画眉点睛,静默地伫立在这光阴之中。 “别光笑,有什么遗言,说。” “万灵飞,老子瞎了眼看上你!恩将仇报,你将不得善终!” “你确实瞎了眼。” 说完,六把长剑同时扎入他的前后左右,将他整个人叉起来,脚都离开了地面。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脚便停止了颤动,唯有那只悲凉的独眼还依旧睁着。 从这时起,明月盟不再设盟主,明月圣母红袖烟,成为了唯一的首领。 红袖烟长吁一口气,命手下收拾残局,自己上楼抚慰卢卢,怎料进了天心轩却怎么也找不到女儿! 没人看到,卢卢早已逃出了众人的视线,趁乱从后门溜走。 第144章 混血儿寻根北水 卢卢这一计,既坑死了朱登贵,又趁乱让自己顺利逃离云良阁,一举两得。 红袖烟并不知情,十分担心女儿的安危,亲率五大坛主操纵六位护法飞遍大街小巷四处追寻,然而,一夜过去,未能有任何结果。 再看北水这边。 自从在寻龙场击败风林以来,北水人就一直很想去那儿办一场祭奠仪式,毕竟牺牲了三万多名北水将士才换来这场胜利。 虽说自损三万,伤敌一名,但拔除这一名敌人,便足以奠定北水人今后上百年的基业。 因此这天,总枢携五大司首和全体将士及小灾星军乐团,一起前往寻龙场祭坛,举办了一场告慰这三万北水亡灵的仪式。 小灾星军乐团奏响《亡音送魂》,众人摆放鲜花,集体默哀。 仇尊下令军祭——所有士兵朝天枪炮齐鸣,震撼人心! 枪祭持续了足足十分钟,弹壳落满一地,金光闪闪,硝烟扑鼻。 待仪式结束,已是日沉西山,全军士气满满,收队回营。 途经花谷,树木阴森,茂密黑暗。 刹那间,有人在黑黝黝的地上发现一团血迹斑斑的东西在蠕动! 大家都不知是什么,停下脚步,隔着数十步不敢上前,并将火把点亮,定睛细看——朦胧中好像一个幽灵正在吃人。 仇尊提议一枪把这东西打死,然后再过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花师阳立马阻止,说就算是花妖月姊,打死了还怎么研究? 说罢,花师阳模仿南音人那样口中暗念咒语,双手结印驱魔,眼睛却仍然紧盯着那个东西。 “好了好了,我去看看得了。”东方燃打断了花师阳的法事,毫无畏惧地往前走了四五步,将火把挨近这团血迹斑斑的东西。 所有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小女孩,她有一头青丝加白发,浑身湿透,正靠在一株疙疙瘩瘩的老树根下喘息,气息微弱。 大家这才放下戒备,都围上来想看个究竟。 柳梦遥细心观察,终于分辨清楚,说这分明是上回跟随红袖烟出现在水寨的那个红眼睛小女孩! 众人纷纷点头。 仇尊带兵走到她跟前,用枪管拨动她,并大声喝问。 见毫无动静,东方燃直接拎着她的衣服拖过来,她却把脸埋在衣领里,奄奄一息。 大伙很想近距离看清楚她的面貌,这时,柳梦遥壮着胆子将她抱入怀里,斜着脑袋细瞧其貌,感到怪味十足! 她黑白相间的卷发散落肩头,犹如枯萎的美人蕉,长长弯弯的睫毛像极了深秋的芦苇荡,睫毛下时不时闪烁出一双虚弱的血色的瞳仁,如同一轮血月悬空,给人不祥之感。 这面貌当即开启了大家的七嘴八舌。 柳梦遥:“我地乖乖!她这头发挑染得……可真是够前沿的。” 花师阳:“我活到一个甲子的年纪,第一次见到红色瞳孔的人,就连两城史书中都未曾记载过,也不知这是不是南音现在最新流行的化妆术。” 戴婉婷:“我在南音这边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有这样的化妆术。” 韩宝露:“她的眼珠子怎么看都像是天然的,而且就算是染发也没这么染的,这应该就是她的本来样貌吧。” 仇尊:“可是,怎会有人天然长成这样子?” 叶焕堂:“理论上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这种长相。” 所有人一起看向叶焕堂,问是什么情况。 “只有南音人和北水人生的混血儿,才可能长成这样,由体内真气紊乱所致。” 金甲飞纳闷:“你们不是说南北两城千年以来都不通婚的吗?那她会是谁和谁的混血?” “我不知道,闻所未闻,也想象不了。” “可我觉得她还挺好看的呀!”柳梦遥可劲地看着卢卢,觉得她的眼睛像是一道旋涡,把人灵魂都吸了进去。 花竹水并不赞同:“哼,越鲜艳的蘑菇越是有毒,女人也是如此,把她丢这吧,别带回去祸害了我们。况且人各有命,说不定她今日死在这里便是她的命,最好别改变上天的安排。” “呵!如果说上天有安排的话,那一定是安排她在这里遇见了我们,想让我们救她一命。” 柳梦遥说完握住卢卢冰凉的手:“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卢卢有气无力地看向柳梦遥,没答话。 “你是不是迷路了,寻不到回家的方向了?” 卢卢微微摇了摇头。 “我看你上次随红袖烟一起来的水寨,要么,我们把你送回她那儿去吧?” 卢卢再次摇了摇头。 “那你能告诉我们,你想要我们怎么做吗?” 卢卢强睁双眼,“救救我……我爹,是北水人。”说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柳梦遥见状心疼不已,有种养了多年的小狗死在了怀里的感觉,就差没掉眼泪了,匆匆喊人来背卢卢回要塞。 “等一下!” 就在这时,叶焕堂伸手阻止了来人,他让所有人靠后站,并命令军医组的人上前检查卢卢。 因为他觉察到卢卢如此虚弱不堪,好像不仅仅是疲惫造成的,且她全身湿透的衣袍,也不像森林里浓稠的湿气所致。 果然,不一会儿军医组便得出了检验报告,并使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倒退十步——这孩子,染上了北冕病毒! 第145章 五大司首临时短会 柳梦遥一听北冕吓得跳起来大叫一声! 结果发现所有人都无语地看着她。 韩宝露:“姐你已经过了18岁,是染不到北冕的。” 柳梦遥:“啊?” 金甲飞:“装什么嫩……” 大家再看向卢卢,她头发湿漉漉的,大量水分从其头顶渗出,沿着脸颊淌下,这无疑是染上北冕病毒的症状。 但她到底是怎么染上北冕病毒的呢? 原来,这夜卢卢挑拨离间,弄得明月盟里两拨人大打出手,她趁乱逃离了云良阁,躲入漆黑的深巷,钻进一盏大水缸里避开了明月七星的搜寻。 之后,她再悄悄从北城门出,一路摸黑西行,沿途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给绊了一跤,当她看清楚是一具小孩的尸体时,便已沾上了北冕病毒。 她加速朝森林方向奔跑,按照玄英说的路线一路来到花谷深处。 筋疲力尽的她再也迈不开步子,全身因不断脱水而冷热交替,终于在一阵头晕眼花中栽倒在地,无论她怎么使劲,就是爬不起来。 北冕是600多年前出现的一种水产病毒,于宣合总枢与天福天子时期造成了大范围传染,两城的小孩一夜之间死了近乎一半,毒性之烈,古今罕见。 之后便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每隔半个世纪左右就会卷土重来一次。 因为是水产病毒,所以染病者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全身脱水而亡。 重点是,无论南音的草药还是北水的医术,治愈率都只有一半,换句话说,染上这个病的孩子不管吃哪边的药,都是在和命运抛硬币,一半是生,一半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卢卢染上的正是这极其凶险的北冕病毒,大伙也在讨论是否要救她一命,如果带她回要塞等于带了个「炸弹」回去,她会不会传染给军乐团的孩子们? 但她毕竟流着一半北水人的血,若见死不救的话,她铁定就死在这了。 到底救还是不救? 对此,催佑升屏退众人,五大司首围成一圈开了个短会。 于政治家和军事家而言,救不救卢卢看的不是什么怜悯之心和人道主义,而是救她之后能否带来政治价值和军事价值。 很显然,仇尊认为根本不用管她,大家一走了之即可: “就战事进程来说,有没有这个混血儿都不会妨碍我们将来打进天宫,取得最终的胜利。” 花师阳则是站在政治角度考量问题,他认为: “这孩子上次出现在红袖烟身边,受到玉指门的重重保护,要知道红袖烟是多么憎恨北水人,怎么可能忍受一个混血儿在身边晃悠,还对其保护起来?所以她大概率是红袖烟的女儿,值得一救,未来说不定可以当作牵制整个明月盟的筹码。” 大理司司首提出质疑: “她也可能只是刚被卖到青楼的新人,被红袖烟当成一棵摇钱树保护和培养起来,又因为不愿卖身,所以才找机会跑来北水要塞寻父。” 调度司司首:“就是嘛,天下哪里会有当娘的把亲生女儿养在青楼里?在那能安安全全活到现在?” 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就剩下叶焕堂了,众人看向他。 叶焕堂分析道: “云良阁可是有六个武艺高强的尸体做护院噢,哪个不要命的敢造次?那儿对她来说反倒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因此,她极有可能是红袖烟的女儿。 你们再看看她的样子,十岁上下,如果按照年龄反推,应该与咱们前任总枢仲伯暴毙在红袖烟床上的时间重合,那仲伯有没有可能是她亲爹? 如果是,这背后的政治价值不可估量。 况且南北两城千年以来才出这么一个混血儿,她的身体机能有何特殊、能活多久等等都值得我们认真研究,这对于通天医术的演进说不定能起到推动作用。 所以我认为,完全可以救她。” 众司首纷纷点头,一致赞同叶焕堂所说。 仇尊打了个响指: “那行!至于她父亲到底是谁,可以等她醒后由我亲自来审。” “仇司首,我看不用审了。”叶焕堂露出狡猾的目光: “如果今后我们需要她的父亲是仲伯,那么直接宣布即可,就说是做了血液旋体对比检验。甚至只要对北水有利或对南音不利,谁当她的父亲都是可以的。” 众人连连点头,这位被誉为「北水之光」的男人总能把问题看得很本质、很长远,只要有叶焕堂在,北水就有定心丸在。 游山龙跑来插了一句嘴: “我听说这孩子走哪都会带来厄运,一切她待过的地方全都出现了血光之灾,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各位一下……” 叶焕堂摆摆手:“从过江大战到击退风林,我们的牺牲数以万计,血光之灾还少吗?还怕什么厄运?北水人从来不信这一套!” 短会开到这里,催佑升给出决定:“出于好生之德,也为了北水的各方面利益考虑,我下令将她带回去施救。” 就这样,卢卢来到了十大名将墓。 第146章 南换北入乡难随俗 士兵们三两下便清扫出来一间空房,由军医组进屋为卢卢喂药补水。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北水城的药品一点也不拖时间,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和病魔分出胜负,也就是说,服用北水药品,要么好得快,要么死得快。 不妙的是,长夜已过去三分之一,卢卢仍然不见好转,头发怎么都弄不干,吊针补水的速度远不及她脱水的速度! 眼看卢卢快不行了,叶焕堂下令加大药量,将卢卢手脚及太阳穴上再各添四针为其补水,十多条输液软管悬挂在卢卢全身,乍一看像个牵线木偶似的。 花师阳掐指一算,认为卢卢已至日落星出之象,乃吉转凶之兆,忙派人将卢卢的床榻挪到东南角,同时让她嘴含三粒穿心莲,枕边放一块黑布镇床,再取来铜质火盆烤脚,他说脚一定不能凉下来,不然无力回天。 神奇的是,在这二人的一通操作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卢卢竟感到自己正在发生好转,身体不再一冷一热的,就连头顶也不出水了,逐渐变得干爽起来。 拂晓来临,一夜过去,卢卢当真驱散了北冕病魔。 自然,花师阳和叶焕堂又为是谁救了卢卢而争辩起来。 催佑升再次召集全体来到中厅:“经过一夜治疗,这位混血儿已经脱险,不再有传染性。请柳团长不必害怕,军乐团的孩子们是不会有事的。” “好的,总枢。” 催佑升又看向仇尊: “虽然她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却也还是个孩子,我希望大家能够好好和她相处。既然她主动来投靠我们,那就让她对我们这里产生家的感觉,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后面的种种行动。这件事就交给仇司首您来安排,不知能不能做好?” “包在我身上,请总枢放心。” 仇尊回完话,转身对三位队长们布置:“神枪队听令!都给我对这小丫头好点,别把她给吓跑了!如果谁对她不好,把她弄哭了,别怪我军法处置!都听到了没有?” 三位队长齐声:“遵命!” 游山龙补问:“那该怎么安排她呢?又往军乐团里塞?” 柳梦遥耸肩:“我倒无所谓,已经习惯了。” 仇尊:“这孩子不用进乐团,她想干嘛就干嘛。” 东方燃:“想干嘛就可以干嘛?” 仇尊:“是的。” 游山龙:“她如果想来兵营玩枪玩炮也可以?” 仇尊:“当然可以,我还会把所有枪炮摆出来任她挑选。” 柳梦遥:“她如果想在琴房养老鼠呢?” 叶焕堂:“那我一定会把毒理部的实验鼠拿出来让她挑选。” “喔,我的上帝啊!”柳梦遥突然冒出一句译制片口音。 仇尊一挥手:“总之,这孩子今后就养在我们这里,我最后再强调一次,她想干嘛都可以!我们的总枢从未做过错误的决定,把这枚棋子招待好,让她有家的感觉,同时又不能让她本人知晓,都听懂了没有!” 所有人齐声回答听懂了。 “解散!” 这群人走后,中厅立马又变得空荡寂静,军医组也给卢卢拔了针,全部撤出房间,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去。 其实卢卢彻夜未眠,出于自我保护一直不敢睁眼,听到北水人离去的脚步声后,泪水才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涔涔而下。 这些眼泪使她的心头稍微宽松了些。 她慢慢起身,轻轻推开窗户,在这一刹那,森林里各类美妙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可谓鸟在奏曲,水在吟诗。 这些景象是她在地宫、柴房和云良阁里从未见过的。 她想下楼去到外面看看,但经过一夜折腾,自己蓬头垢面的,不好意思见人,因此在去之前想先洗漱一番。 她四下观望,室内别无它物,也不知北水人洗漱的地方在哪儿? 她紧张地走出房门,来到走廊尽头一间看起来比较像盥洗室的屋子,之所以说像盥洗室,是因为屋内整齐地摆放着一排雪白的大瓷缸。 她揭开大瓷缸上的盖子往里一瞧,还发现了半桶清水。 她费解地研究了一会儿后,准备跪下来伸手进去舀水洗脸,好在这时被路过的柳梦遥撞见,及时制止: “别动!这不是脸盆,这是马桶!” “马……桶?” “就是我们拉便便、拉臭臭的地方,洗脸的地方在另一头。” 卢卢尴尬地羞红了脸。 “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卢卢……” “你父亲姓卢?” “我不知道我父亲的姓名。” “那你为什么姓卢?” “因为我出生后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噜噜」,别人就这样叫了……” “好可爱!”柳梦遥哈哈一笑,“我叫柳梦遥,是小灾星军乐团的团长,你跟我来,刚才我叫团里一人捐出一件衣服给你穿,不过好像都是些她们不想要的破旧衣裳,你先凑合穿吧!” “很感谢你们救了我,还对我这样好。” 卢卢从小在地宫只能吃天宫的剩菜,穿宫女们穿过的旧衣服,捡别人不要的物品用,这是她一贯的生活,所以穿姐姐们换下来的旧衣裳丝毫没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客气。” 柳梦遥笑了一下,拉着卢卢去到盥洗室,亲自给她漱口、洗脸、洗头,又拉着她回到屋内,捡了一件灰色连衣裙给她套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真好看!” 这时电话响了,柳梦遥拿起听筒便和里面的人对话,说在照顾新来的女孩,一会儿就下来。 卢卢第一次听到传声筒里传出人的声音,非常好奇,等柳梦遥挂掉电话后,她谨慎地拿起传声筒往里看,一双红眼睛眨巴眨巴的,充满失望和疑问。 柳梦遥觉得这小女孩实在太萌了,“走,我带你下楼去逛逛。” “等等,墙上的烛灯还没吹灭。” 柳梦遥看了看墙上这盏烛台造型的灯,笑着摁了一下开关,灯就灭了。 卢卢神奇地问:“这不是真的烛火?那想要它再亮怎么办?” “摁这个开关就可以点亮它和熄灭它。” “不用火折子?” 柳梦遥噗哧一声没忍住,“不用火折子!” 接着,卢卢随柳梦遥踱步下楼,走出红铜大门,大树下是晒的被子,被子上满布阳光和松脂的香味。 再看花园方向,丛林深深,小径清幽,卢卢感到仿如置身梦境。 柳梦遥牵着卢卢熟悉这里,她们绕了要塞一圈,推开了琴房的大门。 排练的乐声顿时停下,乐团的孩子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卢卢,卢卢也胆怯地看着他们。 只见柳梦遥打了个响指,所有人便哗啦啦地将卢卢簇拥起来,一个个笑脸相迎,对卢卢嘘寒问暖,就像围观可爱的小宠物一样,又是喂她吃糖果又是抚摸她的头发。 岳宁霜闻到卢卢身上散发出熟悉的草药味道,便问她是不是在吃什么药? 卢卢说在服用年草丸,以防止克到周边的人。 韩宝露叫她不要吃了,北水人从来不信邪。 怎料话一说完,韩宝露就翻白眼倒在柳梦遥怀里,表演被克死的样子,惹得众人大笑不止,笑声在要塞荡开。 大家的反应,以及欢乐的氛围,让卢卢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第147章 八四六零负重前行 地宫幽邃,铁栅森严。 话说那夜风林辞别希真之后,连夜骑马赶去了地宫服牢役。 他和一群老老少少的太监们挤在一间大囚房里,整日清扫着地宫,为各个冷宫的女囚运送生活物资。 纵使风林之前立下过汗马功劳,然而太监们却不把他当官看,甚至不把他当人看,以至于他每天从早到晚都要被各种污言秽语包裹。 诚如俗语所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极其怀念之前清清静静的水牢生活,但无可奈何,太后正是要他和这群太监们待在一起,以便让外界每日都能得知他的惨状,对他放松警惕。 依照太后的吩咐,风林以运送剩饭剩菜为由,找到了关押在8460号冷宫的南香。 然而让风林出乎意料的是,这个宫女是一位非常成熟、端庄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和自己的发妻希舟长得七分相似! 但风林知道,长得再像也不可能和本人相比,因此风林只从她手中取过纸袋,扭头就走。 “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礼?也不道声谢就走?” “多谢姑娘。”风林说完头也不回,又迈起了离开的脚步。 “等等,太后口谕,让你留在这里吃完再走。” 风林慢慢打开纸袋,却一直犹犹豫豫,下不去嘴。 “怎么,不敢吃?太后没跟奴婢说是什么药粉,有这么吓人吗?” 风林心想这可是在吃南音十大名将啊!但嘴上却答: “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粉,太后令老夫吃,那就只管吃,不敢妄加揣度圣意。”说完一仰头,便将这包骨粉全部吞服下去。 “该不会是强身健体的药吧?难道……你是太后的男宠?” “住嘴!休得胡言。” 风林心想难怪太后要求完事后杀了南香,这个女的简直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胡思乱想还胡说八道,真是死有余辜。 回屋后,风林洗了把脸,但他没有吃东西,因为一点也不饿,甚至还有饱胀感,想必是名将骨粉在起作用了。 等太监们都渐渐睡去之后,风林起身睁眼,轻微吐纳,隐秘运功,悄悄修补体内五阴球的漏洞,一整夜,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惊醒了这群人。 虽然风林对南香无感,但他们每天一来二去地拿骨粉,久而久之,两人之间也建立起了一定的默契。 比如有一天,一个小太监非要跟着风林去送饭,说是外面有人托他给几间冷宫送东西,说货到付款,他想把这钱给赚了。 没办法,风林只好带着这小太监走遍北大区的每间冷宫。 他们来到8460,南香见有旁人在,趁端饭接菜之际,偷偷将一包骨粉塞到风林袖口里,二人于袖里传物,一句话都没说,隐秘而迅速地完成了当日的任务。 次日,风林和南香一见面便相视而笑。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原天宫侍卫营总管,风林。” “啊?原来您就是拥有六境武艺的风大人!您这是犯了什么错,怎么会来地宫服役?” 风林无视南香的问题,反问她:“你又是什么人?太后怎么会把你关在这里?” “奴婢十四岁进宫,因为各种活都干得不错,被太后看中,成为贴身伺候太后的宫女,曾任御前尚仪。 前些年,太后和奴婢约定,找个罪名让奴婢去给8461号冷宫的女孩作个伴,并监视她,说是三年一换人,出来后重重有赏。 这不,已经过了三年了,连那女孩都被接走了,可奴婢还留在这里,唉! 都错过了最佳婚配年龄,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前阵子,太后又亲自提着这些纸包来看奴婢,吩咐说是每日取一包,交给来送饭的人。 直至纸包全部给完后,便还奴婢自由之身,发一大笔钱,让奴婢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南香是笑着说完这番话的,她不知道太后最终是要杀了她的,对此风林只得置若罔闻,“你刚才说的8461号冷宫的女孩,叫卢卢吧?” “是的,是她。” “这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风林见儿子特别喜欢和卢卢玩,为了风生的安全起见,他想打探一下卢卢的口碑如何。 第148章 量身定做妖魔假象 “她呀,她是个南北混血儿,灰发红眼,至于她的父母是谁我们都无法得知,属于天宫机密。奴婢刚到这里的时候也向别人打听过她,都说她从不和任何人交谈,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会在这里,以及她经历了什么……” “停停停,你说这些干什么,风某问的是她人怎么样!”风林觉得这个南香不仅是话痨,还答非所问,脑子都被关傻了。 “别急啊,听奴婢从头细细道来,可好?” “那……好吧。”风林甚是无奈。 “太后要奴婢每天向地宫侍卫汇报卢卢的具体情况,再由地宫侍卫总管梳理好,每个月向太后集中汇报一次。但有一天,卢卢无意间看到了奴婢向一个侍卫汇报情况……” “她是怎么看到的?” “因为奴婢在8460,她在8461,我们只隔了一堵墙,而墙角上刚好有个老鼠洞”南香说着还指了指那个洞: “瞧,奴婢每天就是通过这个老鼠洞来观察卢卢的情况,不料那天反被她看到奴婢的举动了。 卢卢误以为奴婢和那侍卫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她问奴婢是不是,奴婢想了一下,只得点头,以便掩她耳目。 她说那好,并要奴婢每天把好吃的都给她吃,不然就向地宫总管揭发这件事。 于是每到饭点,奴婢都踩着桌椅板凳,从宫顶的缝隙间把餐碟塞给她。 以至于后来我们每天都一起坐在老鼠洞边上吃饭,久而久之,奴婢和卢卢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孔夫子曰「损人而自益,身之不祥也」!卢卢自以为抓住了你的把柄,并以此威胁你分给她好吃的,看来她是一个善于持人长短、损人利己的小人。” 风林说完,觉得傻儿子和卢卢玩,早晚要吃大亏。 “风大人,这并不是奴婢想要表达的意思,您没听出来吗,在地宫这种恶劣的环境里,卢卢是懂得自我保护,也有手段自我保护的,这恰恰是她的优点所在。 而且她没有向奴婢要取金银首饰,更没有逼奴婢为她做牛做马,只是要些好吃的,这又是她的可爱之处。” “听说她在这里不是害死就是克死了好多人,怎么回事?” “奴婢举个例子风大人就知道了,这儿每半个月会有一次全员放风时间,女囚们可以在走廊随意走动、交流甚至饮食。 有一回放风,卢卢被一位东大区的老妃子欺负了,只因老妃子不小心对视了卢卢的红眼睛,受到了惊吓,便带人打了卢卢,打得很重。 奴婢极力上前劝阻,也被那群宫女给打了,她们又踢又踩,卢卢牙齿都被踢掉了一颗。 回到冷宫后,奴婢气不打一处来,便对卢卢坦诚相告,将奴婢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还问她想不想报仇,如果想,奴婢就把此事汇报太后,一旦太后得知,这群宫女必然难逃死劫。 然而卢卢想都没想,直接让奴婢不要去说,她认为那老妃子坏归坏,但不至于死罪。 她让奴婢以后都不要向上汇报有谁欺负过她,这也是为什么从那次以后,地宫每月死亡的人数顿时锐减的原因所在。” “也就是说,之前那些女囚们的陆续死亡,都是地宫侍卫于暗中干的,和卢卢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她本人也以为那些女囚是因自己的红眼阴煞而亡?” “是的,卢卢的血色双眼并不能真的杀人,再配合天宫的仙运师专门为卢卢敲定的天煞八字,这些全都是太后为了保护她,从而一手营造出来的假象。” “原来如此……”风林刷新了认知,同时也长舒一口气,风生安全了。 “风大人,聊完了卢卢,现在是不是可以聊聊奴婢了?”南香红着脸道。 风林不想多聊她,怕越了解就越下不了手杀她,便找了句话随便打发: “嗯,见到你的时候风某也很惊讶,以为你是个小宫女,没想到这么大。” “嘻嘻,在太后的年龄面前,八十岁的宫女都得算女孩,您才五十多岁,顶多算个小屁孩。” 风林看得出南香是很信任和喜欢太后的,这也更让风林的内心陷入了纠结。 见风林不语,南香笑道: “风大人,这么多天给您传递纸包,奴婢见您身体一天天硬朗起来,想必太后给您的果真是强身健体的药品,奴婢算是您的半个恩人了吧?” “恩同再造。”风林这话倒不假,但鉴于南香是个话痨,绝对不能跟她说出实情,点到为止即可。 “那这么大的恩情,您想要怎么报答奴婢呢?” “风某答应你,今后只要我有口干饭吃,就不会让你喝稀饭,再或者有什么好吃的,风某都会给你运过来,多给你一点,给其它女囚们少一点。” 南香被逗得开怀大笑,脸上卷起一枚清浅笑涡,回眸之间,忽问:“要不然,您娶了奴婢好不好?” 第149章 坑完钱昆再害钱昆 地宫光线昏暗,风林在这一刹那仿佛看见了亡妻希舟的面容,但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稳重回复: “风某比你大那么多,你的这份心意,风某只能下辈子再还你了。” “下辈子您可能还比奴婢大这么多。” “那你想怎么样?” “除非一起死,一起投胎,年龄就一样了。” 风林心想这也太无理取闹了,但他还是郑重地说:“万分抱歉,风某一直深爱着发妻,不论她是生是死。风某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女人。” “您为何这么爱她?” “想当年风某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是她不离不弃,替风某撑起了一家老小,现在即使她先走一步,风某也不会移情别恋,不能愧对她生前的付出以及她死后的在天之灵。” “难道您现在还不是人生最低谷吗?那时能比现在惨?奴婢也会对您不离不弃的……” “胡闹!”风林终于忍无可忍了。 “咦?那么凶干嘛,奴婢跟您开玩笑的!奴婢也只是听太后的命令行事,真正有恩于您的是太后,您可别把奴婢的话太当真……” 见南香原来是拿他磨嘴皮子打发时间,枉费了他这么郑重的回复,风林气得哼了一声,再也不搭任何话,收起小支架、推起小板车便锁门离去! 此刻他的心中目标清晰无比——等吃完骨粉,杀了这个疯疯癫癫的话痨,然后复仇北水人和红袖烟,完成太后嘱咐的每个任务! 想到这里,风林脑中又闪现出儿子憨憨的笑脸,他本能地仰头看了看,想看看风生这些时日过得怎么样? 但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大片乌漆嘛黑的天花板,以及昏昏暗暗的几盏煤油灯。 由于风林入狱,近来风生有些疏于管教。 这日他礼礼貌貌地辞别出府,说是去百里草堂念书,其实是溜去了烟花厂,拿舅母给的陨币买了把炮竹,带着他的狗持续恶作剧,走街串巷,打门拍户,边跑边炸! 这时迎面上来一人,风生定睛一看,啊!这不是钱昆么,这家伙什么时候被放出来了? 钱昆上次跟风生去吃了顿大号霸王餐,结果风生中途开溜,他被一顿毒打,关押至今,整整洗了一百天的盘子。 时至今日他才还清了那顿饭钱,终于被放了出来。 这不,刚回城就看到风生一脸春风得意而来,他顿时火冒三丈,上去就把风生摁倒在地。 百姓们见状,嘻嘻哈哈地围成一圈看热闹,就连茶馆的阳台和屋顶上都挤满了人,有的嗑瓜子,有的还吆喝大家来看零境武人比武了。 钱昆当众问候了风生祖宗十八代,他不仅说出了被风生骗去吃霸王餐之事,还说出了他父亲被风林打死在擂台的事,今天他要旧仇新恨一起报,说完便挥拳相向,二人滚打了半天方被众人拉开。 风生完全不是对手,被揍出了两个黑眼圈,下巴也很疼,噗通一声跪下,“好汉饶命!” 风生的突然认怂,倒让钱昆难以再下手。 “你听我说,你现在打死我,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衙门还会要你赔上性命;而你打不死我,我们至此结下梁子,今后谁都别想好过;以上两种做法都不如你别打我了,让我好好补偿你!” “怎么补偿?” “当然是拿很多很多的陨币补偿。” “到底是多少!?” “你想要多少?” “千星陨币,我要十个。” “就十个!?” “怎么?你又想耍什么滑头!” “我还打算赔给你一百个呢,既然是十个,那就十个吧!” “等等,你身上有一百个千星陨币?” “当然没有。” “你敢耍我?”钱昆举拳便要揍…… “但是!我有一个想法,只要我们配合得好,你至少能赚一百个千星陨币,甚至更多。” “什么意思,说清楚!” “明月七星他们都是尸体你知道吧?” “这是连北水人都知道的事。” “你瞧,遂望散的配方路人皆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你们家的药铺就能配齐,但药引子却是自古以来就失传的东西,无人知晓。 而明月七星他们全是经由红袖烟搭建起来的人尸羁绊,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红袖烟拥有药引子,对不对?” “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们合作,将药引子偷到手,那么对于药铺的生意来说岂不是一百个千星陨币起步? 你要知道这时局,一定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不惜重金,请水先生来调制遂望散,搭建人尸羁绊。 此外,我还听说有另一种药引子,它调制的遂望散是给活人服用的,能叫人永生。 老太后终其一生都在派人寻找这个药引子,其实这才是她不去动红袖烟的根本原因,她还指望红袖烟帮她长生不老呢! 如果这两种药引子都在你的手上,你岂还愁不升官发财、名利双收?”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同我去偷药引子,你又有何好处?你要的是什么?” “实不相瞒,我现在寄居于舅舅府上,也就是中书府。 外人不知,除了我表姐希蝉之外,我还有一个表哥,名为希丹。 可惜他很小就夭折了,舅舅放不下他,派人打造了一座冰棺,每个月都从犀牛岭上搬运冰砖为其防腐。 所以我想偷到药引子之后,和表哥搭建人尸羁绊,这样一来表哥就能「活过来了」,起码能让舅舅不再那么痛苦。你能理解吧?” “嗯,理解!也就是说,我们一块去云良阁偷药引子,偷到之后你只需要我帮你搭建你和希丹的人尸羁绊,其余的你一概不需要,是这样吧?” “是的,咱们各取所需,这显然是一项双赢的合作。你怎么想?” “可以是可以,但咱们怎么才能偷到药引子呢?你知道它藏在哪里?” “我已派人去偷偷踩过点了,药引子就藏在红袖烟卧房的化妆柜的首饰盒里! 天黑以后,趁红袖烟去招呼客人之际,我们从云良阁后院的狗洞钻进去,上至柴房屋顶,架梯子爬到六层卧房处,从窗子翻进屋。 我看你的身手比我好,就由你去进屋,我来把风吧!” “行!”钱昆爽快答应,还帮风生拍去身上的尘土,“刚才打你,对不起了。” “不打不相识嘛!那就这么定了,今晚便可行动。” “就今晚!” 是夜掌灯前后,云遮月蔽,一阵秋雨,淅淅沥沥。 街上行人很少,光线又暗,特别适合干坏事。 按照约定,风生和钱昆在云良阁后墙碰了面,风生指着六楼红窗处,说那儿便是红袖烟的卧房。 见窗内烛火渐暗,许久没有人影,二人展开行动! 他们钻狗洞入后院,蹑手蹑脚到达柴房,钱昆率先翻身上瓦,风生将长长的竹梯递给他,四处观望,为他把风。 只见钱昆身手敏捷地爬到了六楼窗台,刚跨进去一只脚,就在这时,风生瞅准时机将竹梯一撤,长喊出来: “快来人啦!快来看呐!钱昆大战红袖烟喽!” 第150章 卢卢不在救人失败 风生喊完拔腿就跑,他说的什么偷取遂望散药引子的话,其实全是扯淡。 别看风生读书考试不行,但不代表他真的笨。 钱昆以前就常欺压风生,这次又当街殴打他,他哪能咽下这口气,于是计上心来! 见钱昆一步一步信了他编的鬼话,他决定这次一定要将钱昆坑到身败名裂、臭名远扬! 他要让世人皆知——钱昆这穷鬼色胆包天,想爬楼白嫖红袖烟! 同时,风生此举可不止是恶作剧而已,他早已盘算好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搅乱这里,趁乱救走卢卢。 只听风生后院喊完又跑到前门喊,前门喊完干脆进门喊,将云良阁内外搅得是人人皆知有个叫钱昆的正在爬窗进入红袖烟的卧房。 云良阁里顿时乱成一锅粥,玉指门和明月七星纷纷飞身上楼,还有不少嫖客也跟去看热闹,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集中在了顶层。 风生见状,在门口随便拉住一位跑堂的丫头,问卢卢在哪里。 哪知这丫头一回头,将风生吓一跳! 这不是玄英么! “少爷,你怎么来这里了?” “玄英,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不是被北水人带走了吗,怎么会在这边干活?” “少爷,北水人那儿好像有我们的人,一个女孩当晚便将我放走了,是她让我来找红袖烟,不过你放心,红袖烟待我挺好的,我不用卖身的。” “那就好……你在北水人那边肯定是凶多吉少,来云良阁也挺好。” “少爷你来这里干嘛?”玄英皱着眉头打量风生,“难道你是来……”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来找卢卢的,想把她救出去。” “卢卢早已逃离了这里。” “哦?逃去哪儿了?” “她说她要去投奔北水人,还问我去要塞的路怎么走,我猜她早就应该在要塞了吧。” “啊!她叛逃了?” “她本来就是南北混血儿,既然南音让她失望,为什么不去北水试试?东边不亮西边亮呗,她到哪边都说得通。” “也是。”风生听到卢卢已经脱险,又知道了她的下落,也就安下心来,转而对玄英道:“你先等着,我现在手头紧,过两天借到了钱来给你赎身。” “不用了少爷,即使你赎我出来,我也没处可去。相反,我在这里很安全,有吃有住,现在外头这么乱,有处这样的地方呆着,我已经很满足了。” 风生看着从小一块长大的玄英,好比自己的亲妹妹,不禁眼中泪水打晃: “玄英,是我没保住你,对不起。以后你有什么难处,记得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助你。” “少爷别难过,我会好好的,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回去好好念书,今后我们一定还有机会相见的。” “嗯……” 此刻楼上传来白瞳的唤声:“玄英你在哪,还不上楼来!” 玄英听罢慌忙推走风生:“少爷,你保重。” 说完,赶紧端起酒水上楼去了。 而楼上这边风景独好! 由于梯子被风生抬走了,钱昆一脸难堪地坐在红袖烟的窗台上,此刻他是下又下不来,进又不敢进,只能尴尬地面对楼下人头攒动的围观群众。 忽然,屋内亮起了烛火,一阵异香袭来,还没等钱昆来得及反应,他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揪了进屋。 钱昆抬头一看,不禁浑身发抖! 明月七星加玉指门已将他围成一圈,当他目光瞥向红袖烟时,不知是谁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告诉他不可以直视明月圣母大人。 钱昆今早刚被那家黑店放出来,晚上又被抓进了云良阁,倒霉透顶。 红袖烟一脸费解:“说吧,你是谁,想干什么?” 钱昆低头看地板,“小的……名叫钱昆,是被人骗来这的……” 话还没说完,钱昆又被人啪地扇了一巴掌!说是回答明月圣母大人的话要看着她。 这两巴掌下去,搞得钱昆不知到底看还是不看。 玉指门被逗乐了,几位女坛主忍不住笑成一团,她们还说要杀了钱昆,在商量他的死法。 钱昆连连磕头,乞求饶命。 红袖烟示意她们别捉弄人了,再次问道:“钱昆,你来这是何目的?” 第151章 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小的是被人唆使,来偷取遂望散的药引子……不料遭其出卖。” “受何人唆使?” “这个天杀的王八蛋叫风生,是风礼之后,风林之子。” 众坛主一听,立即安静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红袖烟神情严肃:“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既是同窗,也是仇人。” “什么仇?” “我父亲钱知行,当年天宫比武,死于风林之手。” “原来如此。那风生为何想要遂望散的药引子?” “说是想和他的表哥搭建羁绊,鬼知道呢!这狗东西没有一句话能信!” 红袖烟不禁眉头一皱,急令万骨愁: “立刻去地宫打听,看看风林现在情况如何。” “是!”万骨愁得令,带着汤怀仁开门而去。 红袖烟心想别不是风林死了,他儿子想和他搭建人尸羁绊吧?风林这种武艺的人一旦有遂望散的加持,怕是真的天下无敌了。 想罢,她又扫了一眼钱昆,“有关风府的事你还知道多少,全都说出来,本座便可免你擅闯云良阁之罪。” 钱昆为了保命,张嘴便是一通说: “小的还知道前不久有个南北混血儿到过风府,听说这女孩曾关在地宫多年,心思歹毒,坑人无数,到了风府没几天就把希舟太太给克死了……” 女坛主们齐声道:“住口!” 红袖烟却摆摆手,让钱昆继续说下去。 钱昆急中生智:“听说这女孩天资聪慧,甚是可爱!好像风府里的人都挺喜欢她的,后来风林战败,她便被什么人给掳走了,风府从此也就破落了,风生现寄居于中书府上,希真是他的舅舅。” “这么说来,卢卢和风府的关系不错咯?她是和哪位丫鬟玩得好?” “她不是和风府的哪位丫鬟玩得好,而是只和风生玩得好。”钱昆这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懵了个正着! 反正他看出来红袖烟和风林不是一路人,只要扯上风生,说不定都不需要自己动手,红袖烟就先把风生宰了。 红袖烟听罢气得一拍桌子,难怪女儿对她的营救不屑,对这里的环境不满,原来是不舍得和风府少爷分离! 想到这里,红袖烟转身质问玄英:“你是风府的丫鬟,你告诉我,他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钱昆期待地望向玄英,将活下去的希望全寄托于她了。 只见玄英点了点头。 钱昆见状大为感动,认为这个叫玄英的丫头真是个无比善良的好姑娘! 红袖烟心想这个钱昆居然连风府里的这种琐事都知道,一看就是个适合弄情报的,或许明月盟用得上,“钱昆,本座今天心情还不错,就不杀你了。” 钱昆连连磕头道谢。 “但是,保不齐哪天心情不好,又想起你今晚挂在窗口的样子来,可能随时会派人把你杀了。” “啊!?”钱昆满脸委屈。 “要不这样吧,你加入我们明月盟,今后常来汇报有用的情报,外界便没有理由对你来本座这儿说三道四了,本座自然也就没有杀你的理由了。” 钱昆环顾了一圈,这么多双充满死亡警告的眼睛在俯视着他,这种情况下他能不答应么? 洗了一百天盘子的他连家都没回,又进了云良阁,真可谓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当场,钱昆一脸生无可恋地表忠心,说今后只效忠于圣母大人。 “好。你现在可以跟着白瞳去走入盟的流程和仪式了,今后你便听令于她。” “谢圣母大人垂青,小的必将为圣母大人做牛做马,为明月盟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说完又磕了几个响头,心中的潜台词却是:风生,你给老子等着! 风生归家后,当晚便遭到中书府太太权湘美的严厉指责。 她得知风生去了花街柳巷,气得是头晕脑胀,放着自己这么美丽贤淑的女儿不管不顾去夜游青楼,简直是抹黑全府,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权湘美不得不暂代风林施以管教,关风生禁闭六日。 风生百口莫辩、无力反驳。 在这整整六日里,除了书籍,房内没有任何可玩的,天黑后他又胸闷气堵,从床的左边滚到床的右边,再从床的右边滚到床下继续滚,都像个白痴了。 熬至第七日,风生心想终于可以出去透透气了,谁知又下起大雨来,雷声隆隆,仿佛霹雳将在头顶炸开一样。 老天无眼啊! 他霎时灵光一闪,干脆去游泳! 横竖都是淋湿,索性去青澜江酣畅淋漓地玩个痛快! 想罢野兴横生,衣袍未脱便直奔回云水寨。 狂风暴雨使整个江面如同铺上了一层棉被,在闪电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风生将辫子盘在头上,钻进水里扑扑腾腾地闹了近一个时辰。 他挥臂带出去的浪花,犹如受他指挥的千军万马,只有在这时,风生才感到自己有神将之后的风范! 雨过天晴,阳光破云而出,光线照亮了浑天印。 风生疲惫上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喘了几口大气,正当他想往回走时,突然被一双手从身后拦腰抱住! 这双手紧紧抱住风生不松开。 风生没有回头,依然让这手抱着,他只觉得心被热泪浸没,像在默默回放一幕幕昨日的画面,以至于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样站在湿润的江风中,安安静静。 “为什么不问我是谁,以及为什么要这样抱着你。” 背后之人开口说话,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声音。 “你这么紧紧地抱住一个人,一定是有缘故的,感觉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但由于某种缘故走散了。先让你抱个够,等你自己告诉我。” 说完,他闭目祈祷,期待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女孩。 女孩听罢浅笑一声,慢慢松开手。 风生转身一看,只见这女孩头戴白面具,身穿灰色衣袍,袍子很破旧,处处是泥尘及缝补的痕迹,又因面具之故,致使她的声音变得不太像本人。 此刻风生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终于,女孩将面具取下,“风生,是我。” 第152章 游要塞圣乐断肠 面具取下来的一瞬间,风生仿佛再次撞入那场轻盈的尘梦! 卢卢眼眶蓄泪,如融雪滴水,笑容像柔软的茸毛般铺开。 风生却假装忘了她:“很眼熟,请问你是?” 卢卢听罢,表情由震惊到失望。 风生依然傻傻般看着她。 落寞在卢卢湿漉漉的脸上逐渐绽放,心想原来风生真的忘了我,是我一厢情愿,我真是丢脸…… 看着卢卢难受的样子,风生再也不忍心装下去,大笑着向她吐舌头:“略略略略略!” 卢卢气得打了风生一下,看见这样的风生,她高兴得哭了,她就知道风生刚才是故意装不记得的。 风生替卢卢抹去泪水: “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是你了,因为我闻到了年草丸的味道,这气味只有你有。每当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去药铺闻一闻年草丸。” 卢卢也笑嘻嘻地回应:“鼻子这么厉害,难道你是小狗吗?” 风生摸摸她的头:“小狗的朋友自然也是小狗,那你也是小狗。” “呸。” “对了,你不是去了北水要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绝对想不到,北水人对我有多好,到现在我还不能适应。上次在水寨看到了你,所以我又来了这里,想碰一碰运气。果然,你也在。” “天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才来了这里!” “走,跟我来。” “去哪?” “听说管风琴已经安装好了,一会儿是柳梦遥的首演,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你的意思是?” “去要塞玩。” “那我得换个身份,叫什么名字好?” 卢卢脱口而出:“刘小二。”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风生是那种一不做二不休的人,既然决定要去,就干脆玩个痛快!即将到来的敌方世界,使他心潮澎湃,心想大不了一死了之,豁出去了! 大快人心! 蔚蓝的天壁下,二人你追我赶,池塘中的睡莲、浮萍和水丁香仿佛将满眼缤纷塞满苍空! 一路上他们还不停地闲聊,风生讲他如何诱骗钱昆去爬云良阁,听得卢卢捧腹大笑。 她的笑声邪气又放肆,颇具魔性。 二人过树穿花,分草拂树,卢卢在前寻径而入,钻入森林深处。 过了花谷,卢卢陡然反身回眸,笑指前方,引风生望去。 风生凝目远眺,原来,花木深处竟掩映着一幢恢弘的要塞! 守在桥边的士兵见卢卢居然带了一个南音男孩回来,非但不询问,还对风生报以微笑欢迎。 毕竟上头有令,所有人都得无条件哄卢卢高兴。 风生随卢卢穿过回廊,步入红铜大门,要塞内部也是异草攀附,牵藤引蔓,垂檐绕柱。 正前方是一架硕大的管风琴,盘踞整个主厅及二楼,琴身雕花鎏金,其一千多支铜管,犹如密密麻麻的枪管。 今天恰逢柳梦遥首演,这里人山人海,大家都想一睹界外「乐器之王」的风采,据说一架管风琴就可以演奏出一个乐团的效果。 风生被眼前这架庞然大物所震撼,上下三排琴键,右侧八个音栓,后面则是一根摇动的杠杆为其鼓风。 再抬头望向演奏处,发现弹琴的是一位穿枣红色制服的女生,其铜棕色的卷发披挂及腰,像扇子倒开,如大漠风沙一样澎湃。 卢卢见状诡秘一笑,低声介绍:“这便是界外来的姐姐,柳梦遥。” 话音未落,柳梦遥双手一挥,圣约陡然响起,那声音所带来的震荡势不可挡,直叫风生背后的脊梁一颤! 其从容、雄浑、悠扬,仿佛一阵无形的劲风掠过头顶,只这一刹那,风生的心差点儿当场叛变! 柳梦遥将《福音信使》、《安魂天使》、《星尘花园》三曲连弹,霎时之间铜管轰鸣,深沉嘹亮,气氛庄严肃穆! 风生抬眼仰望,身处大墓中的自己,如见一位位南音名将展现眼前,引人顶礼膜拜,他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正准备磕头,却被卢卢笑着搀起来,她说北水人这边是不用三跪九叩的。 虽不磕头,但风生也不愿起来,他低头跪在那,心还在胸膛里激荡。 直至曲音消散,他心里的飓风仍没停止,脑中涟漪未平,花叶纷飞。 风生指着二楼问卢卢:“我们可不可以上去看看这琴?” “我想应该没问题。” 说完,卢卢便带风生登上二楼,行至柳梦遥跟前。 风生向来又菜又爱玩,趁此冲动,他撸起袖子,一脸好奇地走到琴键边上。 柳梦遥警惕道:“你想干嘛!?” 果然话音未落,风生就摁了下去,他误以为不管谁弹这个都会很好听,也想要表现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调子苦涩惊悚,犹如地狱魔王破土而出!致使楼下的人全都捂着耳朵一哄而散。 卢卢笑得直不起腰来。 风生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看着柳梦遥,觉得自己真是丢脸。 这时候来了一群当兵的,他们嫌弃风生弹的难听,直接将风生抬走,一直抬过树桥,还踹了他屁股一脚。 灰头土脸的风生,只好打道回府。 卢卢追出来:“你现在就回去?” “不然咧?” “那……好吧。”卢卢眼神失落。 “我真走了哦?” “嗯……” 风生辞别卢卢,走至一半,两脚却像绑着沙袋似的越走越慢,他确定自己一刻也不想和卢卢分开,这份信念使他急切想回到要塞! 方寸已乱,他感到冥冥之中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他转过身来,面对要塞迈开步伐,根本无法控制。 风生一路跑回风铃草小道,远远望见卢卢还在原地站着,并未离去! 卢卢见风生返回,眼神立刻转悲为喜,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只见风生厚着脸皮,难为情道:“我可不可以留下来吃个晚饭再走?” 第153章 蹭吃蹭喝赖着不走 卢卢笑而不语,其实这话也是她想说的。 随后,卢卢让风生先去她的屋里躲一躲,到了吃饭的时候再出来,要见人就笑,礼礼貌貌。 风生说好。 他老老实实地跟卢卢来到房间,推门而入,不禁目瞪口呆,这屋内可谓和森林毫无区别! 到处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杂物,甚至那株老槐树还连枝带叶探进了窗台。 “你不论住在哪都能把它住成地宫。” “嘿嘿,差不多吧,我习惯住在凌乱的环境里。喏,床底下有个罐头,罐头里还住着一只蜘蛛。” “蜘蛛?” “它是我从一只黄鹂鸟的嘴边救下来的,现在养于床底,每天都要捉些虫子回来喂它,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点点。” “那你能不能叫它出来玩?” “我试试。”说完,卢卢吹了声口哨,果然一只花蜘蛛从床底下爬出来,一直爬到了卢卢的手心里。 “这也太神奇了!你能和动物通灵?” “不是所有动物,只有蜘蛛、老鼠、蛇什么的,因为地宫里没有猫狗,我只能将这些毒虫当宠物养,久而久之,就能和它们处出感情来,也掌握了如何与它们沟通。” “难怪我喜欢跟你玩,搞不好我的前世是一条毒虫。” 卢卢伏枕而笑,以温柔的目光轻抚风生。 晚钟敲响,日落掌灯,飞花弄晚,霞光盛放。 眨眼到了开饭时间,二人拎着饭菜找了个阴暗僻静的角落坐下。 风生觉得这饭真香,狼吞虎咽,一眨眼就吃完了。 卢卢见状,把她自己的分了一半给风生吃。 他们还在角落里捡到一枚单星陨币,卢卢拿它买来了一碗凉茶,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全喝光了。 晚饭已毕,天色已暗,再不走就回不去了。 二人步入森林,卢卢说她从未有过如此快哉的生活。 风生也说他从未如此开心过。 过了树桥,卢卢问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风生说,现在就可以再见面! 卢卢见风生又一次赖着不走,别提有多高兴! 二人一路玩闹返回要塞,静止的夜中,十大名将墓的剪影仿佛一艘靠岸的大铁船。 那么问题来了——毕竟男女有别,风生睡在哪儿好呢? 北水人与南音人之间存在天然的种族斥力,风生是不可能和北水人同住一屋的。 卢卢自然想到界外人,而金甲飞是枪队队长,会吓到风生,于是她带风生上楼找到况野:“我的好朋友刘小二,能不能在你屋里将就一晚?” 况野耸耸肩,点头答应。 毕竟卢卢说什么,大家都得答应。 风生进屋环视,小阁里满是实验器材,几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人一起把这些东西归拢到四周,稍微收拾出一块适合休息的地方来。 见差不多了,卢卢这才道别回屋。 夜间人定,宽衣卧下。 风生躺在床上瞪着大眼,问况野: “你也是界外人,是不是也会弹管风琴?” “不,即使在界外,会弹管风琴的人也极少,弹得像柳爷那样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那你是干嘛的?” “我主要从事化学方面的研究。” “听不懂,仔细说说。” “额,跟你说你也不知道呀,1加1等于2你懂么,别说化学了。” “算数?我懂,能不能来个难点的?” 况野笑:“难点的我怕你听不懂。” “我就要听。” “那行,跟你说个有趣的吧,数字黑洞6174。” “什么意思?” “任意选四个数字,从大到小排列,再把它们从小到大排列,用前者减去后者得到一个新的数。 重复对新得到的数进行上述操作,7步以内必然会得到6174。 不信,你随意说四个数字试试?” “6767?” “7766-6677=1089,9810-0189=9621,9621-1269=8352,8532-2358=6174,7641-1467=6174,就此进入6174的无限循环。” 风生一边听,眼珠子一边转:“有趣!实在是有趣!” “刘小二,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好吧!” 这晚,风生香稳一觉,脑中全无他想,一切放空,如云似雾。 被褥虽然散发出一股受潮的霉味,但不知怎地,那晚风生却睡得很香,是他记忆里最舒适的被窝,这是北水要塞的味道,也是幸福的味道。 破晓的光线照穿那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暖光四溢。 风生于清脆的晨钟里睁眼,心中有种道不明的安稳。 “睡得好吗?”况野进门问道,他此刻已经吃完了早餐,准备叫风生起床。 “不好意思,我睡到刚刚才醒。” “走,我带你洗漱去。” “等一等。” “怎么了?” “我刚才想了一下,发现在三位数里,好像也有一个数字黑洞。” “三位数?是什么?” “495。” 况野听罢摸出计算器,一开始是慢慢摁,紧接着速度明显加快,一顿操作猛如虎后,他突然停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看向风生,就连手中的计算器也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正是——495。 第154章 不文不武天赋离谱 要知道这可不是风生苦思一夜想出来的,而是他早晨醒来没事干,发着呆儿想出来的。 他的运算天赋,显然超乎常人。 况野不可思议地看着风生:“你真是南音人?” “是的。” “南音不都是武人么,怎么你算数这么厉害?” “我文差武弱,只会一点算数,平时也就帮着数数钱。” “刘小二你不适合练武,你适合通天术!” “何以见得?” “你说你文差武弱,那就是理科强啊!能量总是守恒的,不然就是废物一个。你觉得你是废物吗?” “我觉得我是废物,全南音城的人也都是这么说我的。”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有着极强的理科天赋!这是南音人发现不来的,因为南音自古就没有理工科!” “啊!是吗?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骗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你试试我。” “试什么?” “试我能否成为通天师。” “这个就有点夸张了,我才刚当上通天员,距离通天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你就从易到难跟我说,看我能听懂多少,行不?” “那行,我就说说我们那边的数学。” 风生瞪着大眼听,从加减乘除一直到平面几何,他听得是眉飞色舞,况野现场出题,二人于脑中运算,再将答案写在纸上,同时揭开,风生题题全对! 就这样,从函数与极限、导数与微分、矩阵和向量到拉普拉斯中心极限定理,风生居然全部一点就通,这些东西根本难不倒他! 况野兴奋地丢给风生一个牛肉罐头,让他垫垫肚子,接下来是物理。 两人大约在房里待了三个小时,凡是催况野去实验室的人都被他锁在门外。 门内发生的事极其不可思议,况野直接从大学物理开始讲起,刚体的定轴转动、麦克斯韦速率分布律到高斯定理,风生不仅听得连连点头,还能举一反三! 原来,在风生的遗传密码里,所有武艺和悟性,全都被风家的先辈们吸了个一干二净,这也是他为什么天生文差武弱的根本原因。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风家几十代人一直所屏蔽的通天思维全部积累并集中于风生这里爆发! 当然,这也是他们无法知道的事,毕竟南音人从来没有过这类思维,以至于全城人都误以为风生是个弱智。 况野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他把笔一摔:“你简直生错了地方,你该出生在北水!” “我觉得脑子动起来,寻找解题思路的过程很享受,当问题解决的时候,特别有成就感,感觉我不是一个废物,不再愧对于爹娘。” “你不仅不是废物,还是一个神童!我18岁博士毕业,已算是天才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个刘小二居然比我还厉害!” “谢谢,能认识你,我感到很幸运。” “不,认识你,也许是我们的幸运。” “啊?” “没什么,”况野一挥手,“就剩下化学了,我们继续!” “什么是化学?” “化学反应会产生新的物质,额……比方说,卢卢的出现就是化学。” “那我一定最喜欢化学!” 但接下来,由于从未掌握过结界内外的元素周期表,风生卡在了起点上,在化学方面始终举步维艰,好比面对一门全新的外语,简直就像在听天书。 “跟我来。”况野拍了拍风生的背,踩着一地的草稿纸开门而去。 “去哪儿?” “别问,只管来。” 况野带风生下楼,再通过中厅祭坛暗梯,进入地下。 风生跟在况野的背后,沿路观察。 这儿一地的玻璃渣和蜘蛛网,墙上的灯管还在吱吱作响闪个不停,空气中弥漫着难以形容的刺鼻味道! 可看着昏暗的火光在况野肩膀上流淌,风生感到只要有况野在,哪怕是鬼门关,他也敢去闯。 直到进入一扇大铁门,风生被里面刺眼的光亮照射得睁不开眼,待到适应时,令他大吃一惊——这儿根本不是什么鬼门关,而是鼎鼎大名的「通天司」! 风生一路走马观花,目不暇接,就连蚊蚋来叮也不理会。 这儿有着迷幻的灯光,奇怪的机器,以及五花八门的实验。 “通天司有三大部门,分别是数理部、物理部、药理部,而我是药理部的,也就是咱们刚才说的化学。当然,我不仅仅只攻这一块,上次打败风林的杰作——轨道热压炮,就是我率领物理部的人设计的。” “是你!?”风生心想这家伙居然是我的仇人,就是他打败了我爹! 而况野以为风生这句惊叹是在夸他,“对,是我,不过别太惊讶,再来十个风林我们都不会输的,通天术的强大,不是人力可比的。” 风生叹了口气,心想我爹那么厉害,还不是被眼前这个叫况野的年轻人一炮摆平了,南音城苦苦坚持的信念到底有没有意义? 对此风生不愿多想,岔开话题: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药理部阅览室,我给你找一些基础读物,你就地读完,然后咱们再聊。” 进了药理部,风生如饥似渴地翻阅着书籍,他感到自己天生就该属于这里! 况且抛开通天术不谈,他一样是崇尚北水文明的,这边最大的特点就是人人生而平等。 他在还未了解到北水文明之前,就始终想不通一个问题,即每个人的血都是红色的,谁也不比谁高贵,南音为什么偏要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呢? 事实上,风生之母希舟自小学富五车,又是唯一考入万卷楼的女弟子,为了相夫教子,她连天宫赐的官爵都不要。 落魄之时,她靠着卖注入自己清气的馒头起家,这才积攒起来一些家底。 就贵贱而言,她是很特别的存在,她生于名门望族,却白手起家,尝尽人间疾苦。 她始终保持着既不低人一头,也不高人一等的心态,在她眼里众生素来平等,就连乞丐与天子都同样只是人而已,毫无差别。 因此,她自然不会教导风生去划分什么贵贱。 这也给风生自小埋下了人人平等的种子。 而人人平等,恰恰又是北水城自古以来的立城之本。 就在此时,传令兵的敲门声打断了风生的阅读,他说有个南音女孩来到要塞找他。 风生不知是谁,于是匆匆上到中厅。 只见丫鬟安宁迎面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钱昆拿麻沸散混于肉沫中诱使白里吃下,药倒了白里,还向已经昏迷的白里嘴中撒尿。 安宁报信时,卢卢也在身旁,一听此消息,她立刻霍地转过身,那迎风飞舞的灰色衣袍似一朵翻滚的乌云。 无论风生怎么劝,也阻止不了她前往钱昆指定的地点,回云码头。 第155章 一道红光破乾坤 话说连续被坑的钱昆,一心想着报复风生,这日见风生的狗在草堂,他随手抓了一把麻沸散,混入肉末中,药翻了白里。 他对这狗又踢又踹,又吐口水又撒尿,糟蹋得不成样子。 钱昆还特意路过中书府,大声吆喝说这是风生养的狗,叫人给风生传话,说来码头给他磕三个响头,求他揍一顿,便可领回白里,否则,他今晚就吃狗肉火锅! 安宁一听,这才赶来给风生报信。 风生虽然不惧挨打,但卢卢一起去,他总是不安心,他不想卢卢受到任何的侮辱与伤害。 他决定能忍则忍,只要能安安全全讨回白里,哪怕窝囊一点也不打紧。 一到码头,钱昆便带人把风生卢卢围起来,他们夹枪带棒地一通骂,还端出一盘死蟑螂逼风生下咽,不然不还狗。 见他们人多势众,风生不便硬抢,怕对卢卢不利,于是掏出一把陨币,对着钱昆拉起嘴角,满脸堆笑。 “呸!收回你的臭钱!”钱昆朝风生脸上啐了一口痰,“你爹就是坐牢的命,真不知你成天得瑟什么,你们家要不是投靠了中书府,你敢这么狗仗人势!?” 风生连连点头赔罪,请钱昆高抬贵手,放过白里。 不料卢卢开口:“那你家岂不是连狗都不如,想仗别人都仗不上呢!” 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卢卢这一句讽刺能胜千刀万剐。 钱昆是个孝子,卢卢这句不仅侮辱了他,还连带侮辱了水少廷,果然他脸色大变,甩出一包药粉: “懒得跟你们这俩咬牙难缠之辈嚼舌,这是百毒之首遂望散,别说吃下去,只需让这狗闻上一闻,信不信它就和你们永别了!到底是吃下蟑螂,还是领回一条死狗,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卢卢刚想开口,却立即打住,这时候如果她报上红袖烟的大名来压钱昆,等于承认了红袖烟是她的亲娘。 这是她死都不会妥协的事。 正在这无可奈何之际,风生忽然鼓起勇气拈起一只蟑螂,硬着头皮生吞下肚。 那腥臭之味令他今生都不愿再回想。 众人见风生当真吃下蟑螂,笑弯了腰。 没人注意到卢卢的瞳孔,已然魔性大发。 “蟑螂吃过了,放狗。”风生说完要去抱白里。 钱昆伸手拦住:“你只吃了一只蟑螂,我说了,要把整盘全部吃光,方可放狗。” 卢卢哪里管得这么多,直接上前硬夺白里,被钱昆推翻在地。 风生见状大怒,毫不犹豫地扑过去跟他打作一团。 继而众人一拥而上,一顿乱殴! 风生实乃无法招架,只得将白里护于怀中,自己则一动不动跪缩在地,任凭别人怎么拳打脚踢都不放手。 他听到拳脚打在背上的闷响,也感到劈头盖脸的木棒砸在脑勺,但他始终一声未吭,绝不示弱。 然而就在此刻,钱昆惊出一声惨叫,打在风生身上的拳脚也随即停滞! 风生昂首四顾,发现众人皆退避数丈之远,这叫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起身回看,猛见一条血色长蛇盘在钱昆的脖子上! 这蛇正露出尖尖的毒牙,嘶嘶作响,祭出死亡般的缠绕! 卢卢走至钱昆跟前,怒目瞪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归还白里,就令这条红蛇螫死你。” 第156章 两条长腿递解药 钱昆吓得未敢睁眼,几乎不曾晕倒,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同意还狗。 听罢,卢卢轻抚蛇腹,那条红蛇随即向她盘旋而去,如一条藤蔓般乖乖缠绕在她胳膊上,吐出的红信子像盛开的蔷薇花。 她低声说了一句蛇语,那蛇缓缓钻进袖子里,藏于袍内。 虽然钱昆落荒而逃,白里得救,但风生也受惊不小,不敢挨近卢卢。 卢卢问风生是不是被吓到了,叫风生不用害怕,说这条蛇是她的朋友。 风生一时半刻哪里缓得过来,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只顾抱起白里径直往回走。 一到家,风生立即倒下,浑身酸痛,合上眼,脑中全是那条红蛇的獠牙,心想恐怕是逃不过一场大病。 次日早晨醒转,果然鼻塞声重,头痛欲裂。 凶恶的热病,已经开始焚烧风生的身体。 听说风生病得厉害,希真甚是焦虑,除了请天宫御医开草药方子,他还派人赶往千仙山的道场,请道士来设坛驱魔,为风生祛病消灾…… 然而比道士先到中书府的,另有其人。 这天深夜,层云阴霾,只见一个黑衣人破云而出,飞身入府。 其身影如鬼似魅,悄无声息地踩枝踏叶,翻墙入院,府内不仅无人察觉,就连看家护院的狗儿们都没感觉到任何异样。 他一路连飞带跳至府邸西院。 透过窗户,他看见风生正歪躺床上,呼吸沉重。 而风生旁边,是已经累趴了的安宁,一只手还耷拉在脸盆里。 他小声喊道:“刘小二……” 风生没有任何反应。 他心想再喊大点声,肯定把丫鬟吵醒,因此不能再喊了,又尝试着把风生拍醒,但手显然不够长,连床都挨不到。 这怎么办? 他灵机一动,只见他把一袋小药包夹在脚趾上,来了个悬挂窗台180度倒转劈叉,同时,他的两条腿越变越长,一字连起来足足有三米! 他用脚趾勾着这包药,送到了风生枕边。 风生被他的脚臭熏醒,睁眼一看,哎呀妈呀,以为是盗贼,吓得立即坐起身来! “嘘!”他示意风生不要喊叫,并用脚趾头点了点那包药。 显然,他不是盗贼,盗贼都是进屋偷东西的,哪有来送东西的? 风生悄悄来到窗台边,小声问:“你是?” “游山龙。” “啊?你怎么变样了?” “易容术。” “你来干嘛?” “给你送药。”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卢卢猜到你会病得不轻,昨天她回来后直接向总枢坦白了你的身份,求总枢救救你。五大司首商议了一下,决定救你,派我来给你送药丸。” “为什么派你来?” “不然呢?派那两头牛一路打进来给你送包药?” “也对,只有你会轻功。” “你也真厉害,连蟑螂都敢吃。” “甭提了,当时情况紧急,不得不吃……但你知道吗,更吓人的是卢卢袖子里藏了一条红蛇,这蛇还听她的指挥!” “你不知道她会控制毒虫?” “我看过她控制蜘蛛,但没想到连毒蛇也听她的话啊!” “她在地宫长大,没见过正常的宠物,只能拿这些毒虫当宠物养,久而久之,便懂得了如何与毒虫沟通。 上回她还叫这蛇吐出来一只刚吞进肚里的小老鼠,小老鼠起死回生,晚上竟送来一堆米粒放在卢卢的门口,以表感恩。” 风生听得笑了出来,这轻微的笑声差点儿把安宁吵醒,好在安宁扁了扁嘴,又睡了过去。 游山龙询问风生现在是何感觉。 “上吐下泻,眼前之景恍惚不定。” “你这是蟑螂细菌导致的烈性肠炎,叶司首给了你三粒药丸,记住,三个时辰吃一粒,北水的药丸一日便能痊愈。” 风生点点头,将药丸藏于枕下。 这时,门口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希真的说话声。 原来,是千仙山道场的法师们来了,他们收了一整箱千星陨币,认为风生是中了邪魔秽物,蟑螂的阴湿邪气会侵蚀风生的身体和灵魂,所以事不宜迟,当晚便要摆开架势,驱邪逐妖。 游山龙见状,匆匆辞别:“我走了,你按时吃药。” “你去哪?”风生舍不得他走。 “我去哪就不用你操心了,难得进城一趟,必须把该办的事都给办了。” 说罢,游山龙一招「灵猴上树」,飞身而去,消失在了云层里。 再看道士们这边,他们在西院搭起坛场,上供风礼圣象,旁设南音十大名将,钟鼓法器摆放两边,香花灯烛铺满一堂。 那位披着九宫八卦法衣的道长盯着风生的脸,摸着脉息,说是有恶鬼附身! 他们一群人扑上来,像叠罗汉般压住风生,又缚住其手脚,抬到法坛上,念了一夜的《太虚真经》。 直至次日天光大亮,他们才说拿住妖魔,撤坛谢将。 风生回想起来,昨晚简直就是在闯鬼门关,好在事先已吃下一粒北水药丸,不然真会被他们弄死在这法坛上,这哪是救人命,分明是要人命啊! 希真告诫风生,要他好生在家休养,叮嘱他病后种种忌讳。 风生没有理会,只咳了几声背过去歇了。 待到又是一夜过去,风生果然痊愈。 希真见状欢喜异常,忙派人去道场送谢礼。 但风生心里十分清楚,是通天司的药丸救了他。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一阵骚乱! 风生循声出府,拉住一个抱头鼠窜的路人,“你们跑什么?” “云良阁那边打起来了!你可别去,太危险!” “云良阁?明月七星?” “对,他们一起打一个人!王世书大发雷霆,双掌电流乱舞,误伤了好多人!瞧,我头发都被他电竖起来了!” “什么?!明月七星一起打一个人?是谁这么不要命!” “不认识,从未见过此人,我只看到,是一位瘦瘦长长的长腿公子。” 第157章 游山龙极限逃生 风生一听便知,路人口中的长腿公子是游山龙。 他心念电转,游山龙能为他送药治病,他就不能为游山龙做点什么吗? 想罢直奔北水要塞,为游山龙去搬救兵。 风生推开红铜大门一通嚷嚷,说游山龙跟明月七星打起来啦,城里的百姓都在逃难,谁去救救他吧! 五大司首纷纷被惊扰出来,仇尊早猜到这个游山龙会去云良阁消遣,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事发突然,仇尊急令金甲飞和东方燃带队支援,说如果有必要,就算是把城墙轰出个窟窿也要救出游山龙! 话说回来,游山龙为风生送完药之后,径直去了云良阁,想再和裁云亲热一番,这便是他口中的重要之事。 这回他省去了许多步骤,连红妈妈都跳过不见,三步并作两步,直接飘进云良阁三楼的窗台,一把抱住裁云,还让裁云猜猜他是谁。 游山龙每次外出都会易容成不同的假脸,以至于裁云没有认出来,“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游山龙坏坏一笑,正欲亮相,刚撕下一层假皮,房门就被人推开了,白瞳进门:“裁云姐,你的唇脂放哪了,借我补补。” 游山龙赶紧转过身,又贴上假皮。 待白瞳合上门后,游山龙又开始撕,撕完整整三层假皮,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样貌。 只见他潇洒地返身,对着裁云挤眉弄眼。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来找我!”裁云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就在此时,门又开了,白瞳再次进来,“刚忘了说……” 白瞳话还没说完,就一边看着游山龙一边大叫起来! 玉指门坛主都曾通过明月七星的眼睛见过游山龙,因此白瞳一眼就认出他来,吓得大呼小叫。 为划清界限,裁云当即拔出发钗,扎向游山龙。 其它坛主听到白瞳的呼救,纷纷调动羁绊对象飞向三楼。 王世书第一个进门,见游山龙居然敢来这里找快活,登时火冒三丈,双掌放电,两道电流像剪刀一样剪向游山龙! 游山龙立刻脚吸天花板,如蝙蝠倒挂,躲过一劫。 此刻其它人已悉数进门,一齐拔剑刺向游山龙。 游山龙如何能一打六?转身便逃! 他徒手倒爬天花板,像一只巨大的蜘蛛在屋内被人追得团团转! 他运用随意伸缩肢体的忍术,躲过了各种围追堵截,但继续这么在屋内躲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早晚会被这些长剑插死,他找准时机,破窗而出! 明月七星的轻功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六人紧随其后,飞身下楼。 游山龙躲过了王世书的电流、躲过了封秉天的缠抱、躲过了汤怀仁的暗器、躲过了尹岁流的剑下高温、躲过了陈心长的吸噬阳气! 但他没有料到白南辰根本没有拔剑,而是端起一锅滚油奋力一甩,迎面泼向他! 滚油如同天女散花,躲无可躲,任凭游山龙会伸缩忍术,也没办法将自己的身体变成散状。 他只能借助外物阻挡这些滚油。 只见他迅速抓起披风一卷,便将那空中的滚油全部裹了起来,一滴都没洒地上,又顺势反弹给了白南辰。 白南辰抽剑一荡,把滚油削了一地。 躲过重重凶险的游山龙都来不及换气,持续奔逃。 王世书双掌放电,大开杀戒,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 而游山龙的速度总是能比电流快出那么一丁点,他就像踩着电流冲浪一样,在烟花巷陌穿来梭去,极限逃亡! 不到一碗茶的工夫,游山龙就从城东逃到了城西,所经之处翻江倒海,又碰上城西飘雨,水汽蔓延,空气的导电效果可想而知,弄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游山龙飞腾树梢,越城而出,往季兰山逃窜。 城外的两位队长一瞧游山龙飞向林中,又赶紧调头,追随而去。 虽然游山龙的轻功傲视群雄,可依旧甩不开七星,他闷头钻进丛林深处,在歪七扭八的林中扭出各种造型奔逃。 明月七星哪需要像他这样扭来扭去? 尹岁流抽出耀眼的燎空剑,一阵横切竖砍,开路速度丝毫不比游山龙慢! 霎时之间,火光冲天,广阔的季兰山森林冒起了一溜长长的黑烟。 两位队长便紧追这缕黑烟快速行军,不知不觉,已经到达了结界边缘,水银般涌动的结界像一块晶莹透亮的天幕一样横在面前。 游山龙,已无路可退。 第158章 游山龙单挑王世书 明月七星升空,摆出「口袋阵」。 六人从四面八方包住游山龙,用剑气逼其往「口袋」里钻。 他们像六块大布一样封住了游山龙的上下左右,只留前后两条路,而前面是结界,游山龙不可能钻入结界寻死,只有钻口袋这一条路线可走。 然而,在「口袋」尽头等着的是陈心长,他已张开血盆大口,用尽内力,打算一口气吸光游山龙的所有阳气! 游山龙距离陈心长只有三步之遥,他甚至感到连空气都变得冰凉,这样下去他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陈心长却突然合上了嘴巴! 他一脚将游山龙踹出「口袋阵」,饶了他一命。 明月七星见状,纷纷落地,五双眼睛一起看向陈心长,都想知道他为何要放过游山龙。 “游山龙你告诉我,叛变家乡,投靠敌人,你的人生意义在哪里?” “心长,每个人的人生意义各不相同,就是人生的意义。” “刚才饶过你不为别的,只为了清算我们以前的情谊,从此我们各为其主,各不相欠!” 这话也是裁云说的,言外之意是他们从此以后不会再相爱,只会相杀了。 “游山龙,你的新主子给你的骨头好吃吗?”王世书甩出一把长剑,剑上闪烁着电光,他示意其它人不要参与,他要和游山龙单独决斗。 “唷,我该叫你师父呢还是师娘?哦,师娘应该是雪旋才对……我看还是叫你小师娘吧?” 游山龙一说完,明月七星又一起看向王世书——王世书曾爱上未婚妻雪旋之徒绽蝶,这无论放在何时何地,都是有违道德的,名声不比叛徒好到哪去。 绽蝶哪里受的了这种揭穿,不等游山龙说完,她便操纵王世书提剑刺去! 游山龙这次不再逃避,一对六不行,一对一还不行吗? 现在是时候了结这场师徒恩怨了! 只见游山龙瞬间斗志昂扬,快速闪攻,袖内的忍者镖如瓢泼大雨般射向王世书。 曾连续三届夺得千仙山「剑尊」称号的王世书,自然在剑术上是无敌的存在,何况又能施放出电流,这些电流缠绕着剑身,使得剑气威力翻倍。 电剑直扫游山龙,一招「灵蛇出窍」又接一招「回头望月」,动作丝滑流畅,导致断叶碎花乱涌,缭乱绚丽,使得游山龙很难看清楚招式。 游山龙心想这电剑过于强大,怕是不能硬攻,只能智取,于是背靠结界应战。 他沉住气,等到剑锋距离自己无限近时,忽地向下一闪,只见那柄电剑直接插入了结界里! 王世书大惊,抽剑一瞧,剑身已被未知的力量拉长卷曲,仿佛一根飘荡水中的面条。 这剑,显然是废了。 众人正要上前帮忙,王世书却示意不要插手,这是他们师徒间的恩怨。 只见王世书加大电量,浑身爬满电流,他飞到游山龙面前,双掌齐下,徒手格斗。 虽说是徒手格斗,但由于王世书浑身带电之故,游山龙只能躲闪,不敢接招,更不敢进攻,一旦触碰到就会被电死。 靠着电流护体,王世书此刻占尽上风。 他电掌一挥,拍在了游山龙脑门,游山龙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犹如饱受电流瀑布的冲刷,眨眼之间便瘫倒在地。 见状,王世书哼了一声,将电流收回掌内。 他来到游山龙面前,弯腰道:“游山龙啊游山龙,背叛师门也就算了,但你背叛南音,可就别怪我不讲往日情面了!” 说罢伸出两根长长的手指,想掐断游山龙脖子。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游山龙是假装晕倒,他忽地睁眼跃起,揪住了王世书的发辫,就像驾驭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任凭王世书怎么放电,都电不到游山龙——头发不导电。 游山龙扯紧发辫,一脚踩树干,一脚踩王世书的后脑,利用这三点一线的架构,两脚越伸越长,死命把王世书的脑袋往结界里摁! 眼看结界越挨越近,在场所有人都认为王世书这次死定了,不料王世书强行将自己的双臂折断,反向抓住了游山龙的腿! 尸体是不怕骨折的。 游山龙一怔!心想完了,这下真要被电死在这里了。 战况又一次发生了反转,现在只要王世书一放电,游山龙绝对会被电成焦炭,可谓是命悬一线,逃无可逃! “受死吧你!” 就在王世书准备将体内电流全部释放出来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杀气从他侧面疾速压来,未等他看清是谁,便被一拳打飞,落在了十米开外…… 第159章 老太后将计就计 这一记重拳,自然是冲在最前面的东方燃打的,力量大到几乎把王世书的人尸羁绊都要打断! 明月七星集体愣在原地,他们本来就怵金甲飞,现在三名队长合在一起,看样子就很难对付,这要是一顿打下来,保不齐又得损兵折将。 东方燃正要直扑明月七星,却被及时赶来的花师阳喊停: “东方队长,等一下!” 花师阳是五司统察,总枢之下官阶最大,东方燃不敢抗命。 花师阳看向明月七星,“你们哪位是明月圣母?” 白南辰上前一步,“有何指教?” “我以五司统察之职担保,眼下北水正要启动和谈,南北之战完全可以到此为止。 请帮我转告你们太后,就说北水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如果谈成功,双方不仅可以不再流血牺牲,说不定还能重返辉煌时代!” “花师阳,想不到你这么大把年纪了,看问题还这么幼稚!难道你还不知道,谈判的实质从来都不在谈判桌上吗?” “谈判的实质不在谈判桌上,那是在哪里?” “当然是在战场上。 打到目前为止,南音并不吃亏,甚至还有潜在的优势,未来完全能把你们赶尽杀绝,你说太后凭什么要和谈呢? 凭什么要屈服于你们一沓又一沓的强盗条约呢?” “呵呵,明月圣母大人似乎对局势有什么误解…… 对我们而言,南音城最大的威胁从来都不是明月盟,而是风林。 如今托您的福,风林已废,你们又哪里来的优势可言? 北水提出和谈,完全是出于为你们着想,难道你们想战斗到最后一个南音人吗?那样可对谁都没有好处。” 白南辰大笑一声,“能打败你们的人,可远远不止风林一个哟!” “你是指……糜孝玄?” “放肆!糜仙师的大名岂是你等狗嘴能直呼的。” “糜孝玄与沙木青并称为南音城的左右脑,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就算他再足智多谋,恐怕也改变不了炮弹的轨迹吧?炮弹始终是会落往天宫的。” “是吗?枪杆或许可以赢刀剑,但未必赢得了笔杆。” “呵,这样吧,请圣母大人给太后捎个话,就说北水愿意展开一次和谈。如果谈成,那一定是双赢的局面,如果谈不成,双方完全可以继续厮杀两不耽误。” “我看你们所谓的和谈,是想拖延时间,酝酿更大的攻势吧?” “我们完全可以现在就发起更大的攻势。” “那就不要废话了,赶紧来吧!” “既然你执意要这样……”花师阳慢慢看向三位队长,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原地歼灭明月七星。 不是花师阳改变主意不想和谈,而是他意识到,如果现在能一口气铲除明月七星,等于变相削减了太后手中的筹码,今后谈起判来,能为北水城赢取更多利益。 三位神枪队长得令,他们一起走向明月七星,越走越近,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倾向。 明月七星也没在怕的,他们在白南辰的带领下迎着三位队长的面走来。 双方面对面,眼对眼,准备大干一架! 金甲飞再一次对上了白南辰,曾经一穿七的经历给了他足够的自信与底气。 “白南辰,咱们又见面了。” “说吧,界外人。” “说什么?” “当然是留下遗言再打,这回你可不会像上次那样顺利。” “确实不会像上次,这次是三个队长,我不用再孤军作战了。”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说完,太极剑从白南辰的袖口里慢慢伸出来,金甲飞也捏紧拳头,放低重心,准备随时缠抱下地。 大战一触即发,双方正欲厮杀,就在这时,忽地一阵风浪掠过他们头顶! 数名天宫侍卫从天而降,落于两拨人马之间,他们支开双方,示意保持距离。 “太后有旨,明月盟撤退。南音可与北水和谈。” 太后的眼线无处不在。 原来,在游山龙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时候,太后便已经派天宫侍卫一路跟踪过来了,情报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那里,闻知花师阳主动提出和谈之事,她心下暗忖,发觉这真是一件顺水推舟的好事! 因为她怕的就是北水发动速攻,怕风林还未修补好五阴球之前天宫就被打下来了,于是立马令明月七星停手。 表面上她是被动地接受和谈,实际上是在为风林的复出争取更多的时间,还不易引起外人的怀疑和察觉。 “不愧是太后!她清楚只有和北水合作,才是真正的对南音好。”花师阳哈哈笑道,“成年人总看利弊,小孩子才谈爱恨,看来圣母大人和太后比起来,还是个孩子!” 白南辰听罢,将太极剑吸进袖管,“花师阳,任凭谁在太后面前都只能算个孩子,你也不例外。 太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们谁也无从得知,但你要知道,就南音北水的深仇大恨而言,与其说是和谈,不如说是晚打两天。 到那时你就会发现,晚打还不如早打!” 说完,白南辰转身没入了花丛,其余七星皆随他消失在了茫茫深草里。 几名侍卫向花师阳拱手告辞,一跃而去,飞回天宫。 花师阳也示意三位队长收队归营,返回要塞。 而要塞这边则画风突变,软玉温香。 风生来通风报信后便又赖着不走了,因为他看到卢卢有说有笑地进了柳梦遥的寝室。 他也径直走入,刚想朗声作自我介绍,却被韩宝露遣出门去,理由是女孩们的清净之地,男士免入…… 说完便合上了门。 风生伏在门板上,听得房中几人笑作一团,心中痒痒的他,好想进去和姐姐妹妹们一起有说有笑。 当他听到卢卢在为他说好话时,立马趁热打铁: “对对对,我确实是喜欢北水,喜欢你们这里!求求你们,让我进来呗!” “你居然偷听女生讲话?” “我哪有,是你们声音太大好不好,我想不听都难……” 门内又是一阵笑声传来,“进来吧!” 第160章 小灾星香闺聊八卦 风生立刻推门而入,屋内明亮干净,香气扑鼻。 柳梦遥、韩宝露、顾良雨及卢卢四人围坐在床,仿佛有秘密要聊。 “柳爷好!姐姐妹妹们好!”风生忙打招呼。 “女孩们聊天,你来凑什么热闹?” 女孩们又是噗哧一笑,无论在南音还是北水,风生都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卢卢你们在聊什么呀,我也想听。”风生问。 “刚才柳团长悄悄问我们,宁霜和金甲飞到底在没在一起?宝露说在排练室讲这个不方便,这才借故来柳团长的房间。” “难怪我看「雨露霜」组合只来了「雨露」没来「霜」,原来你们聊的就是「霜」啊!” 柳梦遥赶紧把风生的嘴捂上:“嘘,小点声,你这么大嗓门,万一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你得答应我们必须保密,否则不让你听。” “我保密,我保密。”风生连连点头,然后随大家一起期待地看向韩宝露。 “宁霜和金甲飞嘛……”韩宝露卖了个关子:“是若有若无的关系。” “这是什么?搞暧昧啊?”柳梦遥双手一摊。 “不,据我观察,他们现在这样子,或许与宁霜的父母有关。”韩宝露眉头一扬,秒入状态: “大约在十七八年前的一个冬天,有位相貌堂堂的通天员供职于物理部,他叫岳大凡。 那天,他做了一次失败的试验,导致实验室发生了爆炸,嘣的一声巨响后,乌漆嘛黑的浓烟涌了一过道,熏黑了一位刚巧路过这里的姑娘。 岳大凡赶紧跑出实验室连声道歉,并用湿毛巾帮这位姑娘擦脸。 他哪里想到,这位姑娘是越擦越漂亮,当他擦完姑娘脸上最后一块污渍时,手中毛巾不禁落地,简直惊为天人,他已彻底陷进了爱情的漩涡……” “这姑娘是宁霜的母亲吗?” “正是!她叫宁小惠,是一位富家千金。 那天她刚好路过这里,没想到走着走着就被一阵浓烟给熏黑了脸。 爱情来得就是这么突然且不讲道理,当岳大凡为她擦干净脸颊时,他们两两相望,都爱上了对方。” “哇噢!”“还两两相望!”“啊好快!”屋内拍桌子起哄声四起。 卢卢双手抱膝,像小猫似地坐着。 韩宝露继续侃侃而谈: “所谓缘分天注定,一个叫大凡,一个叫小惠,光看名字就知道是一对。 他们二人一见如故,迅速坠入了爱河。 由于实验室被岳大凡弄爆了,他也被物理部除了名,变成了无业游民,因此他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带着宁小惠去吃各种路边摊,逛城市里的每间小店铺。 宁小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鲜和快乐,这些都是从未体验过的。 直到那一晚,宁小惠没有再回家,而是跟着岳大凡穿过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来到了他的公寓……” “等等!”柳梦遥捂住卢卢耳朵:“少儿不宜。” “于是,当晚就有了宁霜。” “唉哟妈耶!”“我的天呐!”“啊好快!”屋内拍桌子起哄声再度四起。 韩宝露绘声绘色道: “你们不知道,宁小惠家里是多么有钱! 当时全城的粮油都由他们家经销,父母给她的生活条件十分优越,就指望女儿今后和调料大亨的儿子结婚,两家好强强联合,双双做大。 当宁小惠告诉父母,说自己爱上一个无业游民且已怀孕的时候,结果可想而知,父母大怒,要她打掉这个孩子,并与岳大凡断绝来往。” “啊?那怎么办?”“当然没打掉啊,不然怎么会有岳宁霜!”“私奔?” 韩宝露打了个响指: “对,私奔。 虽然岳大凡通过考试又考回了通天司药理部,但他的收入依旧入不了宁小惠父母的法眼。 宁小惠的父母甚至还找人殴打、威胁岳大凡,要他离开宁小惠! 真是活生生的棒打鸳鸯。 与此同时,药理部的部长久闻其名,深怕他又把药理部给炸了,借机将他举荐给了五司统察花师阳。 花师阳也怕他搞爆炸,便派他去南音弄遂望散的配方。 岳大凡正愁北水城无处容身,趁此良机,干脆带宁小惠偷渡到了南音。 到南音后不久,岳大凡便借着药师身份的掩护,去打听遂望散,宁小惠也顺利产下一女。 因爸爸姓岳,妈妈姓宁,出生时又正逢霜降,便取名岳宁霜。 再后来,遂望散没打听出来,钱倒是赚了不少!岳大凡便干脆在回云水寨开了一间药铺,正儿八经地做起了药材生意。” “这也太反转了吧!” “接下来会更反转。” 第161章 不信爱情的相爱 韩宝露接着讲: “宁小惠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要她一边带娃一边进山采药,她哪里吃得来这种苦! 当初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宁小惠,逐渐清醒过来,她开始后悔私奔了。 极度思念父母的宁小惠向岳大凡提出想回北水,岳大凡哪里肯答应。 后来在岳宁霜四岁那年,宁小惠感染了严重的肺病,岳大凡用尽各种南音草药都治不好,反而越咳越厉害,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无比。 因此宁小惠暗下决心——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不如回到家人的怀抱,就算死也要死在父母身边。 她以治病为由,终于重返北水。 临走时,她藏了一张便条在岳大凡的衣裳里,当岳大凡发现这张便条时已是很久之后了,纸上写着: 「我们本没结过婚,也就不存在离婚,全当从未认识过好了,这次回北水治病,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来南音了,你照顾好宁霜……」 从此以后,宁小惠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岳大凡的生命里。” “啊?”柳梦遥遗憾道:“走就走嘛,干嘛写这么狠心的话。” “没办法,宁小惠再不回去就死了,然而回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与其剪不断理还乱,不如一刀两断,想必她的内心也是痛苦的,并不是真正狠心。” “后来呢?她死于肺病了吗?” “没,北水的药剂只用了一天就治好了她的肺病,然后她遵照父母的安排,嫁给了调料大亨的儿子,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这也太反转了吧……那岳大凡岂不是气炸了?” “当然气炸了!在宁霜的童年里,常问妈妈去哪了,起初岳大凡总说妈妈去北水城养病了,不久就会回来的。 然而年复一年过去,他等来的却是宁小惠早已嫁人的消息,这使他彻底不再信任爱情了。 他把宁小惠留下来的物品一把火全烧了,从那以后,他便告诉女儿真相,说你妈妈不要我们了! 宁霜自打了解这真相以后,便像她爸一样憎恨宁小惠,同时,也像她爸一样——不再相信爱情。” 柳梦遥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岳宁霜和金甲飞都是在不相信爱情的环境里长大的!难怪他俩这么慢热!” 大家一起问:“金甲飞也有类似的童年?” “是的,金甲飞的生母最早是一名地下歌手,做酒吧驻唱,街头卖唱,后来为了更上一层楼,抛夫弃子,跟一位唱片公司的老板跑了,当了小三很多年,终于大大的红了一把,功成名就。” 韩宝露一拍手,“你们瞧,谜题不就解开了吗?当两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产生了爱情,你们说会怎样?” 风生:“负负得正?” “才怪嘞!”韩宝露摇了摇食指,“就是都不敢爱,死活不在一起!真是急死观众了。” 柳梦遥抓狂:“气死了,他们明明在对方最危险的时候都敢舍命相救,却在平日里保持着陌生人般的距离!”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岳宁霜进门催柳梦遥去指导排练。 这把所有人都吓得神色慌张,假笑连连——谁也不知岳宁霜在门口站了多久,到底有没有听到屋里的聊天? 岳宁霜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我在给她们开小灶呢,她们需要提升一下唱功。”柳梦遥搪塞一通,便去往排练室。 风生也随指一事,借故先走,打道回府。 等他到家时天色已黑,见府门外停了几辆马车,风生很好奇,这黑灯瞎火的,谁会登门来访呢? 他问小厮是谁来了,只听小厮答: “回二少爷,老爷终于请来云隐寺的六大法师了!” 第162章 希真三请六大法师 希真领着六位身披大红袈裟的法师前往冰窖,准备复活希丹。 云隐寺六大法师分别为观世、法照、慧冲、飞莲、截流、修龙,皆为得道高僧。 他们的年纪相距甚远,老的过百,中的六七十,少的还正值青春年华。 六人之所以能并称为大法师,是因为他们皆缔造过无与伦比的神迹,比如:召唤神兽、隔空移山、搅拌风云拨弄四季等,不一一赘述。 他们可谓是南音百姓的精神支柱,使人们在枪炮欺凌之下,仍对南音文明保持着倔强的自信。 希舟去世时,风林便是请他们来办的古南音葬仪。 也不知希真是从哪听说他们会招魂术,一心想请他们来复活长子希丹,为此竟三顾云隐寺: 第一次去的时候,希真还放不下中书使的身份,带了一群手下大摇大摆地进寺,他将香火钱一撂,派人去邀六大法师来香堂一见。 怎知等了半晌,一个都没来,叫他碰了一鼻子灰——出家之人哪里会因为你是大官就托着你? 回去后希真思来想去,自觉礼数不够,也不够尊重人,过了个把月后,他第二次入寺。 这次没有再带人,而是亲自拖了一车香火钱来云隐寺,大汗淋漓地将这些财物摆放进每个香堂,气喘吁吁地将偏殿、正殿、祖师殿都拜了个遍,足以显出他的诚心诚意。 结果一问,六大法师根本就不在寺里,集体出门作法去了,请动他们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只是一户寻常人家,法事要连续十天才能做完。 这次希真是彻底被高僧们的大德折服,同时也对复活希丹更有信心了。 就这样直到十日后,希真听说六大法师回来了,于是再次备好了一车香火钱,出门前还不忘沐浴更衣,这次,他敲遍了六名大法师的门,依次哭诉一番,磕头跪拜,请法师们救救他可怜的儿子。 对此,飞莲直言:“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自然规律,请施主节哀顺变,莫要逆天而为。” 希真哪里会信,恳求再三。 观世住持无奈之下,只好折中处理,让希真先带他们去府上看看再说。 这样一来,也算是跑了一趟中书府,没薄了希真面子。 见百岁住持都发话了,希真以为这事绝对妥了,眼里不断闪出激动的泪光。 几人下至冰窖,积满冰砖,寒气渗人。 法师们点燃一盏法灯,摆在希丹的脚边,冰棺内顿时折射出法灯孱弱的微光,像一只晶莹透亮的大灯笼。 这是六大法师的通灵术,主要在于试探亡灵是否还在附近徘徊,在此过程中,六位法师绕着冰棺席地而坐,面向六方,口中念着相同的通灵咒语。 在以往,总有一个方位能获得亡灵的回应。 法师们时而双唇翕动,时而仰望天空,满怀深情地与亡者通灵。 然而希真等来的,是六大法师沮丧的目光,以及他们连连摇头的背影。 “施主,我们本想尝试与您的爱子通灵,好让他通过我们,把想跟您说的话都交待清楚,但现在只能遗憾地告诉您,由于您的爱子已逝多年,其灵早已转世投胎,因此,我们无法与其通灵。” “观世住持您说什么!?那……回魂复生之事呢?” “天下岂有起死回生之术,倘若真有,那神将风礼不得复生了多少次。” “话虽如此说,难道诸位大师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我们六位唯一还能做的,便是将其厚葬,保佑来世。” “呵,古南音葬仪是吧?原来六位是来本府这烧钱来了,对吧?” “施主,万物皆为过客,如河驶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还。若不是看在施主跑了三趟云隐寺,可怜您的一片爱子之心,我们又怎会劳费这等工夫?” 希真伸手指了一圈六位法师:“你们这群江湖术士,欺人太甚!” “阿弥陀佛!来得不明,去得正好,智人观此,未免心冷。”观世大师双手合十,郑重其事: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只有一言,回魂复生,已超出我等能力范围之外,还望施主放下执念。如施主定要逆天而为,想必能指望的,恐怕只有上古奇毒遂望散了。” “遂望散已失传千年,这叫本官怎么指望?” “施主不妨去千仙山中寻找……” “千仙山?”希真恍然大悟,心照不宣地朝观世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那么,老衲在此衷心祝愿中书大人心想事成,早日达成心愿,告辞。” 很显然,观世的言外之意是让希真去千仙山找糜孝玄,毕竟糜孝玄乃南音顶智,又对阴阳两界的事门清,找他或许对路。 观世身为六大法师之首,本不该帮希真出主意,但实在是可怜他的一片爱子之心,所以才心生慈悲,点拨了他一下。 可谁曾想到希真竟意会成了去千仙山道场,找上次那批道士! 大概是上回「成功」给风生驱魔祛病之故,希真觉得那群道士有些真本领,因此第二天一早,又请了他们来登坛设法,试图招回希丹的魂。 只见那披着九宫八卦法衣的道长再次气宇轩昂地迈进中书府,希真一见他的面,就觉得他才是正宗的大法师,对他赞不绝口,还说只要能复活希丹,钱要多少有多少。 道长将拂尘一甩,自信满满: “此还魂复生术会消耗我们师徒的寿命,相当于我等通过折损自身阳寿去抵消希丹的阴寿,当其阴寿抵消干净,便能返回阳间,还魂附体,重新开始新一轮的生命。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因此,只要钱管够,人们都是愿意舍去一部分阳寿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不对?” “对对对!”希真越听越觉得这位道长真是坦诚,还有牺牲和奉献的精神,着实难得。 “那行,咱们这就开始。”只见道长又将拂尘一挥,扯开嗓门: “太上仙君,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安神宁;三魂永久,魂无丧倾!众仙听令,寿接天地,命连阴阳,以法定魂,还魂复生!” 第163章 妖道两夜八套流程 照道长所说,复活希丹的每一步都很关键,每套流程的钱也会越收越多,但不能提前透露,否则法术会失灵。 希真搬来一把椅子,全程坐在法坛边观看。 第一套流程,是将希丹放于法坛之上,点上返魂香,全身贴满纸符,以驱除体内邪物,这样魂魄才能安心归入。 这套下来得收五百个千星陨币。 希真听罢派人端来一大箱子钱,让道士们放心施法。 接下来,乃是请太上老君和拜王母娘娘,还要与阎罗王来一段通灵交涉,只有摆平了天地两界的各路大官,办起事来才能顺顺利利。 这套下来又拿走六百个千星陨币。 只见道士们个个面目狰狞,其中一个大念咒文,“咿咿呀呀”了两个时辰。 希真注目观看,那神情仿佛乞丐看见国宴的样子,等不及想见到儿子苏醒。 因「回魂术」要一命抵一命,所以第三套流程是用大量符纸堆了一个纸童,象征着一条性命,将这纸童搁进炼丹炉中火化成灰。 道长在这些灰上泼洒神水,捏出一粒「人丸」,等至凌晨鸡鸣,置入希丹口中,再行作法。 第四套流程紧接鸡鸣之后,道士们捉来三只公鸡,砍掉了它们的脑袋,将鸡血滴在希丹身上。 这三只无头鸡的身体竟然跑了很长一段路,有一只还跑回了鸡窝。 希真看得兴奋无比,认为这奇景必预示着儿子复活! 就杀这三只鸡,收费一千个千星陨币,希真居然还拍手叫好。 至天光大亮,迎来第五套流程,他们将道长围在中间,集体昂首与天空对话。 良久,道长忽然变出了一粒丹丸,说这是他从玉皇大帝那里讨来的「还魂丹」,因天上一天,地下一年,生命流逝而不自知,所以开价两千个千星陨币作为弥补。 见完了玉帝见阎王,这第六套流程便是由这群道士抱在一起,集体垂头低语,与阎罗王交涉。 忽然,道士们哇地一声炸开,道长一个飞步升天,当他落地时,手中变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天蚕蛾! 他说是从阎罗王那儿借来的妖蛾,这巨大的蛾子搭载了希丹的魂魄。 将玉帝的「还魂丹」和阎王的「天蚕蛾」搁入希丹口中作法,便能将其魂魄归位,疏经通脉,获得新生。 这第七套流程便是将两件宝物与死者合二为一。 他们将蛾子和丹丸塞入希丹喉咙里,其中一位道士在硬塞时不慎弄掉了两粒小牙齿,而希真又不好责备他们,着实急得顿足有声。 至正午,希真发现希丹的身体已经开始明显败坏了,拇指的顶端露出了雪白的骨头,皮肤打皱得像没有整理的床单被褥。 到了傍晚,法事忽然消停了,希真以为大功告成,谁知他一看,儿子不仅没有醒来,还飘散出一股恶臭,蛆虫蚊蝇沾满了全身! 希真露出暴虐的表情,咬牙切齿,恨得几乎连核桃都能咬碎,他瞪着道长:“你们这群骗子!本官要你们死无全尸!” “中书大人!就差最后一套流程了,请您一定要有耐心!” “当真最后一套流程?我儿若是还活不过来,你等该当何罪?”希真半信半疑。 “今晚最是关键,若明早大公子还活不过来,那贫道就将财物悉数奉还,以死谢罪。” “哼,就再信你一次!” 希真说完便回屋睡去,他已经熬了一夜,熬不住第二夜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奇迹发生了,透过门外刺眼的光线,他看见道士们牵着活蹦乱跳的希丹进门,向他请安。 “爹!孩儿不孝,让爹费心了。” 摸着儿子肉乎乎的小脸,希真老泪纵横,这是他十几年来不知梦见过多少次的场景——他的儿子,终于复活了! 全府上下无人不惊掉下巴,连六大法师都办不到的事,这群道士是如何办到的呢? 原来,道士们正是趁希真熟睡之时,赶紧将希丹遗体胡乱埋入了花园,又去江边的渔民家掳来一位和希丹差不多大的男童,给他套上希丹的寿衣寿帽,用来冒名顶替希丹。 他们给了这男童一大包糖,要他只管记住他名字叫希丹,是中书使希真的儿子,记住这个,以后天天都有吃不完的糖。 男童以为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住几天,开心地点头答应。 希真一早发现儿子当真活了,激动不已,但还没聊上两句,这位男童的身份就不攻自破了。 希真问他怎么一头的鱼腥味? 男童回答说,因为他爹天天捕鱼。 道士们一听大惊失色,本想让这男童顶个一时半会,他们好卷款逃跑,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 道长返身想溜,却被希真派人拿住,集体拖去衙门定罪判斩,整个过程快刀斩乱麻,半日便将这群妖道剥皮的剥皮、抽肠的抽肠、断椎的断椎。 家丁们将希丹的遗体从后花园的土里刨了出来,重新入棺安葬,府上丧事隆重,就像祭奠一位刚死去的人似的。 希蝉闻知,披上素衣来到希丹坟头,面无表情地上了一炷香。 外界无人知晓,希蝉从小到大郁郁寡欢的性格,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她明显感到父亲喜爱希丹更甚于喜爱她,她甚至怀疑,父亲希望患北冕病的是她,而非希丹…… 就在昨夜,希蝉还一直揪着心,倘若道长说用她的命可以换回希丹的命,父亲会不会一试? 万幸的是,道长没这么说。 第164章 黄昏cp相扶相济 再看云良阁。 “见过圣母大人。”裁云进门行礼。 “裁云,上次在「口袋阵」里,你明明可以吸食游山龙阳气,可你却放走了他,实话告诉本座,你是不是和游山龙好上了?” “属下不敢,属下并无相好之人。游山龙对属下总归有恩,如今把恩还了,今后如若再遇,必将他千刀万剐。” “若果真如此就好,你记住,叛徒必须要严惩,同样的错误,本座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红袖烟所说的叛徒首先指的就是游山龙,其次还暗指了裁云,相当于给她敲了敲警钟。 “遵命。” “对了,最近地宫那边有什么异动没有?” “风林并无异动,但8460号冷宫似乎有点问题。” “哦?细细说来。” “上回听说风林每天运送饭菜时,在8460号冷宫的时间要比其它冷宫多出一点儿,经属下查实,确有其事。 最初是那些老太监发现此现象,他们嘲讽风林,说整个地宫就他一个带把的,难不成太后是派他来地宫繁衍子孙的吗? 他们甚至还要给风林净身,说按照地宫的规矩,这儿是绝不能有男子之身存在的。 有一次,他们趁风林睡着的时候想偷偷把他给剪了,结果被风林踢飞的踢飞,踹倒的踹倒。” “看看,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便是得罪本座的下场。” “可不是么! 您知道的,太监们一辈子都忙于拉帮结派,风林不但从不参与,还处处躲着他们,有时候连话都懒得说,这反而使太监们集体仇视他。 见风林六境归零,太监们决定合伙整一整他。 趁某天放风,他们几乎集结了三层地宫的所有太监,当着众女囚的面,将风林围起来羞辱。” “如何羞辱?” “他们一起往风林身上撒尿,说要用尿给他洗个澡,这难得一见的场面可把女囚们乐坏了,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但只有8460的南香没有笑,她从头到尾都替风林揪着心。 后来,太监们越来越多,有的甚至都尿到了风林头上,风林压住怒火,毕竟他已功力全失,这要是打起来,很可能就丧命于此了。” “这不像他。” “是的,风林没多久就忍不住了,当时有一个老太监让风林张开嘴,把尿喝下去。 这谁能忍?换做属下,死就死了,死也要带走一个。 只见风林大吼一声,音浪大到把一堵墙都震倒了! 坍塌的碎石刚好砸死了这个老太监。” “风林有这功力!?”红袖烟警觉道。 “不清楚,因为风林一口咬定这墙不是他吼倒的,而是刚巧发生的地震弄倒的,但无论风林怎么解释,太监们都不信,他们拿出一把封弦草,逼着风林吃下去。” “什么草?” “封弦草,是千仙山岩洞深处的一种青苔,百年一枯荣,服用后会冻结住五阴球,内力不升也不降,通常一冻就是百年。” “风林已无内力,吃与不吃无差别。如果他不吃,反而说明那堵墙确实是被他的内力震倒!”红袖烟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对,那群太监们也是这么想的,如果风林不吃就会被直接打死,如果还手就说明内力还在,这可是欺君之罪!留给风林的选项只有一个,就是吃下封弦草,才能捡回一命。” “他吃了还是没吃?” “没吃,也没被打,他被南香解救了。 南香一把抢过封弦草吃下了去,要知道女子吃下这种草,从此便不能生育子嗣了。 太监们一看这情况,顺势拿他俩有偷欢之事做文章,羞辱了他俩好久,直到放风时间结束,这才渐渐散去。” “南香舍身解围风林,他们之间必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是的,他们这层关系无人知晓,探听不到。 属下靠猜测,觉得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二人确有苟且之事。 毕竟风林在寻龙场遭遇大败,他的下半生已无法再战,只能赋闲养老,而其发妻又已逝世,理当娶妻纳妾,因此与南香勾搭,他是既有闲心又无约束。 二人在一起,虽出乎意料之外,却合乎情理之中。” “不像。”红袖烟听罢摇了摇头,“第二种呢?” “第二种可能是和太后有关系。 风林官至天宫侍卫营总管,他可是太后最最亲信之人,这次被贬下地宫也是太后的旨意。 这种惩罚史无前例,地宫是从来不会让男子之身进入的。 而南香曾经做过太后的贴身宫女,曾任御前尚仪,可想而知她与太后的关系自然是比其他宫女甚至国舅爷都要亲近得多。 属下将这二人与太后的紧密关系串联起来一看,便不得不猜想,他们在8460冷宫多出来的那点时间会不会是太后的安排? 然而具体安排他们做什么,属下便无从得知了。” “确实像……像任务关系!”显然这第二种猜测引起了红袖烟的关注,“裁云,你对情报的打探和分析都很好,本座要重赏你。” “谢主人!能为主人尽一份力,是属下的荣幸。” “你办事靠谱,本座还要交给你一项重要的任务。” “请吩咐。” “不管南香与风林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任务,真相已经不重要了,本座要你即刻操纵陈心长潜入地宫,杀掉南香。” 第165章 半路杀出个小太监 “属下遵命。”裁云行礼告退。 “等一下。”红袖烟又把她叫住,“要当着风林的面,杀死南香。” “是。” 红袖烟隐约担心风林在通过什么方式恢复内力,为了弄清真相,她想出了这招「将军抽车」——保南香的命,还是保自己的命,风林只能二选一。 裁云领命而去,她将陈心长化妆成农夫模样,拉了一车青菜混入地宫,而后每逢侍卫换岗间隙,趁机下一层,直至抵达8460号冷宫。 南香不知道,就在她头顶的房梁上,有一具「活尸」已经等了大半天——只等风林前来送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哐的一声响,宫门开启,风林如期而至。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小太监,他常和风林搭档,风林负责推车送饭,他负责回收冷宫里的生活垃圾,因此只要碰了面,二人就会一起干活。 陈心长于暗中观察,想看看风林和南香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然而风林早在一进门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杀气,并用余光发现房梁上出现一块暗影,显然有人藏身于此,“喂,你一直在房梁下用餐吗。” “怎么了?问这个做什么?”南香觉得莫名其妙。 “地宫的蝙蝠多,它们常常倒挂在房梁上。” “这个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的是,蝙蝠会流口水,其口水有毒,滴入饭菜里,吃下去是会死人的。” “啊!?” 南香一听便产生了顾虑,双手揪着手帕,抬头向房梁看去,当然,蝙蝠没有看到,看到的是藏身已久的陈心长! 这把南香吓得尖叫起来! 陈心长见自己败露,便翻身下梁,整张面孔都在用力吸食万物精阳,直奔南香。 这更把南香吓得不轻,她看到两只阴光四射的眼睛迅速飘来,如同鬼火磷光! 风林自然不敢出手,毕竟已快服完名将骨粉,如果这时候暴露实力,必遭杀身之祸,不仅前面的骨粉白吃了,而且后面也无法报效太后、复仇红袖烟了。 但倘若他什么都不做的话,南香必死,太后的任务就此中断,功力也无法彻底恢复,这可如何是好? 在此进退两难之际,风林只能另辟蹊径。 说时迟那时快,南香忽然感到手脚传来一股刺痛,身体便不听自己使唤了,只见她迅速一个「扫堂腿」将陈心长绊倒在地,地上的老鼠被吸成了皮包骨! 陈心长诧异不已,他没料到一个宫女居然练过武,细心打量,发现南香的手脚被扎入了四根绣花针,每根针都连着一条长长的红线,而在这四根红线的尽头,居然是那位小太监! 南香向后一跃,落入了风林的怀里,同时那四根绣花针也脱离了她的手脚,回到了小太监的指间。 “你是何人!”陈心长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不说话,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风林轻笑一声:“你连小公公是谁都不打听清楚,就敢来行刺?” “那你说,他是谁?” “这也不怪你,所有人都不知道,负责保护太后的人里分为天宫六境和地宫六境,天宫六境是你们看得到的,而地宫六境是你们看不到的。他便是那地宫六境者。” “竟有此事?”陈心长有所怀疑,“他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 “这位小公公乃是地宫传奇——道无极。 从小修炼上古秘籍《浑天宝典》而挥刀自宫,八岁便将功力破入五境上乘,十岁天人合一,步入六境,目前正在冲七! 老夫曾多次出面请他出任天宫侍卫长,都被他再三推辞,现如今只要他愿意,便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南音城的救世主。” 陈心长半信半疑:“那他为何要救这宫女?南香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笑话,地宫六境保卫地宫,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之事?老夫劝你趁早打道回府,否则被他拿下,可于你主子不利哟。” 陈心长犹豫了片刻,心想现在就撤的话,万一风林是吹嘘,那自己岂不中「空城计」了?不如打起来再说,若实在打不赢,找机会再逃也不迟。 想到这里,他抬起长剑:“在下明月盟护法陈心长,有幸与小公公一战!” 说罢,陈心长直刺小太监,剑光乱舞,剑气逼人! 小太监这边手无寸铁,他左歪右倒躲闪长剑,身形半倚半躺,如眠花卧柳! 陈心长大惊,张口欲吸他的阳气。 怎料小太监再次甩出绣花针,十指翻飞,针头在陈心长的身躯中来回穿插,如同雨打芭蕉,扎得其浑身鳞摧甲落,手里挥动的剑也有一下没一下,好似一场断雨残云…… 这要是换做活人,都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小太监手指一弹,一根绣花针扎入陈心长的额心印堂,针头不偏不倚地在那螳螂前停了下来,若再进一毫米,羁绊必断! 裁云则直接被这一针扎出了「走马灯」,她看到从小到大的无数回忆的片段开始在眼前回荡,仿佛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将离世。 她赶紧操纵陈心长垂直起跳,飞身上梁,一口气连破三层冷宫冲回地面,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陈心长一走,只见那小太监也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南香诧异不已:“这小贤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第166章 救完了南香再杀南香 “不知道,看来他隐藏得很深。”风林答。 “对了,刚才那人为何要刺杀奴婢?” “或许跟太后交待的任务有关,今天幸好有小贤子在,我们才会得救。” “是啊,奴婢该怎么感谢小贤子好呢?您会怎么谢他?对了,他那么爱财,要不咱们给他包一个大红包吧?” “随便你,他好像伤得不轻,风某得把他背回去疗伤。”风林说完,向南香一伸手。 “干嘛?现在就要红包?”南香不解。 “药包……”风林无语。 “哦对对,还没给您药包呢。喏,拿去。” 南香将今日份的药包递给了风林,风林拆开,整包吞入,然后背起地上的小贤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8460。 看着这二人离去的背影,南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原来,并不是小太监的武艺高强,而是风林在后面主宰了这一切。 从一开始,风林便以内力隔空封住了小贤子的「神魂穴」,操纵他飞出四根绣花针去控制南香。 也就是说,控制南香的小贤子,其实也是「提线木偶」,他们全都被风林所控制,也只有这样,才能迷惑陈心长。 回到太监班房,风林浇了一瓢凉水到小贤子脸上,小贤子立即醒来,傻傻地看向风林:“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睡着了?” “你应该是饿晕了,害得老夫还得背你回来,累死了!” 风林没有杀小贤子,「神魂穴」被封住的他,虽然睁着眼,却相当于深度昏迷,无论看见什么他都不会记得。 就这样,时间在暗无天日的地宫加速流逝,一眨眼的工夫,已至百日。 来到风林最后一次送饭的这天,他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所有流程,只不过相比平时急了一点——他想赶紧返回地面,急于报效太后,以及复仇红袖烟。 吞完最后一包骨粉,他将袖子一卷,眼神一狠,准备动手杀南香。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南香忽然回头,笑嘻嘻问: “风大人如果您今后还有机会见到太后的话,记得给奴婢带个好,说奴婢很惦记她老人家,让她一定要多多注意保养。 还有就是,奴婢已经想好了今后的去处,既然奴婢已经不能生儿育女,索性就去千仙山修行吧,每天替太后和风大人祈福,替咱们南音城祈福。” 风林听罢僵在原地,根本下不了手。 “咦?您举着手干嘛?” “帮你赶蚊子……”风林顺势还挥了挥手,仿佛真有蚊子似的。 “您什么时候上去?” “呃……明天。”风林心想今天下不了手,那就明天再下手吧。 结果是风林误判了自己的决心。 次日风林办好离宫手续,脱下囚衣,换上便服来到8460,他想二话不说就杀掉南香,因为和南香说的越多,就越难下手。 他推门而入,可刚抬起手便又愣住了! 今日南香不同往日,身穿银丝绣花小皮袄,披着仙子坎肩,头上挽着天宫云髻,簪上一枝五色扁簪,别无花朵,看来是特别为今天的送别精心打扮的,为了给风林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南香转身,眼里噙着满眶的伤心之泪:“今日一别,不知往后还能否相见,奴婢不免伤感落泪,让风大人见笑了。” 风林再次放下已经抬起的手,神色茫然,许多问题在他心中奔腾。 杀了每天为太后和南音城祈福的南香,那是无仁; 杀了曾替他舍身解围的恩人南香,那是无义; 杀了明明让他心动的女人南香,那是无情。 而无情无义又无仁,这三个词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风林的人生字典里的。 但是,如果不杀南香,那可是不忠。 就这样,两次杀南香均以失败告终,叫风林的内心无比纠结和苦恼。 这样下去恐怕一年都是杀不了南香的,这可怎么向太后交待!? 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有永远也取不完的药粉,永远住在地宫该多好……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小贤子尖尖的嗓音:“太后有旨,百日已过,宣风林即刻觐见!” 第167章 杀不了南香就娶南香 风林领旨,头也不回地走出8460。此时他已退无可退,只能去直面太后! 就算太后要他掉脑袋,他也要保下南香一命,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南香的命,哪怕南香对此并不知情。 遵照圣意,风林没有飞上天宫,而是徒步走到聚仙殿,以免过早暴露实力。 聚仙殿内除太后外空无一人,风林见到太后三跪九叩,说出实话,对南香下不了手,恳请太后饶过南香一命。 太后笑道:“下不了手就对了,说明哀家没有看错你。” 风林诧异地望着太后。 “出来吧。” 只见南香从屏风后慢慢走出,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略显凌乱。 “南香不是哀家之女却胜似哀家之女,所以才会放心地交给她各种任务,你当哀家真会让你杀了她吗?” 风林大松一口气,“太后圣明!” “但是话又说回来,南香已知道了那不是药粉……因此,留给南香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罪臣一直守口如瓶,南香是怎么知道那是骨粉的?” “喏,你现在不是说出来了么?” “啊!?那……太后所说留给南香唯一的路是指?” “南香爱说话,她要是去千仙山修行,那整个浑天印都会知道这个秘密的,所以哀家只能将她婚配给你,从今往后,由你看住她。” 风林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南香替你吃了封弦草,今后不能生育子嗣,她肯为你牺牲这么大,难道你连一个名份都不愿给人家?” “这……”风林心中喜忧参半。 “风总管不愿?那好,你现在杀了她吧。” 风林立刻表态: “罪臣愿意!蒙太后赐婚,能娶到南香这样的姑娘,实乃三生有幸。 罪臣方才有所顾虑,只因先前誓不再娶,不想愧对亡妻希舟的在天之灵,如南香姑娘不嫌弃的话,还请太后赐南香为妾吧,这样一来,也算尊重了希家。” “你倒挺会平衡关系。”太后笑了笑,转头问南香,“南香,给风总管做妾你愿意吗?” 南香含羞道:“奴婢愿意。” “那就这么办,风总管,一会儿拿着哀家赐婚的诏书回中书府,今后哀家就把南香交给你了,可不许让南香受委屈。” “风林叩谢太后圣恩。” “南香,今后务必守住你们在地宫的秘密,伺候好风总管及其家人,确保后院无忧,以便他安心为国效力。” “南香叩谢太后。”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后早已安排好的。 第一:太后对南香一直很宠爱,她的终身大事太后也很上心,所以从一开始就想给南香谋个好归宿,比如嫁给一位英雄人物。 第二:太后心里清楚,越大的英雄,对女子越下不了手,何况还是信奉孔儒的风林,他是绝对不会杀死南香的。 为此太后提前先下一道令,让风林内心挣扎一番,再将南香许配给他,使他内心先大悲再大喜,如此一来,必叫风林心悦诚服。 第三:太后还是需要防着点的,毕竟风林吞服了十大名将骨粉,天下无敌,即将功高盖主,因此把南香许配给他,其实是让南香继续做自己的眼线。 这婚一赐,具有一举多得之效。 太后见状,觉得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风总管,虽然在外人眼里你已无官位,但实质上你仍有调动侍卫的大权,今后请妥善行事,勿要冲动。” “罪臣谢太后大恩!必谨记太后教诲!” “还有,你先不要找红袖烟复仇,等北水人彻底败走,听哀家的指令再去动她。” “遵命!”风林知道,先一致对外,后清算总账,因此,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是: “罪臣的五阴球已全然修复,请问太后打算何时反攻?” “先不要急,眼下南北马上将要举行一场和谈。” “和谈?罪臣能一战定乾坤,为什么要和谈?” “当时为了给你争取修复五阴球的时间,才故意接受和谈,现如今谈判在即,哀家不妨先和他们的总枢聊上一聊,探一探敌情,再做定夺。” “是,罪臣谨遵圣意,静候太后指令。” “对了,都忘了问你恢复如何,有没有回到六境?” “老实说,罪臣也很想知道到达了几境,想以一场大战检验一下自己,并告慰十大名将的在天之灵。” 南香恐风林这回答惹太后不高兴,扯了扯他的衣角,“风大人,太后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说个数出来。” “没关系,风总管不妄下定论,是他一贯的好作风。 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先回中书府去,不要参与南北和谈之事,好好过几天小日子,等候哀家的指令。” “遵旨。”风林、南香双双磕头告退。 “南香……如受委屈,不要憋着,来这里跟哀家说,要记得天宫就是你的娘家。”已经168岁的天琴太后依然很感性,说到这里连眼眶都微红了。 南香一见这情景哪里还憋得住,扑到太后怀里哭得像个泪人似的。 老太后很早就无儿无女了,一直把南香当女儿对待,如今一别,也不知年迈的太后还剩几年可以活,想到这里直叫南香痛心不已。 之后,二人默默走下天宫,坐进轿子,带着太后的亲笔诏书回到了中书府。 希真见妹夫终于回府了,本想着好好庆贺一番,怎料到太后竟然赐给风林一个宫女,还住进了中书府,这叫希真脸色着实有些难堪。 但当他得知南香的名份为妾,且今后无法生育子嗣,瞬间就想开了——不会有血缘之外的人来分其家产。 于是希真大摆筵席,接风洗尘,席间他还大笔一挥,为风林南香之婚提了八个字:「同进同退,日月同辉」! 第168章 两城首脑当面对话 再说南北和谈之事。 直到风林吞服完所有骨粉,太后才拍板,开启了双方首脑和谈。 谈判定在三日之后的正午,天琴太后与催佑升总枢正式会面。 为此,要塞里又是一人一嘴,群策群力。 花师阳:“那老巫婆终于感到火烧眉毛,坐不住了,南北距离和平共荣不远啦!” 催佑升:“她多少岁来着?” 叶焕堂:“168岁。” 仇尊:“老子担心咱们这个阵容一上去,把她谈死在桌子上了怎么办?” 东方燃:“那就先帮她把继位者给定好了再谈!” 全场大笑。 “你们群大男人这样取笑一个老太太,不觉得羞羞脸吗?”柳梦遥没有笑,“我忠告你们,对女人不能来硬的,否则不会有好结果的。” “柳梦遥说得对!”仇尊点点头,“所以你也得去。” “什么?我?去谈判?” “不是让你去谈,而是由你去软化老太后的心,后面我们就会好谈多了。” “我有这么萌么我?”柳梦遥以为派她去卖萌,显得有些难为情。 “你想哪去了……” “那你是指?” “由你去弹一曲管风琴,要最动听的!” “啊?可是弹什么好呢?在我们那边,最动听的都是挽歌。” “那就挽歌。” “不吉利吧……” “我看最适合不过了,用挽歌给那老巫婆送葬去吧!” 众人大笑。 两城的谈判最终定在回云水寨,为此,北水还特意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谈判台。 北水尚黑,南音尚白,因此地毯也半黑半白。 地毯中央是宽大的谈判桌,双方首脑南北朝向坐,史官及记录员东西朝向坐。 在谈判台的两侧,是各自的议事大帐。 催佑升向北音坊定购了一架管风琴,安装在谈判现场,师傅们紧锣密鼓、不分昼夜地安装和调音,终于赶在谈判前一天全部调试完毕。 这一天,江面宽广平静,水下却暗流涌动。 双方首脑按照约定的时辰同时到场,天琴太后的金顶大轿比议事大帐还要大,由三十六位天宫侍卫亲自抬到谈判台前,当她走向谈判桌时,上千名官兵鸣礼炮、行南音军礼。 而北水人向来走到哪都是一伙一伙的,催佑升总枢领五大司首及花师阳统察并肩来到谈判桌,这一行人显得同仇敌忾、来势汹汹。 三位神枪队长指挥数千名士兵朝天鸣枪、行北水军礼。 双方登台的气势都非比寻常,仿佛这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场战斗。 北水人讲究团结,喜欢人多力量大,南音自古推崇个人英雄,以至于和谈形成了这样一幅画面——天琴太后独坐南音一端,在她对面的则是一字排开的北水高层。 北水总枢催佑升比太后整整小了一百四十岁,但他毕竟是一城之首,不得不以无所畏惧的目光扫视太后。 太后气定神闲:“既然是双方首脑和谈,催总枢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不知是撑场子呢,还是壮胆子?” “因为北水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南音的事全部都由太后您一个人做主,您就不怕犯错误么?” “不管何时何地,精英只是少数,庸人总占多数,既然无论谁来做决定都有可能犯错误,那为何不让精英来呢?起码犯错之概率会比庸人小许多。” “不不不!”岂料太后这句话引来了全桌人的反对:“别乱下定义!什么叫无论谁来做决定都有可能犯错误?”“我们总枢就不会做错误的决定!”“你没听过北水总枢从不犯错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催佑升让大家安静,然后看向太后,“让太后「抛玉引砖」了,万分抱歉。” “无碍,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太后也引用《左传》回答。 “南音太后果然气度非凡,不同凡响。” “北水总枢从不犯错,也是后生可畏。” “和谈的目的在于止戈,我想南北双方都不愿再看到流血牺牲的事件发生了,不知您同意吗?” “哀家赞成总枢所说,希望此次和谈,能真正谈出点有用的东西。” “太后所期盼的也是我所期盼的,想必一定会有所共识,达成双赢。” “那就开始吧。” “等一下,我们听说太后喜好歌舞声乐,为表诚意,也为了让双方在舒缓的氛围中沟通,我方特意准备了一场表演献给您,由来自界外的柳梦遥弹奏管风琴。” 说完,催佑升指了指场地周边一排排金属管。 “原来这铜管是界外的乐器?难怪哀家看不懂呢。” “是的,管风琴在界外被誉为器乐之王,其音无与伦比,让人内心充满爱与和平。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想把这份美好分享给太后,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北水总枢特意准备的大礼,又是来自界外的神秘之音,哀家自然是期待的,那么就请界外人开始她的表演吧。” 催佑升朝坐在管风琴旁的柳梦遥点了点头,用目光示意她开始。 第169章 人间圣乐天国迷踪 柳梦遥拔出主音栓,手脚并用,十指在四排琴键上往返敲打,如韩信点兵,两脚轻拨脚键盘,似蜻蜓点水。 一首挽歌当头压落! 声响铺天盖地,如同发自天堂,面对它就像顶着飓风。 太后不可自拔地陷入在壮美的旋律中,根本无力逃避! 她虽贵与天齐,但依旧感到灵魂被这声音引出了躯壳,心脏激烈跳动,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去追寻那些更加伟大和庄严之物。 圣乐震慑了她的整个身心,流遍了每一根脉络。 小灾星军乐团高亢地合唱,用铿锵、激昂的声音唱出爱,好似落英缤纷的季节。 管风琴以它瓮声瓮气的声音,衬托着孩子们的歌喉,将圣乐一浪一浪地传到太后耳中,宛如青澜江的波澜。 这是《彼岸平安歌》。 太后年迈的笑容荡漾开来,她真的感到每一滴热血都变得比以前更加纯洁,不得不承认这台界外之琴确实拥有神奇的力量。 最后是独奏《开辟天堂》,也是柳梦遥特意为这场谈判创作的,祝愿南北两城能开辟出一个天堂般美好的未来。 管风圣乐配着童声合唱转转回回,惊醒了蛰眠水底的鳗鲡,就连树木也受到感动般坠叶纷纷。 这极美的旋律把太后听得目瞪口呆,眼前景象似乎被一道天光划亮,福音顺着江风刮向远方。 直至余音消散,现场人群才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与喝彩,而且,是不分南北的。 柳梦遥起身来到谈判台,向北水总枢和南音太后行礼。 “你叫柳什么来着……” “太后,我叫柳梦遥。” “哀家非常喜欢你所弹之旋律,差点儿叫哀家迷失在了天庭里,只是有一个词没太听懂,不知什么是「天使」?” “在界外传说里,「天使」就是天神派来的使者,负责人与神之间的沟通。” “原来如此……你就像个「天使」。” “谢太后的认可与赏识!”柳梦遥再次鞠躬致谢。 “你一个人是如何能弹奏这么庞大的乐器的?”太后饶有兴致。 “相比太后一个人治理这么大的南音城来说,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柳梦遥在见到天琴太后的第一眼,就天然对这位老太太有亲近感,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觉得太后像她的祖母一样和蔼可亲,因此说话没大没小的,居然拿自己和太后相比较。 这话一说出来,全场都替她捏了把汗!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太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更加对柳梦遥产生了好感。 仇尊敲了敲桌子:“太后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别答非所问,溜须拍马。” 柳梦遥白了一眼仇尊,规规矩矩答: “回太后的话,管风琴每层键盘有61个琴键,共5个八度,从手键盘一直到脚键盘,琴键多达 500 多个,演奏时都是手脚并用的,才能让这庞然大物发出各类音效。” “不得了……”太后听了直摇头,“哀家看到那些铜管有粗有细,想必和音域有关?” “太后说得没错!这里有上万根金属管,最大的可让一个小孩钻过,最小的比筷子还细。音管的直径和长度与发音成反比,即直径越大、音管越长,发音便越低,反之越高。” “噢,那这些杠杆又是做什么的呢?”太后指向琴键边上的音栓。 “是为了区分音色的协奏音栓,每一个音栓便是一种音色,如纳扎尔是十二度长笛音栓,以及人声音栓和五度泛音音栓等等。” “真是隔行如隔山……” “想不到太后竟对管风琴这么感兴趣?” “哀家久居天宫,甚是无聊,只有看各类表演来打发时间,尤爱音乐,一日不听都不行,今日有幸聆听人间圣乐,自然想要问个透彻了。” 花师阳哈哈一笑:“这可真是天琴太后遇到了「天琴」。” 话音未落,笑声一片。 花师阳从太后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这场演奏已经成功软化了她的心,按照原计划,现在是时候给她提出条件了: “那么现在进入正题吧,请北水总枢将我方开出的和平条款交由天琴太后过目。” 催佑升取出一张公文纸,递给太后,这是早在要塞就商量好的,纸上写着停战条件: 「南音城无期限割让回云水寨及十大名将墓给北水城」 太后看罢,慢慢放下纸张,脸色极其难看。 见太后不语,花师阳补充: “不仅如此,今后两城往来不限于在回云水寨,我方还要求开放南音城内的贸易,以便加大双方的贸易量,携手开辟出史无前例的新时代!” “哦?”太后冷言冷语,“再下一步就该是开放天宫了吧?” “太后您言重了,谈判桌上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方只想和平贸易,带领两城重返盛世。当然,南音一方有什么条件,太后尽可提出来商讨。” 太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北水的条件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但是,具体要用什么来交换,哀家还需进账商议,不知诸位可否稍后?” 花师阳笑道:“您帐内还真有可以商议的人?”他本以为太后不会让皇室成员参与谈判。 “有。” “那为何不叫他们到这桌子上来商议?” 仇尊附和:“是的,北水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我们想同太后的人直接面谈。” 台下传来东方燃的嚷声:“我猜太后不想签字背锅,所以,是去商议紧急传位的吧?” 话音一落,北水众人大笑。 “当兵的言语粗鲁,请太后不要介意。”催佑升急忙拱手致歉:“太后不妨叫您的人都出来,大家坐在一起,各抒己见,集思广益,人多力量大,可以提高效率。” 太后缓缓起身:“在座的有所不知,南音这边商量事情向来不需要那么多人,只来一个就够了。” 一听说太后只找来了一个人商议,北水这边笑得更厉害了。 太后年迈,杵着拐杖扶着宫女,慢慢悠悠地走进南音的议事大帐。 当卷帘门拉起来时,北水众人向内望去,大家脸上的笑容逐渐僵化…… 帐内确实只来了一人,这人并非皇室成员,也非朝廷命官,而是被誉为「南音顶智」的——糜孝玄。 第170章 坠落天使末日恩宠 两城和谈,太后当然是有备而来,她早已和糜孝玄约在今日一见,共商大事。 “山人糜孝玄,叩见太后。” 糜孝玄正欲行跪拜礼,不料太后亲手将他搀起来:“糜仙师无须多礼,你我乃故交,今日帐内没有君臣,只有老友。” 说罢拉着他入座。 “谢太后。” 太后没有坐主位,而和糜孝玄并坐次席,既突出了平等感,还便于低声交谈: “多年未见,仙师这些年在忙什么?为何哀家几次都请你不来?” “太后见谅,自从北水人炮轰千仙山之后,沙木青所着《幻冥经》便被炸得灰飞烟灭。 山人不忍见老友心血毁于一旦,于是亲手从废墟中挑出属于《幻冥经》的碎竹断简,再一片一片拼合起来。 修书六年,终于完成,这才得以有空与太后一叙。” 太后听罢心中大喜,要知道糜孝玄和沙木青被誉为南音城的「左右脑」,如今《幻冥经》被糜孝玄化为己用,使「左右脑合一」。 看样子,他是想要出山大干一番了! “沙木青当时并无通敌之意,是哀家听信谗言,错杀了他,现在悔之晚矣。如今《幻冥经》得以重见天日,足以告慰其在天之灵,也必使他流传千古了。” “太后说得是,多少人在历史的长河里留不下只言片语,那才是真正的逝去,就这点而言,沙木青必是永生的。” 在谈到「逝去」二字时,糜孝玄流露出了一丝愁容。 太后敏感道:“仙师一家人还好吗?” “谢太后挂念,山人的儿子儿媳已于一次意外逝世,只留下孙女相依为命。” “是么,哀家对此深感遗憾,孙女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孙女名月琛,现年十六岁,山人余生也只有这一桩心事了。” “仙师别这么说,您博古通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现在又恰逢乱世,您的这身本领应该放在更加高远的地方,助哀家击退北水,从而名震千古。 至于您孙女的安危更是不必担心,哀家身边缺个伴,不如将她带来天宫,由哀家天天陪着她玩,可好?” “太后的好意,山人心领了。至于什么「名震千古」就不要再提了,老朽年迈,已然过了替太后分忧的年龄,如今临危授命来此帐内,只求不给太后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仙师还未过百,就自称年迈了?”太后说罢自个儿都笑了。 “太后才是真正做到了历经「千秋万世」,叫众生叹为观止。” “好了好了,仙师多年隐居山林,唯有今日才肯现身,机会难得,就让我们直入主题吧。” 嘘寒问暖完毕,二位老人开始轻松甚至慵懒地聊起了生杀大事。 “敢问太后,北水人的停战条件是?” “他们想永久性拿走回云水寨及十大名将墓,以及开放南音城内的贸易。” “呵,这胃口不是一般大!太后准备接受北水人开的条件吗?” “接受。”太后以狡黠的目光看向糜孝玄。 “那想必一定是假意接受,以便换取真正对南音有利的东西来。”糜孝玄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 “不错,今日哀家请仙师到此帐中来,就是想请教仙师,您觉得北水那边有什么东西是有利于南音的?” “山人想先听听太后的看法。” “实不相瞒,北水那边并无哀家看得上眼的东西。 哀家唯独被方才开场的演奏所打动,对界外来的这个孩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可她只是个弹琴的,换她来显然又改变不了战局,不知仙师怎么看?” “太后好眼力,换她来就对了。”糜孝玄手捋长须,笑道:“依山人之见,她才是改变战局的关键性人物,而且无可替代。” “哦!?此话怎讲?”太后期待地看着糜孝玄。 “山人方才听完她演奏的管风琴,临时得出一计,此计若成,可保南音立于不败之地。” “是何计策,还请仙师速速道来。” 只见糜孝玄极其小声地在太后耳边说了一串话,太后的双眼逐渐发亮,当糜孝玄讲完最后一个字时,太后激动得声音颤抖: “苍天啊,您可真敢想……” “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南音……无忧矣!” 糜孝玄仰天一笑,献完计策的他以回去照看孙女为由先走一步,太后挽留不住,便派了十名天宫侍卫护他回山。 其中四人抬轿飞身入云,六人分布在上下左右,一连串的人影从南音大帐后方起飞,往千仙山方向远去。 回到谈判桌上,太后立刻展露愁容,同意了催佑升开出的条件,说既然南音已经走投无路,那么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要求可提了,她只希望换来北水的两样东西颐养天年,还望催佑升总枢答应。 “是两样什么东西?” “第一样,哀家想要这管风琴的设计图纸。” 催佑升含笑:“看不出太后还有如此雅兴?同意提供图纸!” 太后伸手,示意现在就要。 区区一张乐器图纸并没入催佑升的法眼,他立即派人将图递上来呈给太后。 “第二样,哀家非常欣赏界外人柳梦遥,想要带她回天宫,等管风琴造好,哀家要天天听她弹奏这些美妙动听的旋律。” 话音未落,桌上人已笑成一片——想不到堂堂南音太后到亡国之时,满脑子仍是琴棋书画。 相当于北水只要出管风琴图纸和柳梦遥本人,就可以来换回云水寨、十大名将墓以及开放南音城内的贸易。 这条件也太搞笑了吧! 柳梦遥听罢不禁感到头晕目眩,太后开出来的这条件显然是「要美人而不要江山」啊,证明了自己属于倾国倾城一类的,绝对可以和古典四大美女相媲美! 被人如此宠爱还是头一遭,再加上弥漫着仙气的神秘天宫,以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帅哥侍卫,搞得柳梦遥满脸都写着想去。 催佑升笑问柳梦遥:“不知道柳团长对此怎么看?” 柳梦遥强装含羞:“我既然来了北水也算是北水人了,所以不应该凡事只想着自己,而是应当为北水的未来贡献出自己的一切,任凭总枢安排!” 金甲飞听罢,翻了个白眼。 催佑升又看向各位司首,用目光询问他们的意见。 叶焕堂咳了一声,这两条件看似简单,但却是太后和糜孝玄商议出来的,必须谨慎对待。 但叶焕堂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管风琴加上柳梦遥,会给南音带来什么意想不到的奇效? 花师阳摸着下巴:“要不这么办吧,柳梦遥毕竟是界外人,属于千年不遇之物,想要换得她,南音必须也出一千年不遇之物才行。” 太后眉毛一抬:“何物?” 第171章 北水大帐群策群力 “遂望散。” 花师阳来南音最大的目的就是弄到遂望散,以便救治孙女花竹水的先天性心脏病,此时不开口更待何时? 太后听罢,仰头一笑:“花统察都说了是千年不遇之物,如果哀家有的话,那风礼不早就复活了么?哀家还需要来这谈什么判呢?” “沙木青曾将遂望散的详细配方记载进了《幻冥经》,想必太后不会不知道吧?” “那太不巧了,《幻冥经》早已被你们的东方队长一夜之间给炸没了,不仅如此,千仙山万卷楼内的古籍经书无一幸存,所以遂望散嘛,还是向你们的东方队长讨要吧!” 花师阳无奈地瞟了一眼东方燃,随后又陷入呆滞——太后此言不虚。 “要不哀家再添一码,用解散明月盟来换柳梦遥。明月盟一散,北水商人便可在南音的地界上畅行无阻。” 调度司司首葛元婴一听此话,觉得这买卖不做那得有多傻?他向催佑升点了点头,示意总枢可以签字了。 催佑升正要答应,只听啪的一声被叶焕堂拍桌子打断。 所有人看向了叶焕堂,而叶焕堂却闭上了眼,他正在回想刚才和糜孝玄对视的那一刻,其目光中藏匿着杀气,显然不是来真心和谈。 而且太后和糜孝玄聊完,便提出了两条让北水人摸不着头脑的条件,这让叶焕堂觉得,糜孝玄提出的这笔买卖看似搞笑,但在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弄不好会使得南音血赚而北水血亏! 叶焕堂丢下两个字:“开会!”便走向了北水一方的议事大帐。 被誉为「北水之光」的他也要召集这边开一场会,商讨对策。 可以想象,北水帐内和南音大帐完全相反,挤满了一大坨人,大家围在一圈低声商量。 “叶司首是不是多虑了?我看太后得到管风琴和柳梦遥也并不能将我们北水人怎么样,更不可能扭转乾坤。”花师阳道。 柳梦遥小声补充: “对呀对呀,我向往天宫很久了,各类化妆品能让人变漂亮,还能生活在云境仙殿,这叫我哪有抵抗力?就让我去体验一下嘛!” 金甲飞敲了敲桌子: “小姐你清醒一点,那可是敌对阵营,你去了,代表着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敌对关系了。你想和我敌对吗?你想和小灾星的孩子们敌对吗?” “不是吧,我能去天宫,就说明谈判已经谈成了,双方即将和平共处,开始贸易合作了,也就不存在敌对关系了!我和你们依旧是朋友,不会有任何改变。说不准我还能探听到天宫机密呢,不比军情组有用多了?” 仇尊点点头:“柳团长说得对,这可是一举多得,既从了她的心愿,又能兑换南音土地,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未来她或许真可以为我们提供天宫机密。”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万一小姐一去不复返,有个三长两短,今后我怎么向柳总交待啊?” “金甲飞!你死在军队的概率难道会比我死在天宫小?我告诉你,你在这浑天印里玩爽了,可我不爽!跟你实话说了吧,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天宫!” 柳梦遥懒得装了,直接摊牌了。 “那投票吧!赞同把柳梦遥送去天宫的请举手。” 五位司首只有仇尊一人举手。 “小姐你瞧,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南北之战或许不会那么容易就平息,大家都不希望你叛变。” “放我去天宫!本仙女要去天宫!”柳梦遥急得双脚快速跺地。 仇尊耸耸肩:“我只站在军事角度考量,无论未来南北是战是和,安插一个眼线在敌人的心脏地带,总是没害的。” 许久不做声的叶焕堂终于开口:“你们注意到没,太后见我方在柳梦遥一事上有所犹豫,她竟然主动加价解散明月盟,这说明什么?” 大家一起看向叶焕堂,等他解答。 “说明柳梦遥对南音战局的重要性以及不可替代性,太后想急切得到柳梦遥而不是其他人。因此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敌人越想要得到的东西,我们越是不能让她得到!哪怕这东西只是一个弹琴的。” 大家纷纷点头。 柳梦遥气得语无伦次、哇哇大叫。 “既然已经投票表决出不放柳梦遥,那我们来商讨下一步该怎么谈。”叶焕堂看向花师阳,“老花你的意见呢?” 花师阳一心只想换得遂望散去救孙女一命,见太后居然没有遂望散,那么在他看来本次和谈也就失去了意义,“你们爱怎么谈就怎么谈吧,大不了谈不拢,继续打下去便是!” 仇尊接过话茬:“有花统察这句话,那我可就要执行b计划了。” 柳梦遥惊讶道:“哟,你还会英文!b计划是什么?” “b计划就是直接一步到位,我一上桌就杀了天琴太后,然后随便扶正一个乖乖听话的南音人,从此以后,诸事大吉!” 这把全场人吓了一大跳!反对的声浪纷纷炸响。 “仇司首,哪有你这么玩的……”叶焕堂一脸不可思议,“大家投票吧,赞同这个b计划的请举手。” 无人举手。 仇尊摇着脑袋:“你们呐,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催佑升继续主持会议:“接下来商量一下,我们有没有其它的筹码可以替代柳梦遥,叶司首怎么看?” “我说过了,柳梦遥无可替代,信不信等会儿无论我们给出什么,老太后都不会要,她只要柳梦遥。” 仇尊哼了一声:“既然我们拿不出更多筹码,那何不削减太后手里的筹码,从而变相达到平衡,你说对吗叶司首。” “请问仇司首要削减她的什么筹码?” “当然是削减她最大的筹码。” “难不成……” “对,一会儿,我就让红袖烟直接消失!” 所有人看向仇尊,心想你怎么让她消失? “去吧!”只见仇尊给了游山龙一个眼神,下令道:“a计划。” 第172章 a计划一网打尽 南北和谈之日,正好也是红袖烟的生辰,仇尊派游山龙送去一份贺礼。 至于这精致的小礼盒内装的是什么,无人知晓,就连游山龙本人也不知道。 游山龙这次易容成了商贩模样,踩风踏雾,飞身入城。 转眼之间,他便飘落在了云良阁门口,这儿已是门庭如市,高朋满座,全盟的人都来为明月圣母大人祝寿。 游山龙想要像以往那样直接走进去是不可能的了,何况封秉天还亲自带着一大群护院把守在门口。 因此,他必须想办法混进去。 游山龙灵机一动,买来一挂爆竹,点燃后往空中一扔,以表庆贺,爆竹霹雳巴啦炸响,热闹非凡! 众人目光都被吸引过去,拍手叫好声不断。 游山龙立马启动忍术,钻进一大群来客中间,他像一件长长的衣袍一样粘在别人身上,身单影薄,并和人家同手同脚前行,如云卷云舒。 一顿左贴右黏之后,他竟通过了护院们把守的通道,成功迈进了云良阁的门槛。 他拂去身上的烟尘,把袖珍礼盒往一堆生日贺礼中一丢,便去找裁云。 来都来了,怎么可能只送个礼就走? 他径直来到裁云的房间,拍了拍门。 裁云一见这商人就确定他是游山龙,毕竟脸可以易容,但修长的四肢却无法缩短,她一把将游山龙推了出去,反锁房门: “你还敢来这里?我是不会见你的!” “我当然敢来,因为是你让我仅剩的那颗心有了依靠,心有依靠,便不畏浮世。” “滚,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这次我可不会饶了你。”虽然裁云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她的口吻寒意侵人。 无奈之下,游山龙返身出了云良阁,绕到后院,他瞅准裁云房间,踏着花瓣一跃而上,飞入窗台! 游山龙从身后抱住裁云,“今日,让我们忘却南北纷争,回归到人生的本质当中去,这本质便是爱……我是爱你的,陈心恬。” 裁云没有回答,而是将窗帘拉上,屋内顿时变得昏沉黑暗。 游山龙大喜,以为这是要亲热的节奏。 只见裁云慢慢伸出手,那只从暗影伸向光明的手,慢慢落于游山龙的头顶,像是要给予抚慰,然而,游山龙忽地感觉脑后一紧,辫子被裁云揪住,吓得游山龙脊背发凉,不知她要干什么。 裁云牵着游山龙的发辫,怒气填胸:“你怎么还有脸留着南音的辫子?” “因为我对南音的出生并不感到可耻,所以我不会剪掉它。” “但南音对出了你这种叛徒感到可耻,我劝你还是剪了吧!” 说罢,裁云扬起另一只手,手中竟握着一把剪刀,就在剪刀扎下来的那一刻,游山龙忽然一个后空翻,飞至裁云身后,将剪刀夺了下来。 未等游山龙开口说话,陈心长已从斜刺里杀出,是裁云在冥思中,控制他拔出长剑——既然剪不了你的辫子,那么就让长剑削断它! 三人在这室内发起了乱斗,裁云死死揪住游山龙的发辫不放,将他的活动空间压缩在了很小的范围里。 游山龙只好绕着裁云攀爬躲闪,在躲过了一剑又一剑之后,只见陈心长使出一招「群山飞雪」! 剑光如炬一闪而过,将游山龙的发辫削成了两截。 与此同时,裁云抽出那支芙蓉花簪插入了游山龙的右肩! 血液慢慢在发钗周围散开,像一朵正在绽放的鲜花。 虽是肩膀被刺入,但伤到的却是心。 游山龙拔出发簪,闭上眼点了点头: “想不到这支花簪又回到了我这里,我会再次留好它的,这可是你和我最初的信物……等哪天你回心转意了,我再将它还给你吧。” 裁云听罢,往事的一幕幕画面不觉浮现眼前,这些画面还是叫她心软了。 她慢慢撕下游山龙脸上的层层假皮,踮起脚,吻了游山龙一下,然后转过身,语重心长:“你走吧。” 天空突然飘下大雨,雨雾吹过窗棂,门廊,厅堂,楼宇,荡漾在云良阁的每一处。 这时,房门外传来玄英的喊声,她催促裁云下楼去给圣母大人祝寿。 裁云正欲离去,被游山龙拉住: “陈心恬,你知道我有两颗心脏,一颗已死,另一颗只为你而跳动。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不然这仅剩的一颗心也会停止的……”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说完,裁云抛给游山龙一柄油纸伞,示意他回去。 游山龙没再说话,抱了一下裁云,撑伞飞入天青雨色里。 满城风絮。 裁云下楼至舞场,随其他坛主们一起跪拜红袖烟,齐声祝福圣母大人芳辰安好。 欢闹中,坛主们催促红袖烟拆礼物。 唯有裁云没凑上去和大家一起热闹,因上次潜入地宫暗杀南香失败,她便多次去调查那个叫道无极的小太监,却始终查无此人。 红袖烟对此大为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这叫裁云愧疚得几乎抬不起头来,今日只敢在远处观看。 红袖烟首先将坛主们送的礼物逐个打开,有离人照缝的如意披肩;有万骨愁为她绣的枕巾《双凤戏牡丹》;还有绽蝶和白瞳合力炼制的化妆品,她们的童颜清气,不仅美容还养生。 裁云不知准备什么礼物好,现场画了一把团扇送给红袖烟。 扇子上画着一轮明月倒映水中,淡雅清丽。 虽然画面的情趣司空见惯,但可以看出裁云对明月圣母的深情。 这时候不知是谁发现了那只精致纹样的小盒子,盒子上并无字迹,也不知是何人所送。 有的坛主猜是戒指,有的猜是耳环,还有的猜是宝贵的丹丸,于是,在一片喧闹中,红袖烟将这小盒子打了开。 在场所有人望去,不禁眼眉一皱,盒内装的是一颗鹌鹑蛋大小的黑色铁球,铁球上沟壑纵横,顶端连接着一根银质拉环,在打开盒子的时候,拉环也随之抽离,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大家费解纳闷之际,裁云忽地想起游山龙刚才叫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预感不祥,急冲红袖烟大喊:“快丢掉它!” 红袖烟赶紧将它抛出去,然而就在这时,铁球忽然嘣的一声炸裂,整个舞场,顿时血肉横飞! 第173章 封秉天舍身救主 原来,盒子里的这枚小铁球,是一枚威力巨大的氢化雷,爆炸便源自于它,而它源自于况野。 况野长期都在研制这种威力惊人的迷你手雷,以便今后能运用于实战。 一旦拉环开启,即实现核聚变,也就是说,这颗鹌鹑蛋大小的铁球,其实是一粒干净环保的氢弹,名为「氢化雷」,其冲击力十分惊人,每一粒弹片都能穿墙透体。 云良阁上下顿时弥散出一片血雾,尤其是舞场,已成尸山血海。 仇尊知道,拆开生日礼物的人,一定是寿星本人,红袖烟这次可谓「十死无生」。 这便是仇尊万无一失的a计划——趁谈判间隙刺杀红袖烟,削减太后手中的筹码,这么做的结果是,要么快速促成和谈,要么快速毁掉和谈。 而这两个结果都是仇尊乐于接受的。 然而此时此刻,红袖烟正一个人站在云良阁楼顶,看江水拍岸,望白昼辉煌。 她没派人去调查此事,甚至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要暗杀她。 在一楼,大量尸体裹入草席,他们都是死于这次爆炸的人,甚至包括明月七星之一的封秉天,以及玉指门的离人照。 为何红袖烟没有死,死的却是他们母子二人? 当时,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强光和巨响使得红袖烟本能地合上眼,她心想这下真完了,看来得命丧于此了,想不到生日变成了忌日! 就在这时,封秉天以极限般的速度过去挡在了红袖烟跟前,人高马大的他将主人罩得密不透风! 滚烫的气流像瀑布般冲刷在封秉天的身躯上,无数弹片射进了他的衣袍,由于常年修仙骨之故,他竟将所有弹片都牢牢卡在了自己的骨头里,没让一片穿透! 他以铮铮铁骨护住了红袖烟,但是,有一粒弹片没入了他的印堂,将其颅内的魔花螳螂射成了两截。 封秉天全身都在冒着焦烟,他回头看向红袖烟:“主人……能为你而死,是我的荣幸……往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这也是离人照留给红袖烟的话。 “离人照!”红袖烟四下察看,在残肢断臂中寻找。 说完遗言,封秉天轰然栽倒,那只魔花螳螂的半截爪子,从其额前的弹孔中缓缓伸出来,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动了。 以上便是红袖烟逃过一劫的全过程。 天空中忽然降下大雪,满目疮痍的屋顶被白雪覆盖,在阳光下明亮得扎眼。 炫目的强光使红袖烟本就激愤的心,更加七上八下。 她回想起往昔和离人照的点点滴滴,有这样一位好大姐在生活中处处帮扶着她,以及在大姐操控下的封秉天,次次为白南辰抵挡敌方的险恶进攻,这对母子可谓是红袖烟的保护壳。 她还记得离人照曾对她说过:“守护你,就等于守护了整个南音。” 如今,母子二人用自己的生命兑现了承诺。 现在,该轮到她兑现承诺了。 想到这里,红袖烟不禁柳眉倒竖,失去耐性,往楼下纵身一跃。 接近地面时,一道白光掠过,白南辰在半空中接住了她,落地后,她长袖一挥,率领其余坛主们一起进入地下暗室作法。 有仇当场就报,向来是她的风格,而这次的反击空前大胆,她要杀了北水总枢催佑升! 只见白南辰、王世书、陈心长、汤怀仁、尹岁流等人凌空而起,直飞水寨。 不一会儿,五人便从天而降,如空里流霜,屋檐飞雨。 他们矗立于水寨之巅,身后是滔滔江面,如同五位临江仙子。 白南辰眼神如鹰,看准北水人的议事大帐,挥剑下令:“杀!” 第174章 伤花怒放明月下 北水议事大帐内,大家正在听取游山龙的汇报。 “怎么样,交待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 “办好了仇司首,我把那礼盒带进了云良阁,红袖烟一定看得到。” 仇尊满意地点了点头。 金甲飞看着游山龙的背后:“话说,你的辫子哪去了?” 游山龙义正言辞:“我早就和南音彻底决裂,还留着辫子干什么?一刀剪了!” 所有人对他投去怀疑的目光。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被别人剪的辫子啊?嫖失败了?” “金甲飞,你滚蛋!” 就在这说笑之际,只听呲啦一声,帐顶突然被利刃割开,白南辰等五位护法压着寒光从天而降! 他们正巧落在了调度司司首葛元婴身边,五人一剑接一剑地削断了他的脖子、躯干及四肢! 在一阵浮光掠影中,葛元婴被大卸八块,只留下几声惨叫便离开了人世。 众人大惊,场面大乱。 白南辰振臂一挥:“击杀北水总枢!” 汤怀仁瞄准催佑升所处的位置,连飞三枚毒镖。 三位队长急忙回防,每人接住一枚毒镖,成功护住了催佑升。 仇尊心想司首级别的人被杀害,可是过江以来最严重的状况,事已至此,干脆做个一锤子买卖,当场全歼明月七星得了,将他们通通揉成星空中的尘埃! 这样一来我仇尊不仅是立下赫赫军功,还为北水在政治上彻底压倒南音出了一份关键之力! 想到这里,仇尊用力吹响口哨:“消灭他们!” 军令一下,帐外大量北水士兵像海浪一样涌入帐内,纷纷装弹射击,如同捉鸡打鸟。 白南辰见这里人数过多、空间狭小,催佑升还被三位队长护得滴水不漏,一时间挨近不了,不得不抽身飞出大帐。 北水士兵们见状,又像海水一般往外泄出来。 经过这番折腾,大帐已变得千疮百孔,像个破抹布一般。 三支神枪队列队举枪,顿时枪炮齐鸣、震耳欲聋! 岂料五人一散,分头扑入枪队当中,开启了屠杀模式——他们有的宿在屋檐,有的扑在树桠,一个个如同黑云翻墨,白雨跳珠,五人挥剑乱砍,如同五只白色蝴蝶绕树穿花! 白南辰穿云破雾,所经之处人头乱飞,士兵们的残肢断腿从高空散落,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尹岁流将内力全部注进燎空剑当中,剑火突然亮的刺眼,剑过之处皆如焚尸现场,焦黑的浓烟像炊烟般如缕不绝; 陈心长的白袍则像披天盖地的大雪,凡是他掠过的地方,阳气皆空,体温如冰,生生将士兵们化为了冰雕群像; 汤怀仁早已吞服下数万根细针,这些毒针从他的掌心喷射出来,密密麻麻如大漠风沙,似乎永无止境; 王世书全身放电,焦雷飘洒,遍地哀嚎,如末日降临,人间炼狱。 五人如同怒放在明月之下的五朵伤花,显然,他们的战斗力非同以往。 见状,几位北水高层赶紧凑在一起合计,仇尊认为: “现在的战况很不理想,这五人很快就会重新杀回北水大帐,如果三位队长不能挡住他们,哪怕就漏一个过来,恐怕我们高层也将全数死光。” “我看退回要塞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花统察,在我仇尊的字典里可没有撤退,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您认为该怎么办?”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现在就派三位队长杀到南音大帐那边去,捉天琴太后为人质!” “可那边有十多名天宫侍卫!十多名!” “是吗?别忘了我这还有十多枚氢化雷” “你把谈判台变成擂台,这就已经违背了和谈的初衷,更别说用氢化雷了。” “花统察,他们马上就要杀进帐了,咱们这可是为了自保!” “除了爆就是炸,你还想出过别的什么办法没有?” “别忘了北水城取得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爆和炸!这是我们崛起的方式!” “那你的a计划怎么会失败?氢化雷怎么连个弱女子都炸不死?” “哼,一颗不够那就来十颗,十颗不够那就来一百颗,我就不信炸不死她红袖烟!” 听到这里,催佑升惊问:“仇司首你说什么!a计划是去暗杀红袖烟?” 仇尊理直气壮:“不好意思总枢,如果暗杀成功,那我们的局面将一片大好……可惜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你可知道未经投票,擅自做出暗杀决定,是要受到军政司处罚的!” “知道,不就是连降三级且五年内不可提拔么!为了北水大计,我仇尊甘愿受罚。” 催佑升听罢面容不适,他刚和天琴太后谈出了一点和平的曙光,怎料仇司首如此不顾大局,竟然擅自暗杀红袖烟,这下可好,搞得他这个总枢到头来是热脸贴了冷屁股,直叫他心中苦涩不堪。 “没时间讨论了,投票吧!”叶焕堂打断道,“看在葛司首壮烈牺牲的份上,赞成三位队长出击南音大帐的请举手。” 四位司首齐刷刷举手。 花师阳和催佑升反对,虽然这二人职务最高,但却改变不了结局。 见到投票结果,金甲飞立即换上隐身衣,游山龙和东方燃纷纷装弹上膛,三人甚至在赌天琴太后会鹿死谁手。 要知道三位队长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打倒十多名天宫侍卫,所以大概率会投掷氢化雷,而这十几颗氢化雷往那边一扔,恐怕包括太后在内的所有人都得炸成肉泥,这简直是对此次和谈的莫大讽刺。 催佑升咬了咬牙,感到自己灵魂的矛盾与痛苦,眼眸中似乎正经历一场地震。 按理说他必须少数服从多数,批准接下来的行动,可他竟公然违规宣布: “今天我就是死,也不会下令出击南音大帐的!” 大家第一次见催佑升的情绪如此激动,不由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催佑升噗地喷出一口黑血栽倒在地,只见他抓耳挠腮,表情极其痛苦。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围上去一看,催佑升已然合上眼睛,全身没了动弹! “总枢他怎么了!?”花师阳惊问。 “糟糕,不会是中了明月七星的暗器吧!”仇尊惊呼。 叶焕堂扒开催佑升的眼睛仔细查看,只见他的眼白已然变黑,整个眼珠子竟成了一团墨色。 “到底怎么回事,叶司首你倒是说话啊!” “是蛾眼剂外溢……”叶焕堂帮催佑升合上眼,摇了摇头:“总枢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第175章 蛾眼剂从不犯错 北水帐中一片哗然! 三位队长愣在原地,他们正要出击南音大帐,岂料北水总枢却先离奇死亡…… 仇尊吹响口哨:“全军回防!” 士兵们接连返回北水大帐。 白南辰等人已杀得满身沾血,他们提剑追来,准备一鼓作气达成目的:“杀掉催佑升!” 仇尊扁了扁嘴:“我看不用了。” 白南辰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不用了,我们的总枢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只见催佑升的尸体被抬出北水大帐,其脸色淤青,七窍流血,显然是中毒而亡。 白南辰转身喜望汤怀仁:“干得漂亮!” 汤怀仁一脸尴尬:“不是属下干的……” “不是你干的!?” 仇尊语气无奈:“确实不是你们的人干的。” “那是谁干的?难道是你们自己杀了你们的总枢?” “我们也没有杀他,这事你可能理解不了,总之,催佑升总枢已经光荣地逝去,按照军规,我们得为他举行水葬仪式,加上天色已暗,不如你我双方暂时休整,等天亮再战,如何?” 白南辰心想北水总枢是真死还是假死犹未可知,这会不会是仇尊想出的诡计,让催佑升装扮成尸体,偷偷运走以保其命? 不如暂且休战,他倒想看看仇尊敢不敢真把催佑升送入结界! 想罢,白南辰将太极剑吸入袖管:“好,就留你们的狗命一晚,明日天一亮,便是你们的死期!” 说完,白南辰领着其余四人飞上水寨,坐于顶峰,监视全局。 北水人为死在明月七星剑下的几千士兵送葬,全军鸣枪,乐团奏乐。 接下来,是为调度司司首葛元婴举行告别仪式,他们将其尸身拼凑完整,撒满白花。 而北水总枢催佑升和所有人一样是水葬,规模也很普通,军乐团奏挽歌,高层们为他送别,众人将殡葬舟推入青澜江,目送它漂入结界。 没有一点国葬气派。 白南辰当真看见催佑升的遗体没入结界里,大出一口恶气:“报应!报应啊!” 谁曾想到,死于这场南北和谈的,并非百岁高龄的天琴太后,而是初生牛犊的北水总枢。 午夜时分,回云水寨星云团绕,灯月交辉,而北水大帐内却士气低沉,四面漏风。 金甲飞不知道催佑升为什么会吐血而亡,要知道总枢浑身上下都没有中任何暗器,被他保护得好好的,更令他费解的是,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催佑升是怎么死的,只有他一人不知,他把心中所惑向花师阳提出来。 花师阳叹了口气:“自从前任北水总枢淫丧南音青楼之后,我们的最高行政机制便改为了「药选体」。” “「药选体」是什么体?” “这是一种只针对最高权力者设置的限制,我们在催佑升的脑脊液里注射了蛾眼剂,迫使他只会做排除感情的决定,否则就会毒发身亡。 这种用药物约束总枢权力的体制,就叫「药选体」,它是即「天选体」和「人选体」之后一种全新的政体。” 金甲飞听傻了眼,想不到浑天印里竟发展出了这种政体。 “「天选体」是约束不住最高权力者的,他可以为所欲为,如南音城那样。 「人选体」只能控制住他一半的权力,毕竟不能事事都来投票,所以最高权力者依然有足够的空间犯错。 而「药选体」则能全部控制住总枢的权力,使他只能理性思考,不带半点感情,人一旦没有了感情,那就绝对不会犯错。” 金甲飞震惊得一塌糊涂,难怪大家老说北水总枢从不犯错,原来是像电脑一样在分析所有问题! 想到这里,金甲飞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催佑升的死因是他动了感情?” “不错,催总枢数十年来都靠着理智深思熟虑、谨言慎行,如今却对南音城和老太后产生了怜悯之心。所以,他最后的宣布无疑是一个伤及自身的决定。” “一动感情就会死……这蛾眼剂真是像地雷一般的存在!” “确实像地雷,稍有不慎便一触即发,它逼人达到纯粹理性,以至于北水总枢每时每刻都不得存有一丝情感,否则蛾眼剂一旦发作,便会造成脑死亡。 当然,每位总枢的任期是十年,十年之后可注射「复合红皂素」,将「蛾眼剂」消除,往后余生便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北水城也将供养他到死为止。 可惜啊,咱们的催总枢没能熬到全身而退的那一天……” “想必这一定是通天司药理部的杰作。” “对,这剂猛药成功地解决了领导人的来源和培育问题。 长期以来,我们至少储备着三位以上的实验者,也就是总枢候选人,他们都已熟知一切政务,随时可以接任总枢一职,只等着注射蛾眼剂即可。 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北水城换总枢就像换个螺丝钉一样信手拈来。” “你的意思是,马上就会有新的北水总枢来这报到?” “应该快到了吧……” 花师阳话音未落,帐外便传来一阵响亮的军鼓和密集的脚步。 说什么就来什么,新上任的北水总枢连夜渡江,登陆水寨,此刻已达帐外! 第176章 药选体大放异彩 红袖烟原本倚在昏暗的角落里吞服补药,给自己快速恢复元气,好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可药丸刚送到嘴边,她却突然停住了,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并不是暗室里出了什么事,而是她透过白南辰的眼睛,看到北水城新任总枢带队到来,这位总枢竟然比催佑升还要年轻,甚至有点儿乳臭未干。 他在军鼓声中稳步登上谈判台,只轻轻一抬手,军乐团便停止了奏乐,所有士兵都肃目而立、等待检阅,这是何等的众望攸归、英姿飒爽! 此刻,花师阳及几位司首急忙出帐恭迎总枢。 “见过江总枢!”“恭迎江总枢!”“总枢好,我是五司统察花师阳……”大家争相说道。 “我对你们每一个人的情况都能倒背如流,就不用作自我介绍了,诸位请直接随我进帐议事。” “是!”“遵命!”这群中老年纷纷跟在这位新来的总枢身后进入大帐。 这位总枢姓江,名光北,十岁时就开始接受各类政务培训,如今八年过去,终于如愿以偿地注射了蛾眼剂,接任总枢一职。 他长得和催佑升一样儒雅,说话慢条斯理,当然,这种慢条斯理现在看来,其实是谨慎无比。 对此金甲飞感到特别带劲,不是新来的总枢带劲,而是「药选体」这个制度带劲——屏蔽情感,专攻理智,这「蛾眼剂」不愧是整个北水文明的极致显现! 权力过渡得又快又稳,堪称无缝对接! 走了一个催佑升,立马又来一个江光北,北水总枢真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几家欢喜几家愁,红袖烟这边肺都快气炸了,她费尽千辛万苦想要刺杀的北水总枢原来是如此的无足轻重,其价值完全不可和南音太后同日而语!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北水城从来没人争夺总枢之位,因为坐上总枢位置的人都是批量生产出来的,且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有人愿干就不错了,根本没人会抢。 想到这里,红袖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气之下盲目发起进攻。 此时还是晓天残月,光影清淡,江面上仍有两三渔火。 五位护法纵身一跃,飞至北水大帐外。 白南辰拔剑:“给我见人就杀!” 说罢,汤怀仁荡起双袖,数十枚毒镖穿帐而入,霎时之间惨叫四起,几乎每一枚毒镖都扎中了目标,最倒霉的是东方燃,毫无防备的他被连扎三枚! 这些毒镖抹满了各类剧毒,但凡被扎到,即刻殒命。 帐内的人接二连三倒地而亡,东方燃队长也不例外,两眼一翻便不省了人事! 好在新任总枢江光北及各位司首都没有中镖,否则损失可就大了。 帐内大乱,金甲飞迅速套好隐身衣,与游山龙一起迎接明月七星。 双方都清楚,一决生死的时刻到了! 隐身的金甲飞摔的摔,踩的踩,搡的搡,一路朝白南辰奔来,好似一道透明的旋风。 五位护法合围都拿他不下,由于看不见金甲飞之故,五人被他左顶右撞,叫苦连连! 汤怀仁轻盈跃起,他想要不分敌我大面积施放暗器,就算误伤自己人也没关系,毕竟都是尸体,哪里还怕中毒而亡? 只要用狂风骤雨般的毒针将这里笼罩起来,料他金甲飞再怎么隐身也是必身中剧毒! 思路虽好,可就在汤怀仁正要张手施放毒针之际,突然被一枚炮弹击落! 这枚炮弹没有爆炸,因为它并不是被火炮打出去的,而是东方燃用手扔的,远远望去,就像用巨石打落一只鸽子。 众人回头一看,东方燃已然迈出大帐,他晕倒后没一会儿又醒了过来,对于壮如蛮牛的他而言,这三枚小毒镖的剂量显然还不够,以至于毒不倒他。 东方燃的回归让北水人士气大振,三位队长时而分头出击,时而合于一处,将五位护法打得找不着北,尤其是神出鬼没的金甲飞,更叫他们苦不堪言! 五位护法不仅士气低落,而且陈心长这边打着打着居然站着不动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陈心长的人尸羁绊不知为何,突然中断了! 第177章 三队长绝地反击 在战斗时断联,这情况前所未有! 为了搞清楚原因,暗室那边红袖烟睁开眼看向裁云,不出所料,裁云正捂着嘴,跪在墙角呕吐。 “裁云你怎么了!?” 裁云不语,似有难言之隐,红袖烟大怒——恐怕这是怀孕了。 见陈心长杵在原地,金甲飞、东方燃都觉得这是杀掉他的绝佳时机,二人一前一后包抄过来。 红袖烟当即操纵白南辰回防,但奈何距离陈心长过远,猝不及防! 眼看陈心长快要被锁喉割头,不料他被游山龙一把拉走,“你们找过其它对手,把他留给我。” “游队长你这是做什么?”“游山龙你是不是又要叛变!”金甲飞和东方燃二人不解。 “杀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有违武德,等他醒过来我再杀死他,我说到做到!” 金甲飞和东方燃听罢不再多言,各自分头而去。 裁云呕吐过后,深吸一口气,急忙重联人尸羁绊,怎知陈心长睁眼便看到游山龙正背对着自己,他哪知道游山龙方才救了他一命,二话不说,提剑就刺,剑气如烟笼山水。 游山龙移形换影,背对着陈心长躲过了他刺出的每一剑,并瞅准时机,一脚踢落了他手中的长剑! 二人四手搅在一起,拳风劲吹,大战不止! 很显然,陈心长处于劣势,他招招自保,无法出击,更别说吸食阳气了。 东方燃那边对上了汤怀仁,为了报刚才的毒针之仇,东方燃憋足劲使出一招「搅拌机」锁住汤怀仁,在地上连滚数圈,咕咚一声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汤怀仁被摔得下巴都脱臼了,露出一口白牙。 金甲飞则仗着有隐身衣,成功将白南辰双手反剪,其余护法上来施救,却陆陆续续被他吸入地面,这还没完,金甲飞使出一招「风暴之眼」将所有人炸出十米开外! 由于穿了隐身衣,使场面当真如同风暴过境似的。 仇尊见状狂喜,领着士兵们一起发出噪音造势。 江光北早就听说过界外来客的鼎鼎大名,果然名副其实,这一顿炸裂输出堪比最华丽的舞蹈! 白南辰展望四周,几位护法们的士气已跌至谷底,他们个个心神恍惚,意气消沉,别说攻防配合了,就连招式动作都做不标准。 战斗的核心在于气势,红袖烟后悔昨天被催佑升之死打断了那股气贯长虹之势,没能乘胜追击。 与此同时,新来的总枢又为北水人加满了斗志,大家都想在新领导面前表现一下,这下可真的是无力回天了,势头全在北水一方。 红袖烟仰天长叹,心中抱怨苍天为何总是助纣为虐! 仇尊心想一不做二不休,现在就该直捣黄龙,一锤定音:“攻入南音大帐,活捉天琴太后!” 五位护法已然被这三个队长打得招架不下去,只能眼看着浩浩荡荡的火枪兵冲向南音大帐! 就在这要紧关头,南音帐内突然爆发出一股无形的能量,这股能量让气压混乱,脚下一震,使得那些冲过去的士兵们一个个都不敢进帐,畏惧不前,更有甚者居然掉头往回跑。 仇尊看傻了眼:“老太后的内力这、这、这么猛吗!?” 在场的不分南音人还是北水人,全都感到浑天印内磁极倒转,眼前出现了异常景象——江水逆流,滚烫沸腾,犹如腾天倒地! 所有人正在费解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发生如此宏大的天变? 看着大大小小被煮熟的鱼儿浮上水面,大家不禁担忧,难道又要来一场千年不遇的「水天互换」? 就连三位队长和五位护法都纷纷目视此景,停止了打斗。 花师阳急忙掐指细算,可他并没算到今日有任何灾变。 无人知道,造成这奇异景象的,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自不必说,天琴太后早已在侍卫营的护送下返回了天宫,她哪里还会待在这里任由北水人宰割? 叶焕堂自言道:“不会吧……难道是……” 这时,帐帘被人掀起,突然竹影扫动,南风过墙! 一名布衣男子从南音大帐内走出,步入这清冷寂静的晨风中。 他的身材并不高大,走路的样子却官气十足…… 南北众人定睛细看,全员震惊,面色如土! 第178章 六境上乘横空出世 刚才还躲得远远的百姓一看风林出现了,又都冒死前来观赏。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谈判台四周便被围得人山人海,如同歌迷来看演唱会。 仇尊和红袖烟同时犯起愁来:难道风林要像上次一样在明月盟不行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还引来那么多围观群众,相同的剧本不会又来一遍吧! 风林笑着抖了抖袖子:“太后圣明,早就安排风某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 北水士兵们一听,吓得连连后退。 “都不要慌!”花师阳努力控场:“风林五阴破损,就算奇迹发生,内力复原,他也曾是我们的手下败将,不足为惧!” “复原?”风林手捋长须,“请问花先生,让江水沸腾需要几境功力?让大江逆流又需要几境功力?” 花师阳一脸铁青,答不上来。 风林只用了一句反问便让花师阳稳定军心的计划功亏一篑,北水这边随即又陷入了未知的恐慌之中。 “风林!常人是不可能修复五阴球的,更别说重返六境了,你到底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方法!?”白南辰质问道。 “红袖烟,风某虽与你同侍一主,但我们互不欣赏,你又何必要问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呢?” 风林点到为止,并没说出上回红袖烟通敌一事,毕竟太后对他交待过,等北水人彻底败退以后,再来收拾红袖烟。 仇尊擦了擦汗:“那么想必风总管今天是来报上回的一箭之仇喽?” “风某不再是天宫侍卫总管,已做回一介百姓,仇司首以后尽可直呼本名,不过,前提是得有以后。” 风林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今天他就是来大开杀戒的。 “哼,好大的口气!看来上回饶你不死是我们的失误,但既然上回我们能打败你,那这次也不会例外。” “有道是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仇司首不会以为用同样的方式就能再次击败风某吧?” “方式确实是同样的,但威力可不同样,劝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风林付之一笑,没再接仇尊的话,转而对白南辰道:“躲远点,风某怕误伤了你。” 白南辰一怔,显然风林今天是奔着这群北水人来的,并不是来找他讨债的,“既然风总管都这么说了,那么在下就退避三舍,拭目以待了。” 说完,白南辰等人飞至望楼,立于屋顶观看。 眼睁睁见明月七星飞走,仇尊不禁咬牙切齿: “风林,你还有什么本事就全拿出来吧,因为过了今天,可能你就再也没有展示的机会了。” 风林大笑不止:“这句话本来是风某准备对你说的,既然仇司首先声夺人,好吧,把你们最厉害的火器都拿出来让风某看看吧!” “那你可要瞧好了……”仇尊挥手下令: “氢化雷伺候!” 军令一出,游山龙、东方燃、金甲飞三位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扔出一枚氢化雷! 三枚同时在风林的身前引爆,爆炸产生的白色气浪将风林淹盖,他身后的南音大帐也被气浪吞没,满地狼藉。 这要是换作常人,早就被汽化得连根毛都不剩了…… 南音观众情绪低落,纷纷捂住眼睛不忍直视,心想风林恐怕是死定了。 待气浪散去,怎料风林竟然依旧完好无损地立于原地! 不同于徒手接子弹那次,这次他非但不躲,就连手都懒得用了。 众人看到无数弹片悬停在他周身,他以极小的幅度扭动一圈躯干,类似于转了一圈呼啦圈,这些弹片便开始转弯走弧线,绕着他全身乱飞。 弹片擦过空气的火光在他周身如同星光流转! 风林浑身一抖一卸力,上百块弹片纷纷坠落于地,如同抖落上百枚陨币。 这种处理方式显然不是封秉天那种钢筋铁骨可以比拟的,风林的内力已经冠绝于世,登峰造极。 接着,风林运功换气,鼻底呼出的气流又将地上这堆弹片吹散,如纸片般零星飘落到谈判台下,叫它们毫无半点威力可言。 这场景让全体通天员的精神深受重创! “真是小刀划屁股,开了个眼了……”仇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台下的南音百姓见风林复出,功力非但没减反而有增,如见英雄归来一般感动得热泪盈眶,一个个喊着:“我们的风总管又回来啦!”“还得是风总管呐!” 江光北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看向左右:“风林恢复了原先的功力?” 花师阳点了点头:“噩梦……又回来了。” “不对啊……根据通天司报上来的试验数据,氢化雷完全可以穿透六境中乘者的防御膜,何况还是三枚!” 柳梦遥难掩崇拜:“他这是六境上乘吗?怎么这么帅啊!” 江光北心中发怵:“六境上乘?天呐……岂不是和巅峰期的风礼齐平?” 仇尊硬给三支神枪队的士兵们鼓劲:“弟兄们不要怕!一会执行「群狼战术」,大伙一起上,我们可以赢!我们一定能赢的!” 士兵们却吞口水的吞口水,擦汗的擦汗,就差没调头逃跑了。 台下的百姓一看风林即将开打,全都期待无比,有前排的观众甚至还在组织观众次序:“大家退后一点,杂物拿开!” “听我口令,预备,上!”仇尊放声吼道。 第179章 风总管诸星下界 顷刻之间枪声骤响,三位队长率领三支神枪队如群狼般朝风林扑去。 风林腾空而起,拳脚齐下,将动作拔至前所未见的强度与密度,空气中瞬间布满了他的拳风脚影! 不仅如此,现在的风林每一拳每一脚都具有「群攻」效果,即打在一个人身上的拳脚,同时也会溅射到其他人身上。 实实在在是一拳打一串,一脚踢一片! 如此一来,其拳脚仿佛急风暴雨般铺展开来,击打声密集响亮,如雨打芭蕉! 只一眨眼的功夫,上千士兵便已飞的飞、倒的倒,个个内脏尽损、吐血不止! 远远望去,整个谈判台上一片鲜红,如同满是繁花的彼岸世界。 还有的士兵被风林踢飞很远,其中一个飞向了一家早茶店,嘭的一声塞进了窗子里! 这可把窗边的国舅爷吓了一大跳! “还好老夫躲得快,否则就被这东西给砸死了!”国舅爷吆喝身边人:“走!咱们下楼去看!” 在国舅爷的带领下,又有一大群人挤进了看台,不断为风林摇旗呐喊。 面对三位队长熟练的围攻,风林横飘竖飞,他将动作速率再提一档,刹那间,拳无影脚无形,一阵气浪过后三位队长陆续中招,个个倒地不起! 游山龙被踹中要害,一时半会爬不起来:“金甲飞你先上去顶一顶,我随后便到……” 金甲飞也是咽部中拳,半死不活,他嗓门嘶哑:“还是游队长先上吧……我要去穿隐身衣,一会就来。” “好了都别说了,我来吧……”东方燃强撑着站起来,三位队长中只有他是正儿八经的北水人,所以他每次都身先士卒,绝不给北水丢脸, “能和二位并肩作战是东方燃一生的荣幸,我先走一步了!” “东方队长,别搞得像去送死似的,你先顶一顶,等我把隐身衣穿好,咱们三个再一起揍他。” 东方然用手势问要不再来一次「藏尾蝎」战术? 游山龙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对付风林不能拿用过的战术,否则无异于自杀,只能不断出新招。 “那咱们就「木村锁」加「十字固」,让金甲飞去「断头台」。” “妈的,东方队长你别说出来啊!他都听见了!” “他是听见了,但他听得懂么?” 确实,这些巴西柔术的招数名词,风林怎会知晓。 三人说罢深吸一口气,冲向风林,极力打出新的柔术配合,可谓攻防一体,动作眼花缭乱! 北水三雄缠斗风林,又引来了成千上万名看客。 就连先前被白南辰等人刺伤的那批北水士兵都互相搀扶着坐下来观赏,毕竟风林这种人物千年难遇,他从容自如又干净利落的动作美到爆炸,现在错过的话,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楼顶上,王世书边看边分析:“风林的功力好像不仅仅是恢复如初,其拳脚快至无形无影,应该是六境上乘错不了。” 白南辰皱着眉,点了点头。 看台下,仇尊情绪激动:“风林速度再快又怎样,我们有大力王东方燃队长!” 一旁的国舅爷轻蔑地哼了一声:“力气再大又怎么样,在风林面前还不就是一个挑大粪的。” 话音未落,众人便发出连连惊叹声,大家惊讶地发现风林的每一招居然都在用十大名将的招牌动作来打,仿佛十大名将集体附着于他一人之身,堪比「诸星下界」! 他使出唐书恒的「点星封脉」和青云的「槊血红莲」,以及吴云旗的绝招「天火踏云」,一脚下去,谈判台轰隆一声破出一个大洞,风林将东方燃整个人都踩进了台下。 十大名将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这些绝技早已融入了各自的骨髓里,如今又随骨粉汇集到了风林体内,以至于这些绝技在风林体内蠢蠢欲动,使他本能地打了出来。 接下来风林一气呵成,接连使出杜若「九转十三杀」、杨波「无极阴阳掌」和田星辰的招牌必杀「霸王劈」! 转眼便将游山龙打飞到了台下的观众群里。 游山龙大喊:“金甲飞你快走,别和他硬拼,他真有六境上乘!” 观众听罢发出一阵惊呼。 有时候越是死到临头,越是会令人亢奋,金甲飞兴奋道:“我不走!能再次对上风林,这可是学习和进步的绝佳时机。” 游山龙吐血:“你学完也就死了!听我一句劝,快跑吧!” 风林眉毛一挑:“你们俩居然还聊起来了?” “行,那就不聊了!”金甲飞仗着有隐身衣,大胆发力猛攻。 仇尊见状让气氛组强行起哄:“你们难道是来看风林的吗?” “是啊是啊。”北水士兵倒是很诚实。 “快给金甲飞加油,把氛围拉满!” 但强行起哄往往适得其反,况且金甲飞又是隐身的,给人感觉北水士兵在为风林呐喊助威似的,场面尴尬无比。 为了彻底废掉金甲飞的隐身衣,风林单掌一吸,将餐馆里的一袋面粉给隔空吸了过来! 他抓了一把面粉,闭眼聆听,哪有脚步声响就往哪里抛洒,顿时让金甲飞显出了原形——一个白乎乎的人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金甲飞得知自己暴露,心中大骇,又重温了第一次和风林交手时的恐怖阴影! 由于精神上过度紧张,他脚底一滑,立刻便被风林揪住破绽,再次输出各类名将招式: 周舒望的「逆天长虹」接郑陆离「暗夜赤月」再接安歌的「点苍指」及龙灵均「锁心百丈斩」! 这一套连招下来,将金甲飞打上了天,足足有数丈之高,咚的一声重重摔在台面上。 花师阳摇了摇头:“对风林,绝对不能出现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任何一个!” 游山龙和东方燃此刻也爬回了台上,二人扶起金甲飞。 今天,他们仨都想要战死为止。 风林有些困惑:“界外人你这么玩命,是为何?” 金甲飞喘了口气:“不知你数过没有,反正我数过,多少南音人死在了南音人手上,但从来没有一个北水人死在北水人手里。我爱这种团结,我想要守护他们!” “金甲飞!北水是如何入侵南音地界、欺压南音子民的,你难道视而不见?风某最后劝你一句回头是岸,现在来我们这边,为时不晚!” “没办法,谁让我是被北水人捞起来呢,如果被你们南音人捞起来,那我现在肯定是一名南音官兵了。” “这么说来,你是想执迷不悟咯?后果你可知道?” 金甲飞懒得再说下去,便对风林竖了个中指。 可是,风林没反应。 游山龙告诉金甲飞:“在南音,要竖大拇指才是骂人。” 金甲飞改朝风林竖起大拇指。 风林登时大怒:“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索性就让你们死得光荣点吧!” 继十大名将的杀招之后,他又伸手折了一根柳条,这把上万观众激动得一片尖叫——致敬完了十大名将,接下来就该要致敬神将风礼了。 第180章 风总管再现经典 三百年前,风礼利用「水天互换」以一敌万,仅仅拿着一根柳条便扫荡六合,一战封神。 风林的功力也破入六境上乘,追平风礼,如今他折下柳条,用意有二: 首先是致敬祖上,其次他认为这三位队长是千载难逢的优质对手,配得上载入史册的最高荣誉。 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种「史书级」死法的。 国舅爷见状大喜,放出豪言壮语说如果风林大胜,在场的只要是南音人今天去酒馆通通免单,他来请! 南音人听罢集体欢呼,北水人听了脸色发青,心中默默为三位队长祈祷。 风林二话不说,抽起柳条便朝三人飞来,速度快到就像疾风中飞舞的一片树叶! 他忽急忽徐挥舞柳枝,像是在写草书般一身书卷气,仿佛连空气中都带有纸墨的馨香。 在看这边,游山龙、东方燃、金甲飞三人同步攻、集体守,打得连地都在震荡!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时刻,惊异的一幕出现了,风林使出了三百年前风礼自创的防御招式——「超级频闪」! 众所周知,最强的防御并不是硬挡,而是躲避攻击,故而风礼创出了独步天下的「超级频闪」。 所谓「频闪」就是频繁躲闪的意思,但「超级频闪」有别于一般的频闪,一般的频闪是整个人快速闪转腾挪,而超级频闪则是躯干和四肢原地频闪,毫无规律! 这种只存在于史书记载和民间传说里的招式,顿时引发现场观众山呼海啸般的惊叫和膜拜。 三位队长距离风林最近,更是看得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此刻金甲飞的自信心已荡然无存,风林通体如同网速不好的画面,又像迅速切换的幻灯片一般,连子弹都没法打中他,更别说拳头了! “我的妈……”仇尊指着风林惊呼:“这、这、这什么东西!他是怎么做到的?” “仇司首,这叫「超级频闪」。”花师阳答。 “超级什么?是什么原理?” “这种频闪的原理与蜻蜓在飞行中快速折返的原理相似。蜻蜓飞行是靠神经系统控制翅膀的倾斜角度,使它既可以产生向上的升力,也可以产生向前甚至向后的推力,从而能够不合常理地改变飞行轨迹。” 事实上,「超级频闪」的原理谁都懂,但三百年来硬是无人可以做到,以至于成为了失传的招式。 又随着时间的流逝,之前亲眼见过风礼做「超级频闪」的人早已离世,导致这门绝技逐渐成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 传说到了今天,恐怕就连南音人都会质疑它的存在。 而现在风林突然使出这门传说中的绝技,不仅对北水人的心理打击巨大,还重塑了祖宗的神将风采,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世人: 一切关于风礼的历史记载,全都不容置疑! 由于神技重现人间,场下的观众竟出现了奇异一幕,他们从情绪沸腾变得恩感天地、泪流满面,前排的观众更是先哭为敬,搞得后排的观众也受到感染,接二连三都哭了起来。 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外人看不出来。 风林的「超级频闪」不光是防御技能,其不同于风礼之处,在于闪避的同时还能发起进攻,这让三位队长尝尽了苦头。 就算他们再怎么步步紧逼,风林也能各个击破! 没一会儿,东方燃和游山便陆续栽倒在地,气若游丝,生命垂危。 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最容易上头,金甲飞见队友全挂了,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咆哮出击,和风林连续高密度对决! 他用上一套「阿拉巴马背摔」接「原子坠击」,却被风林一招「江风拂柳」轻松化解! 这也是风礼的招牌动作。 金甲飞绝境求生,他单脚钩住风林小腿试图打出「波兰战锤」! 怎知刚刚钩住风林,就感到自己的脚被某种能量给碾轧到剧痛,顿时丧失了全部的战斗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再一看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他的那只脚已缩小了数倍! 连鞋带脚,被碾成一粒肉丸,剧痛无比! 风林这招叫做「恒古之星」。 这招的难度在于将体内的五阴球分割逼出,不再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球体,而是一个或者数个小到皮球那么大的球体在周身旋转,当小五阴球穿过对手局部肢体之时能瞬间将其报废。 由于五阴球自带光芒、仿若群星,因此这招被称之为「恒古之星」。 分割自己的五阴球当武器,这也是当年风礼的必杀技,但由于一生未逢敌手,所以他在有生之年从未于实战中动用过这招。 再加上这招的前提,是要达到六境上乘才能分得开自己的五阴球,因此自从「恒古之星」提出以来,便无人做到过,更是无人见到过。 南音百姓从来都只能脑补当年风礼的英姿神技,如今终于通过风林一睹真容,吸粉无数! “六境上乘重现天日啦!”“果然还得靠风总管呐!”“不愧是风礼的后代!” 如果说十大名将的招式是由于骨粉原因被动使出,那么这些风礼的绝技则是风林的主动尝试,毕竟只有到达六境上乘才有可能打得出来这些绝技。 然而,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恒古之星」只是报废了金甲飞一只脚,使其丧失战斗力而已。 风林打赢了三位队长,却一个都没打死。 说明他还留有余地。 其实并不是风林不舍得杀三位队长,而是他认为已经当了全城的英雄就行了,是时候把得罪人的事,交给明月盟去做了。 风林朝远处的白南辰招了招手,“该你上场了。” 在杀北水人这件事上,红袖烟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一开始她还担心风林抢功劳,见风林收手,她心气大振,操控白南辰飘身而下,回到谈判台上。 “风总管武艺盖世,功成不居,着实令人佩服。” “不敢当,太后交待给风某的事,风某已经办完了。剩下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不是风某这一介平民可以擅自决定的,因此,只好交由明月圣母裁夺。” “谢过,那本座可真就代劳了?” “请便。” 白南辰不禁嘴角上扬,他向来灰暗的眼里这次居然有了光,只见他甩出太极剑,浅浅一笑:“好戏这才开始……” 第181章 叶焕堂玉石同焚 仇尊自知今天是要全死在这了,不禁仰天闭目。 刚上任的总枢江光北也两腿一软,坐在地上,他苦训八年,这才上任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卸任了。 白南辰对七星下令:“给我把这三个队长慢慢折磨致死,其余北水人通通活着推入结界!” “遵命!” 见他们围过来,东方燃奋起反抗,却发现自己打不出任何伤害,他的拳头捶在白南辰身上,如做按摩般不痛不痒。 岂不知他已中了汤怀仁的「天香软筋粉」,吸入这种药粉后全身筋脉都会被泄力,即使拳拳到肉,对方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他被白南辰轻轻一推,倒在了地上。 王世书、尹岁流一个踩住他的腿,一个摁住他的手,陈心长吸走了他双手的阳气,只见其手掌瞬间变得皱巴巴! 汤怀仁再施天香软筋粉,这次是塞了东方燃一嘴,使他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就连叫声都变得软弱无力。 白南辰挥剑挑断其手筋,将他引以为傲的重拳彻底化为乌有! 在场还活着的神枪队士兵,见到东方队长这样被他们折磨,全都悲愤不已,却又无能为力。 他们折磨完东方燃,又把目光投向了游山龙。 游山龙欲施展忍术逃离,不料刚刚遁地便被五人合击一招「杏花天影」,只见五支长剑齐插地下,又将游山龙挑了回来! 白南辰令陈心长去吸食游山龙的阳气:“他是你的老朋友了,就由你把他变成干尸好了。” 陈心长迟疑了片刻,随后眼神立即定下来:“叛徒之心可耻可恨,就先吸他的黑心吧!” 说完,陈心长伏在游山龙的心脏部位,深深吸了一口气,游山龙的胸前瞬间便结满了冰晶——他的心脏再也无法跳动了! 见游山龙一动不动,还没开始折磨他就死了,陈心长慌忙望向白南辰:“属下未能控制好气息,请责罚……” “无碍,我只想看看你能否真的杀他。”白南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杀得好。” 两位队长已经收拾完了,现在该轮到金甲飞了。 金甲飞的一只脚已经变得跟婴儿一般大小,像是天生残疾,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跑了,他顿觉生无可恋,心想死了算了。 白南辰露出微笑:“界外人,既然你选错了边,那就得付出比他俩更加惨痛的代价,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说罢,四人四剑穿透金甲飞的四肢,把他牢牢钉在地上,由尹岁流一剑一剑地往金甲飞的手脚上扎去,一直慢慢扎向躯干,他要把金甲飞活活扎死。 谁都知道,尹岁流的剑是着名的「燎空剑」,冒着高温火焰,每当这剑扎入金甲飞的身体时,便会发出嗞嗞的烤肉声,连续扎了十多下后,金甲飞便痛得晕厥了过去。 白南辰这么一通操作,搞得台下鸦雀无声——这不像南音武人该有的风采。 岳宁霜全程捂住眼睛不敢看,心中决定如果金甲飞死了,她也不会独活,想罢对其哭喊: “金甲飞,我爸爸把我托付给你,你到哪我就去哪,你入黄泉,那我就陪你共赴黄泉!” “好一对痴情小鸳鸯!”白南辰看向岳宁霜: “你当然得陪他共赴黄泉,不止是你,在场的北水人全都得活入结界,让你们在那扭曲的空间里冰解云散!” 白南辰说完举起手中长剑,正欲了结这三位队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叶焕堂朝着他手中的对讲机里轻轻说了一句:“开炮。” 白南辰立即警戒地望向四周,发现这儿并没有火炮,“开什么炮?” 叶焕堂指了指天空:“你马上就会知道。” 白南辰仰头一看大惊,一枚炮弹在高空突然爆炸,伴着刺眼的强光铺洒下来,照亮了整个浑天印,紧接着,便是一股高温暖流冲击到地面,四面八方顿时热浪翻滚! 这是上次击败风林时用的那台轨道热压炮。 叶焕堂警告: “白南辰你听好了,热压弹的爆炸能瞬间产生2000c以上的高温,一旦它在水寨引爆,这里立即会被烧成荒地,人畜无存,寸草不生! 如果你再敢动三位队长一根指头,那么接下来便是炮轰谈判台,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今天谁都别想活!” 白南辰被叶焕堂的胆气给震住了,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原来,叶焕堂早在风林出现的第一时间便派况野赶往码头。 况野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直到金甲飞命悬一线的时候他才登上战舰,坐进轨道炮的发射室,拨通了叶焕堂的对讲机,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高空爆炸,意在逼退白南辰等人,救下三位队长。 仇尊问叶焕堂:“你为啥不直接打天宫?以那老妖婆之命要挟他们放人不是更好吗?那样可保我们全身而退。” “射程不够。” 仇尊大气一叹,摇头不止。 见叶焕堂打算玉石俱焚,所有司首一致表示支持,视死如归。 “来啊,一起死最好不过!”“反正都是死,为什么不拉着敌人一起死?带走一个赚一个!” 白南辰怒道:“尔等以为这炮能伤我分毫?!也太小瞧我们的轻功了……” 话音未落,突然又是嘣的一声巨响,这次的爆炸下降高度,霎时之间好比太阳坠地,滚烫的空气似乎能把人烤焦! 突如其来的高温导致白南辰颅内的魔花螳螂都受到了惊吓,躁动起来,几位护法也头疼不已。 而暗室那边也产生连锁反应,玉指门的坛主一个个都头痛欲裂,纷纷东倒西歪。 “疯子!你们这群北水人全是疯子!” 白南辰说完,看了眼一旁不露声色的风林,心想以风林六境上乘的武艺,一眨眼就会逃离这里,热压弹根本伤不到他一根毫毛,如果此时自己和北水人同归于尽的话,于风林百利无一害,于自己百害无一利。 叶焕堂眼神坚定而绝决,拿起对讲机:“打向谈判台,准备,发……” “住手!我岂能与尔等小人计较……” 白南辰剑指叶焕堂,心想反正三位队长非死即残,不必急于一时,今后再来慢慢收拾你们,想到这里,他转头对几位护法们下令:“撤!” 几位护法跟随白南辰收剑而去,逐一升空,掩入云中。 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岳宁霜哭着扑向金甲飞,抱着浑身血淋淋的他失声痛哭。 花竹水、叶知冷带领军医组急忙上去包扎抢救三位队长。 这时风林抖了抖袖子,面向北水众人: “风某现在要取走尔等狗命有如探囊取物,但风某一生崇仁,不忍见到此地血流成河,故决定放你们一马,不会赶尽杀绝,但尔等需自觉退回北水城,今生都不得再过来。否则,风某绝不会再有仁慈之心!” 柳梦遥听罢摸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心想:哦弥陀佛!总算捡回一条小命,退回北水城也很好啊,起码金甲飞可以活着,还能让况野一心研究怎么突破结界回到原先的世界去,多么美好的结局。 “言尽于此,风某这就告辞了,望尔等识相,后会无期。” 说罢,风林居然走向了北水阵营,众人大骇,都不知道他要干嘛。 仇尊指着他:“你不能说一套做一套啊,说了告辞就要走啊,说话得算话!” 风林没理仇尊,他扫视一番后,目光定在了柳梦遥脸上。 和风林对视,这可把柳梦遥吓得浑身一哆嗦,辫子都快翘起来了! 不料风林二话不说朝柳梦遥直飞过来! 这可把柳梦遥吓得是胆汁爆出、心中惊叫:妈妈咪啊!我一个吹喇叭的与你风大侠何怨何仇,干嘛要杀我啊!?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命丧黄泉,柳梦遥两眼一抹黑,提前晕厥了过去。 第182章 柳梦遥梦想成真 再展眼时,柳梦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适又华丽的大床上,伴有阵阵寒香。 她不敢动一下,心想风林难道没有杀我,还把我带回了他家? 这老汉要干嘛,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不对不对,难不成想让我当他的儿媳妇? 也是,风生那个傻样怕是没人愿意嫁的……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就在柳梦遥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孩子的低声对话。 “你听说了吗,南北谈判太后只邀了两个人来,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北水这回可能真的要撤军了。” “是吗,这两人是谁?” “糜孝玄和风林呀,他们可是咱们这边一文一武的顶峰呐!” “糜孝玄没听过,但我知道风总管,前不久还见他在巡视天宫呢,后来好像犯了什么事,到地宫呆过一阵子。”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他的五阴球被北水人给毁啦,六境武艺也随之没了,但不知在地宫发生了什么,他居然又重回六境,听说还到了六境上乘呢!” “是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对了,你是大慈院来的,听说那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吧?” “大慈院的事不可以打听,打听是重罪。我们泄露出去,也是重罪。” “瞧你那样,就知道这个重罪那个重罪,新来的都这样。跟你直说了吧,天宫里所有的事我都知道!喏,我现在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以表诚意,从此以后咱俩就以姐妹相称,互相照应了。” “其实你不说我们一样可以姐妹相称,互相照应……” “昨晚四皇曾孙妃逃回大慈院,又跟太后说了天伏一堆坏话,你等着看吧,不出明天就会有带血的消息!” “啊!又杀?” “还有,太后调你来长乐院,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别再讲了,我害怕。” “太后的深意是……” “我不听我不听!” 柳梦遥本来还想继续躺下去的,结果被这两女孩吵得实在是绷不住了,又是太后又是天宫的,叫她实在好奇得紧,唰的一下掀开丝帐,向外望去! 原来是两名年纪轻轻、鬓角白发的南音女孩,她们肤白貌美,仙气飘逸,统一装束,就连饰品都是戴一样的,不像是普通府上的丫鬟。 见柳梦遥醒来,两位女孩慌忙施礼,小声请安: “主人,您醒啦?” “主人?谁啊?”柳梦遥看了看左右。 “您呀。” 柳梦遥一头雾水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们:“那……你们是谁?” “我们是太后派来贴身服侍您的宫女,她叫茹冰,我叫柔枝。” “等等,太后?这儿是哪里?”柳梦遥立即从床上弹起:“不会是天宫吧!雪白的、高高的天宫!?” “是的,主人。”“主人不必慌张,天医刚来过了,说您是惊吓过度,给您口中含入了一粒梦仙丸,可定心安神。” 柳梦遥咂了咂嘴,确实有甘甜味道,看来这俩丫头没说谎,自己应该是到天宫了,但为了不弄错,她还想要再亲自确认一下,只听她装出虚弱的口吻: “这是天宫……的什么地方?” “在天宫长乐院,是太后专门为您安置的居所。” 柳梦遥听罢四下张望,她这才看清楚,原来自己正躺在一张仙风榻上,手边是抱香枕,铺着清风雪花簟,叠着白露芙蓉衾。 床边挂着天蚕冰丝帐,帐上绣满洒珠银线,风起绡动,便如云山幻海,寒香四溢。 再抬头看,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清雅的微光将这寝殿照耀得美轮美奂。 柳梦遥心里高兴得想骂脏话:这比北水人住的破屋子好太多了吧! 但真实想法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她又强装虚弱,还多了一份无辜:“那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儿?” “万分抱歉,让主人您受惊了,这是太后的旨意,由风总管带您来的。” “原来如此!这个姓风的也真是,要我来天宫就直说嘛,表情这么凶干嘛,害得老娘差点被他吓死!” 两位宫女见主人讲话如此大大咧咧,不由得忍俊不禁。 “你们俩,扶我下床走走。”柳梦遥很久都没做回大小姐的角色了,这佣人伺候的寝殿给了她久违的高贵感,她两手一伸,示意茹冰、柔枝给她更衣。 两位宫女给她套上了一件浮光锦,说是太后专门为她定制的上等衣裳。 柳梦遥看着一身华服的自己,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但就在这时,两位宫女纷纷屏住呼吸、退避三舍,离得柳梦遥远远的。 搞得柳梦遥以为自己有狐臭还是咋的,把人熏跑了都,无比尴尬。 她刚想问怎么回事,忽然自己也感到一阵反胃,头晕作呕! “主人,这是天然的种族斥力,您和北水人是同一种类,使我们互相都会感到不适应……” “啊!?那怎么办?”柳梦遥心慌起来,心想别又把我遣送回要塞那间破屋子。 “主人不要担心,我们每日给您灌输清气即可,如此便能削弱种族斥力,以保证您不会让太后感到不适。” “快快快给我输清气!”柳梦遥急得跺脚。 只见茹冰、柔枝分别牵起柳梦遥的左右手,拉她席地而坐,让其闭目呼吸,每当她吸气的时候,二人便往她手心里输送清气,每当她吐气的时候二人便闭气,停止输送。 如此往复循环,约一炷香的时间,种族斥力便被两位小宫女的清气暂时封闭住了。 柳梦遥睁开双眼,她感到体内有种说不出的舒爽,整个人飘飘欲仙、如沐清风! 与此同时,茹冰、柔枝也再没给她恶心反胃的感觉了,看来这清气是可以消除种族斥力的。 “我们的清气最多只能挡住种族斥力一日,从今往后,每天早晨我们都将给主人您输送清气。” “唉,也行吧!”柳梦遥嘴上显得不乐意,心里却巴不得天天爽。 茹冰、柔枝将柳梦遥扶起来:“那么,现在就带主人熟悉一下天宫吧。” 柳梦遥起身环视四周,这寝殿虽然不大,却是琳琅满目、香雾氤氲。 忽然间,她看见角落摆着一张雕花红木梳妆台,台上堆满了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柳梦遥急切地指着那边: “这些小罐子是干嘛的?” “是天宫专属的梳妆贡品,主人。” “化妆品!?”柳梦遥两眼放光。 “是的。” 一听是化妆品,柳梦遥完全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天宫对她来说最大的诱惑便是化妆品了! 自打进入浑天印以来,她就没见过哪怕一位相貌难看的南音女子,后来才得知,南音女子之所以全都很漂亮,是因为她们的化妆品取材于大自然,用年轻女孩体内的清气炼制而成,但这类化妆品只有南音人能使用,北水人一旦使用,弄不好会过敏而亡。 想到这里,柳梦遥问出了心中最迫切的问题:“我现在种族斥力已经封闭,那是不是就可以用这些化妆品了?” “是的主人,您可以用,但太后命我等今日带您熟悉天宫,天宫很大,再不出殿走走,怕是完不成太后的旨意了,不如等熟悉完后,我俩再给您慢慢介绍和使用这些化妆品。” “哎哎哎,在界外,女人不化妆都不好意思出门!你们俩,现在就给我上妆!” “是……” 第183章 美颜换肤赏帅哥 二人先是给柳梦遥彻底清洗面部,水是由晨花中的雾气炼制而成,再以彩色粉底轻抹上妆,这些粉底是用绵羊油和蝴蝶翅膀上提取的粉末调和出来的,注以童女清气,可让皮肤瞬间回到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的孩童时代。 整套流程下来后,柳梦遥对着镜子一照,瞳孔瞬间放大,简直不敢相信镜中人是自己,颜值已超出了心理预期! 她闭目仰天,内心长叹——老娘的天命原来在南音啊…… 故事应该从这里开始才对,前面都是在干嘛? 我就是为南音而来的! 现在苦尽甘来,老娘终于可以在天宫好好享受一番了! 想罢,柳梦遥又自个儿摇了摇头,她觉得要是「雨露霜」三姐妹在这儿就好了,毕竟这三人和她关系最好,可惜了岳宁霜这么漂亮的脸蛋,如果用上这些化妆品,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想到这,她又叹了口气,因为想起岳宁霜便绕不开金甲飞,这家伙太惨了,都被燎空剑给芭比q了(barbecue),真可怜,如果他能一块来天宫疗养多好,唉……照军医组那群人的治疗方式,金甲飞大概率要死掉了。 看着柳梦遥的面部表情不断变换,茹冰、柔枝觉得莫名其妙,上个妆而已,想这么多干嘛?但又不敢打断她丰富的内心活动,只好乖乖等她自行结束。 良久,柳梦遥长出一口气,拍腿起身:“走,咱们出去逛逛!” 茹冰、柔枝:“是。” 二人拨开玲珑剔透的水晶珠帘,带柳梦遥走出寝宫。 寝宫外是明亮宽阔的走廊,廊内每十步站着一名小宫女,小宫女们齐刷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们都想要一睹界外来客的模样。 走廊尽头是一座大殿,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四下里华光异彩浮动。 这便是柳梦遥的专属大殿——长乐院。 柳梦遥看到这座宫殿几乎不曾晕倒,简直比凡尔赛宫还要浮夸!她真想老死在这里!还回什么界外? 茹冰、柔枝拉着依依不舍的柳梦遥慢慢出门,说去熟悉一下整座天宫。 柳梦遥向前看去,面前的景象又让她傻了眼,门外是飞瀑垂帘,盘龙挂树,上上下下到处是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以及来来往往的宫女和太监,好一片繁荣气象。 再往下看,可俯视南音全城,无数根晶光闪闪的水管伸向四面八方,像一张铺天盖地的蜘蛛网——这是南音城和青澜江互通带来的生活用水。 而在青澜江对面则是若隐若现的北水城——柳梦遥不禁打了个寒颤,简直就是一片冒着滚滚黑烟的化工厂! 她觉得万幸被掳来天宫,若随队退到江那边,和住贫民窟有什么区别? “主人,我给您简单介绍一下天宫的整体架构吧?” “好。” “人分九等,因此天宫也分为九层。下三层是各级官府衙门,中三层是各家皇族府邸,上三层则是天宫的权力中心,我们长乐院所处的位置便是在第七层。” “那住地宫的是几等人呢?” “住在地宫的连「奴」都不如,不列入「人」这一档。” “不是人?”柳梦遥心中一惊,在北水过惯了的她,一下子还没能适应把人分出等级。 “主人请抬头看,在这绝险的危崖之上便是天宫的三大仙殿,即追仙殿、聚仙殿和渡仙殿。” 柳梦遥抬头仰望,上方飞阁流丹,气势雄伟,三大仙殿嵌在绝壁之内,它们逐渐升高,直至云烟之中。 “渡仙殿用作歌舞演出,聚仙殿用作皇家宴会,而追仙殿是缅怀皇室先人的书堂,里面存有各类相关卷轴,是一个品读古籍,追忆先祖的圣地。 除历任侍卫营总管外,其他人一概不得擅入追仙殿。 但是,太后大人特许您可以任意出入,也可以不用等太后传唤,在任何时间请见太后。” 柳梦遥感到受宠若惊:“太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主人您再低头看,我们的下方就是皇亲国戚们豪华的府邸,接近地面的是各级衙门,而官员们的居所则远离天宫,与市井融在一起。” 柳梦遥顺着她们手指的方向往下望去,不禁大爽,踩在皇室成员和衙门官员的头上,别提有多痛快,这不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嘛! “主人请看,最远处是监天院,那儿是通判堂,再往下是中书堂和四大部。” “四大部是指?” “户部、刑部、兵部、工部。” “哦。” “那儿是天宫侍卫营,那儿是……” “等等!天宫侍卫?漂亮又厉害的小哥哥?” “是的,上三层会有很多侍卫。” 柳梦遥听罢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道: “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往三大仙殿走走吧?太后大人的旨意不得不遵守。” “好的,主人,请随我们来。” 柳梦遥对天宫的向往其实就是对帅哥的向往,这是继化妆品之后,天宫给她带来的最大诱惑。 眼下将要见到一群天宫侍卫,她甭提有多激动。 茹冰、柔枝唤来长乐院专属轿夫,三人入轿,轿夫们抬起大轿,以傲人的轻功直升三大仙殿,感觉就像坐电梯一样。 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渡仙殿门口。 柳梦遥在摇摇晃晃中下轿,连续的腾云驾雾使她头晕目眩,双脚不停打颤,但当她看到远处立着一名天宫侍卫的时候,又立刻恢复了常态,还多了一份婀娜。 这名侍卫修长高大,白袍银甲,孑然独立于宫墙之上,双眼如鹰般监视着天宫中的一切。 可把柳梦遥看得心痒痒。 步入渡仙殿,又看到一个侍卫把守在殿门口,这名侍卫生得是棱角分明,冷傲孤清。 柳梦遥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仙气的美男子,而且一个比一个潇洒帅气、秀色可餐,直叫她吞咽口水。 忽然,远处不知是谁传来一声口信:“侍卫长来啦!” 柳梦遥心中一惊,这些侍卫已经都这么帅了,他们的侍卫长那还得了?不得帅翻天了? 不及多想,便闻一阵衣袍呼啸声从天而降,侍卫长落于门外,两旁的侍卫见状,尊畏地让开。 这天宫侍卫长的出场致使柳梦遥、茹冰、柔枝三人一同发出尖叫! 她们尖叫不是因为侍卫长帅气的容颜,而是被吓得尖叫——他手里竟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第184章 项天戈天宫弑兄 柳梦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吓得不轻。 矛盾的是,这侍卫长的出现让她又觉一丝莫名的好感笼上心头。 撇开那颗头颅不看,只见这侍卫长身材伟岸,貌美绝伦,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生着一对悲凉哀伤的黑眸,这眸子背后,仿佛藏着很多的往事与秘密。 这份神秘感已然让柳梦遥从内心深处为之倾倒,只不过她自己还没意识到。 茹冰:“项天戈你吓到我们了!”柔枝:“还不赔礼道歉!?” 侍卫长把人头轻轻放于地上,鞠躬行礼:“让姐姐们受惊了,在下项天戈给三位姑娘赔不是了。” 柔枝介绍:“这位可不是什么姑娘,她是太后请来的界外贵客柳梦遥。” 项天戈再次向柳梦遥躬身行礼:“不知柳小姐来此,久仰大名,有失远迎,请您见谅。” “您不、不、不必多礼。”柳梦遥惊魂未定,“这是谁的人头?” “这是……四皇曾孙天伏派来的说客。” 茹冰:“说客?他想要干什么?” “想说服在下叛变太后,为天伏兵变夺权。” 柔枝:“妈呀,说服天宫侍卫长叛变太后?这人可真敢想!” “因为他是项天威,在下的亲兄长,所以才敢开这个口。” 项天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静,但当他一说完,女孩们也无人敢搭话了,氛围安静到可怕。 柳梦遥就差没两脚哆嗦了,别看眼前这人相貌超群,气宇轩昂,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哥都杀,这还是人吗?就算是野兽也不会吃同类的肉啊! 茹冰像是想起什么:“难怪昨晚四皇曾孙妃急匆匆逃回了大慈院,估计她是急着和夫君撇清关系,别被一同诛杀了。” “是的,现在四皇曾孙造反的人证物证俱在,天伏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但在下劝姑娘与自己无关的事,以后不必多言,记住谨言慎行方是天宫里的生存之道。” 柳梦遥纳闷了:“连我一个外人都知道天宫侍卫只忠于太后一人,请问你哥哥……为什么会劝你谋反?”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在下身为天宫侍卫长,但是依旧听命于风林总管,而风总管得到太后特许没事不用来天宫,这才设了侍卫长代总管一职,由在下暂替风总管统领天宫侍卫营,以护太后周全。 四皇曾孙天伏见风总管不在,又见在下手握整个侍卫营调动大权,妄自猜想在下可以松动,所以才会通过家兄劝在下与他里应外合,兵变谋反。” 项天戈说这话的语气依然很平稳,很冷静。 柳梦遥耸耸肩,心想原来不止是北水人惧怕风林,就连南音人也怕他,趁他不在的时候才敢造反,真不愧是神将境界。 柔枝提出疑问: “我很好奇天伏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皇子皇孙们只剩天伏一支独苗了,将来必继承大位,所以乖乖等就好了,这时候兵变夺权,他脑袋出毛病了吗?” “嘘!”茹冰四下看了看,见周边无人: “柔枝妹妹你不知道,我早就听说太后已经提前写好遗诏了,而遗诏的前半段写着不会传位给任何皇族成员,但后半段太后只开了个头,具体传位给谁想必她老人家还未想好。” “原来如此,难怪天伏急着造反呢。”柔枝压低声音,转而问项天戈: “但我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一百多年来造反的皇子皇孙还少吗,有哪一个成功了?你哥凭什么答应当天伏的说客啊?这不等同于陪葬么。” 项天戈眼里划过一抹悲凉,又迅速恢复了正常神色:“天伏于家兄有恩,家兄本不想如此,但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因此才会舍命相助。” “那你说说是什么恩,才会让你哥心甘情愿为他送死?” 项天戈正欲开口回答,只听大门外传来一声轻问:“呀!这不是茹冰、柔枝么?” 众人回头望去,来者南香。 “南香姐姐您是来看望太后的吗?” “是的。” “见过南香姑娘。”见南香到来,项天戈施礼告退: “在下还要赶去监天院述职,就不奉陪诸位姑娘了,如下次再遇,定好好带柳小姐熟悉天宫,那么,在下这就告辞了。” 项天戈说完便拎起哥哥的头颅,飞入云中。 柳梦遥还没来得及和他招手就见他飞走了,心头难免有些失落,眼巴巴地望着白云深处,一时竟回不过神。 茹冰、柔枝二人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主人,请允许我们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太后最疼爱的宫女没有之一,叫做南香,曾任御前尚仪。” 南香笑道:“胡说,我还在地宫坐了那么多年牢,你俩怎么不说?” “现在看来,那定是太后的安排,何况姐姐您现在跟了风总管,会随他一同载入史册,想必千年以后都会是一段佳话,真叫人羡慕。” 说完,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呵!你们一离开大慈院就放肆得很,看我怎么跟太后告状去。” 二人急忙拉住南香,三人拉拉扯扯,笑语喧阗,可见她们之前很要好。 柳梦遥似乎想起了什么,瞪着大眼:“你就是南香?” 南香也瞪着大眼:“柳小姐听过我?” “刚听你说在地宫坐过牢,那你是不是认识卢卢?” “认识的,她关在我隔壁,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当时她被红袖烟劫走了,目前应该在云良阁里。” “她在我们那边,噢不对,在北水要塞那边。” “她自己跑过去的!?” “是的。” “可怜的孩子,在南音找不到依靠,只能投奔北水人。她现在还好吗?” “我认为她在北水比在南音要开心,天天笑嘻嘻的,还把风林的儿子带来要塞玩耍,你说,风林知道不得气死?” “天呐,风生居然常去那个要塞玩?这可真是乱了套哎!” “你可得好好管管他。” “为何要我管?” “咦?你不是跟了风林么,所以……后妈也是要管教儿子的。” 柳梦遥说完,几人一同大笑起来,一个个前俯后仰。 “柳小姐,难怪太后那么喜欢你,这张嘴真是能说会道。” “不敢不敢,你南香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以后请多多关照、多多美言啦。” “你才是红人,你一来就获准可在天宫各大殿自由出入,这种待遇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太后如此看重一个人可不多见,真真不是亲骨肉却胜似亲骨肉,说不定就指着你给她养老呢。” “太后她,没养育子女?” “呃……不可妄议太后。”南香觉得说跑了题,赶忙改口:“对了,柳小姐住哪儿呢?” “住在长乐院。” “天呐,长乐院!?” “对呀,怎么了?” “你住的地方,已经将近一百年没人住过了……” “啊!”柳梦遥心想莫不是安排了一座鬼屋让她住。 “长乐院是太后一百年多前住过的地方,也是她一生最留恋的地方,那时候,她还是个良娣。” “什么是良娣?” “太子的正房叫太子妃,侧室便叫良娣。” 柳梦遥实在按压不住心中好奇,一把牵起南香的手恳求:“南香妹妹,你就从头给我讲讲太后的往事呗?” 南香指着两个宫女:“让她们俩给你讲啊。” 柔枝瞪大眼:“我们才来几年,哪里会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呀!” 茹冰附和:“就是嘛,要说天宫往事,整个天宫就你和太后最亲,只有你知道的最清楚。” 南香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渡仙殿远处僻静的角落,又想了一会儿:“好吧……去那儿聊吧!” 第185章 长乐院皇家往事 四人来到一处偏殿,殿内另有天地,水塘中央有一座幽暗的亭台。 她们便在这儿坐下,听南香述说着太后的前尘往事。 南香的声音很小,生怕外人听到: “长乐院始建于一千七百年前,且每三百年左右就要重建一次,通常为皇太子所居之地。 一千多年来那儿发生过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而咱们太后只是长乐院浩瀚往事中的一段小插曲,即使这样,我也只能概括地说,不然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刚开了个头,南香就打住了,只见她噗通一声朝大慈院的方向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念念有词: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婢女今日说出太后大人的尊名尊事,望青天大老爷开恩恕罪!” “行啦,又是黄天又是青天的,再不说都黑天了!”柳梦遥已迫不及待。 南香起身坐在她们中间,先来了一个总括: “古往今来,不乏一些犯了错的皇后妃子从天宫打入地宫,然而咱们这位太后则是从地宫直升天宫,而且,是从最底层一路升到最顶层,可谓古今无双,独此一人。” 柳梦遥、茹冰、柔枝齐声惊呼:“哇!” “太后本名周书陌,出生在一户破落的文人之家。 周家奉行诗书传家,有一整间屋子堆满了祖传典籍,即使再穷困,周家人都从未变卖过哪怕一本。 所以,周父在孩子出生前就定好了名字——「书陌」二字即「书之阡陌,道阻且长」的意思。 他盼望儿子今后通过读书考取功名,成为一名德才兼备的天宫官员,光宗耀祖! 结果生下来是个女儿。” 柳梦遥心想难怪太后是女身男命,原来一开始就有个男子名:“后来怎么样,她一定很能读书吧?” “非也。南音公学只收男孩,女孩只能念私塾,入学年龄通常在七岁。 可就在周书陌六岁那一年上,周家喜添一位男孩,取名周归心,出自于曹操《短歌行》中「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可见这位刚出生的男孩便被周家寄予了全部的厚望。 由于家境极其贫寒,只能供得起姐弟俩其中的一个念书,毫无疑问,父母毫不犹豫地牺牲了周书陌,只在家中教导她一些歌舞琴茶之类的普通技艺,直到金钗之年她还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啊?好惨。” “更惨的是,为了让弟弟能念南音公学,父母高价把周书陌卖入了教坊司当官妓…… 获得的这笔钱财,足以让周归心念完十年公学,还能让周家过上几年好日子,待周归心十年后博取功名,他们又可将这好日子续上,周家的如意算盘可谓是打得哗哗响。” “什么!?”柳梦遥惊道,“竟然有这样黑心的父母!” “最惨的是,直到周书陌被花轿接走的那晚,她才意识到自己被卖入了贱籍,而非父母所说的城西孔家的迎亲轿子。 父母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件商品,既然教坊司的出价比孔家高,那就卖给教坊司,总之一切都要为弟弟周归心的前程保驾护航,以保诗书传家不断代。 周书陌一夜便认清了全部现实,可走出这片心理阴影,她用了一辈子。” “唉……”柳梦遥惊叹:“太后这开局也太难了吧!” “嘘!”南香赶紧捂住柳梦遥的嘴,“你再这样我就不讲了,讲一句叫一句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干坏事吗?” 柳梦遥点点头,自己捂住嘴,静听更多的爆料。 南香顿了顿:“南音官妓通常是卖艺不卖身,只每月领取固定俸禄,随时为官家提供歌舞服务。 那儿的歌舞伎没有一个不盼着自己被王侯将相看中,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当然,除了周书陌以外。 她已心如死灰,不想再作为商品被人买来买去,只想默默在这了此一生,足矣。 但事与愿违,女大真是十八变! 周书陌成年以后变得越发美貌动人,如同出水芙蓉,眉宇间天生一股书卷气也逐渐显露出来。 「书卷气」是其它歌舞伎无法比拟的气质,更模仿不来。 这让她在上百名女子中都显得格外抢眼,再加上从小就接触歌舞琴茶,尤其舞艺超群,所以她不红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人红则是非多。 教坊司的总管庞子仁,因垂涎周书陌美色,欲拿官威压人,逼迫周书陌与他相好。 周书陌宁死不屈,致使庞子仁怀恨在心。 不久,庞子仁便暗中派人故意向十三皇孙天玑透露,说最近教坊司的一位姑娘可红了,多么美丽高雅,又多么清冷孤傲,总之把周书陌说得是神乎其神。 天玑一听征服欲大起,当下便找了个理由设了个宴,要求教坊司那边出人,再三叮嘱一定要叫周书陌来。 天玑是出名的贪财好色、欺男霸女之徒,被他点了名,使周书陌内心极为厌恶,她决定躲在众人身后齐舞,还特意把妆化得难看一点,想蒙混过关。 天玑哪里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当齐舞结束后,他要求每个舞姬再来一段独舞,以助酒兴。 周书陌见躲不掉,便故意跳错拍子,动作也做不标准,想草草收场,大不了扣减俸禄便是,总比被天玑看上要好多了。 可结果却是,她越躲避,天玑便越有兴致玩弄她——天玑罚她跳脱衣舞,跳得好的话就能留下来过夜,过夜费高达一万个千星陨币。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宾客们觉得非礼勿视,纷纷垂下脑袋不去看她。 而也有一些同来跳舞的姐妹们朝她投去妒忌的目光,毕竟一万个千星陨币可不是小数目,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 但显然,无论多贵都是卖身,一万个千星陨币与一个没有任何区别。 周书陌生平从未受此大辱,一气之下转身便走。 天玑见状拔剑一甩,镶嵌着五颜六色宝石的宝剑唰地一声飞向周书陌,把她长裙一角钉进了地板,将她定在原地! 第186章 继续爆料皇家往事 此刻的周书陌内心惶恐,以天玑的名声和作风,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在她方寸大乱之际,忽然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席间传来,此人笑着劝天玑消消气,何必和一个舞姬过不去,不要被这等小事扫了雅兴。 说完,他拔出地板上的宝剑,用眼神示意周书陌赶紧离去。 周书陌也用眼神回以谢意,匆匆逃离了皇孙府。 回到教坊司,姐妹们都催她离开,找个地方避一避,因为被天玑盯上的歌舞伎,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魔掌,周书陌继续留在这里将必死无疑。 周书陌听罢没有说一句话,显然这些人是怕受到牵连。 于是周书陌用她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替自己赎了身,孤身走出了这个她待了十年之久的地方。 真可谓来也空空,去也空空,这十年下来,除了自由,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她,盲目地漫步在南音城里。 泪水慢慢模糊了她的双眼,心中悲叹自己的命运为何如此坎坷。 透过温热的泪水,她看到前方似乎聚集了一群姑娘,好像在排队等什么。 周书陌拭去眼泪,走近一看,原来是地宫在招人。 她心想地宫可能是躲避天玑的最佳去处了,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每日按部就班地劳作,不愁吃穿,静静地老死在那里,也挺好。 想毕,她报名到地宫的最底层当杂役。” “最底层?那是多少层?” “柳小姐算问对人了,我和卢卢就是藏在最底层。 地宫和天宫一样也分为九层,按罪名的严重程度来区分,第九层的环境最为恶劣,关押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女囚。 但是,第九层也是最安全的,因为层层都有地宫侍卫重重把守,没有任何人能成功逃脱,更没有人可以闯得进来,所以周书陌的选择是正确的。” “啧啧,这个天玑着实够恐怖的,都把人吓到地宫最底层了……这下子,天玑总拿她没辙了吧?” “不,天玑还是把她逮着了。” “啊!?你刚刚不是说没人能闯进地宫抓人的吗?” “周书陌不是在地宫被抓的,而是在通判堂。” “她干嘛去那里?” “事情是这样的,她内心深处应该还是热爱生活和舞蹈的,否则早就自杀了,歌舞是她的救命稻草,所以,即使在幽深黑暗的地宫,也熄灭不了她起舞的火焰。 以至于在一次女囚们的放风日上,周书陌一时没忍住,参与了她们的舞蹈,并大放异彩。 她把最美、最高难度的动作,展现给了最低贱的这群人。 那天过后,整个地宫都知道有个叫周书陌的女子舞艺惊人。 无独有偶的是,时任南音通判使正逢六十大寿,于通判堂举办歌舞庆宴,规模空前浩大,宴席分三天三夜。 第一天宴请家中老小及城中师友,次日宴请天宫下三层的各级同僚,第三日则宴请中三层的皇室。 然而到得第三日,很多舞姬都累瘫倒了,毕竟跳多跳少都是拿两百个千星陨币,搁这玩什么命呢? 而且这瘫倒会传染,接二连三地倒了一片,导致教坊司一时凑不够人数。 总管庞子仁见状,便将目光投向地宫,急招那儿会跳舞的人临时前来救场,并指名道姓要周书陌。 告示一经贴出,大家鼓励周书陌上去把自己的舞蹈展现给更多的人看,就连那些关在冷宫里的女囚们都劝她不要辜负了这一身的本领和大好的年华。 周书陌心想也罢,不如去大大方方地跳一场,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不出意外,周书陌一登台,在场的所有舞姬反成了陪衬,台下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这个杂役的身上。 那天的周书陌如众星捧月、璀璨夺目,留下了华美绝伦的仙姿,现场有诗流传至今: 翩若惊鸿舞九天 轻纱曼妙绕云烟 袖翻蝶舞花间戏 足踏莲步水中仙 忘却世间千般苦 唯剩此舞醉人间 嫦娥应悔偷灵药 寂寞广寒无此妍 一曲舞毕,众生倾倒。 就在这时,周书陌无意间扫了台下一眼,发现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上次替她解围的那位公子。 只见他身披皇家大褂,气宇轩昂地坐在通判使的左侧,而众所周知的是,今日寿星身边坐着的人,乃是太子天枢。 这感觉很奇妙,时至今日才知上次解救她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怪不得天玑当时就这么放她走了,伯父的话能不听么,辈分都差了一大截。 天枢再次以眼神夸赞周书陌的舞姿,周书陌仍以眼神回以谢意。 但这次略有不同,天枢的眼中似乎多了一份情韵,周书陌也多了一份甜意。 然而彩云易散、好景不长,只听席间忽然响起一声怒叱: 「妖妇!我不去找你,你还敢跑来找我?今天你就别想活着从这走出去!」 周书陌循声望去,不禁大惊失色——说话者,又是那十三皇孙天玑!” 第187章 地宫一夜升天宫 柳梦遥眉头大皱:“他居然有脸说周书陌是妖妇?呵!真是颠倒黑白,被告变原告!” “其实叫周书陌前来跳舞的幕后主谋正是天玑。 天玑派人查了周书陌的生辰八字——克夫克子克家国! 寿宴上,几位仙运师当场核对,他们拿到周书陌的八字一算,一个二个都吓懵了,有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有的嚷嚷着应当立即把她关起来,莫叫她克了天子、克了南音; 还有的竟然想给她下跪,说这八字无解,南音之主终归是她!” “下跪的这位还挺有眼力见,既然避免不了,那干脆提前抱好大腿。” “可当时没人信呀,毕竟太过荒唐,千年的王朝竟会由一个地宫杂役全权接管,这是何等的天方夜谭,异想天开! 就在天玑要将周书陌就地伏法的时候,太子殿下站了起来。 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没有笑容,而是义愤填膺地走上舞场,喝退卫兵,朝天玑怒道: 「拿占卜定人罪,贤侄这可是草菅人命呐!五行八字乃非恒定,所谓命运,就是即使命定也可以通过后天运作而改变。若八字不好就杀,那还有何运作可言?因此,本宫偏要留着她,倒要看看她能克死什么人!」 天玑听罢无话可说,毕竟是晚辈,在伯父面前没他顶嘴的份。 但此时,天玑之父站了出来,天璇和天枢是亲兄弟,是有辩驳资格的。 而且天璇还是天权天子最喜欢的皇子,因此,敢屡屡和天枢作对的人,便是这天璇了。 只听天璇道:「仙运师乃占卜最准之人方可胜任,自古以来他们的工作就是为南音的国运而趋吉避凶,且从未有误,他们是不会胡说八道的,臣弟认为还是谨慎为好,如果现在不剪除祸患,那么将来万一应验,太子殿下可不要追悔莫及哟!」 天璇以国运为由,如果反驳,那便是反南音、反天子了。 说罢,天璇再次喊人缉拿周书陌。 天枢一气之下,急道:「她会不会克夫克子克南音,仙运师说了不算,也没人能验证,只有真正娶了才知道,对不对?本宫现在就将她带回长乐院,择日成亲!」 天枢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一片叫好! 可见人心所向。 见天枢如此较真,天璇便不再与之争执,心想天枢这是在以身试毒,如果他真被克死,那岂非大好之事? 于是,天璇笑眼目送周书陌被太子牵上马车,隐没于云雾深处…… 周书陌昨天还在清扫地宫,今天转眼就嫁入了天宫! 突如其来的反转使她懵了好一阵子,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抵达长乐院了。” 柳梦遥几人听得如痴如醉:“天枢好帅啊,每次都是他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天枢太有魄力和魅力了!”“南香姐姐快继续说下去。” 南香苦笑了一下,她是知道结局的。 “之后,相爱的两人选了一良辰吉日完婚,但太子天枢已经有太子妃了,所以只能娶周书陌为侧妃,二人搬进良娣轩居住。 当时,周书陌对仙运师的话是一点儿也不信的,她一想到今后自己会当上南音之主就发笑,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但她还是请天医馆开了年草丸,每日服用,毕竟她不想真给夫君带来什么厄运。 在良娣轩,二人一起幸福恩爱地度过了十年,那儿是她和唯一爱的人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所有快乐的往事都发生在那里。 所以我才说长乐院是太后一生中最留恋的地方,她还曾对我说,到她即将离世时,还要住回良娣轩,她想躺在美好的回忆里告别这个世界。” 柔枝对柳梦遥补充:“主人,虽然长乐院一百年没人住了,但每个月太后都会派人过去清扫和养护,她甚至规定陈设都要和当年一模一样不许有变动。 而您现在住的那间屋子,正是当年的良娣轩。太后是把她心底最美好的事物都分享给您了。” 听到这里,柳梦遥不禁感到眼睛酸酸的,虽然和老太后只有一面之缘,但太后竟待她比亲人还亲,一定是自己太招人爱了,自信心又瞬间膨胀了起来,可一想象老太后将要离世的场景,便又心疼,不忍看见那一幕。 “好了!”南香叹道:“长乐院里的好事都讲完了,现在该讲讲不好的事了。在住进长乐院后没几年,周良娣就怀孕了,天医号脉说是一男孩。” “等等……”柳梦遥费解问:“怀孕,还是男孩,这是不好的事?恕我难以理解。” “太子妃上官贞云生的是个女儿。”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得知周书陌即将产下男婴,上官贞云如坐针毡,竟暗中投下牵机毒药,待周书陌毒发后她就被人给查出来了。 天枢知道真相后大怒,废了上官贞云的太子妃之位,将其打入地宫,改立周妃为太子妃。 听地宫的人说,上官贞云一直喊了五十年的冤,不知是不是疯了。 后来,天医再三劝周太妃把孩子打掉,说毒已入胎,就算生下来也会大概率夭折。 但周太妃不忍堕胎,她坚持每日服药,坚信老天一定会保佑好人一生平安。 在此期间,其弟周归心科考落榜,名落孙山,十年寒窗只证明了一件事,那便是他毫无念书的天赋,周家满屋子典籍若是传给他,指不定要被他当厕纸用。 这使他父母颜面尽失,再对比那边已经成为太子妃的女儿,他们连肠子都悔青了。 但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一天深夜,周父竟拖着一家三口来到长乐院求见太子和太子妃,跪请他们帮忙,说给周归心捐个官,闲职也是可以的。 周太妃见到父母就心寒,她本不想帮这个忙,甚至都想和周家断绝来往,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天枢殿下便热心地应允了岳父岳母的请求,并好生款待了他们,只一顿饭的工夫,周归心便当上了中书院行走。 看着弟弟周归心傻憨憨的笑脸,周太妃也心软了,她心想这个弟弟是无辜的,能帮就帮了吧,毕竟自己是周家的米养大的,这样也算和周家两清了。 就在那天夜里,周太妃的毒胎分娩了,是个儿子,其面相恐怖,目露凶光,大哭不止,怎么都安静不下来,其声如厉鬼,惊悚不已。 天枢则不以为意,高兴地在书房查了一夜族谱,按照辈分,取名天玺。” “天玺?怎么这么耳熟……”柳梦遥似乎想起什么,“是不是十大名将墓里的那个楠木雕棺?” “是的。” “听说他因为杀了一个猎人就被判了死刑,真有这回事?” “柳小姐别急,我这就道来。” 第188章 百兽林天子坐法 柳梦遥继续聆听。 “在天玺十岁那一年上,天权天子身染恶疾,命不久矣,储君之争愈演愈烈。 支持太子天枢的人虽占多数,但天璇毕竟更得父皇宠爱,也不乏追随者,其中就有兵部的副督统。 副督统先邀天枢前往季兰山品茗,后借剿灭山贼之名血刃了天枢,这位善待万物、受人尊敬、有望成为一代明君的太子,最终惨死在乱剑之下。 事发后,副督统马不停蹄跑到天权天子跟前负荆请罪,说那些山贼正在密谋造反,于是下令血洗他们,但不知太子殿下当时也在他们中间,以至于误杀了太子,没能将他带回来,故请求罢官入狱。 这显然是往太子身上泼脏水。 天权久居高位,政治思维自然是清晰的,他一眼便识破了这场阴谋诡计——太子之死唯有天璇一人获益! 天权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喜爱的皇子竟然会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看来天璇的灵魂已被权欲给吞噬了,要知道,一个敢弑兄的人也一定敢弑父! 想到这里,天权龙颜大怒,竟然直接跳过所有皇子传位给了太子之子天玺。 但由于天玺年幼,便让太子妃周书陌代理朝政。 总管太监当着文武百官念完遗诏后,天权天子也永远地闭上了眼,在龙椅中与世长辞。 不传儿子传孙子,天权打破先规,隔代传位,史无前例,震惊朝野! 周太妃痛失夫君,连续七天水米未进,她做梦都想为天枢报仇雪恨,但以她目前的能力是办不到的,她必须花时间来培养自己的羽翼,待到羽翼丰满,时机成熟之际,便能对仇人一击必杀。 而这一等,又是十年。” “那在这十年间,八皇子天璇就坐看周书陌羽翼丰满?他没兵变造反?” “柳小姐,他造不成反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全城都兵变,但还有天宫侍卫营啊!这群侍卫只听命于最高权力者,也就是代理朝政的太后周书陌,有他们在,任何人造反都等于送死。” “天宫侍卫太酷了,难怪天权敢隔代传位,这下天璇成了待宰羔羊,不好办呐!” “天璇是个既聪明又歹毒的人,既然兵变不了,那他就从内部瓦解。” “内部瓦解?引诱天宫侍卫叛变?” “不,天宫侍卫永不叛变,他是引诱天玺天子叛变。” “我的妈呀……这也能行!?” “事情是这样的,太后理政的十年里,天玺也逐渐成年,期间喜得四子,这四位小皇孙依次名为天厚、天德、天载、天福,意为「厚德载福」。 身为四个孩子的父亲,天玺自认为方方面面都成熟了,因此向母后讨要亲政之权,但被太后以心智未熟回绝了,她要天玺再等几年,再多读一读圣贤书。 说实在话,天玺虽然成年了,但他的心智却还像个孩子,就连饿了都不知道喊人准备饭菜,而是气得砸东西。 你说,权力能交给这巨婴么? 见母后不交接权力,这便给天玺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也给了八皇子天璇可乘之机。 就在太后理政的第十五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天玺旧毒复发,无药可治。 这是他在娘胎里沾上的牵机毒,一夜之间变得暴戾凶残,每到白天就出去鱼肉百姓,害得全城怨声载道,晚上回来便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那一晚,酩酊大醉的他听信了天璇天玑父子的谗言,决心诛杀母后,夺回皇权。 他们三人密谋了一夜,约定在次日狩猎时,由天玺假装误杀母后,从此上位。 结果这消息恰巧被门外的周归心听见,他本是来办公事的,一听到这些内容,他连夜跑去给姐姐通风报信,救了姐姐一命! 得知儿子要杀娘,太后是心灰意冷,另一方面,她又感到庆幸,庆幸先夫给周家这傻儿子捐了个官,不然周归心这次也救不了她。 这一切都是先夫种下的善因结出的善果,仿佛天枢还在天上保佑着她。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次日傍晚在百兽林打猎,天玺照计划拉满弓对着母后射去,怎料这支箭像被某种能量控制住一般拐了个弯,绕过了太后,射死了一个前来陪同打猎的猎户! 太后见状,当场便将天玺缉拿带走,几天后又以风礼定下的规矩为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得不挥泪判处天子死刑。 这便是家喻户晓的「百兽林之变」。” “弓箭在空中拐弯,这不会是巧合吧?我猜应该是被天宫侍卫的内力改变了轨迹?” “不管是不是巧合,反正天玺一死,百姓欢呼雀跃。 太后正式执掌朝政,年号天琴,时年四十八岁。 但总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认为「百兽林之变」不是天玺的阴谋败露,而是太后的诡计得逞。 太后从来都不去辩解。 太后执政以来,南音城逐渐进入百年繁荣的发展期,但对于她内心而言,却是百年孤独。 在那琉璃黛瓦的长乐院里,只有一幕幕反复重现的过往回忆以及那漫无边际的寂夜,为了不伤心过度,她不得不暂时搬离那里,住进了大慈院。” 柳梦遥长叹一气:“难怪太后如此憎恶皇室,原来背后有着这么多故事。” “那年,正式掌权后的她立马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就是扳倒了天璇天玑父子,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终为夫君天枢报仇雪恨。 第二件事则是废除了官妓院,并把曾经陷害过她的总管庞子仁给暗中咔嚓了。 她的这段经历和后来的红袖烟很是相像,因此她才会重用红袖烟和明月盟。 第三件事就是她将周家祖上传下来的典籍全部捐给了千仙山万卷楼,破掉了诗书传家这条家规。 与此同时,太后学习天枢的容人雅量,善待了自己的父母,替他们养老送终,毕竟没有他们的所作所为,也就不会有今天的自己。 而弟弟周归心因报信有功,成为了国舅爷,过起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逍遥日子。” “这三件事听着就爽,大快人心!” “在往后的几十年里,周书陌从少不经事的少女彻底变为了老谋深算的执政者,面对虎视眈眈的皇室成员,她是不可能传位回去给他们的。 因此天厚、天德、天载、天福依次叛变皆以失败告终,四兄弟羁押的羁押,处斩的处斩。 这么多子孙轮番篡位,丝毫不顾及哪怕一点亲情,这给太后带来的打击也是巨大的。 昨夜被判处谋反罪的四皇曾孙天伏,正是天福的子嗣,当年,年幼的他曾亲眼见证父亲被曾祖母处死,这给天伏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阴影。 看得出他早就想替父报仇了,隐忍至今才露出马脚。 以上就是有关太后大人全部的故事了,我只是把她人生当中几次重要的转折点拎出来说,你们还有啥想知道的,我再详细讲给你们听。” 柔枝、茹冰齐声道:“不用了不用了,南香姐姐你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她们知道如果不在此打断,南香能一直讲下去。 听南香一口气概述完这一百多年来的天宫往事,柳梦遥这才理清了点头绪,对南音也不再感到陌生和顾虑,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甚至还有点儿同情太后。 “太后这人生简直是极限挑战啊,就算放到界外的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会是一代传奇!” “是的柳小姐,而你正在经历这传奇的最后一部分……要多多珍惜和太后在一起的时光呀!” 柳梦遥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太后已经168岁了,执掌南音120年之久,如今大限临近,真不知她还有多少时日可以活。 想到这里,柳梦遥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太后,多陪一陪这位内心孤独的传奇老人。 而太后仿佛也和柳梦遥心有灵犀,就在这时,只听大殿之外响起小太监高亢的传唤声: “太后口谕,宣界外来客柳梦遥,即刻觐见!” 第189章 品茶聊天云山雾罩 太后传见,务必即刻动身。 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柳梦遥孤身一人登上了大官轿。 轿夫吸气运功,齐声高喝,抬起轿子便起飞而去,感觉就像坐跳楼机一样,还带旋转的。 柳梦遥这回没人陪着,不免吓得尖叫,她牢牢抓紧两旁扶手,在一阵接一阵的晕眩和失重中,轿子翻过了渡仙殿,又越过聚仙殿,终于到得大慈院。 大慈院位于天宫之巅,这座六层大殿飞檐四出,气势宏伟,每层屋檐都是用馏金瓦覆盖,在月光的照耀下耀眼夺目,使得整座宫殿就像是用金银珠宝堆砌而成。 柳梦遥被众人请下轿,她两脚哆哆嗦嗦地踩上停轿坪,这儿云雾缭绕、雨丝飘飞,乌金色木门冰冷压抑,庄严神圣。 又高又长的台阶上摆着十大名将巨大的铜像,巧夺天工,震人心魄,他们就像十位门神一样守护着太后的安危。 然而,真正守护这里的,却是一名名武艺高强的天宫侍卫,他们悄无声息地分布在四面八方,藏匿在朦胧的暗影里。 柳梦遥紧闭双唇,只敢在心中暗自惊叹这天宫之巅的阵仗。 随宫女们步入正殿,殿里两只硕大的香炉分列左右,炉中佛香林立,青烟袅袅。 忽然,云烟深处飘来一声老迈而沉稳的嗓音:“终于来了。” 柳梦遥循声望去,只见老态龙钟的太后躺在一把凤銮大椅中,面前摆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太后慢慢斟上茶水:“来,尝尝。” 柳梦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宫女太监们早已被太后屏退,看来太后是想聊聊正事了。 柳梦遥有模有样地模仿南音女子的行礼方式给太后行了一个礼,端坐一侧,举杯品茶,“嗯,真好喝。” “这是千仙云雾茶的嫩芽尖,每片叶子都注入了四境清气,可暂时封住你的种族斥力,你每天喝一泡即可。” “太后亲自为我斟茶,太让人受宠若惊了,我这凡胎浊体,给太后带来麻烦了,十分抱歉……万分抱歉!” “不必,你担得起这份殊荣,你对哀家可大有用处。” 柳梦遥心想我一个界外来的弱女子,能有什么用处啊? 她问出心底疑惑:“太后,您要我来天宫干嘛?我又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哀家非常爱听管风琴,从今往后,你就留在这儿吧。” 说着,太后指向窗外:“他们正在依图造琴,就建在这大慈院里,以后哀家每天都想听到它的圣音。” “原来是这样……” 柳梦遥心想自己相当于宫廷乐师了,但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有哪位乐师能住进天宫的上三层,还是太后曾住过的长乐院啊? 而且太后身为一个划时代的政治家,做任何事情肯定是先从政治角度考量的,她把我请来这里只是为了享受音乐? 这可能吗? 弹琴会不会只是幌子,是否还有危险的任务等着我? 想到这里,柳梦遥急道:“请太后原谅,有句话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说吧。” “太后喜欢听管风琴,我天天为您演奏便是,很感谢您这么抬举我。 我想先说一句,如果您指望我能在政治上带来什么好处,那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因为我除了会弹琴,其它一概不会,就连烹饪都不会的! 在北水那边,我只负责军乐演奏,至于南北两城之间的对抗,我是从来没有介入过的。 我之所以想把这些丑话说在前面,是因为我怕到时候太后发现我是个废物,一怒之下杀了我……” 太后听罢一阵大乐,笑了好一会儿: “君无戏言,哀家说了让你来弹奏管风琴,那就一定只是弹琴,你不必多虑。” “啊,那就好那就好!我一定天天为太后演奏圣乐,保证三百六十天每天不重样,直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罢,柳梦遥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就像干了一杯白酒似的以表诚意。 “不过你要知道,你弹琴与南音的政治军事,并不是两件事,而是一件事。”太后突然直入主题:“因为只有你的琴音,能救南音。” 柳梦遥一听吓得嘴里的茶水噗嗤一声全喷出来,差点没喷到太后脸上,她咳嗽道:“对不起对不起!” 太后非但没有责怪柳梦遥,还亲手给她拍了拍背:“喝慢点,别呛着,好茶都得一点一点品,那样才能尝出它个中的滋味。” “太后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区区一介女流之辈,顶多算个宫廷乐师,咋可能拯救南音呢?拯救南音不应当是文武百官们的事吗?” “怎么?哀家不也是女流之辈么,女人就不能干大事了?” “请太后恕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上到南音皇室,下到文武百官,还有明月盟和风总管,如果这么多人都不能够拯救南音的话,那我又能做什么呢?难道我弹个琴,就能击退北水了?” “的确,只需你要弹个琴,就能击退北水了。” “啊!?”柳梦遥一脸震惊地看着太后,怀疑她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只需知道,对别人而言,拯救南音是一件天大的重担,但对你而言,却是轻松的小事一件。 说不定哪天当你弹完一首曲子,北水人就撤退了呢? 你或许都不会知道是你拯救了南音。 至于这其中的道道,现在和你说还为时尚早,咱们只需放宽心,踏踏实实地等待时机的成熟即可,就像这品茶一样。” 柳梦遥欲说还休,满脸堆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是不是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无稽之谈? 一百多年前,哀家听到仙运师说会当上南音之主,也是你现在这个表情,但后来的事情不断应验——有些话并不是天方夜谭。” “太后的一生都能逢凶化吉,可谓是老天庇佑,精彩至极,而我一个弹琴的无名之辈岂能跟您同日而语啊!” “哦?这么说,你是听过哀家的往事了?” “是……” “定是南香告诉你的吧?” “不瞒太后,方才路遇南香,便向她打听了一点长乐院的过往。” “从教坊司到地宫当杂役,再从良娣轩到百兽林之变,哀家的这些经历你都知道了?” “是的,都听说了。是我非要南香说的,她不得不说,请太后不要责怪她。” “既如此,那哀家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南香不知道的细节,有兴趣听吗?” 要知道,太后可是把南香当女儿待的,太后的往事自然是由她本人告诉南香的,现在她要告诉一些连南香不知道的细节给柳梦遥听,可见太后待柳梦遥之重,也足见她此前所说之话并非戏言。 柳梦遥赶紧点头:“荣幸之至,愿闻其详!” 第190章 大慈院一夜传道 “你方才说哀家一生都能逢凶化吉,靠的是老天的庇佑,其实也不全是。 很多时候,逢凶化吉靠的是自己。 就比如当时的太子妃上官贞云,给哀家暗中投毒,你是怎么看的?” “上官贞云没有生出皇子,所以为了保住她的太子妃之位,不惜对太后您肚子里的孩子下手。” “不妨再大胆想想。” “啊!?那不然……谁会想要您腹中胎儿之命?难不成!?”柳梦遥震惊地望着太后。 “没错,你应该猜到答案了。若不这样,上官贞云会用更残忍的手段直接杀死哀家,哀家也是逼不得已,为了自保,不得不先下手为强。” “天呐……”柳梦遥听得心惊肉跳,敢给自己下毒的人,是何等的手腕。 “再比如,天玺天子旧毒复发,当真是他曾在哀家肚子里染上的牵机毒吗?” “难道这又是……” “一旦哀家这傻儿子掌权,那压根不用北水人来打,他自己就先把南音给葬送了。 为保社稷,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皇室们说是哀家篡夺了皇权,岂不知如果没有哀家,那连整个南音都没有了,还谈何皇权!” 这个版本的天琴太后和南香所说的截然不同,柳梦遥知道这是太后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太后现在将这些秘密告诉她,可见有多么信任她! 太后语重心长:“孩子,真正的救世主,都是一半君子一半小人。记住,要有菩萨心肠,也要有雷霆手段。” 太后这后半截话,有栽培柳梦遥的意味。 柳梦遥是吃洋餐长大的,有话就说,从不憋着: “太后的手段令我折服,我也非常理解太后的难处,可是恕我愚钝,那我今后做人做事就不分善恶了吗?” “善恶从来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在哀家看来,凡是对南音有利的,就是善举,凡是对南音不利的,便是恶行。”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太后打断道:“看到那边的金属管没有?” “看见了。” “这些管子曾是天宫的供水管道,近日拆了一些下来,准备熔铸成琴管。你现在走过去,仔细看看那截管子里有什么,去吧。” 柳梦遥端起一盏烛灯,来到大殿的角落,弯下腰,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管子里到底有什么。 只听她登时惨叫一声,脸都吓绿了——堵在管子里的,竟是两团风化严重的动物干尸! 太后把茶水斟上:“不要怕,是一只老黄猫和一只大老鼠。” 柳梦遥缩回太后身边:“太吓人了,它们挤在一起,都已经风干成木柴了!” “喝口茶,压压惊。” “哦。” “也许,在百年前的某一天,这对苦命的猫和鼠在错综复杂的天宫里展开了追逐,最后老鼠跑进了水管里,猫跟了进去。所以两具干尸仍保持着当初追逐的姿势。” 柳梦遥颤栗非常,心脏还在扑通震响。 “告诉哀家,管子里的那只老黄猫,你能将它分出善恶来吗? 若是站在替人捉捕老鼠的角度,它是善的; 但若是站在以大欺小、吞噬生命的角度,它则是恶的; 若站在捕鼠去喂养猫崽的角度,它又是善的; 若站在拆毁老鼠家庭的角度,它便是恶的。 由此可见,善恶是永无绝对的。” “我似乎懂了,善恶是根据自己所处的位置而变化的,既然太后身处南音高位,那么便只管做于南音有利的事就对了,是不是?” 太后见柳梦遥一点就通,深感宽慰:“孺子可教也。” “跟太后您在一起,时刻都能学到很多新认知。” “毕竟哀家在这乱世沉浮百年有余,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只要你慢慢适应和学习这里的一切,哀家断言,以后你定会大有所成。” 这话把柳梦遥说得都不好意思了,她昨天还在北水要塞里勉强苟活,今天就在听南音太后在天宫之巅传道解惑了,人生起落如梦如幻,实在太不可思议! 柳梦遥激动地拎起茶壶,为太后斟满:“以后就由我来为您斟茶倒水吧。” 柳梦遥话中有话,意思是她完全接纳了这里的一切,不用明说,她已然将自己摆在了北水的对立面,站在了南音一方。 “喜欢这儿么?”太后还想再次确定一下。 “喜欢!” “在天宫若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哀家说,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包括这大慈院。” “谢太后隆恩!” “不过,与你一同进入浑天印里的那两名男子,你会挂念他们吗?” “唉,想也没辙,他们俩似乎对北水非常忠心……我只能说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各有各的选择,那就得接受这个选择所带来的一切结果吧。” 太后满意一笑:“很好,夜已深,你这就回去歇息吧,等休息好了,再来跟哀家聊聊北水城那边的事物,活到老学到老,哀家也想要开开眼界。” “好的,太后您也尽快歇息,祝好梦。”说完,柳梦遥起身行礼告退。 “对了。”太后忽然想起一事,叫住柳梦遥: “你有空的时候,挑选一个看得顺眼的天宫侍卫作为贴身护卫,由你全权调遣,传信也好,跑腿也罢,你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柳梦遥一听这话立刻停下脚步,就差耳朵没竖起来了! 既然时机成熟得这么快,那还等个毛啊? 她决定主动去强取豪夺这幸福:“倒还真有一个看得顺眼的天宫侍卫。” “谁?” “叫项什么来着……好像还是侍卫长。” “项天戈?” “就是他!” 第191章 项天戈换班调岗 “原来是他啊!”太后点头道: “别看这小伙年纪轻轻,却已在高手云集的侍卫营里出类拔萃、独占鳌头,前不久他还通过了三轮选拔成为侍卫长,就连风总管都夸赞他是一位百年难遇的练武之才。” 柳梦遥见太后说了半天好像还没拿定主意,于是来了个以退为进: “不过他身为侍卫长,理应护卫太后,要不我还是选过一个吧……” “不,有他在你身边,哀家也就放心了。”太后显然还是以满足柳梦遥的需求为首要任务:“就这么定了,哀家这就将他赏赐给你。” 柳梦遥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来了个三推三让: “哎呀,虽说看着顺眼,但他好像很冷酷无情,杀了亲哥哥都能如此淡定地聊天,实在是让人害怕。” “哦?这你也知道了?那你是否听到,傍晚在千仙山那边传来轰然噪音?” “那不是打雷声么?” “不是打雷,而是项天戈在发泄,他一剑削断了犀牛岭上的牛角崖。做为天宫侍卫,他不可能随时随地将不好的情绪宣泄出来,只有在换班离岗的时候,他才能做回原本的自己。” “啊,原来是这样……” “如若不然,哀家就该怀疑他的人品了。他从小父母双亡,被其兄项天威一手带大,可谓是长兄如父。此番项天戈天宫弑兄,他能忍到换班才去找地方发泄,已经不错了。” 柳梦遥听完,心底泛起对项天戈的怜悯。 太后摇了摇铃铛,清脆的铃音唤来一位老太监:“传侍卫长项天戈。” “遵命。”老太监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项天戈便空降大慈院,跪拜于门外:“臣项天戈叩见太后!不知太后有何指令?” 太后指了指柳梦遥:“项天戈,你从现在开始兼任柳梦遥小姐的贴身护卫,她的安危就交由你负责了,你要听从她的吩咐安排。” “那……”项天戈看了看柳梦遥,“那侍卫长一职臣还要不要……” “当然要继续担任,只不过你得搬到长乐院里当差了。” “臣……领命。” “很好,现在你可以护送柳小姐回去了。” “臣遵旨。” 项天戈起身告退,同柳梦遥退出大慈院。 柳梦遥瞟了眼项天戈俊俏的侧脸,甭提有多激动了,她的眼里像要笑出蜜来,似乎连宝宝名字都想好了。 二人来到停轿坪,项天戈施礼道:“请柳小姐上轿。” 柳梦遥有些迟疑:“这轿子实在吓人,害我晕头转向的,我可以不再乘坐它吗?” “那柳小姐怎么回长乐院?” “不然……你抱着我飞回去呗?你轻功这么好,还可以边飞边为我介绍一下这里。” 柳梦遥越说声音越低,脸红扑扑的。 项天戈欲言又止,只道了声遵命,说完便一把拦腰抱起柳梦遥,一跃入云,直接开启了飞行模式。 由于起飞太快,吓得柳梦遥不停尖叫,这和她先前想象的画面完全不一样,简直比云霄飞车还要恐怖! 她本能地将头埋入项天戈的怀里,闭上眼睛不敢睁开,只能听到项天戈逐个介绍这儿是哪里,那儿是哪里。 二人的身影在明月前划过,在屋檐和峭壁上跳跃,真是「摘星抱月穿云海,万丈天宫脚下踩」! “小姐,该介绍的在下已经介绍完了,再往上就是禁飞区了,我们是否现在回长乐院?” “返航!赶紧返航!”柳梦遥高估了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只想赶紧落地。 “遵命,在下这便带柳小姐回去。” 由于长乐院在悬崖下方,等同于坠落下去,难免带来巨大的失重感,又是在一阵刺耳的尖叫声中,项天戈抱着柳梦遥从天而降。 远远望去,二人就像一片雪花一样飘荡回了长乐院。 落地后,柳梦遥定了定魂,虽然已是三更天,但她丝毫没有感到困倦,转而问茹冰、柔枝:“我饿了,咱这里有没有美食?” “有的,主人,天宫上三层的美食都是顶尖的。” 柳梦遥听罢兴致大起,又看向项天戈:“别一副苦瓜脸的样子,你是不是吃苦瓜长大的?过来,跟我们一块吃点顶尖的。” “遵命……”项天戈心想侍卫在天宫吃宵夜这也太奇葩了,但太后要他一切听从柳小姐的安排,他也只好满面愁容地跟了进去。 柳梦遥自从到这儿以后,不是和南香聊天就是和太后聊天,一直从白天聊到深夜,现在已然是饥肠辘辘了。 况且长期的军旅生活使她神经紧绷至今,因为在北水那边随时会有死亡的风险,而现在到达了天宫,也该放松放松了! 第192章 长乐院十日之饮 当夜,四人在柳梦遥的安排下不分主仆,围坐一桌,品尝天宫美食。 第一道菜就亮瞎了柳梦遥的眼,名为「龙凤呈祥」,由龙虎鱼和凤凰蛋制作而成,将这两种食材搁进仙山寒冰里进行烹煮,完成后,整盘菜肴会呈现出龙凤祥云的美妙景象,香气四溢,口感清新。 接着端上来的叫「红藕盘花」,红藕本身就是非常稀有的食材,只有在发生血月的当夜及时下水采摘,才是红藕——它通体吸收了血色的月光。将红藕切成薄片,盘成花状,以文火蒸熟,可以补气养血,美容养颜。 而最后的大菜则是「太极之参」,这道菜以千年人参为食材,先将人参埋入炼丹炉的灰烬中炙烤,混合丹药火气,再浸入仙山清泉中进行低温炖煮,水火相冲,阴阳互溶,这道菜才算正式完成。 其品相稳重,口感温和,有益寿延年之效。 这一顿夜宵下来,吃得柳梦遥是飘飘欲仙,一宿未眠! 直到天光大亮,方才筋疲力尽,进屋呼呼大睡。 然而到得次日夜晚,柳梦遥又一次招呼来他们,大家于花间一壶酒,赏月到天明。 几人继续语笑喧阗,此番不仅是满桌美食,还搭配上了满眼的歌舞。 每到月华如练,他们便夜深开宴。 这样的日子足足重复了十日之久。 到得第十日,项天戈依旧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柳梦遥命他不许愁眉苦脸,还逼他不停地喝酒,搞得项天戈一连喝了几十壶下去,终于舒展了那么一点儿愁容。 柳梦遥见状大悦,俯饮一杯酒,不一会儿便脸红耳赤,站都站不稳,双臂摇展,想要凌风飞翔。 柳梦遥拉着项天戈登上舞场,教他跳「交谊舞」,问他知道要领不? 项天戈说知道,就是气运丹田,两脚立地生根,扎马步动作利索。 柳梦遥噗呲一笑,说那是武术的要领吧! 人扶醉,月依墙,夜未央。 到后半夜,茹冰想下棋,柔枝想玩捉鬼。 柳梦遥说下棋太静,捉鬼太闹,要不玩「点鼻子」吧! 她们将殿里一幅《神女图》取来挂于屏风上,点中鼻子者可随意惩罚人,点歪者则自罚三盏。 连廊外的小宫女们也凑过来看热闹,她们胆怯又好奇地挤在一起,脑袋挨脑袋,很是可爱。 茹冰以手帕蒙眼,原地转十圈,持笔于画卷前,结果她点在了下巴,像粒美人痣,大家皆被逗笑。 举杯吃了三盏后,换柔枝,她竟点在了脚上,被捉住连灌三盏下去。 轮到项天戈时,柳梦遥说男子得让着女子,需转二十圈! 项天戈本就醉醺醺,转过二十圈后,执笔胡乱点了一下,但闻宫女们皆笑呼点中啦点中啦! 他急忙解帕展眼,原来点在了柳梦遥的鼻尖上!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茹冰捂着嘴巴直哆嗦,说主人不当「南音神女」都说不过去。 柳梦遥想拭去,众人劝她别抹,越抹越花。 岂料她不仅没生气,还取笔冲茹冰和项天戈挥洒,将他们追得满屋子乱躲。 茹冰被画上了连心眉,项天戈整张脸都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叉,让一旁小宫女们都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身。 又一次夜过三更,他们干杯结束,柳梦遥说出一句发自内心的话: “愿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说罢四人齐声碰杯! 柳梦遥一饮而尽,完了抹了把脸,感到痛快极了,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来到天宫简直是老天爷对她偏爱有加! 然而就在此时,廊外的小宫女忽然跑来传话,说有人拍门求见。 柳梦遥疑道:“这么晚了,谁啊?来干嘛?” “回主人,是一位白衣女子,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 “妈呀!是不是碰到鬼了?”柳梦遥吓得酒都醒了。 项天戈迅速恢复了神智:“这可是在天宫,不会有事的,待在下先去看看,请柳小姐稍等片刻。” 说完,他去洗了把脸,然后来至院门,将门轻轻一推,随后震惊:“啊!你?” 不用说,项天戈肯定是认识这名女子的,否则不会是这反应。 柳梦遥听罢也跟了来,一开始怎么都看不见她的样貌,因为被项天戈高大的背影所遮住,然而不知他俩聊了些什么,使得这名白衣女子竟推开项天戈,闯入众人眼帘。 可以看到她的身体颀长,但很单薄,只见她摘下白麻斗篷,露出了一张楚楚动人的脸颊,五官幽美,雾鬓风鬟。 这女子泪眼望向项天戈,眼神凄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说着,她突然抽起项天戈的耳光,一掌接一掌。 项天戈非但没躲闪,还噗通一声跪下了,任凭她打,未说一句话。 这场景可把柳梦遥看懵了,心想不会吧,这该不会是项天戈的女朋友吧!? 难道她知道了这小子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找上门来要领走项天戈? 完了,这还是位文艺范美女……我、我、我可怎么跟她比呀! 未及众人反应,白衣女子摸出她袖中藏好的小刀,迎面刺向项天戈! 项天戈张手接刃,一把将刀夺下来,小刀扎穿了他的掌心。 鲜血从手掌里涌出,滴滴答答溅了一地,然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刺的好,我这只手确实罪孽深重……我犯下的罪,会还给你,但不是现在。” 女子听罢泪流不止,迎头便往石柱上撞,必是想轻生。 项天戈大惊,一把将其摁在墙上,使其动弹不得: “你不能死!我还有话要解释!听完我的解释以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不拦着……” “够了!”柳梦遥见罢忍无可忍,心想谈个恋爱要死要活的,居然还在长乐院玩起壁咚了?于是大声质问: “项天戈!告诉我,她是谁!?” 第193章 董真真替夫复仇 见项天戈不语,柳梦遥再次提高音量:“这里可是太后封赏的长乐院,如果你不告诉我她是谁,那我只好去找太后问个清楚了!” “她叫董真真,”项天戈闭目一叹:“乃在下家嫂,还望柳小姐务必保密此事。” 柳梦遥恍然大悟,难怪这美女一言不合就要杀项天戈,原来是替家夫报仇来了,但转而一想又觉得奇怪: “你哥密谋造反,罪大恶极,他的老婆能躲过这劫?” “董真真与家兄长年于千仙山闭关双修,秘结连理,所以除了在下,没人知道他们是夫妻关系。” “那你刚才说有话要对她解释,到底是什么话,不妨就在这里说清楚。” 项天戈将插入手掌里的小刀缓缓拔出,并从自己的披风上割了一块碎布下来,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道: “家兄临终前,曾向在下留了几句话,要在下务必转告给家嫂……” 柳梦遥示意他快说。 项天戈看着董真真:“新婚那夜,嫂嫂是不是曾经答应过兄长,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听他的话?” 董真真眼神惊讶,她想不到夫君连这话都会跟他弟弟说。 项天戈继续:“兄长临终前请你原谅他,要嫂嫂另寻夫家,他还说……” 柳梦遥刚想催问,不料董真真抢先一步:“他还说什么?” “他还说,让你务必放下仇恨,万不可想着寻仇。 他之所以在谋反前与你秘结连理,是想着万一失败了,他便可将这辈子的积蓄名正言顺地留给你。 因为,除了你,他再无家人了。” 董真真听罢不禁掩面大哭,哭声凄凄惨惨,惹人怜悯。 项天戈把小刀上的血擦干净,还给董真真:“兄长就说了这么多,我已转达完,接下来无论嫂子怎么做,甚至杀了我,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董真真痛哭不止,手里的小刀跌落在地,整个人不知所措。 “既如此……”项天戈又看向柳梦遥: “恳请柳小姐务必保守此事,董真真算是项天戈最后的家人了,如果太后得知她的存在,很可能会斩草除根,请柳小姐留给她一条活路吧。” 柳梦遥心想既然这位美女并不是项天戈的女朋友,而是项天戈的嫂子,那就更不能加害于她了,否则今后还怎么和项天戈把关系更进一步呢。 “也罢,在我们界外再大的罪都是不连坐的,想必董真真小姐肯定是不知道她夫君会谋反的,而她自己更是不会有大逆不道的想法,是吧?” “确是如此。”项天戈应道。 “那好,念在你们家人一场,我就不和太后说这事了。不过,你可得将董小姐安置好,总不能老是跑来闹事吧!” “柳小姐雅量,在下感激之至。小姐说的是,在下这就带家嫂回去安置好,今后必不给这儿带来任何麻烦。”说完,项天戈转身便欲带董真真离开。 “等一下。”柳梦遥喊住他们,“光你表态有啥用,我要她表态。” 董真真抹干净眼泪,给柳梦遥行礼: “民妇对今晚之事万分抱歉,感谢柳小姐对民妇的包容,民妇发誓绝无大逆不道之想法,今后决不会再来此地打搅,告辞了。” 柳梦遥听完上前两步,与董真真面对面,脸对脸,盯着她上下扫视。 虽然柳梦遥和董真真身形都很苗条,但二人气质却有着显着差异——董真真属于文艺淑女,君子好逑;柳梦遥显然是个不良少女,君子跑球。 也正因此,柳梦遥担心项天戈会被这小寡妇给魅惑了,她决定将幸福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于是留了个心眼,指派其他人将董真真护送回去,同时,命项天戈去一趟要塞,说另有任务要交给他,以便分开他和他嫂子。 “去要塞?什么任务?” “我和金甲飞毕竟也是主仆一场,又来自同一个世界,这次南北和谈失败,他被揍得那么惨,看得实在揪心,所以你趁着黑夜,去打探一下他的死活,回来告诉我。” “擅离职守还擅闯敌营,恐怕不妥吧……”这已经不是项天戈第一次接到这种惊人指令了。 “放心,太后让你听我指挥,你执行就是了,有什么情况我替你兜着。再说了,如果金甲飞活着,我还可以将他争取到南音这边来,这可是对南音极好的一件事,对此你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在下遵命……”项天戈得令,当即更衣蒙面,朝季兰山方向飞去。 到了要塞,项天戈屏气凝神,悄声翻入兵营和墓室,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却怎么都找不着金甲飞,别说金甲飞了,就连其它两位队长也没见着。 偶然间,他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便跃上二层窗台,吸附于窗外石墙,侧耳倾听屋内人的对话。 这是军乐团的一间宿舍,大半夜了,只有卢卢还没睡觉,四处串门找人说话。 到底她是在黑暗的地宫长大,又是个混血,根本不会有吃败仗的失落感。 项天戈就这样扒在墙上听了七七八八一车的闲话,终于在一个多时辰后得知——三位神枪队长由于伤势过重,已被送回北水城的通天司总部医治。 听到这里,项天戈心中犯难,他在犹豫要不要追去北水城打探金甲飞的消息,毕竟那儿可是敌人的大本营,没有太后的指令,他是不敢妄自行动的。 但转而一想又觉得机会难得,去看看北水城长啥样有何不可? 再说了,有「嫡公主」柳梦遥给他撑腰,怕什么?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未知的强烈好奇心驱使他决心前往。 拿定主意后,项天戈一口气飞过季兰山,潜入青澜江,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他便躲过了了望塔的探照灯,避开了北水湾的战舰,成功抵达了江对面。 第194章 通天司孤注一掷 人生中首次站在北水的地界上,好比站在了史书里,项天戈心中激动不已。 但是,距离天亮不足三个时辰了,他必须尽快探查到金甲飞的状况,否则天一亮,全城的炮弹都将朝他射来。 项天戈临空穿行在暗夜与灯光之间,四处寻找着通天司的总部。 可是在众多五光十色的招牌中,竟没有一块写着通天司的字样。 他急中生智,运功飞升,立于一支高耸的烟囱之上,想一目了然看个清楚。 岂料烟囱突然喷出滚滚黑烟,迫使他捂着口鼻赶紧飞走,然而一不留意又被侧面铜管里溅射出的蒸汽给烫伤,于半空中掉落下来! 他在坠地前赶紧抓住一块发亮的广告牌,结果啪的一声又被电到双手,灯管的玻璃碎片扎进他本就受伤的手掌,最后一头栽落在一栋铁楼的屋顶。 这屋顶破破烂烂,凌乱不堪,左右设有两扇天窗,项天戈先透过右边的天窗往下一看,这是一家人满为患的快餐店,人们正在吃香的喝辣的,热火朝天。 他又朝左边的天窗走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又厚又丑的大闸门,门内各种电线皮管如同蜘蛛网般悬挂四周,数名北水军官挤在一起争论着什么,而在他们中间躺着一位全身缠满绷带的人,巧了——那人正是金甲飞! 项天戈长舒一口气,可谓是歪打正着,他终于找到了通天司。 通天司总部居然和廉价的快餐店挤在一起共用一栋楼,对此他不禁感到,这可真是大隐隐于市,也果真说明北水人是不分贵贱的。 他向下细看,只见金甲飞的嘴里插着管子,一动不动,眼神迷离,生命垂危。 大家正在争论要不要给金甲飞用攘霉素,因为攘霉素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五,要么功力翻倍,要么非死即残,即使注射成功,也会减损一半的寿命。 所以正常来说没有人会去主动注射。 但事已至此,金甲飞注不注射都是个死,那干嘛不孤注一掷试试呢? 花师阳趴在金甲飞身边,掏出钢笔和小本子准备记录遗言: “神枪三队队长金甲飞,忠诚英勇,北水城会永远记住你的,你走以后,是想水葬还是土葬,总之,留下你告别的遗言吧。” 金甲飞眼珠子滑向花师阳:“告别你个头,我还不想死……” “这遗言我喜欢。” “快点……给我注射攘霉素吧。” “这么做,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起舞。” “知道了,注射吧。”说完,金甲飞又望向身旁的岳宁霜:“如果我醒不过来,你不要难过,我的灵魂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照样守护着你。” 岳宁霜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此时她既想把深藏心底的话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又预感金甲飞命不该绝,说这些话显得很不吉利。 她只好含泪微笑,目送金甲飞进入手术室,默默向上天祈祷能平安无事。 手术台的灯光下,叶焕堂亲自操刀,身边围着况野等一堆得力部下,有的检查监测仪器,有得核对药品剂量。 毋庸置疑,通天司用尽了全力来抢救金甲飞。 只听叶焕堂说了三个字“坚持住”,金甲飞便感到脑后忽地一阵刺痛,两眼一抹黑,不省了人事。 荧光绿色的液体通过透明的皮管流进了他的后脑,以及第六、第十六和第二十六节脊椎骨。 待攘霉素全部注射完毕后,金甲飞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神魂超拔: 黑暗的空间霎那间变亮,将他融入一片光海。 他的双眼煋光蔓延,强光贯穿古今,笼罩了山川与苍穹,压过了太阳和星云,穿透了流光溢彩的银河及星系。 无限的光斑汇聚成一团小宇宙,在他的体内闪烁,在之中燃烧。 他一次又一次地看到在光海中诞生了星座,星座又消散无形,融入光海。 此刻的金甲飞感到悠远、宁静、空灵、浩渺无边。 这包围并淹没一切的光海使金甲飞不知生在何世,身在何地,恍如置身于恒古闪耀的日月,环抱宇宙的星尘之中。 而现实里的时间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东方燃和游山龙当初在注射后没一会儿便醒了,可眼看十分钟过去,又过去了十分钟,金甲飞就是没有任何动静,大家也越发感到不安,人群中不断响起叹息声。 这时不知是谁冒出一句:“金甲飞怕是扛不住了……” 叶焕堂一听迅速下令抢救,他们将金甲飞插了一身管子,各种输液排液,还往他鼻孔深处注射「强生剂」,长针从鼻子直插大脑,用以刺激金甲飞醒过来。 叶焕堂已然使出浑身解数,可金甲飞依旧平躺在床,深度昏迷。 花师阳见状,安慰众人:“好在人还活着,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金甲飞还有呼吸,那就一定有让他苏醒的可能性!” 花师阳话音未落,监测仪便响起了刺耳的警鸣——雪上加霜,金甲飞的心跳停止了! 仇尊见状大嚎一声跪下,众人纷纷都围上来哭拜金甲飞,花竹水闹着要叶焕堂赔金甲飞的命来。 混乱中,岳宁霜却显得十分安静,她不敢相信这真的发生了,不能接受金甲飞就这样死去。 叶焕堂亲手将插在金甲飞身上的所有管子逐一拔下来,再将白色被单缓缓拉起来,盖住他的全身。 直到金甲飞的脸被白布全部遮住,岳宁霜这才失控地哭喊起来,众人怕岳宁霜伤心过度,便将她强行拖离这里。 岳宁霜哭望手术室,向金甲飞伸出手,在通天司陈旧的大闸门合上的那一刻,仿佛合上了一扇地狱之门。 金甲飞,永远地离去了…… 第195章 金甲飞劫后余生 金甲飞的死亡过程被项天戈尽收眼底。 他正欲回去复命,却心念电转:我为何不尝试给金甲飞的「通宫元」灌入我的真气,说不定能助他苏醒呢? 万一成功了,他来为南音效力的概率岂不是更大了吗? 退一步说,就算是失败了,我也好理直气壮地向柳小姐交差了。 想毕,项天戈嘭的一声破窗而入,趁金甲飞尚有余温,立刻将他翻了个身,一口咬住他背后的「合鼎穴」,迅速给他吐入了一股真气,助他撑下去。 在场的北水人都吓坏了,还以为这南音人要吃尸体,花竹水更是吓得尖叫晕倒在地! 仇尊正要拔枪射击,被花师阳当场拦住:“他在救金甲飞!让他救!” “你确定这不是在吃人?” “沙木青曾说古南音有种急救方式正是咬人穴位,直接将体内真气吐入对方的血液里,这样比双掌传入真气疗伤更加快速有效!” 还没等花师阳说完,项天戈便收功了,只见他将一片柳叶轻轻放在金甲飞的鼻底,眼露笑意,什么话都没留下,破窗而去。 仇尊这才开枪射击,边开枪边骂:“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北水全城警戒、全军出击,高射炮对着项天戈飞行的方向一路开火。 项天戈在冬日的晨风中迈着凌波微步,踩着硝烟前行,如同与火炮共舞长空! 伴着警笛和火光,他飞速地踩水过江,炮弹在他身后爆炸,水气缭绕、水幕交织,远远望去,如同画出了一幅浩瀚的水墨巨画。 当项天戈飘回江岸时,正好日出东方! 南音这边则是漫天飞花的早春,风裁新叶,柳飞轻烟。 只听项天戈仰天长笑一声,便飞往天宫复命去了。 再看这边,金甲飞被灌入真气前,距离彻底死亡仅一步之遥。 他甚至梦见自己在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找工作,上午应聘外卖小哥、下午应聘水产市场保安和餐馆服务员,晚上接到电话,被告知没有聘上昨天面试的环卫社区工,理由居然是他面相不够喜庆。 这些受辱的经历,使金甲飞不得不怀疑浑天印里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岳宁霜也只是梦里一个虚幻的女孩? 还有与两位神枪队长一起并肩作战,全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想到这里,金甲飞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如此庞大而漫长的历险体验,竟然全都是梦! 他感到既苦涩,又狼狈,他多么想永远驻留在那场美好的梦境里! 但人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只见他颤抖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招聘名片,这是一家讨债公司,在招聘打手——这简直是对他运动生涯的极致侮辱。 就在他准备拨通电话的时候,突然,他感到体内似乎被灌入一股无形的能量,使他再次领略到了神魂超拔,眼前变得一片漆黑,星云掠过,光年飞逝! 再睁眼时,他看到通天司总部凌乱的天花板,还有岳宁霜喜极而泣的双眼! 原来,这儿的一切并不是梦,相反,界外那些不顺心的经历才是一场幻境…… 金甲飞,觉醒了。 此时他的运动能力已然翻了三倍,全身被燎空剑烫伤的伤口开始迅速愈合,疼痛也缓解得一干二净! 不止如此,金甲飞觉得通体都充满了能量,就像充满了电的电池一样,每个细胞都变得前所未有的饱满有力。 他起身木讷问:“我这是……注射攘霉素成功了吗?” 所有人高兴地点点头。 “可是,我感觉是被一股能量推着支撑过来的,没有这股能量的介入,我恐怕挺不过来……刚才是否发生了什么?” 仇尊赶紧给大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他不希望金甲飞得知是被南音人所救。 岳宁霜却诚实道:“是一名南音男子救了你,他给你注入了真气。” “南音男子!?”金甲飞一脸不可思议。 “嗯,他穿着天宫侍卫服,临走时,他还放了一片柳叶在你的人中。” 金甲飞在病床上找了找,捻起来一瞧,确实是一片细长的柳叶! 南音侍卫送了片柳叶给金甲飞,这行为使全场人百思不得其解。 况野一笑,解密道:“是柳爷。” 第196章 黑科技一发入魂 全场哗然。 韩宝露挠头:“我姐被敌人掳去天宫也能当爷?” “况野说的没错。”金甲飞把柳叶收好:“她的体质就是到哪都是爷,不管是国内国外还是南音北水。” “也不知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别担心,你姐都派人来救我了,还能受啥委屈?我打赌她在天宫乐不思蜀。这回,算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不不不不不!”仇尊急道:“你之前也救过她许多回了,这次算她还你一个人情,就当扯平了,从今往后谁也不欠谁的了,大家说是吧?” 众人连连点头,就是点得没什么底气。 金甲飞一眼看出仇尊所虑:“请仇司首放心,我是不会更换立场的,我早已把自己当作北水人了。只不过今后柳梦遥有难的话,我也会尽全力相救的,还请仇司首及各位司首多多理解。” 仇尊心中一喜,他要的正是这句话,“柳梦遥和我们相处一场,就算她忘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忘了她的。而且你成功注射了攘霉素,也有足够的力量打入天宫救她了!” 金甲飞听罢看了看自己的右脚,转而叹道:“虽然攘霉素注射成功,但我的脚已经废了,这样的我去和风林战斗,好比蚂蚁挖大山……” 仇尊看了看金甲飞的小脚,就像初生的婴儿的脚一般,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风林的「恒古之星」太狠毒了,这已经是魔法攻击了!” 游山龙坐在轮椅上,扭头看向金甲飞的脚:“你应该庆幸「恒古之星」没有从你裆下穿过,否则你现在就只能和岳宁霜做姐妹了。” “咦?游队长你怎么还活着?我记得当时陈心长对着你的心脏吸食阳气,把你吸嗝屁了呀。” “没错,当时我的阳气流失,全身剧痛,现在还痛着呢,不过好在我有两颗心脏,被陈心长吸食阳气的那颗是已经死了的,早就不跳动了。” “这么说来,陈心长是表演给白南辰看的,实际上他是留了你一命。” “那必须的,操纵陈心长的女子叫裁云,是我的老相好……”游山龙说完还不忘挑两下眉毛,露出坏笑。 “好了好了,”仇尊开始控制话题走向,不然又要被游山龙带跑偏,“正好大家都在这,来讨论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风林吧!” 花师阳摸着下巴:“要不仇司首你再去约见红袖烟,问她有没有新的办法克制风林?比如再次借助自然之力什么的,再以魔法对付魔法。” 叶焕堂摆摆手:“你想多了,就算红袖烟有法子,风林也不会再上当了,更何况他现在已达到六境上乘的武艺,想要击败他,靠红袖烟那些鬼点子是靠不住的。” “那完蛋了,没办法了!” “花统察,请你对通天术自信点,我们完全可以不需要借助任何自然之力,只需要加强三位队长自身就行了。” “说得轻巧!还能怎么加强?” “别忘了这儿是哪!”叶焕堂说着指了指脚下,意思是这里可是通天司的总部,“三位队长既然伤到这种程度,那我们最前沿的成果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什么意思,你想拿他们做实验?我不同意!” “花统察,”听到这里,北水总枢江光北发话了,他温文尔雅道:“是否把自己的身体甚至命运托付给叶司首,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而是要看三位队长本人的意愿。” 金甲飞、游山龙、东方燃三位队长异口同声:“我愿意!” “那么,剩下的就交给我们的人吧!”说完,叶焕堂示意众人离开通天司,他们要开工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叶焕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连况野也不知道。 待众人散去,叶焕堂把三位队长分别推进了三间实验室,他大气不换一口,接二连三地完成了三台手术: 首先是因阳气流失至全身剧痛的游山龙。 既然没法止痛,叶焕堂干脆给他剔除了所有的痛感神经,这一刀刀切下去,使得他浑身上下再也没有了触感,就算中枪中弹也不会影响他的发挥。 但同时,游山龙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今后再也体会不到闺房之乐了——这是他唯一抱怨的地方。 其次是被白南辰挑断手筋的东方燃。 东方燃以重拳闻名于世,手筋一断,他便失去了全部的战力,就算把筋再粘合起来,要想恢复到之前的力度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叶焕堂独辟蹊径,他将东方燃的手筋与两只机械手臂连接到了一起,这两只硕大的机械臂是由密度极高的合金打造,堪称浑天印里最硬的金属,可以击碎任何物体。 东方燃走出实验室的时候,由于力度控制不佳,门把手都被他捏弯了! 这两条螃蟹钳子般的机械臂,比他受伤之前的威力翻了数倍。 最后是被风林五阴球揉碎右脚的金甲飞。 叶焕堂二话不说,直接锯掉了这只小脚丫,换上了一条石墨烯金属假肢,将它与金甲飞原有的肌肉神经无缝连接!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只合金机械脚没有一个螺丝钉,关节之间的运动靠的是磁极撞流术(一种磁力悬浮生物机械结构设计),具备超高弹性和力量。 此外,机械脚内还嫁接了光炎术! 叶焕堂安装了一套迷你离子激光发射器,不仅可以在关键时刻打出穿透一切的杀伤力,更是专门针对风林「远古之星」所设计的——能克制五阴球的,正是这种超高温武器。 焕然一新的三位神枪队长走出各自的实验室,相视而笑。 “游队长,这次我一定不会比你先躺下。” “东方队长跟我比耐久?我可是戒色了的。” 二人说完看向金甲飞,都不知道他的金属脚丫子有何特别之处。 而金甲飞看向叶焕堂,请求试验。 精疲力竭的叶焕堂指了指总部的大闸门:“是时候换一扇新的了。” 金甲飞会意,高高跃起,横空扫出一脚,脚尖突然射出一道强烈的光束! 伴着嗞的一声闷响,通天司这扇厚重的大闸门瞬间便被切成了两半! 门外涌现的是家人们震惊的面孔,以及他们山呼海啸般的高呼。 金甲飞按捺不住惊喜,他先是回望叶焕堂,眼中充满感恩,就像看见上帝一样,随后,他又紧紧箍住身旁两位队长的肩膀:“杀回去?” 花师阳一愣:“这么拼的吗,你们都不休整的吗?” “我也觉得不要操之过急,不过到底怎么定,还得听咱们总枢的。”叶焕堂把皮球踢给总枢。 大家看向江光北,毕竟总枢从不会做错误的决定,即使错误,那也是他让别人做的——所以江光北看向仇尊,示意他来定夺。 众人的目光又随之看向了仇尊。 “这还用问?”仇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趁着兴头上单手一举,手掌颤抖: “反击时刻到了!神枪一、二、三队听令,全军开拔!” 第197章 三年之约飞霜恋 季兰山这边正值入夏。 金甲飞与岳宁霜并肩而行,暮色苍茫,晚风吹动岳宁霜的长发,从后脑向双颊边飘起,风中她的发丝绽放,吹拂到金甲飞脸上,使金甲飞沉溺在这二人世界里,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花师阳一本正经地掐指推算:“天有异常,夏日飞霜。” 仇尊抬头看了看:“什么夏日飞霜?” “现在不正是夏日,他俩不就是飞霜?” 众人大笑。 金甲飞和岳宁霜被笑声拉回现实,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纷纷垂下头,脸都红了。 韩宝露更是口无遮拦:“你们这是硬秀恩爱,又硬是不在一起啊?” “就是就是!”戴婉婷起哄:“金甲飞你害什么臊呀?吧唧一口亲下去就确定了。” 这把大伙笑得东倒西歪。 金甲飞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戴婉婷和卢苇:“哎哎哎!瞧你们勾肩搭背的样子,柳团长都被捉走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谈恋爱?” “我们本来就是夫妻,不用谈恋爱,你们才叫谈恋爱!”卢苇戴婉婷异口同声。 大家越笑越厉害,金甲飞自知和这群人舌战的胜算为零,于是赶紧带队安营扎寨去了。 但这层窗户纸已经被这么多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捅爆,他不可能一直装下去,何况他刚刚走了一趟鬼门关,万分珍惜当下和岳宁霜在一起的时光。 他很确定自己对岳宁霜曾一见钟情,但考虑到还担任着神枪队长,时刻都有战死的风险,一直都没有对岳宁霜表白。 本想等到北水战胜南音后再来表白心意,可眼下要塞已是人尽皆知他和岳宁霜的关系,他不表态,必会有损于岳宁霜的名声,再暧昧不清下去,就是不负责任了。 所以考虑再三,金甲飞决定坦然面对,作为男人,他必须得给岳宁霜一个郑重的交代。 择日不如撞日,当晚,金甲飞便约见了岳宁霜。 夜色朦胧。 花木笼罩在薄雾中,空气里弥漫着清凉的花香。 金甲飞和岳宁霜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金甲飞微微撤回视线,眼神却无法隐藏那颗焦虑的心。 “宁霜……”金甲飞艰难地吞吐着,似乎要挤出所有的勇气。 岳宁霜安静又期待地看着金甲飞,等他开口。 金甲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像是在请求一种力量。 “我,我一直……”他艰难地吐出每个字,仿佛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 岳宁霜心跳急速,宛如惊鸿一般看着他。 “宁霜,我现在要把心事告诉你,那就是,我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你,这不仅仅是因为你父亲的嘱托,还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你,我的心里全是你……我,想用一生来守护你。” 说完,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直直落在岳宁霜的眼中。 虽已料到,但岳宁霜心底依然溢出了惊喜的波澜,绚烂似星海。 她感动得低下了头,却微微的笑了,当她抬头看向金甲飞时,眼神里已盛满了莹亮的泪水。 金甲飞紧张道:“不知道突然说这个有没有吓到你……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我也想用一生来陪在你身旁。”岳宁霜干净利落地回应。 金甲飞心中石头落地,二人也算是水到渠成,喜极相拥,他们的心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这当属金甲飞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然而一桩心事已了,另一桩心事又上心头,金甲飞忽地望向岳宁霜,欲言又止。 岳宁霜见状一笑:“不会这么快就后悔了吧?” “我既已表明心意,绝不后悔。” “那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话想说?” 金甲飞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又满是坚决: “你父亲的托付,我从未忘记,我本应在合适的时机和你完婚,这也是我的心愿。 但是我现在不只代表我个人,还肩负着助北水取得最后胜利的使命,这也意味着我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在就和你结婚的话,一旦战死,你可就成寡妇了,那是对你的不负责任。 因此我想给自己三年时间,用于战场。 到时候如果我没有死,不管北水最终是否取得胜利,我都会退伍,用余生来照顾你,你看行吗?” 岳宁霜听罢,更加坚定了金甲飞是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 她知道,金甲飞不是完全属于她岳宁霜的,更是上天赐给北水的战神,替北水战斗是金甲飞肩负的使命。 而且金甲飞也不只爱着她岳宁霜,还爱着格斗。 男人一旦遇到自己钟爱的事业,是会奋不顾家,甚至奋不顾身的。 但,好在只有三年。 岳宁霜微微点头: “我知道你爱格斗,尤其是面对南音城这些高手的时候,你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兴奋,所以我会支持你和他们较量下去。 一旦我们现在就完婚,你就没有办法豁出去战斗了,因为有了责任和牵挂,就会贪生怕死,那样反而容易一败涂地。 如果你现在能打而不打,那这辈子都会活在遗憾里……” 金甲飞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光芒。 “结婚只是形式上的,我只在乎彼此的陪伴。所以,我批准你专心战斗三年,三年后我们回北水城,共度余生……”岳宁霜用支持金甲飞来爱金甲飞。 “宁霜,谢谢。”金甲飞牵起岳宁霜的手。 “未来的战斗会更加凶险,你可得专心致志,不许死掉。你答应我,一定不许死掉!”说到后面,岳宁霜几乎是边哭边说。 金甲飞点点头,眼眶里映射出幸福的泪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金甲飞原来你在这呢,害我好找。” “况野,什么事?” “去开会。” “最近怎么这么多会!这么晚了,还开什么会?” “关于反击的会。” 第198章 尹岁流行踪暴露 岳宁霜此刻对金甲飞说了四个字,也是金甲飞最需要听到的四个字:“去吧,加油。” 得到心爱之人的支持,金甲飞斗志大盛地推开了作战室的门。 此时圆桌上已吵得不可开交,仇尊、东方燃、游山龙三人一如既往的主张强攻天宫,想要击杀天琴太后,直接给南音改朝换代。 叶焕堂、花师阳、况野三人主张智取,原因很简单,强攻有侍卫营和明月盟坚守的万丈天宫,无异于自杀,搞不好一失足成千古恨,还葬送了北水的大好未来。 “那么请问叶司首,您想如何智取?” “仇司首别急,我们得找帮手。” “找谁?” “红袖烟。” “又找她?你自己说过,对付风林,靠红袖烟那些鬼点子是靠不住的。” “是的没错,所以这回换我们来出点子,让她去和风林打。” 叶焕堂此言一出,作战室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恕我仇尊愚钝,冒昧地问一下,您当红袖烟是傻子吗?” “红袖烟自然不傻,但花谷防线一战,她和风林彻底撕破了脸,目前只是在太后的捏合下勉强维持和平状态,但他们之间的矛盾是生死矛盾,二人今后必有一战! 基于此,如果我们提前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到时候无论他们谁输谁赢,于我方而言,都是少了一个劲敌,我们便可从中得利,甚至创造出一击制胜的时机。” “叶司首是有办法能让红袖烟和风林打起来吗?” “据军情组探知,明月七星之一尹岁流长期不在云良阁里,而是隐藏在季兰山的某处森林中,以监视我军的行踪。” 说着,叶焕堂顿了顿,露出老谋深算的微笑:“眼下只需将他杀死,然后每步都按照我说的做,便可点燃红袖烟和风林的仇恨,让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自跨江作战以来,叶焕堂屡献奇谋,威望摆在那里,再加上三位队长刚刚满血复活,都想大展身手,以至于当他一说完,三人都抢着要去打尹岁流。 “你们别争了,这次必须是我去!”金甲飞摁住他们俩的肩膀,眼神严肃: “尹岁流的那把剑我可是记忆犹新啊!简直把我当作烤肉一样在烧烤。你们说,由我去公报私仇,不过分吧?” 仇尊打了个响指:“我看可以,那就由金队长执行此次任务!” 金甲飞摩拳擦掌,看向叶焕堂:“叶司首,我什么时候出发?” “宜速不宜迟,毕竟南音方面还没有发现你们三个起死回生,这才有机会栽赃给风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就行动!” 仇尊心中暗服叶焕堂,心想不愧为北水之光,居然借上次的败仗来掩护这次的行动! 堪比废物利用,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而且仇尊知道早在上个月,尹岁流的具体位置便已经暴露,当时叶焕堂就说先不要动,因为尹岁流那时候还没有利用价值,等到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再一举端掉他。 这不,眼下便利用上了。 金甲飞临走时,叶焕堂对他再三叮嘱: “金甲飞队长,你要知道如果今晚你杀不死尹岁流,那么你的情况则暴露无遗,我们又将同时面临两个劲敌,这样一来,后续的战斗就非常难打了!所以,此战你务必拿下,才有后话。” 金甲飞点了点头,只留下一句请叶司首放心,便抽身而去,消失在了漆黑的森林里。 季兰山白霜铺地,金甲飞疾走山中。 照叶焕堂所说的方位,果真发现了一棵巨大又古老的榕树,它有着三支浑圆粗壮的树杈,尹岁流应该就藏在这树上的树屋里。 金甲飞嘴里叼着一把小刀,憋住一口气,悄悄地向树屋爬去。 他知道尹岁流的操控者此时应当正在熟睡,如果迅速割下尹岁流的脑袋,便可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金甲飞轻轻推开木门,无声无息地翻入树屋,不出意外——尹岁流果然在屋内! 他双目闭合,佩剑而立,将又白又细的两根手指叠在柄头上。 燎空剑的剑光像一缕月光一样从剑鞘的缝隙里照射出来,斑驳陆离。 金甲飞正欲挥刀割头,不料尹岁流开口:“界外人,在燎空剑的炙烤下你居然还能活下来,不简单呐!” 金甲飞没想到人尸羁绊的感官如此灵敏,再微小的声音,都能通过尹岁流的耳朵传送到云良阁那边。 “尹岁流,既然你醒了,那就聊聊吧。” “聊什么?” “按照你们南音传统,在一决生死之前,是不是先得正式介绍一下?”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你我多次交手,早已是熟人了。” “我指的可不是介绍你自己,而是你的这把剑。” “你想知道燎空剑的事?” “这把剑害我险些丧命,我不应当对它有多点了解么?” “也好,反正你即将死于燎空剑之下,就索性让你死得明白点吧!” 第199章 前世今生燎空剑 尹岁流由白瞳操纵,而白瞳又是所有坛主里面最年幼、最多话的,在她意念的控制下,只听尹岁流讲道: “八百年前,在千仙山灵云顶,驻立着上百座炼器室,其中便有一位名叫虞曼卿的炼器师。 虞曼卿乃女儿之身,且非武脉灵体,修炼武道妙谛对她来说难如登天。 但是,她凭借天生的灵涡体质,从小就对万物之间的灵元流转敏感,因此能将万物灵元铸入刀剑,这便使她在炼器界形成了独树一帜的铸剑风格,且无人能模仿。 而锻造燎空剑的初衷,源于一次偶然的机缘。 那日,虞曼卿在探索一片焚烧的森林时,撞见了一颗聚集天外灵气、付载炙热火源的火焰精石。 虞曼卿惊觉,若用这火焰精石锻造神剑,其剑气能否焚断漫天罗网? 人们是否就能走出这浑天印了呢? 「燎空剑」之名,由此而生。 不料这火焰精石坚硬无比,普通的火焰无法让它熔化。 虞曼卿不断调整「炼火之眼」的火力,每一次尝试都加深了她对火的理解。 数十年间,她的身体日渐消瘦,脸色憔悴,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 她理解了火的温暖,火的炽热,火的狂躁,也理解了火的温柔。 终于,她的内心与火焰融为一体,精石也开始变得柔软,呈现出血红色,形成了一种永远也燃烧不尽的能量源。 紧接着,虞曼卿全身心投入到锻造中,每一次敲击都如同敲打在她的心脏上。 但她并不退缩,而是将这种痛苦转化为力量。 她花费了一生的时间,亲手布炼,日夜不息。 火焰精石在烈火下反复崩裂、坍塌,又重新凝聚,连续三十六年,才终于被彻底炼化。 令所有人惊异的是,在锻造过程中,火焰精石并没有消失,而是与虞曼卿的意识,以及她所有的情感建立了连接。 每当虞曼卿的意志动摇,剑的火焰就会减弱; 每当他坚定信心,剑的火焰就会熊熊燃烧。 由此,燎空剑也象征了虞曼卿不灭的炽热之心。 最终,完整的燎空剑在她的手中诞生了,一把长约三尺,剑身冒着百年烈火的宝剑! 它的光芒也照亮了虞曼卿的生命轨迹,使她名垂青史。 但同时,虞曼卿因耗尽了自己的精血和生命,怅然离世。 她的故事,已经超越了她的肉身,变成了传奇。 在烟雾弥漫的铁砧前,有一个女人投入一生,毁掉丹田,拼上性命,只为锻造出一把灼若烈火的绝世之剑。 虽然燎空剑的高温剑气并没能破解浑天印,但因这把剑的威力过于强大,灵云顶的炼器师们没敢将它出售,转而捐赠给了朝廷,长年被封存于天宫。 至今已有八百年余年,无人使用过,甚至无人见到过,它已然成为了传说中的一柄剑。 直到五年前,时局动荡,南音摇摇欲坠,太后为此设下一场剑道大赛,夺魁者便是这把燎空剑的主人,以此鼓励南音侠士击杀北水暴徒。 尹某不才,作为「正心门」剑术最好的弟子,大赛那日没有让师父失望,这便是尹某手持燎空剑的原因所在。 所以金甲飞你要知道,死在这把剑下,可是很多武人求之不得的归宿,属于最高荣誉,你应该感谢尹某才是……” 说完,尹岁流忽地睁开双眼,目光凌厉,杀气蒸腾。 金甲飞听罢鼓了鼓掌:“燎空剑主人的故事使我尊敬,但如果我说我痊愈了,功力还翻了三倍,你信吗?” “难道北水也有枯木回春术?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既然你问我了,那就让你也死的明白点吧——我成功注射了攘霉素。” 尹岁流知道北水神枪队的另外两名队长正是因为注射了这种药水,从而将身体潜能开发到了极致,没想到金甲飞通过注射它,扛过了本该致死的伤势。 他瞟了眼金甲飞的右脚:“你这假脚,能用?”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金甲飞这话显然是要催他开打的意思。 尹岁流听罢笑着摇了摇头,话不多说,当即拔出燎空剑,火光霎时照亮了整间树屋! 燎空剑发出的火焰宛如地狱魔焰,亮得刺眼。 他把气运到剑锋上,剑光顿时如雪花般飞溅长空! 金甲飞也屈膝半蹲,摆好架势,准备过招。 “受死吧!” 尹岁流说着便扬起燎空剑,剑身之火发出呼啸,朝着金甲飞的天灵盖劈来! 第200章 季兰山驱虎吞狼 尹岁流以「草书剑法」闻名于世,他的一招一式都不拘形迹,雍容闲雅,兼容暴力美感。 「草书剑法」的精髓在于节奏,有时极为缓慢,有时又极其迅速! 更让对手难以预判的是,此剑法的节奏乃「人剑分离」,即人与剑的速率是相反的——有时人慢剑快,有时人快剑慢。 极具迷惑性! 因此,这种毫无规律的进攻风格在狭小的空间里占尽优势,叫对手稍有不慎便命丧黄泉。 以至于三五招下来,金甲飞全身竟已被划破数道伤口,鲜血直流,被火舌炙烤般的噩梦又再度向他袭来。 金甲飞知道一味闪躲肯定是不行的,必须主动出击,逼出对手的破绽,将其一招断头。 他唰的一声伏下地面,开始蛇形走位——注射攘霉素后,金甲飞犹如一条幻影泥鳅,三米以内都是他巴西柔术的缠绕范围,一不留神就会被他给缠上。 为了避开金甲飞的缠抱,尹岁流采用相反的对策。 他腾空而起,倒悬横梁,剑尖指向地面——长剑翻转,犹如梅花盛放,散发出一股股滚烫的剑气! 就在金甲飞被剑气打得东逃西窜之际,尹岁流突然使出一招「仙人指路」,刹那间,剑芒万丈,剑势如虹,直取金甲飞咽喉! 金甲飞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他突然抽出小刀,对准尹岁流持剑之手猛地一掷——小刀飞过,将尹岁流右手削断了四根手指! 这样一来,尹岁流只能换左手持剑,攻防两端也都大打折扣了。 岂料尹岁流一声大笑! 其左手进攻招式连绵不断,虚实难辨,犹如明媚的流光晃动,恍若天成! 原来,左手才是尹岁流的常用手。 不及多想,金甲飞提速应对,运动力翻了三倍的他,动作速率也快了三倍,逼着尹岁流也不得不提速,两人的身影在树屋内你来我往,尹岁流无声无息,金甲飞灵动如风! 从外面看的话,硕大的榕树在剧烈抖动,树屋爆裂,火光四溅! 若从空中远眺,这树屋就像一盏破旧的灯笼即将被烛火烧毁,摇摇欲坠。 在此过程中,金甲飞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柔软无比,居然可以扭成麻花一样,这柔韧度大大升级了巴西柔术的威力! 就这样,金甲飞边打边重新认识了自己的身体。 他瞅准时机一个跳步空翻,使出一招「飞天十字固」,像一条大蛇倒盘在尹岁流背后! 不出意外的话,尹岁流马上就会身首异处。 他忽地将全部内力运到剑上,来了一招「鬼祭」——燎空剑的剑身突然一百八十度转弯打卷,像一条火舌般舔向金甲飞的脸! 金甲飞大惊,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当即急退,剑尖停在他的额前,烤焦了他的几根头发,凶险无比! 但令尹岁流防不胜防的是,金甲飞在退避的同时,已然摸出利刃再度削去了尹岁流左手的四指,这一来,尹岁流双手十指失了八指,自然再也无法握剑。 见状,尹岁流双掌并做轴,将剑柄夹于两掌之间,但这样哪里还有力度可言? 金甲飞越战越勇,猛地蹬出金属右脚踢在燎空剑上,剑身立即反向尹岁流劈下去! 呲啦一声响后,尹岁流雪白的衣袍被自己的燎空剑割开,露出他骨瘦如柴的尸躯。 至此,尹岁流战力全失,就连剑上火光都变得像末日残阳,如同临风的暮蝉,有气无力。 急火攻心的他,欲与金甲飞同归于尽——他将燎空剑抛向空中,准备箍住金甲飞,想让燎空剑自上而下穿透他们二人。 金甲飞心想现在到了该试一试秘密武器的时候了! 毕竟叶焕堂交代说这离子激光枪是蓄能枪,每一场战斗只能发射一次,只有到了紧急关头才可使用。 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金甲飞对准尹岁流来了个「前空翻」接「一字马落地劈叉」,与此同时,脚尖迸发出一束强光! 一声闷响后,激光枪瞬间将尹岁流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 这是尹岁流从未见过的黑科技,被劈成两半的他,虽然两只眼睛相隔数米之远,但却仍旧睁着,无法瞑目。 大战过后,树屋已彻底烧毁坍塌,榕树冒起熊熊烈火。 为了争分夺秒,金甲飞迅速提剑离去,背影披挂着月光,消散于林间。 照计划,金甲飞像交接力棒一样将燎空剑交到游山龙手中,只听游山龙丢下一句“接下来就看我的了!”便冲出要塞,朝南音城区飞去。 距清晨日出不到一个时辰,游山龙全身上下蒙着黑布,一跃飞进中书府,来到了风林的窗外。 风林岂是寻常之辈,虽在睡眠,但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锐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护住全身。 燎空剑的剑气尚在窗外,风林已然察觉,眼睑微微颤动,忽地坐起身:“什么人!?” 见风林警醒,游山龙索性破门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燎空剑甩向风林! 风林撩起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六境上乘的功力将被子凝固成一面坚硬的护盾,燎空剑哐当的一声扎在了被子上。 风林取下剑来一瞧,这柄剑的剑身和它反射的寒光,如细柳清波,一旦握在手上,剑身便会燃起熊熊烈火,自不必说,这一看就是绝世名剑燎空剑。 “尹岁流……”风林看向蒙着面的游山龙。 游山龙立即穿出屋去,往季兰山方向奔逃。 不出叶焕堂所料,风林果然提剑去追,二人的身形犹如双燕分飞,乘风而行,从林海幽壑到高山瀑布,穿梭得毫无阻碍。 要知道,极限逃生可是游山龙的拿手强项,叶焕堂派他执行这个任务,是最适合不过的。 风林穷追不舍,强劲的掌风摧毁了大片的树林,断裂的树木掉在游山龙的身后,有几次差点砸中他! 游山龙被六境上乘的功力追杀感到十分刺激,他的背后土石四溅,仿如地狱开启铁门,咆哮摇晃! 就在游山龙被逼到悬崖边缘之时,他突然动用忍术,释放出一股澎湃的气墙,挡住了风林的掌风,同时,他瞬间消失在了气墙之后,只留下掌风滞留在空中的回声。 风林跟丢了刺客,却发现这里有棵巨大的榕树,树顶已被烧得乌七八糟,似乎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他一跃而上,用燎空剑轻轻拨动废墟里的尸体,这具尸体已被切为两半,惨不忍睹。 就在此时,日出东方,火红的光照下,四名白衣男子正朝此处疾速飞来。 当他们落定后,风林这才看清——来者乃是白南辰、王世书、陈心长和汤怀仁。 方才,几位坛主们见白瞳半夜暴毙,想必尹岁流这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自然连忙赶来此地。 “尹岁流!” 白南辰看见废墟里惨死的尹岁流,又看了看手握燎空剑的风林,不禁对其怒喊一声:“是你干的!?” 第201章 南音城神仙打架 风林没回应。 之所以没回应,是因为他还在思考,这会不会是红袖烟随便找具尸体劈两半,好找理由与他开杀? 毕竟方才的刺客用的可是燎空剑,不是尹岁流还能是谁? 况且游山龙的武功已废,与其怀疑是北水人干的,倒不如怀疑是红袖烟故意做的局。 红袖烟的理智却被震怒淹没,她操纵白南辰道: “风林!北水人尚未撤退,你这就等不及报复本座了吗?尹岁流的羁绊者还是个孩子,你堂堂六境上乘的武艺杀死她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冲本座来!” 风林轻蔑地笑了笑,他透过白南辰的眼睛看向红袖烟: “别装神弄鬼了,本官向来不爱绕弯弯,咱们之间干脆把话挑明了吧!花谷之战你暗通北水,陷害忠良,现如今本官不去找你,你居然还敢来给本官下套?本官现在就给你个了断!” “之前是李云墨和剪水,现在是尹岁流与白瞳,咱们今天就来个老账新账一起算!” 白南辰说罢从袖子里甩出太极剑,其余三人皆长剑出鞘。 “很好,本官早就看你这活尸不顺眼,尔等的存在简直是南音之耻!今日正好清理门户!” 风林卷了卷睡袍袖口,他和白南辰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几乎撞出了火花,噼里啪啦作响。 大战前的天色渐冥,云海波涛汹涌而起,远处的闪电像是一把测量天地的卷尺,雨雾在遥远的天边下沉。 不一会儿,烟雨裹着花香吹拂而来,轻烟薄雾笼住五人,如秋草经霜。 此刻,鸟在鸣叫,而钟却沉默…… 时机至,一触即发,白南辰等四人一起冲向风林! 风林正欲以一招「恒古之星」收了他们完事,以报花谷一箭之仇,却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加之太后有令,让他先不要急于复仇,而是等北水人彻底战败后,再和红袖烟清算。 所以风林决定暂时再观望一会儿,即收着打。 只见他将呼之欲出的「恒古之星」压回丹田,转而迎面朝白南辰扑过去,犹如晚风扑槛! 白南辰飞身上树,就像月上柳梢! 他们这群人的轻功,皆能足底踏星尘。 但白南辰很快便体会到了差距,和风林这种神将过招,他们是打不出任何组合技的,因为风林的站位便已切断了他们形成队形的所有机会! 因此他们不得不各自为战。 只见五人轻盈地跃进,白南辰的剑法像水墨画的笔法,勾、泼、点、染、皴,自有一番神韵,其身影更像是烟墨在水中化开一样唯美。 风林则在汤怀仁的各类暗器上飘荡,又时而踩着王世书的电光,时而踏着白南辰的剑影,朝着南音城区飞去。 激烈的空战引起大风,将九天外的仙霞吹得一泻千里。 几人从天而落,打入深巷,四人的长剑舞起来剑光肆溢,风雨不透,诸神难近! 剑气扫过之处,树枝吱吱呀呀晃动着,将深巷杏花震得落花如雨,花香满怀。 风林运用新创招式「阴阳掌」应对,其效果如隔山打牛——明明往前打,但却是他身后的人中招;明明击中白南辰,但却是白南辰边上的陈心长中招。 就这样连打十几掌下来,将王世书、陈心长和汤怀仁三人打得脑中魔花螳螂狂乱抽搐,导致他们剑不能握,脚不能站,直接退出了战斗。 这就让他们很头疼了,风林的掌风方向是反常理的,完全随机,故称之为「阴阳掌」。殊不知其奥秘在于,阴阳掌看似是手上的功夫,归根到底,是根在脚的脚下内功——其实风林手不挂力,只做佯攻,全靠脚底内功在击打对手。 白南辰及时看出了「阴阳掌」的奥秘所在,挥剑出招「桐翦秋风」直取风林下盘!而风林予以一招「醉花阴」应对,整个人如不倒翁似的大幅摆动,不经意间竟将白南辰手中太极剑撞飞数丈! 失去兵器以及战友的白南辰,眼下只能徒手单挑风林——二人的胳膊犹如缠在一起的两条水袖翻飞,又像乱蝶斗风! 他们之间距离忽远忽近,近的时候面孔之间不过分寸,如闲花临水,暖阳入庭;远的时候又相隔数十丈,恰似残阳退没,月上海棠! 一顿密集对攻下来,二人将四通八达的天宫水管打得到处喷洒漏水,空气氤氲,烟水疏影。 过了数百招后,白南辰略显吃力,自知这样打下去很快便会招架不住,于是纵身跃湖。 风林紧随其后,朝湖中央踏水而来,两人悬于水上打,罩在掌风掀起来的一层又一层的水波里过招! 白南辰浑身如浸水之纸,而风林却毫无疲劳之相。 二人飘入湖中酒楼仙梦里,顿时吓得宾客四散,众人从四面八方飞出酒楼,点水上岸。 这酒楼通体都由千年花藤编织而成,无论是楼梯走廊还是桌椅板凳,全部都是连为一体的花藤。藤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风吹过,花瓣如雨,故名「仙梦里」。 这也使得白南辰的身影在烟雨飞花中泅染开来,风林的拳脚也是如烟如柳!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惊呼为一场仙斗。 而留在酒楼里来不及跑的都是一些不会轻功的女子,她们的反应各有不同: 卖艺的女孩们一通尖叫,怕被误伤到白纸般的肌肤以及手中名贵的乐器; 酒楼女工的心态则是千万别当他们的炮灰,纷纷躲在墙角捂着头浑身颤抖,为自己的小命担心受怕; 还有些饮了酒的女子则是扇着团扇或是捏着手帕看大戏,为这二人喝彩叫好; 更有甚者,完全被白南辰的英姿吸引,幻想着与白南辰同骑一匹瘦马,一起饮马江湖,仗剑天涯,脑中满是与他携手踏遍千山万水的光景。 忽然,风林连续使出频闪、穿腿和骤停,整个人突然像座雕像般定在了白南辰面前,白南辰一惊,动作稍微迟疑了一下,而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风林又突然启动攻击,迎面一拳打飞白南辰! 那边的红袖烟也应声而倒,脑中螳螂因震荡过度而胡乱抽搐,疼得她差点中断了作法。 但红袖烟并没有放弃,她咬牙操纵白南辰再次朝风林冲过去。 风林这回以退为进,倒退着上墙,两脚像是黏在墙面上似的,同时双手出招「月落星沉」,即自上而下打出连环八卦掌,看上去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与月亮纷纷下落,太阳初升。 这一通八卦掌劈头盖脸打下来,直接将白南辰的面部人皮撕去了一半,露出了腐肉獠牙!在场的女孩们登时全被吓跑,有的捂眼尖叫,有的跳水游走。 事已至此,红袖烟知道大势已去,再打下去自己必死无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该撤就撤! 恰巧湖中一阵迷雾袭来,白南辰翻身撤离,只见他衣袂飘飘,荡入浓雾里,借着大雾脱身。 风林拨开迷雾,却已不见白南辰踪影。 此刻,阳光照耀百草千花,倾泻它的恩泽。晌午的炊烟在湖对岸飘飘荡荡,萦回缭绕。 本来是盈盈可期的初夏,一场仙斗之后,又陡然变回了人间寒彻的早春时节。 白南辰等四位护法踉踉跄跄返回云良阁,跨入大门,他们全身皆被雨水和泥泞浸润濡湿,好不凄凉! 红袖烟收功断联,和往常一样,她需要及时补充能量。 不一会儿,玄英便端来美味佳肴摆在红袖烟跟前,但她的脸色因怒气而变得柳昏花螟,独自喝起了闷酒。 不仅是因打不过风林而怒,更是为她身边始终都没有得力的搭档而苦闷——无论是和太后风林等人的政治斗争,还是和北水神枪队的武力争斗,她全都只能靠自己。 而在本质上,她不过只是一名弱女子,哪里是什么万众瞩目的明月圣母。 尤其在战场上,她不论是和谁搭档都不能发挥出想象中的战斗力,换遍明月七星每个人都不行,何况对上风林,就连一个阵都摆不出来,更别说组合技了! 红袖烟此刻的内心是求贤若渴,又知此事可望而不可及。 想到这里,她勃然大怒,以砸杯碎碗出气! 吓得丫鬟小厮们连连后退,不敢吱声。 这时万骨愁进门来报,说已为白瞳装殓寿衣,安详入棺,摆好花圈。 红袖烟这才想起白瞳来:“万骨愁,你和白瞳住一屋,她死的时候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比如告诉你,是谁杀害了她?” 万骨愁摇摇头:“当时三更半夜,属下只听到白瞳大叫一声,魔花螳螂便死在了她的颅内,她说不了话,只伸手指向墙上挂的一幅水墨画,便断了气。” “什么画?” “是她画的她老家十里源。属下心想她可能是想回十里源的老屋,落叶归根,葬在那里吧……” “带上她,现在就去十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