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九零,受气包带着悍妇剧本归来》 第1章坐家女打男人啦 梅花镇红石崖村。 吴彩霞重生了。 此时,她正一手举着剪子,一手举着菜刀,站在门槛上破口大骂:“宋大国,你个x娘养的,我们吴家哪点对不起你?你不仅对我非打即骂,还吃里扒外,和外人一块对付我们”。 宋大国被骂得狗血淋头,站在距离吴彩霞十米之外的安全范围:“吴彩霞,我打你我承认,你说说我怎么吃里扒外了?” 吴彩霞也愣一下,现在是1992年,他俩刚结婚不久,宋大国吃里扒外是98年往后了。她一急,把以后的事也吐噜着一起骂了。 “反正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吴彩霞举着菜刀,刀锋朝着宋大国,“你再敢打我,我就敢趁你睡觉抹了你。” 宋大国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好汉不吃眼前亏,语气软下来:“彩霞,你把刀放下,我不是成心的,你也知道。” 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 “吴彩霞,把刀放下。一个女人拿着刀对着自己的当家的,算什么样子?” “就是,男人打女人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谁说不是呢,坐家女还挺有本事,敢打男人了?老吴家可没儿子,打跑了还能找着上门女婿?” ...... 大伙议论纷纷,都是向着宋大国说话。 吴彩霞清晰地记得,上一世也是这样,宋大国奸懒谗猾不挣钱,大伙劝她宋大国是上门女婿,按儿媳妇待遇,不需要挣钱;宋大国找小姐被抓到派出所,亲戚劝她大度,说天下男人都这样;几个月大的小闺女差点被宋大国拿包被捂死,婆婆说赖她没生出来儿子。 反正因为她老吴家没儿子,因为她是女人,什么都是她的错。 吴彩霞跳下门槛,仔细地看了那几个帮腔的:让她放下刀的是她亲二婶;说男人打女人天经地义的是邻居三婶;说吴家没儿子的是二麻子,宋大国的狐朋狗友。 她眯了眯眼,举着剪子对着那几个人大声说道:“各位亲朋好友,我吴彩霞今天就把话撂这里了,我跟宋大国这梁子还就结下了。” 然后她把剪子尖对着二婶:“二婶,你既然说宋大国人好?要不你把宋大国领你家去,等你闺女到年龄了,直接摆席。宋大国在你家多待几年还能给你家多干好几年活。二婶,你看咋样?” 二婶气呼呼地瞪着吴彩霞,眼里射出来的刀能把吴彩霞攮成筛子:“不知好歹,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怕大家伙起哄架秧子,溜溜地跑了。 见二婶落荒而逃,吴彩霞心里哼了一声,又把矛头对着三婶:三婶,你家我那小亮弟弟是不是在相亲啊?你可得掌掌眼,别娶个搅家精来,再整出点什么事,丢人现眼噢。” 三婶还没说话,三叔开腔了:“吴彩霞,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儿子小亮可没得罪你。” 吴彩霞睨了三叔一眼,没提及你是给你留面子,全村谁不知道你跟你儿媳妇搅合一块去了? “这不是三叔么?三叔,我作为小辈有些话不该说,但今天你们惹了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三叔,这句话你可记住了?”然后又转头看着三婶:“三婶,你看好了,别让三叔犯浑。” 三叔气得直跺脚:“无法无天了,什么兔子什么草的?”一甩胳膊走了,三婶颠颠儿地跟着走了。 吴彩霞喘了口粗气,就剩二麻子了。 要说这二麻子也是惨兮兮,吴彩霞清晰地记得,二麻子两口子一共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可惜都命不好。大儿子十岁那年淹死了,后来打申请生了二儿子。这二儿子因为抢劫坐牢,小女儿八岁误食了药老鼠的毒肠…… 第2章 再拎一个出来骂骂 老两口为了给二儿子减刑,卖房卖地凑钱把儿子弄出来了。谁想到,没两年这混蛋又因为抢劫进去了。老两口现在没钱没孩子,住着一个老破房子,相依为命。 “二麻子,想当初我跟宋大国还是你作的媒呢。现在,你敢不敢问问大伙,谁敢找你说媒拉纤?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做个好人吧。” 二麻子被吴彩霞说得脸一会红一会黑的,二麻子的姥姥和宋大国一个村,他对宋大国了解的透彻。他给吴家介绍宋大国,是因为宋大国他娘塞了不少好处费。宋大国也答应他事成之后,吴家小园子的那亩地可以低价转给他。 二麻子和吴家在小园子都有分的地。二麻子家的在里面,吴家的靠路边。二麻子看这里离街近,想把吴家的地转过来搞个小饭馆。他不敢直接跟吴彩霞她爹提,就趁给宋大国说媒时提了这个条件。 吴彩霞见二麻子不接话,又补刀道:二麻子,你死了这条心吧,小园子的地我就算扔了也不给你。” 二麻子听了这话,急了:“宋大国,不是说好的么?” 宋大国也懵了,他才到吴家半年多,还没拿到当家大权,哪儿敢提这事。 吴彩霞乐得见狗咬狗,就在火上又添了把柴:“二麻子,实话告诉你,是宋大国告诉我的,不过他是梦里说的。他还说了,当初你拿亲事勒索宋大国他娘,他娘塞了不少好东西给你吧?要不,你能帮着编瞎话骗我爹娘,说宋大国是个实在人?” 吴家靠着村里的主路,过路的村里人看吴家门口围成的人堆,也心生好奇过来瞧一瞧,七八个变成十几个,最后变成百十号人。 二麻子跟个老鹌鹑似的,低着头不吭声。 吴彩霞嘴一撇,怕大伙听不清楚,提了提嗓门:“大国说,那地是你威胁他的。如果不给你地,你就让全村都知道宋大国是什么人。” 吴彩霞说到这,还故意看着宋大国:“大国,我说的没错吧?你别怕,咱夫妻打架就打架了,可外人要欺负到咱头上,是不是还得一心对外?” 宋大国正在承受着百十号人的目光“洗礼”,吴彩霞这话跟救命稻草似的:“彩霞,你说得对,那块地我没想答应,是二麻子逼我……” 吴彩霞没容宋大国说下去,打断他说道:各位,你们听着了?二麻子是什么人,心里有数了?” 二麻子被矬磨得颜面无存,他攥了攥拳头,狠狠地瞪着宋大国:“宋大国,你给我等着。”说完,硬着头皮挤出来,头也不回地跑了。 吴彩霞觉得不够解气,再拎一个出来骂骂。 她拿眼盘了一圈,从叽叽喳喳的人群里发现了宋大国的表哥孙金球。 吴彩霞笑着招呼孙金球:呦,这不是金球表哥么?大伙快给他让让,让金球表哥往前站站,后面看哪有前面看得真切? 人群爆发一阵哄笑声,孙金球的脸色更难看了,跟个钉子似的,戳在那儿不动弹。 周围的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不往前走,我们可以往后退哇。 站孙金球前面的人整齐划一地,有眼力见儿地往后挪了挪,硬是把孙金球让到了第一排。 孙金球垮着脸瞪了旁边的小伙子几眼,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批评人家。 “金球表哥,你和大国是实在亲戚,当初是你和二麻子一起给保得媒。要是从我爹这边论,我得扎扎实实地叫你一声金球叔。金球叔,你说你跟我爹乡里乡亲地几十年了,怎么就眼拙耳拙,让你侄女找了这么个玩意儿?” 孙金球和二麻子都是一个路子的人,吴彩霞把二麻子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他想悄悄跑来着。可惜围观的人太多了,他没挤出去。 第3章 咱们各论各的 孙金球哼了一声:媒人媒人,只是给说媒拉纤,这成不成的不是看你们当事人么?自己看走眼了,赖谁? 吴彩霞气得也不留情面了:“金球叔,你这意思是你只管介绍,不管人品好坏?那你也不能睁着眼扯谎啊。要不是你给我爹保证,说你表弟是个勤快的实在人,我爹能不去打听?你是不是还说,日子过不好尽管找你?俺们过得日子你也看见了,还真不咋地。不如我一会收拾收拾,上你家住去?” 孙金球气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拐杖在地上杵出了个小深坑。 他旁边的一个小伙子皱着眉头说道:“金球叔,你给俺介绍的那个对象,要不俺就先不看了。” 孙金球斜着眼瞪了小伙子一眼:“不看拉倒。” 吴彩霞看到孙金球的脸黑得赶上锅底了:“金球叔,以后我和宋大国各论各的,他叫他的哥,我叫我的叔。” 孙金球哼了一声:“受不起。” “金球叔,你哪天跟他娘知会一声,就说宋大国在我们吴家过得挺好。” 宋大国看向吴彩霞,正好四目相对,吴彩霞暗含深意地笑了笑,那眼神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孙金球也顾不得脸面了,抡起拐杖一通乱挥,周围的人自动躲闪开来,正好给他闪出了跑路的道儿。 “金球叔,你先让金球婶把饭做上,我带着我爹娘和大国,扭脸就到。” 孙金球吓得打了个趔趄,没站稳,瘫坐在地上,引得大伙哈哈大笑。 “好了,各位乡亲父老,今天就到这了,以后热闹多的是,欢迎捧场。” 吴彩霞说完,也不管大伙有没有要散开的意思,自顾自地转身进了院子,顺便把大门反锁了。 吴彩霞锁了门,置身记忆中的小院,她更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过去。 碎砖块垒起的矮墙,角落里停着的两轮平车,碾豆子花生的石碾,绳子上随风飘荡的补丁摞补丁的衣服...... 既然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吴彩霞必然会好好努力,把上辈子所有的遗憾都弥补掉。 俗话说,世上90%的麻烦都是因为没钱。 所以,吴彩霞很果断地就定下了目前的两大任务:离婚和搞钱。 终极目标是宋大国净身出户,她带着一家子过上好日子。 离婚不急,不好好折磨折磨宋大国,吴彩霞难出心口的恶气。 挣钱? 现在1992年,大环境上是大力发展市场经济,改革开放春潮滚滚,遍地黄金。 诸多产业借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顺势起飞,一大波人挣得盆满钵满,成为先富。 经商,绝对没错。 吴彩霞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脚进了杂物房开始翻找。 不大一会,从墙缝里摸出一个小布包,解开一层一层的包布,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钱票子跃然眼前。认真数了三遍,587.5元,都是这几年卖“三步跳”和茅根攒下来的。 500多块钱,也就够摆个摊的吧? 其实结婚时吴老太给了她两千的压箱底钱,她存银行了。 那两千块先不动,用这500多块试试水。 那就摆个摊得了。 至于卖什么,吴彩霞打算先去市里的小商品批发城看看。 如果去市里,不是一两天能回来的,家里的活先不说,光宋大国就够她头疼的了。 进城之前,无论如何得先制服宋大国。 “吴彩霞,你开开门......”宋大国在外面疯狂砸门。 吴彩霞装听不见,倒了碗水,坐在石碾子上筹谋着接下来的计划。 爹娘应该在工地上干活。她都能想到,等爹娘晚上回来,家里的门槛会被告状的人踏破。 无所谓,她就是要当泼妇,要睚眦必报。 重活一次,谁都不能阻碍她把宋大国扫地出门。不过,撵走他之前,要让他吃尽苦头。 第4章 支持你离婚 一碗水慢悠悠地喝完,砸门声也消失了。 吴彩霞扒了扒门缝,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她看了看日头,挂在正南,还早,不如去燕兰家转转。 锁了门,直奔燕兰家。 燕兰家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燕兰的婆婆正在擦着镰刀。 “婶子,燕兰在家吗?” 刘大妈抬头看是吴彩霞,没好气地朝屋里撇撇嘴:“在屋里猫着呢,天天也不干活。” 吴彩霞知道刘大妈不喜欢燕兰,因为燕兰生了个丫头。燕兰两口子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不生二胎。刘大妈就觉得这是燕兰的主意,所以对燕兰很不满。 燕兰听到吴彩霞来找她,笑呵呵地出来:“彩霞,你来了?我听说你舌战群儒,没吃亏吧?” 舌战群儒这可不是一个没文化的人能随口说出的词儿。 燕兰是上了高中的,成绩也不错,可惜家里没钱供她继续上学。高二没上完就出去打工,过了几年嫁给了刘训生。如果她能继续读下去,前途肯定一片光明。 毕竟90年代的大学生,还是很金贵的。 而且嫁给刘训生,燕兰也并不幸福。后来燕兰迫于压力答应生二胎。结果又生了闺女,刘大妈也不装了,天天撺掇儿子离婚。妈宝男刘训生就和燕兰离了婚,俩闺女一个都不要。燕兰婆家不容她,娘家回不去,自己辛苦拉扯俩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不到六十就撒手人寰了。 吴彩霞看着此时青春靓丽的燕兰,发誓要帮助燕兰改变这样的命运。 “我来找你出去转转。” 刘大妈一听要出去转,急了:“家里这几亩小麦你不割,等谁割的?你出去转转,孩子谁给看?” 燕兰挎着刘大妈的胳膊:“娘,孩子睡下了,我一会就回来。不是还得过些日子才割小麦么?你现在磨镰刀不怕到时候又生锈了?训生年年去姐姐家帮割麦子,不管饭不给钱的,你不会想让我也去吧?” 刘大妈扒拉掉燕兰的手:“让你去又怎么了?你姐家忙不过来,你去帮个忙能死?” 吴彩霞可不乐意了,她认真地看着刘大妈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道:“真能死。” 刘大妈:“……” 燕兰看着刘大妈欲言又止的样子,努力忍住不笑出声来。 俩人手拉着手,在刘大妈的眼神刀子下,堂而皇之地走了。 出了燕兰家大门,两人拐了弯来到白沙河边。 此时正值农历五月,今年立夏也早,燥热得让人觉得空气都黏腻,树上的知了不疲不休地叫个没完。 清澈的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甚是好看。 吴彩霞还记得,每次她娘带她去河对岸的姥姥家,都会脱光鞋袜,踩着水过去。水只到脚腕的高度,踩起来冰冰凉凉的,特别舒服。 “彩霞,你想不想要走出去看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吴彩霞果断地否定了:“不想,我就想陪在我爹娘身边,哪儿也不去。即使去,也得把我爹娘都带上。” “可是我好想离开这里,如果我爹能让我继续上学,说不定我已经在大城市里生活,而不是窝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天天操心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忙着和婆婆斗智斗勇。”燕兰看着远方,不无遗憾地说道。 “燕兰,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支持你。虽说你不能去大城市上学,但是你可以去挣钱啊。” “彩霞,你说得对,我能去挣钱,挣到钱就把妞妞也接走。但是这样的话,我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妞妞怎么办?” 提到妞妞,燕兰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 她这个妈在家,刘大妈就天天横竖挑毛病。她不敢想,如果她不在家,妞妞得受多少委屈。 第5章 家大门让卸了 吴彩霞看着远处的一大片小麦地,心里有了主意:“燕兰,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你既能照顾妞妞又能挣钱。不过,燕兰,我得提醒你,刘训生太听刘大妈的话,这不是好事儿。” 燕兰抬起眼:“我知道,因为这吵多少架了。对了,你什么办法?” 吴彩霞卖了个关子:“现在还不忙着告诉你,过些日子要麦收了,我得在麦收前去市里一趟,可能得走三五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帮忙盯着点我家。” 燕兰好奇:“去市里?你是想让我盯着宋大国?” 吴彩霞郑重其事地说:“对,我不在家,就怕那个浑球惹出什么事来。我早晚要跟他离婚,让他光屁股滚蛋。” 燕兰睁大了眼睛:“你要离婚?”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村里可没有离婚的啊,离婚太丢人了。而且彩霞你家的情况也跟别人不一样,你要撵走宋大国,你爹娘能同意吗?” 吴彩霞知道她的意思,爹娘对宋大国是不满意的,可碍于上门女婿这个名头,怕把他撵走了,吴家的面子没地儿搁了。 不过,吴彩霞也不担心,她有得是办法让她爹娘同意撵走宋大国。 “对,离婚。宋大国那个浑球,我一天都没法跟他过下去。” “好,彩霞,你要离婚我也支持你。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天天不干活,就知道跟一帮混混瞎逛。”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才各自回家。 吴彩霞刚到家门口,就炸毛了。 哪个混蛋把她家大门给卸了,两扇木头门歪歪扭扭地立在墙上,锁也被砸得遍体鳞伤。 大白天的,入室抢劫? 她捡起一根胳膊粗的棍子,藏在身后,悄悄地站在门槛外面,探着半截身子往院子里瞅。院子里的物件都没少,东屋门关着,不过西屋的门大开着,还传来阵阵呼噜声。 吴彩霞跨过门槛,从墙边蹑手蹑脚地摸到西屋的窗户底下,半蹲着扒窗台往里看,宋大国正躺床上呼呼大睡。 怎么才能让宋大国再丢一回人呢? 她眼珠子一转,有了。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家门,又看到了破木门,确定四下无人,抬脚对着门踹了几下。 门是几块长条形的木板拼成的,可能是年头久了,到处都是虫眼,木板也被咬得有长有短的。经过吴彩霞一踹,哗哗地掉细小的木头沫子,几块要断不断的木板光荣地断了。 然后,她一溜烟直接来了村委会。 “村长,书记,不好了。我家进贼了,大门都被卸了……” 村长李路东听着吴彩霞的描述,急忙叫了几个人,抄着家伙,随着吴彩霞一起来了吴家。 吴家门口早就又凑起一伙看热闹的,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指着吴家空空荡荡的门框子议论着。 吴彩霞拧了拧眉头,都这么闲的么?地里活都干完了? 大伙见吴彩霞带着村长和村书记,心想,这老吴家今天一天闹了两次笑话,吴老头吴老太干完活回来,鼻子都能气歪了。 她吸了吸鼻子,开始掉眼泪:村长,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刚从地里回来,就看到我家被砸了。这是谁跟我们过不去啊?乡亲们看那大门,都成什么样子了。” 吴彩霞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大伙儿看她家的大门。 李路东见被卸掉的大门可怜巴巴地斜立在墙边,木板被踹断了好几块,地上一小堆木头渣子,门上的锁也被硬物砸得惨不忍睹。 在自己管理的村里,竟然有人大白天卸了人家大门,入室偷东西,真是胆大包天。李路东攥了攥手里的棍子,和身后的几人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几人点了点头,紧了紧手里的棍子锄头,随着李路东进院子里来了。 几人刚进院子就听到西屋的呼噜声,李路东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中一个人跟着他悄悄地往西屋靠近,书记带着另外一人去了东屋。 李路东二人见“嫌疑人”正面朝里呼呼大睡,悄悄地靠近床边,两根棍子呈x形架在了宋大国的脖子上。 宋大国突然觉得脖子一冷,伸手摸到个棍子,吓得一激灵坐了起来。他看到村长指着自己:“村长,怎么了?怎么了?” 第6章 原来是误会啊 李路东见是宋大国,放下心来,又想到吴彩霞都在地里干活,他倒在家里呼呼大睡,没好气地呵斥他:“你家大门给人偷了,我来看看怎么个事情?你怎么不下地干活?” 宋大国嘿嘿一乐:“大门是我卸的,这不是天热么,不适合下地干活。” 李路东最讨厌懒汉,他翻了个白眼:“都跟你似的,全家都能饿死。抓紧起来,大伙都以为你家进贼了,堵在门口呢,你去给大伙解释一下。” 宋大国重新躺下来:“我不去。” 李路东朝着同伴示意一下,二人一左一右抓着宋大国,把他硬拉出来了。 大伙看出来的是宋大国,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是唱得什么戏? 李路东听到大伙的议论,也疑惑地看着吴彩霞。 吴彩霞自然也是听到了,她挤了挤眼泪,上前拉着宋大国的胳膊:大国,怎么是你啊?你说你回家就回家,又踹门又卸门的干什么? 然后又擦了擦眼睛,对着李路东一个劲儿地鞠躬:“对不住了村长,我看大门被砸成这样,也没敢进家里看看,就跑到村委会了。对不住,闹了个误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路东也挺理解吴彩霞的,毕竟谁遇到这样的事都害怕。如果先进家看,万一真是坏人,可就危险了。 他笑了一下:“吴彩霞,你这样做是正确的,遇到不确定的危险,要保护好自己。” 然后转头对着懵逼的宋大国说:“一财一物来之不易,以后不要再这样冲动了。” “好,好,好,谢谢大家了,真是对不住了。” 李路东几人在吴彩霞的再三道歉下离开了。 宋大国还在懵圈着,不就卸个门么,怎么村长还来了?以前没带钥匙的时候,不也是卸门进家么? 吴彩霞清了清嗓子:“各位,既然是个误会,那就散了吧。” 没热闹看了,大伙儿三三两两地散了。几个特别八卦的婶子婆娘凑到吴彩霞面前问东问西,遭了吴彩霞一顿怼,气哼哼地走了。 吴彩霞也学着三婶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然后抬脚进了厨房,开始叮叮当当地做饭。一会儿爹娘该回来了,得抓紧点,好让他们有口热乎饭吃。 现在是1992年,按记忆里几个妹妹都不在家:二妹三妹已经嫁人,四妹在城里上学,五妹不愿意上学,跟着村里的小姐妹打工去了。 家里就四口人,但她决定以后都不做宋大国的饭,所以只有三口人吃饭。 她抱了一小把柴火放在土锅前,估摸着三人的饭量,烧了小半锅玉米稀饭,贴了四五个玉米面饼子。 玉米稀饭烧好了,给腾到白瓷盆里放凉,然后往锅底扔了根短木头,温了一大锅水,留着爹娘他们擦洗用。 饭好了,菜也不能少。看门口的菜地郁郁葱葱一大片,她摘了些豆角茄子的,多放些油,来了个一锅出。 刷锅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墙角的咸菜坛子,伸手从里摸出个大黑疙瘩,用刀切了一块下来。大块重放回坛子,留下的这一块又改刀切成指甲盖大点的小块,一股脑儿装在小碗里。 待吴彩霞把饭菜都端到桌上,又摆上碗筷,吴老头和吴老太刚好进了家门。 “彩霞,彩霞,你快点出来。”这是吴大妈的声音。 吴彩霞听到她爹喊她,急忙跑出去,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四十多岁的年轻力壮的爹娘,她泪如雨下。 多少次,她祈求着能在梦里再见见爹娘。这一次,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她顾不上这个年代注重的矜持和内敛,上前抱了吴老太,又抱了吴老头,一顿爆哭。 两口子被女儿这一哭给弄麻爪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哭笑不得。 吴老太先开口道:“彩霞,我跟你爹在路上就听说了你今天对大国又骂又找村长的,到底怎么回事?” 第7章 和爹娘说实话 吴彩霞又看了看爹娘,她娘是个火爆脾气,能拎着菜刀追人二里地,吴彩霞今天又拿剪子又拿刀就是跟她娘学的。 她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认不少字,以前还给村里当过会计,现在在工地上当泥瓦工,对几个闺女也是实打实的好。 “娘,爹,我跟你们说,真的不怨我。宋大国那个坏东西说要把咱家在小园子的地送给二麻子,我不同意,他就把咱家的门给卸了。爹,你看,门还在那歪着呢。要不是我找了村长来,说不定他把咱家都给拆了。 吴老头跟着吴彩霞出了院子,在门口看到了破破烂烂的大门。怪不得他刚才进门的时候觉得怎么那么宽阔呢,原来大门没了。 跟在后面出来的吴老太气得跺脚大骂:“这个倒霉东西,拿我老吴家的地送人?还把好好的大门给毁了,这个挨千刀的……” 吴老头沉着脸,手里的烟袋抽得啪嗒啪嗒响。 说起来,老两口把闺女留在家里,就是想找个男人给吴家顶门立户。农村嘛,谁家没个男人是要被人欺负的。可找来的这个宋大国就是个浑球,天天混吃混喝,没钱就跟彩霞和他两口子要,一到农忙季节就躲没影。 他两口子和彩霞不仅要管自家地,年年还要去忙活宋家的那几亩地。他两口子也不想,就是心软,不能眼睁睁看着闺女自己忙不过来。 摊上这么个东西,吴老头两口子有苦说不出,怕万一撵走了,招村里人笑话不说,闺女以后可怎么办?再嫁?还是接着招?上门女婿哪儿那么好招啊。 吴彩霞一手拉着吴老太,另一只手挎吴老头:“娘,爹,先别管这些了,咱先吃饭吧。” 她把爹娘安排坐下,盛了两碗玉米稀饭放在两人面前:“爹,娘,趁着宋大国还没回来,我想跟二老商量个事儿。” 吴老太咕咚咕咚一气,一碗稀饭就空了。 这年月,村里人烧稀饭都不舍得多放粮食,一小碗玉米面配上半锅水,咕嘟咕嘟地烧开,其实就是一大锅玉米面味儿的开水。 她放下碗:“彩霞你说,什么事?” 吴彩霞看看她娘,又看看她爹:“我想和宋大国离婚!” 吴老头手里的碗停在了嘴边,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吴老太来气了:”怎么不行?宋大国都打咱家地的主意了,怎么不拿他老宋家的地送人?” 吴老头见吴老太拍桌子,不急不慢地说道:”离婚了,彩霞咋办?你让她嫁人还是再招一个?” 吴老太犯难了,要真离了,彩霞就单着了.如果让她嫁人,老吴家可就没后了,再招一个上门?可谁愿意呢?宋大国因为家里兄弟多,又穷得叮当响,才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爹,娘,如果我跟宋大国这么过下去。我敢保证不出十年,他能把咱家的宅子田地都卖干净。还有,他不仅敢动手打我,打你们,连他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死手。” 吴彩霞可一点都没瞎说。 上一世,她和宋大国将就着过了二十多年,到四十多岁才离婚。这二十多年里,宋大国一毛钱没往家里挣过,还打过吴家的每一个人。 她记得二闺女几个月大时,有一次发烧了,一直哭个不停。宋大国嫌烦,拿过包被捂着二闺女的口鼻,但凡吴彩霞晚到一步,二闺女就没命了。 吴老头吓得心里一抽抽:“宋大国有这么大的胆子?” 吴老太本来就忍宋大国忍得辛苦,她把彩霞的话都听进心里了:“闺女,你要是不嫌丢人,离就离吧。不过,你才二十几岁,离了以后怎么办?” 吴彩霞:“爹,这日子是我过的,你希望我天天累死累活的养活他那个败类么?” 吴老头想象了一下闺女不离婚的悲惨生活,眉头拧得更深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吴彩霞没想到爹娘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她想了一堆说服爹娘的办法,结果都没用上。 吴老太拿了个玉米饼子,夹了几块小咸菜放里头:“闺女,今天咱家的事我跟你爹也听说了。娘觉得,你干得好。你二婶和三婶那几个货早该挨治了,二麻子和孙金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亏娘天天教你……” 吴老头咳嗽了一声:“别瞎教闺女,你听不出来那是笑话咱?” “哼,笑话就笑话,嘴长在他们身上,爱咋说咋说。说来说去不还是说我没生个儿子出来么?都说多少年了也不嫌累?” 吴老头叹了口气,没吭声,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大饼子。 他一连五个都是闺女,就因为没儿子,他哥他姐都明里暗里地嘲讽他没这命,动不动在事儿上排挤他。 第8章 凭什么没有我的碗? 吴彩霞看到她爹脸色不好看,冲着她娘说道:“娘,你说得真棒。闺女咋的了?等着几十年后再看,那些天天把儿子挂嘴上的,你看他老了儿子管不管他。” 吴大妈哼了一声:“哼,都不用等他们老,你看现在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太,哪个不是儿子结了婚就分家?儿子儿媳住亮堂的大房子,老头老太太在地里搭个窝棚。一年到头,还不是闺女看得多,病了也是闺女带去瞧大夫?” 吴彩霞忍不住问吴老太:“娘,这道理你都懂,怎么还寻思找上门女婿呢?” 吴老太看了吴老头一眼:“还不是你大姑和你大伯他们。我生完你小妹后,他们那帮人脸都拉到脚后跟了,一个劲儿地嘲讽你爹没后,说老吴家你爹这一脉要断了。” 旧事重提,吴老头心情也不好了:“提这事干啥,早就不来往了。” 吴彩霞想到她那个不是个东西的大伯和大伯娘,气得恨不得手撕了这俩人,怎么可能不来往?他们一家子以后找你麻烦的时候还多着呢。 她算了算时间,再有两三个月,家里就翻新老房子了。 看来,她娘和大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要开场了。她记得,她娘在这场姑姐和弟媳妇的战争中大获全胜,所以她决定顺应自然,不干涉这件事。 吴大妈也不再搭腔,几人安静着吃着饭。 吴彩霞吸溜吸溜地喝了碗稀饭,今天忙活了一天,可真饿了。 “娘,四妹来信了,说要交什么实践费,她钱不够。我打算明天去趟省城,把钱给她送去。正好也看看大学生上学的校园长什么样子。” 四妹吴彩凤是吴家近三四辈里最有出息的人。 在吴彩霞的记忆里,四妹非常有才华,上中学的时候就爱写东西,写着写着就发表了不少。她还记得四妹寄回来第一笔稿费的那天,她爹举着稿费非要出去转转,直夸四妹给老吴家长了大脸。 后来四妹顺利地考上省城大学,毕业后凭着登在大报上的几篇文章被某报社相中,进报社做了记者。 吴彩霞算了算,现在四妹应该是上大二。 吴老太放下碗,叹了口气:“去吧,要不是咱家穷,你也不会高一没上完就辍学。” “娘,你说这干啥咧?我没四妹学习好,读完也考不上大学,浪费那钱干啥!” 吴老太进屋,从枕头芯里摸出来一个小包,翻出来几张粮票和钱,分成两部分:“去省城一来一回,也得两三天。这沓你留着吃饭住宿。这沓给彩凤,告诉她别太省,家里有钱,不用担心。” 吴彩霞怕露馅,只好老实收下。 “爹,娘,你们给我作主,你们不知道今天彩霞多过分!” 宋大国前脚踏进院里,后脚就开始叫叫嚷嚷。 他今天在外面可是逛得够够的,吴彩霞自己在家,他也不敢回来。 太阳落山了,估摸老两口该回家了,他才回来找二老给他撑腰。 一进门就闻着玉米稀饭的香味,更饿了。 他一屁股坐在矮桌前,目光搜寻了一下,桌上没有他的碗筷:“爹,娘,怎么没有我的碗?” 吴老头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啃着自己的玉米饼子。 “爹,娘,彩霞今天当着全村人骂我,还要撵我走。” 宋大国委屈巴巴地和吴老头两口子诉苦,告状。 他多委屈啊,出来当上门女婿就已经够丢人,够被人戳脊梁骨了。今天吴彩霞还当着全村的面把他骂的狗血淋头,叫喊着老吴家要把他驱逐出户。 他下午去二麻子家串门,二麻子媳妇拿着扫帚把他打出来了;去金球表哥家蹭口饭吃,也被表哥黑着脸下了逐客令。 他想不通自己做错什么了。不就懒了点,馋了点么,做什么对不起老吴家的事了么?凭什么吴彩霞要这样对他? 第9章 成心饿着你? 宋大国见老两口也不吭声,想到是送地的事被他们知道了,就嘴一瘪,开始装可怜:“爹,娘,这地不是我要给的,二麻子非要,我没答应。” 吴老太瞅见宋大国这死出,没好气地说道:“家给你当,你能当得来?这宅子和那几亩地够你送人情的?” 宋大国知道吴老太脾气暴,骂人从不留情,赔着笑:“嘿嘿,娘,咱村里谁不知道老吴家是你和爹当家,在你和爹的带领下,我跟彩霞指哪打哪,绝对听你二老差遣。爹娘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宋大国边说着边伸手去摸饭筐里玉米饼子,正好被掏咸菜回来的吴彩霞逮个正着。 吴彩霞看着宋大国的爪子就要伸到饭筐里了,三步并两步到饭筐前,把饭筐挪了个地方,宋大国摸了个寂寞。 “宋大国,家里玉米面子只够这几个饼子了,都不够爹娘吃了。你要是想吃,回去跟你娘要点粮食来,我给你做?” 宋大国撇了撇嘴:“爹,娘,你们看彩霞,这不是成心饿我么?” 吴大妈拿了个玉米饼子,咬了一口,开始主持公道:“大国,彩霞说得对。你家就剩一个老娘了,我跟你爹怕你们忙不过来,年年去给你家种地,饭也没吃过你家一顿,水也没喝过一碗。你家也该攒了不少粮食了吧?这家里眼瞅着揭不开锅了,你跟你娘开这个口,也不难。你说呢?” 宋大国这回真麻爪了,吴大妈让他回家要粮食纯属是在给他制造难题。 他娘这人啥样他清楚得很,又馋又懒又小气。吴彩霞爹妈年年农忙去给家里帮忙,他娘不仅总以这疼那病为理由不干活,还不管彩霞爹妈一顿饭一碗水。 有好几年割小麦的时候,彩霞爹妈给他家割了一上午小麦,中午去他家歇脚,发现他家清锅冷灶,连碗热水都没有。更可气得是,都晌午了他娘竟然还没起床。 吴老头见宋大国不吭声,想到亲家母那又懒又坏的样儿,火气直往脑门冲,就没见过这么气人的亲家,不如就让宋大国回家要粮食,看他娘舍得不:“大国,按说这事应该是我跟你娘去说,但你也知道我跟你娘给人做工,做一天有一天的工钱,不做就没有了,可不敢不去。你这天天在家闲着也不忙,你就替我们跑这一趟吧。要不,让彩霞跟你一块去?地里的活都是自家的,晚个半天也不打紧。” 吴彩霞爽快地答应了:“好,明天我就和大国一块去。” 上一世,吴彩霞可被这个所谓的婆婆气得够呛。老太太仗着自己年纪大,天天装病,什么都不干,年年哄骗爹娘给她家种地。还一粒粮食都不给,孩子她也没帮忙带过一天。 吴彩霞后来想明白了,她婆婆是老作精,宋大国是个浑球,这不都是她给惯的么?谁让她任劳任怨,被欺负也不吭声,还天天巴巴儿得伺候一家老小。 现在,她有了一次重塑人生的机会,必须得好好会一会这个老作精。 吴彩霞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宋大国被架在那儿,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宋大国觉得自己答应了去要粮食,在吴家也算功劳一件,理直气壮地又伸手去拿玉米饼子。不料,饭筐子又被吴彩霞端走了。 “大国,最后一块饼子是不是得给爹吃?爹天天跟着人当泥瓦工,干得都是体力活,可得吃饱了。”说罢,把最后一块饼子递给了吴老头。 吴老头也默契地接着了,三下两下就吃到了肚里。 宋大国委屈死了:“可是我还没吃饭?” 吴彩霞扑哧一笑:“我也没吃饱呢。要不,咱也不等明天了,现在就去。” 第10章 还能累死不成? 吴彩霞不等宋大国搭话,进杂物房找了个尿素袋子:“大国,你看这个袋子够不?你说,咱娘要是给得太多怎么办?不行,我得再找个袋子。” 吴彩霞又折回杂物间翻翻找找,最后提溜着一个尿素袋子和一个蛇皮袋子出来了。她利索地把两个袋子在空中抖了抖,然后折成了小方块,夹在胳膊底下。 哎,角落里还有辆平车。 她心里一盘算,把两个袋子又展开,往平车上一铺,一屁股坐了上去,招呼着宋大国出发:“大国,咱们拉平车去吧。要是走着去,万一娘给得粮食多,咱俩可扛不动这么远。拉个车去,好拉粮食。” 宋大国讪讪地笑了笑:“这平车也用不上啊。” 还拉平车去?在宋大国看来,连尿素袋子都不用拿,直接空手去,他娘能把他俩的衣裳口袋装满就烧高香了。 “大国,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饿了么?快点拉车呀,早些到早些吃饭哪。” 相比要粮食,宋大国更不想拉车。以前在家的时候,他排行老六,是家里的老幺,他娘从不让他干拉车锄地扛粮食这种重体力活,这活都是他那个找不着媳妇的五哥干。 这车那么大,吴彩霞还坐在上面,他哪有力气拉动车? 吴彩霞见宋大国不动弹,生气了:“宋大国,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要么明天跟我下地,要么跟我爹去当泥瓦工,否则没饭吃。家里粮食不多了,不养闲人,你自己看着办。” 天那么热,宋大国既不想下地干活,也不想当泥瓦匠。 他回头看看吴老头,吴老头蹲在门槛上一嗒一嗒地抽着烟不说话,又看看吴老太,吴老太转身进屋了,给他留了个背影。 拉就拉吧,只要能不让他干活。不就半个多小时的路么?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壮劳力,还能累死不成? 宋大国走到平车前,捞住绳子往肩膀上一套,双手紧握着车把,低着头,弓着腰,把平车给拉起来了。没怎么干过农活,力气就小,控制不好平衡,走得又慢又不稳当。 瞅他拉着平车步履艰难的样子,吴彩霞心里暗骂,干啥啥不行,吃饭躲懒第一名。 没走二里地,宋大国的腰都要弯到地上了:“彩霞,要不,你下来吧?我没吃饭,实在是没力气了。” 吴彩霞干脆躺下了:“大国,你也知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总有那几天的时候。刚才做饭又碰着凉水了,实在是不想走......” 宋大国腹诽,白天你打我的时候,让村长抓我的时候,可不像身体不舒服。 可他不敢说,怕吴彩霞趁他不注意给他脑袋瓜开了瓢。他可瞧见了,吴彩霞找尿素袋子的时候偷偷往里装了块砖头。 这吴彩霞,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了,一会剪子菜刀一会砖头的? 宋大国沉默着,他感觉到两只手上已经磨得起水泡了,每一次用力都钻心的疼。他费力地直起腰,看了看周围的景色,不远处有座小桥,只要过了这个小桥,再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弯下腰继续拉车。 吴彩霞把胳膊垫在脑袋下,看着将黑的天。看这拉车的速度,到老宋家天得黑的透透的。不如眯一会先养养精神,到了老宋家好有精力和老作精干架。 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呼噜声,宋大国又气又恼,吴彩霞就是在故意整他。可转念一想,如果和吴彩霞闹掰,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反正他不想在家娶妻生子,挑起一个家的担子太重了,他不想担也担不住。当上门女婿多轻松,虽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可实际上这笔买卖实惠着呢。 洗衣做饭,洒扫浆洗有吴彩霞,种地挣钱有有吴老头两口子,他完全不用干活,每天睡够了就溜达,溜达够了就睡觉。到了农忙,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就生生病,装装伤员,就把农忙躲过去了。 第11章 宋老太偷吃苹果 如果再换一家去上门,人家不一定对他这么容忍了。再说,再也找不到比吴老头两口子还傻的人了,不仅白给他老宋家干活,还不吃他家的饭。他娘年纪大了,一个人可操持不过来好几亩地。 算了,为了以后的清闲日子,忍了。 不一会儿,俩人就来到了老宋家。 老宋家在沙岗村的中间,一栋破土坯房,堂屋后面有一棵一人环抱粗的大杨树。 说起来,这房子并不属于老宋家。 宋家儿子多,一个二个的接连成家分家,把宋家的宅地分得差不多了,那时宋大国和老五都没成家,跟宋老太住在原来的破院子里。 后来老五失手打伤了人,人家要去告他。宋老太好求歹求,最后同意把破院子赔给人家,人家才同意私了。 谁家的日子都是紧巴巴的,几个分家出去的儿子都说自己日子过得难,没能力收留这母子三人。 老村长不忍心看着娘仨儿无家可归,在中间牵线联系了一户全家进城的人家,帮助宋老太以低价租了人家的旧院子,也就是宋老太现在住的这个。 这院子确实够小,坐北朝南一间堂屋兼作卧室和客厅,堂屋对面一间坐南朝北的偏房,旁边是同样破破烂烂的灶房。 整个家,加上灶房一共三间,一眼看到底。 吴彩霞看老宋家乌漆嘛黑的,寻思宋老太熄灯睡觉了,拍门的声音更大了:“娘,娘,开门,我跟大国来看你了。” 宋老太正悠哉游哉地靠着床头,啃着一个大苹果。这苹果是前几天宋大国的大姐宋小云走娘家带来的。这年月,苹果是个稀罕物,而且又是又红又大的,市集上都难买。宋老太数了数,有五个呢,一天吃一个,也够吃五天的呢。她怕家里来人看见,把几个苹果用布包起来,藏在小麦缸里。 她一听有人敲门,连忙把剩下的半截苹果塞在了枕头下面,然后脱鞋,脱衣服,扯被单子,佯装睡下了。 宋大国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他娘也不来开门,气性一上来,又把门给卸了。 这种老式的木头门其实很好装卸,两扇门靠近门框的那个角各有一个木头突起,对应着门框上的两个窟窿。只要把门抬起来,突起脱离窟窿,门就被卸下来了。装回去也简单,抬起来门,让门上的突起对准窟窿,一落,就安上了。 宋大国进了院子,他娘那屋也黑漆漆的:“娘,我是大国。你别装了,快起来吧。” 宋老太猫在被窝里,听到是儿子的声音也不装了,爬起来穿上衣裳,拎着一盏煤油灯出来:“大国,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宋大国没说话,眼睛往后面瞟了瞟,宋老太把煤油灯举着,就着灯光,她看到有人站在门口,好像是大国的媳妇吴彩霞。 吴彩霞看到灯光朝自己照过来,叫了声娘。宋老太也没搭理她,拉着儿子进了屋里。 宋老太的忽视给吴彩霞气着了,上一世,宋老太对她一直是这个态度,拿她当不存在。 吴彩霞把平车上的两个口袋叠吧叠吧,也跟着进了屋里。 老宋家就老太太一个人住,屋里一片狼藉,地上吃饭的小矮桌上碗筷横七竖八地摆着,床上衣裳被子乱七八糟。吴彩霞也是佩服宋老太,一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得跟群居似的。 宋老太拉着儿子在矮桌前坐下,嘘寒问暖:“儿,娘怎么看你瘦了呢?” 吴彩霞也一屁股坐在桌前,哼了一声:“能不瘦么?天天又不干活,逛多了就瘦了呗。” 宋大国不喜欢人在他娘面前接他老底:“吴彩霞,你少说两句。” 宋老太心里还想着枕头下的半截子苹果,压根没注意听到吴彩霞的嘲讽。 “怎么不行呢?那你和娘说吧,你今天这大半夜的来干啥来了?”吴彩霞站起来,在这屋里开始转悠。 宋老太见吴彩霞在屋里转悠,心里担心极了,那小麦缸里还藏着三个苹果,墙角的尿素袋子里是刚摘来的黄瓜,这小蹄子转悠来转悠去的,别给发现了。她盯着吴彩霞,心不在焉地问道:“对啊,儿,你来干啥来了?” 吴彩霞在场,宋大国不能像以前那样埋汰吴家人了,他又不想让他娘认为是他出的主意,就实话实说道:“娘,我这一趟来,其实是受彩霞爹娘所托。这今年的小麦还没下来,彩霞家里粮食不够吃了,所以让我来跟你借点粮食。” 正在转悠的吴彩霞一听“借”字就不高兴了:“大国,咱都是一家人,哪能是借呢?而且你让咱娘说说,哪一年你老宋家的地不是我爹我娘来给帮忙种的?我家现在有难处,让来拿点粮食,你说是借,那以后你来还?” 第12章 不给粮食就不给他饭吃 宋大国为难地看着他娘。 宋大国就是怕他娘怨他,才一开口就说这是吴老头派给他的任务,又怕他娘不愿意拿,才说是借的。 宋老太一听是来要粮食的,那眉头直接拧成疙瘩:“大国,彩霞,你们也不是不知道,你五哥过完年就二十八了,就因为家穷一直娶不上媳妇。上个月你表婶子说她娘家村里有个姑娘能给你五哥相看相看,娘计划着拿这些存粮去卖些钱来,把家里置办置办,省的人姑娘嫌咱家穷。你们说,这粮食是不是得给五哥说媳妇用?你们忍心看你五哥当一辈子光棍?” 吴彩霞心里哼了一声,就知道你老太婆会来这一套:“娘,你放心地把粮食拿出来吧。五哥的事不用操心,因为他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吴彩霞想到,宋大国的五哥哪儿是二十八没娶上媳妇?他是一辈子都没娶上,到死都是个老光棍。不过,人家可比宋大国勤快肯吃苦多了,农闲外出打工,农忙在家干活,没几年就盖了新房子。三十多岁的时候在外面捡了个孩子回来,一老一小,日子也算可以。 吴彩霞并不想借着重生的机会改写五哥的人生走向,因为这五哥也不是啥好玩意儿。 上一世,吴彩霞和宋大国离婚后,宋大国无处可去,就赖上了他五哥。五哥为了摆脱宋大国这个累赘,见天儿的撺掇宋大国找吴彩霞复婚,搞得老吴家的日子一直不安宁。 宋老太听这话,急了:“吴彩霞,你什么意思?你咒我儿子娶不上媳妇,我咒你生不出孩子。” 吴彩霞哈哈一笑,拿胳膊肘怼了怼宋大国:“大国,你娘咒你断子绝孙哎。以后你要是没孩子,可怨不得我。” 宋大国禁不起怂恿,耷拉着脸,拉着他娘:“娘,你想让我没孩子?” 宋老太自知失言,忙解释:“大国,娘不是这个意思,娘希望你儿孙满堂呢,就是一时秃噜嘴了,没收住。” “娘,你少骂点人吧。”宋大国埋怨宋老太,一猜就是平时骂人骂多了。 吴彩霞溜达够了,搬了小板凳坐在宋老太和宋大国中间:“娘,你希望大国儿孙满堂,他也得有这机会。” 宋老太只觉得今天吴彩霞异常的讨人嫌,翻了个白眼,把屁股往外挪了挪:“你啥意思?咋没机会?” 吴彩霞故意又往宋老太那边挤了挤:“没啥意思,就是家里吃不上饭了,如果你不给拿点粮食,宋大国就得挨饿。贡献不大,还只是消耗,我决定以后不给他吃饭了。” 宋老太急得站起来:“这怎么行?大国一顿不吃就难受得能晕倒。” 吴彩霞故作为难地掰着手指头给宋老太算账:“娘,可饿别人也不合适啊。你看,我爹和我娘还得挣钱,不能受饿吧?我要是饿坏了,家里洗衣做饭,洒扫浆洗这些活,谁来干?而且我本来就吃得少。所以,再三合计,还是大国不吃最合适,反正他不干活,用不着吃饱饭。” 宋大国真以为吴彩霞以后都不给他吃饭了,也忙着求宋老太:“娘,你自己看着这么多粮食,也吃不完,你忍心看我饿死?你就光顾着五哥娶媳妇,不管我的死活了?” 宋老太张了张嘴,啥也说不出来。她纠结又纠结,忍痛又忍痛:“那要不,大国,你先去装个十斤?反正过几天小麦要下来了。” 吴彩霞气到失笑,还没等她开口,宋大国不愿意了:“娘,十斤够干什么的?距离割小麦还有好些日子呢。” 宋老太肉疼地一点点往上加:“要不20斤?罢了罢了,儿你说得也对,离收麦子还得好些天,那就先拿30斤吧。” 吴彩霞叹了口气,这还是亲娘吗?儿子都要饿死了,才给30斤,都不够塞牙缝的:“娘,那就30斤吧。正好我爹今天说了,过些日子,我爹我娘他们割完我们家的麦子,会去给我舅舅家帮忙,我舅舅愿意按亩给我爹算工钱,就不能过来帮你们割了。” 宋老太一听今年亲家不来帮忙了,着急得直垮脸:“那怎么办?你舅舅家割几天?我们家的往后等等也行。” “我两个舅舅,每人家里都五六七八十亩地呢,够我爹忙一阵了。这人能等麦子可不能等。到时,你自己去割吧。” 第13章 缸里有老鼠啊! 宋大国生怕老娘把吴家老两口惹恼了,到时真不来帮忙干活,这活都得落自己身上,忙替宋老太解围:“彩霞,我娘不是那种小气人。爹娘来帮忙,我娘也会表示表示的。对吧,娘?” 宋老太这些年偷奸耍滑惯了,农活早就撂下了。你让她挥舞着镰刀下地割麦子,还不如打她一顿呢。她真怕亲家今年不来帮忙,到时她自己割那好几亩地的麦子,还要拉到场上晒,还要扛回家来,还要拉着去交公粮,这些活她可来不了。 “行,你看你需要多少,自己去装吧,你五哥也不在家,我老太太自己也吃不了多少。” 吴彩霞就等着这句话呢,她去平车上把两个大口袋拿来,往宋老太面前一抖落,宋老太都吓麻了:“要......要这么多啊?” 吴彩霞也不理她,拿着袋子就往小麦缸去:“大国,我撑着口袋,你过来装。” 宋老太突然想起缸里藏的苹果,连忙颠颠儿地跑过来,招呼吴彩霞:“彩霞,我撑着,你去把平车拉来。” 吴彩霞挪了挪脚,宋老太伸出的手扑了个空:“平车已经拉过来了,娘,你年纪大了,就坐着吧。” 吴彩霞怎么不知道宋老太的鬼心眼,这死老太太最喜欢吃独食了。闺女走娘家带来的东西不拿出来就罢了,连她和宋大国带来的东西,宋老太都藏起来,不舍得分给孙女们,就留着没人的时候自己偷着吃。看她一个劲儿地撵自己出去,吴彩霞敢保证缸里绝对藏了好东西。 宋老太往宋大国跟前挪了挪,拽了拽儿子的袖子,宋大国会意:“彩霞,要不,你过去坐着吧,你不是说自己不舒服么?让娘给撑着就行。” 吴彩霞还就和这自私的娘俩杠上了:“好,那娘你来撑着,我歇着。”吴彩霞说着,转身拎了煤油灯过来,站在麦缸前:“你们装,我给你们打灯。” 宋老太和宋大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话说,只好一个搭手一个装起来。 吴彩霞就站在旁边瞅着,她就不信缸里没藏东西。 装了小半袋子,宋老太就要喊停了:“够了,够了,都半袋子了。” 宋老太一是不舍得粮食,二是再挖下去,她那三个又大又红的宝贝苹果就要被挖出来了。 吴彩霞照了照袋子:“娘,还不够。你也知道大国活不能干,又死能吃,装这么少都不够他几天吃的。” 宋大国被阴阳得心里不得劲儿:“娘,要不再装点?” 宋老太咬着牙:“那就再装点,你可小心着点,别挖着老鼠。这粮食缸里,最爱闹老鼠了。” 宋大国心里明镜似的,他娘在点他呢。手里划拉小麦的小簸箕就只从麦堆的表面走,这样哪怕挖到什么也只是露个头出来,这样他就避开这一块的小麦或者把好东西再给摁深一些。 果不其然,几簸箕过后,出现了一小截黑布头,黑布在金黄的小麦堆里特别显眼。 宋大国快速地扒拉了一把小麦埋住了黑布条,又心虚地看了一眼吴彩霞。 吴彩霞暗笑宋大国是个蠢蛋,那么长的一截黑布条她早看见了。她趁二人不注意,突然跳了起来,大喊大叫:“大国,真有老鼠。” 宋老太说有老鼠是在点宋大国,这吴彩霞说有老鼠,真把宋老太吓得不行。 她惊得手一松,装粮食的袋子直挺挺躺地上了,小麦哗哗地撒了一地。 第14章 这大门瞅着有点顺眼 “哪儿有老鼠,哪儿有老鼠?”宋老太跳着脚往外跑。 吴老太虽说已经好十几岁的人了,还是怕老鼠怕得不行。 吴彩霞装作惊魂不定的样子,跑了一两米意思一下:“在缸里,在缸里,我都看见尾巴了。” 听说在缸里,宋大国也吓得一激灵:“哪里,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宋大国虽然是个男人,但让他和老鼠有亲密的接触,他还是有点毛楞楞的。 吴彩霞看这娘俩的狼狈样,心里只想笑,她咬了咬嘴唇,忍住笑,从宋大国手里要过小簸箕,把那只“老鼠”给簸了出来:“哎呦,我以为是老鼠,原来是个黑布包袱。” 几步之外的宋老太听到黑布包袱,三步并两步地冲了过来,想把包袱抢过去,可惜扑了个空:“彩霞,这包袱还给我吧,” 吴彩霞摸了摸包袱,果然是苹果。她一进屋就闻到了苹果味儿,在宋老太旁边坐了一下,也闻到了她嘴里残留的苹果味儿。 吴彩霞作势就要解开包袱:“娘,既然不是啥值钱东西,那我打开看看哈。” 宋老太一把摁住了吴彩霞:“真的不是啥值钱东西,就别打开了吧。” 宋老太担心地看着包袱,一旦打开了她那又香又大的苹果可就飞走了。 吴彩霞看宋老太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她没出息极了。几十岁人了,几个苹果还藏着掖着,怕人偷了似的:“行,娘,那就不打开了。既然不值钱,那就给我了吧。”她把倒了的袋子扶了起来,把黑布包袱装在袋子里,开始指挥宋大国:“大国,刚才装的麦子都撒了,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收拾。你再重新装,地上的让娘明天自己捡捡,反正她一天到晚也没啥事干。” 粮食被抢了,苹果被抢了,明天还要蹲地上捡麦子,宋老太气得脸都绿了。 宋大国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娘:“娘?” 吴彩霞提高了音量:“大国,愣着干啥?抓点紧啊,别耽误娘睡觉。” 宋老太重重地哼了一声,躺床上生闷气去了。 吴彩霞指挥着宋大国装了满满两大袋子粮食,抬上了平车。 宋大国一脸便秘地看着平车上的二百多斤粮食:“彩霞,要不你走着回去吧?” “好啊,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坐车回去,而且也坐不下我了。” 宋大国看着车上空余的诺大地方,思考着“坐不下”的意思。 宋大国握着车把,在院子里给平车拐弯,往屋里吆喝了一声:“娘,我们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宋老太气得牙关紧咬,可别来了。 宋大国拉着平车吃力地走在前面,吴彩霞跟在后面走到了门口:“大国,停下,快停下。” 宋大国不明就里,停下了脚步。黑暗里,他好像看到了吴彩霞在搬他家的大门,他凑近了看,吴彩霞正搬着大门往平车上挪:“大国,快搭把手,有点沉。” “你......?” “家里大门不是让你踹坏了么,我寻思这两个门差不多大,先带回去用着。等你五哥给做个新的,就给还回来。” 宋大国:原来“坐不下”是这么个意思。 吴彩霞把门放到了平车上,晃了晃,确保不会掉下来,以要方便为理由,让宋大国拉着车先走了。 她站在路边等着,估摸着宋大国走远了,转身回去,站在门槛上喊:“娘,俺家的大门让大国踹坏了,不能用了。先把咱家的借回去用用,以后有新的再还啊。”说完一溜烟躲到了旁边的草垛子后面了。 家里的大门也被抢走了,宋老太也顾不上生闷气了,光着脚跑出来,黑暗里看不清两人在哪儿,只能指着空气:“彩霞,你们......” 宋老太对着空气骂了一通,自觉没趣,骂骂咧咧地回家了。待老宋家门口没声音了,吴彩霞从草垛子后面跳出来,快步追赶宋大国去了。 第15章 给个杆儿就爬 吴家。 吴老头和吴老头还没睡,彩霞和大国走了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二老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她爹,你说,就大国他娘那样的,能同意给拿粮食么?” “够呛,就她那样,拉屎都不舍得拉在外面的人,能舍得拿出粮食?” “也不知道彩霞这丫头咋了,之前我还问过她想不想和宋大国过下去,她说怕丢人,不敢离。怎么才几天想法就变了?” “谁知道呢?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咱们可弄不懂。不过,彩霞离婚这事还得慎重。” “有啥可慎重的?还不是顾及你那面子?闺女日子都没法过了还要面子给谁看?” 吴老头自知说的有理,也不再吭声。 二人正说着话,吴彩霞就先跑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在院子里喊:“爹,娘,快来搭把手。” 吴老头两口子出了屋:“怎么了,彩霞?搭什么手?” 吴老太眼尖:“大国呢?咱们平车呢?” “可别提了,宋大国就是个绣花枕头,才装两袋粮食他就拉不动车了。这不,我先跑回来找你们去帮忙推车。” 吴老头两口子同时惊呼:“两袋?粮食?” “对,两袋。真可惜,早知道多拿几个袋子去还能多要点。” 吴老太好奇宋老太怎么同意的,拉着闺女往屋里走:“她爹,你去给大国推车,我给彩霞倒碗水喝。” 吴老头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急着想知道宋老太怎么同意拿粮食的么。” 吴彩霞跟着她娘进屋,喘匀了气,把经过一板一眼地讲给了吴老太听,时不时学一下宋老太敢怒不敢言的语气动作,还把顺走老太太的苹果,卸走宋家大门的事也一并讲了,把吴老太乐得直拍大腿:“干得好,干得好。对付你婆婆这样种自私鬼,就得这样治她。要不是看在她是你婆婆的份上,我早就想扇她了。” 吴老头帮着宋大国把平车推到了院子里,俩人搭着手把粮食抬到了东屋。 吴彩霞指着其中一个粮食袋子:“爹,这袋子里还有好东西呢。” “不就是装的小麦,还能有啥?” 吴彩霞从杂物房拿来了一块毡布,铺在袋子底下,她估摸着苹果的位置,用菜刀划开了袋子,小麦哗哗地撒在毡布上,一个黑布包袱出现在几人眼前。 宋大国站在旁边,心里有气,但不敢吭声。 吴老头惊讶:“呀?还有包袱?装的什么东西?” 吴彩霞把包袱往吴老太腿上一放,解开了包袱,三个又红又大的苹果跃然而出:“这苹果是婆婆给咱们的,说你们二老辛苦了,给几个苹果表表心意。还有,婆婆说了,今年你们去帮忙割麦子,也不会白割,要么给粮食要么给工钱。对不,大国?” 宋大国尴尬地点了点头:“我娘答应的,会给的。” 吴老太眼睛都瞪得像鸡蛋大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彩霞嘿嘿一笑:“还不是大国的功劳。大国说你们二老白给老宋家干活,他心里过意不去。” 宋大国见吴彩霞难得地为他说了句好话,心里美滋滋的。他就知道吴彩霞是在意他的,白天对他又打又抓又吓唬的,肯定是发神经病了才那样的。 “对啊,一开始我娘不同意拿这么多,我一番讲道理,将你们二老的辛苦,我娘就爽快地同意了。爹,娘,你们看,给了二百多斤呢。”宋大国炫耀着自己的功劳,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样子。 吴彩霞瞅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给个杆儿就爬,脸皮真是够厚的。“爹,娘,这三个苹果咱们分着吃了吧。”说完斜了一眼宋大国,宋大国气都不敢喘了,“大国,去,把苹果洗了。” 第16章 半夜磨个刀玩玩 宋大国早就馋红彤彤的苹果了,乐颠颠地去洗苹果去了,他都挑好了,就要那个最大最红的,闻起来浓浓的苹果香味,吃起来肯定也是香甜无比。 吴彩霞从宋大国手里接过洗好的苹果:“我来分配,不服的憋着。爹,你一个。娘,你一个。还剩一个,我和大国一人一半。” 吴彩霞把两个稍大的苹果分别塞给了吴老头和吴老太,剩下稍小一点的那个自己拿在手里:“爹,娘,不早了,快睡觉吧。等明天我和大国把这两袋小麦弄去晒晒。” 吴老太握着大苹果:“好了,快去睡吧。” 吴彩霞拿着苹果回了西屋,宋大国担心自己那半个,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了:“彩霞,这苹果,搁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吴彩霞出去找刀,把苹果切成两半,给了宋大国一半,他才消停。 宋大国猪八戒吃西瓜似的,三口两口,半个苹果没了。他舔了舔苹果核,舔到没味了才恋恋不舍地扔了。 吴彩霞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半个苹果出来,坐在小院的石碾上。 趁着夜深人静,她务必提前做好规划。 过些天,就要发生“红鸡蛋事件”了,这件事对吴家的伤害非常大,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扎进吴家每一个人的心里。 哪怕过了几十年,留在吴家人心里的那道疤,仍隐隐作痛。 她必须阻止这事的发生。如果不能阻止,降危也是好的。 凌晨两点多,吴彩霞才回西屋。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睡觉,而是磨刀。 她坐在床边的地上,认真地磨着菜刀。 菜刀和磨刀石的摩擦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异常的尖锐刺耳。 此时,宋大国正微张着嘴,装模作样地打着呼噜,听着这瘆人的磨刀声,他庆幸自己留给吴彩霞的是背影。 演技真差,呼噜声还能再假一点么?吴彩霞忍不住在心里嘲讽。 她举起刀看了看,嗯,差不多了。她踢踏着鞋子,走到宋大国身后,举着刀悬空好一阵比比画画。 趁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到宋大国好像在哆嗦。 行了,今天的折磨先到这儿吧,以后收拾他的日子还长呢。 吴彩霞微俯下身子:大国,我今天累了,这床我睡,你去打地铺。 宋大国犹豫了一下,装作刚醒的迷糊样微睁眼睛:“彩霞,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就回来了,刀都磨好了,你看看?” “不看了,不看了,半夜三更的,早点睡吧。”宋大国瞥了一眼还在半空中的刀,麻利地爬起来给吴彩霞腾地方。 吴彩霞也没吱声,冷冷地看着宋大国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一顿翻找。 宋大国心里憋火,又不敢吭声,找了一通都没找到草席:“彩霞,咱家草席呢?” 吴彩霞慢悠悠地脱下鞋子:“草席挂我脖子上了,天天问我?” 宋大国被这声河东狮吼吓了一哆嗦:“我不是不知道么。” “找不到就睡地上。” 宋大国没找到草席,鼓了一肚子火,蹲在门口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心想这吴彩霞今天抽什么风了。不就昨天打了她一耳光么?哪个男人不打媳妇?至于因为这又磨刀又撵人么?等明天的,明天我先把刀藏起来,再趁爹娘不在家把你绑起来揍一顿,敢跟老子蹬鼻子上脸,你是嫌命长了是吧?反正你老吴家没儿子,我就不信老吴头敢撵我走。 吴彩霞也怕宋大国趁机报复,把菜刀压在枕头下,然后和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梳理以后的计划。 第17章 晒粮食 第二日天不亮,吴彩霞就爬起来了,洗衣做饭,洒扫庭院,喂鸡喂鸭...... 她打算今天就去市里,得先把家里能提前干完的活干完。 爹娘已经吃过饭,上工地去了,宋大国还没起。 吴彩霞拎着锄头,哐啷一声丢在宋大国身边,又踢了一脚睡在地上的宋大国:“宋大国,快点起来,下地除草去。” 宋大国挪了挪身子,懒洋洋地叨咕:“不到十点别喊我,不吃早饭。” 小样,给你惯的。 她又朝着宋大国的屁股踢了几脚:“我给你仨数。1,2......” 宋大国见吴彩霞来真的了,忙不迭地爬起来:“天太晒了,等傍晚再除草吧。” 吴彩霞都气乐了,下午除草,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等天凉快的再吃饭? “要么下地除草,要么把那两袋粮食晒了。” 宋大国想起来昨天卸走的宋家大门:“彩霞,要不,把大门给我娘还回去吧?她一个老太太,没大门也怪不安全的。” “大门我昨晚已经安上了,别说,你五哥的木工活还真不错,等你五哥给做了新门就还。” 宋大国被吴彩霞搅的睡不成懒觉了,伸了个懒腰进了厨房:“吴彩霞,饭呢?” “不干活,没饭吃。” “可是昨天我才从我娘那要来粮食......” “这两袋子粮食是你宋家欠我家的。等我爹娘回来,我问问他们,给你家种过多少亩地,统计清楚再跟你娘要粮食。” “吴彩霞,你......” 吴彩霞怕黑怕吓,就是不怕硬的,她把锄头往地上一杵,眯着眼睛看着宋大国:“怎的,我怎的了?”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去二麻子家吃两口。” “二麻子还理你呐?看来交情真够铁的。” 宋大国才想起来,经过昨日那么一闹,估计二麻子见他都得躲着走了。 “不吃了,回去睡觉。” 吴彩霞把锄头横过来,挡住了宋大国的去路,恶狠狠地盯着宋大国:“我说了,要么晒粮食,要么下地。没有第三条路。” 宋大国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他觉得吴彩霞和吴老头脾气都好,最好拿捏。但是每天见到吴老太,他心里怕的直打怵。 吴彩霞这两天吴老太式的作风把宋大国吓得做梦都不敢马老吴家了。 “行,行,我晒粮食,好了吧?” 吴彩霞把锄头一收,立在脚边:“当然可以,平车我要拉着下地。这两袋子粮食你自己扛到场上晒,下午及时收回来。对了,昨天我可称了重量了,两袋一共230斤,晒完误差在十斤,所以晒完如果低于220,我拿你是问。” 吴彩霞哪里还记得小麦经一天阳光后脱多少水,她是怕宋大国偷偷还粮食给宋老太,所以随口瞎说了个数。 使唤自己晒粮食,还不给平车用,这不是存心为难他么? “彩霞,我是不是得罪你了?你这几天怎么一直针对我?”宋大国梗着脖子问道。 “还别说,你真得罪我了。”吴彩霞从墙上摘下斗笠,扛着锄头要往外走。 “你别走,说清楚,我哪儿得罪你了?”宋大国拽着吴彩霞的袖子。 “先不说怎么得罪的?我就问你,来吴家这么长时间了,你做什么贡献了么?”吴彩霞没好气地怼他。 宋大国哑口了。旋而,他瞥到墙角的那两袋粮食,顿时有了底气:“我,我,我那两袋子粮食是我要来的吧,这不是贡献么?” 吴彩霞噗呲一乐,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要是不跟你去,你恐怕连一把麦麸都要不来。 第18章 不干活?拿粮食换 “好,好,好,这可以算是你的贡献。既然你不想干活,那这样吧。每隔两个月你就回一次家,跟咱娘要两袋粮食。这是给你的指标,必须完成。完不成就下地干活。” 吴彩霞竖起了两根手指,在宋大国面前晃了晃,“两袋哦,拿尿素袋子装,刚刚能扎上口为准,不允许掺过量杂质。” 吴彩霞,你个小扒皮。宋大国在心里暗暗骂着,面上也是十分为难,打起了感情牌:“彩霞,你也知道,这两袋都不知道咋要来的。现在我娘肯定气得不得了,她要是知道以后我天天去要,不得气死?” 还有这种好事?既能坑到老宋家的粮食,还能顺带着气死宋老太,这不一举两得么? 吴彩霞可恨死宋老太了,别看她七老八十,天天装病的,打骂起人来精神头能赶上二三十岁的小伙子。 上一世,吴彩霞头胎生了个闺女,跟着妈妈姓吴。她怀二胎时,宋老太看儿媳的孕相猜着是个儿子,就撺掇宋大国,让他想办法逼吴家同意吴彩霞回宋家住。也就是让吴家撤销吴彩霞“坐家女”的身份,同意外嫁,同时宋大国也不再是上门女婿。这样新生下来的小孙孙就得跟着宋大国的姓,就是他老宋家的娃。 谁知,二胎又生了个闺女,宋老太气急败坏,天天变着法的骂吴彩霞孕期吃了她多少好东西,还给儿子吹耳旁风,让吴家再同意吴彩霞回去当“坐家女”。小丫头片子又不值钱,跟妈姓就跟妈姓呗,一大家子回去吃他老吴家的粮食,老宋家的粮食可就省下来了。 吴彩霞外嫁这事,吴老头和吴老太也是被宋大国逼得没办法才答应的,走了还没两天,又求着要回来,这不是耍人玩呢吗?吴老头脸拉得老长,连着好几天阴着脸不说话。 吴老太不是这样闷着的人,她把宋家娘俩大骂了一顿,觉得还不解气,拎着菜刀来老宋家,和宋老太大闹了一场。宋老太吓得哆哆嗦嗦地,也死活不让吴彩霞和闺女进家。宋大国没脸没皮地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认错求饶,老两口心软,也顾及颜面,没再追究。吴老太只好又把闺女和外孙女接回了家。宋大国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回去了,继续过他好吃懒做的清闲日子。 “你这么说也是,咱娘孤苦伶仃的也不容易,要不粮食别要了,你天天下地吧。”吴彩霞装着明辨事理的样子。 “啊?”宋大国只是想给他娘省点粮食,可没想过要下地干活。他哪儿干过活啊?不只他四体不勤,他娘也懒得要命。他爹死后,他娘一到农忙就带着他去已婚的哥姐家诉苦,找他们来帮忙割小麦收玉米。自从他来了吴家,吴家老两口勤劳吃苦,地里的活更不用他出力了。 “啊什么啊?要么干活要么要粮食,自己选。”吴彩霞把斗笠从自己头上摘下来,戴到了宋大国头上,又把锄头也塞到他手里,“去干活吧,菜园里的草锄一锄,再拎几桶水把菜浇一浇。” 菜园子没有杂草,菜也不需要浇。 宋大国站着不动,也不接锄头,锄头顺势倒在地上。 “行了,行了,你这也不想,那也不想,要不你回老宋家吧。” 第19章 进城 吴彩霞弯腰捡起锄头,“反正大伙要是问起来,我就实话实说。你勤不勤快这事儿,大伙也都知道。” “彩霞,你别呀,那我选还不行么?这天儿太热了,我一点不想干活,这阵子就再去拿两袋粮食抵。等我想干活了就去干活,就不跟我娘要粮食了,咋样?” “随便。” 吴彩霞露出一抹别人难以觉察的笑,等你想干活的时候,估计老宋家的粮缸都得被你搬空咯。 “行了,别废话了,快去把粮食晒了,等我回来检查。” 吴彩霞撂下一句话,把锄头放上平车,拉着车走了。 宋大国目送着吴彩霞拉着唯一的运输工具走远,心里一阵懊恼。光顾着掰扯要粮食的事儿了,忘了要平车了。 这装得满满当当的两袋子粮食,他咋扛得动?还要扛到场上去,场上离吴家空手走路都得五六分钟,扛着百来斤的粮食,咋走得动? 宋大国正愁得慌,抬眼看到了面前这个平整的小院子,心下就有了主意。 吴彩霞把平车放到燕兰家院里,又跟燕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来到镇上的汽车站候车点。 说是汽车站候车点,其实就是在乡政府门口搭了个两米长的矮棚,旁边竖着一块大牌子,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从梅花镇到县城的票价和车次。牌子旁边是不知道从哪儿淘下来的十八手挂表,都脏的看不出表壳原本的颜色了。 说是两小时一班车,实际上是凑足了人数才走。 这年头,谁没事花钱坐车往县城跑? 吴彩霞把尿素袋子放在脚边,看了一眼表,到棚底下乖乖站着,旁边稀稀拉拉三五个人。 不知道等了多久,班车晃悠悠地停在棚旁边。 车子停稳后,呼啦啦地下来一伙人。 距离麦收没几天了,这些人应该是回家准备麦收的。 吴彩霞刚抬脚上车,迎面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熏得她直想吐。 不过凭着始发站的优势,车上的座位随便她挑。 吴彩霞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坐下,胖胖的售票员就过来了:“到哪儿?” “县城汽车站。” “一块五。” 吴彩霞交了一块五,抱紧了手里的小包,一秒都不敢打盹。 一个小时后,班车晃悠悠地停在汽车站院里。 吴彩霞刚拎着尿素袋子下车,就看到去市里的班车正在打火。 三步并两步,成功地在开出车站前挤上了去市里的车。 去市里的车可比去县城的车热闹多了,坐票是别想了,连站票都没有。 这年代超载也查得不严,车厢里站着的人紧紧挨挨的。 吴彩霞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小包和尿素袋子。 班车晃晃荡荡地开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得吴彩霞晕头转向。 她按了按太阳穴,哪怕是重来一次,晕车的毛病还没丢。 好憋歹憋,终于看到市汽车站的大门了。 吴彩霞刚下车,“哇”得一声吐了。 售票员皱了皱眉头,晚下一分钟就吐她车上了。 看在吴彩霞如此善良,没吐在她车的情分上,售票员给吴彩霞指了指道:“那边有自来水,旁边有拖布。你休息一下把这摊清理了,要不一会车站的人就该来说你了,搞不好罚你一块两块的,可就不值当了。” 吴彩霞摁住心里的恶心,朝售票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这位女同志,你蹲在这小半天了。” 吴彩霞还正难受着呢,身后的声音传来。 不会是来罚钱的吧? 吴彩霞拍了拍脸,回头一看,一个大爷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大叔,我这就去清理干净,保证不碍事。” “那行,趁现在没发车,你快些清理,清理完上我那歇歇。”大叔顺手指了指汽车站的安保室。 吴彩霞点了点头,感觉好多了。 从水井边拿了拖布,把呕吐物清扫干净了,洗了拖布,顺手把水井边的垃圾杂草也清理了。 一切清扫干净,吴彩霞又从车站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两包烟,进了安保室。 第20章 小商品城批货 “大叔,谢谢您啊。我这初来乍到的,要不是您帮忙指点,今天我可得丢人了。” 门卫老李乐呵呵地收下烟:“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哦。” “嗯,我从村里来的。家里缺钱,寻思进城找点挣钱的路子。马上麦收了,想先摆几天摊看看。” “嗯,要是卖小玩意的话去市一中,那边初中小学都有。要是卖衣裳什么的,就去机械厂,那边好几个厂子。对了,这几个地方,你知道怎么走不?” 吴彩霞点了点头:“应该知道。” 上一世,吴彩霞小女儿的婆家就在市一中附近,她去过几次。 机械厂,没去过,打听着也知道了。 又谢了谢老李,吴彩霞拎着袋子直奔小商品批发城。 吴彩霞记得,常青市小商品批发城成立于1989年,是这座城市经济发展的起飞点。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在2020年后,已经成为一栋高七层,汇聚近四万家商铺,有千百万种商品的大型小商品集散地。 吴彩霞清晰地记得,有一次逛夜市,一条普通的牛仔裤要价120。吴彩霞看着好看,价都没讲就买了。不巧的是三天后,她在批发城见到了一模一样的,要价50。 那个夜市距离批发城三个路口,价格却可以翻一倍多。 时间倒退到1992年,吴彩霞想到那条差价70的裤子,觉得这生意太能做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小商品批发城,还是一座灰扑扑的两层小楼。 坐车来的路上,彩霞就决定好了目标商品:袜子和发夹。 587块钱,留37块吃饭住宿,剩下的550都拿来进货。 “老板,你这袜子什么价?”吴彩霞进了一家专批袜子的档口。 档口的胡老板接待完上一波客人,刚扒拉两口,见吴彩霞进来问价,放下手里的饭碗过来:“春夏袜子啊?5块钱一包,一包十双。” 划5毛钱一双。 差不多,问了几家基本都是这个价。 “那行,老板你给我拿40包吧,女袜30包,男袜10包,我先卖试试。” 档口老板也是个利索人,从铺板下面拖了一个大纸箱出来,数了40包袜子放地上。 “大妹子,这么多货你咋搬走?我建议你先去买个推车,一楼入口就有。” 吴彩霞闻言,拍了拍脑门,咋把这事给忘了? 她又忙匆匆地去买了个能折叠的小推车。 卖小推车的档口就一个,在商场一楼入口,可能是专心于进货了,进门时竟然没留意。 吴彩霞又突然想到,这一两年,下海经商的人越来越多,开店的,摆摊的如雨后春笋。不管是本地的,外地的,只要是有进货需求,都离不开小推车。 小小的一辆推车,说不定也大有赚头。 清点过袜子,付过钱,吴彩霞拉着小推车接着进货。 在另一个档口,吴彩霞以两块到两块五的价格各进了150块钱的发夹,共计130个发夹, 看着头花也不错,顺带着进了50块钱的头花,配着卖。 待出了批发城的大门时,吴彩霞的小推车也算是满满当当的了。 40包袜子,130个发夹,40个头花。 还有临出门前买的两包长条气球,共400根,价值10块钱;一支小型打气筒,3块钱。 出门前的587块钱,去掉5块的车费,去掉进货资金和20块钱的小车,吴彩霞身上还剩9块钱。 ...... 一阵颠簸过后,吴彩霞来了市一中附近。 市一中这片算是常青市教育层面的cbd,一条街上两个高中,一个小学,还有俩幼儿园。 吴彩霞挑了一个靠近幼儿园和小学的路口,从尿素袋子里掏出雨布竹竿和绳子,简单地支起了一个小摊子。 把发夹,头花和袜子整整齐齐地摆在雨布上,又挑了几个好看的头花,发夹用绳子串起来挂在竹竿上,连摊子的前面也挂满了袜子。 远远地就能看到这个花花绿绿的漂亮小摊子。 吴彩霞抬手看了看表,距离幼儿园小学放午学还有十五分钟。 掏出小型打气筒,小心翼翼地给气球充气。 充过一堆长条气球后,吴彩霞三下两下,就把长条气球拧成了不同的形状。 有憨态可掬的小青蛙,触角一动一动的小蜜蜂,颤一颤的南瓜,还有几个造型简单的棒棒糖和玫瑰花...... 第21章 卖气球 憨态可掬的小青蛙,触角一动一动的小蜜蜂,颤一颤的南瓜,还有几个造型简单的棒棒糖和玫瑰花...... 吴彩霞把这些花色的气球搭在立起来的竹竿上,风一吹,小蜜蜂和花朵颤巍巍的,好不生动。 是的,花式气球也是吴彩霞要卖的商品。 灵感来源于一次生日宴会。 上一世,她的外孙女琪琪的周岁宴是委托给某创意工作室的,这工作室竟然能用一堆普普通通的气球拧出来一个小女孩的形象。 吴彩霞好奇极了,就上网搜教程,学了好几个月,能拧了好多形象出来。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小蜜蜂,好可爱啊。” 吴彩霞闻声抬头,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指着小蜜蜂气球,对着身后的中年女人喊道。 中年女人身着浅蓝色旗袍,右边胳膊挎着一个小巧的同色系小包,正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 “好,薇薇说可爱,妈妈就买给薇薇。老板,这小蜜蜂多少钱?” 吴彩霞一边拧着小兔子气球,一边招呼客人:“小蜜蜂五块一个。” 还没等旗袍女人张嘴,旁边挤过来一个一手拎菜篮子一手牵小孩的女人。 “不就是几根气球拧的么?要这么贵?气球才几分钱一根吧?” 吴彩霞不理菜篮子女人,笑呵呵地把小蜜蜂摘下,在公主裙小女孩面前晃了晃:“小姑娘,你看,小蜜蜂的触角还会动呢。”然后对着提篮子女人一脸认真:“大姐,一根气球几分钱不错,这个小蜜蜂用了十几根气球,算起来也不贵。贵的是我的创意,我相信这周围没有人有这个本事能把气球变成小动物的吧?您要是嫌贵,可以买这个,花朵的便宜,两块钱一朵。” 公主裙小女孩晃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妈妈,妈妈!” 旗袍女人也没多说什么:“女儿,你表姐还在咱家呢。买两个回去,你想要这个小兔子还是小蜜蜂?” 小女孩认真思考了三秒,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选不出来,我都想要。” 吴彩霞一听,这绝对是大户啊,不由得加紧了手里的速度:“这位客人,如果是两个孩子的话,我建议你买一样的。” 旗袍女人微微笑了一下:“没事,打架的话就谁都没有。你手里的小兔子还要多久?” 吴彩霞暗暗竖了个拇指,还是您厉害。 “很快的,您先看看发夹头花袜子还有需要的吗?我这三两分钟就能收尾了。” 旗袍女人没有看其他商品的意思,牵着小女孩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 “卖气球的,你这袜子咋卖?要实诚价啊。” “大姐,您看好了,这些袜子质量都不错,女袜男袜一个价三块钱两双,买多了再给便宜。您尽管挑。” “老板,你这发夹怎么卖?” 吴彩霞见过来的老太太一手领一个红裙子的小女孩,明显就是双胞胎:“大娘,发夹5块钱一个,您看三个盛开的红色向日葵,配小姑娘的红裙子,多好看哪。来,小姑娘,大姨给你戴上看看。” 吴彩霞摘下一只红色向日葵发夹戴在了左手边的小姑娘头上,还没开始吹彩虹屁,另一个小姑娘不愿意了:“姥姥,我也要。凭什么姐姐有漂亮发夹,我没有?” 老太太一脸心疼又无奈地看着吴彩霞:“哎,这样的发夹,拿两个,能不能便宜一点?” 吴彩霞摇头:“大娘,您都看到了,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混口饭吃。” 左边的小姑娘看到吴彩霞手里的兔子:“姥姥,我想要那个小兔——” 老太太生怕多呆一会,价格没讲下来,反而买的更多,利利索索地付了10块钱,牵着俩姐妹走了。 “来,小姑娘,小兔子好了。” 公主裙小女孩接过小兔子,开心地一蹦一蹦得。 “小蜜蜂和小兔子,一共是?”旗袍女人打开了手包。 “小蜜蜂五块,小兔子四快五,两个是九块五。您是今天的第一单生意,我送您一个头花,算十块吧。这头花我可是要卖两块一个的。” “好,谢谢。”旗袍女人抽出一张十元纸币放在摊子上,领着小女孩走了。 吴彩霞把刚才收的钱都装好,招呼菜篮子女人:“大姐,你看这袜子都是上等货。”吴彩霞他咬了咬牙,摆出一脸为难的样子,“算了,你要是买多,超过十块钱的,我也送您一朵头花,成不?不过,这你可不能往外说啊。一个头花都卖两三块钱呢。” 菜篮子大姐似乎有心动,但这还不是她的理想价格:“这么的,大妹子,我买4双女袜,4双男袜,你送个头花,再搭个气球吧。你看我儿子,瞅你那气球眼睛都直了。要不是我儿子不让走,我早就走了。” 吴彩霞瞥了瞥旁边的小男孩,小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竹竿上的小青蛙。 “大姐,你这不是难为我么?小青蛙可不比小蜜蜂便宜,也得五块钱呢。大姐,咱们都是实在人,我看你也是诚心想买,我也是诚心想卖。这样吧,小青蛙给你打八折。” “不行不行,八折也得四块钱。有那四块钱我都能买好几斤鸡蛋了。你要是不卖我就不买了,儿子咱走。”菜篮子女人扯着儿子就要走。 小男孩一听小青蛙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既然决定挣小孩子的钱,就得学会狠下心来。 吴彩霞没理会小男孩的哭声,继续忙活手里的气球大业,一只小蜜蜂飞走了,另一只小蜜蜂要续上。 菜篮子女人急得几下都没把小孩拉起来,气得冷眼站在一边看着小男孩哭。 这一哭,反而让更多的人注意到这个花花绿绿的小摊子。 一下子围上来好几个领着小朋友的家长。 “闺女,你这小青蛙咋卖啊?”一个大爷领着小孙子过来,小男孩吃着糖葫芦,一蹦一蹦地。 吴彩霞为难地看了菜篮子女人一眼,女人别过脸没吭声。 “大爷,这小青蛙五块钱。” 老爷爷一听五块钱,有点肉疼,犹犹豫豫地:“康康,你喜欢这个小青蛙不?” 小男孩咂摸着糖葫芦:“喜欢。康康知道爷爷对康康好,康康以后挣钱都给爷爷花。” 老爷爷被小孙子的大饼砸的七荤八素:“行,闺女,就拿那个小青蛙。这是五块钱。” 叫康康的小男孩举着小青蛙:“谢谢爷爷,爷爷真好。” 坐地上哭的小男孩看见自己喜欢的小青蛙被人买走了,哭得更大声了。 第22章 首战告捷 围着摊子的人群零零星星地起了议论。 “连个气球都不舍得买,让孩子在路上哭,真不怕丢人。” “就是,三四块钱的玩意儿而已。” “闺女,你想要啥,妈都给你买。” 听到大伙的议论,菜篮子女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大妹子,你看你大侄子都哭这半天了。要不,你给再便宜点,我就买了。” 吴彩霞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脸上还挂着笑:“大姐,小青蛙就一个,已经卖掉了。要买只能再等我现拧。” 菜篮子女人又挤出去,和儿子商量去了。 菜篮子大姐蹲着哄孩子:“宝宝,你看还有你喜欢的么?” 小男孩抹了抹眼泪:“我就要小青蛙,小青蛙,呜呜呜。” “乖乖,没有小青蛙了,你看还有棒棒糖,小蜜蜂,小花也好看。” “我不管,没有,你就让她给我变出来一个。” 吴彩霞暗暗攥了攥拳头,哪里来的熊孩子。 但顾客就是上帝,对上帝服个软,好像也没什么。 “小朋友,你想要小青蛙的花,就不能哭了哦。小青蛙喜欢爱笑的小朋友。” 哭声嘎然而止。 世界都清静了。 吴彩霞一边招呼新过来的顾客,一边拧小青蛙。 “哎,大哥,给闺女买了头花,可别忘了媳妇哎。这个发夹卖得可好了,你看看。” “小妹,要不就说你眼光好呢,这淡黄色发夹特别衬你的裙子,特显气质。” “大嫂,我也是结了婚的,一天天的伺候老的伺候小的,忙里忙外,没个头。要说辛苦,咱也不比上班挣钱的老爷们差。可不就指着好看的衣裳漂亮的首饰来点缀点缀么?那黄金宝石的咱买不起,三块五块的漂亮头花漂亮发夹还能舍不得?” “对,可不咋的,女人呐就得对自己好点。” “大婶子,你看这袜子都是质量有保证的好货......对,男袜也是这个价。” ...... 待午间客流的最后一个客人离开,吴彩霞的嗓子几乎都要冒烟了。 怪不得上一世,她要去摆摊卖气球,小女儿极力反对呐。 吴彩霞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气球是最好卖的,其次是发夹头花,袜子反而剩的最多。 吴彩霞决定下午换个地方摆。 市一中附近的这俩幼儿园的气球需求量基本饱和了,中午买过的下午不会再买,中午没买的下午买的概率更小。 头花发夹都好打包,拧出来的各式气球只能用绳子捆上,抱在怀里。 吴彩霞拉着小推车,上了公交,在纺织厂站下了车。 公交站点距离纺织厂直线不到100米,吴彩霞就把摊子摆在了公交站旁边。 幸亏这年代摆摊的还不多,也没有城管追着跑。 吴彩霞摊子支开后,拿笔写了个的牌子,挂在竹竿上。 才刚挂上,就有人过来问:“大妹子,你这气球真好看,咋拧的?” 吴彩霞笑笑不说话。 同行的一个小姑娘:“妈,人家这是拿来卖的,怎么能告诉你怎么拧的呐?姐姐,你这袜子挺好看的,怎么卖?” 吴彩霞正忙着拧气球,抬了抬下巴,示意俩人自己看牌子。 那人念着牌子上的字:“袜子三块钱两双,头花三块钱一个,发夹5块到6块不等。满15元送花式棒棒糖气球一个,满25元送动物造型气球一个,满35元送动物气球2个。” “妈,买35的,35的划算。我今天转学到新学校,买些发夹头花送给同学,以后也好相处呀。” 吴彩霞偷摸打量了小姑娘一眼,约莫十五六的年纪,一身崭新的市一中校服。 能进一中的,要么成绩够硬,要么有关系。 能在学期里转学进一中的,那就是背后有关系了。 “大妹子,便宜点嘛。我闺女都说了是送同学的。买35块的,搁你这也算是大单了。” 吴彩霞笑着摇摇头:“大姐,我这一块两块的挣,真的是小本生意。这么的吧,你买够40,我多送你一个动物气球。” “35有两个气球,40有三个气球。妈,妈,买40的。正好我攒的零花钱还没花。” 吴彩霞不由得感叹,学生的钱是真好挣啊。 “小妹妹,你挑吧,按照牌子上的价格,买满40就能送。你要什么造型的气球?”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吧。” 吴彩霞按照客人要求取下小蜜蜂,小青蛙和皮卡丘给女孩妈妈。 一阵挑挑拣拣,小女孩递给吴彩霞一大把袜子发夹之类的。 吴彩霞一边分拣,一边大声算账:“袜子三块两双,六双9块钱。头花三块一个,六个头花18块。发夹三个五块的,三个六块的,算你31块。加起来一共58块钱。” 吴彩霞算过账,补了一句:“小妹妹,是转进一中的住宿生吧?”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住宿的?” “你每样买了六个,我没记错的话,一中宿舍是六人一间。” “对的,对的,你怎么知道?” 上辈子就住一中附近,她当然知道。 “你买了58块钱的东西,既然是六人寝,那我就送你6个六个动物造型的气球吧。你可别以为是气球不值钱。我家里穷,高一没上完就辍学出去打工挣钱了。你有这么爱你的父母,全市顶级的教育资源,可得好好学习呀。所以,多余的三个气球就送你,当作对你的鼓励吧。” “女儿,你听听,多少人都羡慕你呐,你还不给我好好学习?” 旁边的女孩妈妈动情地戳了一下女孩的脑门。 “哎呀,妈。我都写完保证书了,你就别提了。” “老板,你数数,这是六十。” 吴彩霞数过钱,找零两块,又取下三个气球递给母女俩:“小妹妹,好好学习,以后大有前程。” 女孩妈妈笑眯眯地接过气球,带着女孩进了旁边的纺织厂家属院。 忙活了一天,吴彩霞拖着小推车,进了纺织厂家属院旁边的招待所。 其实这会有不少招待所改名叫xx饭店,xx宾馆或xx旅社了。 为了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吴彩霞头一次毫无心理负担地开了三天的单人间。 单人间,7块钱一晚。 出示了介绍信和身份证,给了21块钱,吴彩霞顺利地开到了房间。 第23章 赶早市 去省城的介绍信是吴老太经手开来的,也放在包里。来市里的介绍信是吴彩霞私下找村长开的,为了让他保密,吴彩霞给他塞了两包烟。 上了二楼,吴彩霞进屋就把门反锁了,还是不放心,拉过桌子堵在门后,开始清点剩货。 袜子买400双,剩110;头花买40剩8;发夹买130,剩38。 气球剩多少根,懒得数,直接记:气球,剩大半包。 所有账目都一一记在小本子上,吴彩霞才安心地去洗澡。 换了一身清清爽爽的衣服,坐在床上开始点钱。 拉开小包拉链,口朝下一倒,一堆纸币钢镚哗哗掉一床。 吴彩霞认真地点着钱:“一毛的放这,一块的放这,十块的放这......” 吴彩霞嘿嘿地乐着,数钱的感觉真不错。 一共1568元。 吴彩霞抱着钱,往后一躺,明明累一天了,却睡不着。 不是她不想算账,而是这账实在是不好算,头花有卖三块的,有卖两块的,气球一会按正价卖,一会当附属品送,卖的品类也多,根本算不清。 550块的本钱翻到了1568块,这还有啥不满足的? 吴彩霞决定明天先去早市摆摊,争取把手里的存货消灭干净,早市散场后去银行存钱,存完钱再去小商品城进货。 她倒是想先存钱,可惜这年头没有atm机,银行得8点半才上班。 至于钱放在哪儿安全? 当然是缝在身上了。 吴彩霞从前台那儿借了针线,本想缝在褂子上,后又寻思,好像缝在里面的小背心上更安全。 1568块钱,留出568块的进货资金,剩下的1000块钱分成5份,分别缝在小背心前面的个5位置。 为此,吴彩霞大义凛然地牺牲掉了一件布料稍微柔软的褂子。 明天里面穿上小背心,外面套个稍厚些的褂子,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猫腻好不好? 第二日天不亮,吴彩霞就拖着小车,坐第一班车去了离小商品城不远的早市。 熟练地支开摊子,换了一张“五元三双,十元八双”的牌子挂在竹竿上。 吴彩霞照旧拧着气球,一边大声喊着:“袜子便宜了,袜子便宜了,五元三双,十元八双......最后几十双,想买快来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吴彩霞叹了口气,要是有大喇叭或小蜜蜂就好喽。 早市上卖菜卖吃的摊子有很多,卖衣服的没有,卖袜子的也是吴彩霞独一份,豁出去脸面大声叫卖的也是她自个。 早市卖袜,大声叫卖,双重新鲜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问价。 “闺女,你这袜子五元三双,贵了啊。人家都卖三元两双呐。” 毕竟,大早上出来买菜的嫂子大娘老太太,可不舍得花四五块钱买个不能吃不能喝的破气球。 猪肉才多少钱一斤? 鸡蛋才几毛钱一个? 所以,这次吴彩霞气球只拧简单的棒棒糖造型,来作为买袜子发夹的赠品。 “大娘,您这么算呀。三元两双,合1.5一双。您买十元八双的,合1.25一双。到底哪个划算,您比我聪明呀。” 老太太一边翻着袜子,一边笑呵呵:“看你小小年纪,心眼子还不少。明着是我老太婆占便宜,实际不还是你占便宜呐?” 吴彩霞见老太太还算和蔼:“大娘,我不勉强您买。我这袜子质量保证没问题。您要是嫌多,找人合买不就行了?” “行,我拿十块钱的,给隔壁老姐妹分分。” “行,您尽管挑。我再送您一个棒棒糖气球,拿回家哄小孩,绝对高兴。” “妹子,你这发夹怎么卖的?” “发夹通通4块钱一个,头花2块一个。都是南方来的时尚货,好多女明星都戴过呢。” “便宜点呢?” “不能再便宜啦,我这也都是低价处理的。要不只要买我东西的,我就都送拧好的气球,拿回家哄孩子,保准孩子高兴。” “那行,哎,要不我跟这位红衣裳的大姐凑十块钱的袜子,你多送一个气球呗。” “行,送。” 围观的客人自发地寻找凑单搭子,倒是省了吴彩霞不少心。 人潮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陆陆续续不少摊贩收摊了,吴彩霞也收摊,准备去小商品城进货,思考着下一步去哪里摆摊。 “小妹,你这气球怎么拧的,能教人不?” 吴彩霞抬头,对面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姐。 秉着孤身出门在外,不能得罪人的原则,更重要的是,棒棒糖气球压根没难度,威胁不到吴彩霞的气球生意。 “大姐,你要学?” 大姐爽朗地笑了:“大妹子,不是我学。这不是我那闺女么?在幼儿园当老师,说什么下个月月底有个教师技能比赛,就比折纸游戏画画这些小朋友喜欢的玩意儿。我心想她要是会拧个气球,比赛就更有把握了。你能拧棒棒糖,就肯定能拧其他的样式,你能教不?不免费教,有钱的。” “啥钱步不钱的,我跟人家学人家也没收我钱,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钱呢?可我这着急去进货,能不能明天这会你带你女儿过来,我现场教她?” 大姐摆了摆手:“妹子,你有纸笔不?我女儿在隔壁市上班,不过下个月15号能回来。我把我家地址留给你,你15号那天早上过来,行不?” 吴彩霞想了想,距离下个月15号还有20多天,到时麦收时节已经完全过去了,理论上能抽得出时间来市里,就爽快地答应了。 “大姐,你家里我就不去了。下个月15号早上,咱还在这见面,行不?” “行,那说好了,下个月15号见。对了,你这袜子和发夹看着不错,我买点拿去送人,也给你捧个场。” 吴彩霞扫了一眼货摊,也没几双袜子了,就算包圆也不是什么大负担:“大姐,你挑几双。” 大姐挑了袜子发夹,付了钱走了。 吴彩霞见早市的摊子都撤的差不多了,也加快了收摊的速度。 坐在去银行的公交车上,吴彩霞在脑海里飞快地清点货品,调整进货种类和卖货策略。 头花售罄;袜子剩24;发夹剩11;气球剩若干。 在农业银行附近的站点下了车,吴彩霞拖着小推车上了趟厕所,才进银行。 第24章 借地方摆摊 半个小时后,吴彩霞一身轻松地拖着小车在站点等去小商品城的公交车。 缝在身上的1000块,早市的营业额255块,共计1255块,都变成了银行卡上的一串数字。 当然,这张银行卡塞在了内衣里。 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24小时内,吴彩霞用500多块本钱,做到了1200多元的营业额。 90年代,果然大有可为。 568块的进货资金,吴彩霞仍然按昨日模式进货,不过调整了各种货品所占的比例。 明天去市里最大的早市摆摊,袜子得多存些,进了50包,男袜20包,女袜30包,计250元; 发夹单价高,没有头花好卖,进70个,计155元; 头花进了80个,计100元; 4包气球加400根塑料杆儿,28元; 进门时身揣568元,出门后变成一小推车的货和35块用来找零的零钱。 吴彩霞盯着公交路线图看了半天,决定去汽车站门口摆摊。 大白天的,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这时候人最多的自然是汽车站。 一想到汽车站门口摆摊,吴彩霞立刻想起汽车站的门卫大叔。 才一天,应该还能记着她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彩霞进安保室前仍然是买了两包烟。 “大叔,我来看你啦。” 门卫老李瞥到了吴彩霞身后满满当当的小推车:“你想在车站门口摆摊?” 对方开门见山,吴彩霞也不好再藏藏掖掖。 “是的,大叔,这白天都上班上学,我想来想去就只有车站人能多一点。想挣些钱给上大学的妹妹寄过去。” 老李扶了一下老花镜:“你妹妹是大学生?” “嗯,在省城x大,读新闻的,今年大二了。” “x大那可是重点大学呀,毕业就有好工作。” “是呀大叔,我四妹可是我们全家的骄傲。要不是我家太穷了,我也该大学毕业了。” 老李是从高中退下来的老师,听不得人家说因为没钱耽误了大好前程。 “走,走,我带你去找小刘。她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让他给你找个摆摊的地方。” 热情的老李拉着吴彩霞来到车站旁边的小卖部。 小卖部门开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低着头,认真地织毛衣。 “小刘!” 老李一嗓子,把织毛衣的女人吓了一哆嗦。 “老师,您来了,快进屋里来坐。” 女人随手把毛衣放在长凳上,邀请老李进屋。 吴彩霞跟在老李身后,顺带着瞥了一眼织了半截的毛衣:“姐,你这是辫子花针法不?” 中年女人才注意到吴彩霞的存在:“你会织?” 吴彩霞点了点头:“如果是辫子花针法的话,那姐你可能有一个步骤织错了。你看这块的针脚,明显和旁边的不一样。” 中年女人拿起毛衣细细瞅着:“呀,我说怎么越织越乱呢?原来前面的错了。妹子,听你意思,你懂得不少,你能教教我不?我这刚学几天,脑袋七荤八素的。” 老李趁机插了一句:“小刘,你也不能让人小吴白教你吧?” 小刘点着头:“对,对,老师说得对。妹子你教我织,我给你5块钱,咋样?” 吴彩霞摆了摆手:“大姐,我可以教你,不要钱。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讲。”小刘放下毛衣,静静地看着吴彩霞,心想你不要钱,还能要什么? “大姐,我看你这门口地方不小,我能在你这借个地方摆摊吗?就借用一两天,我保证不影响你的生意。作为交换,我还可以教你两种其他的钩织技法。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拿30块钱压在你这,你给我团线,我织给你看。” “你打算摆摊卖什么?” 吴彩霞环视了一下小卖部,确定里面不存在竞品,也有了些底气:“袜子,发夹,头花和气球。” 小刘转着眼珠,倒是没有竞品,不会抢她生意。 小摊卖的不好她没损失,还学到了钩织技法,万一卖的好了,收不定能给小卖部引来人流。 “好吧,门口也够宽,你摆在一米开外的位置吧。” “好咧,谢谢刘姐。” 吴彩霞飞快地拉来小车,动作麻利地支开了摊子。 还是按之前的模式,额外竖起几根短竹竿,用绳子连接,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发夹头花和袜子。旁边挂着新写的价格牌:袜子五元三双,十元八双;头花三块钱一个,发夹5——6块一个。满15元送花式棒棒糖气球一个,满25元送动物造型气球一个,满35元送动物气球2个。 刘姐好奇这样的小摊,更好奇这样的卖货手段,搬了板凳过来看热闹。 “小吴,你拧这些气球也是卖的?” 吴彩霞忙活着手里的小蝴蝶气球:“对,棒棒糖和花朵是赠品,其他的都是卖的。当然买够一定的金额也能送。” 刘姐瞪大了眼睛。 “有人买?” “嗯,小孩子还挺喜欢的。” 说话间,两辆长途客车一前一后进站了。 吴彩霞见下车的客人往外走,扯着嗓子大声地吆喝:“低价处理,低价处理,袜子,发夹,买够就送,买够就送......” 无论哪个年代,“低价处理”和“送”这俩词绝对都是促销卖货的黄金词汇。 这不,两个相伴而行的女人顺着吴彩霞的吆喝过来询价。 吴彩霞全程面带微笑,耐心又热情地给几个客人介绍产品。 “行,那我们就拿这些,说是送动物气球吧,正好咱俩一人一个,拿回家哄孩子玩。” 吴彩霞把小蜜蜂和小兔子递给客人:“两位大姐,一路舟车劳顿,也该渴了吧?咱店里早上刚进的饮料和冰棍,进去看看?” 穿裙子的女人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行,我看看。”说罢,转头对着同伴,“小丽,别忙回去,请你吃根冰棍。” 刘姐惊讶于吴彩霞竟然还想着替小卖部揽客,忙不迭地热情招呼进店的客人了。 就一会儿功夫,裙子女人就拎着一兜子鸡蛋出来,手里举着两根冰棍,招呼着叫小丽的同伴。 “我看鸡蛋还挺新鲜,买了二斤鸡蛋。” 待二人走远,刘姐扒拉吴彩霞:“小吴,你怎么知道她们渴了?” 第25章 山脚下摆摊1 “简单,我看穿裙子的那个女人的嘴唇都干裂了。我说买冰棍的时候,她还咽了咽口水。” 常青市汽车站作为市里唯一的汽车站,向外联通着所有的省内地级市,向内辐射着辖下的四区八县,日客流量不可谓不大。 大大小小的各种型号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驶出车站,形形色色的人流也一波接着一波。 吴彩霞又是拧气球,又是介绍,收钱,找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人流量大的时候,刘姐也会过来帮忙,给客人介绍和规整翻乱斗了的货。 凭借着车站的客流量,吴彩霞手里的这些货不到3点就卖光了,只剩了一些气球和绑气球的塑料杆儿。 吴彩霞拧了两个小蜜蜂,配上五十块钱塞给刘姐:“刘姐,谢谢你能来帮忙,我自己肯定忙不过来。这钱和气球你都拿着,钱别嫌少,气球能放在门口招招客人。” 刘姐没推辞,接过气球,顺手插在了门上。 一边一个,风一吹,颤动着,还挺好看。 “我儿子要是看到,指定喜欢。” 气球收了,钱却坚决不肯要:“小吴,你今天没少给我揽生意,怎么还能拿你的钱?我帮你理货,你帮我揽客,咱俩扯平了。再说,你还请我吃午饭了呢。” 吴彩霞只好把钱收回去:“那行,姐,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明天我保证给你招揽更多的客人。” “那行,咱们说好了啊。” “姐,现在三点,我一会要去进货赶夜市的摊。我先教你针法吧。辫子针法是你自己学的,不算事。有多余的毛线不?我教你一个桂花针的针法吧。” 小刘进屋拿了一团线和钩针:“要不你以后都上我这摆摊吧。你挣了钱,也给我的小卖部带来了客流量,咱俩都能得利。” 吴彩霞抽出线头,绕在手上,开始钩起来:“姐,你认真看着,针从这里下去,然后这样上来......” 刘姐挠了挠脑袋:“是挺难的哈,我得好好看。” “姐,不瞒你说,我明天摆完就回家了,我是偷着跑出来摆摊的。” 刘姐长长的哦了一声,眼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从婆家?” “也不算是,家里不同意我摆摊。” “那你钩针技法都是从哪儿学的呀》你刚才说的什么桂花针我都没听过。” 吴彩霞脸不红,心不惊地随口瞎编:“我娘会,她教我的。” “大娘真厉害,有空我得上你家去好好跟大娘学学。” 俩人嘴上没停,手上也没停,不一会功夫,吴彩霞手上就出现了手掌大小的针织片片。 “姐,你织给我看看?” 吴彩霞一针一针地细心指导着刘姐。 “啊,原来是这样的,我好像会了。谢谢你啊,小吴。” “不客气,姐,那我走了。明天上午再来教你一个新花样。” 吴彩霞拖着不剩几件货的小车,去了附近的银行,心里盘算着这半天的账目。 568元的货,卖完货后营业额1025元。 想着今晚的夜市和明天的早市,吴彩霞只存了400块钱,留625元进货。 还是老搭配,资金多了,进货量也比之前多了很多。 甜水路夜市作为老城区规模最大的夜市,不负众望地吃掉了吴彩霞三分之二的货。 第三天的早市,吴彩霞把剩下的货物清仓处理过后,又急匆匆地进了批货赶到车站这边来。 在刘姐的帮助下,吴彩霞的小摊生意比昨天更顺利,中午就卖完了。 “刘姐,你有硬纸壳不?找一个来。越大越好。再拿支毛笔来。” 刘姐心里疑惑着,乖乖地从角落里抽出一张硬纸壳,连同毛笔递给吴彩霞。 “小吴,货都卖完了,你还拧气球干什么?” 吴彩霞朝挂在小卖部门上的气球抬了抬下巴。 “我打算在纸壳上写‘进店消费满十元就送一个气球’。姐你觉得行不?你来,我教你怎么拧气球。” 刘姐一脸不可置信,这是要把发财的路子让给她? 也乖乖地拿起一根气球,学着打气,学着拧花。 “姐,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我没啥回报你的,给你钱你也不要,教你拧气球还是能做到的。这次我先教你棒棒糖和花朵,等我忙完麦收,再过来教你拧小兔子和小蜜蜂。对了,姐,其实你可以从批发城批点发夹头花什么的放店里卖的。车站人流量大,不怕卖不出去。” “哎呀,小吴,你又教我钩针和拧气球,还提示我发财的路子。承你这么大的情,我可怎么办好呀。以后,在常青市里,有啥事就来找我。我没多大本事,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对了,我儿子幼儿园明天有爬山活动,天那么热我哪儿都不想去。想给老师请假的吧,老师不同意,说什么能增强孩子们的体质,还能培养环保意识。” 吴彩霞想了想,常青市地处平原,市里只有一座矮山。 “爬梅花山?” “嗯,明天我店里不开门,你来摆摊的话我给你钥匙也行。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去山脚下摆摊。我想想啊,早上8点在幼儿园门口集合,坐大巴车去。老师让家长自备食物和水,我估计中午饭得在山上吃。” “对了,明天你直接从批发城坐公交,到风景喜苑下车,从风景喜苑往南直走一个站就能到梅花山,梅花山不要门票,可以直接进。” 吴彩霞有些感动,这个生意刘姐完全可以自己做的,她却把信息告诉了自己。 “行,那明天跟着去梅花山看看。刘姐,你能借到三轮车不?我明天想骑着三轮车去。” 刘姐生意人,一眼看穿吴彩霞是目的:“你想扩大规模?” “嗯,拉着小推车坐公交不方便。” “行,你等着。我家里就有,我婆婆接送我儿子用的。反正明天也用不上,你看会店,我回家去骑来给你。” 怕明天早上现进货来不及赶上最旺的人流,吴彩霞直接骑着三轮车去了批发城。 除了发夹袜子之类的货外,吴彩霞买了三大包气球和零散的配件。 明天梅花山的摆摊的主力商品是气球,所以进的货多了些。 除了气球,还买了一些其他玩具:发条青蛙,泡泡筒,竹蜻蜓等。 这还都是玩的,吃得吴彩霞也进了一些。 家长和孩子们爬了半天的山,肯定有饿肚子的,所以她又进了一些面包饼干之类的。 本想进些饮料,后觉得太占地方,而且利润不高,就没进。 但摊子上也不能缺了水。 第26章 山脚下摆摊2 吴彩霞想买一个大号保温桶的,在批发市场转了半天没找到,只好买了4个暖水瓶,又买了一袋酸梅晶。 看到三轮车超载的厉害,实在是多装不下一点了,她才作罢。 袜子发夹之类的花了300块,玩具面包饼干花了400多。 各种玩具共计200个,饼干40条,江米条20包,各式面包50包,满满当当一三轮车的货。 回到招待所,卸了食物玩具这些货,吴彩霞骑着三轮车赶去了夜市。 因为8点多开始飘者小雨,夜市的生意比之前差了些。 吴彩霞也不恋战,见雨不停,手脚麻利得收拾一番就回了招待所。 三两口扒拉完晚饭,饭找出小本子开始盘点着今日的营业情况。 因为是第三次进货,吴彩霞磨破了嘴皮子,和几个档口的商家讲价。 袜子讲到4毛一双,两种价格的发夹和都便宜了一毛。 昨晚夜市和今天早市是一批货,600块钱的货,营业额近1100。 上午500块钱的货,营业额825。 晚上的夜市300块的货,因为下雨,营业额只有380多,剩了不少货。 翌日。 吴彩霞天不亮就起床了,匆忙啃了一个面宝,骑着三轮车按昨天打听好的路线出发了。 梅花山不太远,吴彩霞骑了近一小时,就看到风景喜苑了。 按照刘姐说的,只要看到风景花苑,就说明离梅花山不远了。 路上看到有早早开门的小吃摊,花了1块钱买了些放凉的白开水,把4个暖水瓶灌满了,提上三轮车前,往每一壶都倒了些酸梅晶粉。 天微微有点阴,也不算太热,吴彩霞蹬了那么久的车,累得浑身湿透了。 她在山脚下环视一圈,很好,摆摊的就她自个。 幸好今天是周日,来这里晨练的人还挺多,料想今天的生意应该不会太差。 梅花山得到十年后才开发,这时候只作为附近市民闲逛消食的免费景点,也没有相关机构的人对这里进行监管。 吴彩霞在路边挑了一处阴凉地,停稳了三轮车。 头顶是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柳树遮出来的阴凉,坐在树下时不时地有风吹来,不算太热。 她先把4个暖水瓶放在旁边的地上,把带来的货物也拿下来,从车斗子里抽出竹竿,用绳子绑了一个简易的两层架子,放在车斗子里。 第一层摆上饼干面包等吃食,第二层摆上发条青蛙等小玩具,又现拧了几个动物造型的气球别在竹竿骨架上,留着吸引小孩子们过来。 因为梅花山之前还没有过摆摊的,而且花里胡哨的气球也着实好看,吴彩霞刚支上摊子,就有人过来看热闹了。 不过,都是些晨练的大爷大妈,只是看,并不买。 这可都是免费的托儿,吴彩霞很欢迎他们来看,也对他们的问题知无不言。 一个白衣白裤的大爷背着剑在旁边看吴彩霞拧气球:“闺女,你拧这个是留着卖的?” 吴彩霞笑着点点头,手里的动作没闲着。 “闺女,就你自己忙着呢?家里人没来?” 吴彩霞抬眼皮看到一个花格子的大妈正打量自己:“嗯,家里人都忙的很,我出来摆个小摊,挣点买油盐的钱。” 大妈听完转头朝着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说道:“你看看人家,这么热的天儿人自己支楞这个大个摊子。你看看你,凉了不干热了不干的,天天在家窝着,伸手等着要吃要喝。” 那年轻女人撇了撇嘴,无辜躺枪成了吴彩霞的对照组,狠狠地剜了吴彩霞一眼才气哼哼地走开。 吴彩霞哪里有心思搭理他们。 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各位财神爷身上呢。 当吴彩霞把最后一个气球别在竹竿骨架上时,两辆大巴车缓缓地朝着她开过来了。 吴彩霞雀跃着,生意来了。 她迅速环视了一下小摊,满满当当的吃食和玩具,随风摆动异常显眼的气球,齐活了。 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停在吴彩霞小摊的后面,孩子们在老师和家长的看护下,一一下车。 可能是老师事前嘱咐好的,先下车的小朋友没有四处乱跑,都牵着自家家长的手乖巧地在一旁等着老师的统一指挥。 待小朋友们都下车后,领队的老师拿着一个小喇叭:“各位家长,各位可爱的小朋友,我们现在已经到了梅花山。现在请各位家长再次检查一下自备的食物和水,领好小朋友,我们要开始爬山咯。” 老师的话音刚落,不少小孩子们就争先恐后地往山脚下跑。 小嘴巴也不闲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本来安静的梅花山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走在前面的小朋友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吴彩霞的摊子大喊:“妈妈,你快看,好漂亮的气球啊。” 不只是小孩的妈妈,跟在后面的好多小孩齐刷刷地朝着吴彩霞摊子看过来。 然后一堆小孩,一窝蜂地涌过来,把吴彩霞的摊子包围了。 “妈妈,妈妈,我想要那个小狗气球。” “阿姨,这个泡泡筒多少钱?” “奶奶,奶奶,我想要那个竹蜻蜓,你给我买嘛。我保证好好吃饭,不调皮。” ...... 小孩子们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一边指着各种玩具和气球问价格。 都是吃过早饭来的,所以没几个人问面包饼干的价格。 上一波刚离开,下一波接着围上。 吴彩霞一边拧新造型的气球补货,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向小客人们重复着货品的价格。 “小蜜蜂气球5块,小兔子5块5。泡泡筒1块钱4个,发条青蛙2块钱......” 几波人过去,吴彩霞也没见刘姐的身影。 她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道刘姐没来? 待所有的小朋友都到了山脚下,小摊上的玩具和气球被“洗劫一空”。 面包饼干也跟着卖了一些。 吴彩霞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好抓了一个戴手表的路人问了问,9点多。 按刘姐所说,孩子们会在午饭后下山。那中间的这几个小时,倒是可以歇一下。 接连几日的连轴转,不是在进货就是在卖货,吴彩霞确实有些疲惫。 这年代的人们也大多淳朴,吴彩霞坐在车斗子旁,支着胳膊眯了一小会儿,才觉得精神头能好一些。 再抓个路人来问,才知道11点多了。 到午饭点了,山上没有卖吃喝的,吴彩霞一股脑儿把所有的面包饼干等吃食都摆出来了。 又把4个暖水壶拎出来,放在小马扎旁边,跟前还竖着一块手写的牌子。 牌子上7个大字:免费酸梅晶冰水。 牌子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节约是美德,浪费最可耻。 不多时,开始有家长牵着小孩子往外走。 吴彩霞知道,这是爬山活动结束了。 第27章 晒粮食 “快,去那个摊子看看,说不定有吃的。” 一个男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飞速奔过来:“来2个黄油面包,不,要4个。” “1块6一个,4个6块4。” 紧随着男人身后的,同样是饥肠辘辘的大人们和小孩们。 这些家长们要么是带的饭不够吃,要么是小孩不喜欢吃,甚至还有几个啥也没带,空着手来参加活动的。 有家长问吴彩霞:“你这暖水壶里的凉开水真是免费的?” “对,免费的,渴了自己倒,但是不提供杯子。” 一个老大娘一手领着孙女,一手拿着水壶过来了,提着水壶开始倒水:“那敢情好,正好带的水都喝完了。哟,还是酸梅晶水呢,凉丝丝的呐,孙女快喝,别渴坏了。” 其他的客人见老太太打头阵,也不再客气。 不过,人们也大多淳朴,白喝完吴彩霞的酸梅晶凉水,多多少少的也意思了下,买了些其它东西。 “嗯,这是鸡腿面包,里面有香肠,1.7一袋。啊,那个是江米条,一大包2块钱。” 吴彩霞热情地招呼着这帮饿急了的客人们。 因为是景区,吴彩霞把所有货品的价格都往上提了一点,不过也不太多,只比平时商店的价格贵个几毛钱。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吴彩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带来的货品卖的干干净净,4个暖水瓶里的水也干净得不剩一滴。 她拆了竹竿支架,简单收拾了东西就回去了。 到了刘姐的小卖部,还关着门,没法还车,吴彩霞把车骑到了汽车站门口,给老李塞了两包烟,麻烦他替自己把车还了,并让他转告刘姐下次来市里再看看她。 然后,吴彩霞坐公交车回了招待所,在门口小吃店用粮票和钱买了饭菜带回房间。 吃完饭,简单洗漱后,吴彩霞把疲惫得身体往床上一扔,也没来得及盘账,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吴彩霞是饿醒的,一睁眼天黑透了。 介绍信明天到期,今天晚上不出摊了,好好歇一晚,明天回村。 吴彩霞搬了个椅子,坐在窗前欣赏起夜景来。 窗户外面是一大片民房,此时家家户户都亮着灯,几缕晚到的炊烟袅袅升起。 几十年后,这片民房会被统一拆迁,住户们会得到一至五套不等的小区楼房和一笔可观的拆迁费。 她想起四妹的一个同学家好像就在这附近花300多买了块两间小房子的地皮,30年后拆迁得了80多万。 她晃了晃脑袋,拆迁还早着呢,等手里攒攒钱再动炒房的心思。 神游完,吴彩霞想起还没盘账。 把小挎包里的钱都倒出来,零零散散地一小堆,跟小山似的。 她花了好一会才清点完,共925.6块。 其实玩具和面包利润空间都不大,块儿八毛的,利润大头是花式气球。 从性价比上,各种造型的气球卖的最好,成本最低,利润最大。 几分钱的几根气球,拧一拧就能卖好几块钱。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甚至想仿照这着后世的气球派对之类的也弄一个气球工作室,承接各种生日,周岁派对。 她觉得自己没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不过是这个年代的人太含蓄了,有的人从来没想过要摆摊卖什么,有的人哪怕摆摊了也舍不下脸叫卖。 算好每一笔分账,她拉了一下几日的总账,被最后的数字吓了一跳。 竟然有将近6100块钱了。 也就是说,扣除580块本金,7次摆摊挣了近5500元。 她不禁连连感叹几声,我的乖乖,这钱就这么好挣? 自留了100块钱,剩下的明天都存进卡里。 ...... 第二日,吴彩霞睡到自然醒,先去银行存了钱,吃过饭才不急不慌地坐上回县城的客车。 客车晃晃荡荡到了县城,吴彩霞也不急着倒车,先去县城的商店买了些东西,才坐上到梅花镇的公交。 待她回到村子,天都黑了。 哎?家里没人? 吴彩霞转头进了邻居大婶子家里,才知道爹娘去姥姥家了。 吴彩霞打算不做饭了。洗过衣服去燕兰家蹭一顿。 宋大国火急火燎地冲进家门,看到吴彩霞在洗衣服,愣了一下,随后气愤地大喊:“彩霞,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要你管?” “你也不给我做点饭再走,爹娘一出去上工,我中午没饭吃。要是下工回得晚,我晚饭也没得吃。爹娘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今天一天就吃了早上那顿。” “自己不会做?我要是十天半月不回来,你就坐等饿死?”吴彩霞瞥了他一眼,依旧忙活手里的活。 “我不吃,你也得吃吧?再说了,爹娘回来也得吃吧?” 吴彩霞顿了一下:“你但凡去邻居家问一下,就知道爹娘今晚不在家吃饭。” “啊?那我咋办?” 吴彩霞不理会宋大国的问题,拿眼睛四处搜寻着:“你晒的小麦呢?三天了,该晒好了吧。” “在屋里。” 吴彩霞跟着宋大国进了屋,看见两袋小麦打横躺在地上,袋子口没扎紧,地上洒落了不少小麦粒。 吴彩霞打开袋子,拿手摸了摸:“你晒了吗?怎么还这么潮?” “天地良心,我真晒了。”宋大国拍着胸脯保证。 吴彩霞抓出一把小麦放手心,另一只手认真地扒拉着。不对,这小麦里怎么那么多灰土和小石粒?她松开手,重新抓了一把,还有灰土石头粒。连抓几把,都是这样。 “你在哪里晒的?怎么这么多石头粒?” 宋大国面不红,心不惊地扯着谎:“就在场上。” 吴彩霞把小麦撒回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土:“那好,四婶家就住场边上,我去四婶子家一问便知。” 宋大国慌了神,堵着房门不让吴彩霞出去:“有什么好问的?在哪儿晒不是晒?” 吴彩霞心下了然:“说实话!” “说实话又咋的?你那天把平车拉走了,我自己怎么弄得动这几百斤的粮食?” "别废话,到底咋晒?" 宋大国往院子一指:“在那儿晒的。” 吴彩霞气得小心脏直突突,院子里晒得? 第28章 宋大国被撵 怪不得这么多灰土小石头粒粒呢。 农村嘛,各家院子都是纯纯的泥土地,一到下雪下雨,一院子的烂泥浆。吴老头为了下雨少些泥浆,去年修整院子时特地撒了一层小石子铺面。经过一年的消耗,院子里的小石子剩的不太多了,但也绝不能拿来晒粮食。 不过,吴彩霞也不担心。 她从杂物房拿了簸箕和筛子,塞到宋大国手里。 “就是因为你躲懒,小麦里才掺了灰土石头,你自己把它们清理出来。小麦还和之前一样湿,估计你是收晚了吧?等捡完小石子,扛去场上重新晒。” 吴彩霞说完这话,拎着给燕兰和妞妞买的礼物,去了燕兰家。 宋大国一手簸箕,一手筛子,一脸无奈。 这不是给自己找活干么?早知道就不躲懒,老老实实把粮食扛到场上晒了。 不行,一天到晚光干活,饭都没吃一口。 对,得先吃饭。 宋大国想来想去,想到了二麻子和表哥。二麻子已经不想跟他来往了,那就去表哥家吧,这是实在亲戚,肯定不会跟二麻子一样忘恩负义。 宋大国把簸箕和筛子往墙角一扔,颠儿颠儿地来了孙金球家。 “表哥,表嫂,在家不?”宋大国隔着大门喊。 孙家刚吃完晚饭,孙金球媳妇正蹲在水井边刷碗,孙金球躺在堂屋门口的破凉席上边拿绣花针剔着牙,边臆想着如果自己中了十万块彩票该怎么花。 金球媳妇听见宋大国在门口叫喊,气鼓鼓地朝孙金球扔了句话:“孙金球,你的好表弟来了。” 孙金球被这一声叫喊喊断了彩票梦,翻了个身:“浑球,不理他,喊累了就走了。” 金球媳妇默契地把手里的动作放清放慢,继续无声地刷碗。 宋大国站在门外你,喊了半天也没人理,逐渐气急败坏起来:“表哥,我知道你在家。你再不开门我卸门了啊。” 金球媳妇早就听说了宋大国两口子半夜卸了老宋家大门,还带回来安在了吴家。她怕宋大国真卸了自己家大门,连忙擦了擦手:“门口的是大国兄弟不?” 宋大国笑了笑,果然还是得来硬的。 “表嫂,我是大国,来来看看你跟表哥。” 金球媳妇回头望了一眼躺地上装睡的孙金球,隔着大门:“兄弟,真是不巧。你表哥去别人家串门了,你改天再来吧。” 宋大国又不是三岁孩子,哪儿那么好糊弄。 “我找表哥真有事,嫂子你让我进来吧。”宋大国赖着不走。 孙金球微闭着眼睛,二人的对话悉数收进耳朵:“你让他进来吧,大半夜的别让他在门口大喊大叫的,别人还以为咱家有什么事似的。” 金球媳妇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这边门刚开了条缝,宋大国就眼疾手快地扒着门挤进来了:“嫂子,没睡呢?” 金球媳妇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蹲回井边刷碗筷。 宋大国见嫂子不搭理自己,也不上赶着,直奔堂屋门口歇着的孙金球去了。 “表哥,吃了吗?” “碗筷都刷完了,你说吃了么?” 宋大国看到自己亲亲表哥对自己这个态度,不由得心生不满:“表哥,吴彩霞惹你的,我可没惹你,你不能都怪到我身上来吧?” 孙金球哼了一声:“没一个好东西。” 宋大国刚要开口回怼,就听到肚子咕咕地响,气势和语气一同软了下来:“表哥,你不知道啊,其实我也对吴彩霞有怨言,她这几天天天使唤我干活......” 孙金球没好气地插了句嘴:“使唤你干活咋了?谁家男人不干活?” 饥肠辘辘的宋大国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地卖惨:“表哥,干活不打紧,可是她不给我饭吃。” 金球媳妇端着洗好的碗筷进屋来:“她不给你饭吃你找她呀,来我们家干什么?” “就是,连个女人都治不住,还想指望我去给你出头?” 宋大国摆着手辩解着:“那哪能啊。” “咕咕咕咕”宋大国的肚子又叫了一阵,宋大国也顾不上表哥是不是嘲笑自己了,舔着脸问道:“我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所以来表哥家蹭顿饭吃吃。” 金球媳妇正在擦着桌子:“哼,你表哥挨吴彩霞骂的时候,你怎么不吭声?现在吴家不给饭吃了,想起表哥了?” 平日里,宋大国就是个没脸没皮的懒汉,这种讥讽的话他都听得有抗体了。 只见他忙不迭地站起来,进屋坚持着要帮表嫂擦桌子。 “嫂子,你去歇着,我来就行了。” 金球媳妇想到晚饭还剩一碗稀粥,本来打算一会喂狗的。既然宋大国要饭要上门来了,给他也行。 她心安理得地把抹布递给宋大国,就势坐在桌边:“行,那你擦吧,擦完桌子把抹布洗了,这地也扫扫。一会我给你盛饭。” 宋大国一听干完活有饭吃,就跟拉磨的驴瞅见吊着的胡萝卜似的,吭哧吭哧地干得异常卖力。 孙金球看他那一副便宜样子,无语地直摇头。自己家的活但凡能这么勤快,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宋大国一阵忙活之后,抹布方正地挂在桌子腿上,地上的灰土也扫的干净。 金球媳妇转身去了灶房,把半瓷盆凉稀饭端了出来:“大国,累不?这稀饭是剩的,打算明天早上热热喝的,你不嫌弃吧?” 宋大国哪儿还有什么嫌不嫌弃的,忙着接过来:“谢谢表嫂。” 他端着白瓷盆,瞅着这半盆能照得出自己脸的稀饭,怔了怔:“没米啊?” 金球媳妇闻言,瞬间垮了脸,从宋大国手里抢走了盆:“我们孙家穷,粥都吃不起厚的,老吴家粥厚,回老吴家吃去。” 宋大国只是无心的一句吐槽,却惹了表嫂,急忙堆着笑道歉:“嫂子,我不是这意思。你能干又心善,肯定不会跟作弟弟的一般见识不是?” 宋大国怕表嫂反悔,没顾得上要碗,端着粥盆,三下两下盆就见底了。 宋大国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蹲在水井边,把瓷盆刷了才给表嫂。 “大国,喝了粥就走吧,以后少来烦我。”孙金球收了破凉席,进到屋里来。 孙金球其实是不喜欢宋大国这个表弟的,奸懒谗猾,好吃懒做,一点人样不沾。当初,宋老太让他去给吴家说亲,他也不太愿意。 吴老头跟他多少有些交情,他不好意思捡着吴老头坑。可宋老太一心想让宋大国进吴家,三天两头地来求他。亲情和有友情之间做选择,孙金球选了前者。 自从吴彩霞当着大伙的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之后,孙金球觉得他欠吴家的还完了。 第29章 破玩具有什么用? 以后,宋大国再怎么作,他孙金球都不管吴家这档子事了。 “表哥,你还生我气呢?” 孙金球大手一挥,让媳妇撵人:“让他走吧。” 金球媳妇早就想撵人了,这下当家的下令,还不紧忙着照办:“大国,天不早了,我们也要睡了,你快回去吧。” 两口子同心同气地下了逐客令,宋大国只好乖乖出了孙家大门。 这边宋大国垂头丧气地往家走,那边吴彩霞正在和刘老太斗智斗勇。 燕兰正拉着吴彩霞在里屋逗孩子。 燕兰问及吴彩霞这几日在市里的事情,吴彩霞没细说,只说是摆了个散摊。 一是怕刘老太在门口偷听,二是现阶段燕兰和刘训生的感情还没出现裂痕,她怕燕兰知道后会告诉刘训生。 刘训生和宋大国走得挺近,吴彩霞不想节外生枝。 等以后燕兰和她一起干时,吴彩霞自会将一切都坦诚相告。 燕兰拿着一条淡蓝色新裙子在身上比量着,笑得春风洋溢:“彩霞,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还想着给我买礼物呢?” “看着好看,适合你。这套益智玩具是给妞妞的,说可以促进小孩子的智力发育。你可得好好教她,我还等着我干女儿考去北京上大学呐。” 燕兰放下裙子,抱着吴彩霞的胳膊:“你挣点钱也不容易,可不能乱花。” 吴彩霞装作一脸嫌弃的样子:“哎,哎,妞妞可是我干女儿,对干女儿好不是应该的嘛。什么叫乱花?”她朝门口瞥了一眼,感觉门口好像有人偷听,就故意岔开了话题,“说实话,燕兰,妞妞这大眼睛可真随你了,长得真好看。” 小妞妞快四个月了,白白胖胖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完美地继承了燕兰的优点。 这粉雕玉砌的小可人儿哦,谁见谁不稀罕?! 吴彩霞看着怀里胖嘟嘟的小妞妞,心里泛起了阵阵暖流。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上一世,大女儿是在1993年年底出生的。不过这一世,吴彩霞和宋大国离了婚,大女儿应该没有出生的机会了。 不过,上一世,因为有吃喝嫖赌样样占的父亲和懦弱无能的母亲,两个女儿小小年纪被逼着自立,吃尽了苦头。大女儿多次辍学,最后靠自己半工半读,艰难地读完大学,又辛苦了好几年,熬成了大学老师。而小女儿被宋大国坑得高中没上完就出去打工养老子了,20出头就嫁人了。得亏婆家人好,小女儿才守得苦尽甘来。 这一世,吴彩霞不再懦弱无能,倘若能给女儿们换个靠谱的爹,何乐而不为? 吴彩霞能保证今年踢走宋大国,可她也无法保证明年能找到一个靠谱的新丈夫。 毕竟上一世里,吴彩霞的第二春是六七十岁时的黄昏恋,而且还是个外国人。 而此时,奥利弗当壮年,肯定正沉迷于家族的财产争端不可自拔。 吴彩霞正神游天外,回忆着和奥利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燕兰见她半天不吭声,拿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爹也是这么说,不过这话可不能给我婆婆听见。要不,她又该生事了。” “咋了,夸妞妞好看她也生气?这么大气性以后谁家的车轱辘瘪了,不用打气筒,直接找她吹得了。” 燕兰没忍住笑:“你怼人还挺厉害。还不是满月的时候,我爹我弟他们来,我爹夸了一句妞妞大眼睛随我。我婆婆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不光大眼睛随妈,一身黑皮子也是随妈。” “要论黑,刘训生可比你黑多了,妞妞皮肤黑显然是随了刘训升。” 燕兰晃着妞妞的小肉手,眼里盛满了爱意:“小妞妞不管黑还是白,都是我的好宝宝。对了,不说这个了,我婆婆这人爱听墙角,别让她听着了。对了,宋大国最近还算老实,除了一天到晚闲逛,没做啥出格的事儿。” “行。老实就行。饭该好了不?” 刘老太拿着锅铲站在门口,气得脸上能滴出来墨汁来。 这死丫头,跟一个外人扒自己婆婆的坏话,真是欠收拾了。 还有更可恶的吴彩霞。 作为近邻,刘老太对吴彩霞近日的作为可清楚得很。她早就敲打过燕兰,让离吴彩霞远点。这死丫头不仅不听她的话,还把吴彩霞领来家吃饭。 这年月谁家都不富裕,老的都是从嘴里抠出来省给小的吃,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给外人吃? 刘老太早就做好饭了,炒了俩青菜,烧了点稀饭,配着中午剩的馒头。 盛好了饭,刚想喊,想着这俩人在屋里叽叽咕咕挺长时间了,肯定在说什么别人不能知道的事,所以她偷着过来想听两句。 刘老太越想越气,想进屋撕了这俩贱妮子的嘴,又怕吴彩霞跟骂二麻子似的骂她,只好跺了跺脚,回了灶房才开始扯着嗓子喊。 “吃饭了。” “哎,来了。” 燕兰抱着妞妞,与吴彩霞一起出了堂屋:“妈,做了什么好吃的?彩霞可是第一次来咱家吃饭,还给妞妞拿了玩具来呢。” 吴彩霞自知吃人嘴短,笑呵呵地上去端碗:“婶子,我来端吧。” 刘老太看到吴彩霞拿来的玩具了,那玩具一看就是在城里买的好东西,肯定不便宜,偷听才知道吴彩霞在市里摆摊挣了钱。 买什么不好,非要买玩具? 真是有钱烧得慌。 刘老太转念一想,心里又犯起嘀咕,十几块钱的玩具说买就买,给燕兰买的新裙子看着也不便宜,难道吴彩霞挣了不少? 一想到十几块钱,能买好几斤猪肉,可吴彩霞就不知疼惜地换了那几个破玩具回来,刘老太心里还是不舒坦。 她看了妞妞一眼,嫌弃极了:“哼,要什么玩具,不当吃不当喝的,还不如拎二斤猪肉。” 吴彩霞把碗放下,对着燕兰直夸刘老太:“燕兰,你找我刘婶子当婆婆真是找着了。她知道我给妞妞的玩具是从城里买的,花了我十几块钱,不舍得让我为这一顿清汤寡水付出十几块,真是心善。算了,我一会把玩具拿回去,称二斤猪肉给送来。” 第30章 被偷袭 燕兰把笑憋回去后,一本正经地附和:“那行,你待会把玩具带走,称二斤猪肉来,娘喜欢这个。” 二斤猪肉才几个钱,哪能花得了十几块? 刘老太端着碗的手抖了抖:“东西都拿来了,还有拿走的道理?小孩子嘛,有个玩具也好。” 吴彩霞拿手托着腮帮子:“婶子,你说的对,那我就不拿回去了。可玩具值十几块呢,看来,我多来咱家吃几顿,你不会不欢迎吧,婶子?” 吴彩霞慢悠悠地说完,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刘老太。 刘老太被看得浑身不得劲,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愿来就来,问我干啥?” 吴彩霞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那行,我有空就来。婶子,你吃呀,别客气。” 刘老太重新拿起筷子:“这是我家里,我做的饭,轮得着你跟我客气?” 刘老太这个气啊,不仅没占上口舌便宜,还被吴彩霞反客为主了。可能气昏了,筷子随意伸进盘子,夹了一大筷子就往嘴里放。 “哎呦,咸死我了。”她急忙吐了,才发现夹得是一块黑咸菜。 “哇......哇......哇......” 燕兰哄着怀里的妞妞:“彩霞,你吃着,我给妞妞换个尿布。” 燕兰抱着妞妞回屋里换过尿布,笑了好一会才抱着孩子回来吃饭。 她决定了,以后吴彩霞就是家里的常客了。 作为一级嘴替,吴彩霞可算是替她狠狠地出了口恶气。这老太婆仗着刘训生不在家,妞妞又小,天天说话夹枪带棍地挤兑燕兰。燕兰不是不敢怼,而是不愿意搭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带妞妞上了,没心思精力和她对着干。 吴彩霞在燕兰家吃过饭,又和燕兰说了会话,才慢悠悠地回家来。 “啊———” 天黑透了,吴彩霞基本靠直觉辨别方向,估摸着该到家了,脚步也大胆起来,不料突然后背挨了一棍,趴地上了。 “谁?谁?狗东西,有种打人就别跑。” 她挣扎着站起来,后背火辣辣的疼,这是下死手啊。 在黑夜的保护下,她连对方在哪儿都不知道,只感觉到身边的气流微微有些变化。 这气流的变化,让她觉得对方已经跑远了。 对方趁她不注意,打一棍就跑,应该是在警告她。但对方不说话,直觉告诉她,这人她肯定认识。 吴彩霞哎呦哎哟地回到家里,宋大国还没回来。 她从堂屋翻出来跌打药膏,拿着回了燕兰家,找燕兰给她抹药。 见吴家的灯亮了又暗,躲在暗处的宋大国觉得危险警报解除,就扔掉棍子,回了家来。 宋大国躺在床上,回想着刚才的场景,别提多解气了。 吴彩霞蛮不讲理,他能忍,最多就是离她远点呗。可她还挑拨他兄弟朋友的关系,弄得他跟二麻子结了仇,今晚上又在表哥那吃了瘪,他还能忍就不是个爷们了。 所以,他后面又去了二麻子家。二麻子当然不给他好脸色,更别说管他吃饭了。宋大国好说歹说,二麻子才同意退步,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大国,不是我不想和你来往,实在是你家那母老虎太不讲理了。”二麻子蹲在堂屋门口,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 “二麻子,她是她,我是我。你因为吴彩霞惹了你迁怒我,我多冤枉。”宋大国从怀里掏出一只香烟,捋了又捋。 “麻子哥,你尝尝这个。”宋大国谄媚地递过去,“外国烟,叫什么西尔顿的。4块钱一包呢。” “呦呵,出息了,都抽上外国烟了。”二麻子心里喜不自胜,面上不露神色地接了过去。 “前几天张大林给我的,我没舍得抽。” 二麻子见宋大国连捂了好几天的烟都奉献出来了,也就坡下驴道:“大国,兄弟也不是成心难为你,实在是吴彩霞太可恶。我这阵子猫在家里,大门都不敢出去。” “麻子哥,你说,怎么才能出你心里的恶气?我照做就是了。” 二麻子睨了他一眼:“这话当真?她可是你老婆,你舍得?” 宋大国凑上前,拿着烟袋锅子给二麻子点烟:“一天天的光让我干活,不给饭吃,有什么舍不得的?” 二麻子和宋大国蹲在门口小半天了,早就听到了宋大国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了。 他朝屋里叫正在做手工活的媳妇:“孩他娘,别缝了。去给大国兄弟炒个菜,再拿两个饼子来。” 二麻子媳妇老大不愿意地放下针线筐,瞪了一眼二麻子,进了灶房。 宋大国听到自己有饼子有菜吃,立刻换了感恩戴德的眼神看着二麻子:“哥,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吴彩霞当众骂你这事,我指定给你个交代。” 麻子媳妇粗粗糙糙地炒了个土豆丝,没舍得放油盐,白白的,看着寡淡极了。 但宋大国顾不上了呀,饿的难受的他觉得这盘土豆丝简直是人间少有的美味。他就着这盘少油无盐的土豆丝,吃了五个大饼子。 麻子媳妇看着空空荡荡的饭筐子,脸上的阴沉重得都能下雨了。 “嗝————”宋大国摸了摸浑圆的肚子,原来玉米饼子也不难吃。 他在吴家从来不喜欢吃玉米饼子和窝头,他觉得拉嗓子,难受。 “麻子哥,你放心,不三天,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好,等你消息。” 二麻子笑眯眯地送走了宋大国。 “他爹,宋大国把咱家玉米饼子都吃完了。”麻子媳妇一脸不满地抱怨。 她特别不喜欢宋大国这人,又懒又馋,不是个好东西。 二麻子眯了眯眼:“几个玉米饼子换宋大国替咱们收拾吴彩霞,你说值不值?” 麻子媳妇豁然开朗,竖着大拇指:“当家的,还是你行。” ...... 吴彩霞找燕兰抹过药,扶着腰回到了家。 她爹娘今晚上留宿在姥姥家,不回来了。 吴彩霞关了大门,准备洗洗睡觉。 “回来了?”宋大国坐在床上一脸得意地和吴彩霞打招呼。 吴彩霞嗯了一声,坐在小桌旁。 “你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第31章 她值六块五不? 宋大国明知故问。 “没有,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吴彩霞倒了碗凉开水,喝着。 “咋还能摔着呢?这么不小心啊?” 吴彩霞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听着这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她抬头看了宋大国一眼,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你自己做的饭?”吴彩霞好奇宋大国如何解决的吃饭问题。 “哦,在朋友家吃的。” 宋大国在她们村也没几个朋友,够得上蹭顿饭情谊的也就二麻子和孙金球了。可是这两人不是不搭理宋大国了么? 她又疑惑地看了宋大国一眼,看他一脸得意,她脑海里突然把她挨打,棍子,留吃饭联系在了一起。 宋大国有点反常。 “我在燕兰家听刘婶说,她去二麻子家找他媳妇帮忙补裤子,二麻子媳妇光顾着跟她聊天,裤腿都缝一起了。”吴彩霞试探着。 “哈哈,真蠢死了。我咋没看见?” 吴彩霞心内了然,微微一笑:“这笑人的事哪会往外讲,我也是刘婶讲给燕兰听,我才知道的。” 吴彩霞起身,动了动腰,后背还疼的厉害。 看来,得歇两天了。 “行了,大国。你接着睡地上吧。我是伤员,你让着我点。”吴彩霞不容宋大国说什么,自顾自地把宋大国的枕头铺盖堆在了小板凳上。 “那行,你是伤员,必须优先照顾。”宋大国顺从地打了地铺。 他可不是出于体谅吴彩霞受伤的身体,他是真想在睡觉的时候能离吴彩霞远一点。 两人各怀心思地睡下了。 ...... “啊—彩,彩霞,松,松手” 宋大国躺在地上,极力挣扎着。 他被吴彩霞用绳子套住了脖子,呼吸不得。 吴彩霞坐在他头上方的地上,表情淡然,面色平静,嘴里一直重复着:“跑不了,跑不了......” 宋大国脸憋得通红,两手拼命地抠着吴彩霞的手,想让她松手。 突然,吴彩霞松手了,绳子随意一丢,不声不响地躺回了床上,不一会儿,鼾声就起来了。 宋大国惊魂不定地从脖子上扯下绳子,屁滚尿流地跑了。 吴彩霞听着哐当的大门声,嘴角露出一抹笑。 跟我斗?吓不死你。 ...... 鸡叫三遍,吴彩霞才慢悠悠地起床做饭。她只做了自己的饭:小半锅小麦稀饭,一个辣椒炒茄子,几个窝头。 爹娘从姥姥家吃过饭直接去工地了,得晚上才回来。至于宋大国?估计正躲二麻子家憋什么坏点子呢。 她正刺溜刺溜地喝着稀饭,瞅见宋大国已经站在院子里了。 宋大国见到吴彩霞跟见了鬼似的:“彩霞,我,我娘说她想我了,我打算回去住几天。”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呢?是我对你不好?嗯,赖我,我没做饭给你吃。” 吴彩霞笑意吟吟地上前拉宋大国,“我不也是想让你勤快些么?还能真不给你饭吃?你看,刚凉好的稀饭,快来喝。” “不了,不了,你吃吧。”宋大国手脚都哆嗦地拒绝,“彩霞,你还记得昨晚上发生啥了不?” 吴彩霞抬脸看着他,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发生什么了吗?我一觉睡到大天亮,啥也不知道。要不你讲讲?” 宋大国结结巴巴地说:“那应该是你梦游了吧,你要勒死我。” 吴彩霞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啊—不能啊。我以前梦游不这样啊,我娘说我可老实了,就坐着,不响不动的。” “啊,你真梦游啊?” “对啊,从小就有,不过你放心,间歇性的,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所以,你不要惹我哦。”吴彩霞说完,微笑着盯着宋大国。 宋大国被盯得浑身汗毛直立,我还是走吧。 “彩霞,我回家住几天。爹娘那儿你替我说一声吧。” “回去尽孝这么大的事,怎么少得了我?反正我这几天也不能下地,就跟你一起回去陪陪娘吧。” 吴彩霞心里哼一声,吓不死你,也得折腾死你。 宋大国一万个拒绝:“不了,不了,我自己去就行,你留下家里给爹娘做饭吧。” 吴彩霞要是跟着回去了,他和老娘都能被气死。 “行,那你住几天就赶紧回来,马上割小麦了。” “好。” 宋大国本来想拖到下午再去回去的,一抬头看到墙角堆得两袋子小麦。小麦还没拣没晒,他得抓紧跑。 “要不,我吃过饭就走吧。你自己在家当心些。” 吴彩霞顺着宋大国的目光,也留意到了那两袋小麦:“不着急,把小麦的活干完再走也不迟。等你干完活,我出去看看买点小礼品什么的,你给娘带回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空手不好看。” 宋大国想拒绝的,又想着吴彩霞说得也对。哥哥姐姐回去看老娘从来没空手过,他回去不仅空手,还把家里东西往外拿,他娘可不高兴了。 “那行,分头行动。我晒小麦,你去买礼品。” 宋大国美滋滋地去干活了,一边拣着小麦里混进去的小石子,一边幻想他娘看到他拎着礼品回去的高兴场面。 吴彩霞摸了十块钱,转转悠悠来到了村里的小卖铺。 这小卖铺在村里最南头,老板娘花婶以前住吴家隔壁,后来为了照顾店里的生意,一家子随着店铺搬到了南边来。 “花婶子,花婶子。”吴彩霞站在玻璃柜台外面喊。 花婶子听到叫声,从里间出来:“彩霞呀,买东西?” 上一世,花婶子在她的人生剧本里是个反派角色。她在40岁时才鼓足勇气和宋大国离婚,走的诉讼离婚。离婚是悄悄进行的,四邻八舍都不知道。 不知花婶子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她作为村情报网的中心人物,毫不愧疚地把吴彩霞离婚这件事给宣扬了出去,把吴彩霞和吴家挂在村里热搜榜上。 这一世,对于要不要对付花婶子,吴彩霞采取了观望态度。如果她还是乱来,势必得收拾收拾她。 “花婶子,这不是要回去看看大国他娘么?买点什么好呢?” 花婶子转身拿了样东西,哐地放在玻璃柜台上:“这个吧,对老年人好。” 吴彩霞打眼一看,麦乳精,可不好么?这可是农村送礼的顶配了。 她瞥了一眼,瓶身上用铅笔写了个6.5。 花6.5元买麦乳精送给宋老太?她自己值不值6.5? 第32章 礼尚往来 “花婶,这有点甜了,不适合。我看看别的吧。” 吴彩霞看来看去,最后要了四样吃食:一包瓜子,一包馓子,一包白糖,一包三刀。 花婶子一边熟练地给点心包打绳结,一边问东问西的。 吴彩霞没理她,付过钱,拎着纸包往外走。 “嫌麦乳精甜?糖不甜?蜜三刀果子不甜?扣扣嗖嗖的......”花婶子一边絮叨一边收拾柜台。 吴彩霞:真有你的,议论人都不用背着点人了? 吴彩霞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把四包东西往桌上一怼:“花婶子,这些东西我突然不想要了,你退了吧。” 花婶没给好脸:“彩霞,这都是称过才卖的,咋个能退?” “就是不要了。人家说吃长舌妇卖的东西,也会变成长舌妇。大国他娘话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她也变成某些人一样,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地议论别人。” 花婶子知道吴彩霞摁头骂自己,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彩霞,乡里乡亲的,我这不是关心你么?多买点好吃的给你婆婆,你婆婆对你好点不是?” 吴彩霞把胳膊肘往柜台上一支:“行,花婶子关心我,我记在心里。礼尚往来,我也来关心关心花婶。” 她伸头往里屋瞅了瞅,接着说:“花婶,我听说上个月你家俺嫂子把你打了是吧?为啥呀?” “还有,你家俺那妹妹不是嫁人了么?怎么还天天赖在娘家不走啊?难不成也是要留在家里当坐家女?“吴彩霞摇了摇头,替花婶难过,”怪不得俺嫂子要打你。搁我,我也想打。” ...... 吴彩霞怕被打断,语速超级快,一顿输出把花婶子气得捂着心口翻白眼,直说要找吴老头评理。 吴彩霞觉得神清气爽,她伸出手指一勾,点心又拎回手里:“花婶,咱俩扯平了。你要真去找我爹,我就把你家小成哥的事也抖落出去。反正我最近还挺闲。” 花婶子怔了一下:“少胡说八道,我家小成能有什么事?” 吴彩霞悄悄地靠过去,小声道:“我听说小成哥在县城袜子厂上班?你家的袜子够穿不?” 花婶子慌了,吴彩霞怎么知道? 哼,吴彩霞不仅知道她儿子偷袜子,还知道她儿子明年就东窗事发,被厂里罚款并开除。 她讲花婶脸上的慌乱尽收眼底:“花婶,我这么编排你,你心里也不高兴。那你编排别人的时候,你猜别人咋想?” 花婶子稳了稳身子,差点漏了。 这死丫头,敢诈她! “花婶子,乡里乡亲的,我不想跟你不愉快。这么的吧,我给你个建议,让小成哥抓紧收手,快点和厂领导自首,说不定就不会闹得都难看。” 花婶子叉着腰,指着门口:“你少血口喷人,以后你老吴家的生意我不做了。赶紧滚。” 吴彩霞也不生气,拎着点心在柜台前絮絮叨叨半天,见花婶要拿扫帚撵人,一溜烟跑了。 反正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人家怎么做就不关她的事了。 吴彩霞拎着四个油纸袋刚进门,就听到宋大国急着往外走。 “彩霞,我现在就得走。刚刚邻居李大叔来信儿说我娘病倒了,我回去看看。” 吴彩霞看了看他身后分成一大一小两堆的小麦,不用走近就知道堆成小山的那大堆是没拣的,旁边一箩筐都装不满的小堆是拣过的。 不是她眼力好,而是对宋大国太了解了。 就说眼前宋大国急着要走,这也是骗她的。上一世,宋大国没少拿自己生病,老娘生病这些个借口躲懒。 “哦?娘病了?那赶紧拿雨布把小麦盖上防雨。我去借个自行车来,快回去看看。” 吴彩霞是要亲眼看看宋老太到底是怎么病的。 宋大国收住脚步:“啊?你也要去?” “快点吧,娘病了还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亲儿子?” 吴彩霞把吃食放在门口,分了小半部分蜜三刀出来,拿着去邻居张美丽家,用零嘴做报酬,借了一辆自行车过来。 走到门口,见宋大国还站在门槛里面不动:“怎么还不出来,不回去了?” 宋大国被架在那儿,进退两难,心想到了就让老娘把她撵走,心情才好一些,接过自行车龙头,载着吴彩霞,回了老宋家。 远远的,宋大国就看见他娘了,老太太正坐在村头树荫下和一帮老太太拉家常。 到了宋老太跟前,宋大国把车子一停,用脚抵着地:“娘,听说你病了,我和彩霞来看看你,不严重吧?” 宋老太愣一下,看到后座上的吴彩霞,忙扶着腰咳了几声:“不严重,就是咳嗽,还腰疼。还有,这眼睛也不如之前明亮了。” 吴彩霞跳下车来:“从家里到这儿走路得十来分钟吧。腰疼,咳嗽,眼神还不好,这样您还能走到这儿拉家常。媳妇真是佩服至极。” 其他的老太太捂着嘴偷笑,村里谁不知道宋老太爱装病爱卖惨? 明明连个属于自己的宅子都没有,还天天爱拿乔充大个,总自封是全村老太太的头儿。 宋老太脸上有些挂不住:“要你管了?我愿意上哪儿上哪儿。” “娘,回去吧。”宋大国怕被村里人笑话。 现在他是在自己家,老宋家的名声他还是要护着点的。万一弄得人人嫌弃,以后他娘要是有个大事小情的,去求人帮忙就更难了。 同样好事地的马婆婆摇着蒲扇,目光盯着车龙头上的几包果子:“老宋家的,大国带媳妇回来看你,你瞅给你买了这老些好吃的,你不打算给咱老姐妹甜甜嘴?” “就是,我看哪,大国媳妇也是个讲究人,亏得老宋家的还天天说她不是。” “也不怨老宋家的,老吴家招赘大国进去,还伸手跟老宋家要3000块钱彩礼。这事搁谁谁都不乐意。” 一伙老太太瞅瞅宋老太,又瞅瞅吴彩霞:“怪不得,要我我也不乐意。” 几个老太太你一句我一句,把吴彩霞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死老太婆,背后造谣老吴家,她能忍就不叫吴彩霞。 宋老太也慌慌地,吹牛拔高自家的话让人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吴彩霞,宋老太生平头一次后悔自己咋有爱吹牛的毛病,她没敢看吴彩霞,拿着拐杖拍打着自行车:“大国,还不赶紧带彩霞回家?” 宋大国收脚就要踩脚蹬子,被吴彩霞在后面拽住了:“大国,娘说当时咱俩结婚你家给了我3000块钱?“ 第33章 放心,我不会告诉几个嫂子的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怕我乱花,所以你自己保管着这笔钱,对不对?” 说完这话,她又对宋老太绽放了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娘,你说你这事办的,我要是知道我死活不能拿这笔钱啊。不过,拿都拿完了,也没有再还给你的道理。不用担心,这3000块钱放在大国手里肯定安全,而且我决定了,以后我跟大国就用这笔钱给你养老。” 吴彩霞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宋大国:“大国,钱你好生攒着,我爹娘正愁着没钱给咱俩盖新房子呢。有你这笔钱,肯定没问题啦。“ 说完还作势捂着嘴:”哎呀,我怎么在外面就把事情说出来了?3000块钱彩礼这事儿,可不能让几个嫂子知道。” 宋大国哪里有钱给? 他瞪了一眼宋老太,心里直抱怨他娘爱胡说八道,这下惹大麻烦了吧。 3000块钱,你也敢吹?也不看自己家里什么光景,给吴彩霞3000? 怕是给30块都肉疼? 宋老太也跟吃了苍蝇似的,脸色变换着,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张嘴解释解释。 吴彩霞给几位大娘抓了把瓜子:“各位大娘,大婶,这瓜子五香的,咸香咸香的,你们留着嗑。刚才说得事你们得替我娘保密哦,千万千万不能让几个嫂子知道老宋家给了大国3000块钱。” 几个老太太接过瓜子,表情非常精彩,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你放心,大娘不白吃你瓜子。 天黑之前,老宋家要是没乱成一锅粥,那就是你大娘没本事。 吴彩霞说完,灵巧地跳上了车,催着宋大国先走:“娘,你不会骑车,而且这路也颠簸。你还是走着回去吧。我跟大国先走,就不等你了。” 宋大国觉得吴彩霞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这路太颠了,他娘要是坐车骨头都得散架。 俩人心安理得地骑着车走了。 要是平时,宋老太早就气得直跺脚了,瓜子是大国孝敬她的,吴彩霞怎么能拿来送人?送的还是跟她不对付的马婆子。 这会,宋老太心里惴惴不安起来,另外几个儿媳要是知道她给了宋大国3000,能把她活活吃了。 可她能咋说,能跟马婆子承认,给3000块钱是她胡扯出来的?说大国结婚老宋家不仅没出钱,还要了吴家好几千? 说出去丢死个人,她可不干。 都怨这个作孽的吴彩霞,都是她害得,不老实地在自己家呆着,来沙岗村干啥? 宋老太被丢在后面,骂了一路吴彩霞不是个东西,把她的五讲四美好儿子给带坏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进家,吴彩霞脚下已经堆起一小堆瓜子皮了。 宋老太又想起来那两袋粮食,心里发紧,也抓了把瓜子:“瓜子是大国孝敬我的,你凭啥作主拿去送人?” “啊,娘你误会了,瓜子是我自己掏钱买的,留着我自己嗑的。大国听说你病了,急着带我来。我还没来得及把瓜子藏起来,一个不小心就带过来了。” 宋老太的脸都掉到脚后跟了,吴彩霞你不气死我,不甘心是吧? “嗯,你留着自己嗑吧,使劲嗑,起一嘴泡才好。“ 吴老太目光放在另外几包吃食上,”这几包是什么?”说着就要解包装上的麻绳。 “这是我给燕兰买的,等会儿回去给她。” 宋老太抚着胸口,指着吴彩霞:“你上次不花一毛钱就拿走我满满两大袋粮食,这次我生病,你来看我,敢情是空手来的?你要活活气死我!” 宋大国正在茅房蹲着,听到老娘哭嚎,急着提上裤子就出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宋老太一把拉过儿子袖子,抹着眼泪:“儿啊,老娘不中用了,是你们的负担了。让娘病死算了,我不活了......” 宋大国一脸便秘地看着老娘,你骂人都中气十足,哪里像是有病? 不过,这次,他是真便秘。 吴彩霞吐了嘴里的瓜子皮,拍了拍身上的壳,过来拉着宋老太:“娘,跟你开玩笑的,还当真了?带给你的东西,我还能真拿回去?” 吴彩霞看了一眼拎来的吃食,蜜三刀剩一半,瓜子剩一半,白糖和馓子还没解绳子。 宋老太觉得自己被吴彩霞这个死丫头耍了,又气又恼,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拍着巴掌,又时不时拍下地面,扯着嗓子嚎:“大国他爹,我对不住你哇,老宋家家门不幸找了个这么样的儿媳妇儿,不拿老的当人看。不如我这就下去陪你啊—” 宋大国瞅着他娘卖力地表演,无动于衷,甚至还暗暗点评起来,这次哭得不如上次逼真,眼泪也没有上次多...... 同样,吴彩霞也无动于衷。 装病躲懒,撒泼卖惨博同情,宋老太就会这两招。 上一世,她就是被宋老太表面的惨象欺骗了的。 吴彩霞把剩下的3个纸包拎起来,朝宋大国晃了晃:”大国,你饿不饿?我知道一种吃馓子的新法子,你想试试不?“ 宋大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饿。想。“ 宋老太起身拍拍灰,伸手要上吴彩霞手里抢:”这是给我买的,你们不能动,不能动。“ 宋大国拉着他娘:”娘,你自己又吃不完,我们吃点咋了?你屋里都藏多少好吃的了。“ 宋老太挣扎着:”没有,没有。我什么时候藏好吃的了?净胡说八道。“ 一心想着吃,宋大国没心思想理会他娘。 ”大国,你等着,我去拿碗。“ 吴彩霞拎着纸包进了灶房,不一会儿端着两个碗出来了,给了宋大国一碗,另一碗凑到宋老太鼻子前:”娘,你尝尝不?“ 宋大国接过一看,好家伙,一碗满满当当的热水跑馓子,水上飘着点点油花,闻着就香。 ”大国,尝尝,好吃不?“ 宋大国咕咚了下口水,”闻着就香。“ 两三筷子就把泡软的馓子吃光了,剩下的热水也咕咚咕咚地喝光了。 宋大国举着空碗:“再来一碗。“ 宋老太咽了下口水,硬气地别过头:”别以为这样就打发我了,这些馓子都是我的,你们是在吃我的东西。“ 吴彩霞遗憾满满:“大国,看来娘不喜欢吃,那这碗也给你吧。” 一阵风卷残云,宋大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娘,碗放这了,你待会哭完,别忘了洗。” 宋老太越发得生气了,骂得都有些口渴了,也没见谁给递碗水过来。 她睁开眼看这俩人,好家伙,一个杵在那干看,一个嗑着瓜子看。 拿她当猴了么? 这下好了,哭得更伤心了。 宋大国给他娘竖起个拇指,表扬他娘这才进入了最佳状态。 第34章 啥口福? 哭声戛然而止,宋老太喘匀气后,扑打着身上的灰土站起来,手脚并用地把两人推踹到门口,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吴彩霞瞅着这扇正摇摇欲坠的大门,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大国,这大门咋回事?你五哥回来了?” “没回。这门是我娘跟邻居借的,淘下来的旧门。” “哦。” 吴彩霞细细地打量着这扇门。 嗯,不错,家里猪圈还缺两块挡板。 不过,想归想,吴彩霞没动手,毕竟是邻居的东西,她不能拿。 “大国,你看咱娘推人踹人还挺有劲的,也不像是生病的。你那个邻居真是瞎传话。咱回去吧。” 吴彩霞的真实想法却是,在宋大国的几个嫂子杀来之前,她得抓紧跑。爱看热闹不假,却也到时怕几个嫂子连她一起骂。 她只想看热闹,不想插一脚。 反正这笔虚构出来的钱名义上在宋大国手里,她不知情,背后骂她,她也听不见。 宋大国可不愿意走,回去还得继续拣小麦,两大袋子小麦二百多斤,他一点一点地拣,得拣到什么时候?而且捡完小麦肯定还有别的活等着他。 就不回去,不能回去。 “彩霞,你自己走吧,我在这陪我娘几天。” 吴彩霞见他不走,又抓了把瓜子坐下了,吐着瓜子皮:“那行,你不走,我也不走。一会找人给爹娘递个口信,说咱在这过几天。” “宋大国很为难,一点都不想让吴彩霞留在这里:这,这,你不走啊?” 吴彩霞抓了两把瓜子装进兜里,见纸包里没剩多少了才收手,嘴上还忙着扯谎:“咋走?我又不会骑车。” “那你走回去也行啊?” “太远了,要你送我回去?” “行。” 宋大国果断地同意送吴彩霞回家,一是不想让吴彩霞在他家气他老娘,二是回来的匆忙换洗衣服还没拿,三是吴彩霞挨打的好消息还没和二麻子汇报。 吴彩霞坐在后座,荡着腿,嗑着瓜子,小样的,都回来了我还能放你走? 这边吴彩霞和宋大国刚离开沙岗村,宋大国的几个嫂子就带人杀来了。不过宋老太先知先觉地躲出去了,几个嫂子没见到婆婆,只好明天再来。 到家后,吴彩霞跳下车子:“大国,你把车子还回去吧。然后把小麦捡了。” 宋大国不情不愿:“可是我还要回去陪我娘。” “行,那你走吧。只是可惜了,你没这口福气了。” 宋大国爱吃也好吃,听到吃的两眼放光:“啥口福?” “没啥,就是我姥给了块猪肉,我打算晚上弄个红烧肉。对了,你抓紧走吧,小麦我拣,你别耽误陪娘。” 红烧肉? 这可是道实打实的硬菜,农村吃饭顿顿青菜萝卜豆角子,一年到头肉星子都少见,更别说整块整块肉地做菜了。宋大国这么好吃又爱吃的人,也就吃过一次红烧肉,还是在张大林结婚喜宴上,一桌一盘,就那么几块肉,轮不到一人一块,想吃就得靠抢的。 宋大国手快,抢到一大块肥瘦都有的。那肉块流着糖油儿,晶莹透亮。囫囵放进嘴里,肥肉香而不腻,瘦肉筋道不柴,软糯香甜,入口即化,那美美的肉香味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宋大国咽了咽口水:“其实也不急,明天回也成。” 吴彩霞似笑非笑:“都说百善孝为先,还是现在就走吧。”说着从屋里随手拿了一件宋大国的衣服,塞到他手里,把他往外推。 宋大国被推着往门口走,转着头说好话:“彩霞,明天回吧。” 吴彩霞停了手:“那你要是明天回,小麦就得你拣了。” “拣就拣呗,多大的事儿,本来也该我拣。” “那行,拣去吧。我出去转转。” 折磨宋大国目前稍有成绩,更该着手搞钱了。 眼下,她打算先给宋大国找点事情做,省的一天到晚晃荡的,碍事又碍眼。 思来想去,决定给宋大国整几头猪养着。如果能整几头猪把他拘在家里,不乱跑,她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不过怎么说服他答应养猪,还得好好想想办法。 她甩下宋大国,从屋里拿了包烟,几分钟不用就来了养猪户马四明家。 马四明是村里第一个养猪的,虽是个淳朴的庄稼汉,但脑子活泛,养猪是给媳妇筹谋的副业。平日媳妇负责料理,马四明负责买卖,二人同心协力,把养猪从三五头壮大到现在三十多头。 吴彩霞递上烟,三两句说了来意。 “叔,我按当下的市场价1.72元一斤算,打算买三头,重量在五六十斤的,六七十斤的也行。” 马四明爽快地答应了:“我是没问题,不过还得问问你婶子的意见,你明天来听信儿。” 吴彩霞笑了笑:“叔,家里大事小情的,你都能想到找婶子商量,怪不得日子越过越好,你们家现在可是咱们村的这个。”吴彩霞竖了个大拇指。 马四明笑呵呵地看着乱拱一气的猪:“都是挣个辛苦钱。” 吴彩霞又在猪圈里看了看,才回家做饭。 暮色四合时,吴老头和吴老头才回来,俩人放下干活用的工具,洗了手过来吃饭。 吴彩霞早已经把饭菜备好了,玉米糊糊稀饭也晾凉了。 吴老太一进屋就看到了宋大国正目露凶光得盯着桌上的红烧肉,不由得泛起一阵厌恶:“小心眼珠子掉出来。” 宋大国闻言,吞了吞口水,嘿嘿一笑:“爹娘回来了。” “嗯。” 吴老头嗯了一声,再没别的话,拿起一个玉米窝头,就着咸菜啃了起来。那盘肉菜他碰也不碰,当看不见似的,悠哉游哉地啃着咸菜疙瘩。 吴彩霞看着她爹一手窝头一手咸菜疙瘩,想到她爹娘被自己的婚姻拖累得吃了一辈子的苦,百感交集。 “彩霞,你做的肉真好吃。” 吴彩霞被这句话拉回现实,顺着声音看到宋大国正一脸陶醉地嚼着肉,手里的筷子又朝着红烧肉伸了出去,浓浓的恨意喷涌而出。 她怎么能不恨? 宋大国不只家暴,教唆女儿不认亲娘,还吃里爬外,联合外人坑吴家,害得吴家几十年不能翻身。 后来她渐渐明白,她一次次的心软和纵容,才是滋生了他作恶的土壤,才是他伤害吴家的罪恶之源。 重活一遭,她誓要将这罪恶的土壤消除干净,更要将罪恶之源连根拔起。 眼看着宋大国吃得满嘴流油,好不满足,吴彩霞果断端走盘子:“大国,我一共做了八块肉,一人两块,多了没有。你已经吃了两块了,没你的了。” 说罢,把盘子里剩下的几块肉分吧分吧送进了爹娘碗里。 吴老头把肉夹给吴彩霞:“彩霞你吃吧,都给我跟你娘了,你吃什么?” 吴彩霞看着满脸疲惫的吴老头:“爹,你吃吧,我不爱吃肥肉。等过些天炒瘦肉的时候,我多吃点就是了。” 话还没说完,碗里突然出现了两块去掉了肥肉的瘦肉块:“肥肉去掉了,吃吧。” 吴彩霞端着碗,看着他娘正拿着筷子努力地夹着,试图把另一块的肥肉和瘦肉夹断。 她嚼着瘦肉块,暗暗发誓绝不再让爹娘走上一世的老路。 吃过饭,吴彩霞铺了个凉席在门口,和爹娘一起纳凉聊天。 宋大国被吴彩霞发配去洗碗了。 “爹,我今天去了四明叔家。”吴彩霞看着静谧的夜空,对着天空说道。 “你去那干啥?你想养猪?” 吴老头早就有养猪的打算了,只不过开春时工地太忙,没空买猪苗,只好等明年再买。吴彩霞提出养猪正好提到了他的心坎上。 “我想整几头给大国养。” 一边洗碗的宋大国:“?” 懒得好好的,为啥难为我? 第35章 垒墙 “这时候只能买半大的了,不过半大的也行。你打算养多少?得多少钱?” “爹,你都不问大国会不会,猪圈盖在哪儿么?” “不会就学,不有你四明叔么。多请教请教他,我那柜里还有几包烟,用就去拿。” “我跟四明叔说好了,按市场价过称。大国天天晃荡着不务正业,我给他找点事做。” 吴老太也支持道:“行,省的天天闲逛招人说道。明天晚上我跟你爹把后院的猪圈修整修整,多少年没养了,我看那墙都塌了。” “娘,不用你跟爹出手。大国就行。” 吴彩霞看了眼宋大国,知道他在听:“不过,爹,我跟大国手头有点紧,买猪的本钱得你们帮着出。算借的,卖了猪就还。” “行。” 宋大国后背一凉,又给他找活。 养猪?修猪圈? 吴彩霞脑子让门挤了,怎么净使唤他干活?一天到晚不闲着,还能不能安生过日子了? 想据理力争,又怕吴老太拿着扫帚打他,委屈巴拉地不敢出声。 正生着气呢,就听到吴彩霞是声音悠悠地传过来:“大国,你说就几堵墙,至于爹娘出手么?” 宋大国收起了臭脸,面色不显:“就是,就是,几堵墙而已,我和彩霞能搞定。” 吴老太听出来这句话,夹杂着几分不情愿和咬牙切齿:“大国,干不来可不要勉强啊。” 宋大国干笑一声:“娘,哪能呢?” 乘凉完进了屋,宋大国就原形毕露,埋怨起吴彩霞来:“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我养猪?我怎么会那玩意儿?而且猪圈脏的要死,一到夏天臭气熏天,反正我不同意。你爱养你自己养。” 吴彩霞冷哼一声:“你去过四明叔家没?那崭新漂亮的二层小楼,洋气吧?羡慕吧?” “你可不知道以前他家穷得年年跟邻居借钱借粮食,四明叔两口子种着那几亩地,地里收成只够饿不死。后来,他儿子入了伍,他拿儿子寄回来的补贴买了些小猪苗开始养猪。这不,才几年过去,就挣到大钱了,贴着白瓷砖的二层小楼去年也盖起来了。人家两口子现在啥也不干,专门在家伺候猪。我好几次路过他家门口,都看见两口子一个跟人下棋吹牛,一个跟人扯闲篇拉八卦。” “我想也是,猪好好地在圈里呆着,一天三顿伺候着,其他时间自己想干啥干啥。哪像咱们?一天到晚干到黑,不黑不停下。可惜,你不想住二层小楼的话就算了,我明天就跟四明叔说一声去,猪不要了。” 吴彩霞舌灿莲花,极具煽动性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把宋大国听得云里雾里,脑袋里只剩那栋让人眼红的二层小楼了。 “真的,他家二层小康是靠养猪盖的?” “那还有假?不信你明天自己去问问。” 看着吴彩霞一脸笃定,眼神也无比真挚,宋大国深信不疑,刚想答应,转头又想到,那万一他也靠养猪发财了,吴家人岂不是沾了他的光? 不行,明明是来吴家享福的,怎么能自己苦哈哈地出力,最后让吴家人摘了果子? 这买卖,不划算! “那要是我养猪的卖了钱,这钱咋分?” 吴彩霞抬了抬嘴角,真是死性不改,还没到手就想着怎么分钱了:“这你放心,我都和爹娘说好了。卖猪的钱不管多少,都给你。爹娘说了,你来咱家这么久了,爹娘也没给你多少零花。你也知道,他们也是想早点给咱们盖上房子,一分一毛都攒着呢。” “爹知道你身上没零花,也没个挣钱的路子,出去打个牌喝个酒都得靠蹭朋友的,跟他出去做泥瓦匠又怕你累着,才想着弄几头猪给你养。就操心一天三顿吃食儿,这活也不累。等过了年把猪一卖,不管多少钱都给你。来年你往出一站,从里到外都透着手里有钱的底气,你朋友,你哥嫂谁不高看你一眼?” 宋大国的小心思也被成功地摁住了:“行,那我养。” “不过可说好了,卖猪的钱爹娘不要,本钱你到时得还给他们。” 宋大国已经做上了几年后住进二层小楼的美梦了,有了楼房,他在全村,不,全镇的地位肯定节节攀升。哼,那时候全镇上不知道多少年轻貌美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想认识他,到时把没人性的吴彩霞一撵,再让他娘给找个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的,小日子岂不是美滋滋。 “行,听你的。” 劝服了宋大国,吴彩霞心里歇了一口气,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吴彩霞踢了踢宋大国的屁股:“抓紧起来,吃完饭干活。” 自从吴彩霞半夜拿绳子勒他起,宋大国就不敢跟吴彩霞睡一张床了,连与她一个屋打地铺都夜夜胆战心惊。 宋大国摸了摸屁股,眼睛都不睁地抱怨:“干嘛?干嘛?” 吴彩霞拿了一件宋大国的旧衣服扔给他:“衣服换上,二十分钟穿衣吃饭,二十分钟后来后院找我。” 宋大国把脸上的衣服扒拉开:“去后院干什么?我今天得回去陪我娘。” “垒墙,垒完之前哪儿都不许去。” 吴彩霞丢下这句话,拎着锄头来了后院。 眼前出现一块东西长,南北窄的长方形空地,西边种了一些当季青菜,东边是吴老头早些年用破砖头垒起的两间猪圈。 吴彩霞挥舞着锄头,开始除杂草。 过了一会,宋大国不情不愿地过来了:“彩霞,这不是爹娘给我们盖房子的地儿么?你拿来养猪,怎么盖房子?” 吴彩霞才想起来,她和宋大国结婚前,爹娘答应他们三年之内给他们盖两间新房子分开过。而新房子的选址,就是这后院。 吴彩霞不吭声,朝破墙旁边努了努嘴:“爹娘天不亮就把垒墙的材料准备好了。你就直接开干吧。” 宋大国瞅了瞅墙边的一堆沙子,水泥,旧砖头等材料,腿跟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 吴彩霞锄着锄着,一会功夫就和宋大国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回头看,宋大国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火气蹭蹭冲到头顶:“愣着干什么?抓紧干活,啥时候干完啥时候陪老娘。” 宋大国被这声呵斥吓了一跳,想撂挑子跑了吧,又想到这是他亲口答应吴老太的事。他要是跑了,暴脾气的吴老太真敢收拾他。 罢了,干吧。 不救两堵墙么? 宋大国垂头丧气地拎着水桶,回前院提水。 一桶水好几十斤,把他赘的东倒西歪的。 宋大国想给吴彩霞看看手上的水泡卖卖惨,谁知吴彩霞根本不鸟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倒水拌料,开始垒墙。 他追吴彩霞时,为了博吴家人的好感,跟着吴老头干过几天工地,瓦刀抹子这类工具还能应付着用。 锄了小半天草,吴彩霞有些累了:“大国,今天你还回沙岗村不?” 宋大国翻过手掌,看着手心的大水泡,觉得委屈极了,他娘明明说只要他入赘吴家,他娘俩以后不用自己干活也能吃好喝好。 “回,我想回去住几天,陪陪我娘。” 只要他晚几天回来,猪圈就不用他修了。 吴彩霞把锄头靠在墙上:“行,咱俩快些去,正好买斤肉过去,娘那里还有大半包馓子。咱们炒个肉,泡个馓子当午饭。” 吴彩霞每次跟张美丽借自行车都不白借,都会送点鸡蛋零食香烟什么的,所以张美丽也愿意借自行车给她。 有好吃的在前诱惑着,宋大国把脚下的自行车蹬得飞快,只用了正常时间的一半就到了沙岗村。 进了村后,二人先去老齐家割了一斤肉,拿绳子穿着,挂在车把上,才朝老宋家院里去。 晌午时分,下地干活的都陆陆续续回家吃饭。 二人走一路,打了一路的招呼。 吴彩霞见马婆婆急匆匆地赶路,都没看见她,主动打个招呼:“马婆婆,急着回家做饭呢?” 马婆婆回头看是吴彩霞,想过来说些什么,见她身边还有宋大国,就给吴彩霞扔了个眼神过来,嘴上含糊道:“嗯,俺家你大哥大嫂下地马上回来了,我得赶紧给他们做饭去。” 吴彩霞心领神会地接过暗示:“行,马婆婆你先忙,以后咱再说话。” “哟,这不是大国吗?”一道刻薄的声音传来。 吴彩霞和宋大国扭脸看过去,是宋大庆的丈母娘。 第36章 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 宋大国非常不喜大哥的丈母娘,死老太婆天天在背后扯老婆舌,说他不务正业还又懒又馋,就没打算停下来多说话,硬邦邦地打了个招呼:“蒋婶儿。” 蒋婶子眼也不愿意搭理闺女这个死懒死作的入赘小叔子,见车把上挂着一块肉才有了一点笑脸:“不用停下,快回家去。你娘正念着你呢。” 说完一溜烟跑得贼快。 宋大国:你想多了,我没想停下。 他慢悠悠地蹬着自行车,呸了一声:“老不死的,没安好心。我娘念不念我要你操心?” 吴彩霞深吸一口气,抡圆了拳头往宋大国后背一捶:“嘴巴干净点。” 宋大国闷哼一声,对上吴彩霞不耐的眼神,怕再挨一拳,没敢说什么。 到家门口,宋大国停下车,吴彩霞跳下来敲门。 “娘,我和大国来看你了。”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不是宋老太,是宋大国的大嫂蒋丽丽。 蒋丽丽说着还要上手帮着拿下来挂着的肉:“大国和彩霞来了,快进来,娘正念着你们呢。” 宋大国狐疑地看了看笑容满面的大嫂,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说他娘念着他?好端端的他娘念他干啥?昨天不刚把他娘气得七窍生烟吗? 吴彩霞摘下肉,一个闪身,躲过了蒋丽丽热情的手:“大嫂不用费心,我自己拿着吧。” 蒋丽丽也不生气,没捞着拿肉,挎吴彩霞胳膊也是好的,。她笑呵呵地凑过来,伸手挎着吴彩霞的胳膊,生怕吴彩霞跑了似的,挎得紧紧的,把吴彩霞难受的够呛。 宋大国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一肚子疑问。 自从老五犯了事,他娘把老宅抵给人借住在这里后,他大嫂就再也没上过门。不止如此,连他小侄子都不过来看看奶奶,就过年过来磕头,要了钱就走。 怎么今天改常了?不止上门了,竟然还对他笑? 真是活见鬼。 宋大国思绪百转千回,宋大庆叫了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大哥,你咋来了?娘呢?” 宋大庆刚带着儿子在老娘屋里翻找完,找着不少好东西,脸色比来时好看了些:“挺久没看娘了,今天闲着,带着元宝过来看看。娘说有事出去了。” 说完把身边的小孩往外一推:“元宝,叫小叔,小婶。” 小孩甜甜地叫了一声:“小叔,小婶。” 宋大国点了点头,权当答应了。 吴彩霞也点了下头。 小元宝今年7岁,宋大国本来还挺喜欢这个小侄子的,分家后小侄子每次见他都张嘴要钱,给少了还不行,过年磕头也先问给多少钱,给少了不磕。慢慢地,他心里就非常不喜这个财迷侄子。 蒋丽丽松开吴彩霞的胳膊,把儿子扯到吴彩霞面前:“叫小婶,小婶手里拎着这么多肉呢。多叫几声小婶,说不定你小婶一高兴,这块肉就给你了。娘回家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吴彩霞:“......”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小元宝声音比刚才还甜:“小婶,小婶,小婶......” 吴彩霞只觉得脑壳疼。 她从兜里摸出一小把昨天嗑剩下的瓜子,伸到小孩面前:“乖,这肉是给奶奶的。小婶给你瓜子吃,拿着瓜子玩去吧。” 元宝鼻子一皱,伸手打掉瓜子,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元宝只想吃肉,不想吃瓜子。姥姥都说了,小叔带来的肉是给元宝吃的。元宝是宋家的宝贝疙瘩,只有元宝能吃肉,你们都是坏人,抢小孩的肉吃......” 吴彩霞和宋大国:“......” 蒋婶子还真爱操心,亲家的肉还要惦记。 蒋丽丽被两道探究的目光刺的难受,捞起元宝就开始往屁股上招呼:“死孩子,净瞎说,你姥姥什么时候这样教你的......” 元宝的一只胳膊被蒋丽丽拉着,想跑跑不掉,整个人跟个陀螺似的转着圈挨打。 吴彩霞和宋大国难得地统一了立场,没出手阻拦。 蒋丽丽本想打两下给宋大国两口子看看就算了,边打边等这两口子出手拦一下,她好见好就收。一连打了好几巴掌都没见人来拉,儿子也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骑虎难下了。 宋大庆见两人迟迟不动,在元宝第n次发出哀嚎时,出手了:“行了,行了,别打了。要是因为彩霞把儿子打得离心了,彩霞心里也过意不去。” 吴彩霞:我今天就不该来,热闹没看上,反被人讹上了。 她扯了扯嘴角:“大哥,嫂子教育孩子,是为他好。再说了,不是自己的东西别瞎惦记这个道理,元宝小,不懂事还能说得过去,可大人是懂这个理的。你说对不?” 宋大国生平头二次赞同吴彩霞的话。 第一次是吴彩霞同意盖新房分家的时候。 “就是,大哥。孩子小,不懂事正常,你跟嫂子这么大了,肯定懂” 宋大庆攥了攥拳头,有些想打人。 蒋丽丽见自家男人脸色不好看,过来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待元宝嚎啕大哭完,吴彩霞才发现小孩的嘴角沾了些淡黄色的粉末,估计是趁老太婆不在,宋大庆带着他偷吃老太婆藏起来的豆奶粉了。 吴彩霞站在堂屋门框的东边,能看清楚堂屋的中间和西半部分,她抬眼往堂屋一瞅。好家伙,老太太床上似乎有被翻找的痕迹,堂屋桌子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包豆奶粉,有一包吃了一半,桌上还撒了不少粉末,老太婆要是看见能当场昏过去。 哎?怎么板凳就剩一个了?老太太床头的木箱子也不见了? 吴彩霞挪了挪步子,堂屋东面的粮缸也没有盖了,缸里的粮食好像也少了不少。 看了一圈下来,本就为数不多的家具这会更少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小矮凳,一个粮缸,没了。 眼前的景象,吴彩霞多多少少能猜到原因,她收回目光,对着宋大国说道:“娘不在家,咱下次再来吧。”说着拎着肉就往外走,身后传来蒋丽丽的声音。 “彩霞,来都来了,不吃过饭再走?我让你大哥去叫娘回来。” 宋大庆接过媳妇的眼神,抱起元宝就出门了。 宋大国一想到要是现在就回去,给他老娘买的肉就会被吴老头两口子吃进肚子,替他娘委屈起来了:“彩霞,嫂子说得对,吃完饭再走吧。娘昨天还念叨着想吃肉的。” 吴彩霞瞥了他一眼,真是智障,上赶着碰这些麻烦。 她把肉往宋大国手里一搁:“行,你去做饭。” 宋大国提着肉,不动弹。 他哪儿会做饭? 炒个青菜还能弄熟,炒肉那纯纯是糟蹋肉了。 蒋丽丽见状,麻利得接过肉:“我来,大国你歇着去。这肉我就都炒了吧,我们三口子今天不回去了,也留在这吃,元宝爱吃红烧肉。我也不多炒,四菜一汤。对了,大国,家里大米放哪儿了?我寻思再蒸点米饭,大庆爱吃这个。” 吴彩霞看了一眼门口,笑得意味深长:“嫂子,这几个菜恐怕不够吃哦。” 第37章 宋老太大战马婆子 蒋丽丽以为吴彩霞想让她多炒几个菜:“没事,够了,够了。我跟元宝吃得少。” 蒋丽丽一阵嘀嘀咕咕,把宋大国烦的不行,白吃一顿还点上菜了。 白米饭?他娘自己都不舍得吃白米饭。 “家里没米,既然大哥爱吃米饭,嫂子你给我钱,我去称几斤来。” 蒋丽丽一听要自己出钱买米:“算了算了,你大哥一个月挣那俩钱,哪儿舍得吃大米饭。能吃上白面馒头,他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看着蒋丽丽这态度,不像是和宋老太闹过的样子,吴彩霞猜到她想象的戏码还没上演,估计等一会儿老三一家也会过来,要是真闹起来,这顿饭肯定吃不成,她决定还是先走一步,事后再吃瓜为好。 “嫂子,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大哥想吃咱买点就是。正好我娘昨天给了我20块钱,你先炒菜,我去买米。” 蒋丽丽一听不用自己出钱就能吃上大米饭:“行,你快去吧,早去早回,咱能早点吃饭。” 吴彩霞应了一声,过来喊宋大国:“大国,自行车我骑着还不太顺溜,你跟我一块去吧。” 宋大国怕吴彩霞让他出钱,连忙摆手:“我不去,你自己去。” “那好吧。” 吴彩霞推着自行车到门口,沿着大路骑着,到路口车头往西一拐,回红石崖村了。 不多时,宋老太阴沉着脸回来了,头发乱糟糟地,身上也沾了灰土,身后跟着同样表情的宋大庆和元宝。 宋大国见老娘脸色不好看,上前关心道:“娘,你咋了?脸色这么难看?” 老太太脸色能不难看么? 自从昨天3000块钱的事情传出去后,老太太一直惴惴不安,在吴彩霞和宋大国一走,她就把藏在家里的钱票翻出来,揣在身上,偷摸躲出去了。 几个儿媳妇带 着娘家人来,没见着老太太,就把院里值钱的东西搬空了。 等天黑透了,老太太才敢回来,进了堂屋看见床头的木箱子都被搬走了,衣服破被扔了一床。 老太太一夜都没敢深睡,天不亮就起来做饭吃饭,吃完又躲出去了。本以为躲几天,等风头过去就没事了,结果还是被宋大庆给找出来了。 老太太撒泼打滚不回去,宋大庆扬言宋老太再不回家,就让丈母娘带着小舅子小姨子过来占房子,老太太才肯回来。 老太太拨拉开宋大国,进屋一屁股坐在唯一的矮凳上,冷脸瞪眼,一言不发。 余光瞥到桌子上豆奶粉乱七八糟地被丢在这儿,火气更是噌噌噌地上涌,这可是她藏了又藏,一直没舍得吃的豆奶粉啊,竟然被这伙没良心的翻出来,大剌剌地扔在桌上。 生气,但也心虚,又暗自庆幸得亏把钱都揣兜里了,要是还在屋里,指定被这群不肖子孙搜刮了去。 宋大国看老娘一点都不关心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豆奶粉:“大哥,娘这是咋了?” 元宝挣扎着要下来拿豆奶粉吃,宋大庆把儿子放下:“哼,还能咋?没理了呗。” 宋大国挠了挠脑袋,啥意思? 宋老太正要说话,三儿子带着三儿媳妇也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 看热闹的不敢进来,只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还交头接耳地互相分享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宋老太见马婆子嗑着瓜子站在人群里,猜到这事情是马婆子散出去的,急火燎地起身,一溜小跑,把马婆子从人堆里薅出来,伸出两手要去扯马婆子的嘴:“死老婆子,肯定是你嚼舌根说出去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先跑这儿来蹦跶了?看我不撕了你这张烂嘴,烂嘴烂心的玩意儿,让你到处讲我老宋家的不是。” 马婆子本想安稳吃个瓜就走,没成想被拎出来当靶子,手里瓜子也不吃了,顺手一扔,与宋老太缠打在一起:“你才是死老婆子,这些话可都是你自己说出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自己说的,你家老幺结婚,你掏了3000块钱,这件事村里哪个老太太不知道?现在还敢来撕我的嘴,说我嚼舌根讲你家不是?天杀的,我今天要是扯不掉你半边头发,你不知道沙岗村哪个老太太最能打!” 马婆子比宋老太还小几岁,又因为常年干农活,有劲儿着呢。反倒是宋老太,长年累月地坐着躺着,偷懒躲活,身子骨都养娇气了,论硬来,显然干不过马婆子。 眼见自己老娘要落于下风,宋家三兄弟气得不行,又不方便过来拉,忙支使自家媳妇过来。 宋大国目光搜寻了半天,自行车不在,吴彩霞怎么还没回来? 他往宋老大身边凑了凑:“大哥,彩霞可能去茅房了,我去喊她过来。”说完假模假式地去了茅房,从茅房后面翻墙跑了。 蒋丽丽站在一边,犹豫着不知道该帮谁,一边是自己婆婆,一边是可能与娘家结亲的马婆子。她娘家就是本村的,马婆子的小儿子前几天刚和她娘家妹子相过亲。马婆子家条件比她家好,小儿子长得也周正,她一家子对这门亲事都很满意,说不准真能成,这时候让她向着婆婆,与马婆子作对,这不是毁了妹子的幸福嘛。 老三媳妇李敏华是个莽的,俩老太太刚交手,她就在一边摩拳擦掌等着了。自家男人一发话,她立刻卷起袖子加入了战争,战局瞬间由一对一变成二对一。 马婆子的闺女梅香也在人堆里看热闹的,一开始的一对一她娘自己能应付得来,就没插手,反正她娘不会吃亏。眼见变成二对一了,坐不住了,挤开人群也加入了战局。她也没真动手打,就负责摁住老三媳妇,让她不能上手帮宋老太就行。 几秒后,场面变成了马婆子对宋老太的单方面殴打。 宋老太被马婆子骑在身下,扯着嗓子喊:“别打了,别打了。头发薅秃了。” 大伙看热闹看够了,也生怕宋老太被打出个好歹,纷纷涌进来,一伙人拉住了马婆子和梅香,一伙人拉住了宋老太和李敏华。 “都是邻居处的,打伤了感情就不好了。” “就是,就是。今儿这事各让一步,以后还是好乡邻。” ...... 趁着兵荒马乱,没人主意,蒋丽丽进灶房拎了肉,嘱咐宋大庆抱上儿子,一家子溜了。 老三媳妇挣脱了梅香,仗着己方伤亡惨重,叉着腰骂人:“早死哪儿去了,现在冒出来当和事佬。你们不看看我娘都被打成啥样了?各让一步?这是什么屁话?除非你们伸出头让我把你们也打一顿。” 说完挤过来,不顾宋老太的嚎叫,薅着宋老太的头发:“你们看看,我婆婆本来就没几根头发,现在都被马婆子薅光了。马婆子,这事儿,没2000块钱解决不了。” 马婆子还没说话,梅香挥着大巴掌朝李敏华脸上招呼:“2000块钱?想屁呢你。” 李敏华捂着脸:“你......” “你什么你?大伙都看着呢,我娘一开始可啥都没说,是你婆婆一上来就又打又骂的,你还有理了?我娘刚才说的话是不是事实,全村的大娘都能作证。你们老宋家哪个要是不服,就去告我们。咱经公打官司,到时法院判我们赔多少,我们一个子儿不少地赔。” 马婆子把闺女拉到身后,喘着粗气问宋老太:“老宋家的,今儿这事,你说咋办?” 宋老太握着被三儿媳妇薅掉的几根头发,心疼得不行:“我三儿媳妇说得对,2000,一个子都不能少。” 梅香呲了一声:“老太太,你聋了?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清?” 宋老太巴不得有一个机会能让儿子儿媳把火头转向别人,拍着巴掌大哭,嘴里还念念有词:“马婆子一家子欺负死人了,仗着有几个臭钱,欺压乡里。我要去县里告你。” 马婆子哼了一声,朝大伙道:“麻烦大伙给她让让路,她要去告我。”旋即笑眯眯地问宋老太,“你家离镇上走路得挺久呢,要不要找我儿子帮忙,让他骑自行车把你驮到镇上?” 宋老太抚摸着心口,想骂马婆子,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儿子,目光搜寻着几个儿子:“大庆,大成,大国,都过来。你们都是死人哪?看着你老娘受人欺负?” 人堆外面的宋大成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娘,大哥和老幺早就跑了。” 第38章 让马婆子出血 大伙也跟着找了一圈,没见老大和老幺一家,可不就是跑了么。 宋老太心里怨恨着下死手的马婆子,也怨恨着临阵脱逃的儿子们,一口气没喘过来,气晕了。 宋老太气晕了,围观的大娘大婶开始可怜宋老太起来,指责马婆子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马婆子下手真狠,也不怕把宋老太太打出个好歹来。” “这不就出好歹了吗?宋老太太晕了,宋家几个儿子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你说马婆子惹她干啥?” “闲的呗,马婆子这么厉害,以后儿子想找儿媳妇都难。咱可不敢和这样的人结亲戚。” “看这梅香也不是个吃素的,真狠啊。那一巴掌都把老三媳妇打蒙了。” ...... 宋老三适时掐住舆论优势,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马婆子:“马婶,按理说,我一个后辈,又是个男人,不好插手你们女人之间的事,而且你和我娘双方都受伤了,也不论谁赢谁亏。但你看,我娘被你们气昏过去了,万一有个好歹的,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这事咋办?” 一旁的李敏华眼珠子一转,也过来斥责马婆子:“马婶儿,前几天刚从县医院查的,我婆婆血压不稳,不能生气,你知不知道?这下让你气昏了,要是出点啥事,你能担待得起不?”说完扑在宋老太身上一阵哭号,“我可怜的婆婆啊,你好惨哪。” 这下子,站宋家的更多了。 “马婆子,我看你还是赶紧带老宋家的去看看吧。毕竟是你给气昏过去的。” “对啊,我说怎么这几天宋老婆子开始咳嗽,腿脚都不利索了,原来是坐下病了,真可怜。” “谁说不是呢?那天宋老婆子还跟我说腰疼。” ...... 马婆子看贼似的扫了地上的宋老太一眼,脑袋飞速转着,之前也没听说宋老太有什么病,要说有病,也是懒病。怎么突然就晕了呢? 说不定是讹人的,宋老太能晕,她也能。 算了,老太太干仗,俩都是弱势群体,那就看谁更惨呗? 想到此,她伸出食指着李敏华,手指哆嗦着,嘴里念叨着“你......你......”,几秒后也晃着身子倒在了梅香怀里。 梅香扶着老娘,顺势坐在地上,右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粒糖豆往马婆子嘴里一塞,朝人堆里的王老太太呼喊:“王大娘,快让你家军庆哥骑着车来,我娘心脏不好,刚才病发了,我刚给吃了一粒急救药才稳住,得赶紧上县医院,晚了就出人命了。” 王老太太顾不上看热闹,小脚颠颠儿地回家叫儿子骑三轮车过来了。 梅香学着李敏华的哭腔,痛哭流涕着:“哎哟喂,我可怜的,心脏不好的亲娘啊。你可不能出啥事哟,我弟还没结婚,你还没抱上孙子,可不能说走就走啊。” 李敏华扑在宋老太身上嚎啕大哭,梅香半抱着老娘也痛哭流涕,哭声此起彼伏,场面乱作一团。 吃瓜群众们看看这边,哭得伤心欲绝,看看那边,哭得肝肠寸断,一时间都不知道谴责哪边好了,只好劝着宋马两家休战,各家管各家。 不多时,王军庆骑着三轮车来了,和梅香一块把马婆子弄上三轮车,风风火火地走了。 走之前,梅香把刚才的话又和宋老三重复了一遍:“现在你们说什么都没用。我们不私了,要经公打官司。” 马婆子走了,宋老太还躺在地上装晕,大伙见宋老三也不把老娘送去看大夫,心里满是鄙夷,看宋老太也多了一分同情。 “老三,还不赶紧把你娘送去看大夫?别的事以后再说。” “对,对,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你娘送去看大夫呀。” “你娘年纪大了,气出来个好歹的咋整?” “可不是么,地上那么凉,你娘都躺大半天了。” 老三和老三媳妇俩人,杵那儿跟两根木头似的,任由大伙咋说都一动不动。 老大老幺都跑了,婆婆还昏过去了,李敏华也不想管这事儿,他家送老太太去看大夫,医药费还得他家出。真是晦气,那3000块没个下落哪,自己还得往里搭钱。 老三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凭什么要他送去看大夫?可只有他自己在场,他要是不送,村里人骂他的声音指定比骂老大老幺要大。 “行,我现在就送我娘去找大夫,不过大伙可得给我作证,老大老幺现在可都抛下老娘自己跑了,我娘可是我宋老三送去看大夫的。” 大伙无语,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 宋老三背着宋老太一路小跑,要往村卫生室去, 宋老太趴在宋老三背上哪个,睁开眼认出来这是去村里卫生室的路,忙制止道:“老三,你咋送我来村卫生室了?” 宋老三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 “娘,你醒了?醒了也好,不用看了,咱回家。” 宋老太捏着儿子腰上的软肉:“死孩子,谁说我要回去了?咱不仅不回去,你还得带我去县里医院看病。马婆子能去,我也能去。” “娘,你咋知道——”宋老三话说一半,反应过来了。 “娘,你刚才都听见了?你是装晕的?” 宋老太哼了一声:“我不晕咋让马婆子出血?” “老三,背我回家,估摸着这会儿大伙还没走,你跟人借辆三轮车,拉我去县里看。哼,都是千年的狐狸,在我跟前玩聊斋?这回,我非得咬下马婆子一块肉下来不可。” 宋老三不想去县医院,那儿检查多,花钱也多:“娘,你也没真晕,一来一回大半天过去了,去县里不值当的。” 宋老太看周围没人,照着宋老三脑袋一捶:“脑子不转筋的玩意儿,我都听着了,梅香说马婆子心脏不好,要去县里看。我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许她骗我,我不能骗她?” 宋老三才转过脑筋来,暗赞巧妙,只可惜眼下没手给老娘拍巴掌:“娘,那到了县医院,大夫万一看出来你装晕的,咋整?” 宋老太只觉得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干脆闭上眼睛:“你安稳地带我去就是,我自有法子。” 第39章 娘俩去县医院 宋老三想起媳妇的叮嘱,也给老太太上着眼药:“行,都听娘的。不过,娘,你不知道今天你和马婆子刚一打架,老大一家和老幺一家都跑光了。就我跟你三儿媳妇没走,在这护着你,我俩还挨了好几拳头呢,敏华的衣裳都被扯坏了。老大和老幺可没这样豁出命去护你。” “行,娘心里清楚。” 宋老三背着宋老太一路小跑回到家,距离家门口还有几十米时,看到门口好几个大娘大婶还在说着话。 宋老太小声嘀咕了一句:“背着娘使劲儿跑,让他们觉得我伤得严重。” 宋老三深吸一口气,开始上演负重冲刺跑,边跑边大口喘气:“娘,娘,你等着,我带你去县城,县城肯定能治。” 宋老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宋老三背上,被他冲刺起来的快速度晃得头晕目眩,昨天喝的稀粥都要呕出来了,心里咒骂着棒槌儿子差点把她晃散架了。 逗留的大娘大婶见宋老三驮着宋老太回来,连忙上前关心:“咋了,老三?咋驮回来了?” “对啊,大夫咋说?有没有事?” 宋老三觉得老娘有点要掉下去了,两手托着屁股往上掼了下,一起一落,宋老太的下巴磕在宋老三肩膀骨头上,给她腾得闷哼一声,在心里把宋老三骂了一通。 宋老三愁眉苦脸:“芳婶,你家有三轮车不?我娘情况严重,村里看不了,得去县医院。” 芳婶一听情况严重,让宋老三在这等着,她转头赶紧回家骑三轮车过来。 把宋老太安置在车斗上,宋老三坐上车座,蹬着就往县城来了。 出村之前,宋老三骑得飞快,车轮子都要转得冒火星子了。出了村后车速就降下来了,反正也不是真看病,他一点也不着急。 “娘,出村了。你睁眼吧。” 车斗里,宋老太缓缓睁开眼:“老三,你身上有钱没?娘饿了,娘早上没吃饱,中午饭也没吃。” 李敏华这两天刚把宋老三的私房钱缴了,就给他留了2块钱烟钱,这2块钱他都捂好几天了,没舍得买烟抽,但一想到几十几百还有可能上千的赔偿款,所有的不情愿一扫而空,2块钱换几百,划算的很呢。 “娘,我出来的匆忙,身上就2块钱。” 宋老太白眼翻上天:“2块钱够干啥的?香红说县里的东西都贵。娘想吃肉包子,2块钱也不知道能买几个。” “老三,你骑快点,我急着吃饭。” “哦。” 宋老三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不一会儿道路两边就出现了几家卖吃的小店。 宋老太坐在车斗里,看看这家摞起的老高老高的蒸笼,肉包子香味搅得心痒痒,想吃肉包子。又看到那家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香味四溢,咽了咽口水。 咋办?都想吃。 宋老三看他娘这巴巴的小眼神儿,要不是长辈,真想骂一句没出息。 “娘,吃啥?我就2块钱。” 宋老太看看这家,又看看那家,一下一下地咽着口水,做了人生最艰难的决定:“娘想要一碗那样的面条,再来俩肉包子。” 宋老三蹙眉:“娘,那是米粉,不是面条。” 宋老三以前跟工头出去干活时,工头请他们吃过米粉,因为生平头一次吃,所以对米粉印象深刻。 “管它是啥,娘就要吃那个,你去买。” 宋老三捏着手里的2块钱,恨它为啥不是20块,也不是200块,偏偏是气人的2块。 “娘,2块钱恐怕不够。我闻着那个米粉应该是牛肉的,可能要1块8一碗,肉包子2毛钱一个。2块钱只能买一碗米粉和一个包子。” 宋老太皱着眉头:“那行,我吃个半饱吧。一碗那什么米粉,再来一个肉包子就行了。” 宋老三苦大仇深地叹气:“娘,那我吃啥?” 宋老太皱了皱眉头,一脸尴尬:“那咋办?娘就想吃那个米粉。” 关键时候,不能惹老娘不高兴,宋老三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娘,这样吧。咱们买半碗米粉,剩下的钱买一半素包子,一半肉包子。你吃米粉和肉包,我吃素包子,咋样?” 宋老太舔了舔嘴唇:“行,那你去买。娘坐在这等你。” 几分钟后,宋老三端着碗过来:“娘,老板说,半碗米粉得1块钱。肉包子2毛一个,素包子一毛六一个。我买了2个肉的,3个素的。” 宋老太忙不迭地伸手接过米粉碗,先哧溜哧溜地喝了一口汤:“真好喝啊,还有肉。” 宋老三:我还想等着喝口汤的,你喝了我咋喝? 宋老太一口米粉一口包子,风卷残云,几下就没了。 宋老三捏着仨素包子,恋恋不舍地盯着米粉碗,等着老娘赏他一口米粉尝尝味。实在不行喝口汤也行。 一阵哧溜后,宋老太喝光了米粉汤,放下碗打了个饱嗝,摇着头感叹:“真好吃呀,要是能天天吃就好喽。” 宋老三哪儿听得进去老娘的感叹,眼珠子都要掉碗里了;老娘不仅一根米粉没给,连汤都喝光了。 那碗光亮的跟水洗过得似的。 可真是他亲娘! 宋老三移了移目光,发现老娘看着隔壁摊的油条蠢蠢欲动,逃命似的把老娘拽走了。 娘俩“吃饱喝足”,一路打听着来到了县医院门口。 “哟,老三,你快看看,这就是县医院哪?你看这楼,真气派。盖成肯定得不少钱吧。” 宋老三没心思和他娘看景儿,只想忙活完,回家吃饭。 一个壮劳力,仨素包子够干啥的? 娘俩都没来过县城,更没来过县医院,刚进医院大楼,就迷路了。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宋老三拘谨地环视了一圈:“娘,你知道这大医院咋看病不?” 宋老太盯着旁边穿着讲究,戴着项链耳环的一个老太太出神,心里暗骂人家老了老了还穿得跟个花蝴蝶似的,一点都不知道过日子。 看着花蝴蝶老太太出了大厅,宋老太才舍得收回满含妒意的目光:“老娘哪儿知道?不过,我听香红说过,医院里头有个重病症房,那里的病人病得重,咱就往那重病症房走。” 宋老太充分发挥老太太的身份优势,拉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小姑娘问路:“闺女,大娘问问你,重病症房怎么走?” 第40章 县医院探险 小护士以为大娘来探望病人的,伸手往左一指:“大娘,您是想问重症病房吧?看,从左边这个走道出去,看到一个三层小楼,进去上二楼就是了。” 娘俩儿谢过小护士,按照指示来到一栋三层小楼前。 小楼的左右两边都修了花坛,沿着花坛往前走几米,是一个小亭子。 此时,小亭子里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 娘俩心虚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关注到他们,才战战兢兢地进了楼,沿着楼梯,还没踩上二楼过道,就被一个白大褂拦住了。 白大褂叫黄川平,是新分配来的医生,个子高,长得也壮,此时正像一堵墙一样,把宋老太娘俩面前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看这母子鬼鬼祟祟的样子,他想起来前几日的安全会议上,副院长提到的几个病人家属投诉丢钱丢东西的事。 他眼睛眯着,眉头拧着,语气严肃道:“干什么的?看着鬼鬼祟祟的,是想干什么坏事?” 宋老太吓得浑身一抖,往后退了俩台阶直往宋老三身后藏,手还紧紧捏着宋老三的衣角。 宋老三见对方穿着白大褂,长得人高马大的,眼镜后面的双眼还透着一股严肃,也有些慌神:“大,大夫,我们是,是来瞧人的,不敢干什么坏事。” 黄川平将二人的慌乱收入眼底,冷声道:“你们来看哪家的病人?不知道医院有规定,重症病房只能下午时间探视?” “哦,我们是远亲,刚从乡下来,不知道现在不能探视,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宋老三说着,就扯着宋老太三步并两步逃了。 出了小楼,见小亭子里已经没人了,娘俩儿坐在小亭子里商量着对策。 “娘,我看要不算了吧。刚才你也看到了,走廊上也没个人影,咱又不能钻人家屋里。” 宋老太愤愤不平:“不行,指不定马婆子怎么设计我呢。她要是来讹钱,你们哥几个要是愿意替我出这钱,咱立马就回去。” 宋老三只觉得头疼,让他出力干活行,让他想办法,简直是难为人。 他在花坛边一会儿走过来,一会儿走过去,挠着不聪明的脑袋,只觉得再咋思考自己也长不出好使的脑子。 宋老太知道老三是个没脑子的憨货,指不上宋老三,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娘俩在花坛边一块走过来,走过去,再走过来,再走过去。 在宋老太走了第108趟时,她终于想出来了办法:“老三,要不咱还是放弃重病症房吧,去一般病的病房。那儿应该随时都能瞧人。” “成。” 娘俩又打听着去了普通病房。 宋老太抬着胳膊,示意让宋老三搀着自己,娘俩相互搀扶着,回了刚才问路的那个地方。 宋老太站在大厅,还想再抓个白大褂过来问问路,就听到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好像有人吵架,又听不清说得是什么。天生的八卦属性,宋老太果断飞奔过去,宋老三在身后狂追。 一楼妇产科门诊。 娘俩循着声音来到一条走廊,看到几米之外的走廊尽头上,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正在面对面僵持着,宋老太只觉得一阵遗憾,来晚了,俩人吵完了。 只见僵持了几分钟后,女的转身往垃圾桶里扔了什么,然后走了,男的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待年轻人走后,宋老太眼疾手快地走过去,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面有张纸。 都在医院里了,扔的肯定是医院开的单子呗。 宋老太纳闷,也不知道单子上写的是啥病。 管他呢,先捡了再说。 宋老太回头看了一眼走廊,走廊上的人没热闹看了,都忙活起自己的事来了,没人注意到她。 她让宋老三站在垃圾桶前挡着,伸手把那张纸捡起来,折巴折巴揣兜里了。 “老三,咱走。出去找人看看单子上写的啥。万一能用,省得花钱买了。” “娘,没用咱也没钱买,我身上就剩一毛多钱了。” “不管,先找人看看再说。三轮车先放医院,咱出了医院再找人给认认。” 娘俩如获至宝,怕在医院找人看被人发现,出了医院走了好几百米才停下来。 “娘,就这吧。这正好有个小卖部,小卖部的人肯定认字。” 宋老太把单子掏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拿手抚了抚褶皱,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里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正认真织着毛衣。 “闺女,你给我老婆子看看,这上面写的啥?” 女人抬眼,看是俩乡下来的,也不买东西就找人帮忙,语气满是不屑:“谁是你闺女?老太太,你可别瞎说。” 宋老太见女人这哥态度,忙拉了一把宋老三,让他把剩的一毛钱掏出来。 “不白看,你给我们念念上面的字,我给你一毛钱。” 女人把毛线放在一边,哼了一声:“先给钱。” 宋老太乖巧地把一毛钱递过去。 女人把一毛钱扔进装钱的盒子,手心向上往前一伸:“拿来吧,要念什么?” 宋老太递过去单子。 女人接过单子,扫了一眼,找关键地方念了起来:“王秋,女,24岁,妇科,经检查,已经怀孕8周......” 女人念着念着就开始留意这乡下娘俩的神色,心里想象着若干种狗血八卦大戏。 宋老太娘俩听到“怀孕8周”都懵了,咋捡了个这? 这要是没找人看,直接带回去,不丢死个人了? 宋老太眉头拧成疙瘩,把单子要了过去,团巴团巴揣兜里了。 还得去医院接着找,三轮车还在医院呢。 “娘,咋这么巧?捡了个怀娃娃的单子?” “老娘哪儿知道?这么多人来看病,单单捡了个这。拿回去能让人笑话死。” “娘,我听人说大医院看病是分种类的,不像咱村卫生室,一个大夫能看所有病。咱刚才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宋老太抿了抿嘴,她是听香红说过,说城里的医院都是按照什么科什么科分的,你来看病还得知道自己该去什么科,去错了人家还看不了。 “有可能,那咱们这把去脑袋科。我是让马婆子气晕的,该看脑袋科。” 娘俩又来了问路的大厅,等来等去没看到合眼缘的白大褂,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了个穿裙子的年轻姑娘。 “闺女,大娘问你,这医院脑袋科在哪儿啊?大娘头一回来,找不着。” 年轻姑娘:我只是路过来蹭个厕所。 “大娘,据我所知,医院好像没有脑袋科这个科。您是哪儿不舒服?如果不知道怎么看病,那边有咨询台,您可以过去问问。” 宋老太不关注姑娘说的其他话,只听到了姑娘问她哪儿不舒服。 她犹犹豫豫的,该哪里不舒服能严重点呢? 第41章 1000块钱咋样? 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宋老太指了指脑袋:“闺女,大娘不懂咱这医院什么科什么科的,大娘就是头疼,昨天还让人气晕倒了。那那个胖护士一看就凶巴巴的,大娘不想问她。” 年轻姑娘:我就多余问! “大娘,有好几种病的症状都有头晕这一条,您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您该挂什么科。您还是找个医生问问吧。不好意思,我得走了。” 宋老太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有些生气:“哼,还城里人呢?连咋个看病都不知道。老三,你去那边问那个女胖子。” 宋老三只想捂老娘的嘴。 这么多人听着呢,他娘居然敢直呼咨询台的护士为女胖子。 心累,以后再也不想跟他娘一块儿出门了。 几分钟后,宋老三回来了:“娘,我打听过了,心,脑这两科的病比较严重。” 这会儿,宋老太回过神来了,她是有些信虚的邪乎的那一套,不想给自己招揽那些太严重的病,决定还是找个普通病的单子。 “老三,娘又想了想。你看你娘你这精神头儿,像脑袋有病的不?真要拿脑病单子回去,村里人也够呛信。还是拿个不严重的吧。” 娘俩在医院楼里这溜溜,那看看,蹿了一个多小时,从垃圾桶里捡到好几张单子。 也不管是啥病,都好好收着,准备回家找李敏华认。 娘俩到了家,见老宋家门口没人,院子也锁了。 宋老三先把老娘扶着回屋躺在床上,又回家叫了媳妇过来。 李敏华刚进堂屋,宋老太就开始叫起来了:“老三媳妇,你认得字,快看看这几张单子都是些个什么病?” 李敏华接过宋老太手里的几张纸,扫了一眼,看了看宋老太,又看了看宋老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娘,这不是人家看病的单子吗?你咋拿回家来了?” 宋老太一脸不耐烦:“让你看就看,哪儿那么多话。你就说都是些个什么病。” 李敏华挨个翻了翻:“这张是急性肠胃炎的;这张是脑袋开瓢医生让缝针的;这张是耳鼻喉的,好像这个看病的是个聋子;还有这张,是个药单子,不过上面写的什么字儿我也不认得。” 李敏华一张一张翻着,把几张单子上的情况念给宋家娘俩听。 宋老太听完,眼睛一亮:“老三媳妇,我听你说里面有个聋子的?” 李敏华把聋子病症单单独拿出来:“嗯,这张是。” 宋老太接过这张单子,眼睛一闭,再一睁:“老三,就选这个了。” 李敏华看宋老太一脸神秘又志得意满的样子,扭头问宋老三:“娘说得是啥意思?我咋听不懂?” 宋老三探头过去,对着李敏华耳语一番。 慢慢地,李敏华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容。 宋老太在李敏华的指点下,把耳聋单子上写着患者信息的部分撕掉,并把另外几张单子一块团吧团吧揣兜里,等做饭时扔进灶膛。 李敏华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娘,你打算跟马婆子要多少钱?” 宋老太抿着嘴,眼珠一沉:“1000块钱,咋样?” 这个数得到了老三两口子的一致同意。 宋老太把屁股往床上挪了挪,顺势歪在床头:“老三,你现在去一趟你大哥家,把你大哥喊来。” 李敏华撇着嘴:“咋不叫老幺来?给钱的时候想着老幺,该着出力去要钱的时候想着我们了?” 见老三媳妇的脸色不好,宋老太又补了一句:“这次要来的钱我老婆子一毛不要,你们弟兄几个平分,行了吧?” 想到给宋大国的3000块钱传言,又把走到门口的宋老三叫回来:“要不,你还是先去找大国。” 宋老三哎了一声出去了。 李敏华转了转眼珠子,这次要真能讹来马婆子1000块钱,两家一家500也不错。 反正大国不算宋家人了,不该分这钱。 到时候撺掇撺掇大嫂,妯娌俩多和老婆子吹吹风,坚决不能让宋大国把钱分走。 想到这,李敏华也坐不住了,急着献殷勤:“娘,你饿了不?我给你做饭去?” 宋老太睨着老三媳妇一眼,想到昨儿被偷家的惨况,心里一股子邪火,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嗯,我想喝完鸡汤,你去把鸡抓来炖了吧。” 李敏华想到昨晚自家和老大一家过来,一大伙人把老婆子的院子洗劫一空,有点心虚。 “娘,鸡没了,昨儿让大嫂抓走了。” “那灶房还有块腊肉,拿去炒了吧。” “腊肉我不小心拎家去了,老三说他早就馋这口我就......” “鸡没有,腊肉没有,鸡蛋总有吧?去下个面条,卧俩鸡蛋?” “鸡蛋让大嫂的娘家妈拿走了,面也没了。” “你们......” 李敏华快走两步,站在宋老太身后,拍着她的后背顺着气:“娘,还不是因为大伙儿都说大国结婚你掏了3000?你说我和大嫂心里能畅快吗?所以,我们一气之下就......就......” 宋老太装作刚知情似的,大口喘着气:“所以,你们就,就把我院子给抢干净了?” 李敏华忍着冲鼻子的酸汗味儿:“娘,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马婆子那儿,咱们还得一致对外呢。事后我也想明白了,村里人那都是胡扯,咱家有没有3000块钱,我还不知道吗? 我们做小辈的,一时昏了头做错事,您是长辈,肯定不跟我们一般计较。那腊肉我明天给拎回来,赶明儿再买二斤鲜肉孝敬您。” 村里这几天盛传,说宋大国结婚时老婆子给了3000块钱,这件事李敏华是半分不信的,老宋家要是能拿出来3000块钱,也不至于把老宅都抵给人了。 她借着传言来闹,不过是想从老婆子手里再抠点啥出来。反正是老婆子理亏,她只要咬死了说相信老婆子给老幺3000块钱,就怎么提要求都不为过。 不过,想到实打实的1000块钱要被大嫂一家分走500,她就难受的不行,跟割她身上的肉似的。 李敏华见宋老太气顺了,转而给老太太捶起背来,还不忘给大嫂一家上眼药:“娘,腊肉我还给您,再买二斤鲜肉赔给您,就是不知道大嫂那儿愿不愿意还。 昨儿来院子里,就大嫂和她娘家妈抢的最凶,大嫂在这边逮鸡,她娘家妈跟在后儿掏鸡蛋,临走还把面袋子也拎上了,我可看的真真儿的。” 宋老太目光一凛:“蒋老婆子也不是个讲理的。不过,眼下从马婆子手里抠出钱来才是正事,蒋婆子这笔账等以后再算。” “老三媳妇,你别管我了,赶快跟去看看,别让咱自家人吃了亏。” 李敏华正想着怎么找理由躲了老婆子呢。 “行,娘你歇着,我去给老三帮把手。”” 李敏华一溜小跑走了。确定老三媳妇走了后,宋老太起身反锁了大门,进了灶房,把身上的钱票重新清点一遍,拿布包一层层包裹严实,塞在了门后的墙壁缝缝里。怕被人发现,又挪了几捆玉米秆摞在门后。 大功告成,宋老太烧了小半锅热水,把热水端进堂屋,把桌上没拆封的豆奶粉揣在兜里,拆封了的一股脑儿地倒在热水里,端着冲好的豆奶粉碗坐回床上,边小口小口地抿着豆奶粉,边等儿子们过来。 第42章 猜我挣了多少? 红石崖村,吴彩霞还了自行车后,就待在家里没出去。 宋大国没在家,她也乐得清闲,把爹娘的衣服凉席浆洗完了,拎着一斤肉去王桂英家,在她家蹭了顿午饭才回来。 吴彩霞刚把晚饭端上桌,宋大国就闻着味儿回来了。 不多会儿,吴老头两口子也回来了。 宋大国见吴老头两口子回来,跟受欺负的小孩见到爸妈似的,憋着委屈,手心朝上给吴老头诉苦:“爹,你不知道,今天我娘和人起了冲突。我嫂子都上去帮忙,彩霞竟然跑了,害得我娘被马婆子打得可惨。” 吴彩霞在屋里,喝着稀饭没出去,没骨气的东西,真是没眼看。 吴老太把洗过的毛巾挂在晾绳上,斜了一眼宋大国,无情地戳破了真相:“你娘先惹得人家吧?” 见宋大国没吭声,吴老太补刀:“也难怪,你娘说话不中听,以后多劝劝你娘!” 吴老头见他浑身上下一点泥灰都没有,就知道他只会窝里横,拿出去屁用没有:“你娘挨打,你上去护了没?” 迎上吴老头满含质疑的目光,宋大国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一群女的打架,我一个男的凑什么热闹,我要是上了人家不说我们老宋家欺负人么?” 宋大国看两口子的脸色不好,生硬地换了下一个话题:“对了,爹,猪圈我修完了。爹,你上次教我的抹墙手艺,我都学会了。不信,我带你去后院看看?” 吴老头敷衍地呵呵:“下回吧。” 饭桌上。 吴老头啃着一块地瓜,向吴彩霞开口:“彩霞,后院猪圈修整好了,明天去你四明叔家把猪逮回来吧。” “行,我吃过饭去四明叔家一趟,跟他说明早五点去逮猪。” 吴老头点了点头,转向吴老太:“她娘,工地今天发的那包烟,你拿给大国。” 说完又叮嘱宋大国:“这烟拿给你四明叔,以后肯定有不少地方还需要人家帮忙。” 吴老太从布兜子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了宋大国:“拿着。” 宋大国打眼一看,金黄的盒子配上红色的外国字,正是时下最流行的西尔顿:“爹,谁家这么大方,送这么好的烟?” “水罐子村一个老头给的。” 吴老太从布兜子里又掏出什么递给吴彩霞,顺着吴老头的话说道:“那老头的儿子在城里做生意发了财,给老爹在村里盖了三间大瓦房。今天大瓦房主体盖好,大老板心里高兴,给我们这些盖房子的男工一人一包烟,女工一人一包大白兔奶糖。” 吴彩霞接过奶糖,转身进里屋,把奶糖放进了抽屉,留给妹妹们回来吃。 饭后,宋大国罕见地勤快了一把:“爹,娘,彩霞,我去四明叔家看看去。” 虽然严格意义上还没到夏天,但天已经热起来了。 堂屋门口,吴老太一边扇着蒲扇,一边和老吴头商量之后的打算:“今天的活干完,这个工地就结束了,工钱老何头说什么时候结了么?” 吴老头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估计三五天吧。老何头说明天要去新工地。” “新工地离家里走路就得半小时,要不买个自行车吧。” “再等等吧,盖新房子钱还没攒够,自行车以后再说吧。” 吴老太停下了手里的蒲扇:“我看哪,这钱都不用攒了,彩霞都不跟宋大国过了,还盖啥房子?” 吴老头皱了皱眉,不过夜里别人也觉察不到:“彩霞估计也是气得,你没看这几天俩人挺好的?” 经吴老头这么一提醒,吴老太才意识到,这几天宋大国改变还挺大的,不仅出去逛的也少了,还主动晒粮食,修猪圈。彩霞对宋大国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哪里像要离婚不过的样子? “等有空,我去问问彩霞她是什么个意思。” 俩人正聊着,吴彩霞拎着小包过来了:“爹,娘,我得跟你们说件事情。先说好您二老不许生气。” 吴老头淡淡地回了个:“嗯。” “爹,娘,其实我不在家的那几天,我没去省城找我四妹,而是去了市里。” “你去市里干什么?” “娘,我去摆摊了,卖头花袜子什么的。您猜猜,我挣了多少钱?” 吴老太一脸好奇:“三百?” 吴彩霞摇摇头。 “五百?” 吴彩霞又摇摇头。 “彩霞,别逗你娘了,说吧。”吴老头吸着旱烟。 吴彩霞回头看了看。确保大门紧锁,院里无人,小心翼翼地掏出银行卡,放在吴老太手里:“这银行卡我前几天才办的,里面有5800块。” 吴老太举着银行卡看来看去:“你是说你拿600多块的本钱,挣了5000多块?” “本金570块,翻成了6100块。本来在市里往卡里存了6000,在县里临时取了200块,其中100块买衣服玩具什么的花了,现在我手里还剩不到200。卡里还剩5800整。” 吴老头好像呛着了,连咳了好几声才好:“彩霞,你没做啥不好的事吧?” “爹,我能干什么不好的事?我是发现这城里钱太好挣了。你知道不,批发城里5毛钱一双的袜子,我转手卖一块几,三天卖了几千双。对了,给你和娘买的新衣服没拿。” 吴彩霞没提气球的事,因为说了她爹娘也不会信。 吴彩霞回杂物房找尿素袋子。 她怕宋大国发现什么端倪,给爹娘买的新衣服都藏在尿素袋子里,袋子又放在杂物房里。 吴老太手抖着:“她爹,你说这是真的不?” “我信彩霞,她不会扯谎。” 吴彩霞拿着新衣服过来塞给吴老太:“娘,你和爹都试试。宋大国要是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姥姥买的。我没给他买,你们别说漏嘴了。还有,娘,银行卡你帮我收着吧,有空咱俩进城一趟,给你办张卡,把都钱转你卡里。” 一是怕节外生枝,二是对宋大国的不信任,她不想手里有任何带有“夫妻共同财产”性质的资产存在。 吴老太连忙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你挣的钱,自己留着。” “娘,你就听我的,在你名下比在我名下安全。对了,爹,刚才在门口遇到宋大国,他说明天一早去逮猪。” 第43章 逮猪 “这又不知道谁喊走了,估摸着不逛到半夜不能回来。逮猪要我们去不?正好明天没活,我跟你爹能在家歇一天。” 明天谁逮猪,谁拉猪,吴彩霞早有打算:“不用,娘。你上次不是说我姥嫌乎你们在那待得时间太短了么?明天你跟我爹还去我姥家,逮猪这事我安排好了。” 吴老太不用猜就知道吴彩霞把这个重担交给了正在外面瞎逛的宋大国,不由得有些担心:“彩霞,你打算让大国逮?他那样子能行么?” 吴彩霞嘿嘿一乐:“娘,人的潜力都是被激发出来的,我觉得他行,他不行也得行。” 吴老太重新摇起蒲扇:“那行,逮猪这事我们就不管了。” 吴彩霞和爹娘又聊了一会天,直到月亮又往南斜了点,才各自回屋睡觉。 凌晨四点多,吴彩霞就咕噜爬起来了,下床看见宋大国正嘴一张一合地打着呼噜,冲着屁股咣咣几脚下去,脚底下的人竟然毫无反应。 吴彩霞也不言语,从墙角找了一小截草绳,一手抓着麻绳的一头,呈倒u形往宋大国脖子上套。绳子才刚刚碰到宋大国的脖子,就见宋大国如拉紧的箭一样,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还伴随着尖锐的啊啊声。 “啊—啊——” 宋大国站在离西屋最远的院墙边上,一脸惊恐的护着脖子,一根几十公分长的草绳歪歪斜斜地挂着脖子上,要掉不掉。 宋大国一把扯过草绳,看了下然后扔得老远,气愤地大吼:“吴彩霞!!!” 吴彩霞起身去捡起来草绳,满眼无辜地看着宋大国:“我就是想看看这绳子绑猪够不够长。” 宋大国被吴彩霞无辜又迷茫的语气神态气得直想爆粗口,一肚子怨气咆哮着:“你看绳子够不够长,干嘛找我试?昨天晚上我连夜回去看我娘。夜深了才回来,刚睡着你就喊我。” 在村里玩得好好的,被他三哥叫回去,他也很憋火的。 而且事情还没办成,他更难受了。 自从上回他被吴彩霞梦游勒脖子之后,他看到绳子就心理生理都打怵,刚才脖子被草绳子一碰,应激保护立刻启动了。 哈哈哈,是的,宋大国在装睡,咬着后槽牙忍住了吴彩霞好几脚暴踹,愣是输在了这根草绳上。 “这不是猪没在眼前么?” 吴彩霞拿着绳子凑上来,把宋大国吓得节节后退:“你别过来,别过来。” 吴彩霞瞅着他那死出,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别闹了。快去四明叔家逮猪吧。” 宋大国反手指着自己:“我?” 吴彩霞不由分说,把平车绳子往宋大国身上一搭:“走吧,抓紧回来。娘说咱今天都去我姥家吃饭。逮完猪你回家看看你娘,昨天嫂子去家里,我估计是因为3000块钱的事,你回去看看,别再把你娘气出个好歹的。” 宋大国听到要去吴彩霞姥姥家吃饭,心思活泛了起来:“行,那我快去快回,不耽误去咱姥家吃饭。” 这好啊,吴彩霞姥姥家在他们村里算是中等以上富裕的。姥姥在家操持地里自盖的小型芹菜大棚,姥爷会不少竹编手艺活,经常编一些鱼篓竹筐什么的去街上卖。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大国每次跟着去姥姥家,姥爷都会做一顿好吃的,还会给宋大国塞几块钱花花,所以宋大国很喜欢去姥姥家。 而重生的吴彩霞完全拿捏了宋大国好吃爱钱的性格弱点。 吴彩霞走在前面,宋大国拉着平车跟在后面,一会儿就到马四明家门口了。 马四明媳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彩霞,来了?” “来了,婶子。这有几个奶糖,你拿着尝尝鲜。我爹工地给的。”吴彩霞把三五颗大白兔奶糖塞到四明媳妇手里。 四明媳妇把奶糖揣兜里,拉着彩霞往里走,笑容更灿烂了:“彩霞,你说你还跟婶子客气啥?都是乡里乡亲的。” 吴彩霞二人随着四明媳妇来到马家猪圈,马四明正一手拎桶,一手拿瓢,往猪食槽里倒猪食。 “彩霞,你可别误会,我跟你四明叔可没诓你猪的斤数。你要的几头猪你叔都赶在那个圈里了。” 吴彩霞顺着四明媳妇手指的方向,看向这一排猪圈的最外面的那个。 四明笑眯眯地转过头:“彩霞,你要的猪都在第一个圈,那个圈我没喂。而且在最外面,你逮起来也方便些。” 吴彩霞知道,很多养猪户在买猪人来之前会疯狂地给猪喂食,好图过秤时能多个十斤八斤的,多卖点钱。而马四明两口子,却没这么做。 她很感动这两口子的做法。 “彩霞,那咱过秤?”四明媳妇瞅着其中一只要卖的猪正噗噗噗地往外拉,不由得有些着急。 不提前喂食就已经很高风亮节了,可这猪过秤前噗噗噗一阵狂拉,这谁能受得了? 吴彩霞和马四明一起把一个铁焊的长方形笼子放在圈里,招呼宋大国:“大国,过来逮猪。” 宋大国捂着鼻子站在猪圈门口,瞅着圈里一地乱七八糟的屎尿皱着眉头不动。 四明媳妇向来知道宋大国风评差劲,看他捂鼻皱眉的嫌弃样子,不禁嘲讽起来:“彩霞,这是哪位城里来的亲戚呀?没听说你家还有城里的亲戚呐。” 吴彩霞头也没抬,弯腰捡起一跟小棍子,戳了点屎尿,趁宋大国不注意,把棍头的屎尿抹在了宋大国衣服上:“哎呦,大国,我真没注意。” 四明媳妇捂着嘴,在边上偷乐。 宋大国低头看了一眼衣裳上的一团污脏,又碍于在别人家,不好发火,只好用眼神骂人。 猪圈里,吴彩霞和马四明正围堵第一头猪。 这猪聪明的很,见人过来,就撒丫子在猪圈里乱跑一气,把其他的猪都煽动的跟着乱蹿。 “大国,快,搭把手。你再不过来四明叔就走了,到时就你自己逮了。” 宋大国闻言,很识时务地踮着脚进了猪圈,并不是他想通了,而是他可不想把四明叔气走,然后自己面对这一群又脏又疯的畜生。 马四明想办法把猪轰到了一个墙角,又给吴彩霞二人分好站位,围堵着把猪轰进了猪笼子里。 猪在笼子里死命地挣扎,宋大国和马四明抬着拼命挣扎的猪,把笼子放在了大称上。 第44章 吓不死你! 四明媳妇手里拿着几个秤砣,挨个挂在称上试着,最后选定了一个25kg的秤砣,拨拉来拨拉去,称就稳稳地了。 “82斤。” 马四明和宋大国俩人把笼子抬下来,把猪腿两两绑在一起,并把猪的身子装在大的尿素袋里,只留猪头的前部分在外面,好给猪喘气。 剩下的两头猪也被一一过秤,分别是76斤和87斤。 四明媳妇拿着算盘一阵扒拉,最后报了个数:“三头一共245斤,按1.52一斤算,一共372.4元。彩霞,你给372就成。” 吴彩霞从兜里摸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票子,有零有整地数了372.4元递给了四明媳妇:“婶儿,四明叔一直帮俺们忙活,怎么还能让你们给抹零头呐?” 四媳妇乐呵呵地接过了钱:“哎呀,几毛钱嘛,还给干啥?” 马四明又帮着吴彩霞两口子把三头猪抬上平车,见猪在袋子里拱来拱去的,拿了几根绳子,从猪肚子中间绕圈穿过,把绳子两头绑在了平车的扶手上。 三头猪都装车完成,宋大国自觉地搭起绳子,拉起车往家走。 有了拉二百多斤粮食的拉车经验,宋大国这次拉猪果然顺当了许多。唯一让他不满的就是太臭了。 一车乱拱一气的牲畜,再加上一身的臭味,宋大国憋着气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相比去程,回程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俩人把车拉到后院门口,卸了猪,又把昨天的剩饭菜倒在刷锅水搅一搅,添在猪食槽里给猪吃。 三头猪争抢着把猪食享用殆尽后,哼哼地躺下来呼呼大睡。 宋大国见任务完成,逃命似的跑回前院,换了干净衣服,一顿洗洗涮涮。 他一边洗着手,一边嫌恶的看着扔在地上的衣服。猪味真是太难闻了,这辈子都不想在除了饭桌之外的地方再看到猪。 等到三头猪呼噜声都起来,吴彩霞再三确认了猪圈门锁正常后,才回前院来。 “大国,以后这三头猪可就交给你了。家里有麦糠,你每天下地打猪草,麦糠拌着猪草喂,一天三顿。记着,一天三顿要跟上,别给饿瘦了病了。”吴彩霞也蹲下洗着鞋子上的屎尿污泥。 “什么?你说什么每天都要下地打猪草?” “对,每天都去!”吴彩霞怕宋大国听不清,提高了嗓门。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去打猪草?要么你打猪草我来喂,要么我不管了。” “要不你把猪饲料钱给我,我替你买点猪饲料,你就不用天天打猪草了。听说猪饲料80多元一袋,你先给800,我给买10袋回来。” 吴彩霞也不生气,照旧洗着鞋子。 “我哪有钱?凭什么要我出钱?”宋大国把带屎尿的衣服扔到吴彩霞面前,示意吴彩霞把衣服给洗了。 吴彩霞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衣服一角,一甩,把衣服扔出去老远:“自己衣服自己洗。我没记错的话,结婚时我爹娘给了你几千块钱。再说了,你不还有你娘给的3000块钱呢嘛,咋会没钱?” “你……” 宋大国没想到吴彩霞竟然把他衣服给扔了,这会子又跟他要钱,想想近日受的委屈,火气直冲脑门,一脚把蹲着的吴彩霞给踹倒地上了,然后转头就跑。 吴彩霞面朝下趴在地上,也是怒火攻心,盘算了几秒,呻吟了两声,不动弹了。 宋大国听着吴彩霞的痛苦呻吟,只觉得舒爽又解气。 跑着跑着,怎么没声音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吴彩霞正脸朝下地趴着,头下面是一块坚硬的青石板,手里还攥着一把刷鞋底的秸秆。 头下面就是青石板,青石板那么硬,不会是死了吧? 宋大国顿时慌了,蹑手蹑脚地折返回来,把吴彩霞翻了过来,伸手探了鼻息。 没气了? 死了? 宋大国努力控制住抖个不停的手,不死心地又探了一下鼻息。 还是没气。 完了完了,死人了。 他把吴彩霞推死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浑身冒着冷汗,哇哇地扑腾着往后退,地上留下一小段屁股摩擦地面的拖痕。 退着退着,哐当一下昏死过去。 吴彩霞闭眼屏气等了好一会儿,见院里没动静了,才睁开眼见宋大国躺在十米开外的地上,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踢了几下都没反应。 拿绳子搭在脖子上,还是没反应。 看来是真晕过去了。 吓不死他。 吴彩霞回了后院一趟,摘了些小青菜,又看了看猪,才回到前院来。 搬个小板凳,锁好大门,坐在大门外开始择菜。 一边摆弄手里的青菜,一边小心地留意院里的动静。 “啊—啊——” 不一会儿,就传来宋大国惊慌失措的求救声,然后就听到什么东西咣荡哐当倒地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哐哐砸门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啊。” 吴彩霞把小板凳往边上挪了挪,争取不给院里的人看出来门口有人。 等到院里劈里啪啦的声音都消散后,吴彩霞掐着一把择好的青菜,开门进院。 刚推开门,倚在门板上的宋大国啪唧一下倒地了,栽在了吴彩霞脚边。 宋大国抬头见吴彩霞回来了,抱着吴彩霞的腿一阵狂哭:“彩霞,你去哪儿了?你不知道刚才有猪拱我,那几头猪特别凶狠,一副要吃了我的架势。” “还有,堂屋灶房的门怎么都锁上了?我想进屋里躲都不行,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就见不着我了。” 吴彩霞看了看堂屋门,铁锁好生地挂着,院子被人猪追逐战搞得乱七八糟,臭烘烘的猪粪这一块那一块地散落在地上。 心里暗骂了一句活该,脸上挂着关切和担忧:“啊?猪怎么跑出来了?我记得猪圈门栓得好好的呀。” “谁知道?我一睁眼就看到两只猪眼直勾勾地瞪着我。” “那估计是饿了,可能是猪嫌你喂它不及时,所以生气了。现在猪跑哪儿去了?” “都还在井边。” 吴彩霞哦了一声,憋着笑进到院里,看几只猪都围在井边喝水,看宋大国还躺在地上哎呦哎哟不停。 “别躺着了,赶快过来把猪赶回猪圈,我把院子里的猪粪清理干净。” 宋大国揉了揉跑细了的腿:“一群该死的猪,我不去。” 吴彩霞拔高了音量:“不赶猪就清理猪粪,也不闻闻家里都什么味儿了!” 宋大国鼻子嗅了嗅空气,果然臭不可闻。 第45章 你们带啥来的? “那我清理猪粪,你去赶猪。” 吴彩霞拿了个盆,舀了几碗米糠,配着白天的剩菜剩饭,拌了一盆猪食,啰啰啰地把猪哄回了猪圈。 吴彩霞端着空盆回到前院,宋大国还躺在地上不动。 “彩霞,你的活轻松,几头猪你一下子就赶回去了。我的活累人,那么多猪粪得清理好久。你得跟我分担一半,要不我不干。” 吴彩霞就知道宋大国会耍赖。 “怎么不行呢?我全替你干完都行。” 宋大国一听这好啊,猪粪那么臭,他可不想碰,刚想乐就听到下一句:“行是行,那我把猪重新赶过来,你赶猪我清理猪粪。咋样?” 宋大国心里的欣喜烟消云散:“你,你这是故意找事!” 吴彩霞搬个板凳,在堂屋门口坐下,掏出瓜子开始嗑:“你咋说都行。对了,除了清理干净猪粪外,院子里晾晒的衣服凉席都是我上午刚洗完的,被你这么一嚯嚯,弄脏了不少。你把它们再洗一遍。” 宋大国:“不行,不公平,我干多了。清理猪粪和洗衣服都是我的,那你干什么?” 吴彩霞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我本来想出去替你割点猪草回来,你既然让我留下干活,那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宋大国的脑袋飞速旋转着:清理猪粪可以用扫帚,手碰不到猪粪,打猪草用镰刀就行。如果是洗带猪粪的衣服不用手是不行的,手碰到又臭又黏糊糊的猪粪,宋大国想想就恶心。不行,这活不能干。 “我同意我清理猪粪和打猪草,你自己洗带猪屎的衣服。” 吴彩霞眉毛一挑:“成交。” 宋大国爬起来,拿着扫帚三下两下把院子扫完,拿着镰刀和尿素袋子就走了。 吴彩霞嗑完手里的瓜子,进屋挑了几件宋大国的衣服,往刚扫完猪粪的那片地上一扔,脚踩着衣服摩擦了一会,确定衣服上挂了猪粪味,拿到井边舀了两瓢水冲了冲,拧都没拧就晾在了绳子上。 为了防止宋大国起疑心,她又往晾绳上正在晒的其他人的衣服上也泼了点水。 日头西斜,西边的天幕上浮动着橘黄带红色的云霞,偶尔一阵风吹来,空气也不再如白天那么炎热。 宋大国拎着半袋猪草进院,看吴彩霞在收衣服,本来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起来:“真是累死了,我跑了挺老远打的。有大半袋呢,这回够吃了吧?” 吴彩霞正在收衣服,抬眼皮看了一眼稀松平常的猪草,落下眼皮接着忙手里的活:“也就够一顿的。”说完看到宋大国脑门上的汗,心想即便跑老远是夸张的说法,但下地应该是真的,随口补了句:“这种猪草家门口的沟边就有。” 宋大国:“那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你天天闲逛,连这个都不知道?” 宋大国:“?” 谁闲逛会留心哪儿有猪草? 收完干了的衣服,吴彩霞把没干的衣服重新展了展:“对了,刚才毛三婶过来送口信说爹娘去新工地上工了,就剩咱俩了,还去我姥家么?” 宋大国看到自己的衣服挂在绳子上,还哗哗滴着水:“为啥不去?” 吴彩霞一脸为难:“去我姥家不能空着俩爪子去吧?爹娘不去,咱俩就得掏钱买礼。我的钱买猪花光了,你有钱吗?” “那不去了。” “行,正好我掐了些青菜,晚上就吃面条。” 吴彩霞洗着菜,想到这会儿宋大国哥嫂应该跟宋老太吵闹完了,现在去看热闹,正好。 “你先去喂猪,等忙完我跟你一起回沙岗村看咱娘。” 宋大国现在对猪这个字有应激反应了,吴彩霞这一句话给他吓得愁眉苦脸地直求饶:“彩霞,我不想喂猪。” “不想喂猪?你想清楚,过几天割小麦。你确定不留在家喂猪?” “那我还是喂猪吧。” 宋大国想到烈日炎炎下大滴大滴的汗珠子霹雳啪嗒地掉,坚决同意接受喂猪这一任务。 面条简单,面粉和成面团,擀成面条,下锅,配点盐和小青菜,就能出锅。 俩人吃过饭,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来到沙岗村。 宋大国见大门紧闭,下车来把门敲得哐哐响。 “娘,开门,开门。” 屋里一干人等都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却没人主动出去开门。 宋老太吊着三角眼,使唤蒋丽丽:“老大媳妇,去,开门去。” 蒋丽丽翻了个大白眼,过来开门,把宋大国两口子迎进屋里。 站在堂屋门槛外,吴彩霞看到宋老大和宋老三坐在堂屋小板凳上,老大媳妇和老三媳妇一个在哄孩子,一个在给斜躺在床的宋老太捏肩捶腿。 这是什么把戏?吴彩霞有点看不清当下的形势了。 不是说两家哥嫂来跟宋老太算账,那并不存在的3000块钱么? 想象中的戏码没上演,咋三嫂还献上殷勤了? 看到宋老太床头的破木箱子,吴彩霞才注意到哥嫂不仅把桌椅木箱还回来了,连顺走的两只老母鸡都抓回了宋家鸡圈,现在那两只鸡正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这一家子在玩什么把戏? 没等吴彩霞反应过来,宋大国一把把吴彩霞手里拎着的瓜子夺过来,往桌上一放一拆,吆喝着把瓜子散出去了。 “大哥大嫂,三哥三嫂,都来了啊?来吃瓜子。” 老大和老三正抽着自制的旱烟,见宋大国拿瓜子,宋老大忙推辞道:“不吃,不吃,留着给孩子吃。”说完还给身后的媳妇使了一个眼色。 蒋丽丽会意,抱着元宝过来:“元宝,小叔给你拿瓜子来了,娘剥给你吃。” 没等儿子说话,蒋丽丽伸出一只手往桌上去,手掌张开朝下再朝上一挖,一大把瓜子就被抓起来了,连着抓了两把揣兜里。 感受到背后宋老太如刀剑一般凶狠的目光,她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惴惴不安地偷偷看了一眼宋老太,正好对上了老婆子刻薄的目光,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慌着抱起儿子出去了。 李敏华不情不愿地给宋老太捏着肩,嘴巴也不停:“娘,大国两口子多孝顺哪!来看老娘一趟就拎了包瓜子,连块肉都没拿。” 闭目养神的宋老太睁开眼,狠狠地剜了吴彩霞一眼,开口道:“你孝顺,今儿来家拿什么来的?” 李敏华撇着嘴,没说话。 宋大国接过话头:“就是,三嫂,你给娘带啥了?” 第46章 分钱 坐在院子里的蒋丽丽可算逮着呲打的机会了,噗呲笑道:“那不是么?你三嫂今儿来,拎了吃了半截剩下的小半块腊肉。还说赶明儿再给咱娘买二斤新鲜肉来。你说,咱也不知道赶明儿是哪天。” 宋老太哼了声,一个两个的都是强盗,还比上谁抢的少了? “老大媳妇,这会子可不是你说风凉话的时候。你拎来的那两只鸡,不也是前几天从我这偷着逮走的?还有,你娘家妈偷走我半袋子白面,她打算啥时候还?她要是不还,就得你这当闺女的给还了。” 宋老太的话不紧不慢,说得蒋丽丽臊得脸通红。 她气得咬牙,死老婆子,不就是半袋子白面么?还用“偷”这个字眼,真是侮辱人。 “娘,您说这话可就寒了媳妇的心了。拿您东西的也不是我自个儿,您不能光顾着说我吧?” 宋老太巴掌往炕上一拍:“老大,你媳妇说这话,是埋怨我偏心喽?” 宋老大飞了个眼神给媳妇,示意她吹风结束,可以闭嘴了。 这关键时刻,嘲讽是能嘲讽,但不能真闹掰了,跟马婆子要钱的事儿还得兄弟们一起出力。 之前也是,要不是老三一家反对,他早就带着老幺上马婆子家要说法了。 也不知道怎的,老三媳妇非说什么从长计议。 有啥可计议的? “娘,丽丽说得有几分道理。东西都还回来了,你咋还揪着不放?” 宋老太本来担心老三老大两家会因为传言跟她闹个没完,这几日躲躲藏藏的,就怕儿子张嘴要钱。没诚想,她和马婆子干架这件事,直接促使本要内讧的一家子变得团结起来了。 现在宋老太即将得到马婆子给的赔偿款,在几个儿子面前的底气大涨,在昨儿就放话过了,说哪个儿子不讨她喜,到时就不给哪个儿子分钱。 宋老太这边刚把话放出去,那边儿媳妇就把拿走的家什鸡面什么的还回来了。 宋老太更确定,她可以利用赔偿款来拿捏儿子儿媳。被嫌礼少,吴彩霞也不搭腔,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家人上演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戏码。 老三媳妇也不甘心献殷勤了,心里暗骂大嫂每次抢东西都比自己多:“娘,你歇歇,正好我给你抓点瓜子吃。” 宋老太翻了翻眼皮:“行。” 老三媳妇搓了搓手,先给宋老太抓了一小把瓜子,还贴心地给宋老太面前铺了一块抹布,好让宋老太放瓜子皮。 安排好宋老太之后,她自己抓了一大把瓜子,跑到自家男人身后站着,一手一嘴不停地配合着,瓜子皮如雪花般扑簌扑簌地掉着。 老三抬手把掉在脸上的瓜子皮扑落掉:“敏华,你上一边嗑去。瓜子皮都掉我一脸。” 李敏华不情愿地往一边挪了挪,嘴里咔咔的动静也不停。 宋大国揉了揉脸,把憋了半天的问题问出了口:“娘,怎么大哥三哥一家子都来了?” 老大,老三各自和自家媳妇对视一眼没说话,不约而同地在心里祈祷,暗暗求着老娘千万不要说实话。 宋老太扫了一圈儿子儿媳们,将几人的脸色尽收眼底,对他们打的算盘门儿清。 “还不是马婆子赔偿款的事。” 吴彩霞瞧了一眼几个哥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大国一听赔偿款,眼睛一亮:“娘,到底能赔多少钱?” 宋老太是打算派儿子们去马婆子家闹一场的,己方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但是这事,她不想吴彩霞知道,否则老幺分到的钱必然会被她骗走。 宋老太咳了两声,拿手顺着心口道:“彩霞,我还没吃晚饭,你去给我做点饭。顺便烧锅热水,把暖壶灌满。” 吴彩霞眉毛一挑,门边的暖壶没有塞子,正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是满的,料想到宋老太是在故意支开她。 支开就支开吧,从宋大国嘴里知道也是一样的,吴彩霞哎了一声就走了。在灶房看了一圈,除了半块腊肉啥都没有,水桶里水缸里滴水不剩。 吴彩霞出来,和大嫂打了招呼,说要去借水。 蒋丽丽笑着点了点头,她乐得吴彩霞走,她恨不得全都走,就剩他家一家才好呢。 屋里,宋老太从窗户看到吴彩霞出了家门,确定吴彩霞不在,才开口道:“娘和马婆子打了一架,她把我打伤了,耳聋。你哥他们打算找马婆子要赔偿,现在正商量着要多少钱合适呢。” 宋大国腾得一下起身,蹿过来坐在宋老太旁边:“娘,你真聋还是假的?能听见我说话不?” 嘴上关心着老娘,心里飞速算着账,他娘要是真聋了,哪怕能治好也得好几千块。 天奶奶的,吴家正缺钱盖房子呢。 要是老娘多分一点赔偿款给他,他倒是可以考虑拿一点点出来给吴老头盖房子用。 只要盖新房拿了钱,哪怕以后自己吃喝赌钱,一毛钱不挣,吴家人再怎么想撵走他,都得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宋老太摸摸索索地从枕头下摸出一张单子:“哪儿能,你老娘没那么好欺负。这单子是我跟你三哥在县医院垃圾桶捡来的,是别人不要的。” 宋大国认得字也不多,拿着单子跑到灯下看了半天,只认识“耳”这个字,扭头求助三嫂:“三嫂,你认得字多,这单子没错吧?” 嗑瓜子多了容易口渴,李敏华提暖壶倒了碗水,等晾凉了喝。 “嗯,我看过了,是耳聋的单子,上面名字什么的都撕掉了。” 宋老太拿过单子,藏在床下,掖了又掖:“老大,老三,现在老幺也来了。你们哥三个商量一下跟马婆子要多少钱合适。” 宋老大沉吟一下,开口道:“娘您原本想要1000块的,可1000块钱三家子分,根本分不到啥。” 李敏华扯了把宋老三的衣服角,想让宋老三说句话,奈何咋扯宋老三都不吭声。心里骂了一句没脑子的闷葫芦,吐了嘴里的瓜子皮道:“为啥三家子分?哪三家子?” “我们一家,你们一家,还有老幺一家。” 还没等李敏华不乐意,宋老太生气了:“敢情老娘受伤,拿到的钱都进了你们的口袋?老娘连个毛都没有?” 宋老大怕老娘一生气不分钱了,连忙纠正道:“那就分四份,娘一份,我们兄弟三个一家一份。” 李敏华嘴都撇到地上了:之前还说自己一毛不要的呢?老太婆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宋老太还是不愿意,她之前是说过自己不要的。但现在赔款要的多,她再不要就是傻子了。 她的想法是一家分100块钱,剩下的都自己留着。但眼下还得儿子们去马婆子家闹,不能说自己的真实打算。 “老五呢?老五咋没有?” 第47章 分钱2 宋大国听老娘还想着老五,心里非常不舒坦:“娘,五哥又没出力,干嘛还分给五哥?” 宋老大心里算着,1000块钱分成五份,一家才得200块钱,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分蛋糕的人太多,不如把蛋糕做大,宋老大深谙这个道理。 “娘,既然分的人多,不如多要点。反正耳聋听着也够严重,应该能吓唬住马婆子。” 宋老太两眼冒着精光:“那要多少?” 宋老大想起他之前的一个工友,那工友被人打断了鼻梁骨,闹了几次后拿了3000块的赔偿款。 鼻梁骨能拿3000,那耳聋也该能拿这个数,说不定该拿更多。 “4000块钱,咋样?” 李敏华听到4000块,笑得鱼尾纹都深了。 “娘,我赞同大哥说的,就要4000。” 宋大国转了转眼珠子:“娘,大哥,要不这样,咱们先不提多少钱。咱们先去县医院打听一下,看耳聋能不能治好,要是能治好又得多少钱。到时咱们比量着这个数字来要钱。” 宋老太闻言一喜:“好,就听大国的。先去医院打听打听,要是比4000多,咱们就要那个多的。要是少于4000,咱就要4000。” 李敏华瞪了一眼自家拿不出手的笨驴:“那成,听娘的。” 宋老大也觉得这法子不错,掐了烟起身要走:“成。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县医院打听。娘您跟我一起去,要不人大夫不知道病人啥情况,不好判断治疗费用。” 宋老太掏出一包豆奶粉给李敏华,让她冲一碗豆奶粉端过来:“好,好。老大你记得带钱,咱明儿去城里吃早饭。” 宋老太早就想念医院路上的牛肉米粉和肉包子了,那油条上次还没捞上吃哪,这次一定得尝尝。 宋老大进了院子,胳膊推了一下蒋丽丽:“丽丽,给我拿点钱,娘明儿要吃城里的早饭。” 蒋丽丽的白眼翻上了天,死老婆子,想吃城里的早饭,天上的早饭你吃不吃? 她手脚麻利地摸遍了全身的口袋,只有2块钱:“孩儿他爹,我就带了2块钱。你跟娘进城是给大伙办事的,我相信老三和老幺都不会看着不管的。” 李敏华假模假式地拍了把蚊子,权当没听见,拍完蚊子接着嗑瓜子。 锯了嘴的宋老三福至心灵:“大嫂,上次我跟娘进城,娘吃饭的2块钱是我掏的。” 李敏华闻言,飞了个眼刀子过来,恨不得用眼神瞪死这个不开窍的,死东西,敢藏私房钱?还拿给老婆子花了?等回家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 宋大国抿完了宋老太剩下的半碗豆奶粉,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宋老太牙都咬碎了,几千块钱的主意都打上了,出2块钱饭钱还不情不愿的。 “老大媳妇,早饭钱不要你家出了,老大你明天也不用陪我去了。老三媳妇,明天你跟我去。饭钱你拿,到时我那份再分点给你。” 李敏华白捡个大便宜,嘴都咧到耳朵边了:“行,娘,明天我跟您去。钱我带够够的,您想吃啥就吃啥,我绝对二话没有,保管您吃得饱饱的。” 宋老大挥着拳头往自家媳妇背上一捶,小声埋怨着:“都赖你,这回好了吧?到手的鸭子让你放跑了。” 蒋丽丽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上身往前一晃,差点没栽倒在地:“不是你扯我衣服让我打配合的吗?咋还赖上我了?” 宋老大又给了她一拳:“闭嘴,当心让他们听见。你带儿子回家吧,我一会儿再回去。” 蒋丽丽忍着眼泪,没敢吭声,起身领着儿子就走,到了门口小声哭着走了。 宋老大撵走媳妇,忙转头回屋哄老娘:“娘,您别跟丽丽一般见识,她懂个屁。” 宋老太睨着老大:“老娘早就跟你说过媳妇该打就打,不能惯着。你瞅,让你惯坏了吧?” 宋老大嘻嘻笑:“娘说得是,只要娘不生气,我回去就打。要不,我把她叫回来,让娘您打一顿出出气?” 李敏华嘴欠道:“大哥,你这话说得可跟在蒋大妈面前不一样。” 宋老大瞪一眼李敏华,把目光挪向不吭声的宋老三:“再怎么说,我们家丽丽都比有些人好。我一回家就有热饭热汤,丽丽还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对了,三弟,你啥时候给大哥生个侄子?实在不行抱一个也成啊。” 宋老三是个闷葫芦的性子,遇到事显怂,家里大事一般都是李敏华说了算。 俩人结婚三四年了,有个三岁的闺女。宋老三一直想追生个儿子,又怕被逮到罚款。想要又不敢要,没儿子都成宋老三的心病了。 以前宋老太也给老三两口子出过不少主意,什么怀了孕出去躲着生的,什么离婚再娶的,甚至还撺掇老三把闺女送人好再生一个。 李敏华恨死了宋老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 李敏华呸了声:“大哥,我觉得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相中你家元宝了,要不我们就抱养你家元宝得了。这样元宝还多了一对爹妈疼他,你们划算的来” 宋老大本想挑事儿,没想到火烧到自己身上:“放你娘的屁,我家元宝爹娘好好的,要你养?” 宋老太把宋大国撵一边坐着,自己两腿一伸,就势躺下了:“想吵架出去吵架,别在这耽误老娘睡觉,滚,都滚。” 宋老大还想说点啥,见宋老太两眼一闭,翻身向着墙壁,只留个背影,只好噤声了。 李敏华乐得见老大一家吃瘪,抓了两把瓜子进兜里,高声说道:“娘,说定了,明天一早我来陪您进城找大夫。您可别吃饭哦,咱去城里吃顿好的。” 不多时,宋老太呼噜声响起,几个儿子见老娘睡着了,各自回家了。 宋大国送走大哥和三个一家,进灶房找吴彩霞,只见灶房空空荡荡。 吴彩霞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关了门才发现,停在门口的自行车也不见了。 没了自行车,宋大国又不想走着回红石崖村,只好在偏房凑合一晚。 翌日,鸡叫一遍,吴彩霞就醒了。 先上了趟厕所,回来发现宋大国不在,猜到他昨晚上没回来。 等吃过早饭,吴彩霞就又去沙岗村了。 昨天宋老太故意支开她的行为,让吴彩霞合理怀疑宋老太肯定在憋着什么坏屁,老大老三几家子对宋老太嘘寒问暖,捶腿捏肩的行为也很反常。 第48章 有什么猫腻? 上一世吴彩霞和宋老太同住的那大半年,从未见老大老三携妻带子地给宋老太尽过孝,连登门看望也是寥寥几次而已。 “大国,娘呢?” 吴彩霞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见宋大国正在洗脸。 宋大国听声音是吴彩霞,连头都没扭:“你来干什么?昨天你去哪儿了?” 吴彩霞眉头一动:“昨天娘让我做饭,我进灶房看到里面啥也没有,就寻思先去老齐家买点肉,再借点水回去。 路上遇到梅香了,她非要拉着我聊几句。等我带着肉和水回来,看到大门都锁了,我喊了半天没人应我。我就回家了。” 宋大国听到梅香,心头一紧:“梅香?梅香找你说啥了?” 见宋大国语气带着慌乱,吴彩霞心里有几分猜测:“梅香也没说啥,就说咱娘和她娘干仗了。” 吴彩霞回家之前,遇到梅香是假的,割肉倒是真的,俩老太太干仗这事她是听齐家大嫂讲的。 这两天,俩老太太干仗是沙岗村的八卦热搜榜第一,全村都在议论这事儿。 宋大国突然想到,这几天一家子都忙着讨论要多少赔偿款的事,忘了马婆子也有可能受伤,也有可能跟他们要赔偿款。 想到这,他顾不上擦脸,抓着吴彩霞的胳膊:“马婆子现在啥样她提了没?” 吴彩霞被抓的生疼,拿手扒拉开宋大国,换了个话题:“家里人呢?就你自己?” 宋大国脑袋里正在思索着要是马婆子讹他们,他们该怎么办:“娘和三嫂去县医院了。” “去县医院?去那儿干什么的?” “娘的耳朵被马婆子打聋了,三嫂带她去看大夫。” 吴彩霞的猜测又多了几分,上一世吴彩霞的几个妯娌里就数三嫂李敏华最难对付。 别人要是掉钱眼里的,那这人就是永久住在钱眼里的,怎么会同意带老婆子去看大夫?还去更贵的县医院? 无利不起早,如果没有更大的利益驱使,李敏华不可能同意带老婆子去县医院. “三嫂改性子了?变得这么大方?” 宋大国呲笑:“哼,没好处她能干?马婆子把娘打耳聋了,估计得赔些钱。到时几家子都能分着钱,要不能这么积极么?” 跟马婆子要赔偿款这事,宋大国没想瞒着吴彩霞。毕竟到时不管是去马婆子家闹,还是谈判赔偿款,都瞒不过村里人。是以,想瞒吴彩霞一点都不现实。不过,等赔偿款分到他手,具体的数额可得好好瞒着。 吴彩霞听罢,心里画了个问号。 按宋老太的脾气,要是被打聋了,不得先带人把马婆子家砸了再去医院么? 事发好几天了,怎么不见马婆子家被砸? 先鼓着自己治伤,再谈赔偿,这么正常的解决思路,还真不像宋老太的作风。 “哦,怪不得那么积极。大国,娘耳朵严重不?还能治不?赔偿款打算要多少的?” 宋大国听吴彩霞提了赔偿款,内心警铃大作:“不知道。不过,彩霞,我昨天和娘说好了,这个赔偿款我一分不要,给娘养老用。” 吴彩霞连啧几声:“哟,啥时候懂事了?万一赔偿款好大一笔钱,你不要不就亏大发了?” 宋大国面不红心不惊:“多少钱我都同意给娘留着。” 吴彩霞略带讽刺地竖了个大拇指:“高风亮节,佩服。” “什么节不节的,反正我话放这了,这钱我不要,你更不能要,最好提都别提。” “行,你老宋家的钱,我可没惦记过。行了,你在这当你的大孝子吧,我回家干活了。” 吴彩霞说完,骑着自行车出了院子,直奔村头大树底下。 一大早的,都忙着在家做饭吃饭,树底下就俩老太太在编着草辫子。 草辫子是从人家那拿来的手艺活,编好的草辫子可以用来缝草帽子,十里八乡的家庭主妇们和老太太们都干过这个活。 “王婶子,刘大娘,忙着呢?” 王老太太见来人是吴彩霞:“彩霞,你婆婆咋样了?” 吴彩霞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散给俩人,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回答道:“咋了王婶子?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刚从我婆婆家过来,见家里锁着门。” 王老太太嗑着瓜子,把俩老太太干架的情景还原的一遍,刘大娘还时不时地补充一下没说到的情节。 “哎,马婆子那天也昏了,大夫说是急火攻心,躺了小半天就好了。得亏不是心脏病发,太吓人了。你说说,老胳膊老腿的,还跟小年轻似的干仗,何苦来的呢?” 刘大娘也不住地感叹:“谁说不是呢?俩人加起来都120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彩霞,好几天没见你婆婆了,是不是住院了?” 吴彩霞对内心的猜测还没有十足清楚情况,此时还不敢说什么。 王老太摇了摇头:“不是,打架那天宋老三就带老宋太太进城看大夫了,后来从城里回来后老宋太太就不出家门了。昨儿我还看见宋老大和宋老三一家子从院儿里出来的呢,问老三什么情况,老三也没理我。” “奇了怪了哈,以前老宋太太跟人吵架都得追到人家门口骂够了才走,这回都动手了,咋还闷不呲声的好几天不冒头?我还怪不习惯的。” “谁知道呢?有病就去看大夫,没病就该干啥干啥,也不知老宋太太咋寻思的。” 俩老太太的话更让吴彩霞犯了嘀咕。 有病就看大夫,没病该干啥干啥。 吴彩霞突然想通了,要是真聋,第一件事该是住院治疗,而不是盘腿在家坐着。 看来,其中确有猫腻。 想到这,吴彩霞和俩老太太告了别,把车暂存在老齐家,打算去县医院看看。 吴彩霞这边刚坐上车,医院那边李敏华和宋老太已经打听好了。 宋老太本打算直接去问大夫的,被李敏华制止了。 反正是假的,何必多花挂号费的钱? “娘,咱们就在走廊坐着,要是有人过来看耳朵,咱问他也是一样的。” 宋老太犹豫着:“这能行吗?要是遇不上不是白跑一趟吗?” 李敏华抬头看了眼走廊的挂钟:“指定能遇上,现在才9点多,要是在11点之前还遇不上,咱就找大夫看。” 第49章 兴许是记错日期了 宋老太想想早上吃的羊肉汤配肉包子,咽了咽口水:“正好到时咱吃过午饭再往家走。我想吃馄饨,羊肉汤那家旁边就是馄饨店。” 李敏华心里吐槽,上辈子饿死鬼投胎?早饭造了一碗半羊肉汤配三个大包子,花了她3块多钱。 “行,娘,您说吃啥就吃啥。” 婆媳俩在耳科门口的座椅上打着盹,黄川平在屋里和隔壁桌忙着织毛衣的女医生聊着闲天。 “胡医生,你是闲不住啊。没病人就打毛衣?” 胡医生莞尔一笑:“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要不主任又得批评我。” 黄川平把手里的病历本翻来翻去看了几遍:“我昨天一天才接诊了三个病人。” “咱科室病人少也正常,清闲。” 黄川平起身出来上厕所,见门口座椅上坐着俩人。 “大娘,大姐,你们是要看病还是?” 宋老太见人来问,鸵鸟似的低着头,李敏华忙不迭摆着手:“不是,不是,我们在这等人的。” 黄川平哦了一声,朝厕所去,只觉得这老太太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黄川平刚从厕所出来,身边几个少年冲冲撞撞地跑过来,其中一个差点撞在黄川平身上。 “大夫,大夫,大夫在哪儿?快来救命。” 黄川平闻言紧追上去:“我是大夫,什么情况?” 一个黄头发的少年哑着嗓子指着另一个少年:“大夫,我哥的耳朵要掉了,你快给他接上。” 黄川平看到那少年用手捂着左耳,嘴里哎呦哎呦地喊着痛。血顺着手指缝不住地往下流,肩膀上还有一小片暗红的血迹。 看样子情况比较严重,黄川平担心严重到需要手术,所以直接带着少年去了手术室。去手术室的路上,少年简单交代了受伤的前因后果。 李敏华见状,扯着宋老太也跟着去了。 不多时,一个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和门口等待的少年交代道:“你哥耳朵上的外伤伤口已经缝合了,但耳朵受击严重,会不会影响听力还要做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黄医生带他去检查了。” 少年呜呜地捶墙哭:“我哥是不是要聋了?呜呜呜呜,我哥为了护我才受伤的,我爸要是知道肯定得打死我。要是耳聋的话,能治好吗?” 护士:“现在你哥去检查了,得看检查结果才知道。不过失聪也分轻重程度,程度轻的是有治好的可能的。你去门诊等结果吧。,别忘了把费用交上。” 少年抹了把眼泪,对护士谢了又谢,和几个同伴去缴费了。 护士转身要走,被李敏华叫住:“大夫,刚才那孩子要是真耳聋了,治好得多少钱啊?” 护士打量了下婆媳俩,漫不经心地回答道:“看情况,少则两三千,多则七八千吧。你们跟那少年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就觉得那孩子怪可怜的。” 护士嗯了一声,走了。 李敏华拉着宋老太找一处座椅坐下:“娘,你听那大夫说的,多则七八千,少则两三千,不如咱就取个中,5000咋样?” 宋老太只觉得少,转念一想要多了马婆子也拿不出来:“行,听你的,就5000。” “娘,咱装就得装的像一点,咱上外头的药店买点药给你。” 宋老太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我没病吃啥药?” 李敏华笑道:“娘,你不是耳聋了吗?” 宋老太恍然大悟:“对头,是该吃药。” 婆媳俩出了医院,在医院路对面的药铺买了一瓶叫做“耳聋顺通丸”的药。 婆媳俩从药店出来,正好被公交车上的吴彩霞看个正着。 待婆媳俩拐弯,吴彩霞进了医院,直奔耳鼻喉科。 吴彩霞站在科室门口,见里面有一位正在打毛衣的女医生。 “你好,请问看耳朵是在这里看吗?” 胡医生听见动静,忙把毛线往桌子下藏:“嗯,是的。你要看耳朵吗?” 吴彩霞进屋来:“医生,是这样的,我和我嫂子陪我娘来看耳朵,我娘说让我嫂子陪她过来,留我在门口看车。我在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我娘回去,所以过来问问。” “没有啊。今天从上班到现在,就一个耳朵受伤的少年,没见过有老太太过来。” 吴彩霞自顾自说着话:“我娘前几天也在你们这看的耳朵,她说你们医术好,医德也高,对你们赞不绝口,还说要给你们写表扬信呢。” 胡医生拿着病历本随意翻着,心里美的冒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你母亲哪天来看的医生呀?” 吴彩霞想了想:“就前天。” 胡医生放下病历本:“我想你记错了,前天黄医生请假了,科室就我一个人,没记得有老太太过来看耳朵。倒是上周末的下午,有一个老太太过来。” 吴彩霞配合着:“嗯,那我估计记错日期了。” 吴彩霞谢过医生,刚要走,就听到一个男医生说话。 “胡医生,你说奇怪不?刚才有一对母女在走廊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看病也不干啥,就在那坐着。我还问了她们要不要看病,她们说是在等人。咱们科室那么偏,还没见过在咱这等人的。” 黄川平进屋坐到椅子上,接着说道:“刚才有一个病人耳朵受伤,我带着去手术室处理伤口,她们竟然也跟着去了。一问都说互相不认识,你说怪不?” 胡医生朝吴彩霞抬了抬下巴:“估计是你母亲和你嫂子。” 吴彩霞已经得到了答案,不必再问,又谢了医生,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吴彩霞都在盘算着,一大早说来医院看病,到了医院却不去瞧医生,坐在走廊一坐一个多小时。还跟着耳朵受伤的病人去手术室,出了医院鬼鬼祟祟地进了药店。 处处透着诡异和不正常。 吴彩霞总觉得真相就在眼前,却又缺少一根能把宋家人所有反常行为串联起来的线。 干脆进药店问问。 “老板,我来买药。” 药店老板抬了下下眼皮:“你要买什么?” “刚才我娘来买你家的药,觉得好,所以让我过来再买一瓶。” 老板回忆了一下刚才买药的老太太,扭身拿了瓶“耳聋顺通丸”放桌上:“5块钱。” 吴彩霞看了眼药瓶上的字,想到最近她娘总喊着胳膊疼,飞快地扫了一眼柜台的其它药品:“老板,要不我不买这个了。你给我拿两包膏药贴吧,治胳膊疼的。再拿两瓶针对中老年人的钙片,一瓶布洛芬。” 见客人买得多,老板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把客人要的都一一摆在了玻璃柜台上,拨拉着手边的算盘:“一共126.4元。” 吴彩霞付过钱,拎着一兜子药出来。 事情还在发展,吴彩霞决定先观望着。 第50章 宋家开会 吴彩霞回到家,把给爹娘买的钙片什么的放好,就听到宋大国急哼哼地回来了。 “彩霞,快走,快走。我娘让我来接你过去。” 叫我干啥?啥事?” 宋大国进屋,扯着吴彩霞的胳膊就往外走:“还不是马婆子把我娘打聋了这事儿,我娘说你也是咱家的一份子,该一块去要说法。” 吴彩霞挑眉:“哦?我也去?要来的钱有我的不?” 尽管宋大国已经做好了被问的准备,吴彩霞当下的反应还是让他心下一颤。 之前宋老太不愿意吴彩霞掺和进来是怕吴彩霞分钱,后来经宋大国一劝,再一听吴彩霞之前的“英雄事迹”,觉得吴彩霞是一把好使的刀,就同意暂时让吴彩霞加入了,顶多分钱的时候给她分个十块八块的就是了。 娘俩说好了,就十块八块,多了没有。 “对,你是家里的一份子,该去。我借了自行车来带你,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吴彩霞正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呢,就爽快地答应了:“行,那还等啥,快走。你先上门口等着,我上个茅房就来。” 打发走宋大国,吴彩霞总觉得其中另有蹊跷,为了保险,上东屋把爹娘记账的铅笔头和小本子揣在兜里。万一真有猫腻,能及时给马婆子家传个信儿。 宋大国骑车载着吴彩霞,脚蹬子蹬出了火星子,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路上,宋大国拣了几句讲给吴彩霞听,一句话就是想让吴彩霞充分发挥自身特长,给老宋家谋福利。 要问什么特长,那必然是她骂人的口才和泼辣到底的本事。 宋大国觉得吧,前阵子,他只不过是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惹了吴彩霞,吴彩霞就能拿刀拿剪子地对他喊打喊杀。这次他娘被马婆子欺负得这么惨,那吴彩霞不得把马婆子家都拆了? 毕竟,他们可是亲亲的一家人。 宋家门口已经围起了不少人,一个一个的探着大脑袋往里看。 大伙见宋大国两口子过来,七嘴八舌地凑上来问。 “大国,你家咋的了?怎么来这么多亲戚?” “是不是你娘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去了吧?” 说这话的人刚秃噜出这句话,就紧张地捂嘴,一脸担忧地看向宋大国,生怕对方生气给自己一拳。 其他的人见宋大国没啥反应,真以为宋老太去了,想到前天这老太太还和马婆子干仗, 议论声更大了。 “哎,我就说一个老太太非要跟人打架,现在好了吧,出了事。” “马婆子真倒霉,打个架把人打死了吧。” “哼,下手那么狠,不出事才怪。” 宋大国烦不胜烦,伸手推开凑上来的人:“我娘好的很,大伙别围在这了。”刚要进院,突然想起来了啥,转身对着吃瓜群众道:“自从和马婆子打架后,我娘身体确实越来越不行了,昨天我娘去县城医院看病,大夫说,大夫说......” 吃瓜第一排的王老太太急死了:“咋了?咋了?大夫咋说?” 宋大国挤出两滴眼泪,往王老太太跟前一扑:“王大妈,您可得给我们作主啊。” 王老太太懵逼了,到底咋了嘛? “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起来。你娘到底咋了?” 吴彩霞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演。 宋大国就着王老太太的劲儿爬起来:“不说了王大妈。我娘好像叫我了。” 不理会王大妈的一肚子问题,宋大国拉着吴彩霞进了院子,哐当一声把大门反锁了。 吴彩霞才发现宋家小院已经站满人了:宋老大一家三口,蒋丽丽的娘家妈带着蒋丽丽的弟弟站在宋老大一家身后;宋老三一家三口,李敏华身后还站着与她容貌微似的两个壮汉,吴彩霞猜测是李敏华的娘家哥弟。 就连香兰香红都拖家带口地来了。 吴彩霞轻轻拽了下宋大国的衣袖:“咋这么多人?” 宋大国目光搜寻了一圈,没看到空闲的板凳,退了一小步:“没有板凳了,你受累就站会吧。” 吴彩霞目光斜着他:“都站这是要干啥?” “开会。” “开什么会?” 宋大国刚要说话,瞥见宋老太在宋老大是搀扶下出了屋。 “开始了,你听着就好。” 宋老太眯着眼,跟个古代的老夫人似的,在宋老大的小心搀扶下站在了院头。 她微睁着眼,将满院子的吵吵闹闹的人挨个扫了一眼,见吴彩霞靠在墙边嗑瓜子,偏头朝宋老大点了点下巴。 宋老大秒懂,清了清嗓子,大喊几声:“安静,安静。” 院子里瞬间安静如鸡。 大伙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宋老太弱弱地半靠在宋老大身侧,瘦小的身体彷佛一阵风来,就能吹倒似的。 得到宋老太的示意,宋老大清了清嗓子:“今儿通知你们来是我娘的意思。前天我娘和马婆子的事,想必大伙也都听说了。昨天我娘去县城医院找大夫诊过了,大夫说我娘的一只耳朵被打聋了。” 人堆里神情激愤的李敏华大声喊着:“找马婆子说理,让她给娘治耳朵。” 蒋丽丽瞪了一眼李敏华,热场子也要抢头一个,真是哪儿哪儿都有你。 她咳了咳,用比李敏华还大的音量喊道:“让马婆子赔钱,赔钱。” 香兰扯了扯自家男人的衣袖,小声道:“你也喊,娘说了来了就有钱拿。” 周文才本来还老大不乐意来老丈母娘家的,一听这话眼睛闪了闪,也大声跟上:“让马婆子赔钱,赔钱,赔钱。” 一个两个的,经这几人这么一带动,全都叫嚣着找马婆子赔钱。 宋老大和宋老太交换了眼神后,大喝一声:“安静,安静。” “娘知道咱们都是孝顺孩子,今儿来是为她出气的,所以娘说了只要能拿到钱,绝对不让各位白跑一趟。” 院子里的人一听不白跑,叫喊的声音更大了,一个两个的都摩拳擦掌,要去替宋老太找场子。 蒋大妈眼神微动,往前一步:“老宋家的,大夫说你被打聋了,可有能说服马婆子的证据?别咱一大伙子去闹了,结果马婆子不信,那就不好看喽。” 此话一出,心里有怀疑的人都瞪着眼等宋老大的解释。 吴彩霞倚在墙边,也好奇地等着答案。 宋老大见丈母娘如此说,瞪了一眼蒋丽丽,环视了一圈各有心思的众人,从兜里摸出一张单子:“各位看好了,这是大夫给我娘看诊的单子。娘,你过来看看?” 蒋大妈转了转眼珠子,让自家儿子上去看。 蒋成文接过单子,看完单子上的字,脸上的狐疑随之消失,并朝蒋大妈点了点头。 蒋大妈见儿子都点头弄过来,证据确凿,就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上前握着宋老太的手,一脸慈悲:“哎,亲家母受这么大的委屈,我老婆子于心不忍哪。你放心,这口恶气,我们帮你出。” 说完转过身来喊道,“丽丽,还不快点过来好生扶着你婆婆?” 蒋丽丽心领神会,忙不迭地过来扶着婆婆的另一只胳膊。 角落里,吴彩霞冷眼旁观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明县医院的大夫说宋老太没去看过病,那她哪里来的单子?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单子要么是假的,要么是拿别人的。 吴彩霞往前凑了凑,仔细地打量了宋老大手里的单子,才发现这张单子比正常的看诊单子要小,而且上面那条边不如其他三条边整齐,似乎被人撕过。 吴彩霞心内了然。 得知了真相,再看着院子里神情激愤的众人,吴彩霞只觉得可笑。 一个一个的,都是宋老太杀人的刀。 不过,她没好心到去劝阻,说不定那些人还觉得是吴彩霞不想他们拿好处呢。 宋老太被人一左一右地扶着,看院子里这么多为自己出气的,心里熨帖极了。 宋老大拔高了声音道:“各位叔伯婶娘,兄弟姐妹,我来之前已经去马婆子家探过底了,她今儿在家。咱现在就马婆子家,给我娘要说法。”说完和蒋丽丽扶着宋老太往门口走,一大伙人哗啦啦涌向门口,跟在宋老太屁股后头。 小金宝早就看见吴彩霞嗑瓜子了,他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小手拉着吴彩霞的衣摆,非要跟着吴彩霞一起走。 吴彩霞想到,如果不同意带着小金宝,宋大国可能会时刻跟着自己,那就没有溜走或传信儿的机会了。 于是高兴地牵起小金宝的手:“好,小婶带着你。” 小金宝咧着嘴笑,心里想的仍是小婶兜里的瓜子。 第51章 梅香表哥 小婶吃得瓜子和妈妈之前买过的不是一个味道,闻着更香,吃起来肯定也更好吃。 宋大国见小金宝在,吴彩霞肯定不会半途跑路,就放心地追上宋老太,抢着露脸当孝子贤孙去了。 宋家哗啦拉出来一大帮人,把门口看热闹的惊了一跳。 王老太太不动声色地扬起眉毛。语气种带有一丝兴奋:“原来宋老太被马婆子打聋了,看来这事儿马婆子得赔钱才能了哦。” 这院子的户主上周刚来找过她家成刚,说要把这套院子卖了,又怕租户不同意,就找上了村长。毕竟当初租出去时也经了原村长的手。 成刚当村长还没几天呢,可不能在宋家人身上跌了坑。宋家要是真得到一笔赔偿款,那成刚来谈退租就好谈多了。 虽说平日里她和宋老太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关系,但在此时,她是真心希望宋老太能得着点钱的。 旁边赵老太眯着眼呸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故弄玄虚?老宋家的一直都是装病的好手。” 眼里冒着八卦之光的陈家新媳妇掏出一小把瓜子:“婶子你细讲讲,宋大娘还装病过?” 赵老太太接过瓜子,连嗑七八颗瓜子,才缓缓开口道:“可不咋的,平时农忙装病就不说了。她家宋老五伤人赔钱那会儿,人家苦主来要赔偿。她非说人家是来讹钱的,欺负她孤儿寡母。人家苦主还没伸手,她就哐叽一下晕了。” 另一个老太太接过话茬:“这事儿我也知道,人家苦主前脚刚走,这老婆子后脚就醒了。还在院子里跳着脚骂了人家半天。” 陈家媳妇给这老太太也递上一把瓜子:“然后呢?是不是讹钱的?” 赵老太太撇了撇嘴,心想这新媳妇够八卦的:“最后啊,人家苦主说要报派出所,宋老五麻爪了,承认是他伤的人,宋老婆子不想儿子坐牢,手里又没有钱,把房子赔给人家了。” 陈家媳妇指着眼前的院子:“那这房子?” “这是从人家手里租的。” ...... 宋家队伍越走越远,吃瓜人群的的议论声也被甩在身后。 队伍最后面,小金宝一手牵着吴彩霞,一手忙着嗑瓜子:“小婶,你的瓜子真香,真好吃。我妈妈买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吴彩霞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讨人厌的熊孩子,嘴上敷衍着小金宝的夸奖,心里盘算着怎么给马婆子家递信儿。 既然宋老太同意自己加入战局,估量了一下宋家人的战斗力,吴彩霞担心到马婆子家后,宋家人会派她出来和马婆子扯皮。 她既不想被宋家人当刀使,也不想马婆子被冤枉。 不行,得想办法跑。 马婆子家在沙岗村西北角,从宋家直走几分钟再拐过弯走就能看到马婆子家大门。 眼看着要拐弯了,吴彩霞抬眼皮看了看认真吃瓜子的金宝,计上心来。 她伸手护着肚子,慢慢地蹲在地上,嘴里哎呦哎呦地喊个不停:“金宝,金宝,小婶肚子疼,要上茅房。” 说完又掏出一大把瓜子,放进小金宝的上衣口袋,“小婶带来的瓜子都给你了,你先去找你小叔,小婶上完茅房就去找你。小叔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肚子疼,去茅房了。” 小金宝低头看着半兜瓜子,眼里都是欢喜:“我知道了,小婶。” 小金宝没问小婶疼的厉不厉害,也没问要不要看大夫,捂着衣兜一溜烟跑了。 吴彩霞捂着肚子进了一条小胡同。 这条胡同又窄又小,是通往马婆子家的捷径。 大部队拐了弯,距离马婆子家也还有五六分钟的路。只要她跑的快一点,应该能赶在大部队之前到达马婆子家。 不多时,吴彩霞站在马婆子家院墙外面。 马婆子家大门朝南,门口紧挨着沙岗村其中一条主干道,西边是另一户人家,东边是一块小菜园,吴彩霞蹲的是东边的院墙。 听到院子里有稀稀拉拉的说话声,她贴墙听了会,确认其中有一道声音是梅香。 她撕下半张纸,用铅笔写了几个字后,捡起一颗小石头塞进去,团成一个纸蛋子,估摸着梅香声音的位置,把纸团扔了过去。 扔完顺着原路跑了。 村里不少宅基地大一些的人家都有两块菜园,一块在门口,一块在院子里。 梅香此时正在院里的小菜园摘茄子,今天她小姨带着孩子来做客,除了做饭要用的,梅香还打算多摘些,好让小姨带走。 “咚”地一声,梅香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了脑袋。 梅香捂着脑门,刚要开骂是哪个死孩子往她家扔石头,低头看到是石头上竟然包着一层纸。 好奇地捡起来,打开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四个字:“装病,有诈。” 梅香挠了挠头,神经病,这么简单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小孩子写的,准是熊娃子的恶作剧。 扔了纸条,梅香端着篮子进了堂屋,把篮子里的茄子一股脑儿倒在地上,拿出三五个来,剩下的都归拢到一边。 “娘,这些是让小姨带走的,您看够不?” 正在哐哐剁馅儿的马婆子睨了一眼旁边的茄子,和身边的人说道:“这些茄子你拿着,吃完了再来摘。家里没啥值钱东西,青菜什么的还是有些的。” 马婆子婆家姓马,娘家也姓马,不过两个马并无渊源。 她身边坐着的正是她娘家妹子马秀娟。 知青上山下乡时,马秀娟和来他们村的一个知青好上了。后来知青考上大学,获取了回城资格,带着马秀娟和孩子一道回了市里。后来知青又走上仕途,在市里房管局当了个小领导,马秀娟也成了官太太。 马秀娟正和着面:“哎呦,我的姐哦,哪次来你都给这些菜,自己留着吃多好。” 梅香搬个板凳,在一边择着菜:“小姨,您这话说的。您在市里生活,啥啥都要花钱,种点菜也没地方。咱们村里种菜吃菜都方便,您带一点不就省一点嘛。我可没忘小时候您总带我进城,给我买好吃的。” 马秀娟呵呵笑着:“说这些干啥,小姨给你买点吃的还不正常?” “对了,我表哥现在工作咋样了?” “别提了,你表哥一个女同学是市医院院长的闺女,她看上你表哥了。那闺女她爹也觉得你表哥不错,想让你表哥留下。 那女同学跟你表哥说,只要他同意,那女同学家里能找关系让你表哥留在市里的大医院。哼,要是不同意,也能找关系把你表哥发配到穷医院去。” “那我表哥同意了?姨父没给表哥找找关系?” “哎,你表哥那个性子咋能同意?这不,那院长千金一生气,你表哥就被分来了咱这的县医院。也别提你姨父了,提起来我就生气,一对犟种。你姨父就知道在家着急上火,让他找关系把你表哥弄回去,他又拉不下脸。” “小姨,你说表哥来咱县了?” “哎,咱县是全市最穷的县,可不就把你表哥弄这儿来了。” 梅香叹着气:“那女同学咋这样呢?人家都不同意了,她咋还针对人家?” 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马婆子宽慰道:“县医院也行,咱大平是个优秀的,不怕被灰尘遮着。有句话咋说来着,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 正说着话,一个小胖丫头跑了进来:“奶奶,奶奶,外面来了好多人,他们看起来好凶。” 第52章 讹钱 梅香见小丫头见出去玩一趟,抹得跟小泥猴子似的,拧了块毛巾给小丫头擦着脸:“美妮,跟梅香姑姑说说,怎么了这是?” 美妮抬起小胖手抹着胳膊上上的泥点子:“刚刚我和狗蛋他们在外面玩拍泥巴,看见好多好多人往这边来。他们好凶啊,还有人嘴里一直叫着姨奶奶的名字。” 马婆子微眯着眼:“美妮,姨奶奶叫啥你知道?” 美妮擦了脸,鼓着胖乎乎的腮邦子:“我当然知道啦。姨奶奶叫马秀兰,奶奶叫马秀娟,你们是亲姐俩,就像我和美宁一样,可惜美宁非要上舞蹈班,不能跟奶奶一起来看姨奶奶。” 梅香还想说啥,就听见大门被人拍得哐哐响。 “马婆子,马婆子,你个泼妇给我出来!” “马秀兰,你要是个有种的,就抓紧开门!” 马婆子听着宋老太这难听的骂街声,一股怒火从心底烧起,挨打一次没挨够是吧? “秀娟,你带着美妮进里屋,我和梅香出去看看。” 马秀娟有心帮忙,又顾及到才六岁的小孙女,只好答应了,带着小孙女往里屋走。 见里屋门关好,马婆子和梅香出来开门。 “哪个遭瘟的上我家来撒野?” 马婆子开了门,正和被宋老大两口子搀扶着的宋老太面对面,对上了。 察觉到宋老太恶狠狠的吃人的目光,马婆子只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还没挨够打? 宋老太收回吃人的目光,诡异地换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老大,还不让你马婶子请咱们进去坐坐?” 宋老大闻言,转身开口道:“咱们进去说。” 宋老大话音刚落,后面的十几口子人就拥着往门里挤。 梅香眼疾手快要去关门,被宋老大伸手扯到了一边,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儿。 另一边的蒋丽丽也没闲着,蹿过来一把抱住马婆子,使她动弹不得。 反正娘家妹子和马婆子的儿子相亲也黄了,蒋丽丽用起劲来毫不含糊。 没了挡门的阻碍,哗啦拉十几口子人瞬间涌进了院里。 李敏华狗腿地跑到堂屋拿了一个板凳,让宋老太坐下,自己也站一边时不时给宋老太捏捏肩,捶捶背。 男女老少站满了一院子,梅香和马婆子互换了个眼神,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待宋老太坐定,马婆子挣脱蒋丽丽束缚,也搬了个蹬凳子坐在宋老太对面。 堂屋门口坐着马婆子,身后是梅香。 菜园子旁边,马婆子的正对面坐着宋老太,身边站着一群老老少少。 马婆子隐去心里的愤怒,站起来走到宋老太面前,开门见山问道:“老宋家的,你今儿闹这出是啥意思?” 宋老太刚要开口,想起自己聋子的人设,乖乖闭上了嘴。 宋老太身后的宋老大往外挪了一步,代言道:“马婶子,前天你跟我娘打架,还记得?” “记得又怎么样?” “记得就好,我娘看过医生了,是耳聋。” 马婆子挑眉:“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宋老大见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婆子还装聋作哑,死不认账,恼怒道:“婶子,咱乡里乡亲的几十年了,我就直说了。你把我娘打聋了,你得负责。赔钱还是给治,你得选一个。” 梅香突然想起砸脑袋的小石头,低头小声和马婆子嘀嘀咕咕。 马婆子面色不显地听着,听完隐去眼底的阴沉,脸上浮现出担忧又焦虑的神情。 在宋老太看来,这马婆子肯定是吓到了,指定开始发愁怎么凑钱呢。 梅香说完就闪进堂屋了,饺子馅儿还没剁完呢。 马婆子坐的屁股有些酸,换了个姿势:“你说耳聋就耳聋,你说我打的就我打的。你们有证据?” 宋老大胸有成竹地掏出一张单子:“这就是医生看诊的单子。” 马婆子看了眼宋老大手里的单子,表情微动。 “行,单子我就不看了,谅你们也不敢做假。说吧,打算要多少钱?” 宋老太耳聪目明地观察着马婆子的一言一行,见对方这么爽快就同意拿钱了,心想马婆子肯定是怕闹大才这样痛快的。 梅香她大哥马继明在部队当兵,要是马婆子不痛快赔钱,她就一封举报信寄到马继明领导那去。 哼,到时候马继明这个兵指定当不成。 高兴之余,宋老太突然觉得5000好像要少了。 她左手拉着宋老大的衣服,右手偷摸着比划着“6”的手势。 宋老大低头瞥见老娘的“6”,心里暗喜,他早就觉得5000块太少不够分。 “既然婶子你不想给治,那就拿6000块钱吧。” 虽然坐了心理准备,马婆子还是被宋家人的不要脸给惊着了:“6000块钱?你们怎么不去抢?要不你把我耳朵也打聋一个抵账算了。” 梅香恰时拿着擀面杖出来,把擀面杖往宋老大手里一塞:“我娘说了,她打坏你娘一只耳朵,你打坏她一只耳朵,正好抵账,谁也不用给谁钱了。” 宋老大跟见着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把硬塞到手里的擀面杖扔在一边:“没你们家这么讲的,打伤人赔钱不天经地义的吗?” 说完还回头寻求宋家其他人的帮助。 宋家其他人:勿cue。 拿伤抵伤,这怎么谈? 他们可不是来谈打马婆子一顿的,他们是来要真金白银的。 马婆子看着院子各怀心思的这伙人,心里一阵冷笑。 有讹人的脑子,却没有讹人的胆子。 一群怂包! 蒋丽丽得到自家男人的目光求助后站了出来:“马婶子,您打伤我娘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要是再打上您,可算是故意伤害了。这两者论罪可不一样。” 梅香呲笑一声:“哟,宋家大嫂懂得还挺多,就是不知道懂不懂知法犯法?” 蒋丽丽一噎:“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猫在人堆里的宋大国见自家形势落了下风,目光搜寻起吴彩霞来。 吴彩霞要是在场,肯定能把马家母女说得屁滚尿流。 此时正在燕兰家逗妞妞的吴彩霞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哪个混蛋在骂我?头给你拧掉。 没寻摸到吴彩霞,只看到人群的另一边小金宝在认真地嗑瓜子。 宋大国悄咪咪地蹿到小金宝跟前:“金宝,你小婶呢?” 小金宝以为宋大国要来抢瓜子,两手护着口袋:“小婶没来。” “说去哪儿了吗?” 小金宝用食指抵着下巴,认真地想了半天,声音洪亮地说:“哦,我想起来了,小婶说她要拉屎。” 宋大国:“......” 倒也不用这么大声。 第53章 分钱 深陷谈判困境的宋老大没搜寻到吴彩霞,心想老娘偏心偏到咯吱窝了,非要信宋大国说什么吴彩霞嘴皮子厉害,净瞎扯淡。 李敏华见老大两口子都落了败,心里暗喜,又到自己博脸面的时候了。 她边给宋老太捏着肩,边大声道:“马婶子,咱就不提伤不伤耳朵的事了。我们也不能真动手打你不是?你说说,你打算赔多少?” 马婆子看了一眼宋老太:“你们说个数,能做到自然不会含糊。” 宋老大得到这句话,心放了一半:“婶子,你也知道治耳朵得花不少钱。前几天我娘看大夫,大夫也说了,怎么地也得四五千块钱。” 马婆子:“话说明白些,是4000还是5000?” 宋老大:“5000块。你拿5000块给我们,这事就了了。” 梅香神情淡然:“5000块买一只耳朵,也不算贵。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宋老大心下一喜:“你说,能答应的肯定答应。” 梅香上前一步:“好。第一条,既然宋大娘是去县医院看的大夫。那请问,您看的那位大夫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姓名又是什么?” 宋老太一脸为难地看了看老三,又看了看老三媳妇。 李敏华想了想,抢言道:“是一位年轻的男大夫,二三十岁。我和我娘都不认字,不知道那大夫叫什么。” 梅香点了点头:“好,这条过。第二条,宋大娘是什么时候去看的大夫?上午还是下午?几点几分?” 李敏华听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套她话,万一真拿着她说的话去县医院打听,不就全漏了嘛。 但转念一想,县医院的大夫天天给那么多病人看病,谁会留意一个处处普通的老太太? 思及此,李敏华底气又大了几分。 “前天我家老三陪娘一起去的,单子也是那会儿开的,几点记不清楚了。” 梅香再次点了点头:“好,这条也过。最后一条,5000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需要时间筹钱。三天吧。三天后你们来取。不过,到时要签证明,还要请人做见证,证明你们收了钱。以后两家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宋老大掩去眼底的狂喜:“好,梅香是个有主意的,就听你的。” 宋老太咬着嘴唇,企图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嘴唇都咬肿了还是控制不住,干脆低下了脑袋。 马婆子将宋家母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既然这事已经说完了,就说说下一件事。我们娘俩儿住在这院子里,今天你宋老太太带着一群孙男弟女十几口人闯进我家来,是不是欺负我孤儿寡母没靠山?” 在隔壁村当水泥工的梅香爹:“??” 宋老大自知理亏,用了几息时间稳了稳心神:“这事是我们不妥当,马婶子想怎么办?” 马婆子站在板凳上,数了数人头,老老少少一共17口子。 哟,蒋大妈也在里头呢, 马婆子目光扫过蒋大妈,蒋大妈心虚地往人后躲了躲。 嘿,你想躲?我还非得让你露露脸不可。 想贪我家的钱,没这么好占的便宜。 马婆子伸手一扯,就把蒋大妈扯到了宋老太旁边。 “人都说孩子不懂事都是老爹老娘没教育好,所以今儿我老婆子也不追究你们这些孩子的责任,就让你们的爹娘给我赔个不是就行了。” 梅香在旁边插嘴:“这事不解决就别想拿赔偿。” 被单独拎出来的蒋大妈脸色难看极了,一众小辈面前被下了面子,看向马婆子的目光都带着怨恨。 马婆子瞪了一眼蒋大妈,依然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要是不好意思当着面儿道歉,写下来也行。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各自回去找自家爹娘,让自家爹娘写了道歉书,摁了红手印给我才成。” 说完马婆子目光清凌凌地看着宋老太:“爹娘要是不认字的,就找人替写。红手印是真的就管。否则,5000块一分没有,大不了抓我蹲笆篱子。” 宋老太神情慌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爆粗口:“死老婆子,你咋不去死?” 马婆子拍着手:“大伙可都听着了,宋老太太张嘴就骂我。宋家老大,我这咋还有点后悔答应赔偿5000块了呢?要不算了吧,你们找派出所来抓我吧。” 宋老大顾不上许多,偷摸拧了宋老太一把,暗示她闭嘴,小心到手的鸭子飞了。 “那既然这样,我同意马婶子的要求,我回去就找人写道歉书,让我娘摁手印。” 李敏华想着那5000块钱,道个歉不算什么。 “我也同意。” 人群焦点蒋大妈一点都不想同意,都是混沙岗村八卦圈的,给她马婆子道歉太跌份又憋屈了。 蒋丽丽见娘家妈迟迟不发话,急得上来就替娘家妈道歉:“马婶子,我娘不是想跟你作对的,她就是不放心我才来看看的。” 梅香扑哧一笑:“那可真是慈母对孝女,感天动地呢。” 也没啥好说的了,马婆子打开大门:“谈完了就走吧,还想在我家吃饭不成?” 宋家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手5000块钱的兴奋里,和宋老太关系近的盘算着宋老太能给自己分多少,关系远的在暗暗后悔为啥平时没有多走动。 撵走了宋家人后,梅香哐当关上大门,和马婆子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躲在门后偷听的马秀娟走出来:“姐,没事吧?” “没事,一群怂包,掀不起什么风浪。” 梅香想到宋家人提到的那个大夫,突然福至心灵:“小姨,我表哥是哪个科的来着?” 马秀娟笑道:“耳鼻喉的。” 梅香刷洗着擀面杖,笑声更大了:“那这事更有意思了。” 马婆子笑眯眯道:“不管他,咱去包饺子。” “咚咚咚,有人吗?” 梅香刚要拎着洗好的擀面杖进屋,又响起了敲门声。 梅香刚要起身去开门,被马秀娟拦下了:“美妮,你去开门去。” 小美妮放下手里正在玩的面团,噔噔噔地跑去开门。 第54章 婆媳大战 马婆子家正热火朝天地包饺子,另一边宋老太家也热火朝天地.....吵个不停。 宋老大觉得自己作为长子,又给老宋家生了小金宝这个长孙,而且这事前前后后自己出力最多,加上老丈母娘也跟着去助威了,理应自家分钱最多; 三房李敏华认为宋老太两次去县医院都是由三房两口子陪同的,来回的吃饭路费都是三房拿钱,三房才应该得到最多; 香兰哭哭啼啼地诉苦,说兄弟姐妹几个就数自家穷,拖儿带女的正是要钱的时候,理应得到最多的偏向。 香红则认为自家虽然条件好,但自己在婆家话语权太轻,迫切需要这笔钱来提高自己的家庭地位; 宋大国刚想好自己的理由,还没张嘴就被四个哥姐啐了一声,并撵出了屋,彻底剥夺了赔偿款分配权。 宋老太半躺在床上,听着闹哄哄的吵架声,只觉得烦不胜烦。 索性由他们吵去,反正最后这钱怎么分还得看她。 她要是不同意,谁也别想打这钱的主意。 思及此,宋老太打了个哈欠,顺势歪在床上,打算睡一觉再说。 见宋老太鼾声都起来了,宋家子女只好暂时先回家去,等着三天后再来分钱, 终于安静下来了,宋老太见里外没人了,从床头的木箱里掏出一块曲奇饼干,小口小口地咬着。 没成想刚吃了一小半,就觉得后背被人拽了一把,宋老太愠色上脸:“个死王八羔子,哪个小贱蹄子拽我?没见老娘睡觉了?” 虽然听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话的小金宝“嗷”得一声破口大哭。 “奶奶偷偷吃饼干,还骂小孩,是坏人,坏人。金宝要姥姥,不要奶奶呜呜呜。” 小金宝是宋家的长房长孙,按理应该得到宋老太的偏爱的。但宋老太接触下来,发现小金宝只和姥姥好,不跟她好,对这个小孙子有些不满。 反正宋老太也不担心没孙子,毕竟她好几个儿子呢,还能生不出来孙子? 宋老太抬起蒲扇大的手,对着小金宝的脸就是一巴掌:“死孩子哭什么哭,想哭上你姥家哭去,别在我家碍我的眼。” 站在门口观望的蒋丽丽听见儿子在哭号,猜到又被死老婆子打了,眼里充满了恨意,恨不得手撕了这个老贱人。 宋老大见媳妇反应如此激烈,生怕坏了分钱的计划,拉着蒋丽丽不让她进来护儿子。 宋老大一家子本来是和大伙一起走的,走到门口宋老大拉住了蒋丽丽,想折返回来探探宋老太的口风,看看宋老太到底想咋分钱。 要说小金宝也是无赖,别的孩子这样挨打指定就跑了,小金宝不一样。 他敢还手。 趁着宋老太不注意,小金宝照着宋老太的头上猛地一薅,把宋老太薅得嗷嗷直叫唤。 宋老太起身,见到小金宝手里攥着刚薅下来的一小绺头发,眼里跟淬了毒似的,一骨碌爬起来,一手薅住小金宝的衣领,转着圈地往后背和屁股处扇巴掌,把小金宝扇得嚎啕大哭。 蒋丽丽听得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顾不得分不分钱了,进屋把小金宝夺过来,护在身后,争取不让宋老太碰着金宝。 宋老太心里那个气哟,蒲扇似的巴掌哗哗落在蒋丽丽身上。 打不着孩子,那就连着大人一起打,早就看老大媳妇不顺眼了。 蒋丽丽抬着胳膊一边阻挡着宋老太的巴掌袭击,一边用另一只胳膊护着金宝。“金宝,快跑,跑远远的。” 跑了两步的金宝见妈妈被打,又返回来张嘴去咬宋老太的手,蹦着去薅宋老太的头发,因战斗力太弱被宋老太一巴掌扇倒在地。 宋老大攥了攥头,冲了进来,见儿子倒在地上,媳妇被老娘扯得头发乱糟糟,衣服乱糟糟。 急忙想上来拉架,被蒋丽丽一把推到门外,只听见哐当一声,堂屋门被反锁了。 宋老大抱着嚎啕大哭的金宝,哐哐砸门,屋里就是不应。 儿子还在嚎啕大哭,蒋丽丽气愤至极,战斗力瞬间被点燃,她跳到宋老太身后,一把薅住她的头发,硬往后拖拽,把宋老太拖倒在地,跨坐在宋老太身上,照着老婆子的脸左右开弓。 “老虔婆,叫你打我儿子,叫你打我儿子。看我今天我不打死你.....” 宋老太哪儿被这么磋磨过,两手拼命挥舞着去打蒋丽丽,疯了似的大喊:“老三家的,香兰,香红,救我。你老娘要被人打死咯......” 可惜,无人回应。 蒋丽丽边打边骂,打累了,收腿站起来,叉着腰接着骂:“死老婆子你记住了,你敢打我儿子一巴掌,我就还你两巴掌,看谁先死前边。” 宋老太瑟瑟缩缩地爬起来,头发乱糟糟,脸被扇肿了,衣服也被扯成了布条。 她瞅着平日里装作孝子贤孙的大儿媳和站在门口不进来救她的大儿子,目眦欲裂。 “遭瘟的你们都死了是不是?一群白眼狼,看着老娘被打屁都不放一个?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老娘一个都不养,全都放尿桶里溺死。王八羔子,还想分老娘的钱?门都没有!” “老大,抓紧把这个疯女人撵走,小杂种也撵走。不撵走毛都没一个。” 蒋丽丽拉过凳子坐下,表情看不出起伏:“娘,你这话说得,事到如此就不是你说了算了。你耳朵怎么回事,我们都清楚的很。” “这钱我们拿不到,小心你也拿不到。” 宋老太疯了似的上前扯着蒋丽丽,被蒋丽丽反推在地:“狗东西,你想咋的?” 蒋丽丽睨着宋老太:“我是狗东西,那你儿子是啥?你是啥?也是狗东西?” “你,你......” 宋老太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号:“天杀的一群白眼狼哟,逼死老娘了哇......” 蒋丽丽站起来,摩挲着打红了的手掌,余光瞥到李敏华两口子,香兰香红他们都站在院子里:“娘,你知道我为啥打你不?” 宋老太不理,哭号的声音更大了。 蒋丽丽没忍住,一巴掌扇在宋老太脸上:“给我老实听着。” 宋老太哑火了。 第55章 被威胁 蒋丽丽呲笑了一声,死老婆子也不过如此。 起身打开了堂屋门,才缓缓说道:“金宝马上8岁了。8年来您作为奶奶,您还记得您做过什么吗?找仙儿婆给金宝刻小人诅咒金宝活不到成年?还是金宝发烧的时候故意拖着不给看大夫?” “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您觉得金宝不跟您亲,而和姥姥亲吗?” “您就没想过为啥跟我娘亲?那是因为我娘带大了金宝。我们没钱给金宝看病的时候,掏钱的是我娘,不是你。” “您的钱呢?金宝3岁时,咱分的家。分家之前大庆挣的钱都给你了,这些钱你花哪儿去了?拿去给你那伤人的五儿子赔偿了,留给上人家当儿子的老幺了。” 宋老大手背擦了擦泪:“丽丽,别说了。以前的事别提了。” 香红和香兰相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大哥作为长子,居然在老娘心里地位那么低,还不如她们? 还有那个小金宝,怪不得天天惹老娘生气,原来是有仇啊。 宋老太嚎累了,筋疲力竭地爬到床上,嘴里还念叨着:“那小杂种就是个不祥的,不祥的.....” 宋老大眼里的怒火都能把宋老太烧死:“娘,我最后说一遍,金宝是我和丽丽的命根子,不是小杂种。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不认你这个娘了。丽丽,你先带金宝回家,好好哄哄他。” 蒋丽丽抱着还在抽抽嗒嗒的金宝走了。 香红两姐妹本打算杀个回马枪,回来蹭顿饭的,见形势不对,也脚底抹油溜了。 李敏华两口子也在蒋丽丽走的时候跑没影儿了。 满院子就剩宋老大和宋老太娘儿俩。 宋老大攥了攥拳头,努力做到语气平和:“娘,今儿这事你怪不着丽丽,就算了吧。” 宋老太翻了个身,不理他。 宋老大也不管宋老太理不理,只要听着就行。 “娘,今儿这事怨谁就不说了。金宝还是个孩子,是您亲孙子,您干嘛对他那么大敌意?” “算了,不提这事了。那5000块钱,您打算咋分?” 宋老太翻了个白眼,心说一毛都不给你,又怕宋老大撂挑子不干,自己拿不到这钱。 “不知道,没想好。” 宋老大一听这话,只觉得有戏。 “娘,是这样的,金宝马上要上学了,我和丽丽计划把金宝送县城上学。您也知道县城花销大,光租房子的租金就得不老少。所以我寻思着想直接在县城小学附近买一处宅子。这样金宝上学就方便多了,丽丽在县城也能寻摸个活干干。” 宋老太心里连连哼了好几声都没缓过来被老大惦记钱的怒火。 “买什么房子?家里不能住?你老娘我还住着租来的破房子呢。呸,上城里上学?他有那进城读书的命?没托生在好的家庭,就别做不合实际的梦。” 宋老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不买房子了,等拿到钱,我跟老三一家2000,剩下的1000块钱分给香红和香兰。” 宋老太非常不满意这个分配方案:“咋?光你和老三有?老五没有?老幺没有?” “凭啥你和老三拿2000,香红姐俩拿500?” “哎?不对,合着你老娘忙活半天,毛都没有?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宋老大哼了哼:“娘,我劝您一句,这样就挺好。要不您就不怕一毛都要不来?” 宋老太怎么能吃这个亏:“老大,你这话是在威胁我?” 宋老大站起来,把板凳踢到一边:“您愿意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您歇着吧,我回去了。” “不过,娘,儿子也不怕告诉你,前些日子,我听说石罐子村一个仙儿婆给人跳大神被派出所抓走,判了三年。您给金宝刻小人这事儿,您就不怕传出去?” 这件事是宋老大瞎扯的,石罐子村也是杜撰出来的。 宋老大这番话真正地把宋老太吓得魂不附体,她可不想被派出所抓走,更不想蹲笆篱子。 见宋老太吓得手都在抖,宋老大既觉得解气又有些难过,毕竟是自己亲娘,可受害者是他亲儿子,他绝对不能纵容老娘。 老三两口子回到家后,心里也打着鼓,一直惦记着怕老娘分钱不公。 李敏华难得地给宋老三捏着肩,吹着枕边风:“老三,刚才你都看到了,老大一家跟娘起了梁子,恐怕落不了好。要不你等会去看看,别让娘给老大气着了。” 宋老三榆木疙瘩似的脑袋只听出来表面意思:“行,那你给我拿几块钱,我去看看娘。” 李敏华在心里啐了一声,骂了一通死脑筋。 “钱就算了,娘有的是钱。没听说娘给了老幺结婚拿了3000?哼,咱俩结婚时你娘可就出了200。” “村里长舌妇瞎说的你也信?” 李敏华自然是不信的,但这时候信反而能带来些许好处。 “我咋不信?赵老太太说是娘亲口说的,头两天老幺两口子来看娘,赵老太和王老太她们那几个老婆子给看到了。她们亲口问得老幺,娘是不是给了3000块钱,老幺可没否认。吴彩霞还说留着那钱给娘养老使。你说这事还能有假?” 宋老三后知后觉;“那娘和马婆子打架?” “马婆子老是跟娘对着干,娘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估计是想借这个机会收拾她。” “那咱还找马婆子赔钱不?” 李敏华拿手指头戳了一下宋老三的脑门:“你傻呀,白给的钱不要?对了,我告诉你,这事你可别出头,露个脸就行。” 宋老太负责装病,老大负责出头,他们三房坐等着分钱就行。 “那娘要是看咱不出力,到时给咱分得少咋办?” “你放心,绝对不比老大家的少。” 给少了就闹,反正两次医院都是他两口子陪着去的,内里情况再没有谁比他两口子清楚的了。 思及此,李敏华反倒觉得不用去给老太婆吹风了。 “老三,我想了想你还是别去娘那边了,快去做饭吧,我歇会儿。大妮,出来给你爹烧火。” 第56章 没见到钱先倒贴? 李敏华有一对双胞胎闺女,大妮和二妮,今年6岁。政策原因不能追要儿子,李敏华的无名怨气就加在了俩闺女身上,认为是俩闺女的出现挡了她的儿子梦。 平日里,两口子不管是回宋老太家还是回娘家都不乐带着小姐俩儿。 大妮颤巍巍地从灶房跑出来:“妈,我在烧着火的,没偷懒。” 李敏华眼皮都没抬一下:“你妹妹呢?” 大妮低着头,生怕李敏华看出来什么不对劲:“妹妹在小菜园摘豆角。” 李敏华哦了一声:“那你扒几瓣儿蒜出来,让二妮摘两根黄瓜,拣嫩些的摘,中午拌个蒜泥黄瓜。老三,做饭去,别杵在这了。” 宋老三脑袋还没转过来自家媳妇为啥有把握让老娘多分钱的,就被李敏华一把推出了堂屋。 大妮怕宋老三发现妹妹偷吃,忙不迭地跑回灶房,示意躲在门后吃小饼干的二妮快点吃,别被发现了。 小饼干是大妮在宋老太的院子里捡的,香红小姑家的小哥哥咬了一口就扔了,大妮见没人注意,就偷偷藏进了兜里。等到没人的时候,掰了一半给二妮,让她等没人时候再吃。 二妮本来小口小口慢慢品尝的,大妮一暗示,大半块饼干囫囵塞进嘴里,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跟储满了食物的小仓鼠似的。 宋老三走到锅台旁边,见到跟仓鼠似的二妮:“二妮,你咋了?” 大妮一把把二妮推出去:“爹,妹妹刚口渴,喝了一大口水,没来得及咽下去。” 宋老三没在意,哦了一声,就择菜去了。 一晃两天过去了,宋家人在欢欣雀跃中等来了和马婆子约定好的日子。 一大早,李敏华两口子扯着没睡醒的大妮二妮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宋老太家。 “娘,我和老三来看你了。” 李敏华进院,才发现自家原来是来的最晚的。 老大一家离得近就不说了,香红香兰居然也拖家带口地到了。 “哟,姐,香红,来这么早呢?” 蒋丽丽给小金宝嗑瓜子仁,眼皮都没翻:“可不咋的,明明住的最远,比咱来得都早。平时也没见这么积极过,当人不知道她什么心思似的。” 香兰想出口反驳,想到出门前自家男人的叮嘱,只要能拿到钱,挨几句冷言冷语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香红可不能忍,自己家可是兄弟姐妹中条件最好的,她皱了皱鼻子:“呵,大嫂说这话自己不觉得寒碜?都是一路货,谁也别说谁。” 李敏华这才注意到一家一家的都在院子里站着,咋都不进屋呢? 宋老太浑身疼,躺在床上不住的哎呦哎呦,听到老三一家过来了,叫喊着:“老三,老三媳妇,进屋来。” 两口子进了屋,看到宋老太鼻青脸肿,想到大前天的事,心头先是觉得真解气,后面才换上一副关心的嘴脸。 李敏华紧紧握着宋老太的手,语气充满了担忧和愤怒:“我的娘哎,你咋了这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我去给你出气。” 宋老太有心想让李敏华去教训蒋丽丽,又想到宋老大带有威胁的话,心里一缩缩。 “老三媳妇快带我看大夫去。我摔倒了,喊破喉咙也没个人过来问我,我都疼死了。再严重点,老娘我就看不见你们喽。” “唉,我自己摔的,你别赖你大嫂,她也不是成心的。” 槽点太多,竟不知从何吐起。 李敏华在心里狂翻白眼,模棱两可,又当又立的,老白莲还挺有意思。 自己不敢报复回去,就想拿她当枪使,真是做梦。 至于两天来她喊破喉咙都没人愿意问她,不还得是因为平日人品太差,哪个邻居没被她讹过?谁还敢多事来问她死活? 也怪宋老太平日风评太差,讹人的功夫跟血液里流淌着似的,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 要不,她和马婆子干架,都没人愿意上来拉架嘛。 都怕被讹啊。 李敏华可不会放过这个拉踩老大家的机会,忙招呼老大一家进来:“大哥,娘说她身上的伤是自己摔的,还说让我们别赖大嫂。这到底咋回事?” 宋老大只觉得老娘和李敏华都不安好心,凌厉的目光射向宋老太:“娘,您说说咋回事?” 宋老太被宋老大的目光吓得抖了一瞬:“我没说啥,是老三媳妇误会了,误会了。老三媳妇快走,快带我看大夫去。” 李敏华撇了撇嘴,没骨头的老东西,不过她更好奇了,老大一家拿什么要挟的宋老太,让她心甘情愿地挨打还不敢吭声。 她沉思了几息,先不管这个了,既然被老太婆点名了,不带她看大夫恐怕会影响自家分钱的数额。 “行,娘,咱走。您都挨打,不是,摔两天了,自己咋没去看大夫?” 宋老太一噎,她能承认是因为不想自己掏钱才生生地捱了两天嘛? 她能承认保护案发现场是想让其他几个孩子看看蒋丽丽对她的暴行,好替她出气的嘛? 她不能。 “哎呦,娘腿也坏了,走不了路。你背着娘去。” 老远就闻到一股汗臭味,估计这几天老太婆也没洗澡,李敏华招呼着宋老三过来:“老三,过来背娘去卫生室。” 宋老三也闻到了汗臭味,不过这味道比他身上的差远了。 宋老太趴在宋老三背上,走到院子里时看到平日难得见到的儿女们拖家带口一大群,连平日寡言少语的香红男人也呲着牙花子冲她喊娘。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宋老太睨着这群孝子贤孙:“今儿又是老三两口子背我去看大夫,都三回了,你们一家拿20块钱给老三媳妇。” “老三媳妇,跟他们要钱。” 李敏华心里乐开了花,一家20块钱,四家可就是80块钱。 给老婆子看完还有得剩,简直不要太划算。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装一下的。 李敏华面色为难地朝宋老太道:“娘,媳妇给您看病时是应该的,哪儿能要钱呢?再说了这钱给您行,给我,那不合适。兄弟姐妹们也会不痛快。” 听懂了吗?听懂了吗? 老太婆,我要他们肯定不给,你快替我要钱啊。 第57章 一家拿20出来 宋老太沉着脸,打发宋老三拐回去,手心向上伸到一众儿女面前:“拿来吧,一家20块钱。” 香红和香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双双看向大哥。 蒋丽丽扭过脸去:“娘,不赶集不买东西的,谁身上带那么多钱啊?” 对上蒋丽丽了,宋老太脸色黑如锅底,她将目光移到旁边的大儿子脸上:“拿20块给老娘治伤都不愿意了?” 宋老大眯了眯眼,心想这伤是自家打的,掏钱给看也是应该,给蒋丽丽使了个眼色。 蒋丽丽眉毛拧着,从裤兜里摸出10块钱,这钱本来是要给娘家妈的。 “就10块。” 宋老太示意李敏华把钱收下:“还欠10块,晌午之前拿过来。” 说完指挥者宋老三把她背到香红姐妹俩面前。 “拿钱。” 二闺女香兰垮着脸:“娘,我婆家啥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拿不出来20块钱。” 二女婿周文才也一脸愁容卖惨道:“娘,家里真是掏不出来20块钱。猫丫上学借的钱还没还哪。” 宋老太看见周文才就一肚子气,这个烂人当初为了省彩礼,骗香兰未婚先孕,宋老太担心闺女的名声,捏着鼻子认下得这门亲事。俩人结婚后,香兰没少从娘家诓东西回去,大到借了不还的钱票,小到针头线脑,宋老太实在生气,关门把她打了一顿才断了她吸自己血的心思。 “行,不给也行。那你们回去吧,这儿也不欢迎你们。” 香兰眼里含着泪:“娘,您还生我气哪?都过去多久了您怎么还不消气?” 宋老太鼻孔冲天:“哼,20块钱都不想掏,还想吸老娘的血。你回去告诉你那死老婆婆,没门。” 被宋老太戳破心思的周文才气急败坏:“你凭什么骂我娘?你才是死的。” 周文才骂完就后悔了,因为俩大小舅子哗啦一下把他围住了,邦邦几拳,打得他两眼直冒金星。 李敏华叉着腰破口大骂:“姐,这就是给娘找的好女婿?天天惦记老丈母娘家的东西还不让说?你闺女猫丫也快7岁了,你俩结婚的这几年,你两口子都从家里拿走多少东西了?” 周文才被揍得跟猪头一样,跟个煮熟的虾子似的蜷缩在地上求饶。 自家男人被打成这样,恋爱脑晚期的香兰差点破防,想想临来前婆婆说得话,只要能把钱要回去,她就有钱交罚款生儿子了。到时儿女双全,婆婆一高兴,自己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想到儿子,香兰的腰杆不觉中又直了一些。 “三弟妹,你一个外人咋说话呢?我们宋家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多嘴在这指手画脚?” 真是笑死了,也不知道在蹦跶个什么劲儿,再厉害家里也是俩不值钱的丫头片子,说不定哪天就被三弟扫地出门了。 当然这话香兰不敢说出来,只敢在心里蛐蛐。 宋老太想到自己装聋这事只有老大一家,老三一家和老幺知道,当时把俩闺女叫来是想充充场面的。 既然俩闺女都不知道实情,宋老太也没必要怕她们泄密,看向周文才的目光更犀利了些:“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们啥心思,不拿20块钱出来,啥心思都得歇菜。” 周文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隐去眼底的恨意,赔着笑脸给宋老太道歉:“娘,女婿说错话了,是女婿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女婿一般见识。您就当女婿是个大臭屁,对,就是大臭屁,放了就行。” 四女婿冯宽眼里的鄙夷都要盛不下了,他主动掏出20块钱放到宋老太手里。 “岳母,他都说自己是个屁了,您别跟姐夫一般见识了,跌份儿。” 宋老太瞄了一眼手里的钱,心想你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别人都叫丈母娘,就你叫岳母,真是显着你了。瞧不上她家,还死乞白赖娶她家的闺女,真是不要脸。 不过,闺女在婆家地位虽然是低了些,但架不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香红回娘家时随便拎来的那些吃食都是宋老太不舍得自己花钱买的。 算了,看在冯家有钱的份上,忍了。 “行,看在大宽的面子上,老婆子就不跟他计较了。” 周文才眼里的恨意更重了,死老婆子,嫌贫爱富。 哼,早晚有一天他会发大财,到那时死老婆子再怎么讨好他,他都不会心软一分。 四闺女香红见自家男人这么大方,别提多高兴了。 20块钱掏得好,掏得妙,不仅给自己长了脸,还能给自家换来更大的利益。 周文才被挤兑得左右不是,只好委屈巴巴地从冯宽手里借了20给宋老太。 “老三媳妇,这些钱你都拿着。别忘了老大家还欠10块钱,老幺还没到,一会自己个跟他要。放心他不敢不给。” 李敏华接过50块钱,嘴里连连说着好话:“娘,这些钱都是兄弟姐妹凑起来给您看病的钱,媳妇保证不乱动。” 蒋丽丽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又没有账本,谁知道你会不会乱动? 香兰背着外债借来的钱,肯定不想让李敏华得了好处:“娘,这些钱您放三弟妹手里,万一掉了混了咋整?不如您把钱给我,我和文才带您去看大夫?” 老娘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她估摸着最多半瓶跌打酒就够。 她家周文才也是皮外伤,买一瓶跌打酒俩人一起用,也不浪费。 李敏华:“......” 就很想骂人。 反倒宋老太被气笑了:“那你打算带你老娘去哪儿治?” 香兰想说买一瓶跌打酒在家养着就行的,察觉到老娘的目光不善,改了说辞:“文采打算带您去县医院。对不,文才?” 香兰的眼皮都要眨抽筋了,周文才也没吭声。 宋老太重重地叹了口气,恨恨地剜了周文才一眼,言有所指:“行了,不劳你们费心,老三带我去看。你们呢,愿留留,不愿留走。” 眼看着一会要去马婆子家要赔偿款了,谁愿意走? 连周文才都忍着疼痛和屈辱等着分钱呢。 还有一直看不起宋家的冯宽,也坦然地坐下来了,等着从媳妇娘家薅一把羊毛。 目送宋老太出门后,香红看气氛有些尴尬,打着哈哈:“你们都吃早饭了没?姐,嫂子,咱去做点饭,等娘回来吃吧。” “不去!” “不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大房一家是吃过饭来的,蒋丽丽抱着小金宝去鸡窝摸鸡蛋:“爱去你自己去,别扒拉我!” 香红一家天不亮就赶过来了,没吃早饭,这会折腾半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行,那我只做我们一家三口的。” 见其他人还是不动弹,香红跺了跺脚,把靠在自己怀里吃饼干的儿子推到冯宽怀里,自己进灶房做饭去了。 香兰哪儿还有心思吃饭,轻抚着周文才肿得老高的腮帮子,又是心疼又是抱怨:“大哥你们下手太重了,你看把文才打成什么了?” 宋老大眯着眼:“二妹,你再说我还打。周文才,你屈得慌?” 周文才瞪了一眼香兰,嫌她多嘴。 “大舅哥打得对,打得好,是文才说错话了,该打,该打。” 宋老大哼了一声,铺了一张凉席在阴凉地,闭目养神去了。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一辆自行车被来人骑进了院里,直奔着宋老大而去。 第58章 上马婆子家要钱 宋老大睁眼,看到前车轱辘离自己只有几公分,腾得跳起来:“老幺,你要死啊,车轱辘都要压我脸了,你看不见我在这?” 宋大国把车往后撤了几步:“没看见,真没看见。” 他环视一圈,院子里老老少少一大伙子人,就是不见他那爱演戏的老娘。 “大哥,咱娘呢?” 宋老大卷起凉席,重新换了个地方躺:“摔着了,老三两口子带她去就看大夫了,” 宋大国哦了一声,也没在意,毕竟老娘三天两头就装病,卫生室的大夫都要烦死她了。 不多时,宋老三背着老娘回来了,李敏华在后面跟着。 “大哥,我们回来了。” 宋老大坐起来:“咋样?耽误事不?” 李敏华晃了晃手里的两小瓶跌打药酒:“王大夫说娘脸上的是一般皮外伤,擦点药酒养养就行。” 香兰见状上来就要钱:“一点跌打酒而已,块把钱的东西,分摊下去一家才几毛钱。20块钱还给我。” 李敏华见香兰凑上来,果断利索地把钱塞到香兰手里:“啊,那太好了,二姐,你真是个孝顺闺女。王大夫说娘脸上的伤是皮外伤。但娘有可能脑震荡了,他建议娘去县医院拍片子看看。” “喏,这些钱都给你了,买药酒花了2块,剩下48块。等忙完马婆子的事,你可别忘了带娘去看病哦。哎,我本来寻思着我和老三带娘去看,既然姐你这么想尽孝,我要是拦着,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片孝心?” 说完还一脸喜悦地祝贺宋老太:“娘,您看二姐其实还是很孝顺您的。” 宋老太扒拉着宋老三:“我咋没听见王大夫说有脑震荡?” 宋老三:“可能敏华后面问的大夫,咱不在。” 捏着一把钱的香兰:“......” 好想把钱扔了,更想撕了李敏华的嘴。 周文才的脸也黑的能滴出墨来:“香兰,你忘了明天猫丫老师要来家访了?” 香兰如找到救命稻草般,把钱往李敏华怀里一搡:“还是弟妹你带娘去看吧。我实在没空,明天猫丫老师要来家访。人家老师第一次来家访,我不在家多不好。” 李敏华也不拿钱,手心捧着一把零钱,转着圈挨个问:“大嫂,要不你拿着这钱?” 蒋丽丽低着头,给金宝剥瓜子,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香红妹子?” 冯宽摆着手:“不了,不了,香红明天也有事儿,实在倒不出空。” 李敏华目光落在宋大国身上:“大国,要不你拿着吧,反正你天天闲着没事做,带娘去看病正好。” 宋大国在心里骂了一通李敏华,脸上笑嘻嘻:“嫂子,我也没空。彩霞病了,在卫生室打吊瓶呢,我得照顾她,还得做家务,真走不开。” 实际上是宋老太找人递了信儿给宋大国,说今天只让他回来,不让吴彩霞回来。 已经蹲在马婆子家墙根儿,随时准备吃瓜的吴彩霞:你才病了,你全家都病了。 宋老大呲了一声:“啥时候老幺也变得这么体贴人,知道照顾人了?” 宋大国只想捂了他嘴。 转了一圈,钱没塞出去,李敏华惆怅地叹气:“看来还是得我和老三带娘去看,愁人哦,48块钱够干啥的?” 宋老太真信了自己脑震荡,看了半天你推我让的戏,也知道其他几个儿女靠不住,眼下暂时靠一下老三也不是不行。 “一家再拿50块钱出来给老三媳妇,谁不拿谁就负责带我去看病。” 香兰崩溃了,赔偿款没到手,一下子要贴70块钱出去:“为啥?没这么说的,我都嫁出去的咋还跟着大哥掏一样的?” “你说得对,你和香红是外嫁女,不掏也行,那你姐俩儿现在就回去吧。” 香兰委屈:“娘,您这话说的,咋还撵我走呢?” 端着一盆疙瘩汤从灶房出来的香红:“......” 咋又撵人了?她还没说话呢。 有脑震荡震慑着,各家不情不愿地掏了50块钱出来,香兰家那50块还是从冯宽手里借的。宋大国出手晚了,没借到,一脸肉疼地打了70块钱欠条。 李敏华点着钱:“大哥家给了10块,打了60块钱欠条;二姐家70块钱正好;香红家也正好70;老幺家没钱,打了70块钱欠条。最后是俺自己家,大家看好了,我从我自己衣服兜里拿了70块出来,别再有一些有心人说俺家不拿钱。” 周文才:就俩字,后悔,早知道他也打欠条了。 宋老大把凉席卷好:“娘,看日头都要晌午了,该去马婆子家了。” 宋老太一拍脑门:“对,对,赶紧走,赶紧走。” 宋老三背着宋老太走在头前,几个儿子闺女跟在后面。不多会儿十几口子就到了马婆子家门口。 大门开着的。 宋老三也没想那么多,背着宋老太就进去了。 墙外躲在黄瓜架底下的吴彩霞听到纷杂的脚步声,猜到好戏就要开演了,跟个壁虎似的趴在墙上,好能听得更清楚些。 院子里,马婆子坐在堂屋门口,还是上回那个位置,见宋老太进来,忙招呼梅香给宋老太递上板凳。 宋老太对马婆子今天的态度非常满意,心满意足地坐在小凳子上。 梅香见哗啦拉一大群人进来后,确认门口没有遗漏的锁上了大门。 关门之前,还和蹲在门口等指示的小豁牙对了个暗号,小豁牙飞快地跑了。 马婆子笑眯眯道:“宋老婆子,这是咋了?亏心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宋老太摸着肿得更高的腮帮子:“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从来不做亏心事。” 马婆子神色淡然:“不说这个了,你做没做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今儿你来拿赔偿款的不是?” 宋老太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也没看到钱的影子:“是,5000块钱呢?抓紧给我。” 梅香把几张纸递上来,:“宋大娘,您别急呀。伤耳朵这么大的事不得好好谈谈?我记得你们也答应的,拿钱要写证明,还要请见证人,不知您还记得不?” 宋老太不认字,喊蒋丽丽过来看证明,蒋丽丽看完点了点头,确认证明没问题。 “抓紧把见证人找来,磨磨唧唧的,真啰嗦。” 梅香呲笑一声:“大娘,您耳朵不挺好使的么?知道的说您耳朵聋了,不知道的肯定说您没聋。对了,我咋忘了您哪只耳朵聋了来着?” 宋老太抠着手指,到底哪只耳朵聋了啊? 单子在老大手上,老大也不认字,这可如何是好? 第59章 被吓晕头了 蒋丽丽轻轻拉了宋老大,小声嘀咕了一句:“单子给我。” 宋老大掏出单子,经蒋丽丽手给了宋老太。 蒋丽丽飞快地瞥了一眼:“我娘是左耳朵聋的。她来你家的路上还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呢。” 梅香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好吧,我把见证人找来。大娘您放心,我找来的见证人肯定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话音刚落,堂屋一前一后走出两个年轻男人。 头前的男人板寸头,一脸阳刚气,目光坚韧凌厉。 后面跟着的男人就显得文弱一些,身条也不如头前那个挺拔。 宋老太抬眼皮看了一眼这两个毛都没长齐整的陌生后生,一脸狐疑:“马婆子,你这是啥意思?” 宋家人也议论纷纷,觉得马婆子随便找几个没毛的青年来糊弄他们。 不过也无所谓,能拿到钱就行,他们管谁是见证人呢。 梅香挪到边上:“宋大娘,您别急呀。先让他们做下自我介绍,您就知道见证人公不公正啦。” 板寸掏出一个手掌大的证件亮了亮:“各位,我是县公安局的民警章宏达。” 宋老太浑身抖了抖,把单子揣兜里,仍然嘴硬质问道:“马婆子。都说要私了,咋还找公安来?” 没等到马婆子的回答,就听到后面文弱些的青年也亮了亮证件:“我是县医院耳鼻喉科的大夫黄川平。” 宋老太一听县医院的大夫,一屁股没坐稳跌在地上。 “老,老大,扶我,扶我起来。” 宋老大也慌如筛糠,瑟瑟缩缩地扶起来老娘,嘴上结结巴巴道:“娘,我肚子,肚子疼疼,您坐着,我去趟茅房。” 说完就要跑,跑到门口才发现大门被锁上了。 李敏华也在门口筛着糠呢,她打那俩后生一出来就认出来那大夫了,拉着宋老三想跑,没跑成。 李敏华一边找地方躲,一边飞速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确认自己和老三只是带着宋老太去了两次医院,并没有直面马婆子跟她要钱,扑通扑通的心又稳住了几分。 宋老大显然不这么淡定,他作为讹钱事件的主要话事人,还保管着伪造的医院单子,想到公安也来了,一颗老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马婆子就当看不见这些人的慌张,起身进屋拿了一个布包出来,掏出来一沓大小不一的纸:“这些都是那天你们带人私闯我家后,你们为了给我赔不是,写下的摁了手印的道歉书。” 然后晃了晃布包:“这里面是5000块钱。那天宋老太和我打架,你们拿医院证明来,说我打聋了宋老婆子的耳朵,要我赔偿5000块钱。” “现在钱在,见证人也在。宋老婆子,签字拿钱吧。” 宋老太瞄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公安同志和县医院大夫,愁着到底该咋办。 她只是想讹点钱而已,一点都不想蹲笆篱子啊! 香红站在宋老太后面,将宋老太的颤抖尽收眼底。钱都摆到眼前了,老娘也不伸手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老娘心里有鬼才不敢拿钱的。 她只觉得无语,被老娘当猴子耍了。 不仅钱没拿到,还倒贴了70块钱。 不行,借给香兰的70块钱得赶紧要回来,要不损失更大。 同时,她又觉得庆幸,得亏拿钱借钱都是冯宽做得主,跟自己没关系。 到时婆婆问起来,也只会怪罪到冯宽头上。 香红脑筋转得飞快,可有的人就不如她了。 香兰见钱都掏出来了,老娘也不过去拿,她都急坏了。 “娘,你快点摁手印好拿钱呀。” 她要是能摁,她就冲上去帮忙了。 可惜被打坏耳朵的咋不是她呢? 反正有两只耳朵,有一只能用就够了。 嘿,一只耳朵换5000块钱,5000块钱能换来一个大胖儿子,简直太值了。 宋老太扭脸剜了香兰一眼,这死丫头,净裹乱,还嫌老娘麻烦不够大是吧? 梅香瞧了一眼缺脑子的香兰,也催促道:“宋大娘,快摁手印呀。” 宋老太:“......” 好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宋老大和宋老三:能带着我们吗?我们也想埋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梅香都催烦了,马婆子都等得直打瞌睡,宋老太还没想出来办法。 算了,还是晕过去吧。 想罢,宋老太余光瞥着香红在身侧,嗷了一声然后倒在了香红怀里。 宋老大见势出来:“马婶子,您看我娘现在晕倒了,刚才卫生室的王大夫还说她可能脑震荡。不如我们先把我娘送去看大夫。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 马婆子连连答应:“那好,我拿着钱和证明跟你们一块去。你娘一睁眼,我就让她摁手印拿钱,好赶紧找大夫给她治耳朵。跟你娘打架这事儿是婶子不对,婶子就希望你娘的耳朵快点好。要不,婶子良心不安哪。” 香兰眼珠子一转,要是这钱拿去治耳朵了,那大伙哪儿还有钱分? 忙活好几天分文不见,还增了70块钱外债,香兰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婶子,要不这钱我替你拿着吧。等我娘醒了,我立马给她。” 装晕的宋老太:只想把这不长脑子的丫头给敲晕。 自家妹子脑袋让门挤了似的,宋老大简直没眼看。 “香兰,那是马婶子赔给娘的钱,你拿不合适。” “凭啥不合适?我也是老宋家的一份子,许你拿不许我拿?” 此刻,蒋丽丽和李敏华这对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妯娌竟然同频了:“香兰,你不能拿这钱!” 香兰以为哥嫂弟妹都眼红自己,怕自己占便宜:“就不,马婶子,你给我就行。” 马婆子没想到中间冒出一个见钱眼开的香兰来,却不想把香兰牵扯在内:“香兰,这钱你想拿也成,只要你娘同意就行。” 香兰听了这话才泄了气,她娘肯定不同意她拿着这笔钱的。 两家拉扯了若干回合,最后马婆子让步了,允许宋家人把宋老太太带走,赔钱的事情等之后再说。 梅香拿着钥匙开门,李敏华忙不迭地挤过去,想第一个溜。 怎料到,刚开门李敏华就懵逼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算啥事嘛? 第60章 蹲墙根儿被抓包 门外凑堆的婶子大娘见有人出来,议论声戛然而止,用着或探究或好奇或八卦的眼神盯着第一个出来的李敏华。 紧接着,宋老太被宋老大背出来,后面跟着一串宋家的子女后辈。 待宋家人走干净,马婆子才缓缓出现:“哟,都来了,快进来坐走。” 赵老太太摆着手:“不了,不了,还有事呢。” 可不有事嘛,刚吃到的新鲜大瓜,得赶找人分享去呀。 赵老太太挥着蒲扇,溜了。 其他老太太怕自己分享晚了人都知道了,也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马婆子关上门:“梅香,把道歉书和证明纸都收好,到时候还用得上呢。” “再去割点猪肉,我和点面,包点饺子好给你表哥和小章同志带走。” 杂乱的脚步声散去,吴彩霞站起来,活动了筋骨。 刚要走,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同志,你在这做什么?” 吴彩霞回头,见是一个目光犀利的板寸头:“额,我和马婶子认识,我刚才路过,突然有点渴,见这黄瓜长得不错......” 男人的声音不容置疑:“那你跟我走,找婶子认认。” 吴彩霞看对方身姿和相貌,猜到要么是兵要么是警,只好乖乖地跟着进来马家院子。 章宏达:“婶子,这人你认识不?” 马婆子放下面盆:“这不是大国媳妇么?小章,咋回事?” 章宏达把问题推给吴彩霞:“你自己说。” 吴彩霞就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马婆子哈哈一笑:“哎呦这都是什么事儿?想吃黄瓜就上婶子家来摘,别客气。” 马婆子对宋家认印象不好,但对吴家人印象还是不错的。 吴老头和梅香爹曾经在一个工地当过工友,吴家人的人品靠得住,吴彩霞干不出来偷鸡摸狗的事儿。 而且谁家没有黄瓜豆角的,吴彩霞不至于专门上她家来偷不值钱的黄瓜,又联想到梅香前几日被人扔石头递信儿这事,估计她躲在菜园里恐怕内有文章。 既然吴彩霞不想说,也不必追着问到底,有些事,不用点破。 但这递信儿的人情,马婆子记下了。 “彩霞,正好婶子要包饺子,缺一个擀皮儿的。你留下一块帮忙。” 吴彩霞想拒绝的,但马婶子说是帮忙擀皮,反而不好拒绝了。 拿干活换一碗饺子,也不算占便宜。 “好,婶子,我洗了手就来。” 章宏达:“......” 这可是偷黄瓜的小偷啊,他作为一个正义感十足的警察,他可是看不过去的。 吃过饺子,黄川平和章宏达一人推一辆自行车出来。 车把上挂着马婶子预留出来的饺子。 马婶子要给吴彩霞装一点带回去给吴老头两口子,被吴彩霞严词拒绝了。 连吃带拿,可不是她的作风。 吴彩霞回到家,先进灶房炒了两个菜,寻思一会给爹娘送到工地上去。 工地远些,吴老头两口子平时都是早上卷几个饼带走,留着当午饭。 在灶房一顿忙活,端出来两个菜:红烧肉和凉拌黄瓜。 刚找出铝制饭盒打包好饭菜,宋大国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彩霞,给我拿点钱,我娘病了。” 吴彩霞自己忙活着,权当听不见。 “你听见没?我要拿点钱回去给我娘看病。” 吴彩霞把饭盒装进布兜,拎着就走:“没钱。” “你怎么可能没钱?抓紧,别逼我动手。” 吴彩霞把布兜放回饭桌,好整以暇地坐下看着宋大国乐:“那你说说,我凭啥有钱?” 宋大国细想也是,吴彩霞虽然天天忙着不停,干的也不是来钱的活。 “你没钱,爹娘有钱,你找爹娘要去。” 吴彩霞都要笑死了:“你自己去要。” 宋大国深吸一口气,我要是能要来,干嘛找你? 吴彩霞掰着手指头数着往日旧账:“3个月前,你也是这样急匆匆回来找我要钱,说你娘病了,我给你50块钱,那钱你花哪儿了,也不用我提醒吧?” “两个月前,你说你二姐家里揭不开锅,替她找我借了20,说好一个月还的。现在俩月过去了,钱呢?” “上上个星期,你说咱娘羡慕王老太太儿媳给买的钙奶饼干,找我拿了10块钱,给她买了几条饼干送去。” “上个星期......” 宋大国只觉得烦死了,一点点破账翻来覆去说个没完没了。 他二姐又不是不还,只不过是手里没钱而已。 “你这次打算要多少?” 宋大国本想说70块的,心里盘算了下说道:“先拿150块,不够再找你要。” 给三嫂打了70块钱欠条,除了这个,他还欠二麻子10块钱,欠花婶小卖部5块钱烟钱,欠张二狗20块,还有其他一块两块的碎账,零零总总加起来得100多块。 要100块,自己还得往里贴钱。要150块的话,多少还能剩点。 “对了,咱娘不是说咱俩结婚时给了你3000块钱嘛?我爹给你2000块,加起来就是5000块。手握5000块巨款,你应该才是最有钱的吧?干嘛找人借?” “别的账我先不要,你先把你二姐欠的20还我,利息不要了,还本金就行。” 宋大国:“......” 3000块钱那不是他老娘吹牛的嘛,吴老头给的2000块钱让他娘给他五哥了。 还5000块钱,他手里连100块钱都凑不起来。 “彩霞,你也知道我家啥情况,我娘哪有3000块钱给咱?别听人家瞎说。” 吴彩霞手抵着脑袋:“那咋整?我还真信了呢。” “你不是要找我拿100块钱吗?婆婆生病当儿媳妇的拿钱理所应该,只不过我现在没钱,不如150块钱先从你那3000里扣。这样的话,你手里应该还剩2850块。你也知道咱娘动不动就爱生个病,馋个嘴,花销大着呢。你手里这2850块钱,我和我爹娘也不惦记,以后咱娘再病了,馋嘴了,你就从这2850块钱里拿钱去孝敬她。” “行了,不说了,我忙着呢。” 宋大国还想腆着脸要钱,被吴彩霞反手锁在了院子里。 宋大国气得又卸了门才出去,找二麻子喝两口。 路过花婶子家小卖部,正好被出来倒水的花婶子逮个正着。 “大国,正好婶子要去找你哪。上个月烟钱你给结了。” 宋大国撒丫子就跑,花婶子拎着盆追了半天没追上。 “什么玩意儿,没钱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次次拣着好烟拿?” 花婶子边往回走,边把宋大国骂了个遍,顺带脚地把吴家和宋家也骂了才舒了心。 吴彩霞把饭盒挂在车把上,骑着车去工地送饭。 顺便还得告诉爹娘一下,不要给宋大国拿钱。 吴老头现在是给隔壁镇上的一户人家盖院墙,距离红石崖村还挺远的。 吴彩霞骑自行车还蹬了近半小时呢,吴老头光靠腿走怕是得一个多小时,来回就得两个多小时。 吴老头提过户主的名字,吴彩霞进了村一路打听着到了工地。 正好赶上吴老头蹲在树荫底下吃晌午饭。 吴老头拿出一张早上带来的饼子,卷上大葱和腌萝卜,一口凉水一口饼子地吃着午饭。 远远地,看见闺女过来,忙着招手:“彩霞,爹在这呢。你咋来了?” 吴彩霞停好车,把饭盒递给吴老头:“爹,我给你和娘送饭来了。你吃这个,饼子都凉了,收起来晚上回去热热再吃。对了,我娘呢?” 吴老头闻到了肉香,咽了口口水,既然是闺女大老远送来的,不吃多伤闺女这份孝心。 “这家就是盖三面院墙,用不上那么多人。这离你姥家也近,你娘上你姥家去了。” 把饼子收回布兜,端着饭盒,笑得见牙不见眼:“哟,红烧肉。老王头,你闺女今天咋没给你送饭?” 吴彩霞:“......” 爹,你咋崩人设了呢? 第61章 沙岗村第一灵通的老太太 另一边树荫下的一个攥着大饼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咕咚一声咽了几口口水,才酸唧唧道:“哼,还没我闺女做的香呢。要不是我闺女今天有事,我都能让她给我弄条鱼来,馋死你们。” 吴彩霞笑笑不说话,扯着吴老头往一处没人的树荫走:“爹,您跟王叔结仇了?” 吴老头端着饭盒:“没有,他老爱在我跟前显摆他闺女做饭香,烦得很。谁没有似的?” 吴彩霞内心有些触动,对爹娘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爹,那我也天天送饭,帮您把他比下去。您没看刚才王叔嘴上说不如他闺女做饭香,那口水咽了好几下呢。” 闺女一番话,吴老头心里受用:“那多麻烦。你王叔的闺女婆家就在这个村上,送饭也方便。咱家离得远,来回也麻烦。” “不麻烦,我在家也不忙。” 趁着吴老头吃饭的空儿,吴彩霞讲了宋老太装耳聋讹马婆子的事。 吴老头听见宋老太就头疼:“你婆婆太不像话了,骗咱给她干活就不提了,还想骗钱?也不怕给抓去蹲派出所?” “就是,就是。宋大国刚才还找我要钱,说他娘病了,哼,又来。” 吴老头沉思了一瞬:“你还是去看看吧,要是真病了,该拿钱拿钱。要又是装的,以后不理就是了。” “对了,爹,大国他娘说我跟大国结婚时她给了我3000块钱,这事他们村都传疯了。” 吴老头差点被呛到:“她说啥?说给你3000块钱?把她卖了都不值3000块。” “爹,您放心,我有办法。既然她说给了3000块,那咱就将计就计......” 吴彩霞把自己的主意一说。 “所以,爹,以后宋大国再找你要钱,你知道咋说了吧?” 吴老头点着头:“他敢。” “爹,既然大国手里有3000块,那咱们盖房子也有钱了。不如买一辆自行车吧,你跟娘干活也方便。” “行,听你的。” 收拾完饭盒,吴彩霞又骑着车去姥家,顺道把吴老太接回家。 路上,吴彩霞把事情又和吴老太讲了一遍,气得吴老太跳了好几次车要去找宋老太算账。 果然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炸。 吴彩霞花了好一会才安抚好。 “娘,我想好咋应对了。这些事您就当不知道,以前啥态度现在还得是啥态度。” 吴老太见闺女胸有成竹的样子,愤怒消了一些:“那行,要是让我逮着机会,非得好好收拾收拾那个阴损的老货。” 说完从床底摸出一个小包,数了300块钱出来,“这钱你拿着,这两天你去县城看看,给你爹买辆二手的自行车,不用买新的,二手能骑能带人就行。 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着买点别的。也给自己买两件新衣服,年纪轻轻的穿鲜亮点也显得人有精神。可别给宋大国个坑货买,我现在看他就烦。” 吴彩霞接过钱:“行。我明天就去,给我姥也买点啥,正好让我爹捎过去。” “娘,你在家歇着,我再去沙岗村一趟,看看还有啥热闹看没有。” 吴老太也是个爱八卦的性子:“你去,回来给我讲讲。” 前面有新鲜的瓜吃,吴彩霞脚底下的车蹬子都蹬出来火星子了。 沙岗村村头有一棵大柳树,平日里老太太们就爱往这凑,有乘凉拉呱的,做手工活的,带孙子的,是沙岗村第一情报集散中心。 吴彩霞故意选了能经过大柳树的那条路。 巧了,大柳树底下凑着一大伙人,正在开八卦分享会呢。 以赵老太太为中心,一群大娘婶子围城了一个圈,在认真地听着中心人物讲什么,时不时还附和两句。 人群中心的赵老太太睨着围着自己的一圈人,唾沫纷飞地讲着宋老太和马婆子的恩怨情仇。 虽然从昨天到现在,她已经把这事讲了七八遍了,但看着围上来的热切的求知的眼神,还是打起精神头,再给演绎一遍。 她每讲一遍,就得到追捧者的“哇”“原来如此”“你知道的真多”,心里冒着欢乐又满足的泡泡,她果然是沙岗村第一灵通的老太太。 讲完一段还不忘给大家留一个悬念:“就是这样,你们猜宋老太婆的耳聋是真的还是假的?” 吃瓜的大婶们:“我们咋知道?” “赵老太太你就直说吧,讲八卦哪有讲半截子的?” “就是的,你就痛快地说吧,要不我晚上回去都睡不着觉。” 赵老太太掩嘴了两声:“讲半天也没口水喝,怪渴的。等我回家去喝口水回来再给你们讲。” 一个求知若渴的大婶举手:“你别走,我家离得近,我这就回去给你端水来。你先别讲,等我回来你再讲啊。” 陈家新媳妇也忙伸手:“大娘,我这有把水果糖,你拿着,回去哄哄小孙子。”掏完水果糖,她又从另一个兜里掏了把瓜子给大妈们散了一圈:“婶子,大娘们,咱边吃边聊。” 赵老太太非常满意,这些子人还挺上道。 揣了糖,喝了水,嗑了瓜子,赵老太太满血复活。 “那行吧,刚才讲到哪儿了?” 陈家媳妇咬着瓜子:“讲到宋老大背着宋大娘去要钱。” “对,对。昨儿我闺女回娘家的,我带着她一块在这树底下编辫子的。编了一会儿,那小豁牙你们记得不?就那爹死娘跑了的那小孩,他跑过来喊了一声‘马奶奶家有热闹看’,然后就跑了。” “可惜当时你们都不在,作为咱村第一灵通的老太太,我必然得去呀......” “就这样,那俩小年轻一说话,宋老太太不多会就晕倒了。不过晕倒之前,我听着真真的,马婆子催了她好几遍让摁手印拿钱,宋老太婆都没吭声。” “听说下午马婆子都把钱送上门去了,宋老太婆都没要。” 送水的大婶瞪大了眼睛:“我的天老爷哦,5000块钱,我家牛蛋他爹得挣多少年才能攒到5000块钱啊。那宋老太太竟然没动心,这也不符合她的作风啊?” “可不咋的,5000块钱换一只耳朵,也不算要的多。宋老太咋没要钱呢?” 赵老太太:真是带不动,宋老太不敢拿钱,指定是因为心里有鬼呗。 但她又不说这话,只八卦事实不妄自揣测,这是赵老太太八卦的原则。 王老太太昨天家里有事,没捞得上看热闹:“赵老太太,我听你那意思,宋老太太是装的聋子,故意讹马婆子的?” 赵老太太摆着手:“你可别瞎说,我啥也没说。我老太太只八卦,不扒瞎胡扯。宋老太聋没聋,讹没讹人,我可不知道。大家伙儿可得给我作证,我只是讲了我看到的,至于我没看到的,我可没扒瞎胡说。” 不过大伙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宋老太一个爱财如命的自私鬼,怎么能见5000块钱不动心? 除非是她自己心里有鬼。 过完了八卦瘾,赵老太太拍了拍屁股起身:“行了,你们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老婆子该回去做饭了。闺女昨天拎来两条十几斤重的大鱼,我得赶紧回去腌了去。” 王老太太呲然:“行了行了,知道你闺女孝顺,给你十几斤的大鱼了,赶紧走吧,小心回去晚了,鱼都让野猫拽走了。” 赵老太太瞥了一眼王老太太,羡慕不死你! 今天收获满满,不仅过了一把被追捧的瘾,还眼气了一下王老太太,赵老太乐不可支,回家的几步道儿都哼着歌。 哎,前边那个骑车的瞅着眼熟? 第62章 你个文盲看得懂? 吴彩霞刚进沙岗村地界,赵老太太就把她拦住了:“大国家的,来看你婆婆的?” 这傻丫头,你婆婆一肚子火没处发呢,现在过去可不得撞枪口上? 迎上赵老太太幸灾乐祸又想笑不好意思笑的表情,吴彩霞装作一脸懵懂无知:“是赵大娘呀。我回家没看见大国,心想怕是我婆婆的病还没好,就来看看。” 赵老太太心里觉得吴老头两口子还挺好的,就是有点惨,还有点蠢,当初但凡能来沙岗村打听打听,也不至于摊上宋家这样的亲家。 哎,都是命。 “大娘劝你一句,还是先回去吧。你婆婆现在估计在家生气呢,你去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咱干嘛要去给她当个屁的出气筒?” 吴彩霞:“......” 您年纪大,你说得有道理。 “我婆婆咋了?耳聋严重了?” 赵老太太摇了摇头,一股脑儿把那俩老太太的恩怨又讲了一遍。 “彩霞,大娘看你人好才偷着告诉你的。你婆婆这耳聋我估计是装的。要不她不能心甘情愿给马婆子写道歉书。 吴彩霞配合着张大了嘴巴:“啊?真的?不能够啊?大国给我说的时候眼泪都出来了,说得真真的。” 赵老太太好像在一个没心没脑子的傻子:“听说马婆子威胁着说要报公安,你婆婆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求马婆子。最后马婆子也不忍心,让你婆婆找你大嫂帮着写了一份道歉书。你婆婆摁了手印后,马婆子就把道歉书拿走了。” “闺女,你婆婆和宋大国这一家子,大娘劝你多留个心眼子的好。” 吴彩霞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谢谢大娘,这块猪肉您拿着。下回我再上你家去看你。” 猪肉是吴彩霞路上割的,半斤多点,花了不到两块钱。 两块钱换赵老太太这一番掏心窝子的话,值。 赵老太太也没推辞,从吴彩霞手里接过猪肉:“行,大娘也不跟你客气。下回来大娘家,大娘给你蒸白馒头吃。” 赵老太太也高兴,几句话换了大块猪肉,真不错! 她果然是沙岗村第一能耐的老太太。 赵老太太喜不自胜地白得一大块猪肉,可王老太太就一脸愁容喽。 王老太太三两下收拾完手工活,直接上了大队部找她儿子王成刚去了。 进了院子,王老太太就急着喊人:“成刚,成刚。” 王成刚听到老娘的喊声,忙出来:“娘,我在这儿呢。你咋来了?” 王老太太拉着王成刚往门口走,见大队部门口四下无人才开口:“儿子,宋家的事你听说没?” “宋老太和马婆子打架聋了的事情?” 王老太太见儿子不知道最新消息,心里更急了:“刚才大柳树底下,赵老太太亲口说的,她亲眼看到的.....” 王成刚嘴唇紧抿:“所以,宋老太是装的?拿不到马婆子的赔偿款了?” “儿子,你得赶紧想办法,那屋主催的紧不?到时宋老太要是被硬撵走了,指定得来找你闹。” 王成刚目光沉了沉,他刚从任老头手里把村长一职抢过来,不能坏在宋老太手上。 “娘,严大军催的还不紧,要不你先去宋老太那儿探探口风。看她咋说,我再想办法。” 严大军是宋老太住的房子的户主,一家子做生意挣了钱就搬进了城里。因为不打算回乡下了,就决定把村里的老房子卖了。 严大军也是个精明的,直接和王成刚说了不会白让他跑腿,保证说要是能把老屋收回来,并且替他卖掉,他可以付给王成刚卖房款的10%作为回报。 实际上,真正吸引王成刚的并不是这几十块钱佣金,而是严大军答应的捐助金。 只要能顺利把房子卖出去,严大军会考虑经县政府搭线,给沙岗村捐一笔资金,用于购买农机设备。 当然由县政府搭线这一条是王成刚提出来的,要不咋能在县领导跟前露脸?咋抱上大腿往上爬? 王成刚攥紧了拳头,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不过,他也好奇,一开始严大军只是说老房子能卖就卖,卖不出去就算,怎么昨天突然改口说让他务必把房子卖掉,还主动提出要给佣金和捐助? 不管了,先看看宋老太那边的口风咋样吧。 王老太太回到家里,纠结了半天也没确定下来要拎什么去宋老太家。 拎腌肉?不行,鲜猪肉都两块多一斤呢,她这还撒了料的,不想给。 拎饼干?不行,饼干是别人从城里买来送她的,乡下买不到,不舍得。 拎苹果?家里还剩俩,太少了,也不好看。 思来想去,王老太太狠了狠心,从大块腌肉上割下来一小块,找称一称,四两多点儿。 拿草绳子一穿,拎着出门了。 走到大门口,咽了咽口水,还是没舍得,又拎回来了。 兜兜转转,绞尽脑汁,还是不知道拿啥去合适。 王老太太纠结不知道送啥,那边宋老太也在纠结...... 纠结撵人是用砖头好还是棍子好。 宋老太太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盆清水,老太太正对着水里的自己往脸上抹药水。 她心里那个气哟,一身伤,眼前却连个抹药水的人都没有。 突然,只听“哐当”一声,宋老太被吓得失手打翻了水盆。 半盆水洒在身上,半盆水淌了一地。 宋老太怒不可遏,夺了拐杖就往外走:“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想造反?” 门口一脚踹开大门的周文才一脸怒意:“娘,我今天来拿钱的,你锁门也没用。” 宋老太见香兰带着周文才回来,底气瘪了几分:“咋又来了?” 周文才还想踹门,被香兰拉住:“别冲动,要钱要紧。” 香兰过来扶住老娘:“娘,您快回屋躺着去。今天闺女来找您,是真的遇到难事了。” “别的钱我也不惦记了,您就把那70块钱还给我吧。冯宽天天追在文才屁股后面要钱。” 宋老太打掉香兰的手:“老娘生病你拿钱给我看病,天经地义。随便你出去咋说,人都得站我这边。” “娘!娘,您就忍心看着闺女一身债?” 宋老太呲然:“反正我不管,我就知道那是闺女给娘的看病钱。” 香兰咬着牙:“娘,闺女给娘拿钱看病是天经地义,可要是老娘装病骗闺女钱,这又怎么说?” 宋老太眼神闪烁,自顾自往屋里走:“老娘听不懂你说的什么。” “娘,我来之前专门去问了王大夫,他可没说您有没有脑震荡的话。” 宋老太愕然,老三媳妇骗她? 不能啊,天不亮老三媳妇就陪着她去县医院了,还拍了片子。只不过县医院的大夫看了片子后说没啥事,多休息休息就好。 不过,看在老三媳妇把剩下的钱和欠条都上交了的份上,暂且不难为她。 宋老太哼了声,进屋拿了一张片子出来:“看,你老娘一大早在县医院拍的片子。你不是觉得你老娘骗你钱吗?钱都花这儿了。” 哼,反正你个文盲,也看不懂片子。 香兰拿着片子,黑黑白白的看不懂,扭脸瞧周文才:“文才,你来看看?” 周文才一年级都没上完,不比香兰强多少。 摆弄来摆弄去,啥玩意儿啊。 宋老太嘲笑道:“片子都拿反了。” 周文才愤怒又尴尬,把片子一扔走了。 走前还撂下一句话:“香兰,你自己看着办,要不来钱就别回去了。” 香兰上前去拉周文才,被周文才推倒在地。 “娘,我的亲娘,你看着我无家可归。这下子你满意了?” 宋老太一口气没顺过来,撅了。 香兰爬起来,过来抱着老娘一通嚎。 她不明白自己的日子咋就过成了这样? 第63章 宋老太又又又晕了! 未婚先孕也不是她的错啊,都有孩子了不嫁给周文才还能咋办? 要是听她娘的不给彩礼就打胎,那她以后还咋见人? 结了婚,婆家太穷,养孩子的钱都没有,找娘家贴补一下又怎么了? 为啥谁都能逼她,嫌弃她? 婆婆嫌她生不出儿子,周文才打她,亲娘骂她是连彩礼都不要的白眼狼...... “二姐,娘咋了,咋了?你哭啥?” 香红带着冯宽也来了,刚进院子就看到二姐抱着老娘哭,吓得心直抽抽。 香兰抹了一把眼泪:“娘昏过去了。” 香红也是够无语的,晕过去的还不送去看大夫,哭有啥用? “快,送去找大夫啊,你哭就有用了?” 香红怕老娘有个好歹的,连忙让冯宽背着宋老太去卫生室。 冯宽看了一眼半湿不湿的宋老太,再看了一眼自己的新褂子,皱着眉头不说话。 香红急了:“快点啊。娘万一有个好歹的咋整?钱你想不想要了?” 冯宽连忙让姐妹俩把宋老太架起来,好让他背着。 香红脑子转的快,要是宋老太有个好歹的,不仅自己拿出去的70块钱拿不回来,还要掏一笔办丧事的钱。 三人手忙脚乱地把宋老太送到卫生室,王大夫正在给病人起针。 见又是宋老太,眉头拧成了疙瘩。 “宋老太太又咋了?” 香红指挥冯宽把宋老太放在空余的床位上:“王大夫,我娘又晕了。” 王大夫擦了擦手,过来摸了脉搏,看了眼睛,又听了心跳。 “没啥大事,估计是被气的,一口气一下子没过来,就晕了。” 冯宽放心地长出一口气,债主没事,钱就跑不了。 香红质疑的目光看着香兰:“二姐,娘咋生得气?家里可就你自己。” 香兰还满肚子委屈呢。 “还不是因为你家冯宽,总跟文才要钱。我寻思跟娘拿钱还给你们,娘不愿意,就这样了。” 冯宽:“咋的,赖我?借钱的时候是我求着你们借的?” 香红也生气这个没脑子的二姐:“二姐,光要钱不能把娘气倒,你们肯定说什么不好听的了吧?” 香兰别过脸,不吭声。 从小香兰姐俩比吃比穿,长大后开始比男人。 后来闹出香兰未婚先孕这事,香红明里暗里嘲笑了她好久,还撺掇老娘带她打胎。 从此姐俩的关系就更差了。 香红不依不饶:“行了,原因我不追究了。今天娘是被你气晕的,看病的钱该你拿。” 香兰吸了一下鼻涕:“我没钱。” “被你气晕过去的,你不拿谁拿?还有,你男人借我家的70块钱,抓紧还。” “毕竟是亲姐妹俩,要是因为这点钱闹僵了,不好看。既然娘没事了,那我们走了,待会娘醒了,你搀娘回家。” 香红说完这番话,扯着冯宽走了。 默默写病历的王大夫:我只想安静上班,不想吃瓜。 很快,宋老太太又又又晕了,因为没钱付药费被王大夫堵在卫生室不给走的消息传遍了沙岗村。 李敏华在门口的菜地里摘豆角,听到有人叫她。 “老三家的,你婆婆和王大夫干架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李敏华一惊,跟老太太打完跟老头儿打,这老婆子咋就不能安生点儿? “三婶儿,我婆婆咋啦?咋和王大夫吵架了?” 三婶手里还捏着一片菜叶子,撒丫子往为卫生室跑,边跑边回头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听你三叔说得,你三叔听村里人说得。” 李敏华也追了上去,途中经过宋老大家,把蒋丽丽也叫上了。 一伙人朝卫生室跑,还没到卫生室就听到宋老太的哭号声。 “我的老天爷哎,你收了我吧。这糟老头子不让我走哦,是要逼死我个老太婆啊......” 李敏华脚底一滑,死老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大夫咋的你了。 蒋丽丽也气得表情五颜六色,这什么老婆婆,真是丢死个人。 俩人一前一后正往卫生室跑呢,身边嗖地一下蹿过一个人影儿,留下一股屎尿味儿。 李敏华捂着鼻子,这不是王大夫老伴儿嘛。 王大夫的媳妇本来正在菜园里挑粪浇菜地,听说宋老太和自家老头干架,拿着粪瓢就冲来了。 坏了,今天又要丢人了。 李敏华下意识地想当逃兵,拉住蒋丽丽:“大嫂,要不咱走吧,我不想挨粪瓢打。” 蒋丽丽也正有此意,坚定地点了点头。 妯娌俩就这么跑了。 不过她俩也不是主角,跑了也不耽误其他人吃瓜。 赵老太太作为第一灵通的老太太,早就挤进了卫生室屋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还时不时地跟身边的人透两句宋老太的其他八卦。 宋老太正叉着腰破口大骂,王大夫一介医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嘴更是笨的出奇。 “你,你,你,” 宋老太一把把王大夫推坐在椅子上,然后往地上一坐:“你什么你,今天不给个说法,我还就不走了。” 王大妈举着粪瓢挤过来:“死老太婆,你想要什么说法?” 宋老太闻着味,干呕了一下:“你拿的什么?快拿走。恶不恶心?” 王大妈往宋老太跟前凑了凑:“哟,恶心?难不成你不拉屎?不撒尿?金贵的资本家大小姐?” 宋老太破防了,咋又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赵老太太见宋老太吃瘪,直觉告诉她这里边有她不知道的事儿,等会得上王大妈家坐坐。 王大妈眯了眯眼:“老宋家的,你说说你要老王头给你啥说法?” 王大夫可怜兮兮道:“老宋太太都欠30块钱医药费没结账了,我让她结账,她不结。” 卫生室不是纯公办的,村民来看病可以挂账,但是要求一月一结,否则不仅影响卫生室的正常运转,也没钱给大夫发工资。 王大夫都俩月没开支了。 王大妈本来心里就憋着气,俩儿子都成家有孩子了,王大妈还指着王老头的工资给孙子孙女买糖吃呢。 “欠多长时间的?” 王大夫翻了翻账本:“从过年到现在,一共欠了30块零八毛。” 王大妈都想把粪瓢扇在宋老太脸上,规定是一月一结,她敢欠大半年不还? “宋老太婆,这事你想来软的还是硬的?” 宋老太哑火:“啥意思,听不懂。” “软的就是我给大伙讲讲你娘家的事儿,硬的就是我让老王头去告你拖欠医药费,让你去蹲笆篱子,我再把你娘家的事儿讲一讲。” 第64章 粪瓢女战士 宋老太的娘家和王大妈娘家是邻居,动乱的那些年,那会儿宋老太还是个小年轻,因为干活不积极还爱瞎使唤人,被人告到了公社大队长那儿。大队长讽刺她是金贵的千金小姐,罚她扫了一个月的猪圈。 时间久远,而且宋老太娘家又远,在这儿除了宋老太,就王大妈知道这事儿。 宋老太:“......” 哪个都不想选。 赵老太太:今天王大妈家她是去定了。 宋老太想到儿媳妇,刚才明明看见她们往这儿跑的,咋找不着了? “我儿媳妇有钱,你们找她们要。” 赵老太太忍不住补刀:“我可亲眼看见老大家的和老三家的跑了。渍,都卫生室到门口了,咋还跑了呢?” 一个小伙子接话:“觉得有这样的婆婆丢人呗。” 宋老太恶狠狠地剜了一眼小伙子:“我闺女,对,你们去找我闺女。香红有钱,她婆家有钱。” 王大夫扶额苦笑:“老宋家的,香红和香兰把你送来后,香红说让香兰拿钱就走了。香兰抽抽嗒嗒地跟我说身上没带钱,要回去拿,都走一个多小时了,估计也不会来了。” 宋老太指甲盖掐进了掌心,她恨哪。 恨王福生个狗大夫故意卡她不让她走,更恨他和赵老太太在众人面前把她的儿女贬低得一无是处。 对上王大妈的粪瓢,宋老太心虚了几分:“行了,行了,明天我把钱给送来,还不行吗。不就30块钱吗,老婆子我要饭也给你们要来。” 王大妈不放心:“明天晌午我上你家找你,陪你一块来卫生室结账。” 王大夫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那行,你走吧。大伙都散了吧,该忙啥忙啥去。” 见宋老太不走,王大妈也不走,举着粪瓢站在她跟前,直勾勾地盯着她。 宋老太拍了拍屁股,小声嘀咕着:“神经病,拿着粪瓢到处转。” 王大妈权当没有听见,一直把宋老太请到卫生室门口的大路上才作罢。 宋老太一边往家走,一边专心致志地骂骂咧咧,被突然冒出来的王老太太吓了一跳。 “哎呦天老爷,王老婆子,你吓死我算了。嫌我不够惨是吧?” 王老太太本来在家愁的要送什么给宋老太,听到外面喊卫生室看热闹,也跟着跑来了。 瞧宋老太现在这颓败样儿,王老太太觉得此时送啥东西都不如送关心来得体贴。 “宋老婆子,还疼不?” 宋老太打掉她的手:“看我热闹来了?” 王老太太举手手指:“真没有。虽说以前咱姐俩儿闹过不高兴,但那也过去了。” 宋老太哼了声:“谁跟你姐俩儿?” 王老太太小步子跟上,扶着宋老太的胳膊:“宋老婆子,你说你自己住着也孤单,受伤了摔倒了没个人照看着。” “不劳你费心,我家儿子多。再说我还有老五呢。” 王老太太扯着笑脸,心里翻着白眼,你家老五也不是啥好玩意儿,你指望他养老,还不如指望一条狗。 “宋老婆子说得是。可毕竟你家老五不在跟前,咋顾得上你哟。远在天边的咋能比得上在眼巴前儿的,你说对不?” 宋老太表情微动,她倒是想上老大和老三家住,可他们都不想要她。 “你说这些啥意思?到底想干啥?” 王老太太看宋老太烦躁了,摸出一块钱塞到宋老太手里:“你既然这么问了,老姐妹也跟你交个底儿。我认为哈,你现在是租房子住,租金是交给外人的。如果你能搬去和儿子一起住,这房租不就省下来了?” “你说这一年的租金也不老少的,省下来给自己买两件新衣裳,买几瓶罐头多好。” 宋老太目光犀利:“你想让我退房子?” “不是我想让你退,是那房主想想把房子卖了。要不,你不想搬走的话,出钱把院子买下来也成。” “我没钱。” “那不就结了?” 宋老太觉察出来不对劲,睨着王老太太:“你咋知道房主想卖房子?” 王老太太也不是个灵透的,一股脑儿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当初你租房子是老村长从中经手的,现在房主想让你退房就找上了我家成刚。” “成刚这几天愁的饭都吃不下,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他婶子你可不能让你大侄子为难啊。” ...... 宋老太抿着唇:“这的确是件大事,我回去找我儿子商量商量。” 王老太太见宋老太这么好说话,不疑有他:“行,那我就提成刚谢谢他婶子了。事成之后,我一定让你大侄子提着酒肉上门感谢。” 事情如此顺利,王老太太又姐妹情深地编了两句体己话,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彩霞先去了马四明家。 她记得四明婶子就有一辆二手自行车,她打算去问问四明婶子在哪儿买的。 “婶子,洗碗哪?” 四明婶正蹲在院子里洗碗,看到吴彩霞进来,连忙起来招呼:“彩霞啊,快进来。” 吴彩霞递了把瓜子过去:“婶子,你不是有一辆二手的自行车吗?我寻思来问问你是在哪儿买的?” 四明媳妇手上都是水,让吴彩霞把瓜子装进了她兜:“你要买车?” “我爹要用的,一连几个工地都离家太远了,来回走路得两三个小时,有辆车多少方便些。” “你说的也是。既然想买旧的,你对新旧程度有要求没?” “没啥要求,结实一点,能载我娘就行。” 四明媳妇用围裙擦了擦手:“那婶子这有一辆你要不要先看看?你四明叔早几年买的,现在飘了,不想用脚蹬了。” “咋?我叔想买摩托车啊?” 四明媳妇一脸骄傲:“你叔提过好几次了,我没同意。那摩托车太贵了,还烧油!挣点钱不够得瑟的。” “你和我叔这猪喂的生意越来越好了,都能买得起摩托车了。” 四明媳妇乐得眼睛眯成了缝:“哪有,就是挣点辛苦钱。” 带着吴彩霞进了后院,四名媳妇从墙角推过来一辆黑色的二八大杠:“彩霞,你看,咋样?89年还是88年买的我也忘了。就车轱辘瘪了,链子掉了,其它零件应该都好好的。” 吴彩霞接过车,细看了一圈,确实没啥大问题。 车链子车轱辘这些都不算啥问题。 “婶子,这车叔同意转出去?” 四明媳妇拿着打气筒过来给车轱辘打气:“咋不同意?你叔早就想转了,好腾手买摩托车。咱在商言商,这车看着破些,但也没坏。咱就取个整,100块钱咋样?” 吴彩霞心里盘算着,这车要是放二手市场,最低得110块钱:“行,谢谢婶儿。” “车链子你自己安上吧,安好你骑走就管。这车锁我要着也没用了,也一并给你拿走吧。自行车证等找着了,给你送家去。” 第65章 啊,看见没?我受伤了! 吴彩霞给了钱,安了车链子,把链子锁往车把一挂,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宋大国见吴彩霞骑着车回来:“张美丽家换车了?” 吴彩霞停好车,拿链子绕车轱辘好几圈锁好才开口道:“我刚买的。” 宋大国跟炸豆子似的蹦过来摸着车:“咋?真是咱家的了?娘同意的?” 吴彩霞打掉宋大国放在车把上的手:“别乱摸,这车是给爹买的,跟你没关系。你最好别惦记。” 宋大国愤愤不平:“凭啥爹有,我没有?” “你要是能跟爹一样去工地干活,我就同意你买。” 宋大国一想到得拿劳动力换,一下子兴致缺缺。还是算了吧,反正平时也不怎么用车。 “哦,那我不要了。” “行了,别看了。猪喂过没?” 宋大国转身要跑,被吴彩霞揪住了衣服:“抓紧去打猪草,否则晌午没饭吃。” “晌午吃啥?哎,我记得你昨天做了红烧肉,肉呢?你拎给谁了?” 吴彩霞一记暴捶捶在宋大国后背,把他捶得差点没站稳:“你管我给谁了?抓紧干活去。” 宋大国被这一拳打了个心慌,吴彩霞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怕再挨打,夹着尾巴摘了镰刀打猪草去了。 刚走到门口。吴彩霞又把他叫住了:“大国,咱娘耳朵咋样了?马婆子赔钱了吗?” “陪了钱赶紧去治,趁着程度不严重,还有治好的可能。” 提起老娘的耳朵,宋大国脸色变得难看极了:“没有。我娘耳朵又好了,是县医院的大夫误诊了。” 吴彩霞:“嗯?误诊了?” 这弱智的开罪理由谁给想到? 宋大国极力给老娘找补:“昨天我娘去找马婆子要钱的,没成想半路上就晕倒了,我大哥背我娘去找王大夫。王大夫看完说我娘耳朵没聋,好着呢。估计县医院大夫一时粗心大意了吧。” 这理由是宋家人从马婆子家走后,十几口子头脑风暴,商量半天才想出来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宋家人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这理由很充分,很合理。 “那马婶子家咋说?” “马婶子下午就送钱来了,我娘跟她说清楚了,这事就算完了。” “这么简单?” “嗯,一场误会而已,我娘和马婆子多少年交情了,马婆子见我娘脸上带伤,还让我娘好好养伤呢。” “就这么结束了?” “嗯,就这么结束了。” 宋大国睁着眼扯完瞎话,怕背吴彩霞发现漏洞再追问个没完,背着装猪草的袋子跑得比兔子都快。 ..... 一晃几天过去,开始割小麦了。 这日一大早,吴家几口拎着镰刀在自家小麦地里挥汗如雨。 罕见地,挥镰刀的人里,居然有宋大国。 吴老太回头看了一眼龟速割小麦而被远远扔在后面的宋大国,和旁边的吴老头嘀咕:“她爹,宋大国转性了?” 吴老头直起身捶了捶腰腰:“吃错药了。” 吴彩霞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 吴老太斜了一眼吴彩霞:“彩霞,我就知道是你捣的鬼。说说,咋回事?” 吴彩霞怕宋大国听到,三句两句地小声讲了宋大国被猪吓的事情。 “我跟他说要是不干活就负责天天打猪草和喂猪。他娘前阵子闹出来的那些事儿十里八村都传遍了,他也觉得丢人,不好意思出去转了呗。” 吴老太乐得直拍大腿:“就得治治他,省得天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人瞎逛,活也不干。” “爹,咱家这二亩地小麦割完,还要去给宋大国家割么?” 吴老太一听这话,垮着个脸:“谁爱去谁去,我不去了。” 吴老头吐了口吐沫在手上,两手搓了搓,又开始割起小麦:“不去行么?还能看着老宋家的小麦烂在地里?” 因为速度巨慢而被远远扔在后面的宋大国看着前面吴家三口有说有笑的,又听不见说什么,心里一阵生气。 摊开手心,好几个大水泡在一双没干过活的细皮嫩肉的手上显得触目惊心。 一想到今天要割一整天,明天还要一整天。然后还要扎捆,要晒场,要翻秸秆,要装袋,最后还要拉去粮管所交公粮。一系列后续活动,让他心惊得直抽抽。 他哪受过这种罪?自己家的小麦都没动手割过一棵,现在跑老吴家来显勤快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跑。 想什么办法呐? 宋大国抓耳挠腮,思来想去,突然看到手里的镰刀,计上心来。 是天天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接受太阳暴晒? 还是舒坦坦地躺在床上饭来伸手当大爷?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大国,你怎么那么慢?我都割完一溜了,你还在地头磨蹭什么?” 宋大国抬头,看到远处吴彩霞正叉着腰,举着镰刀嫌弃他。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 想成功,总得付出点代价。 皮外伤而已。 宋大国攥了攥拳头,又咬了咬牙,把镰刀尖儿对准脚踝:“哎哟—哎呦——” 扔了镰刀,哼唧着抱着小腿倒在地上,身后的新麦茬子又尖又硬,扎得他生疼,叫得更大声了。 吴彩霞听到宋大国在后面哎呦哎呦,好奇他又耍什么把戏,拿着镰刀就冲过来了。 “宋大国,你干——” 还没说完,就看到被扔在一边的镰刀尖上有血,宋大国抱着右脚踝疼的呲牙咧嘴。 “爹,娘,大国让镰刀给割伤了。” 说完一把扯下宋大国脖子挂的毛巾,看着还算干净,把毛巾覆在伤口处,然后扯下自己的布腰带,围着毛巾扎了几圈,算是紧急止血。 吴老头和吴老太一听受伤了,也急忙跑过来。 “彩霞,快,回家拉平车来。”吴老太从容不怕地指挥者。 庄稼人受伤太常见了,每年麦收时节,都得有几个被镰刀割伤的。 幸亏吴家离这块地走路就三两分钟,吴彩霞拉着平车回来送宋大国去村卫生室包扎远比人力背他去要快。 吴家三口人里,只有吴老头能背得动宋大国。但卫生室离得远,吴老头没有足够体力走那么远的路。 吴彩霞回家拉车,吴老太和吴老头两人一边一个把宋大国扶起来,搀着他一跳一跳地走到地头等着吴彩霞。 宋大国坐在地头,瞅着吴老头两口子急切地等着,心里暗爽这个伤受得真值。 “大国,你别担心。一定没事的,轻伤而已。你爹在这陪着你,我去干活了。” 宋大国爽是爽,但疼也是真疼,他呲牙咧嘴地安慰起吴老太来:“娘,我没事。你忙去吧。” 吴彩霞风风火火地拉着平车回来了,和吴老头一起把宋大国扶上平车,安置好他后,拉着车风风火火地奔向卫生室。 红石崖村卫生室的大夫也姓王,不过是个小年轻。 王大夫见惯了镰刀割伤,妥善处理后,帮着吴彩霞把宋大国扶到平车上,叮嘱两人:“皮外伤,没伤着骨头,养几天就好了。但这几日尽量少走。” 吴彩霞谢过王大夫,拉着宋大国回家了。 她把宋大国安置在堂屋门口的小凳子上,又跑去厨房找了根粗细适中的棍子。 “大国,这几天你就在家歇着吧,别乱跑。想上茅厕就拄着这根拐杖。地里还有活,我走了。” 宋大国把受伤的那只腿搭在旁边的板凳上:“行行行,你走吧,我自己能来得了。” 吴彩霞拉着平车匆匆地走了。 宋大国见吴彩霞走远,拄着棍子一跳一跳来到大门口,扑打扑打门口石墩子的灰土,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 他悠哉游哉地坐着,看看天,看看地,瞅会儿蚂蚁搬家,蚂蚁搬家瞅够了寻思还是得找人聊聊天。 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家家户户老的小的都下地干活了,哪儿有人有闲心跟他聊天? 这时,宋大国看着不远处有个人朝自己这边过来。 第66章 啊,看见没?我受伤了!(2) 是张志权。 张志权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混混头子。一开始也算是老实的庄稼汉,后来被人带上赌桌,三把两把就染上了赌瘾,把家产赌没了,还欠了一屁股饥荒。要债的三天两头上家里堵门泼油漆。 他媳妇天天提心吊胆的,后来索性直接带孩子跑了。老婆孩子跑了,剩下他光棍一条,没钱就出苦力干零工,有钱就去赌两把。真正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要说宋大国为什么人识这样的人? 当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可是宋大国的街溜子搭子,俩人一起好吃懒做,混吃等死。 张志权没钱的时候也会小偷小摸,偷王家的鸡,偷李家的狗,但因为他个人实在过于无赖,一旦讹上谁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村里人都避之不及。哪怕是明知被他偷了鸡偷了鸭子也是关起门来骂几句就算了。 “权哥,干啥去呀?”宋大国拄着棍子站起来,大声招呼张志权。 “上花婶子家吃饭去。”张志权见宋大国招呼他,就调转方向往吴家这边过来。 “咋上花婶子家吃饭呢?” “哦,花婶子昨天在背后说我坏话,说是我偷了老王家那几只兔子。兄弟,我什么人你可清楚呢。你说说,这不是往我身上泼脏水么?说我是小偷,以后我在这梅花镇还怎么混?”张志权吐沫星子横飞地和宋大国诉苦。 宋大国拿手擦掉飞在自己脸上的吐沫星子:“就是,我权哥怎么能干这种偷摸的事呢?这不冤枉人呢么?” 张志权听宋大国如此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是我大国兄弟明事理,花婶子这人就是爱搬弄是非,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那这事跟上花婶子家吃饭有什么关系?” “花婶子冤枉我,那是能忍的事?她只要接着说我坏话,我就天天上她家吃饭。正好我家没粮食了。” “你不用割小麦?” 张志权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一屁股坐在宋大国面前的地上:“我不想干,天这么热,让我下地割麦子不是要要我的命么?等我哥忙完他自家的地就会过来帮我。对了,兄弟,你怎么也没下地?” 宋大国心里一喜,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借助干活受伤的优势,打造弱者形象,如此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躲过整个农忙季,还能给自己博一个好名声。 不是都说他懒吗? 不是都说他娘装病骗钱人品不好吗? 他这次就要让这些人都看看,他宋大国是给老吴家割麦子才把脚伤着的。也正是因为受伤,他只能“无奈地”,“焦躁地”坐在地头,看别人在地里挥汗如雨。 他这回的伤可是货真价实的,不像老娘那样是装的。 宋大国没吱声,冲脚踝扬了扬下巴。 张志权才注意到宋大国的脚踝缠着一圈纱布:“大国兄弟,怎么了这?” 宋大国摆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没事,受了点小伤。” “你天天也不干活,咋受的伤?” 张志权天真地问起来,几个问题都问到宋大国心坎坎上,宋大国挨个念出来早已经准备好的答案。 “也没事。就是和彩霞下地割麦子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都是些小伤,没必要回家躺着,但彩霞硬是把我送回来,让我在家好好歇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张志权盯着宋大国脚上的纱布,些许愣神。 说不羡慕宋大国是假的,凭什么宋大国就有这个福气? 他想起来,当初他也考虑过进吴家门。全村人都知道吴老头两口子起五更睡半夜地挣钱攒钱,家底子肯定厚实。 要是能进了吴家的门,下半辈子吃喝都不要自己动手了。哪怕要账的堵上门了,吴老头也会顾及吴家脸面同意替他还钱。 吴彩霞也是干家务活的好手,长得也不难看,找她当媳妇也不算太亏。 吴家缺顶门立户的男人,正好他媳妇孩子都跑了,这不是正合适么? 思来想去,这么好的买卖,不做就是王八蛋。 他本来打算亲自上门说这事的,结果要债的闹得太凶,他只好跑外地躲了半个多月。 等风平浪静回村子时,才知道宋大国已经先下手了。 本以为吴家招赘的女婿是个能干上进的踏实人,他也甘心歇了吃软饭的心思。 一打听才知道宋大国也是个懒货,奸懒谗猾,想不干活就不干活,想什么时候瞎逛就什么时候瞎逛,吴家人还一点都不嫌弃,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知道宋大国是什么人后,张志权直替自己打抱不平。 大家都是混吃等死的懒货,凭啥宋大国就能走狗屎运? 而且,这个享福的机会原本有可能是他的。 宋大国抬头看了看日头,快晌午了。他拿棍子戳了一下张志权:“权哥,权哥,你能扶我上大路看看不?”张志权被戳得回了神:“你上大路干什么?” “瞎看看,一直坐在这有点没意思。” 宋大国在张志权的搀扶下站在大路中间。 这条路是南北路,贯穿整个红石崖村,是归家下地的必经之路。 宋大国刚站了一会,这路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晌午了,下地的村民门开始回家做饭吃饭了。 “哟,大国,这咋了?咋挂彩了?”花婶子骑着自行车从北边过来,刹车停在宋大国跟前。 “花婶啊,回家做饭呢?我这没啥事,割小麦时不小心受了点伤。” 张志权见花婶子主动送上门来,也不客气,甩下宋大国的胳膊,抓着花婶子的车把,阴笑着:“花婶子,听说村里的事你挺关心的?我一会去你家吃个饭,你给我好好聊聊?” 花婶子嫌恶地扒拉开张志权的手,骑着自行车跑了。 张志权哪能轻易防过这张饭票?跟着花婶子屁股后头追上去了。把花婶子吓得脚蹬子都蹬出残影了。 宋大国孤零零地被扔在马路中间,看着张志权越跑越远。 忽然,身后一道声音传过来:“前面的,让一让。” 宋大国回头看是住在村南边的李大成拉着平车经过:“大成哥啊,你别急,我给你让路。”说完,宋大国拄着棍子一点一点地往路边挪。 看着表情很用力,但挪了半天人还在路中间没动。 李大成异常地讨厌好吃懒做的人,宋大国不仅如此,还放弃男人尊严给人当上门女婿,就更招他的厌恶了:“好狗不挡道,抓紧滚!” 挪了半天还在原地的宋大国被骂得心里不舒服,但人来人往的都看着,也不好骂回去,就以退为进:“大成哥,你别急。我这割麦子时不小心受伤了,我也不想挡谁的道。” 果然过路的就有替宋大国抱不平的。 “大成,大国这也算是工伤。你就等一下嘛。” “就是,催什么催,跟一个伤病一般见识?” “哟,宋大国开始干活了?还因为干活受伤,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我就说吧,宋大国这人本性不坏,就是懒了一点。” “那是你不知道,他老娘之前还装聋骗人家钱......” 宋大国听着周围的零星议论,多数风评还是正向的,心里满意极了,越发觉得这伤受得值。 拿一次受伤,躲忙碌又炎热的农忙季,顺便扭转一下不好的风评,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不多时,宋大国割小麦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转眼就有人拎着东西上门了。 第67章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到了下午,全村都知道宋大国浪子回头了。 二麻子和孙金球心里却是挂着大大的问号,好奇宋大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傍晚,吴老头两口子在场上平地,吴彩霞先一步回家做饭。 “彩霞妹子,择菜呢?” 吴彩霞抬眼,二麻子不知道啥时出现在大门口,旁边还站着板着脸的孙金球。 “哟,这不是麻子哥和金球叔么?哪阵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孙金球听见吴彩霞管自己叫叔,脸更黑了:“大国管我叫哥,你管我叫叔,真是乱了套了!” 吴彩霞不理会孙金球的话,看向二麻子手里的东西:“咋还拎着东西来呢?是有啥事么?” 二麻子蹲在吴彩霞跟前,一咧嘴露出满口黄牙:“这不是听说我大国兄弟受伤了么,来看看他。” 一股子臭气袭来,吴彩霞不由得往后挪了挪板凳:“哦,他伤的不重,养几天就好了。” 说完,往屋里大声喊:“大国,二麻子和金球叔来看你了。” 吴彩霞故意把“叔”字加重了音量和语气,孙金球的脸更难看了。 宋大国听说二麻子他们来看自己,拄着棍子一跳一跳地跳到屋门口:“表哥,麻子哥,快来,快来屋里坐。” 宋大国见俩人都拎着东西来的,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忙邀请二人坐下,又喊吴彩霞:“彩霞,倒两碗茶来,加点茶叶。” 吴彩霞翻出俩玻璃杯,倒了大半杯热水,又捏了点茶叶扔进去,端进了西屋。 吴彩霞见三人有说有笑,来客还时不时关心起宋大国的伤势,一点都不像恼了的样子。 她必须得弄明白里面的猫腻。 这二麻子不是和宋大国掰了么,怎么还拎着好吃好喝上门看他?还有孙金球,听说宋大国上孙金球家蹭饭,孙金球当驴似的使唤他干活,最后就一碗稀汤打发了宋大国。怎么也来了? 最诡异的是,她送水离开后,宋大国居然把屋门给关上了。 这几人肯定没憋好屁。 吴彩霞也不做饭了,蹑手蹑脚地进了东屋的小隔间。 东屋的小隔间是妹妹们的房间,和西屋仅一墙之隔。这年代房屋的隔音效果非常一般,隔壁说的话基本都能听清楚。 她贴着耳朵,小心地听着。 “麻子,金球哥,你们能来看我,我心里就高兴。咋还那么客气,拎着东西来?” “嗯,不要的话我就再拎走。” 吴彩霞听出来,这是孙金球的声音。 宋大国语塞了,就客气客气,也不必如此较真, “大国,我听大伙说你是割小麦时受伤的,咋?你受刺激了,咋寻思下地干活的?” 这是二麻子的声音。 宋大国嘿嘿一乐:“看你说的,我还不能干活了?” “看着不像。”孙金球一点不留情面。 “就是啊,大国,是不是吴家人逼你的?” “是,也不是。”宋大国卖着关子。 “什么是不是的,有屁就放。” “表哥,二麻子,咱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们。下地是我自愿的,受伤也是我自愿的,话就说到这,你们该明白了?”宋大国起身从窗户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偷听。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小子没憋好屁,原来是故意的。”二麻子拍着大腿哈哈笑。 “你图什么?”孙金球抛出了这个问题。 吴彩霞也很好奇。 “还不是那个吴彩霞,天天逼我干活。这阵子又天天割小麦,割完吴家的还要割我家的,一割就是好几天,我都要累死了。索性施点小计谋,受点不轻不重的伤,就不用干活了。” 二麻子拍着巴掌:“大国,这你都能想得出。你对自己真狠啊。” 吴彩霞:“??” 有你,是我老吴家的福气。 宋大国为了不干活,竟然假受伤? 吴彩霞气得要暴走,但还有疑惑未解,只好压着脾气往下听。 “看来吴彩霞这女的的确不好缠。搁别人,一棍子下去早就老实了。” “麻子,你不知道这女的多难缠,打完她那晚上我差点被她拿绳子勒死。” “咋的,发现你了?” “应该没有,我趁黑打的,还蒙脸了。” “哦哦,那你可小心点吧。” 孙金球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大国,吴彩霞以前可不这样,是不是你打她打多了,给她逼急眼了?” 宋大国见孙金球吃起橘子,也馋得摸了一个,吧唧吧唧吃起来。 “谁知道呢?可能抽风了吧。” 宋大国两三口就消灭一个,不一会面前就堆起了小堆橘子皮。 孙金球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一兜橘子花了他好几块钱。要不是有事相求,他才不会便宜宋大国这个浑球。 宋大国没出息的死出,惹得孙金球直翻白眼。他跟置气似的,也拿起橘子狂吃。多吃一个橘子,就能少吃一点亏。 二麻子擦了擦口水,也加入了进来,被孙金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三个人三下五除二,一兜子橘子吃得干干净净,桌上地上一大堆橘子皮。 孙金球在衣服上蹭了蹭发黄的手指头,略带威胁地说道:“大国,表哥今天来是有点小事要托你。你橘子也吃了,事儿可不能不办。” 二麻子呲了一声,求人办事还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死能装。 宋大国咽了最后一口橘子,傻不拉几地接话:“表哥,你尽管说,你的事我绝对不含糊。” 孙金球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你跟吴老头说一声,我家的围墙倒了,你让他逮空去给我修整修整。活不多,他和吴老太俩人半天就能修完。” 二麻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孙金球:“金球叔,你自己不能垒么?请人可得给工钱哦。” 孙金球瞪了一眼二麻子,递了一把炸果子给宋大国:“哼,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无利不起早。我跟大国可是实在亲戚,大国能要这钱?你说是吧,大国?” 吴彩霞在墙那边已经气得摩拳擦掌想打人了,只要宋大国敢答应,她就敢把宋大国扔出去。 “我当什么事呢?小事一桩,等他们回来我就跟他们说。”宋大国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地替吴老头揽下了这个活。 二麻子瞪着一双死鱼眼:“吴老头两口子能听你的?你不是连吴彩霞都没制服么?” 第68章 功力不减,骂人仍然难听 “这你不要管,我自有办法。”宋大国噶嘣咯嘣地吃着炸果子,“表哥你放心,也就明后这几天吧。” 孙金球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他才不管宋大国用什么计谋让吴老头同意。 小隔间里,吴彩霞悄悄离开,回到了厨房。 她一边炒着菜,一边思考着对策。 约莫一根烟的功夫,她听到西屋门响了,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吴彩霞掐着点端着炒好的菜出去:“不在家吃了再走啊?” 已经出了大门的孙金球和二麻子推辞了几句,走了。 宋大国坐在桌前,还在吃着炸果子。 “哟,可以啊,一地橘子皮,还有炸果子。看来二麻子和孙金球待你不错啊。”吴彩霞进屋坐在桌前。 “那是自然,大家都是实打实的朋友。” “不是说二麻子跟你掰了么?怎么还拎着礼品来看你?”吴彩霞故意这么问。 吃完手里的炸果子,宋大国倒了杯茶下肚,慢悠悠地说道:“瞎说,二麻子跟我可是铁哥们,怎么会因为那点小事就恼了?” “那孙金球来干什么的?他那么抠,听说你老娘生病,他都是空着俩爪子去的。” 宋大国脸色微变:“哦,他托我办一点小事。” 吴彩霞笑了,宋大国口气还挺大,让她爹娘放下自家没割的小麦,去给孙金球免费垒院墙。这叫小事? “啥事?” 宋大国见吴彩霞追着问,心想反正也得知道,索性直说,说不定吴彩霞还能给助攻一下:“表哥家院墙倒了,他想让爹娘抽空去给修修院墙。活也不多,半天能干完,我替爹娘答应了。” 吴彩霞都气笑了,你可真是爹娘的好大儿。 “大国,你表哥家要修院墙,爹娘肯定不能不管,不过估计得农忙后才能有空。爹娘两人在工地上一天16块还包一顿饭。一天16块,半天8块。这样吧,亲情价算你7块。饭就不用包了,到时让爹娘回家吃。” 宋大国嗫嚅着:“啊?还要钱啊?我答应的是免费修。我寻思着都是实在亲戚——” “哎,看来咱俩是没那福气住新房子咯。”吴彩霞不容宋大国说下去,叹着气,语气里满是遗憾。 “咋了?为啥没福气住新房子?”相比给孙金球垒墙,宋大国更关心新房子。 “大国,你好好想想,爹娘现在拼命攒钱是为了啥?” “为了给俺俩盖新房子。” “这不就结了?爹娘起五更睡半夜地拼命挣钱,不就是想给咱俩把新房子盖上么?我一个家庭主妇,天天除了扫院子就是做饭,你也挣不来钱,盖新房子是不是就指着爹娘?如果给你表哥干活不要钱,那以后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咱家找不要钱的劳力,你说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吧?厚此薄彼,亲戚们有怨言。答应吧?耽误爹娘挣钱。所以啊,咱俩到老也住不上新房子了。” “哎,我想起来了,其实爹免费修也成。你手里不还有2850块钱吗?你拿出来凑凑给爹买材料,咱就能早点住上新房子了。” 宋大国慌了,手一抖,炸果子撒了一桌子:“我没钱,都说了娘胡扯的。” 吴彩霞:“我不信,娘亲口说的。既然你不想拿出来,那就等爹慢慢攒钱吧。” “那怎么办?我都答应了。” “你答应的,你自己解决。反正你也学过垒墙,你自己去干吧。” 吴彩霞听到门响,知道是爹娘回来了,撂下这句话,出去迎人了。 待吃过饭,吴彩霞拉着吴老太:“娘,咱娘俩出去转转?” 吴老太心领神会:“好。” 娘俩一人一个大蒲扇,扑打着就转到了白沙河边。 “娘,我跟你说个事,宋大国简直不是个东西......” 吴彩霞之所以把吴老太喊出来,就是怕吴老太压不住火气,当场手撕宋大国,坏了她的计划。 她把傍晚的事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吴老太,把吴老太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宋大国个混蛋,我就说他不是个东西。竟然为了躲懒,生生地把自己割伤了。” 吴老太狠狠地骂着。 “娘,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对了,娘,修墙的事儿宋大国反悔,问我怎么办,我也没想出啥好办法。” 吴老太皱了皱眉头,有了主意:“你就这么跟宋大国说。” 吴老太把主意一说,吴彩霞直拍手叫好。 吴彩霞一回到家,就直奔西屋找宋大国:“大国,明天一早我送你回你家吧,你在家过两天再回来。” “为啥?我不回去。” 宋大国才不想回去呢。他因为给吴家割小麦受伤,就理应受吴家的照顾。他回自己家不救苦了他娘了么?“这阵子我跟爹娘都在地里忙活,你自己在家连个做饭的都没有。你回去,咱娘还能给你做个饭端个水啥的。” 宋大国哼了一声,他娘自己都懒得做饭,更别说伺候他了。说不定三天都赶不上一顿热乎的。 “你早上把我一天的饭做足,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吴彩霞见宋大国油盐不进,语气也蛮横了起来:“我是能给你做好饭,可就怕你表哥再来哟。你吃了人家送的东西,他要是三天两头来问你垒墙的事儿,我看你怎么说。” 宋大国端到嘴边的碗住了,吴彩霞说的也是。表哥可能明天就来催问他垒墙的事情了,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人家解释。吃了人家提来的橘子和炸果子,总不能一句“爹娘不答应”就打发了吧。 要不,还是跑路吧。 “行,彩霞。我回家住几天。明天一早就走,成不?” “咋不行呢?快睡吧,我去问问爹这事怎么办。” 宋大国美滋滋地躺在凉席上,心里的阴翳一扫而空。 这阵子,他听到不少风言风语,说什么吴彩霞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吴家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云云。 谁说吴彩霞不在乎他的?不在乎能处处替他着想?不在乎能不睡觉也要去求吴老头给自己解决麻烦? 那帮人就是眼红他命好。 等这这阵子忙过去,再和吴彩霞要个孩子,彻底把吴彩霞拿捏住,那他在吴家的日子岂不是更逍遥自在? 就让那帮碎嘴的八卦婆长舌妇嫉妒到发疯吧。 ...... 第二日天还没亮,宋大国就起来收拾包袱了。 吴彩霞被他窸悉窣窣的声音吵醒:“大国,这么早啊?” “早点回去,不耽误你干活。” 吴彩霞轻哼了一声,跑路就跑路,说得自己跟多体贴似的。 她推出来昨晚借来的自行车,载着宋大国回老宋家。 两人到老宋家村里时,天才蒙蒙亮。 “大国,你说咱们娘起床了么?” “这还用都说,指定没————我娘年纪大了,赖床是正常的。” 宋大国下车,一拐一拐地地过去砸门,拳头把门砸得乱晃晃:“娘,开门,我回来了。” 屋里,宋老太正做着美梦呢,被哐哐的砸门声吵醒,心情非常不美丽。 差点就吃上那个肥的流油的大肘子了。 宋老太穿上鞋子往外走,嘴里还咒骂着:“谁啊?大早上的砸人家门,爹死了还是娘跑了?” 一开门,看到宋大国满脸发愁地看着自己:“哎呀大国啊,你咋来了?” 吴彩霞从宋大国背后探出头来:“娘,你功力不减哦,骂人还是那么难听。” 宋老太讪讪地笑了笑,刻薄又凌厉的眼神瞪着吴彩霞。要是眼神能刀人,早把吴彩霞戳成筛子了。 吴彩霞摇着宋大国的胳膊:“大国,娘瞪我。我害怕。” 第69章 给老五凑钱 宋大国还沉浸在吴彩霞处处为他着想的美好幻想里,也知道他娘骂人的确难听。骂人的偷懒老娘和体贴周到的媳妇之间,宋大国选择了对他利益最大的那个。 “娘,你干嘛瞪彩霞?我觉得彩霞说得对,你骂人太难听了。” 宋老太没想到儿子和吴彩霞一起说道自己,气哼哼地转身回屋了。 宋大国见他娘冷着脸走了,更确定站吴彩霞是正确选择:“娘,我说的不对么?你看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什么爹死了娘跑了?你这是咒我?” 吴彩霞小媳妇似的,默默跟在宋大国身后,一句话不说。 宋老太往床头一坐:“你回来干啥?又来替老吴家跟你亲娘要粮食?” 吴彩霞闻言,眼泪汪汪地看着宋老太,带着哭腔说道:“娘,上次要粮食是我不对,可我可没办法呀。你说大国一顿不吃就会难受,我可记得清楚的呢。我不也是怕大国饿肚子么?” 宋大国把吴彩霞拉到桌前坐下:“娘,你别动不动就说彩霞,要粮食也有我一份。” 宋老太看这俩人夫妻同心,沆瀣一气的样子,觉得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宋大国把小包袱放桌上:“这回不要粮食,我打算回来陪您老人家住几天。” 老太太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吴彩霞,手一挥:“哼,没憋好屁。” 宋大国把茶水碗往桌上一顿:“娘!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天天屎尿屁的挂嘴上,好听?” 宋老太被吓了一跳:“你这死孩子,吓我一跳。说吧,这么想起来回家住来了?老吴家养不起了?还是老吴头撵你走的?” 宋大国深吸了口气:“娘!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家里最忙着割小麦,我脚受伤了,没人顾得上我,所以我寻思正好回家陪你几天。” “啥?你受伤了?哪里?” 宋老太从床上蹦下来,坐到宋大国眼前打量宋大国。 “没事,就是脚脖子让镰刀伤了,养几天就好了。” 宋老太连忙蹲下,查看宋大国的脚脖子。果然,脚上缠着一圈纱布。 “吴彩霞,你老吴家就是这样对我儿子的?” 吴彩霞就知道这老太太不是省油灯,她用饱含歉意的眼神看着宋大国:“大国是在我家割小麦时受的伤,不管多少钱,我会负责治好的。” 宋大国拉着宋老太坐下:“娘,这跟吴彩霞没关系。哪个庄稼汉不受伤?养几天就好了。” 宋老太突然想起来啥,贴着宋大国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娘,彩霞爹娘对我好着呢,你干啥总觉得人家虐待我?” 宋老太耳语的内容被儿子大声说出来了,一抬眼对上了吴彩霞的眼神,不由得心里一哆嗦。 她就知道,这死妮子刚才的可怜无辜样儿都是装的。 实际上,恶毒着呢。 “儿啊,你还是和彩霞回去吧。娘老了,没精力照顾你了。” 宋老太严词拒绝了宋大国回家住的要求,就是不能称了吴家的意。 吴家不就是想甩掉大国这个伤病么?为你老吴家干活受得伤,反手把人扔给她老宋家伺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吴彩霞倒了杯水给宋老太:“娘,大国受伤我爹娘也心疼的不得了。你也知道都忙着收小麦,实在没人照顾大国。再说了,大国在您这,我和我爹娘就能全身心地割麦子。家里的活就能尽快忙完,也能快点过来给您帮忙啊。要是我留家照顾大国,地里就少一个人手,两家割小麦的进度可就都耽误了。娘,大国,相信你们也不想看着自家小麦烂在地里吧?” 宋大国直觉得吴彩霞句句在理:“对啊,娘,咱家的小麦还没割呢。彩霞他们早一天忙完,就能早一天来咱家帮忙。” “那行,住就住吧。” “大国,当时咱娘答应给我爹娘开工钱,应该没变卦吧?” 一提钱,宋大国犯了难,只好求助他娘:“娘?” 答应开工钱这事是他娘俩亲口答应的,而且吴老头也知道这事,反悔肯定是行不通的。 宋老太接收到宋大国的求助信号后,喜笑颜开地拉着吴彩霞的手:“彩霞啊,娘都当你是亲闺女待的,也不跟你外道了。这家里穷的叮当响,你也知道,实在是没有钱给你爹娘开工钱。你跟你爹娘说说,能不能先欠着?” 本来宋老太还能找几个儿女要点钱出来的,可因为装聋那次宋老太搜刮的劲儿不小心使大了,儿子闺女都追着后头要她还钱。 手里是捏了好几张欠条,都这样了她哪儿还敢提兑现? 吴彩霞的手被宋老太满是皱纹的手握得紧,抽都抽不出来:“娘,这欠着是指?” “欠着还不明白么?我啥时候有钱就啥时候给。要不娘把手里的欠条转给你?” “啥欠条?谁写的欠条?” 宋大国解释:“我和我哥姐写的,写给三嫂的欠条。” 吴彩霞无语,这是变相使唤她要账? 吴彩霞满目担忧地看着宋大国:“我不要欠条,就要现钱。大国,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不?你看看,准不?” 宋大国想起吴彩霞那番话,直觉得甚有道理。要是谁都来蹭吴老头免费劳力,那他十年八年都住不上新房子了。 想到这,又不由得埋怨起自己的老娘,什么好东西都留自己吃不说,粮食和钱也只想着留给五哥娶媳妇。他这个上人家门的儿子,他娘是一点都不想管,连要点粮食都抠抠搜搜的不舍得,甚至都不欢迎他回家住。 宋大国是不舍得亲娘吃苦受累,但前提是他不能利益受损。一旦危及他自己的利益,就没那么多亲情可言了。 “娘,说好了不能变卦,该给钱给钱吧。” 宋老太心里堵得慌,这儿子怎么一心向着外人说话? “没钱。” 宋大国也来气了,想起来结婚时吴老头给得钱:“当时我和彩霞结婚,她爹给我的两千块钱呢?” 老太脸一沉:“没了,花光了。” 宋大国环视了堂屋一圈,仍然是他在家时的破败样儿,漏风的还漏风,漏雨的还漏雨: “还是以前那堆破锅烂盆,一样大件都没添置。两千块钱,你花哪儿去了就不用我再提一遍了吧?” 宋老太索性闭嘴,怎么问就是一个不吱声。 宋大国也品出来不对劲了:“你承认你偏心我五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老太太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宋大国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眼里心里都只有五哥。就是啊,我现在上别人家门儿了,不是老宋家人儿了,不招人待见了。” 宋老太浑身一颤,拉着宋大国的袖子:“大国,娘不是没办法么。你五哥前阵子让人捎信儿过来说他在外地寻摸了个对象。那女娃要他买大电视,不买就散伙。你忍心眼睁睁看你五哥打光棍?” “所以,这就是你把钱都给五哥的理由?” “你别生气啊,大国。娘找人打听了,一个大电视得小三千块,你这两千还不够呢。我寻思让你哥姐他们给添点,可他们都不给我哭穷。” “提起来老娘就一肚子火,辛辛苦苦养大他们,连要点钱都不行,一个一个的脸拉的跟村头王大顺他家的驴似的。尤其是那周文才,让他拿200块钱出来就跟扒他家祖坟了似的。哎,也不知道你五哥凑够三千了没。” 宋大国气到失语,他娘竟然还在担心五哥钱够不够买电视? 更气的是为了一台哄女人是电视跟自己几个儿女吸血似的要钱。 谁不知道他二姐家穷得叮当响? 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让拿200块钱,这不是难为人的吗? “娘,明天让大国给五哥去封信吧,提醒提醒五哥,别让人骗了。” 宋老太受了宋大国的憋屈气,正好没地方发泄。吴彩霞自己送上门来,她可就不客气了:“你个死妮子,还不知道是谁被骗了呢。别以为你让大国给老五去信是什么好心,你不就是想撺掇大国跟他五哥要钱么?非得老五媳妇跑了打光棍你才甘心?” 第70章 谈工钱 天地良心,吴彩霞真是友情提醒。 那女的要五哥给买电视,估计正处于如胶似漆的阶段。 她记得,五哥在广市的一家服装厂打工,挣得不多,够糊口的。几个月后,处了个在小发廊上班的对象。这个农村楞小伙子第一次体会到男欢女爱,深陷温柔乡不能自拔,对那女的有求必应。 没几个月,那女的以做生意为名,骗走了五哥所有的积蓄,和别的男人跑了。五哥深受打击,辞了职,身无分文地回了老家,到死也没再出过县城。 “娘,你要是没钱,我就去我哥我姐家借,以后你卖粮食还。” 宋老太可不敢让其他的子女知道她把宋大国的两千块钱一股脑给了老五,只好答应:“那你看,彩霞爹娘来帮忙,得几天?工钱得多少?” “娘,我跟我爹娘都来,但我不要工钱,你开我爹娘的就成。我舅舅给得是一天18块外加三顿饭,顿顿有肉。咱家困难,就一天15块加三顿饭吧,有没有肉的不要求。” 宋老太还没开口骂老吴家趁火打劫,宋大国就补充道:“娘,咱家三顿也得有肉。三顿饭你做,你要是不做,给彩霞一天开两块钱,让彩霞替你做。” 擅自挪用宋大国的钱给老五,宋老太自知没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又不死心你地试图讨价还价:“一天15啊?10块钱成不?能不能一顿肉?” 宋大国大手一挥,桌上的碗都被震得晃了晃。 “好,好,就15块,就三顿肉。” 宋老太盘算着,自家一共三亩小麦地。 吴彩霞和她爹娘三个人一起,最多两天就能割完。两天工钱30块钱,外搭六顿饭还得顿顿有肉。猪肉2.85一斤,六顿不得十几块? 割三亩地小麦,她里外里要掏40多块钱,这不是要她老命么? 吴彩霞见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外面天也大亮了:“大国,你跟娘坐着吧。我得抓紧回去了,别耽误了干活。” “嗯。走吧。” 宋老太站在门口,亲眼看吴彩霞跨上自行车,往红石崖村方向疾驰而去,转身回了屋:“儿子,你跟娘说实话,你怎么同意下地的?你在家时可是一百一万个不下地的。” 宋大国气也消了些:“娘,我饿了,做饭吧。你一边做饭,我一边讲给你听。” 宋大国跟着宋老太进了灶房。 这灶房还是一如既往地破破烂烂。房顶是用捆扎的高粱秆覆盖的,一到下雨下雪天,屋顶哗哗漏。简单的油盐酱醋什么的摆在破砖头搭的台子上,黄土垒的灶台架着锈迹斑斑的大铁锅,旁边堆着一堆小麦秸秆。 这就是老宋家灶房的全貌了。 “娘,你拿那两千块钱修修灶房,添置添置大件也行啊。非得一股脑的都给五哥了。你看这灶房都坏成啥样了。” 宋老太可不想再提这两千块钱的事,赶忙转移话题:“你受伤到底咋回事?” 宋大国坐在灶台前,往炉灶里递着火,一五一十地把受伤的来龙去脉交代的一清二楚,还顺便提了一嘴半夜偷袭吴彩霞的事,把宋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 宋老太听说吴彩霞被打,喜不自胜:“该,狠狠地打,那死妮子就该这么治。” 宋大国也自得于吴彩霞在乎自己,他可以趁机对她呼来喝去,早就忘了自己被压制得有多惨。 “儿啊,娘就知道你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给那死妮子听的。咱娘俩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准把她玩的团团转。” “娘,我没开玩笑。工钱你该给得给。” 还是那句话,遇到涉及利益的事,宋大国会不择手段地保全自身利益。哪怕对方是他媳妇,是他娘,也要为他的利益让路。 宋老太出尔反尔不给工钱,大大地不利于宋大国迫切住新房子的愿望,他必然得打消宋老太的念头。 宋老太怔了怔,突然扔掉锅铲,跑到院里,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宋老太边哭着,边拿眼睛瞄宋大国。 宋大国叹了口气,又来这招,就没个新鲜的。 他早就哄累了,索性随她折腾吧:“娘,你使劲哭。我去把大门打开,这样听到人能多点。” 宋老太瞬间愣了,张着嘴坐地上,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娘,你想想老吴家给咱家干了多少活,要过钱或粮食么?这回给就给了吧。难道你真打算自己下地割?快起来吧,我都饿死了。” 宋大国递了台阶,宋老太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扑打扑打屁股上的土,进了灶房给儿子做饭。 一阵鼓捣过后,宋老太颤巍巍地端上一盘炒豆角,一盘黑疙瘩咸菜,一小盆玉米糊糊,几个玉米饼子。 “大国,吃饭了。” 宋大国洗过手,坐在桌前,看到这一桌饭菜,一样的玉米糊糊和玉米饼子,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说不清是委屈,是埋怨还是什么。 他在老吴家也经常吃玉米,那是因为眼下小麦比玉米价格高一毛钱,吴家钻了价格差的空子,拿卖小麦的钱买了玉米,里外里赚了几十块钱。 宋大国一点都不喜欢玉米饼子和窝头,剌嗓子又难咽,比大白面馒头差远了。但一想到老吴家从牙缝里省钱给自己盖房子,难吃的玉米饼子也不是不能吃。 可他老娘呢? 屋里守着两大缸小麦不舍得动,愣是天天就着咸菜啃玉米窝头。想都不用用想,他娘从牙缝里抠下的钱,到最后都得进五哥的口袋。 都是儿子,为什么他和五哥差距就那么大? 当初,老吴家要招上门女婿的消息传到他们村,他娘第一时间就去找孙金球打听了,知道老吴家家底还行,想都没想就把他推出去当上门女婿了,留他五哥在家里继承家业,现在还把吴老头给他的钱悉数给了五哥。 他娘这颗心,都偏到咯吱窝里了。 宋大国越想越憋屈,越难过。 捏着半截饼子的宋老太见宋大国不动筷子:“大国,咋了?吃饭呀。你尝尝这小咸菜是你姐走娘家带来的,我都没舍得吃。” 宋大国呲了一声:“娘,你可真疼我。咸菜不舍得吃,留给我吃?几缸小麦和两千块钱不舍得用,留给五哥?” 宋老太放下筷子,又想抹着袖子装可怜,被宋大国一眼瞪住了。 “大国,一斤小麦比玉米贵一毛多,娘这不是想省点钱么?” “省出来的钱都留给五哥?” 第71章 你自己干吧 宋老太被戳破了心思,不敢吭声,抬眼看了一眼宋大国,又被他瞪得低下了头。心里暗暗琢磨,大国伤到脑子了? 以前大国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思。她说吴彩霞是老坏种带出来的小坏种,大国就会顺着话头骂老吴家;她让大国回去求吴老头给她家白干活,大国就去求。 不对,肯定是被吴彩霞这小贱妮子带坏了。 宋大国见宋老太低眉顺眼地不吭声,更加验证了内心的猜测。 老娘连一句场面话都不说了,果然还是偏疼五哥,眼里根本没他这个小儿子。 宋大国这性格,哪能容忍? 只见他抬手一扫,盛饭的竹簸箩掀翻落地,玉米饼子窝头散落一地。 不给他好过,谁都别想好。 宋老太被吓了一跳,低头看见几个窝头滚到脚边,也不敢伸手去捡。 纠结了半天才吐出来一句:“儿,娘突然想起来还有块腊肉没吃。你等着,娘这就去炒给你吃。” 约莫十来分钟后,宋老太端过来一盘葱炒腊肉,把宋大国面前的咸菜疙瘩挪到一边,换成腊肉:“儿,你尝尝。” “就让我干吃菜?没饭么?” 宋老太从地上捡起来一个饼子,用衣襟蹭了蹭灰土,讨好地递给宋大国:“儿,这饼子你先凑合吃,晌午我就去买面给你蒸大馒头吃。” “嗯,你别忘了。” 宋大国接过饼子,从中间掰开,夹了几筷子腊肉,把饼子撑的鼓鼓囊囊的,三口五口就消灭一个饼子。 这边宋大国风卷残云,那边宋老太敢怒不敢言。 这块腊肉还是闺女送的年礼,宋老太一直藏着没舍得吃。 那筷子跟长了眼似的,完美避开每一个葱叶,专挑肉块下手,一夹就是两三块。几筷子下去,盘里就剩葱叶,连个肉渣渣都难寻了。 一连六七个饼子下肚,宋大国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还是在自己家里好啊,大块肉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像在吴家,每次炒肉吴彩霞都会把肉平分,到他碗里根本没几块。 “娘,你吃呀。” 宋大国把盘子往宋老太面前一推,关心起宋老太吃饭来了。 宋老太瞅了瞅面前的一盘子炒葱叶,心口窝瘪了好大一口气。 “娘,以后家里的伙食就按这个标准吧。我是伤病员,吃肉好得快。” 宋老太一口玉米窝头塞在嗓子眼,连喝好几口凉水才顺下去。 我的天老爷,顿顿要肉,这得多少钱哇? 城里人也就这个伙食了吧。 宋大国才不管宋老太愿不愿意。 他想好了,没有肉就掀桌子,看他娘还敢不敢让他啃咸菜疙瘩。 宋老太忌惮宋大国跟老五要那两千块钱,只好按着宋大国的要求,顿顿有肉,时不时还被宋大国讹点酒喝喝。 宋大国在老宋家的日子,过得无比舒心。 一转眼,舅舅家的小麦也快割完了,这一两天就能轮到老宋家了。 这日,天还没亮,空气也不如白天的闷热,不冷不热,正是割小麦的好时候。 小麦地里,早已经零星散布着高高矮矮的庄稼人。 而割过一溜小麦的吴彩霞气冲冲地扔下镰刀,一溜烟跑到老宋家门口。 这一回,她是来找宋老太不痛快的。几个深呼吸过后,又活动全身筋骨,做好一级战斗准备,开始疯狂砸门:“大国,大国。” 睡在偏房的宋大国听到敲门声,烦躁得扯过被单捂上耳朵,继续呼呼大睡。 堂屋里,被吵醒的宋老太也是选择当个聋子,对砸门声充耳不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努力进入睡眠状态。 吴彩霞喊得嗓子都冒烟了,愣是没人给开门。 一怒之下,学着宋大国,把大门给下了。 吴彩霞一脚迈进院子,站在堂屋窗户前,对着里面喊:“娘,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我爹和我娘回工地了,你家的小麦你自己割吧。你接着睡,我走了。” 宋老太一听吴老头两口子撂挑子了,急迫地边喊吴彩霞边穿衣服爬起来。 宋大国闻言,也睡不安生了,又怕吴彩霞抓他去干活,不敢出去,扒着门缝往外瞅。 “彩霞,彩霞,咋了?咋了?咋不割了呢?”宋老太急追。 吴彩霞站在门槛外面,回头说道:“哦,我爹让人给气走了。” “咋了?谁气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看着面生。不过那人说话可难听了,她说你和大国就知道在家里呼呼大睡,一觉到日上三竿,根本不操心地里的事。还说什么我爹娘是上赶着来给老宋家干活,捧老宋家的臭脚,怪不得宋家母子奸懒谗猾,都是我爹娘给惯的......” 宋老太脸色变了变,这是来诉苦的,还是来骂她的? “彩霞,那些长舌妇就爱嚼舌根,你可不能往心里去。你跟娘说是谁,我去找她去。是不是马婆子说的?” 吴彩霞笑了笑,这是她来的路上想的法子,人和事都是临时瞎编的:“娘,我不人识那人。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你跟大国奸懒谗猾是不假,可我爹娘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是捧臭脚对不?” “对,对,彩霞你说的太对了。” 宋老太附和着。 不对,吴彩霞好像也在骂她。 “你爹呢?走了么?” “我爹说晌午就回去,以后不管老宋家的地了。” “这怎么行?彩霞,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娘年纪大了,大国还因为给你家干活伤了脚,你们家可不能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的啊。” 宋老太拿袖子抹着眼泪,又演上了。 吴彩霞鄙视地瞥了一眼宋老太的可恶嘴脸,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娘,你这话说的,大国的脚早就好了。他没告诉你么?” 宋老太闻言,哭得更来劲了。 她私藏的麦乳精,大苹果,橘子粉等一堆好吃好喝都让大国以养伤为理由讹走了,怎么能不难过? 吴彩霞叹了口气:“娘,要不这样吧,你跟大国一起下地干活,这样乡亲们也不会说三道四了。” 宋老太一脸便秘,支支吾吾地:“啊,这,这,这......” 第72章 下地麦收 吴彩霞快刀斩乱麻,不给宋老太反应的机会:“娘,你选吧。要么你自己割,要么你给我爹钱,我爹娘陪你割。” 宋老太见吴彩霞咄咄逼人的样子,一点后路不给她留,打算装晕躲过去。 岂料,手才搭在太阳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吴彩霞制止住了。 吴彩霞可太知道宋老太的把戏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卖惨装晕倒。 上一世,宋老太把刚生过二胎的吴彩霞撵回吴家,用的就是这招。 二丫头出生在二月底,宋老太和宋大国既不照看孩子,也不关心吴彩霞死活。宋大国嫌天冷水凉,把洗尿布的差事甩给宋老太。 宋老太也不想洗,直接装病,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吴彩霞都出月子了,宋老太还躺着不起来。 一病不起的老娘,没出月子的媳妇,嗷嗷待哺的小闺女,宋大国一个头两个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跑了。 宋老太不想伺候这一对母女,找着理由给撵回了吴家。 “娘,你今天晕也要晕在小麦地里。” 宋老太尴尬地笑着:“没晕,没晕,我就拨拉一下头发。” 贴门缝偷听的宋大国满脸写着拒绝,甚至后悔伤口好得太快了,当时要是把伤口割得再深一点就好了。 撒丫子逃跑还是被抓下地干活? 这个选择,他做得一点都不纠结。 他住的偏房后面就是小路,想跑容易的很。 “那行,娘,你和大国也别吃饭了,拿了镰刀直接下地吧。我留在家里做饭,一会给你们送去。” 宋老太被吴彩霞推着往杂物房走:“不吃饭哪?你留家里?哪个家?” “当然是这了,总不能再回红石崖村,一来一回浪费时间。我看看家里有啥,随便做点。” 宋老太十分不情愿地拿着两把镰刀,过来敲偏房的门,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四处乱窜的吴彩霞,生怕吴彩霞发现了她私藏的好东西。 “大国,大国,起来干活了。” 一连叫了几声,屋里都没人应,宋老太一把推开房门。 屋里空无一人。 后墙的窗户还开着。 “彩霞,彩霞,大国不见了。” 宋老太急冲出来,拉着吴彩霞的胳膊回来看案发现场。 吴彩霞看了看乱作一团的被单,再看看大开的窗户,心里了然:“娘,看来只能你自己干活喽。” “为啥?男人丢了,你还笑得出来?” “他自己跑的,我上哪儿找去?报警人家也不接啊。” 吴彩霞知道,家里每到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宋大国必然会逃跑。 她模糊地记得,好像是在2014.2015年的时候,爹娘打算把旧房子推倒重建。 因为旧房子居于地势低点,一到下雨,路上的雨水都往吴家院子里灌,所以爹娘买了几车沙土,计划着先把整体地基抬高,这样新房子就不会灌进雨水了。 宋大国担心推土垫院子的活落到自己身上,连夜跑路了。 “跑了?” “不想干活就跑了呗。” “跑了?跑了?” 宋老太嗫嚅着,一会埋怨大国把烂摊子扔给她自己跑了,一会埋怨宋大国跑路没叫上她,一会又埋怨自己没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宋老太的快活秘籍又多一条:实在不行就逃跑。 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卖惨装晕倒, 好吃懒做享清闲,实在不行就逃跑。 这可是宋老太究其一生琢磨出来的享福秘诀,只传老宋家人哦。 “娘,你快点吧。去晚了我爹娘可走了,你也知道我娘的脾气。”吴彩霞嫌宋老太磨磨唧唧的,说镰刀生锈了,磨了十几分钟也不动身。 宋老太把磨刀石往边上一撇:“好了,好了,这就去。” 宋老太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送走了宋老太,吴彩霞想到宋老太爱在粮食缸里藏东西,三步两步来到堂屋,她特想知道宋老太到底藏了多少好吃的。 上一世,吴彩霞二胎待产时,在这个屋住过一阵子,所以她知道哪儿能藏东西。 一阵翻翻找找过后,桌上摆的满满当当:一罐山楂罐头,三个大苹果,半箱方便面,半罐麦乳精,半袋橘子粉,几包杂样炸果子。 吴彩霞看着这堆好吃的,想到宋老太发现老窝被掏了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儿,不禁乐了。 还是先去做饭吧。 吴彩霞扭头进了灶房,环视了一圈,确认了食材,菜单也有谱了。 先来一个香辣五花肉。 肉是宋老太新买的猪五花,辣椒是老宋家小菜园种的。 吴彩霞在大铁锅里添上一瓢水,点了柴火后开始处理猪肉。先把猪肉在清水里洗过,去皮切成筷子粗细的条状。 这时锅里的水也快开了,一股脑儿地把肉条划拉到热水里,等断生后捞出放一边备用。 再把锅里水刮干后再倒油,看烧至六七成热时,倒入肉条,任由肉条在热油里自由翻滚,等炸至棕红色时,盛出肉条沥油。 下一步要用到花椒姜片等调料,可吴彩霞没找到,只放了辣椒和蒜。锅里留了些底油,倒进自家种的辣椒段和大蒜片,闻到呛人的香味后倒肉条煸炒。出锅前,吴彩霞又在肉条上面撒了一小把葱花,使这盘菜更诱人了。 接下来,吴彩霞炒了一个黄瓜鸡蛋,一个干煸豆角,又把剩下的半块肉切巴切巴炒了个回锅肉。 四个菜里三个肉,宋老太要气死了喂。 热汤是没有的,天本来就热,喝热乎乎的汤只会让人更热。 吴彩霞把那半袋橘子粉倒进提前晾好的凉白开里,拿空暖水壶灌了满满一壶。 至于主食,吴彩霞扒拉了老宋家盛饭的箩筐,里面居然有十来个大馒头,一股脑都带着了。 饭菜准备好了,怎么送到地里呢? 吴彩霞在堂屋溜达着,看到桌子上的搪瓷缸子豁然开朗。 她翻翻找找,总共找到两个搪瓷缸子和一个铝制的饭盒。 缸子和饭盒分别盛着三样不同的肉菜,被放进一个大铝锅里,盛干煸豆角的盘子摞着放在饭盒上。 一切准备就绪,吴彩霞拉着平车往老宋家的麦地去。 麦地里。 宋老太右手握着镰刀,左手扶着腰,正在哎呀哎呀地装可怜:“哎呦,我这老腰哦。我这老胳膊老腿哦......” 把宋老太甩在后面的吴老太呲了一声,转身大声说道:“大国他娘,你可比我大不了多少。我都割完三溜了,你还在第一溜的地头哎呦哎呦。照你这速度,什么时候能干完?” 左手边的邻地里传来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宋老太吃瘪了吧。” “也真是的,自己躲清闲不干,使唤亲家来干的,老宋家绝对是头一个。” 这几个人见宋老太没还嘴,说着说着就翻起了旧账。 “这宋老太也是脸皮厚,我要是讹人不成,指定都不敢出门儿。” “嗨,还敢讹5000块钱,也不知道怎么敢的?” “我可听说那检查的单子都不是她自己的,她都没去找人家大夫看病。” 宋老太被当众嘲笑,面子上挂不住,只好撒泼挽尊:“一群嚼舌根的长舌妇,谁来帮忙碍着你们了?” “就是就是,老宋家的事跟咱们可没关系。毕竟人家可有一个抛祖弃宗,给别人当儿子的好儿子。” “对,咱就看看她还能把老宋家的脸丢到哪儿。” 旁边一个蓝布褂子的年轻女人看了一眼宋老太,又看了一眼吴老太,蔑视从眼底喷涌而出。 “真不是个东西,跟这种人一个村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要是我装病讹人不成,早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省得出来丢人。” 第73章 麦茬地追逐战 宋老太握紧了手里的镰刀,气得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要不是亲家在跟前,她绝对扯烂她们的衣服,薅掉她们的头发。 吴老太眯了眯眼,看向那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中年女人:“这位女同志,就算你是个直肠子,也不用当人面议论人家吧?况且,我没记错的话,宋老太太还是你的长辈吧?按理你男人都该给她叫声姑。” 这女人的婆家姓宋,和宋老太家沾着点亲,不过已经出五服了。 吴老太是讨厌宋大国娘俩不假,但这都是关起门来自己家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指指点点,说短论长。 蓝布褂子女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吴老头两口子阴阳道:“哟,这不是大国丈母娘么?自己家的割完了跑来老宋家献殷勤?一干完自己家的活就跑来寡妇家帮着干,你说这人都是什么心思啊?” “也不知道家里闺女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嫁不出去了才和这种人结亲。难道说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嘴巴不干净的长舌妇吴老太见多了。 要想制服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只能靠武力镇压。 你越强势,她越怂逼。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的怂货。 吴老太手握着镰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向蓝布褂子。 “呵,是不是给你脸了?天天东家长西家短的嚼人家舌根。老娘倒要拿镰刀拉开你的死鱼脑子,看看你这死妮子脑袋里装没装屎?”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吃饱饭了,闲出屎尿屁来了,一见人张嘴就拉?” 蓝布褂子见吴老太手持镰刀,风一般向她扑来,吓得嗷嗷直跑,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吴彩霞刚把平车停在地头,就看到这样的一幕。 前面一个蓝布衣服的女人嗷嗷叫着疯跑,时不时地回头看追她的人。 一个黑布褂子的女人手握着镰刀在后面狂追,嘴里还骂骂咧咧。 黑布褂子女人后面又跟着几个步调不一的男男女女。 搞笑的是,这伙子人都很有眼力劲儿地避开了没割的小麦,只在光秃秃的麦茬地里奔跑追逐。 好一场混乱的追逐战。 吴彩霞揉了揉眼,听了听声,那穿黑布褂子的好像是她娘。 不过,她也不担心,她娘有分寸。 果然,吴彩霞招呼吴老头和宋老太来吃饭时,吴老太气喘吁吁地第一个跑过来。 吴彩霞倒了一碗橘子水给吴老太:“娘,你还是那么生猛。” 吴老太撇了撇嘴:“你这丫头,哪有用生猛夸人的?也就是吃饭要紧,要不我还能再撵她二里地,非得看看她脑子里有没有屎。” 宋老太看了一眼远处:“那死妮子哭得惨着呢,亲家母你真厉害。” 能不惨吗? 吴老太撒丫子狂追,还有“凶器”在手,那女人只能撒丫子狂跑,被追着跑了好几亩地,又累又热。 给生生地吓哭的。 吴老太不愿意搭理宋老太,看了看碗里亮橙橙的橘子水:“哟,彩霞,哪里来的橘子水?” 吴彩霞看了看马上到跟前的宋老太,小声嘀咕:“我从大国他娘箱里翻出来的。” 吴老太刚喝完一口水,噗呲一下,把嘴里的橘子水正正好好吐在了宋老太脸上。 宋老太正沉浸于亲家为她出头的得意和骄傲里,突然被吐了一脸水。 闻着这水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吴彩霞见宋老太要变脸,适时地递上一碗橘子水:“娘,渴了吧?喝口这个,有精神头。” 宋老太接过碗,看着碗里的橘子水,皱着眉头,仇视地盯着吴彩霞。 吴彩霞微微一笑,当没看见。 我知道你要生气,但你先别生气,因为后面还有更气你的。 宋老太见吴彩霞云淡风轻的样子,一点偷东西的羞耻心都没有,更窝火了:“彩霞,这橘子水哪来的?” 吴彩霞提着暖壶,给宋老太又倒上一碗:“娘,这橘子水可是大国的一片心意。他特地告诉我的,咱们干的是体力活,必须得吃好喝好。” 宋老太一听是宋大国的主意,连带着更怨宋大国了。 不就把他的两千块钱给老五了么?至于胳膊肘往外拐,把她老底都给掏了么? 真是岂有此理! 吴彩霞放下暖壶,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铺上了尿素袋子,开始往外端菜。 宋老太担心吴彩霞把她老窝掏干净了,端着碗站过来盯着。 吴彩霞也不看宋老太,自顾自往外拿菜。 先端出来一盘干煸豆角。 宋老太抚着心口,还好还好,是素菜,一点肉星都没有。 再端出来一个搪瓷缸,缸里是黄瓜鸡蛋。 宋老太:也还行,顶多打了三四个鸡蛋。鸡蛋是自家鸡下的,没花钱。 又端出来一个搪瓷缸,缸里是辣椒炒肉。 宋老太:一看就用了大半斤肉,心有点痛。 最后端出来一个铝制饭盒,满满一饭盒肉。 宋老太:不行了,不行了,算上鸡蛋第三个肉菜了。这个菜还那么多肉,一点配菜都没有,要老命了。 吴彩霞自动忽略宋老太便秘似的脸色,从平车上拿下一个竹簸箩。 宋老太眼睛滴溜溜地跟着吴彩霞,这簸箩有点眼熟。 哎?这不是她盛大白馒头的簸箩么? 宋大国不爱吃玉米饼子气得掀了桌子,宋老太称了些小麦跟人换了半袋面粉,蒸大馒头专给大国吃,自己还吃玉米饼子窝头。 到了,这一簸箩的大白馒头都被吴彩霞抢来了。 宋老太看吴彩霞的目光更加恶狠狠的了。 忽然她又隐隐的不安起来,橘子粉都被抢了,也不知山楂罐头和那半箱方便面是不是还安全地躲在床底下? 吴老头两口子对这顿饭很满意。为了多攒些钱,吴家已经挺久没蒸馒头了,更别说一顿怔两三个肉菜了。 “亲家母,你真是太大方了。这么多肉得多少钱啊。”吴老太一手拿着大馒头,一手端着橘子水。 这时候,比得就是速度,谁说话多谁就吃亏。 宋老太不理会吴老太,一门心思地夹着大块大块的肉往嘴里塞。 她多吃一口,吴家就能少吃一口。 宋老太眼睁睁地看着一块油亮鲜香的大肉片子被对面的一双筷子夹走,最后消失在吴老头的嘴里,不由得加紧了大口吃肉大口吃馒头的速度。 吴彩霞可真想把嘲讽的话说在宋老太的脸上:“娘,你慢点,这几天干活累,大国说顿顿都有肉。” “亲家母,你这客气了。”吴老头又夹了一筷子回锅肉。 宋老太被漂亮的场面话架起来了,跟个囤粮食的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啥客气不客气的,都是一家人。” 吴彩霞夹了一大筷子肉丝给吴老太:“娘,你和爹还不知道呢。大国说了,你和爹给老宋家干活都不是白干的,除了正常给工钱外,每一顿饭都有肉。” 说完,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宋老太:“对不,娘?” 宋老太苦笑了一下:“嗯。” “对了,娘,大国说应该是你做饭的,如果让我做,会付给我两块钱辛苦费。这顿是我做的,一顿七毛。娘你看,这七毛钱什么时候给?” 宋老太吃得太急了,连喝几口橘子水也没顺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都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做饭还要钱的?” “那行吧,这七毛钱我就不要了。” 宋老太一听省下了两块钱,心里刚开始有点喜色,就听到吴彩霞说。 “那娘你明天还得一块下地。” 宋老太:“?” 敢情她干一天活就值七毛钱? 第74章 哪儿来的鸡? 三人都是没吃早饭就下地了,干了小半天活,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一番风卷残云过后,锅碗瓢盆都空了。 吴彩霞收拾完这堆盆盆罐罐,也卷起袖子,加入了割小麦大军。 金黄的小麦,经风一吹,麦浪翻滚,弥漫着好闻的秸秆味道。 握着镰刀站在地头,看着勤劳又忙碌的人们,吴彩霞感慨良多。 几十年没摸过镰刀了。 眼前这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肯定想象不到若干年后,小麦玉米等粮食的种植收割都引进了机械化,挥汗如雨的人力割小麦将永远成为历史。 对于90后,00后来说,人力割小麦成了新鲜事,甚至有的孩子愿意花钱去体验收割小麦的趣味。 不过二三十年,以前割小麦这种苦差事竟然变成了后来人花钱才能有的体验。 时代的洪流裹挟着人们前进,也促成了社会的发展与变革。 “彩霞,这把道快,给你这把。累了就歇着。”吴老太递了把镰刀过来,换走了吴彩霞手里的那把。 “娘,你和爹要是累了就歇歇,活是永远都干不完的,别累着自己。” 吴老头回头对吴彩霞笑了笑,重新弯腰割起小麦来。 吴彩霞心疼起吴老头两口子来,爹娘跟不知道疲累似的,一辈子忙忙碌碌。养大了几个闺女,又替她养起来了她的小家。在她婚姻存续的20年里,爹娘一边受着宋大国的磋磨,一边心疼她为她分担养孩子的重担。 吴彩霞攥了攥拳头,她一定会好好地磋磨宋大国,为自己也为爹娘出这口恶气。 “彩霞,彩霞。” 吴彩霞听到有人叫她,回过头去,看到宋老太讨好又谄媚的老脸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娘?” “哎呦,就是老婆子年纪大了,手脚不听使唤。这才割了半溜,胳膊就抬不起来了。要不,你在这干活,我回去做晌午饭?” 吴彩霞一脸心疼地看着宋老太:“娘,你哪个胳膊疼?我正好会一点跌打按摩,我给你按按?” 说着,就要伸手去够宋老太的胳膊,戏虐的眼神把宋老太吓得后退一步。 “你说奇怪不?这一会子又不疼了。” “不疼就行,那干活吧。要是再疼了,我来给你按按。” 吴彩霞扔下宋老太,弯腰干起活来。 宋老太自知无趣,也磨磨蹭蹭地割起来。 不到一会,吴彩霞就撵上宋老太了。 吴彩霞与宋老太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可算看清了宋老太为啥那么慢了。 别人割小麦都是弯着腰,左手揽着面前的一把麦秆,右手拿镰刀跟上,从离根部几公分的位置斜着向里向上下刀。伴随着“嚓嚓嚓”的声音,这把小麦就被齐齐整整地割下来了。 而宋老太是怎么割的呢? 她近乎是直站着,左手一次只揽几根麦秆,右手持刀,距离根部十几公分就开始割。 别人割过的麦茬七八公分,她割过的麦茬比一拃还长。 吴彩霞叹了口气,随她吧,反正也不是自家的地。 吴彩霞割完两溜地,抬眼看看天,日头已经过了正南。 该回去做晌午饭了。 和爹娘打过招呼后,吴彩霞拉着平车踏上了回老宋家的路。 跟她一起出发的,还有宋老太惴惴不安的眼神。 吴彩霞花了两块钱,在村口的小卖部买齐了做饭常用的调料,拉着平车回来了宋家。 早上饭已经把宋老太预备的肉都消灭干净了,中午饭做点什么菜呢? 吴彩霞在宋家院里溜达来溜达去,绞尽脑汁想出来红烧茄子和蒜泥黄瓜后,灵感枯竭了。 “咯咯咯,咯咯咯。” 一只老母鸡扇着翅膀飞了过去,跑到菜园里钻进草垛子不见了。 吴彩霞一拍脑袋,这菜不就来了么?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鸡窝跟前,相中了一只正在溜达的公鸡。 吃鸡当然要吃公鸡,而且老母鸡还得留着给宋老太下蛋。 吴彩霞找了一个破竹筐子,经过三百个回合的人鸡大战后,终于擒获了这只小公鸡。 上一世,吴彩霞离婚前一直是家庭主妇,烹炒煎炸自然不在话下。 放血,拔毛,一阵乒乒乓乓过后,活蹦乱跳的小公鸡已经变身为盆里的一堆生鸡肉块。 吴彩霞把鸡肉块分为两份,一份炒辣子鸡,一份加上土豆做个黄焖鸡。 至于主食,早上已经把馒头吃光了,再蒸一锅馒头耗时太长,干脆做黄焖鸡时围着锅沿贴了一圈玉米饼子。 想到主食也不能顿顿现做,临走前拿玉米面混着小麦面粉和了一个面团,放着发酵。 地里,宋老太眼巴巴地等着吴彩霞回来。 一等二等,还没见吴彩霞是身影。 宋老太的心都揪到嗓子眼了,这死丫头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自己偷偷吃吧? 等来等去,终于看到吴彩霞拉着平车过来了。 宋老太扔下镰刀,往地头跑去迎吴彩霞。 “彩霞,你可来了。” 吴彩霞笑笑,开始招呼爹娘过来吃饭。 似乎闻到了鸡肉的香味儿,宋老太用鼻子努力地嗅着。 宋老太掀开了锅盖,果然是鸡。 这锅鸡肉让吴彩霞炖的香味四溢,一看就色香味俱全,连作为配菜的土豆都泛着金黄的诱人色泽。 宋老太擦了擦口水,她也没买鸡啊,不会是......? 她倒吸一口凉气:“彩霞,这鸡你买的?” 吴彩霞一边往外端菜一边随意地回答:“在咱家鸡圈里抓的,小公鸡,吃着可香咧。” 宋老太抚着心口窝,连连退了几步,手指着吴彩霞:“吴彩霞,你......” 吴老太也闻着香味过来了,见宋老太拿手指着闺女,猜到闺女又拿她吃的了,忙上前拉着宋老太的胳膊,给闺女解围:“老嫂子!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就割几天麦子,怎么还把家养小公鸡都给杀了?” “你说说你,太外道了不是?这让我和老吴咋说才好呢?” 又转头对着吴老头说:“她爹,你说亲家母对咱这么掏心掏肝,知道咱干活辛苦,专门杀小鸡给咱吃,咱是不是得更卖力地给亲家干活?” 吴老太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愣是把宋老太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吴老太夹起一块黄焖鸡进嘴,这香味浓郁,肉质鲜嫩多汁,连土豆都软糯可口。吴老太竖起个大拇指:“彩霞,这菜真不错。你咋会做这菜的?” 吴老头也好奇吴彩霞的厨艺怎么突飞猛进了。早上的回锅肉是他没吃过的菜式,这顿的黄焖鸡更是见都没见过的新做法。 吴彩霞打着马虎眼:“嗨,我自己瞎琢磨的。平时吃肉吃鸡的机会也不多,就没做过这几道菜。” 她见宋老太眼珠子都要盯冒火了,赶紧夹了一大块鸡肉给宋老太:“娘,你尝尝。看看自己养出来的鸡好不好吃。” 宋老太捏紧了筷子,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吃它个锅碗瓢盆底朝天。 割完的小麦还要扎成捆,用平车拉到场上去。 场是专门用来晒粮食的一大块平整的土地。 吴彩霞和吴老头俩人一个拉着车,一个在后面推,把割下来的小麦送到场上去。 大国村上的麦场在村南头,离他家的小麦地不远。 作为经验深厚的庄稼汉,吴老头很满意大国村里的这个麦场。地势平坦,占地广阔,前无山头阻碍,后无梁岭遮挡,南来北往的风自由无阻,最适合扬麦。 待吴老头把所有的成捆小麦送到麦场后,天已经黑透了。 吴家三口在宋家吃过晚饭,才慢悠悠地散步似的往红石崖村走。 几人到家后简单地洗洗就匆忙入睡了。 第二天还要干一天的活,不攒足精力可不行。 第二日天没亮,吴家三口又准时出现在了宋家的小麦地里。 天还没亮,空气中带有一丝丝的凉意。 吴彩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爹,咱今天能割完不?” 吴老头直起腰,看看剩下的小麦:“悬,估计得明天下午。” 吴老太捶了学捶腰:“她爹,咱们给割完就算完吧,扬麦交公粮这些活让他老宋家自己干吧。” 吴老头这两天正愤懑于宋大国临阵逃跑:“行,明天再来一天,后天不来了。” “彩霞,你说大国他跑哪去了?家里的活都扔给别人,自己跑出去浪,真是没良心。” “谁知道呢?反正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娘,你们也别生气,给宋家干活就当是挣钱来了。” 吴老太寻思闺女说得也有道理,只要工钱给足,给谁干不是干? “娘,大国他娘肯定还没起呢。我去讹讹诈她。” 吴老太一脸坏笑:“他娘年纪大了,你悠着点。” “知道了。” 第75章 找不到外援 吴彩霞又出现在了宋家的家门口。 宋家大门紧闭,里面却传来争吵声。 吴彩霞细细一听,是宋大国和宋老太在干架。 “你这混小子,把你老娘扔下自己跑了,还有脸回来?” “娘,咱家地的小麦昨天一天应该都割完了吧?” “割完个屁,吴家那几口子干活慢的很,一天才割完一半。我看呢,就是合起火来骗我的工钱。” “哎哎哎,你别走啊,你给我回来。” 吴彩霞猜到宋大国可能是要跳墙跑路,一脚踹开大门,和宋老太一起拽着宋大国的裤脚,不让他跑路。 “彩霞,你放开我。我还有事没处理完。” “有什么事比割小麦重要?你给我下来。” 宋大国半截身子趴在墙头,拼命往上抬脚来挣脱吴彩霞俩人的钳制。 奈何吴彩霞死活不松手,生生地把宋大国给拽下来了,一屁股摔在地上,疼的他呲牙咧嘴,一阵哼哼。 “宋大国,你还有没有良心?”吴彩霞踹了宋大国一脚。 宋老太刚要护着儿子,指责吴彩霞,又想到儿子的所作所为,打就打吧,她不护着了。 “吴彩霞,我娘都告诉我了,你跟你爹娘故意拖慢进度,一天能干完的活非要分成两天干,不就是想多讹点钱么?” 吴彩霞气得七窍生烟,爹娘累死累活的给老宋家干活,到了落了一身不是。 “宋大国,你最好想想你这话对不对,你能负担得起我爹娘知道的后果么?” 宋大国个二愣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连忙过来拉着吴彩霞的手赔着笑脸:“彩霞,你别往心里去。你大人有大量,就当我是放屁。可千万不能告诉咱爹娘,行不?” 吴彩霞冷漠地抽出手,往旁边挪了挪。 宋大国笑嘻嘻地贴上来:“彩霞,算我求你了。” 吴彩霞仍然不为所动:“我马上回去,带我爹娘回家。老吴家都是骗人工钱的骗子,不配给你老宋家有来往。” 宋老太听这话,也琢磨明白了,吴彩霞肯定听到了她说的坏话了,也赔着笑在另一边拉着吴彩霞是手。 宋家母子一左一右地拉着吴彩霞的手,笑嘻嘻地小心赔着不是,活像两个跳梁小丑。 吴彩霞故作为难地说:“不让我说也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宋大国一脸贱骨头的样子:“好说好说,只要你说我保证做到。” 宋老太心里不安,总感觉吴彩霞没憋好屁。 “要是答应给我爹娘工钱翻倍,我就不说。” 宋大国心想反正工钱都是他娘出,干脆利索地答应了:“好,我替我娘答应你。你觉得还得几天能干完?” “得明天下午。” 宋老太心咯噔一下,工钱翻倍就是30块钱一天,两天60,三天90,外加一天三顿有肉的饭菜。 割三天小麦,就让她出血100多块,这是要她的老命啊。 吴彩霞肯定是她命里的一大坎。 吴彩霞看出来宋老太一脸肉疼的样子,作势往外走:“行了,大国。可能是我要求的过分了。我跟我爹娘回家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割吧。” 宋大国料准了家里的活都干完了才回来的,结果还剩一半没干,想跑又被他娘拽着不让跑。小麦是不可能去割的,交公粮也是不可能去的。 宋大国忙拉住吴彩霞,并狡诈地把大门锁上了:“娘,不就100多块钱么?你快点答应彩霞啊。” “说的倒轻松,啥叫不就100块钱?钱好挣?” 宋大国也毫不留情地回怼:“你知道?说的跟钱是你挣得似的。” 宋老太瘪了瘪嘴:“你要反了天了?”说着就要扑上来打宋大国。 宋大国一个灵活转身,宋老太扑了个空,坐在地上又开始嚎啕大哭。 吴彩霞露出不可察觉的一抹笑,看似当和事佬,实则是火上浇油:“大国,娘生气了,你快哄哄啊。你也知道,爹娘正攒钱盖房子......” 吴彩霞点到为止。 宋大国像头拉磨的驴,住进新房子掌握当家权就是吊在他眼前的胡萝卜。 果不其然,宋大国一想到,钱在吴老头手里能给他盖房子,在老娘手里只会留给五哥。 不患寡而患不均,孩子多的家挺就容易出现一碗水端不端得平的问题。 “娘,你哭也没用,这钱你得掏。” 宋老太抹着眼泪拼命摇头:“没钱,没钱,一毛没有。” “娘,你不拿也行,我这就给五哥去信要钱。以后家里的田地宅院,破锅烂灶,哪怕是菜园子里的青菜,我也要和五哥对半分。” 宋老太瘫坐在地上,两腿呈90度自然分开,两手一会拍着巴掌一会拍着地面,泪眼汪汪地控诉宋大国是个不肖子孙。 上人家门的儿子要回家分家产,这不是人人得而痛骂之? 吴彩霞担心又焦急地蹲在旁边,听着宋老太十分钟都不重样的骂街话,时不时说几句安慰的场面话。 宋大国拉过一张凳子,坦然然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宋老太面前:“娘,你哭吧,是不是哭完还得晕一下?我让彩霞给拿个凉席来,倒在凉席上不脏衣服!” 宋老太见小招式都被宋大国提前预判了,也不哭了,扑打扑打衣服站起来:“行,钱我出。不过你得答应娘不和老五争。” “好,拿钱吧。” 宋大国虽然伤心于宋老太的偏袒,但一想到不久就等住进去窗明几净的新房子,爽快地答应了。 有干干净净的新瓦房住着,谁还会争这两间漏风漏雨的破房子? 宋老太磨磨蹭蹭地从堂屋摸出来一个小布包裹,心疼又肉疼地点了一堆散票递给宋大国:“点好了,90块钱。” 宋大国立刻讨好似的取了把镰刀:“彩霞,我跟你一块下地,这么多钱我怕你拿丢了。” 不就是把功劳揽下,拿着钱讨好爹娘么? 吴彩霞也不戳破,转头叮嘱宋老太:“娘,今天你别下地了,在家做饭吧。记住9点和1点前做完饭要送到地里去。傍晚那顿7点做好,俺们都回来吃。一顿四个菜就行,两肉两素。趁现在天还没大亮,快去买肉吧。” 吴彩霞撂下这些话,和宋大国走了。 捏着小布包的宋老太瘪了瘪嘴,想骂几句话又硬咽下去了,大国这个不孝子用她给老五钱这事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宋老太一边锁了门去买肉,一边抱怨着。 晦气,赶紧让吴家人干完活滚蛋吧,过些日子播玉米再不能让吴家人来了。 既然干活要给钱,她宁愿这活给自己的儿子闺女挣去。 实在不行她宁愿花钱请收割队来干,也不想这钱给亲家挣去。 还不是没骨头的宋大国,为了讨好吴家两口子,赖死赖活地非要给吴家人。 还说什么博好感,老宋家还要在吴家面前博表现? 真是笑话! 说起来,她那俩成家的儿子都是怂货,个个被媳妇搓得圆捏得扁。 家里割小麦就没一个说帮忙的。 宋老太不是没去找过。 吴彩霞点明吴家人干活要给钱的第二天,宋老太就登了儿子们家的门。 宋老大听老娘控诉完黑心肝的吴家人后,攥着拳说老宋家的钱当然不能便宜外人,得自家人挣。蒋丽丽也鼻子不鼻子,脸不是脸地拿宋老太的养老问题威胁宋老太,要她按吴家的价给大儿子开工钱。 大儿子指不上,她还有三儿子呢。 三儿子实在,没老大那么多花花肠子。 宋老太气哼哼地来到了老三家。老三没在家,三儿媳见老婆婆上门,没给好脸色。宋老太还没开口说事,就被儿媳妇给挤兑走了。 几个儿子是指望不上了,更别提嫁出去的几个闺女了。 二闺女香兰的婆家比老宋家还穷,结婚好几年了还住在风雨飘洋的黄土坯房子里,连个像样的堂屋都没盖上。 况且宋老太知道她要是上二闺女家里去,周文才指定得跟她要那70块钱。 二闺女家不能去。 四闺女? 这丫头嫁的是好些,宋她私藏的好吃的都是四闺女回娘家带来的。 可毕竟是高嫁,四闺女在婆家话语权太轻了。眼下谁家都抢农忙时节,哪儿还有闲散劳力来给老宋家干活,还是免费的? 第76章 宋老太买肉 转了一圈下来,宋老太碰了一鼻子灰。 前阵子接连发生装聋骗钱事件和卫生室咒骂王大夫事件后,宋老太在村里的风真是差到爆炸。 说是人嫌狗厌都不为过,村里老太太们的小团体也排挤她,不愿意带她玩儿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指望老吴家来人。 走了不大一会,就到了村头卖猪肉的齐安明家。 齐安明原本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后来听人说养猪挣钱,就东跑西借搞到一笔启动资金弄养猪,几年内从土坯房换成大瓦房。后来听说杀猪卖猪肉挣钱,又不养猪了,在县城租了个摊位卖猪肉,挣了不少钱。 这年代,家里能住上青砖瓦房就是不错的了,齐安明家直接是一栋二层小楼,楼房四面还都贴了窄长条的白瓷砖。白色的二层小楼在周围灰扑扑的瓦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宋老太站在这座阔气的小楼前,看着少见又少见的大铁门,再想想自家那个漏风漏雨的破庭院,不由得生出浓浓的自卑来,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轻细起来。 齐家大门没关,宋老太却老老实实地站在门槛外面轻声喊道:“安明媳妇,安明媳妇,在家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听声出来,看是同村的宋老太,以为是来找婆婆拉闲呱的。 “原来是宋婶子呀,我婆婆去走闺女了,没在家。” 宋老太连解释:“啊,我不是来找你婆婆的,是来找你的。” 安明媳妇心里挂了个问号:“找我是......?” 她昨晚上才听婆婆讲了宋老太装聋的事和咒骂王大夫的事,对宋老太这个人极度不喜。 不过,安明媳妇也是接触过生意场的,知道待人接物时不显形于色。 宋老太捏着小布包的手微微出汗,心想这齐家到底是发达了,她站门口小半天儿了,安明家的也不说请她进屋坐坐,就这么一里一外隔着门槛说话。 宋老太心里有不满,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说来人也是奇怪。 有些人,面对比自己有钱,比自己强的人,气场全丢,心甘情愿地矮人一截。明明人家的钱也不给你一分,也不管你吃喝死活,可就是心底打怵。 宋老太就是这样的人。 “安明家的,你家还有肉没?” 宋老太生怕安明媳妇以为她来白嫖的,特意把捏着小布包的手往上抬了抬,证明自己带钱来的。 “哦,买肉的呀。宋婶子你早说啊,快进来,进来。老在门口站着算什么回事?” 安明媳妇往旁边让了让,笑着把人往屋里请,心想钱果然是个好东西,连宋老太这样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地小声说话了。 刚才宋老太看自家院子的眼神,安明媳妇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宋老太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还不是因为你没请我。 宋老太乖巧地跟在安明媳妇屁股后头进了院子。 进到院子宋老太才注意到,齐家的院子不是黄土的,而是黄土上又浇了一层洋灰,也就是水泥,整个地面被安明媳妇洒了水后扫的溜光水滑的,跟小婴儿的脸蛋子似的。 安明媳妇先一步进了堂屋,邀请宋老太进去,才发现宋老太扶着堂屋门框呆住了。 堂屋坐北朝南,占地面积赶上一般人家的两个大。北墙正中间的大木桌子上摆着一台夺人眼球的大电视,用白色的蕾丝盖布盖着。 宋老太的一双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老五要钱的时候提过一嘴,这么个东西得好几千块。 瞅着瞅着,宋老太的目光落到了墙边的一个半人高的四四方方大塑料壳子上:“安明家的,这是个啥啊?” 安明媳妇也觉得不奇怪,来家串门的婶子婆娘,哪个没被堂屋的先进家电惊住? 村里人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这几年,安明靠养猪和搞猪肉批发零售,挣了不少钱。农村人嘛,挣到钱了必然是回村盖新房,置办大件。 “哦,是洗衣机,用来洗衣服的。” 宋老太看着溜光水滑的堂屋地面,心里庆幸脚上的鞋还不算太脏,脚步轻之又轻地走进来,摸着大塑料壳子喃喃:“这个东西是洗衣服的?” 安明媳妇没忍住笑了一下,宋老太走路的动静像个偷东西的贼。 宋老太自卑又敏感,自然也察觉到这抹笑,嘴上没说上门,脸上却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嗯,洗衣机。婶儿你看,这有两个桶。把这个桶桶打开,衣服放进去。再拧开开关放水,它就能自动帮咱把衣服洗好,等洗好把衣服拿出来冲漂后放进这个桶桶里。一会就能拧的干干的,比咱自己用手拧快多了。” 安明媳妇认真地给宋老太介绍着洗衣机的用法,把宋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能洗,洗完还能自动拧?里面是不是藏人了?” 宋老太煞有介事地后退一步,偌大的壳子,说里面藏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哈哈哈婶儿你真会说笑。怎么可能藏人呢?照你这么说,那大彩电里藏的人更多。” 宋老太被安明媳妇笑得毛毛愣愣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平日里撒泼打滚卖惨的招数断然是不敢用的。 “好了婶儿,不说笑了。你不是来买猪肉的么?正好早上安明留了十多斤肉在家,我打算做腌肉的。你这都开口了,给你二斤三斤的也不打紧。” 说着拉着宋老太往沙发上引:“婶子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拿肉。你要几斤?” 宋老太被安置在一张枣红色的沙发上:“他嫂子,称个二斤吧。” 见宋老太把称呼从点头之交的“安明家的”变成了“他嫂子”,安明媳妇也不戳破,只是笑笑。 宋老太是见过沙发的,四闺女家就有,不过没齐家这个大,也不如这个软和。 四闺女肚子争气,嫁过去的第二年给婆家生了儿子。老婆婆高兴的合不拢嘴,第二个月就抬家去一大两小一套沙发,摆在儿媳妇那院的堂屋。 宋老太人老实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没老实过,瞅瞅这,瞅瞅那,齐家堂屋的家具家电要是活生生的人,一准被她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吓得跑光了。 不大一会,安明媳妇拎着一块肉和一杆老秤过来了:“婶子,这肉是我随手割下的,称也带来了,还是当面称比较好。” 把老秤往宋老太跟前一递:“婶子,你看看这秤,是准的不?可能是没睡好,我咋看不清秤星了呢?” 其实肉是安明媳妇在厨房称过了的,二斤多一点。 宋老太的人品堪忧,她宁愿多给一星半点的,也不想让宋老太找着由头给自己添堵。 而且还得当着宋老太的面秤。 宋老太点了点头,可巧她打得也是这主意,万一是在灶房称好了拎来的,她回去发现少称,那不就吃大亏了。这年头,猪肉可不是玉米小麦这些便宜东西,一两都不能马虎。 “嗯,婶子看过了,秤是准的。” 安明媳妇见宋老太露出一抹笑意,心想得亏多留了心眼,这老太太可不是善茬。 安明媳妇把肉挂在杆秤的钩子上,用手拨拉着称上吊着的秤砣,待称头微微扬起:“婶子,你看,二斤一两,高高的。你来俺家买肉,是来捧俺家生意,这一两算送你的。现在猪肉是2.8元一斤,二斤就是5.6元。你给5.5元就行。” 宋老太没好意思站起来,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称,确实是二斤一两。 “他嫂子,头一回来你就送一两肉给我,这多不好意思。” 宋老太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却很诚实地点了5.5的零钱递出去。 离了齐家大门,宋老太心里美滋滋的,买二斤一的猪肉里外里省了三毛八,能买三四个鸡蛋呢。 安明媳妇收了钱,把宋老太送出门口,回来对着屋里屋外宋老太留下的一串大黑脚印直发愁。 刚拖完的地,还得再拖了一遍。 第77章 做饭,吃饭 不过,到了自家大门口,宋老太的高兴劲儿就没了。 想想刚才齐家的大红铁门,肃静阔气,再看看自家的破烂大门。 哦,这还不是自家的门,是借人家的,四舍五入自己家连门都没有。 大家都是俩眼一鼻子,都在一个村南北住着,凭啥齐安明就发财,就住得起阔气的二层楼,买得起大彩电,还有那什么藏了人的洗衣机?凭啥她儿子就锄头镰刀一辈子刨土坷拉,连两间普普通通的瓦房都盖不起? 想当年,她老宋家可是村里最威风的人家。 虽说有儿子不常见,可是能一把摆出四个儿子的,任你找遍附近十里八村,只有她老宋家。 老宋家怎么就没落了呢?四个儿子的宋老太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儿子的齐老太呢? 宋老太想不明白。 宋老太把二斤猪肉用水洗了,又摘了些青菜,弄了四个菜:青椒炒鸡蛋,青椒炒豆角,拍黄瓜,白菜炖猪肉。 辣椒,豆角,黄瓜和白菜是自家菜园里种的,摘就是了。 鸡蛋是自家鸡下的,也不花钱。 四道菜下来,就猪肉要花钱买,毕竟老宋家不能产猪肉。 宋老太可没有不听吴彩霞的话,只不过宋老太坚决认为鸡蛋是荤的,那辣椒鸡蛋必然是荤菜。 至于主食,宋老太弄了一锅玉米饼子,又怕宋大国翻脸,偷偷蒸了几个大馒头藏起来,留宋大国一个人的时候吃。 汤? 没有,就一暖壶白开水,爱喝不喝。 她那半包橘子粉让吴彩霞糟蹋了大半,就剩个底。宋老太连夜紧急转移了藏匿地点,可不能再给吴彩霞霍霍了。 宋老太深知鸡蛋不放进同一个篮子的道理,藏东西藏得特别分散,床底藏一点,粮食缸藏一点,灶房夹缝藏一点,连鸡棚顶的麦秸窝里都藏了东西。 除了拿点橘子粉,吴彩霞把罐头方便面什么的又放回了原处,所以宋老太目前没发现所有私藏已被全数缴获。 至于吴彩霞为什么把吃的放回原处? 当然是她爹娘都在,不方便下手。 宋老太家里没有平车,做好的饭菜拿不到地里去。 思来想去,跟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把盛着饭菜的大铝锅用绳子绑在后座上。 然后,推着走。 她倒是想骑着走,可惜不会! 待宋老太推着自行车走到自家小麦地,车还没停稳,宋大国就开始嗷嗷起来了:“娘,你怎么那么慢?想把我们都饿死啊?” 躬着眼捆小麦的吴老头闻言皱了皱眉,没作声。 吴老太可不答应:“大国,怎么跟你娘说话呢?还不快去给你娘扶下车子?” 宋大国对泼辣暴躁的吴老太是有些怕的,乖乖地过来帮宋老太扶着车子。 宋老太心里一酸,亲娘还不如丈母娘说话好使,亲手养大的儿子到了要跟别的娘跑了。 她哪知道,宋大国不是听话,是不敢。 而且,有盖新房子这根胡萝卜吊着,可不得讨好吴老头两口子么? 说来说去,还是他娘没钱给他盖新房子。 “娘,你炒的这也太素了吧?” 宋大国把四盘菜都端到提前铺好的尿素袋子上,一脸愁容。 这都是什么啊? 不是青椒就是豆角,不是豆角就是白菜。 那是什么青椒炒鸡蛋?一盘子绿色里夹杂着两筷子黄的,顶天用了俩鸡蛋。 说是白菜炖肉,可一盘菜里全是白菜,连五块肉都挑不出来,还块块薄如蝉翼。 说好的两荤两素,就这? 宋老太见吴家几口还有一段距离才到跟前,扒拉一下宋大国的袖子小声说道:“大国,你小声点,肉都在家里锅上炖着呢。娘还煮了一锅面条。你一会就说肚子疼,明白不?” 宋大国眼睛眨巴眨巴,怎么不明白呢? 他可太明白了。 老娘心里还是疼他的喂。 说话间,吴老头和吴老太也来到了临时饭摊前。 “哟,亲家母,炒了这老些菜,真是受累了。”吴老太嘲讽地说道。 彩霞早就给她打好预防针了,说宋老太绝对死抠死抠的。 果然,四个菜里仨绿油油的,剩下那个不黄不白的。 宋老太瞅了一圈,没看到吴彩霞。 “都快吃吧,一会该凉了。”宋老太邀请几人坐下。 “大国,彩霞呢?” 宋大国夹了一筷子鸡蛋:“彩霞说肚子疼,找地方方便去了。” “哦。”宋老太摸了个饼子,暗自高兴。 这死妮子不在正好,省的在这煽风点火地说她做的菜肉少。 她得大口吃,使劲吃,连菜渣子都不给吴彩霞留。 “亲家母,慢着吃,别噎着了。”吴老太倒了一碗水递给宋老太。 宋老太吃得确实急了,连喝几口水都没顺下去。 好不容易顺下去了,开始打嗝了。 “嗝——我没事嗝——就是嗝——饿了嗝——” 吴老头干得活最多,也最费体力,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他也顾不上客套,倒碗凉水喝过,坐下摸了个玉米饼子,就着菜吃了起来。 吴老头对吃没有什么要求,有菜就行,有肉是锦上添花的事,实在没空做饭,就着咸菜疙瘩也能吃几个大饼子。 可吴老太却捏着玉米饼子,吃得慢慢悠悠,一点都不饿似的。 “哎呦,哎呦,我肚子疼——”宋大国把饼子扔在簸箩里,开始捂着肚子叫唤。 宋老太忙放下筷子,扶着宋大国的胳膊,一脸焦急:“是不是胃疼的老毛病犯了?快回家,家里有药,还在老地方。” 宋大国“痛苦地”站起来,满怀歉意地对着无赖头两口子说道:“爹,娘,我恐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得回家去吃些药。” 吴老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吧,走吧。” 吴老太没吱声,只是笑着看看宋大国,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大国捂着肚子,脚步踉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时不时还要蹲下一会才起来走。 吴老太捏着筷子,嗯,演得还挺好。 从宋家小麦地到宋家距离不远,走十来分钟就能到,但中间需要拐两个弯。 宋大国拐第一个弯的时候,吴彩霞气喘吁吁地骑着自行车出现了。 “爹,娘,都饿了吧?我带饭菜来啦。” 吴彩霞见几人已经吃上饭,也不惊讶,慢悠悠地骑着车。 骑到临时饭摊跟前,刹住了车。 吴彩霞招呼吴老太:“娘,快搭把手,把锅端下去。可累死我了。” 吴老太闻到一股面条香味:“你煮面条了?” 宋老太听到面条,也停下筷子往锅里看。 哟,一大锅苗条,还飘着鸡蛋碎。 幸亏这顿饭没让吴彩霞插手,要不自家的鸡蛋都不够她糟蹋的。 “嗯,咱挺久没吃面条了,我就打了几个鸡蛋煮了一锅面条。” 吴彩霞嘴上不停,手上也不停,又端出来满满当当一罐子炖肉。 这肉炖的极软烂,说香味飘几里地都不夸张。 宋老太心里小小的疑惑,怎么那么巧? 吴彩霞跟她做了一样的饭菜,都是面条配炖肉。 但这疑虑很快就打消了。 她心里盘算着,吴彩霞从北边来的,老宋家在南边,应该不是从老宋家出来的。而且看她气喘吁吁的,从宋家骑车到小麦地,不至于累成这样。 既然这面条和炖肉不是老宋家出钱,那宋老太就更得多吃了。 吃一分,赚一分。 吴彩霞拿出四个瓷碗,分别盛了面条给几人:“快吃,坨了就不好吃了。” 宋老太端着面条碗,夹了几筷子炖肉,一阵呼噜呼噜,一碗面条就见底了。 “彩霞,还有没?再给我盛点。” 吴彩霞为难地看了看锅:“没了。” 宋老太满怀遗憾地哦了一声,拿起玉米饼子,开始向炖肉发起疯狂进攻。 吴彩霞哪能便宜了宋老太,就在宋老太又要伸筷子夹肉时,吴彩霞眼疾手快地端起炖肉盘子,先给爹娘碗里扒拉了几块肉:“娘,炖肉一共十二块,正好一人三块。你已经吃了三块了,没你的份额了。” 第78章 肉好吃吧?面条也不错吧? 宋老太狂咽了好几口口水,还不死心地盯着盘子里剩的几块肉。 心里暗暗骂着吴彩霞小气抠搜鬼托生的,给她几块肉都不愿意。 她可是长辈,还是吴彩霞的婆婆。 再等一碗茶的时间,如果吴彩霞还不给她肉吃,可就别怪她在大国面前说几句坏话了。 吴彩霞轻快地瞄了一眼宋老太那没出息的样子:“不过,娘,你要是还想吃肉的话,我的三块可以匀给你一块。” 宋老太闻言心里一喜,她就说吴彩霞怕自己和大国说她坏话吧。 既然这样,那她也不客气了,就要那块最大的吧。 宋老太伸出筷子去夹那块最大的肉,可没够到盘子,筷子就被被吴彩霞的筷子钳住了。 宋老太愠怒:“你啥意思?反悔了?” 吴彩霞松开了筷子:“娘,不就一块肉嘛,这也值得我反悔?儿媳的意思是,这肉得我替你夹。” 一番挑挑拣拣过后,最小的那块被吴彩霞夹起来了,画了一条弧线过后,筷子出现在宋老太手里的玉米饼子上。 宋老太把目光移到饼子上,看了看手里的肉,又对比了盘里的两块,自己这块居然是最小的! 吴彩霞怎么敢的? 怎么敢的? 宋老太眼里含着怒意蹬着吴彩霞:“这块太小了,我不要。” 吴彩霞一喜,一手端盘子,一手拿着筷子凑过去:”不要?不要正好,不要还给我。“ 宋老太怕有去无回,忙伸手护着这块肉,生怕吴彩霞夹走不给了,小心翼翼地两手捧着,就跟古代接了圣旨的大臣似的。 夹了肉,吴彩霞放下了盘子,丝毫没有显露出要吃剩下两块肉的意图。 宋老太把饼子腾到左手,右手空闲下来,用右手的手指头把肉挪在饼子最靠近嘴巴的那头,然后对折一卷,两手抱着饼子。 一咬,肉在嘴里破开,肉汁迸溅开来,满嘴肉香,好不满足。 尽管每口放得很小,但还是两三口就吃完了。 咬了满嘴一点肉味都没有的玉米饼子,还拉嗓子,宋老太的心情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不知不觉间,目光又围着盘子里生剩下的肉块打转了。 吴彩霞全当看不见,把盘子往自己跟前挪了挪,继续吃着饭。 先不急着吃,这两块肉还有大用呢。 宋老太心里咒骂着小气抠搜的吴彩霞,心想这两块炖肉她是指望不上了,旁边的四个菜要是能加油吃也可以回本。 宋老太夹了几大筷子的青菜夹在饼子里,卷成菜饼,还一手拿饼子一手拿筷子,狼吞虎咽地吃菜。 就在宋老太再一次被一嘴青菜噎住的时候,宋大国回来了。 宋大国完全忘了自己是个老胃病患者了,拉着宋老太的袖子,喊了声娘,就不再言语了。 “大国,肚子不疼了?”吴老太笑眯眯地问。 宋大国怔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嗯,回家吃过药,现在不疼了。” “那好得还挺快的哈——” 吴老太忽略掉宋大国心虚的眼神,说完就接着吃饭了。 “娘,你不是说就炒了四个青菜吗?怎么还有肉?”宋大国指着吴彩霞面前的两块炖肉,狂咽口水。 宋老太咬了一口噎人的玉米饼子,不满足道:“哦,这是彩霞带来的,炖的软烂,不费牙,正适合我老婆子吃呢。要不就说嘛,闺女随娘,娘勤快闺女就不懒。” “彩霞勤快,做饭也好吃,看这样子亲家母该也是做饭的一把好手。” 吴老太眼观鼻鼻观心,自动忽略宋老太吹来的彩虹屁。 吴彩霞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今天的炖肉好吃,面条也好吃。对吧,娘?” “对,对,咋不对呢?这面条也好吃,咱家彩霞就是能干。大国找你当媳妇真是俺们老宋家祖坟冒了青烟哦。”宋老太假意笑着,连连称赞。 宋大国看了看炖肉,又看了看面条,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想和老娘传眼色,老娘压根不理他。 宋老太正一门心思靠吃菜回本呢,哪儿有心思看宋大国。 直到噎了一下,抬头喝水的空儿,宋老太才瞥见儿子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还以为是藏起来的炖肉不够儿子吃。 直到看到宋大国也摸了个玉米饼子,大口大口地啃起来,才觉得奇怪,又不敢问。 一顿饭吃得是有人高兴,有人气恼,有人笑着看热闹。 好一顿各怀心思的饭呐。 吴家人吃过饭,又拿着镰刀风风火火地下地了。 宋老太收拾好瓢盆碗筷,推着自行车回家去,被偷懒磨蹭的宋大国拦着了。 “娘,你不是说家里炖着肉,还有面条么?” “我回家怎么什么也没看到?你到底做没做?” “哪能?那炖肉我就放在——” 宋老太说了一半,不吱声了。 几秒钟过后开始咒骂起吴彩霞:“这个挨千刀的死妮子,一准是她。” 宋大国还没搞明白状况:“娘,你怎么又骂彩霞?这跟彩霞有什么关系?” “哼,有什么关系?我说怎么那么巧?我弄了炖肉和面条,她也弄了炖肉和面条。原来是偷的。挨千刀的死妮子,我咒她生儿子没p眼——” “娘!”宋大国气得摔了一个碗。 碗砸在地上的声音,把宋老太吓了一跳,才后知后觉又拐着弯骂了自己人:“大国,别生气,娘一时秃噜嘴了。你儿孙满堂,儿孙满堂。” 宋大国也是习惯了宋老太这张破嘴了,也没真要和宋老太计较。 “娘,你说咱家的炖肉和面条是彩霞偷的,有证据么?彩霞可说是她自己做的。” 宋老太也疑惑不解,怎么可能呐? 吴彩霞怎么知道她偷摸炖了肉,煮了面条? 可若不是吴彩霞偷的,那炖肉和面条能自己长腿跑了? 地里,吴彩霞伸了个懒腰,看到宋家娘俩在地头嘀嘀咕咕,心里很是舒坦。 你们就慢慢嘀咕去吧。 “彩霞,彩霞,想什么呢?” 吴老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吴彩霞跟前,见喊几句都不应,伸出手指轻戳了一下吴彩霞的脑门。 吴彩霞回了回神,看到娘一脸关心得看着自己,咧着嘴笑了。 被娘戳脑门的感觉,真好! “傻丫头。我忘了跟你说了,刚才我碰见了你花婶子来走娘家,也在地里割小麦。她说小张下午来家了,说有咱家一封信,见家里没人就把信放在了老娘家里。我估计是你四妹写来的。晚上回去,你去小张家拿来,再给四妹写个回信,叫她安心学习,不要操心家里。” 小张是管着附近几个村子的邮递员,他姥姥家和吴老太娘家是一个村的,俩老太太又嫁到同一个村来,当着前后院的邻居,关系也算亲近。 再加上吴家经常没人,所以吴老太一早就和小张打过招呼,家里没人时他可以把信暂放老娘家,张老太太会转给她的。 至于小张为啥花婶子传话? 大概是花婶子是个特别八卦的人,爱打听事儿。 每次小张出现在村里,花婶子就得追着他问长问短一番。 吴家的四闺女在省城上大学,是吴家乃至整个红石崖村这几年最光宗耀祖的大事,花婶子当然得时刻关注着。 万一这闺女找了个省城的对象,她好近水楼台呀。 她闺女眼瞅着就要说婆家了,如果吴家四闺女愿意帮忙,她不也能有个城里女婿了么? 毕竟说几句阿谀奉承的话又不要钱。 第79章 你最近好吗? “对了,刚才吃得肉和面条是你婆婆做的吧?” 吴彩霞看了一眼宋大国娘俩,拉着娘后退一小步,小声道:“娘,真是啥都瞒不过您。您咋知道是她做的?” “你做的饭是啥味儿我又不是没吃过,刚才那肉我一闻味儿就闻出来了,指定不是你做的。那肉没放料去腥。” “嘿嘿,我从我婆婆家偷偷拿来的,她不知道。我都不想承认她是我婆婆,娘,你不知道她多气人,自己炖了一锅肉,煮了面条全都藏在家里,就让咱啃剌嗓子的玉米饼子。您说,这多过分!我能让她如愿?” 吴老太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叹了口气,和吴老头吐槽道:“这老婆子真是抠搜死了,上辈子恐怕是个貔貅吧,只进不出,小气吧啦的。” “咱累死累活的顶着大太阳来给她干活,就拿玉米饼子糊弄咱,肉都留着自己吃,这都是什么人哪?” 絮叨絮叨着又想起了宋老太装病骗钱的事情,“当初人家说媒的时候,你但凡出去打听一下,咱家也不至于摊上这么个丢人的亲家!” 提起这事,吴老头也一肚子怨气:“谁能想到孙金球能坑咱?平日处着人品也过得去,谁知道能替着老宋家扯谎骗人?” “赶紧割完赶紧回家,明年给多少钱都不来帮忙了。” 吴彩霞见爹娘要吵起来,连忙拉住双方,劝道:”爹,娘,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吵没意义了。咱还是干活吧,早干完早走。“ 吴老头看了看旁边地里往这边看的人,怕家丑外扬,让人见了笑话,低头不说话了。 吴老太见吴老头不吭声,也不顺着吵了,拉过来吴彩霞小声问道:“你咋知道你老婆婆炖了肉藏起来的?” 按说吴彩霞是不知道宋老太偷偷炖肉开小灶的,那吴彩霞怎么知道宋老太吃独食的呢? 一是她过于了解宋老太的为人,二是她的鼻子够灵。 起初,吴彩霞饿的前胸贴后背,连拿镰刀的力气都要没了,还没见宋老太送饭过来。 一问才知道爹娘也饿的快撑不住了,她就打算回宋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送饭,顺便从宋老太手里讹点零嘴。 拖着又累又饿的身躯,刚到宋家门口,吴彩霞就闻到了浓浓的肉味。 再一细闻,霸道的肉味里还夹着一股香油味儿。 这年头,村里的人家就下面条时才舍得滴两滴香油。 所以,吴彩霞几乎可以断定宋老太炖了肉,还下了面条。 凭她对宋老太的了解,这肉和面条绝对不会端去地头,给自己和爹娘他们一起吃。 肚子咕咕咕咕叫了一通,吴彩霞饿的有些难受了,顶着强烈的饿意,她悄悄藏在草垛后面,准备伺机而动。 不多时,宋老太推着自行车出来了,车后座上绑着一口锅,车把上挂着一个暖壶。 都不用吴彩霞上前看,她就知道暖壶里装的是纯白水。 橘子水是别想了。 想从宋老太手里喝上橘子水?恐怕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后座上那口锅也不大,如果装了面条就不能再装菜了,所以吴彩霞有绝对的把握认为宋老太没带面条走。 面条都不舍得拿出来,那炖肉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等宋老太走远,吴彩霞进院子里一通翻找,找到了宋老太私藏的面条和炖肉,也找人借了辆自行车,把面条和肉都给带走了。 就是要让宋老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时候大伙都在地里忙,路上没啥人,连村头大树下都没几个老太太。 吴彩霞骑着自行车在村里绕了一圈,然后选了一条稍微远一点的路去了地里。 至于为啥要走远路,当然是为了避免遇到宋大国。 放着几分钟的路不能走,走了一条绕了半个村子的路,当然累的气喘吁吁了。 只要能戏弄宋大国和宋老太,吴彩霞多累都乐意。 重生回来,离婚是必然的,但离婚之前,吴彩霞想好好磋磨磋磨宋家娘俩儿。 人都说,有的猫抓住耗子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吃掉它,而是放在手里,慢慢玩弄。 宋大国就是这只耗子。 慢慢玩着呗,反正时间多的是! 傍晚,吴彩霞稀奇地没留在老宋家吃完饭,还把吴老头两口子拐带走了。 这让宋老太非常开心,哈,又省了一顿饭。 宋大国是要留在老宋家的,因为他打算趁夜里跑路。 想撂挑子了。 实在太累了,两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还疼,手上脚上都磨了好几个大水泡,有的还破了,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一想到这还只是个开头,之后接连好多天的劳动强度只会越来越大。 割完小麦还得弄去场上晒,还得手工扬,晒完后还要拉着车走老远老远的路去交公粮。 听说交公粮的人特别多,半夜就得拉着粮食去排队,去晚了只能排在后面,就得挨一整天的晒。 这么多活,他实在是不想干。 也干不动。 干脆跑了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跑,最多回来的时候挨一顿骂。 挨骂可比干活轻松多了。 他宁愿挨骂! “宋大国,你走不走?” 吴彩霞站在门口,略带威胁地瞪着宋大国。 宋大国装作有气无力道:“今天我就不回去了,真是太累了。你和爹娘早点回吧,明天还有一堆活儿呢。” 吴彩霞听说宋大国不走,挑了挑眉:“那行,我也不走了。” 又扭脸对吴老头两口子说,“爹,娘,你们回去吧。我跟大国今天住这儿了,不走了。” 然后自顾自走到水井前,开始压水,连灌了两舀子引水进井,水还是没打上来。 这种老式的压水井,打水得费一番力气,时不时还需要倒水进去引。 吴彩霞把手里的活扔给宋大国:“大国,你压桶水上来,然后去烧一锅洗澡水。赶紧洗洗睡。” 宋大国一听吴彩霞不走了,怕她坏自己的跑路计划,立即就急了:“你不走,爹娘哪能放心?” 吴彩霞也不理他,搬了把带靠背的小椅子坐在偏房门口:“哪儿那么多废话?说不走就不走。你快点把水打上来去烧洗澡水,我都要累死了。” 可在老宋家住,宋大国和吴彩霞只能住在偏房。 宋老太作为老人,长辈,必然是住在堂屋的,结婚前的宋大国和老五哥俩儿一块住在对面的偏房里。 之后,宋大国结婚搬走了,老五出去打工了,这间偏房就空了下来。 没人住了,宋老太一早就把屋里能用的桌椅板凳,凉席铺盖什么的都收进了自己住的堂屋。 所以,现在吴彩霞看到的这间屋,就是一个空的方形的土坯盒子,里面除了一个孤零零的土炕,啥也没有。 窗户坏了半扇,也没人修,就那么耷拉着。 “彩霞,走吧。你看这屋什么都没有,真的不能住人。你一个女人家,住这里不合适。” 吴彩霞脱了鞋,往光秃秃的土炕上一歪:“你都不嫌弃,我哪儿会嫌弃?原生态的,多好,不过今晚你没得地铺可打喽。” 宋大国吓得浑身一哆嗦,他哪儿还敢跟吴彩霞在一张床上睡? 就不怕吴彩霞再梦游,一个不小心真把自己勒死了? 吴彩霞不顾浑身哆嗦的宋大国,挪动着身子往里腾,给宋大国腾出一小块地方:“挤点就挤点吧,今晚上凑合睡。” 宋大国看着吴彩霞不怀好意地对自己笑,心里毛楞楞地。 她半夜磨刀时,拿绳子勒自己脖子时,好像就是这么笑得。 不由得一身冷汗。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爹娘还没走远,跑一下就能追上。” 宋大国还是屈服了,毕竟在吴家住,他还能打地铺。 “你说你这人,出尔反尔的,我刚脱了鞋,真是的。” 吴彩霞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穿鞋,言语间却洋溢着一股得意。 哼,想跑?没门。 出了宋家偏房的门,吴彩霞就挎上了宋大国的胳膊,一直挎到进了吴家西屋,才舍得撒开。 得亏是天黑吴老头两口子看不清,要不肯定会以为吴彩霞已经打消了离婚的念头。 “彩霞,我跟你爹出去凉快,你早些睡!”吴老太在院子里喊道。 这年代,村民们的娱乐生活少之又少,唯一可操作还不花钱的就是一边乘凉一边聊天。 “哎,你们先去,一会我也去。” 亲眼看到宋大国睡下后,怕他跑了,吴彩霞特意锁了西屋的门,也拿过一张凉席,出了大门。 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就像闪闪发光的钻石,镶嵌在辽阔无边的天幕上。 吴彩霞把席子铺在吴老太旁边,顺势躺了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感慨着,再过二三十年,这样亮晶晶的夏夜几乎没了哦。 吴彩霞正欣赏星星呢,旁边蹭过来一个人:“吴彩霞,好久不见。” 吴彩霞转过头去,这位是? 那人看吴彩霞没反应,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你最近好吗?” 第80章 同学? 吴彩霞还没想起来这位是谁呢。 后面过来了一个大娘,她面色不善地斜了吴彩霞一眼,扯了面前的男人一把:“小江,回家!” 男人没来及多说什么就被拉走了。 吴彩霞可看不到这大娘眼里的恶意,正一心回忆着小江是谁呢。 小江? 难道是马东江? 吴彩霞想起来了,马东江是她初中同学。初中毕业后,全班就吴彩霞和马东江考上了县一中。 在县一中,吴彩霞被分在2班,马东江在3班。 也是这个时候,吴彩霞和燕兰结交了。 燕兰也在3班,因为暗恋学习好的马东江,打听到了2班的吴彩霞和马东江同村,就找机会认识了吴彩霞。 少女的暗恋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学期,燕兰就对马东江没了兴趣,和吴彩霞的友情却沉淀下来了。 后来吴彩霞小妹生了场病,家里没钱供读,她索性就下了学,一边在家照顾小妹一边做些零活补贴家用。 再不久,燕兰也下学了,没事就来找吴彩霞说话。 等小妹病好后,吴彩霞没再提上学的事,而是撺掇上燕兰,姐妹俩一块和村里几个人品可靠的大婶南下打工了。 之后再听过马东江的事就是马家摆席的时候,马东江成绩不错,考上了沪市的大学,毕业后进了县城招商局。 听说马家的酒席刚结束,帮忙的大妈们还凑在马家院子里刷碗,就有两个媒婆上了马家的门,说要给马东江介绍对象,被马大娘三两句话给撵走了。 因为儿子端上了铁饭碗,成了城里人,马大娘的腰杆儿瞬间成了全村,不,全镇最直溜的人,找儿媳妇的要求也水涨船高了起来,非城里人不要,非有正式工作的不要。 听说马东江对马大娘的要求深以为然,后面半年多前后带回家了两三个对象。可马大娘还是不满意,把这前后三段姻缘都搅合黄了。 这三个姑娘都是马东江的同事或同学,而且都是有工作的城里姑娘。就这样的,马大娘还不满意,只能说明她的要求不止如此。 果然,马大娘和其他老太太聊天时提了一嘴,她想让儿子找一个娘家爹是领导的姑娘当对象。 老太太们笑而不语,即便马东江现在是个有铁饭碗的城里人,可他穷啊,买不起城里的房子,老爹老娘又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 哪个领导能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可马大娘不这么觉得,她冥冥中就相信儿子能遇到一个娘家爹是领导的,能提拔自己儿子的,不嫌婆家穷的,最好顺便还能贴补婆家一点儿的儿媳妇。 对此,吴彩霞只想说:没事就多睡觉,梦里什么都有。 虽说马大娘不是个好惹的,但吴彩霞也没得罪过她,而且自己和马东江的交情也只限于见面打个招呼。 不知道这人咋想起来主动过来和自己打招呼。 她记得上一世,马东江确实了找到一个娘家爹是领导的媳妇,但结婚第二年那老丈人就因为挪用巨额公款被人拉下马了。老丈人下马后,马东江在体制内的日子并不好过。 老丈人倒台之前,马东江仗着老丈人的势在单位得罪了不少人。老丈人倒台之后,这些人可不得抓着机会报复他嘛,渐渐地,他就被边缘化了。 结婚前媳妇有老爹养,结婚后她仍然不上班,还特别能花钱,每天都跟一帮小姐妹逛街买漂亮衣服漂亮首饰。老爹被抓后,日子一落千丈,马东江那点死工资根本满足不了媳妇的花销,再不能随心地买买买的了,没俩月就跟一个南方来的投资商跑了。 接二连三的打击,单位那些马东江得罪过的人也趁机落井下石,马东江气愤不过,跟人起了口角,口角演化成动手,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把一个同事打伤了。 为这事,马东江被以故意伤害罪判了2年,也被单位开除了。 要说吴彩霞咋知道的这么清楚,还不是马大娘天天在家哭,在家骂亲家一家子不做人,把他儿子坑害得前途尽毁;骂那同事和领导狼狈为奸,看她儿子不顺眼故意害她儿子坐牢。 不过,别人的事与她无关。 吴彩霞撇了撇嘴,没管他们,继续一边看星星,一边竖着耳朵听八卦。 村民们熬过了一天的辛苦劳作,吃得饱饱的,洗得清清爽爽的,最爱的可不就是聊聊天,吹吹牛么! 瞧,从小麦收割聊到老母猪生崽,从张家买个电视机到李家生了个胖娃娃,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聊的要多开心就多开心。 “你们说,眼看着要交公粮了。花婶儿家还像去年一样向咱们买粮去交不?”一个大婶提起这个话头。 “谁知道呢。去年就是朝俺家买的二百斤,小麦钱拖了一个月才给。今年俺可不卖给她家了。” “是吗?不是天天嚷嚷她家小卖部是个能下金蛋的母鸡嘛,这么点钱还拖半年给?” 吴彩霞看了一眼几十米开外的小卖部。 里面亮着灯,人来人往的,嗷嗷吵吵的声音传了老远。 吴彩霞知道,这是又聚了一堆人在打牌。 这小卖部在村南头,把着红石崖村的入口。作为红石崖村的唯一一家小卖部,它供应着全村的油盐酱醋,烟酒糖茶,一年下来的利润比种地的农民多了去了。 花婶一家倚仗着这个能来钱的小卖部,成为红石崖村第一波摆脱贫困的。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打牌玩玩,时间久了,小卖部成了村里男人们玩牌的固定据点。 这年代男人们玩牌输了不是贴纸条,而是给烟。 打之前说好牌码,打得小就是输一把给一根。打得大了就是剩几张牌给几根。 烟当然是从小卖部拿。 所以,即便是喧闹些,屋里难闻的要死,花婶还是大门敞开欢迎在她家店里打牌。 小卖部从天一亮就营业,一直开门到晚上十点十一点。 可惜,花婶这人,实在是不咋地。 吴彩霞记得,后来村里也陆续出现了好几家小卖部,都被花婶用了些手段给斗没了。有一年,全国范围内硬性要求严禁聚集,花婶居然敢公然违抗要求,私下接纳了好几桌打扑克的客人,结果被人举报了,花婶被抓走了几天,又被罚了一大笔钱,之后小卖部就倒闭了。 ...... 第二天天还没亮,吴彩霞就爬起来了。 端出之前和好的面团,开始蒸馒头。 只要一想到宋老太可能又准备了一簸箕玉米饼子,心里就难受。 干了一天的活,累的直不起腰,当然要吃得饱,吃得好。 香喷喷的大馒头出锅,宋大国闻着香味醒了。 宋大国这一夜可够折腾的,几次想趁着起夜开溜都被吴彩霞逮着了。 结果,人也没跑掉,觉也没睡好。 “彩霞,你蒸白面馒头了?” “有意见不吃。” 宋大国咽了咽口水,一边在心里骂吴彩霞是个蛮横的泼妇,一边喊着没有意见。 “爹娘的盖房子钱是不是攒够了?” 第81章 大国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什么盖房子钱? 吴彩霞纳闷。 宋大国见她不吭声,以为是要反悔:“彩霞,新房子是爹娘答应了的。当时说咱俩负责家里的活,爹娘光管挣钱,一两年内把钱攒够盖新房子好分家的。” 新房子? 分家? 吴彩霞晃了晃脑袋。 想起来了,当初她和宋大国相亲的时候,宋老太提出了婚后要分家。吴老头两口子答应宋老太,说只要俩人能把日子过好,吴家愿意出钱给小两口盖新房子。 所以,宋大国就记住这句话了。 “盖房子和蒸馒头有什么关系?” 宋大国听了这话,更以为吴彩霞要变卦,气哼哼地:“爹娘放着馒头和肉不吃,天天净啃玉米饼子吃青菜,不就是要攒钱盖房子么?” 吴彩霞掀开锅盖,开始往外捡馒头。 “你这么认为,也行。” “哈哈,我就知道。” 宋大国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伸手从簸箕里拿了个馒头就开始啃。 一边啃一边感叹:“嗯,到底还是大白馒头好吃,我得多吃几个。” 吴老太提着水桶从外面进来:“干活怎么不见你多干点,就吃能数着你?” 宋大国噎了一下,也习惯了吴老太的絮叨,压根儿没当回事:“娘,起得真早。” 吴老太把水桶放回井边,阴阳了宋大国一句:“可没你早。” 宋大国也不知懂了装傻还是没懂,一手抓了一个馒头坐在一边吃着。 新出锅的带着点糊巴的白面馒头,不配菜都香。 捡过馒头,吴彩霞又炒了俩小青菜,一家人三口两口吃过饭又下地了。 今天是第三天割小麦了,下地的村民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要么是地少,要么是家里劳动力多,两天就割完了。 不过,地里倒是有不少妇女小孩,都拎着小筐来捡掉落的麦穗。 村里约定俗成的规定,谁家地里掉的麦穗谁自己家捡,别人不能捡。 吴老头没多说话,拿着镰刀就下地了。 吴老太吐了口唾沫在手心,又手掌心相对搓了搓,挥着镰刀追上去了。 宋大国皱着眉头,嘴都撇得没边儿了,吐唾沫在手里? 这是什么操作? 也不嫌恶心的慌! 吴彩霞好像看出了宋大国的心思:“哟呵,嫌脏?嫌脏的话,那以后自己种地自己产粮食吃吧。对了,你早上吃的那盘小青菜,我昨天刚拿猪粪浇过,没记错的话菜叶子上还挂着猪屎猪尿。那一瓢一瓢的大粪浇在茄子上,黄瓜上,要多臭有多臭,要多脏有多脏。” “啧啧啧,可惜某些人不照样吃得跟狗一样欢?抓紧干活。” 被骂成狗,宋大国心里不悦,伸手猛地推了吴彩霞一把:“你说谁是狗呢?嘴不能放干净点!” 吴彩霞知道有名的八卦婆红霞婶也在捡麦穗,顺势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泣起来。 哎,她也不大声哭,就小声地抽泣着,跟受了委屈不敢找人撑腰的小媳妇似的。 宋大国趁着吴彩霞跌坐在地时,镰刀往地上一扔,撒丫子溜了。 吴老头听到吴彩霞的哭声,眉头皱成疙瘩,想过来看看,被吴老太拉住了。 “别管,放心,彩霞不会吃亏。” 不远处的红霞婶子听到低低的哭声,循着声音看过来,看是吴彩霞,心下一喜,这是有瓜吃啊,把篮子往地上一放,喊了几个相熟的妇女过来了。 “大国家的,你咋了?咋还哭了呢?” 吴彩霞一鼓一鼓地吸着鼻子,努力压制着哭腔:“婶子,我没事。大国不小心把我给推倒了,不过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红霞婶子表情动了动,果然有瓜吃,这老宋家真是一点都不安生哟。 这才多长时间,宋家母子都给村里贡献多少笑话和谈资了? 昨儿老五打人把家赔出去了,今儿老娘装病讹人家钱,明儿老幺打媳妇,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件不是沙岗村的头条新闻? 红霞婶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彩霞,你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说出来婶子们给你做主。” 说罢还劝和自己同来的几个婶子:“大国打媳妇这事儿咱们高低得说两句,咱家里都有要说媒娶亲的儿子,可不能让人觉得咱们沙岗村都是老宋家那样不讲理的。” 同来的婶子们家里都有适龄的,要找媒人相看对象的儿子闺女,听了红霞婶子的话都觉得有道理。 万一一桩桩一件件的都传出去,坏的是全村的名声,到时家里的闺女儿子相看对象,人家一听是沙岗村的,怕是都避之不及了。 旁边一个叫王梅花的婶子深以为然,她儿子这阵子刚相看了一个镇上的姑娘,可不能被老宋家的坏名声波及到自己儿子身上:“就是,要不以后啊,人相看的女家一打听咱们村,听说咱们村放纵男人打媳妇不管,恐怕都不敢让闺女嫁进来了。” 其他人也附和着:“这事得找宋老婆子说两句。” “你敢找她?你不怕被讹?马婆子的事你忘了?” 说找宋老婆子的婶子瞬间闭嘴了。 红霞婶子把吴彩霞扶了起来,吴彩霞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一伸手抱着红霞婶的胳膊:“婶子们,谢谢你们说的这些话,我不敢求你们替我出头。我婆婆和大国,你们也了解,我怕给你们添麻烦。” “还是算了吧,你们的好心我心领了。反正我的伤口也不疼,养几天就好了。” 吴彩霞怕人发现没有眼泪,一直低着头,抽抽搭搭地说着话,每说几个字就吸一下鼻子。 红霞婶子立刻抓住了重点:“啥?还有伤口?大国跟你动手了?” 吴彩霞低头抿唇,极力否认:“没有,没有,婶子你听错的,大国没打过我。” 王梅花正担心着自家儿子的婚事呢,心里对老宋家满肚子不满:“大国家的,你别替你男人瞒着了,婶子一看你这神情就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 红霞婶子也劝着:“彩霞,你说吧,婶子们能给你作主。” 真是笑话,她红霞婶子要是不能做主,就找她侄子来,她侄子可是村长。 宋老婆子能敢不听村长的? 不在现场的王成刚凭空打了个喷嚏:宋老婆子还真敢不听他的! 吴彩霞嗫嚅着:“那好吧。”说着撩起裤子,露出白皙的小腿:“嗯,小腿这儿瘀伤了一大块。婶儿,大国肯定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想踢我旁边的什么东西,踢歪了才不小心踢到我的。” 说完还瞥了一眼被宋大国扔在一边的镰刀:“婶子,说不定大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把我踢伤了,否则他肯定不会丢下我,自己逃跑了的。” 这瘀伤是吴彩霞摆摊的那几天,不小心撞小推车上才留下的。 红霞婶子看着吴彩霞白皙的小腿上一大块瘀伤,眼里闪过不忍和鄙夷。 不忍是对吴彩霞的,鄙夷是给老宋家的。 “啥,大国跑了?不是回家骑车来带你的?我还以为他要回家借车来带你去看大夫的。”“你爹娘好心来帮他们割麦子,他不知道感激不说,还敢伸手打你,这真是太过分了。” 婶子们议论纷纷,吸引了不少地里干活的人过来看热闹。 大伙一过来就看到了吴彩霞腿上的瘀伤,再结合红霞婶子们的话,你一嘴我一嘴地指责起老宋家不做人了。 当然,也有替老吴家抱不平的。 “啥活不干的浪荡子,靠打媳妇逞能耐,真不够丢人的!” “要他一点用都没有,净糟蹋粮食!” “要不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娘装病骗人,儿子打媳妇,娘俩儿都一肚子坏水儿。” 第82章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红霞婶子听着大伙的议论,摇了摇头,安慰吴彩霞:“婶儿早就听说大国打你了。一开始还不信,觉得大国虽然浑但也不至于动手打媳妇。你放心,我要是说不动他,就让村长去找他。我就不信了,他宋家母子真能不把咱沙岗村的名声当回事?” 吴彩霞心想她倒是忘了,现任村长王成刚是红霞婶子的婆家侄子。 红霞婶子安慰完吴彩霞,又看了看还在勤劳苦干的吴家两口子,心里着实替吴家人感到不值,“哎,不知珍惜,不知好歹的东西。” 她想到了大儿子的老丈母娘家,那老太太也没比宋老太太强多少,天天背地里撺掇闺女从婆家抠钱抠东西回去贴补娘家那个无底洞。这吴家两口子那么勤快能挣钱,还无怨无悔地贴补亲家,这么好的亲家怎么自己家就遇不上? 宋老太婆走了什么狗屎运了,摊上这样好的亲家? 摊上这么好的亲家,还不知道珍惜,你说气不气人?! 吴彩霞抹了把眼泪,一副可怜小白花的模样,给各位婶子们鞠了个躬:“婶子们,谢谢你们,谢谢.....” 红霞婶子和王梅花同时出手,扶着吴彩霞的肩膀,说着些安慰的话。 吴老太见时候差不多了,再演下去闺女要硬生生地憋眼泪出来了:“彩霞,别哭了。娘有点上不来气了,你扶我去那边树底下歇会。” 吴彩霞忙站起来:“婶子,我娘可能中暑了,我过去看看。” “去吧,让你爹娘别那么累,注意着点。” 红霞婶子说了几句关心的场面话,回去接着捡麦穗了。 地头的树荫底下。 吴老太睨着递水过来的吴彩霞,接过了碗:“我再不来,你还有眼泪不?” 吴彩霞抿了抿唇:“要不就说知女莫若母呢。我心里想的是啥,娘你都知道。” 吴老太放下水碗,轻叹了口气:“都怪我跟你爹当初没打听清楚,才让你摊上这么个浑球。你刚才的那些举动,是想坏大国的名声?” 吴彩霞摇了摇头:“不止,宋大国和宋家人的名声都得坏,最好是越糟糕越好。” 吴老太沉思了一瞬:“他名声越是糟糕,这婚恐怕越难离了。” “娘,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既然你心里有了主意,那我就不管了。总之,娘就只一句话,你要是真觉得和他过不下去,想做啥娘不拦着。你爹那边,我来解决。” “好,谢谢娘。” 捡过麦穗后,红霞婶子又在地里走了几圈,确认没有漏网之鱼了,才放心地挎着篮子回家了。 ...... 临到傍晚,吴彩霞拐带着吴老头两口子回自己家了。 沙岗村这边,村头的大树底下聚起来了一群老太太。 自从差点被讹钱后,马婆子不爱和这帮老太太凑堆了,卫生室王大夫的媳妇王大妈本来就不爱说人家长短,更不会上这儿来凑热闹。 赵老太太作为村里第一灵通的老太太,正在家挨老头子骂呢。她家老头子刚知道宋家讹马婆子的事是由自家老婆子的嘴宣扬出去的,正急头白脸地给老婆子训话,让她少操心别人家的长短。 没了这几个老太太,王老太就成了人群里最亮的老太太了。 谁让人家儿子当了村长呢? 这不,宋老太正生着气呢,耷拉着脸,斜着一双眼睛,看着王老太小嘴叭叭叭地跟人说个不停。 宋老太心里气啊,她才是村头情报中心的扛把子,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也属她知道的多。 反正她和赵老太太是谁也不让谁。 但谁让她运气不好呢?自从上次吹牛给吴彩霞3000块钱被戳破后,宋老太没少招老太太们说道,后来还闹出装聋讹马婆子钱,大闹卫生室等一系列的事,使得她在村里的名声变得更差劲了,在一众老太太中的地位也降到了地心。 因着她的失势,王老太凭借着儿子是村长,晋升成村里老太太界的新一任领头人。 红霞婶子拎着小板凳来树底下,找宋老太说话来了。 “宋大嫂,你儿媳妇彩霞让我给你带个话,晚饭她和她爹娘回去吃了。还说后面的打场和交公粮这些事情她们家都不管了,让你和大国自己干。” 王老太太闻言:“哟,刚才还炫耀亲家白给干活不要钱,咋听着不像呢?” 宋老太的老脸拉的更长了,忙拉着红霞婶子走到一边。 “他婶儿,啥意思这是?” “嫂子,你没听清?那我再大声说一遍。彩霞说,她说,打场,交公粮,她们不管,让你和大国自己干。” 宋老太转头瞄了一眼王老太太,扑打着红霞婶子:“这么大声干啥?小点声。小点声。” 红霞婶子撇了撇嘴,自动往后退了一小步,离宋老太远点:“嫂子,我这不是怕你听不清么?对了,嫂子,大国跑了,我估计这活你得自己干喽。” “啥?大国跑了,跑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上午就跑了,地里的小麦都是人家老吴家的几口子给割的。要我说啊,嫂子,大国这孩子你可得好好管管了,哪有当农民的,一到农忙季节就跑的?” “何况,他今儿跑之前还把人彩霞的腿给打坏了,瘀伤了老大一块,人彩霞现在走路都不利索了。嫂子,你也别嫌我多管闲事。吴家人老实,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红霞婶子撂下这番话,回到树底下跟人拉家常去了。 宋老太也顾不上东家长西家短了,赶紧回家找宋大国去,路上心里还一边咒骂着老吴家不地道,一边盘算着找谁来帮忙打场和交公粮。 见宋老太离开后,王老太太凑上来:“他婶子,快说说,咋回事?大国把媳妇给打了?”红霞婶子忙着手里的手工活,嘴里不停地叭叭叭,把宋大国的所作所为好好地宣扬了一番。凭着红霞婶子这张嘴,宋大国和宋家在沙岗村里的名声更糟糕了。 站在宋老大家门口的宋老太,丝毫不知道自己走后,大树底下又掀起了一场咒骂宋家母子不做人的批判大会。 ...... 吴彩霞吃过晚饭,拎着二斤苹果来到了王桂英家门口。 “嫂子,在家不?” 王桂英正蹲在水井边刷碗,见吴彩霞来,擦了擦手把吴彩霞请了进来:“彩霞。快进来,快进来。虎子,你彩霞姑姑来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从屋里跑出来:“彩霞姑姑!” 吴彩霞摸了摸虎子圆圆的小脑袋瓜,把苹果给虎子:“姑姑听说虎子是大力士,这几个大苹果虎子指定能拎得动!” 虎子咽了咽口水,转头看着王桂英。 王桂英点了点头:“拿着吧,谢谢彩霞姑姑。” 见王桂英点头,虎子欢快地接过苹果,乖乖地说了句:“谢谢姑姑。” 虎子抱着苹果,飞快地跑了。 吴彩霞和王桂英坐在堂屋门口的板凳上说着话。 “嫂子,这是50块钱。你拿着。我跟我爹娘这几天没在家,打场晒场都是你给帮忙的,你该拿着。别嫌少。” 王桂英把钱推回去:“咱两家的场挨着,你家的小麦也不多,顺带手的事,给什么钱呢?要论帮忙,你帮我的还少么?虎子他爸长年不在家,俺娘俩头疼脑热的哪回不是你和吴大婶帮忙?” “嫂子,你这话说远了。我跟立民大哥一起长大,我爹娘早就把他当半个儿子待了。嫂子,说实话,这钱我是从我那婆婆那抠来的,我爹娘给老宋家割小麦是收了钱的,所以这钱是我娘派我来送给你的。” 王桂英好奇极了:“你那婆婆的钱?” “嗯,从她那抠了好几十块钱。我一说不给钱就不帮忙干活,她立马就给了。” 王桂英知道宋家人的人品。 “这老太太,身在福中不知福。” “妈妈,姑姑,吃苹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虎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盘子过来。 盘子里是切成小瓣小瓣的苹果。 吴彩霞看了看这盘切得不平整的苹果瓣:“虎子,这是你自己切的吗?” 小虎子挺着胸,骄傲地点了点头:“我自己切的,我学会用刀子了。” 王桂英笑着拿了一块给虎子:“他爸带回来的小刀,让他看见了,非要缠着我教他怎么用。” 吴彩霞捏了一块苹果进嘴,摸了摸虎子的小脑瓜:“好了,姑姑不吃了,姑姑得回去睡觉了。虎子和妈妈拿着吃吧。吃完乖乖睡觉,好不好?” “嫂子,我回去了,明天还得早起呢。钱你拿着,要还就还给我娘,我就是个转手的。” 吴彩霞站起身来,趁王桂英不注意,把钱往她兜里一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 第83章 教芳芳拧气球 一转眼,时间来到1992年5月15日,按阳历算是6月15日。 想着和人的约定,吴彩霞天没亮就起来了,想着上早市吃饭就坐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车,近3个小时的颠簸后,如约出现在当时卖袜子的那个早市上。 问了人才知道,还没到9点。 早市几乎都散完了,卖菜卖肉的流动摊点都已经散了,还剩几个固定摊位在摆着摊。 老远,吴彩霞就闻到一股馄饨的肉香,所以一到早市,吴彩霞就先在馄饨摊要了一碗馄饨。 馄饨摊不大,就两张四人座的桌子,这个时候客人也没几个了,摊主招呼着吴彩霞坐下,没两分钟一晚馄饨就端上来了。 怕一碗馄饨不饱,吴彩霞又在隔壁的油条摊买了两根油条。 一口馄饨一口油条,边吃边等那对想学气球的母女。 待最后一个馄饨进肚,吴彩霞看到那位大姐正站在街口四处张望着。 大姐还是之前那身衣服,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黄裙子的年轻姑娘。 吴彩霞三两口吃了油条,朝大姐使劲挥手:“大姐,大姐,这儿,这儿。” 大姐听到吴彩霞的呼喊,领着身后的姑娘进了馄饨摊,在吴彩霞对面坐了下来。 “大妹子,你果真是个守承诺的人。” “嘿嘿,答应你的事怎么能随意变卦呢?对了,大姐,这点青菜都自家种的,都新鲜着呢,你拿回去尝尝。你那天从我这儿买了不少东西,这些菜你收着,谢谢你给我捧场。” 大姐瞧了一眼放在吴彩霞旁边的菜篮子,菜都还挺新鲜,比她在早市买的卖相要好很多。心想这姑娘也太傻了,免费教自家闺女不说,还给她带了新鲜的青菜来。 哪里有白教人一场还往外搭东西的? “妹子,你这菜看着还真挺好,不过我也不能白要你的东西。这么的,这篮子菜你收5块钱,我就拿着了。” 吴彩霞连忙拒绝:“大姐,你这话说的,这篮子菜都是自家种的,不要钱,你尽管拿去吃。再说了,这点菜咋卖也值不上5块钱哪。” 大姐也不是个占便宜的,拿出20块钱推给吴彩霞:“大妹子,咱也别因为这三块五块的让来让去的了,这20块钱你拿着。你为了教我闺女大老远的跑过来的,来回路费大姐给你包了。另外,这篮子菜5块钱,你教我闺女拧气球的花样,也按一个花样5块钱来算。” 吴彩霞可不是因为图钱教她闺女的,而是因为想认识这个人,而且哪怕不教她闺女拧气球也得来市里,所以这钱吴彩霞坚决不收。 “大姐,我来市里还有旁的事,不是专门来教拧气球的,你不用给路费。” “菜钱我拿着,教拧气球的钱就不必了,顺带手的事儿,不用放心上。” 大姐听了吴彩霞的话,也不再啰嗦,把桌上的30块钱换成了5块面额的。 “行,大姐不跟你客气了,等赶明儿芳芳比赛完,大姐好好请你吃一顿。” “成。” 待吴彩霞收了钱,大姐大大方方地接过盛满新鲜黄瓜,豆角和辣椒的菜篮子,扒拉了一下小姑娘:“快,芳芳,快叫老师。对了,大妹子你叫啥来着?” 吴彩霞笑道:“我姓吴,吴彩霞,大姐你叫我彩霞也成,小吴也成。” “行,那就小吴。我姓牛,你叫我牛姐就成。” 牛大姐推了一把身旁的小姑娘:“喊人呀。自己都当老师了,咋还不好意思上了?” 那小姑娘有些腼腆,声音没比蚊子大多少:“吴老师好。” “大姐,你这多不好?叫老师干啥?我就一摆摊的,叫我小吴就行。” “你教她拧气球,可不就是气球老师么。小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上我家去教?” 大姐看着喧杂的早市,这里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学习环境。 吴彩霞有些为难,别管哪个年代,都有人贩子。 教拧气球行。 要命可不行。 别因为教个人,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姐看出吴彩霞的为难:“大妹子,你放心。我家就住附近,市委家属院你知道不?你要实在不放心上我家去,那咱在市委家属院的门卫室,行不?” 市委家属院? 去这地方,还有啥不放心的? 从上次大姐来买袜子,吴彩霞就看出来了大姐非官即贵,像谁家的官太太。 她想,要是能在市里搭上这样的人,后续的很多事都能很快找到门路。 “行,牛大姐,那去门卫室教吧。你家里我就不去了,叨扰到你家人也不合适。” 牛大姐很满意,这小吴还挺有分寸。 不像其他人,就知道一个劲儿地攀扯自家,惦记着上家里来做客,丝毫不考虑会不会给人家家里带来麻烦。 母女俩带着吴彩霞穿过早市的胡同,过了一个路口,来到市委家属院大门前。 门卫老关热情地打着招呼:“回来啦?” 大姐嗯了一声,撇下二人,和老关小声嘀咕了几句。 老关转头看了一眼吴彩霞,心想市长夫人还是头一回带生客进来。 以前也有不少来找市长夫人的,市长夫人都是让对方在门口说事儿,从不让外人进来,更不会和门卫打招呼,让门卫以后别拦人。 老关没说话,进去拎了个小凳,乖乖地出来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在门卫室门外看大门。 屋里,牛姐喊着人:“芳芳,小吴,快进来呀。” 吴彩霞进了屋,从尿素袋子里掏出半包气球放在小桌子上,抽了两根出来,自己一根,分给小姑娘一根,又一人分了一个小打气筒。 开始一步一步地教小姑娘拧气球。 这次吴彩霞教的是基本款,棒棒糖和花朵的。 牛姐也没闲着,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4瓶健力宝回来。 门外,老关捧着凉凉的健力宝,不舍得喝,打算拿回去哄小孙子,小孙子肯定高兴。 芳芳学得很快,不大一会儿就能独立拧出来棒棒糖和花朵造型的了。 “芳芳,你学的真快。我再教你一个别的吧,小兔子和小青蛙,你想学哪个?” 芳芳羞赧一笑:“那就小兔子吧,我是属兔子的。” 吴彩霞挑了几根白色的长条气球,挨个打了气,逐步示范怎么拧兔子身体,耳朵...... 芳芳手工天赋很高,不一会儿就看懂了,不过在实操上还不行,兔子的两个耳朵总拧得不一样大。 吴彩霞看了看门卫室的表,快11点了,她娘应该已经到市里了。 因为吴彩霞天不亮就走了,吴老太得留在家里做饭,所以娘俩儿不是一块进城的。 “没事,你多练习几遍几天了。这些气球和打气筒都送给你,你也可以研究研究其他的花样。” “牛姐,芳芳很聪明,学的很快,今天要不就先这样吧。我娘也过来了,她在外面等我呢,我得走了。” 大姐看吴彩霞着急,拿出两瓶健力宝往吴彩霞手里塞:“你这丫头,你娘来了,你咋不说一声呢?你娘现在哪儿?我让人去接。快饭点了,中午你们都别走了,我请你们吃饭。” “别,牛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娘在小商品城那边,远着呢。今天的花样让芳芳先练着,再过两天我来教她拧点别的花样。” 告别了市委家属院的母女俩,吴彩霞坐上公交,去批发城和吴老太会合。 吴彩霞花了两天时间说服了吴老头,让他同意吴老太和她一起进城摆摊。 不过,吴老太也只是同意来摆摊试试,试几天就回去。 哈,这个吴彩霞倒也不担心,到时候她真挣到钱了,自然会想自愿留在市里的。 介绍信还是村长给开的,仍然是两包烟定了保密协议。 有效期是2个月,吴彩霞磨破嘴皮子换来的,意味着之后的2个月内,她们可以自由往返市里。 第84章 吴老太加入摆摊群聊 村长追着问她来市里做什么,吴彩霞拿来市里打零工褶过去了。 至于吴老太,吴彩霞给的理由是自己上一次单独进市里,不小心被人抢走了身上的钱,所以这次专门带上老娘,为了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到了批发城门口,吴老太已经拉着满满当当的小推车出来了。 “彩霞,彩霞。这儿呢。” 吴老太兴奋地朝吴彩霞挥手。 “娘,你都进完货了?” “一路上车都没耽误,比预想的到得早。这些都是按照你要求的数量和种类进的,有的进价还比以前便宜5分钱呢。” 吴彩霞竖了个大拇指:“娘,您讲价的功夫是真厉害。不做生意可真是白瞎您的口才了。”吴老太傲娇地笑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快说说怎么摆摊,是两人看一个摊子,还是一人一个摊子?” 吴彩霞沉思了一瞬:“这样吧,娘,我之前自己忙,进500块钱的货一个人也能忙的开。这次咱们进了1200块的货,不如分开摆摊,一人管600块钱的货。但是两个摊子的距离不能远了,万一哪个摊子缺货,另一个摊子能及时补上。” 吴老太点了点头。 “娘,你等一下,我再买个小推车,咱把货分分。” 吴彩霞一边分着货一边嘱咐吴老太:“娘,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我遇见小卖部的刘姐了。我之前在她小卖部的门口摆了两天,也给她小卖部带了些生意。” “所以,今天她跟我说一直欢迎我去那儿摆摊。我跟她说好了,你过去摆吧。我去市一中附近看看,一中离车站也不远。下午五点,不管卖没卖完,我都去车站找你。” 吴彩霞嘱咐完,和吴老太一人一个小推车,兵分两路,各自搞钱去了。 忙活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四点半,吴彩霞归拢了剩货,去汽车站找吴老太了。 吴老太在小摊上正忙得不可开交,刘姐也忙着给客人介绍和找货。 看来,娘和刘姐相处得还不错。 吴彩霞刚把带来的剩货补充到吴老太的小摊上,就被一群刚下车的客人抢购一空了。 见客人不多了,吴彩霞拿了点零钱走了。 过了一会,拎回来4份盒饭。 吴彩霞和吴老太各一份,刘姐一份,剩下一份送给了门卫老李。 刘姐扒着饭:“彩霞,这天要黑了,你和大姨是住招待所么?” “嗯,想租房子的,不知道去哪儿找。先住招待所,等以后手里宽松了再慢慢找。” 刘姐饭盒一放:“你找我呀。我知道哪里有便宜又干净的房子。” 吴彩霞两眼放光:“真的?在哪儿?” “就在市一中附近,我妹妹家房子。我妹妹跟她老公在省城买了房,上个月搬省城去了,让我帮着看看能不能把那房子租出去。不过是民房,你介意不?” “没关系的,民房不民房的不要紧,干净宽敞就行。刘姐,什么时候方便过去看看?” 刘姐看了看时间:“随时,现在想看,现在就能去。我给我婆婆说一声,让她来看店,咱俩骑自行车去,让大婶在店里等着,正好给我婆婆做个伴。” 吴老太一心忙着挣钱:“那我去进货吧,还能赶上最后一般公交,回来要是没车,我就打的回来。” 吴彩霞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娘到底还是聪明的,知道打的能省出不少的时间,能挣更多钱。 “行,娘,你去进货,在批发城门口等我。我看完房子去那儿找你,咱一块去夜市摆摊。” 吴彩霞从门卫李叔那借了自行车,和刘姐一前一后地骑车走了。 绕过市一中,又走了一段路,两辆自行车拐进一个巷子,走了几步后停在一处民房门口。 光看干净的大门和整齐白净的院墙,吴彩霞就有6分满意了。 “小吴,你看,这房子不错吧?堂屋也宽敞,左边那间矮的是厨房,旁边尖顶那间是杂物房。右边这块原本是个小菜园子,我妹妹搬走后,我也没时间来浇水,你看这些菜都枯萎了。厕所啊?厕所在后面,你跟我来。” “我带你进堂屋看看,堂屋一分为三,中间的大间是客厅,东西两间小的是卧室。” 吴彩霞很满意这间房子。 “刘姐,这房子咋租?” “我妹妹说想一个月40块钱的,你这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咱就35块钱一个月,三月一交,不要押金,咋样?” “行,那今天能搬进来不?” “咋不行呢?随时都行,喏,钥匙给你。房租你什么时候给都行。” “成,刘姐,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取钱给房租。那你先回去,我在这儿收拾收拾。” 刘姐给了钥匙,和吴彩霞别过,自己骑着自行车先走了。 吴彩霞留在院里,压了几桶水,把堂屋,卧室和院子都洒了水,打扫了一下。 两间屋里都只有光溜溜的床板,铺盖什么的都要现买。 商品城这边,吴老太进完货,正坐在门口台阶上等吴彩霞。 “娘,把货都放自行车上吧。我推着走。” “你哪来的自行车?” “借门卫李大叔的,两包烟换一晚上,比打车划算吧?对了,娘,那房子我看了,挺好的。刘姐把钥匙给我了。今晚上咱就能搬进去。” “娘,你等一下,房子里没有铺盖,我进去买两床铺盖来。” “那真好,省了住店的钱了。彩霞,要不,让你爹也来吧?我觉得这摆摊可比种地挣得多多了。” “谁说不是呢?等咱娘俩把生意稳定下来,再让爹来。” 约莫摆到8点半,吴彩霞拉着小推车,吴老太推着载着货物的自行车,一前一后地来到了新房子。 吴老太忙活了一天,没什么心思参观房子,洗脸吃饭完,沾枕头就睡着了。 吴彩霞躺在床上,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吴彩霞和吴老太打法不一样。 白天吴老太固定在车站摆,而吴彩霞流动摆摊。 到了晚上,娘俩合力摆在夜市。 今天是摆摊的第四天,营业额是2100多。 四天营业额是8400左右。 即便是客流稳定,每天都能挣这么多钱,若是既买门面房又买住房,这十多万也得攒很久。 靠做实业,原始资金积累的太慢了。 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让这几千块钱几何倍数地增长呢? 炒房? 现在还没到炒房的时候。 炒股? 吴彩霞并不打算炒股,股市不是她这样的普通人能玩的转的。 她有自知之明。 上一世,大女婿是个经济学方面的教授,不照样在股市输赢不定?一下子挣十几万,一下子输十几万。 大起大落的,吴彩霞可受不了。 顺着炒股的思路,吴彩霞想起大女婿曾提过的一件事——股市的“8.10事件”。 说的是1992年8月7日,鹏城的商报头刊刊载了一则关于新股认购抽签表的公告,公告规定投资者可以通过到303个销售点排队购买抽签表来获得申购新股的资格。此公告一出,立刻席卷全国,各地的投资者从四面八方涌向鹏城。 短短几天,羊城到鹏城的火车票从30元炒到300元,包车费用达到3000元,鹏城的大小宾馆,招待所全部爆满。 原定8月9日开售抽签表,但7日上午就开始有人在网点排队。一时间,网点所在的街道人满为患,认购表开售时,多个网点发生因插队而打架的恶劣事件,甚至有的网点发生踩踏事故,造成多人受伤或意外死亡。 现在还不到7月份,吴彩霞决定过几天去鹏城挣一把大钱。 当然不是抢认购表,而是从抢认购表的人手里挣钱。 这事,她单枪匹马干不来,需要伙伴。 要不,抽时间回趟村里? 不行,来回浪费大半天,耽误挣好几百块钱。 吴彩霞翻出纸笔,给燕兰写了一封信。 第85章 燕兰婆婆使坏 这日下午,娘俩早早地收摊了。 吴彩霞推着自行车进院儿,停了车开始卸货。 吴老太随后也骑着自行车进来,晃晃悠悠地停在旁边,差点没撞上装货的袋子:“彩霞,这自行车真难学。你说你买就买呗,咋还给我也买一辆呢?你爹知道指定得说你败家。” “娘,多一辆车能多拉不少货,这点你跟爹都能算明白。以后用不着,卖二手也划算” “你说的也是。行了,你清点货物,我做饭去。”吴老太支着一只脚刹车,把车停稳了。 “娘,我过几天可能要去羊城一趟。” “啥?羊城?你去干啥的?”吴老太躬着腰在墙角掐着小葱。 吴老太搬进来的时候就在菜园里压了一溜小葱,还种了几溜黄瓜,辣椒等家常菜。 “我想去看看服装,进点衣服来卖。娘你也知道,卖袜子头花一块两块的挣,利润不如卖服装高。” “你懂服装不?” “不懂现学呗。娘,我这把想带着燕兰一起干。你也知道她的情况,在家带孩子,天天手心向上。她婆婆这人也抠得不行。” 吴老太舀了一瓢水在洗菜盆里:“哎,说起来,燕兰也是个可怜人。嫁给刘训生后,受了不少委屈,娘家妈没了,爹也不管,一个能依仗的人都没有。” “就是,以前燕兰怕妞妞受委屈,都自己带着。上个月燕兰想赶集给妞妞买件新衣服,刘婶竟然说一个丫头片子不值当买新衣服,所以燕兰就想着自己挣点钱。” 吴彩霞清完货,看了看天,快要下雨了,把货都扛到门廊下面。 “那燕兰要是也来摆摊,妞妞咋办?” 吴彩霞拎出来面袋子,舀了一碗面出来:“刘婶子带着。她一开始不想给带,后来燕兰说不白带,一个月给50块钱,她才同意。” “你刘婶这婆婆当的真好意思,带自己家孙女还收钱?” “可不咋的。对了,娘你说,咱们做生意这事宋大国会不会知道?” “不能。我跟你爹说过了,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你去省城照顾彩凤了,我回你姥姥家了,不会有人想到咱们在市里做买卖的。” ...... “亲家,摘菜呢?”丁长文站在菜园栅栏外朝菜园里的人打招呼。 燕兰婆婆拎着小竹筐,正在摘成熟了的红辣椒,被这声招呼吓了一跳。 “原来是亲家公啊,快,进屋坐。燕兰在屋里呢。”刘婶子放下竹筐,进来院里朝屋里喊。 “燕兰,你爸来了。” “来了。”燕兰抱着刚睡醒的妞妞,往院子里来。 丁长文沉着脸进来,蹲在石碾子旁边,话也不说一句,开始啪嗒啪嗒抽旱烟,不理会燕兰,也不理会外孙女。 燕兰看着她爸黑沉沉的锅底脸,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爸,到底咋了?你咋不说话?” 丁长文把烟袋锅往石碾子上磕了磕,转头瞅了一眼蹲在井边“认真”洗手的刘婶子,继续一言不发地蹲着抽旱烟。 燕兰见状,便把妞妞塞到刘婶子怀里:“娘,我和我爸说点事,你带妞妞出去转转。” 刘婶子呲了一声:“有什么还是我不能听的?” “娘,你就去吧。” 正好这时妞妞哭闹了起来,刘婶子一点都不想哄妞妞,但碍于亲家在场,也不好直接撂脸子,只好哄着妞妞,带她出去了。 见刘婶子抱着妞妞走远,燕兰随手关上了大门。 刘婶子听见门响,回头看到大门紧闭,心里这个气哦。到底跟亲爹是一家人,说个事都得关上门偷摸说。 三步两步退回来,站在墙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院子里,燕兰递了个板凳给丁长文,并把他手里的烟袋夺了下来。 “爹,你再不说啥事,就回去吧。” 丁长文手里的烟袋被夺走,狠狠地瞪了一眼燕兰,见燕兰说狠话,老老实实地交代起事情来。 “兰子,你娘走十几年了,你爹我快五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 燕兰一点不想听这些碎叨话,起身要走:“爸,有事说事,没事就回去吧。” 丁长文急忙拉住燕兰:“好,好,我说,我说。这不是前几天,咱们村你李阿姨还记得不?她给你爸我相看了一个对象。俺俩看都挺对眼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啥?自从我妈走后,你都处多少对象了?” “不是,这回,你爸认真了,要和你张姨结婚。” “所以你今天来是通知我去喝你喜酒?” 丁长文伸手去摸烟袋锅子,没摸到才意识到被燕兰夺走了,干咳了两声:“你张姨想要彩礼,我手里钱不够,寻思找你添点.....” 自己爹给自己娶后妈,还得她给彩礼,燕兰都气笑了。 “爹,你觉得我有钱?刘家就刘训生一个人挣钱,妞妞喝奶粉都喝最便宜的,你觉得的我像是有钱人?” 丁长文老脸一红,他也知道闺女家的条件一般,可凑不出彩礼,张美红就不跟他结婚。 “闺女,爸知道你也难。刘训生娶你的时候不是给你一千块钱彩礼么?要不你先借给我周转周转?” “那一千块钱?我生妞妞时难产花光了。” “要不,燕兰你给我借借?” “我能跟谁借?谁能一下借出来几百块钱?” “吴彩霞,我听你弟说他前几天在市里碰到吴彩霞了,她在一中附近摆摊卖些小玩意。看样子应该不少挣钱。” 吴彩霞在市里摆摊这事,村里只有吴老头和燕兰知道。 “爹,你可别瞎说,弟弟肯定认错人了,彩霞在省城照顾她妹妹呢。” “不能。你结婚的时候,你弟见过吴彩霞。他还上前说话了呢,错不了。”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掰扯。钱我没有。我也不会给你借,快点回家吧。” 燕兰把烟袋还给丁长文,推搡着他往门口走。 这边,门口的刘婶子得到一个惊天秘密,迫切想找人分享。 这几日,吴老太和吴彩霞都不在家,吴老头在工地忙活,做饭洗衣喂猪的家务活都落到了宋大国身上。 这会子,宋大国刚捂着鼻子喂完那几头哄哄直叫唤的猪,拎着猪食桶回到院里。 吴彩霞一去就是好些天,吴老太也不在,家里连个做饭洗衣的都没有了,宋大国一边怨气冲天,一边择着辣椒。 “什么活都让我干,累死算球。” “哟,大国,还没吃呢?”刘婶子抱着妞妞进来了。 宋大国抬了抬眼皮:“刘婶啊?你来干啥” 刘婶看到宋大国正在择辣椒,旁边还有一堆蔫了吧唧的豆角:“哟,就吃这呀?可真可怜哦,明明是一家子,却有人在村里啃豆角辣椒,有人在大城市里吃香喝辣。大国,你说这世道是咋回事啊?” 宋大国烦躁地把择好的辣椒扔进盆里:“刘婶子,你这话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替你抱不平而已。凭啥你在家肉都够不上一口,吴彩霞在城里挣着花不完的大钱?” “啥挣钱?” 刘婶子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哟,你看我这嘴真是不好,说替人保密的,还是给说漏了。” 宋大国问过吴老头吴彩霞和吴老太去哪儿了,吴老头说吴彩凤生病了,吴彩霞进省城照顾她去了,而吴老太回河对岸的娘家了。 宋大国才不信呐。 吴彩凤能有多重的病让吴彩霞专程跑去省里伺候? 还有吴老太,那个财迷能放弃好几天的工钱,回娘家闲坐着? 可他连问几次,吴老头一直就这几句话,所以他也没有头绪。 这样过了一两天,他觉得这娘俩不在家,日子似乎更舒坦了,就不管她们的去向了。 刘老太的几句话,让他又有了新想法。 要是吴彩霞真去摆摊了,这挣的钱必须必的得有他宋大国一份。 第86章 坐火车南下 宋大国掏了一毛钱塞妞妞手里:“婶子,这钱留着给妞妞买糖吃。” 刘婶子把钱从妞妞手里拿过来,揣进口袋:“罢了,大国,婶子也是听人家说的,不担保是真的嗷。听说你媳妇可不是去省城照顾彩凤的,有人亲眼看见彩霞在市里摆摊卖小玩意儿。一天到晚挣不少钱呢。听说,她那个摊子摆的老大了,嗯,得有你家院子这么大。对,就这么大。” “婶子,你说的是真的?知道摆在哪里不?” 宋大国打量了一下院子,心里计算着这么大的摊子得挣老鼻子钱了吧。 “嗨,我也是听人说的,我哪儿知道摆在哪儿呢。” “行,婶子,我知道了。这把豆角,你拿回去吃哈。” 宋大国把这把蔫了吧唧的豆角往刘婶子手里塞,被刘婶子嫌弃到不行。 “豆角谁家没有啊?你家门口的西红柿挺好,我摘几个回去。” 刘婶子要摘门口的西红柿,要搁以前,宋大国绝对得拦着。 今天,宋大国可没时间护那几个破西红柿。 他可得急着去市里看看。 还没天黑,还能赶得上去市里的公交车。 宋大国急忙进屋,收拾了两件换洗衣服,锁了门,直奔汽车站。 先坐车到了县城,又从县城倒车坐到市里。 从市里车站下车时,天将将黑了。 从汽车站出来,宋大国拎着小包看了看东边,又看了看西边,不知道往哪儿去。 带了二十块钱来,去掉车费和吃饭,现在身上还有不到十五块钱。 宋大国攥着仅存的十来块钱,心里直呼后悔,没打听清楚情况就来了。 如果找不到吴彩霞,他今晚上就要露宿街头了。 也巧的是,吴彩霞和吴老太俩人今天下午没出摊。 ...... 按照信上的地址,燕兰来到了一中附近的一条胡同里。 在一户人家门前敲了半天门,也没个应答。 胡同口几个乘凉的大娘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唠嗑,对这个陌生的姑娘感到好奇。 穿格子衫的赵奶奶哄着小孙子:“姑娘,你找谁?” 燕兰回头笑着:“大娘,这户是不是姓吴?我是她朋友,她让我来找她的,可惜人不在家。” 赵奶奶把怀里的小孩递给旁边的大爷:“你是哪位?” “大娘,我叫丁燕兰。” 大娘从怀里掏出把钥匙递给燕兰:“那就对了,小吴早上跟我说,要是有姓丁的姑娘来找她,让我把这钥匙给她,让进家里等着。” 燕兰接过钥匙,又谢了谢大娘,开门进了院里。 宽敞明亮,窗明几净的几间房子让燕兰羡慕不已,这可比村里的房子强多了,怪不得彩霞不愿意回村。 燕兰看了看挂钟,快五点了。也不知道彩霞回不回来吃饭,先做上吧,不回来就给送去。反正摆摊的地点她也知道。 燕兰一边择菜,一边寻思吴彩霞信里的计划。 信里,吴彩霞详细地分析了创业的优缺点,并邀请她加入创业队伍中来。 吴彩霞打算卖服装,所以燕兰这次进城是要和吴彩霞一起去羊城进货。 燕兰提早几天给吴彩霞回信,说愿意加入创业小队。 这几日里,燕兰找村长开了去羊城的介绍信,换了些全国粮票,带着全部积蓄来投奔吴彩霞了。 燕兰干活麻利,不出一小时,蒜苗炒腊肉和干煸豆角就出锅了。 不知道啥时候回来,都先放铁锅里温着。 燕兰正扫着院子,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吴彩霞和吴大娘一人一辆自行车先后进来。 “燕兰,你来了。” “饭刚做好,快洗手吃饭。” 见吴老太手里的车不稳当,燕兰忙接过自行车:“大娘,我来吧。” 吴老太没把燕兰当外人,爽快地把车头给了燕兰:“这车子学了几天,还是骑着不牢靠。刚才到门口了,都差点摔了。” “慢慢骑,多骑几天就好了。” 三人一起卸了货,洗过手,开始吃饭。 燕兰看着眼前满满一碗白米饭,眼泪差点没忍住:“我都忘了上次吃白米饭是啥时候了。” 吴彩霞递了双筷子给燕兰:“咱好好挣钱,有了钱天天吃白米饭。” “行。” 吴彩霞坐下来,转头朝着吴老太:“娘,燕兰也过来了,票我也托人买好了。后天一早走。我和车站的刘姐打好招呼了,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就安安稳稳地在她店门口摆摊,别乱跑其他地方。” 吴老太本来就不是个墨迹胆小的人,加上这阵子摆摊实在是见着大钱了,所以让她守着一亩三分地,反而有点不自在。 “彩霞,你走你的,我自己能行。车站那块我白天去,晚上我还得去夜市。夜市生意好,不能断了。” “行,那你看着办,注意安全,有啥事找刘姐。” 第二日一早,燕兰也跟着去摆摊,所以吴彩霞把家里剩下的所有货都带上了。 吴彩霞想起来,纺织厂那块已经好几天没去了,就带着燕兰去了纺织厂。 吴老太留在家里烙饼子,给俩人准备路上的口粮。 吴彩霞和燕兰在纺织厂站牌旁边刚支好摊子,就有一个女人领着小孩过来了。 女人穿着淡蓝色工装,一看就知道是纺织厂的工人。她拿起一朵淡紫色的头花,左看右看,看完了才慢悠悠地问价。 “哎,卖头花的,你这头花多少钱一个?” “五块一个。九块五两个。” 问价的女人撇了撇嘴:“真贵,五块钱拿去买碎布自己做,都能做好几个了。”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先不说得花钱买布,人工也是成本呀。” “人工算什么成本?几分钟就做出来的玩意儿。丫丫,咱们走,咱们不买头花,这钱妈妈给你买肉肉吃,好不好?”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燕兰扒拉着吴彩霞:“彩霞,你要是找人自己做头花,拿出来卖,会不会比进别人的货便宜?” 吴彩霞整理着袜子:“自己做的成本太高了,除非能批量化生产,可是我一没有场地,二没有机器。还是卖服装利润高。咱俩去羊城批一些衣服来,一人一个摊。” “彩霞,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就咱俩能行么?” “怎么不行呢?信我一次,我保证能挣到钱。” 燕兰点了点头,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火车票也买完了,不去也晚了:“行。” ...... 天不亮,吴老太就起来了,煮了十几个鸡蛋,炒了盘辣椒小银鱼,又倒重油炒了一大盘咸菜丝。放凉后都装在饭盒里。 “辣椒小鱼要先吃,吃完了再吃咸菜丝,咸菜丝我放了不少油,吃着也香。” 吴老太走里走外,不停地给姐妹俩收拾东西,一会问这个要不要带,一会问那个要不要拿。 吴彩霞把吴老太摁在座位上,递了一块饼子:“娘,我都二十多岁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别担心。” 燕兰羡慕地不行:“大娘,彩霞有你真幸福啊。” 吴老太夹了一块子鸡蛋给燕兰:“你跟彩霞都是好孩子。大娘耶拿你当亲闺女呢。一家子,使劲吃,不见外啊。” 吴彩霞和燕兰拎着包,踏上火车。 不是出行旺季,车上人不算多。 进了硬卧车厢,吴彩霞和燕兰按照车票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姐妹俩运气好,都是下铺,而且还是相邻的下铺。 燕兰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刚把行李放在铺位上就兴奋的看这看那。 “彩霞,到鹏城得多久啊?” “到羊城还要转车,全程得20多个小时吧。” “那我们到那是住我表哥吧。我前几天收到表哥回信了,他说可以帮我们租房子。” “那可太好了,住在一起也安全些。” 俩人正说着话呢,隔壁床位传来争吵声。 第87章 到了羊城 一个年轻的女声:“你这老太太怎么不讲理?我说让你坐了么你就坐下来了?” “你这闺女,我老太太年纪大了坐一下不耽误你睡觉。” “就不行,不行。我买的铺位就是我的,我不给你坐。” 吴彩霞放下手里的包裹,走了过来,见下铺满满当当地堆着一摊包裹行李,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过道上,看着中铺上的包裹直叹气。 “大姨,这是怎么了?” “我上不去中铺,想坐在下铺歇一歇,姑娘不允许我坐。说是她花钱买的铺位,我碰不得。” 吴彩霞瞅了一眼下铺的姑娘,那姑娘见吴彩霞看她,鼻子朝天冲吴彩霞哼了一声,转身朝里了。 吴彩霞把老太太到自己的铺位上坐着:“大娘,这是我的铺位,你放心坐着。晚上睡觉你也在这睡,我上你的铺位上。” 大娘道着谢:“丫头,你在哪儿下车?” 燕兰递给大娘一个煮鸡蛋:“大娘,我们去羊城的。” 大娘摆着手不要煮鸡蛋,起身非要回去:“真巧了,我也是去羊城的。这20多个小时,我可不能麻烦你们。” 燕兰把鸡蛋塞到大娘手里:“大娘,你放心在这睡。这中铺您上来下去的,太不方便了。” 火车哐铛哐铛地行驶在铁轨上,吴彩霞和燕兰陪着大娘也聊了起来。 知道大娘住在羊城,这次是和儿媳妇回老家探亲的。因为计划临时有变,急着回羊城,排半天队只买到一张卧铺票。儿媳妇孝顺,把卧铺票给了婆婆,自己去了硬座车厢。 “妈,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一个穿着时尚,披着一头大波浪长发的中年女人端着一杯水过来。 老太太拉着女人坐下:“这两个闺女可是个热心人,看我老婆子上来下去不方便,把自己的下铺换给我了。我要给钱她们还不要。” 女人听完,用手指把烫成卷卷的长发勾到耳后,对着吴彩霞一阵感谢:“真是谢谢你们了,走得匆忙,没来得及买票。要不是你们帮忙,我娘就得受点罪了。” “没事的,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互相体谅呗。”燕兰客气道。 “行,你们聊着,我去找乘务员看看还有没有卧铺。娘你累了就休息,别熬夜。” 女人对着老太太又嘱咐了几句。 “大姨,你儿媳妇真孝顺,你真有福气。”燕兰上铺的一个大姐不禁感叹道。 老太太喝了口水,咧着嘴笑:“是呢,我这儿媳妇不仅孝顺,还特别能干,自己创业买了两家铺子呢。” 燕兰推了吴彩霞一把:“她可真厉害啊。” 燕兰怀着羡慕的心情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幻想着什么时候她也能大干一场呢? 只有经济独立了,精神独立才能得以实现。 上铺大姐一听说老太太说儿媳妇买了两间铺子,登的一下坐起来,当的一声脑袋碰到床板,疼的呲牙咧嘴:“大娘,快说说,你儿媳妇咋挣这么多钱的?让我们也学学。” 大娘傲娇地把小腿往铺上一盘:“说起来也不容易,我们老家是东北的。一开始,儿子跟着同乡来羊城是打工的,在工地和水泥。后来儿媳妇也来了,为了多挣些钱,儿媳妇就摆地摊卖鞋,卖衣服。就这么熬了三年,挣了些钱买了第一个门头,又熬了四年,买了第二个门头。现在我儿子也来跟着儿媳妇干了。” 上铺大姐唏嘘着竖了个大拇指:“大娘,您儿媳妇真是这个。我也是做生意的,不过小打小闹,跟您儿媳妇没法比。” 老太太摆着手:“真是谦虚了。谁不是从小打小闹做大的呢?” 吴彩霞掏了一个煮鸡蛋给大姐:“大姐,你在羊城做生意吗?做什么生意的?” 大姐看吴彩霞穿着粗布褂子,一看就是进城务工的村里姑娘,没好意思要煮鸡蛋。 “做服装档口的。你们去羊城做什么的?” 大姐好奇地盯着吴彩霞和燕兰。 吴彩霞没想到在火车上就能碰到未来的同行:“我们想去羊城批点货回来卖卖。家里太穷了,娃娃们都等着上学。” 但是她故意没说目的是批发服装。 大姐爽朗地拍了拍吴彩霞的肩膀:“妹子,咱们遇到就是缘分。你们要是想卖服装,去服装批发城a区37档口找我,我档口明天开门,我那儿男装女装都有,都是紧跟港岛的时尚货。a区37号,别记错了。” 吴彩霞把煮鸡蛋塞到大姐手里:“大姐,真是不巧,我们就停留一天,明天中午就回老家了。只能下次再去你档口了。” “我姓方,叫我方姐就成。下次就下次,你要是真做服装,咱们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 第二天中午,火车到达羊城火车站。 两人的行李很少,一人一个布包。因为计划只停留两三天,所以俩人各带了两三身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别的都没带。 吴彩霞把铺位下的行李逃出来,先背上自己的布包,又把燕兰的包递给她,开始排队下车。 出了火车站,方姐见有人来接,把行李递出去后,转身朝着吴彩霞挥手告别:“小吴,我回家了。记住我a区37号。” 吴彩霞挥了挥手,表示记住了。 “燕兰,咱们先去找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再去批发城。” 燕兰拎着小包裹跟在后面,对车来车往的羊城好奇极了。 她在老家,最远去过县城,连市里都没去过,见到羊城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手拿着大哥大的花衬衫的俊男靓女,眼里满是新奇。 “彩霞,你看,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不是大哥大?” 吴彩霞随便瞄了一眼手持大哥大打电话的小伙子:“是。” 吴彩霞可是用过智能手机的,对大哥大这种早就收进历史博物馆的东西并不大感兴趣。 “大哥大?真的是大哥大,我还听人说过,还没见过呢。听说不管多远,说话都能听见?”“是的。燕兰,咱们先去找个招待所。” 她要带着燕兰去的地方是向阳招待所。 向阳招待所经过几次改革发展,成为后世的向阳大饭店。 上一世,吴彩霞旅居羊城就是住在向阳大饭店那一带。 出了火车站,向右穿过两条马路,再走过一条胡同就能到。 走到胡同口时,燕兰看到不远处几个黄头发的人,兴奋地抓着吴彩霞的胳膊指着那群人:“彩霞,彩霞。你看,这些人的头发颜色怎么跟我们不一样?” 吴彩霞把燕兰指出去的手指压下来:“别乱指,小心人家看见。他们是美国人,当然跟我们不一样。” 正在说着话的弗兰克在羊城生活了一年,会说一点中文,他将燕兰刚才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见是两个穿着寒酸的年轻姑娘,他拨开身边的几个同伴,朝吴彩霞走过来。 “嘿,去哪里?”弗兰克伸出胳膊拦在吴彩霞面前。 吴彩霞扯了扯嘴角,真是一口蹩脚的中文。 “请让开。” “你的朋友伸着手指对我们指指点点,我不相信这是华国人该有的礼貌。”弗兰克挑衅地笑着,并招呼着自己的同伴。 吴彩霞扯出一个礼貌性质的微笑:“不好意思,如果我的朋友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燕兰没经过这样的场面,但该她认得错也不会让别人顶包,她非常礼貌地向弗兰克说了声对不起。 一个棕色头发的矮个子男人跳出来,也是一口蹩脚的中文:“道歉就完了?”说着就要上手去抓燕兰的胳膊。 第88章 批发城 吴彩霞快准狠地抓住了矮个子男人的手腕,手指稍稍用力。 男人拧着胳膊,跳着叫疼:“住手,住手。” 吴彩霞猛地松手,把矮个子男人摔了个踉跄:“歉已经道了,你想怎样?” 弗兰克瞪了一眼矮个子男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请原谅杰克的莽撞。我听说华国的女性酒量都很好,我想邀请二位吃顿饭。” 吴彩霞把燕兰扯在身后:“谢谢。我们还有事,饭就不吃了。” 弗兰克往后退了一步,朝同伴使了一个眼色,顿时几个人一同上来,把吴彩霞和燕兰围堵住了。 吴彩霞后伸着胳膊护住燕兰:“这位朋友,你是什么意思?” 弗兰克靠在电线杆子上:“你们华国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吧?” 吴彩霞把包裹递给燕兰:“不如,我们打个赌?” 弗兰克拍着巴掌:“好,你说赌什么?” “让我的朋友站到一边,我一个打你们五个。我赢了,你让我们走。我输了,随你怎么办。” 弗兰克打量着眼前这两位穿着实在寒酸得不行的姑娘,轻蔑地笑了。 细胳膊细腿的,一个打五个? 他这五个名义上的同伴,其实都是他父亲安排来保护他的保镖,个个身强体壮,力大无穷。 燕兰疯狂地拽着吴彩霞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冲动。 吴彩霞朝她笑了笑,:“行?还是不行?” 弗兰克故意半捂着嘴跟矮个子男人说着谁都能听见的悄悄话:“一个打五个?笑死。” 矮个子男人赔着笑脸:“弗兰克,谁不知道你的父亲为你请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好,那你要是输了可别说是我们欺负你。” “来吧,别墨迹,我赶时间。” 吴彩霞真是一点都受不了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她把燕兰推到一边,两手握拳分列胸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弗兰克一声令下,五个保镖一哄而上。 还没等弗兰克看清楚,五个保镖齐齐躺在地上打着滚,嘴里直叫唤。 吴彩霞借着势头,朝弗兰克走去,把弗兰克吓得直往矮个子杰克身后躲。 杰克被退出来当人肉沙包,心里把弗兰克骂了一百遍,面上还得为弗兰克找补:“行了,行了。你赢了,你们可以走了。” 吴彩霞权当没听见,把拳头抵在杰克下巴上,眯着眼用英文警告弗兰克:“这里是华国,不是你的国家。不要以为仗着外宾的身份可以胡作非为。” 杰克疯狂的摇着头:“不敢,不敢。” 吴彩霞回头看了一眼疼的哭爹喊娘的保镖们,带着燕兰大步走远了。 等看不到吴彩霞的身影了,弗兰克才一把推开杰克,朝着几个保镖大发雷霆。 “废物!” “饭桶!” 几个保镖有扶着腰的,有捂着脸的,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艾瑞克,你去调查一下这个女人的身份。” 弗兰克对吴彩霞充满了好奇,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华国女人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五个身强力壮的保镖打趴下的?而且,这女人的英语还不错? 弗兰克可太好奇了。 对此感到好奇的不止弗兰克,还有追着吴彩霞问东问西的燕兰同志。 招待所里,吴彩霞正拧着帕子擦脸。 “彩霞,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功夫呀?” “我表哥教的。我表哥张振德,你还记得不?他以前跟着寺里的师傅学过,后来又教了我。” 燕兰对吴彩霞的话深信不疑,毕竟吴彩霞真有一个会功夫的表哥。 不过,和表哥学功夫是吴彩霞生孩子之后的事。 上一世,吴彩霞深陷流言不敢离婚,表哥怕她受宋大国家暴,所以就教了她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来自卫。离婚后,吴彩霞把打拳作为日常生活的爱好,并专门找了师父学习。久而久之,就学会了几套拳法。 虽然功夫不高,但对付没有拳脚基础的人绰绰有余。 弗兰克的那几个保镖只是长得高一点,壮一点,块头大一点,却是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一看就是几个绣花枕头。 所以,吴彩霞一打五,自然不在话下。 燕兰把自己丢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对了,彩霞,你走之前说得是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 吴彩霞把帕子挂在墙上:“我乱编的,吓唬人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吴彩霞没法和燕兰解释她会英语的原因,总不能和燕兰说自己上一世在五十岁时和一个英国老头有过一段黄昏恋,差点走进婚姻殿堂,所以有好好学英语吧? “燕兰,你收拾好了不?咱们先去批发城看看。” 燕兰腾得从床上跳起来:“随时出发。” 两人锁了门,出了招待所,往批发城走去。 批发城离招待所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虽是中午,批发城里仍然人满为患,热闹的很。 吴彩霞抓紧燕兰的手,细心的解释着:“这个批发城一共分四个区。你看,就是这些平行分布的四个长条街道,每条街道是一个区,每个区有二三百个档口。咱们看女装,应该去a区。” 吴彩霞拉着燕兰往a区过来。 放眼望去,每个档口都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有夏季的长裙短裙,也有秋季的毛衣大衣。 “你看,来a区的人是最多的,说明女装相对比较好卖。咱们一会多看看,问问价。” 燕兰投以崇拜的目光:“彩霞,你知道的真多。” “嗨,这算啥?看衣服吧。现在是夏季,估计秋装已经上市了,我打算夏装和秋装各进一部分。” “行,听你的。” 吴彩霞拉着燕兰慢悠悠地逛着,欣赏着每一件衣裳,并心里衡量它能带来的利润空间。 突然,一件花瓣领的白衬衫闯入眼帘。 在某大火的港剧里,有一位大美女港星就穿过同款的花边白衬衣。 “老板,这样的白衬衣一手多少钱?” 档口老板正在理货,看有客人上门,忙笑呵呵地拿挑衣叉子指着白衬衣介绍:“均码,有粉白红三个色,样式有花瓣领,海带领,侧边围巾领三种。一手9件,180元。” 吴彩霞心里念叨着,划20元一件,在老家市里摆摊应该可以卖35到40。 “那件连衣裙呢?” “也是均码,可以混批,五件起批,25一件。” 燕兰摸了摸连衣裙,布料还不错,怎么跟白衬衫的价格差得那么小。 老板好像看出来燕兰的心思,拿了一件过来:“这款连衣裙就剩十来件了,便宜处理。你都要的话,按23一件给你。” 吴彩霞还想往下压压价:“卖得好的话还要降价处理吗?” “这款连衣裙卖的确实挺好,人家都几十几百件的进货。不过,生产这款连衣裙的厂家就要倒闭了,货供不上,剩下这十来件别人嫌少,我才便宜处理给你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吴彩霞以20元每件的价格进了两手白衬衫,23元一件的价格进了15件连衣裙,共花费705元。 “老板,货封好了。我们再去别家看看裤子,一会过来拿。” 吴彩霞和燕兰又去别的档口进了些货。 上衣主打连衣裙,半袖t恤,裤子有牛仔裤,健美裤和直筒裤,还搭配着进了几身成套的衣裙。 忙忙活活近两个小时,进了3000多元的货。 第一次摆摊卖衣服,两人都不敢投进去太多本钱。 吴彩霞和燕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五个大包裹一一拖到批发城门口。 燕兰看着衣裳,吴彩霞去找了个小三轮,在三轮车大哥的帮助下,把好几百斤的几个包裹搬上了车,出发去了招待所。 第89章 刘训生听墙角 向阳招待所离批发城近,经常有全国各地来进货的小商贩住在这里,所以当吴彩霞和燕兰俩人拽着几个人高的大口袋进店,前台当班的李明花并不惊讶,还颇有同情心地给两人搭了把手,帮着把麻袋扛上了二楼房间门口。 送走了热心肠的李明花,吴彩霞和燕兰开始洗澡换衣服。 忙活了这半天,身上的衣裳早就汗湿透了,黏黏腻腻的,特别难受。 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燕兰擦着头发问吴彩霞。 “彩霞,你咱们货都进好了。我们要是现在走,招待所还能给我们退钱不?” “车票买的是明天的,现在临时改也够呛有票。安稳住一天吧,明天再走。” 3000多元的进货款,里面有燕兰全部家当1000元,这是她结婚时刘家给得彩礼。她信吴彩霞能挣钱,所以一鼓作气把1000块钱都偷着取出来了。 刘训生要是知道她拿着全部家当跟着吴彩霞瞎搞,非得气得跟她离婚不成。 现在多耽误一分钟,燕兰的心里就多焦急一分。 “燕兰,你先歇会。我洗完澡一会出去逛逛。反正是明天的票,今晚上咱们逛逛羊城,就当旅游了。” 燕兰哪里有旅游的心思,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扎翅膀飞回老家,把衣服卖的干干净净,挣上一笔钱给妞妞买玩具。 她叹了口气,离开家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妞妞怎么样了。 要不是她想给妞妞买件新衣服,刘老太死活不肯,在大集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奚落燕兰不挣钱,就知道两手一伸买这买那,她也不会把还没断奶的妞妞扔在老家,跑来和吴彩霞倒腾着挣钱的买卖。 妞妞还那么小,她怀疑自己这一步是不是真得走错了。 燕兰不放心没断奶的妞妞,老家这边刘老太可放心着呢。 麦收之后,刘训生跟着村里人干泥瓦匠。 作为家里唯一挣钱的劳动力,刘训生很是会抬高自己的家挺地位,大大小小的家务活,一概不管不问,下雨不收衣服,猪饿的爬墙叫唤也当没听见,妞妞尿了饿了只会喊他妈来。 燕兰一走,所有的家务活都落到了刘老太头上,她对亲儿子不舍得说一句重话,对燕兰确是好一顿抱怨。 “训生,你媳妇一走也好几天了。她是不是不要你,也不要孩子了?”刘老太敷衍地哄着妞妞。 妞妞躺在防水尿布上,上身穿一件无袖薄坎肩,下身光秃秃地暴露在空气中。 刘训生把瓦刀抹子等工具挂在墙上,拿毛巾擦了把脸:“燕兰走了,这下不正好如你意了?” 毛巾挂在绳子上,刘训生过来逗妞妞,看到妞妞下身没穿衣服,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娘,你怎么不给妞妞穿衣服?” 刘老太撇撇嘴,不以为意:“穿了还得尿,一天尿湿八百个尿介子,谁有空给她洗?” 刘训生顺手拿过来一块尿介子给妞妞兜上:“以后给兜上,燕兰回来看见肯定跟你急。” “哼,回来?她走之前跟我吵得那么凶,我没发话让她回来,你看她能进这个门?” “也不知道你为啥对燕兰那么大气性,她也没得罪你啊?” 刘老太把盛着稀粥的饭盆往桌上一撴,溅出来的汤水撒了一桌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要二胎就是燕兰吹得枕边风。” 刘训生摇了摇头,又是这个事。 他都跟老娘解释好几回了,眼前这家庭条件连养一个都费劲,哪里有钱养二胎?况且现在上面抓得又严,谁敢顶风作案? “娘,你就死了这个心吧。现在抓得那么严,谁敢啊?” 刘训生还真小看刘老太了。刘老太寻思的是,她的主意是等燕兰怀了二胎后,她带着燕兰出去躲躲,孩子生下来还能给掐死不成? 她娘家村里的老葛家就是这样的,头胎生了个孙女,葛老太带着儿媳妇东躲西藏大半年,又得了个孙女,葛老太偷摸把二孙女送人了。到现在儿媳妇还在闹离婚呢,非要葛老太把孩子找回来。 刘老太心想,燕兰要是二胎还生的是闺女,她就当场跟燕兰说是死胎,然后悄悄把孩子送人。她才不会像葛老太那么傻,让儿媳妇知道真相,又是吵闹又是离婚的,缠磨起来没完没了。 刘老太听了这话,想到自己抱孙子的梦似乎更远了,顿时脸黑如锅底。 “要这媳妇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不会生。” 刘训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娘刚把燕兰念叨走,还没清净两天,又开始念叨他了。“我睡觉了,妞妞你带着睡吧。” “我不带,我又不是她亲妈。谁生的谁带。” “燕兰没在家,你不带难道让我带?我不挣钱了?” 刘老太抱着妞妞,满脸不高兴:“遭天杀的,娘不管,爹不问,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笑得出来?瞅瞅,刚换的尿介子又尿湿了,你怎么那么多尿?” 刘训生烦躁得不行,披着衣服起来。 睡不着,索性出去转转。 他沿着白沙河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北头。 河堤的东边坐落着一处破院子,刘训生现在就站在破院子院墙外边。 左手是白沙河,右手是破院子要倒不倒的院墙。 这处院子原本住着一户姓孙的人家,一家子三代同堂,本来日子也算和和美美。听说后来这家的儿子和隔壁村一个已婚女人私奔了,儿媳妇一气之下带着小孙子远走他乡。偌大的家里只剩下一个孤老太太,没两年就病死了。老太太死后,这院子就闲置了。村里有想法要把这院子收回去,又怕老太太的儿子万一哪天回来了不好处理,就没敢收,一直闲置了,算算也得七八年了。 这院子地理位置偏僻,不管是离村里还是离大路,距离都不近,平常不会有人来。 土生土长的刘训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院子,平日里也不往这边来。 四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又拢了拢衣服,还是快点回家吧。 转身刚要走,就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墙里面好像有人说话。 他惊恐地想加快脚步抓紧离开,熊熊燃烧的八卦心又把他留了下来。 院里有个人正捧着一截蜡烛,。 借着微弱的烛光,刘训生看到旁边还有一个人正拉扯着捧蜡烛的人往屋里走。 刘训生小心地趴在矮墙后听动静,烛光太弱,距离也远,实在是看不清两人的脸。 但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知道进屋的是互相拉扯的一男一女,再联想一下半夜院子荒无一人,刘训生心里的某一处顿时活跃起来。 那两人已经进屋了。 破落的窗户里,如豆的烛光微微地摇曳着。 刘训生爬过半塌的院墙,猫着腰趴在窗户底下,小心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屋里,那女人伸出两条胳膊环抱着男人的脖颈,娇媚的声音想起:“好几天了,你也不想人家?” 叫刘哥的男人脖颈被环抱住,只好把左手的蜡烛倒到右手,滴了几滴蜡烛油在破木板上,把蜡烛立了起来。 “你这黏人的小妖精,我怎么会不想你?我是天天想,夜夜盼着见你呐。” 女人踮起脚尖:“那你倒是说说,你都是怎么想我的呀?” “你说呢?” 不多时,屋里就响起来了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趴在窗户根下的刘训生听着两人对话的声音,辨认出了男人是村长跟前的红人刘长贵。 不过那女人,听着生疏,没认出来是谁。 第90章 结识弗兰克 不过,现在刘训生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两人的身份。 屋里时断时续的声音挠得刘训生心里痒痒得很。 自从燕兰生产到现在,算算得有小半年了,刘训生就再没碰过燕兰。好不容易把妞妞熬大了,刘训生本以为春天回来了,结果燕兰又被他娘气得离家出走了。 不住得往上涌得荷尔蒙促使着刘训生不满于听听声音,他还想看一看屋里的情况。 窗户不算高,他稍微直起一点腰就能看到屋里。 微弱的烛光里,刘训生看到了让他血脉贲张的大场面。 自己吃不到肉,就想砸掉别人的碗。 他摸起一块拳头大的碎砖块,想往里面砸,弄出点动静来。 刚举起手,就听到河边有脚步声往这边过来,还伴随着呼喊。 “长贵,长贵,你在哪儿?” 听声像是刘哥的媳妇蔡云华。 蔡云华边大声喊着人,边朝北边去,不多时声音就消失在黑夜里了。 屋里,刘长贵听到外面的动静,瞬间安静下来,立刻吹灭了蜡烛。 女人显然并不满意刘哥的胆小:“怕嫂子发现啊?还村长跟前的红人呐,怕媳妇的窝囊废!” 刘哥捂着女人的嘴:“小祖宗,你可闭嘴吧。村长是我媳妇她亲二叔,我能不怕吗?” 女人扒拉掉刘哥的手:“不就有个当村长的叔么?那你媳妇有我好看,有我身材好吗?” 刘长贵边穿衣服边敷衍地夸着女人:“那个黄脸婆哪儿能跟你比?我先回家了,过几天再来找你。” 女人拉着他的胳膊:“过几天我就结婚了,你想找也找不着我了。” 刘长贵腾出一只手,点着女人的下巴:“结婚?结婚更好啊,刺激!” “行了,要回你自己回。我歇会再回去。” 女人随手扯着一件衣服盖在身上,任由刘长贵自己离开。 刘长贵从衣服兜里掏出火柴,重新点了蜡烛,捧着蜡烛悄悄离开了。 刘训生趴在窗户下,目送着刘长贵出了大门。 现在屋里就女人自己了,还没有任何照明,想到这刘训生激情难耐,又想到刚才看见的场面,女人光滑白皙的大腿,他竟鬼使神差地摸进了屋。 这边刘训生发泄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那边燕兰和吴彩霞又被人堵在了胡同里。 吴彩霞和燕兰逛了附近的步行街,给家里人买了些新衣裳礼物之类的,也顺便了解了服装的零售价格。 吴彩霞给吴老头两口子每人买了一套新衣服,给妞妞买了玩具。燕兰给自己买了件新裙子,给妞妞买了薄款厚款的好几套衣服。 两人手里拎得满满当当地,既高兴又疲惫地往向阳招待所走。 走到胡同中间,被一伙人拦住了。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伸手拦下了她们:“这位小姐,请留步。” 吴彩霞抬眼皮瞅了一眼,这不是上午刚揍过的几个人之一么? 难不成是那个叫弗兰克的外国人叫来了外援,想报上午的仇? 吴彩霞没好气地把那人的胳膊一掀:“有事?”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棕褐色西装的外国中年男人出现在面前,身后跟着弗兰克和那个矮个子男人杰克。 “吴小姐,请留步。你可以叫我吉姆,我是弗兰克的父亲,我为弗兰克的无礼行为向你道歉,请原谅他。” 吴彩霞瞪了一眼弗兰克,弗兰克无动于衷。反而是杰克,吓得缩了缩脖子。 “弗兰克,上午的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带着人来是想干什么?寻仇?” 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吴小姐,你误会了。我们是有一事相求,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帮助? 她能帮什么忙? 吴彩霞不明所以。 吉姆支开保镖,只留下弗兰克和杰克。 “吴小姐,是这样的。我的女儿米亚下个月就要飞来华国看望我们,会在羊城停留五天。这五天里,我想请你来保护我的女儿。” 吴彩霞更迷糊了。 “保护你女儿?” “上午弗兰克和你交过手,知道你的功夫不错。所以我专程来找你,请你来当米亚的保镖。” 吴彩霞回头看了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衣人,满脸质疑:“我?当保镖?” “费用按天算,一天100美币,怎么样?” 吴彩霞心里算着账,按1992年的汇率,一天100美币折合华币是550块钱。 她在老家白天黑夜摆摊都能挣这个数。 放下一天一两千的活计来挣550块钱,实在是不划算,不划算。 “不好意思,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实在是爱莫能助。” “如果没猜错的话,吴小姐来羊城是做服装批发的吧?倘若我可以给你以成本价供货呢?” 吴彩霞听这话,想起来这年代许多的外国人来华是做投资的,餐饮,服装,家电,房地产,汽车,涵盖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是投资做服装批发的?” 弗兰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餐饮,服装都有,还有一家投资咨询公司。” 若是以后能一直从厂家进货,成本会大大降低,对应的是扩大的利润空间。 五天,换取后续降低成本,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 “听着还不错,但我有两个条件。一,我不能十足十的把握相信你们是正规的投资外商,这年头,顶着投资名头骗人的也不少。二,我先去你们的服装公司看看,确定你们生产的就是我要的,而且你说的成本价也得符合我的期待。” 吉姆挑了挑眉,这女人看着不简单。 他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吴彩霞:“明天下午你去通达路25号。米亚服装厂,把这个卡片给门口的人,他们会带你进去参观。当地政府批准下发的相关资质材料都挂在厂区展示板上,明天你自会看到。” “不好意思,明天下午我就离开羊城了。” 吉姆和弗兰克耳语一番,然后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呢?到时如果你同意来保护我女儿的话,厂区负责人会把材料给你。” 吉姆带着人走了。 燕兰推了推吴彩霞:“彩霞,你要答应他们吗?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啊?” 吴彩霞拎起地上的大包小包:“明天先去看看再说。” 进了招待所,吴彩霞把东西都放在房间里,从大麻袋里挑了一件深蓝色的半袖连衣裙来了前台。 “李姐,我看这裙子挺配你的,你拿着试试。” “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李明花家经济条件一般,加上心思都在几个月大的小孩子身上,给自己买新衣服的机会少之又少。看到吴彩霞手里的花瓣领蓝色裙子,心痒痒却知道无功不受禄。 吴彩霞看到李明花眼里的渴望,也不点破:“嗨,这有什么贵重的?你之前还帮我们这么大的忙,以后仰仗你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要说起来,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才对。” “快去试试,我给你看会前台。” 李明花推辞不下,索性就收下了:“行,我先试试。合适的话你说多少钱,我给钱。” 李明花拿着裙子进了一间空房,几分钟后就出来了。 李明花比吴彩霞大两岁,虽然生过孩子了,但还是标准身材。光论身材样貌的话,不知道的根本猜不到她已经是当妈妈的人了。 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该鼓的地方鼓,该平的地方平,把她的身材沉得凹凸有致。 “哟,你别说,还挺合身的。”李明花对着大厅里的镜子照着。 “我就说这好看的衣服得好看的人来穿,才能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你可真会夸人。小吴,这裙子多少钱?” “没几个钱,你穿着玩吧。” “那哪成?你卖一件衣服也挣不了几个钱。我还能贪这便宜?” “李姐,要不我问你点事吧,这裙子就当报酬,咋样?” 第91章 合作 “说几句话还有报酬?小吴,你可别蒙我。” “真的,我不是羊城不熟悉么?米亚服装厂,你听过没?” 米亚服装厂? 这不是她家门口那个厂子么? 李明花一边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介绍着:“是不是m—i—y—a这个写法?” 吴彩霞想了想吉姆给得名片:“对。” “那厂子就在我家那条街上,听说是外国人开的。因为厂子规模大,厂里几百号员工都是招的羊城本地人,不招外地人。就因为这个,来羊城务工的好些外地人还上政府闹过。政府给得说法是,去协调了,但人家是外资工厂,当地政府也干涉不了人家怎么招人。” “那厂子怎么样?” “我男人他二嫂就在这厂子上班,听说待遇比本地的厂子要好些。要不是我当时怀着孕,我也想进去的。等我生完孩子再去问,人家不招了。正好这个招待所招前台,我就来了。你说当前台有什么劲儿?清闲是清闲,可挣得也太少了。” “李姐,明天早上你当班不?我们明天想去米亚服装厂看看。” “我跟同事换了值班,今晚上我当班,明儿早上七点下班。正好咱们一起吃了饭,我带你们过去。” “李姐,裙子当我跟你打听事儿的报酬了。” 吴彩霞没空理会李明花的抱怨,扔下一句话就上楼了。 房间里,燕兰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睡惯了硬板床,突然睡在这么软乎乎的床上,她实在是难以适应。 “燕兰,那个米亚服装厂我打听了,应该靠谱。咱们明天去看看。” 燕兰垫了个枕头半坐起来:“你想要服装厂的成本价?” “对,如果能长期以成本价进货,我们的成本会降低不少,现在摆摊看不出来什么。如果后期我们能盘个店下来的话......” 燕兰脱口而出:“成本降低对应的是行业竞争力更强,这样我们的利润空间会拉大很多。” “对。” 翌日清晨,吴彩霞和燕兰随着李明花出了招待所大门。 不远处,有不少卖早餐的,包子,馄饨,肠粉,各式各样。 吴彩霞和燕兰要了两笼包子,李明花点了一份肠粉。 三人吃过早饭,往米亚服装厂去。 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街口。 李明花指着前面的一处厂房:“那个白墙看到没?就是米亚服装厂。你们自己过去吧,我困死了,回家睡觉了。” 吴彩霞往李明花兜里塞了十块钱:“李姐,你家我们就不去了。拿着买点瓜子嗑。” 李明花推辞不过,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吴彩霞和燕兰接着往前走,顺着墙根一拐,就看到了厂子的正门。 正门上面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大牌子,上面写着“miya服装厂”。 二人进到厂子大门,门卫见是生面孔,出来拦着:“干什么?” 吴彩霞出示了吉姆给的小卡片,门卫细细看了,让她们在门口瞪着,他进去叫人。 不多时,一个带着眼眼镜你跟爹西装男人出来了;“吴小姐,请进,冯某恭候多时了。” 弗兰克昨晚上嘱咐好的,今天早上会有两位女士过来参观,让他以高规格接待二人。 冯喜声作为弗兰克的心腹,自然一一照办。 “冯先生,你好。”吴彩霞把卡片递过去。 冯喜声看着卡片上写着吉姆的名字,心里暗暗猜测这二位和吉姆的关系。 从这厂子建成,他就在这当了经理。算算一年多了,他就见过一次吉姆,还是在招聘他的那天。从那以后厂子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弗兰克在管理,吉姆这个幕后投资人根本不会出现。 冯喜声带着吴彩霞二人进了厂房,边走边介绍。 “吴小姐,这是厂区精神面貌展示板,厂子的资质也都挂在这里。你看,这是羊城工商局批准的许可证......” 随后,几人来到生产车间。 车间里,只听得见缝纫机响声,听不见人说话。 一字排开的女工分列几排,坐在各自的缝纫机前低头忙碌着。 “吴小姐,这是连衣裙生产车间。这个工人在剪掉多余的线头,做最后的收尾。” 上一世,吴彩霞离婚前在服装厂打过工,对服装的生产程序了解不少。 离开了连衣裙生产车间,几人又逐一参观了薄款针织衫,直筒裤,t恤等车间。 最后回到了厂区办公室里,冯喜声请二人坐下,各倒了杯茶递过去。 “看样子,吴小姐和吉姆先生交情不错?” 吴彩霞不以为意:“一般。” 这句一般惊得冯喜声差点跌了个踉跄。 手握着吉姆先生的特通卡,得到弗兰克的亲自关照,还说关系一般? “冯经理,吉姆先生说可以给我成本价批发成衣。我想知道,这个成本价是多少?” “吴小姐是要做服装生意?” 吴彩霞啜了一口茶:“了解一下。” 对方得到了吉姆先生的首肯,冯喜声也没什么好瞒着了:“成本价的话,刚才你见到的连衣裙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给别人的批发价是22一件,给吴小姐的话可以放到19,不过得量大才有这个价。” 吴彩霞微微一笑,就知道吉姆这个老狐狸不会轻易给出这么大的优惠:“多少算量大?” “给吴小姐的话,500件起。” 吴彩霞装傻地问了一句:“每样500还是总共500?” 冯喜声把手里的本子合上:“吴小姐说笑了,肯定是每样500。” 燕兰插了句嘴:“那也没让步多少呢。” 冯喜声叹了口气:“这位小姐不知,现在厂子生意难做呀!” 燕兰撇了撇嘴:“混批不同款式的连衣裙,凑够500件,按19块出,这样行么?” 冯喜声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出去打个电话,得问问弗兰克先生。” 吴彩霞看着桌上现成的两部电话,没出声,静看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吧。 不一会儿,冯经理回来了:“二位小姐,尽管放心。弗兰克先生说吴小姐进货的话,只要总数不超过1000件,都可以按照成本价走。” “那麻烦冯经理报个价。” 冯喜声拿着小本子开始逐一报价:“连衣裙一件19块,裤子12,半袖7块,针织衫22。弗兰克先生还说了,只要吴小姐愿意帮忙,以后的所有春夏服装按成本价给你,冬装在其他人的进货价上可以打9折......” 吴彩霞在心里对比着批发城的进货价,对冯经理的报价还算满意。 吉姆愿意让出这么大的利润来请她帮忙,要么是他很看重这个女儿,要么是他的经营重心根本不在服装厂。 而吴彩霞不知道的是,吉姆挑选她来保护米亚,并不只是当保镖这么简单。 第92章 上了贼船 “我可以无限量进货?” “并不能,如果吴小姐的批发量影响了其他批发商的正当权益,我们有权利拒绝和吴小姐的合作。而且为了保护我们的利益,吴小姐进的货只能在你的老家售卖,不可以破坏我们当地的经营环境。” 吴彩霞沉思了下,也还行,哪怕常青市的其他供货商也照着进货,进货价也会高一点,这样价格优势仍然把握在自己这边。 “好,你告诉弗兰克,我答应帮他的忙。” 冯喜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吴彩霞:“这是弗兰克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这张吉姆先生的特通卡,请保管好。下次吴小姐再来厂子里,可以凭着特通卡自由进出。” 吴彩霞把信封和卡片揣在兜里,告别了冯喜声,和燕兰回到了招待所。 现在10点多,距离中午2点的火车还有几个小时,还可以稍稍歇一歇。 吴彩霞盘着腿坐在床上,打开了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纸。 纸上的汉字工整漂亮,一看就弗兰克找人替写的,不过这也无所谓。 吴彩霞细细看过信,划了根火柴,把信烧了。 “彩霞,你咋烧了信呢?有什么秘密?” 吴彩霞叹了口气:“上了贼船了。怪不得让出这么大的利润引我上钩,原来都是阴谋。” 燕兰看着吴彩霞把纸灰倒进垃圾桶:“什么事?违法犯罪咱们可不能干。” 吴彩霞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解释给燕兰听:“弗兰克的爷爷设了一个赌局,看弗兰克的父亲和他的两个叔叔在两年内谁挣的钱最多,就把家族一半的产业给这个人,赌输的两个人只能分剩下的一半。” “那这和保护米亚有什么关系?” “自从赌局开始后,弗兰克二叔五岁的儿子遭受了绑架,吉姆怀疑是他三弟做的,所以他担心米亚在华国会遭受同样的情况,就想请专人随进随出地24小时保护米亚。弗兰克在华国的身份是投资外商,有政府的人在,那些人不会对他下手。反而8岁的米亚可能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燕兰为吴彩霞的安危担忧:“对方来势汹汹,你能应付得来吗?” “放心,我只是其中一个。吉姆给米亚找了好几个能打的保护她。只不过我的女性身份更方便照顾她些,算是有点功夫的保姆吧。” “那还好。那个米亚什么时候来华国?” “下个月4号,会在羊城停留5天,9号回去。我想好了,那五天里我在这边挑货,挑好后看看能不能找火车给运过去,你去火车站接货就行,然后你和我娘你俩去摆摊。我不在的那几天,我只拿我出的进货钱,挣到的利润你自己留着。我娘你给她按天开工资就行。” “这不合适,这样你太吃亏了。既然你只拿进货钱,那我也只拿进货钱,剩下的利润我和吴大娘平分。” “燕兰,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这边还挣些钱呢,不能让我娘拿你的分成。” “你要是这么说,进货价还是你压下来的呢。行了行了,这次先这么说,以后再明算账。” 两人眯了一会,约莫12点,吴彩霞出去找了辆三轮车,把几个麻袋都运到火车站。 给三轮车师傅多加了十块钱,师傅把几个大包裹都扛到了站点。 二人的回程还是卧铺票,这给燕兰心疼得不得了。 硬座也能到,吴彩霞非要买卧铺,两人来回多花二百多块钱。 吴彩霞可不这样想,能花钱避免的罪她是一点都不像受了。 上一世吃得苦头已经够多了,这一世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这钱,挣来不就是为了花么? 多花几十块钱,买个舒服,多值。 经过硬座车厢时,吴彩霞看到连着几节硬座车厢里面都是人来人往,挤得满满当当的。到了卧铺车厢,反而松快了很多,一是现在不是出行高峰,二是卧铺贵些,都奔着省钱,不舍得买卧铺票。 吴彩霞是上铺,燕兰是对面的下铺。 二人把几个包裹塞在铺位底下,坐在燕兰的铺位上开始吃午饭。 从家里带来的饼子还剩几张,卷上油炸过的辣咸菜丝,别提多美了。 “大妹子,你这吃的大饼子卷咸菜呀?” 吴彩霞顺着声音,看到一个穿着讲究的老大娘盯着装着咸菜丝的罐头瓶子,心里了然。 “大娘,来坐。我给你卷一个饼子你尝尝。” 大娘嘴上说着不好不好,身体却实诚地坐在对面的铺位上,看着吴彩霞给她卷饼子。 吴彩霞卷了个饼子递给大娘。老大娘接过了饼子,还没下嘴咬,就激动地感谢起吴彩霞来了:“算算我得七八年没吃上这口咸菜了。闺女,我也不能能白吃你们的饭,要是这边有空铺,我就在这坐着了。等晚饭的时候,我请你们去餐车吃。” 吴彩霞往外推了推饼子:“大娘,我们这还有好几个饼子,不吃浪费了。几个饼子不值什么钱的,不值当您破费。” 燕兰又从布包里掏了个咸鸭蛋递过去:“大娘,自己家腌的,你尝尝够不够味。听口音,您是常青市人?” “是,我娘家是常青的,嫁到了羊城。前些年交通不方便,后来两个儿媳妇又接连生孩子,没腾出空回老家看看,一晃小十年了。” “巧了,我们也是去常青市,路上咱们还有个照应。” 大娘就着咸鸭蛋,手里的饼子刚吃了一半,就有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女人过来。 她笑着朝吴彩霞二人点了点头,然后略带恭敬地语气朝大娘说话。 “婶子,您在这呢?周哥找您半天了。” 大娘不慌不忙地啃了口咸鸭蛋:“有事让他过来找我。” 女人还想再劝着说什么,看老太太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好知趣地走开了。 老大娘眼皮一抬,看那女人走远了,才悠悠地吐槽:“天天周哥长周哥短的,不知道以为跟你多熟似的。哼,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可瞒不住我。” 第93章 燕兰被瞧上了 燕兰见大娘手里的饼子不剩几口了,新卷了一个递过去。 大娘也没客气,就着剩下的半个咸鸭蛋,一口气吃了三个饼子。 “闺女,这咸鸭蛋腌的真不错,你自己腌的?” “嗯,用新鲜的青皮大鸭蛋腌的。大娘你要是还想吃,我这还有两个,可以都给你。” 燕兰很擅长做饭,不过婚后忙着带妞妞,做饭这活就扔给了刘老太。 这鸭蛋还是上个月腌好的,精心挑选的青皮鸭蛋,腌好后对半切开,蛋白弹性有咬头,蛋黄绵绵沙沙。不管是当碟还是佐菜,都能让人吃得满足。 老太太摆了摆手:“吃你们的东西都是我老婆子厚着脸皮要的,哪里还有连吃带拿的道理?” 燕兰拿着鸭蛋就要往老太太手里塞:“两三个鸭蛋,不值什么钱的。” 燕兰和大娘互相拉扯推辞之际,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男人走过来:“娘,你怎么在这?”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我怎么不能在这了?你去,把我的包袱拿过来,我要跟这两个闺女一起坐。” 吴彩霞看了一眼这个男人,约莫三十岁,身姿挺拔,一身列车长的制服把他衬得格外意气风发,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名字:周明松。 只不过,现在这周列车长面对着油盐不进的老娘,脸上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无奈。 “娘,小敏都跟我说了,餐车那边有那么多吃的,你非要吃什么咸菜啊?” 大娘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坐在铺位上:“小敏,小敏,叫得这么亲热?是不是打结婚证都不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同意了?” 周列车长尴尬地看了看燕兰和吴彩霞,耐心地安抚老太太:“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跟小敏光明磊落的,你可不能把人想歪了。” “哟,现在就开始护着人家了。你忘了你媳妇咋跑得了?还想着找同事,没让同事给坑够呗?” 吴彩霞抿了抿嘴,这是咣当一个瓜砸到了脑袋上,不禁竖起了耳朵。 燕兰就当没听到,自顾自地收拾剩下的饼子咸菜。 周列车长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当着外人的面,你提这些事干什么?” “哼,反正我不走,你把我包袱拿来,我这一路上就跟着这俩闺女。不要你管,也别让那个余小敏过来,我看见她就烦。” 周列车长被撵到无语,只好拜托吴彩霞和燕兰:“两位同志,拜托了。这一路上辛苦二位帮忙照看一下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8号车厢找我。” 周列车长站起身来,看了眼老娘,叹了口气,走开了。 周列车长刚走,老太太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还没问你两叫什么呢?” “我叫吴彩霞,大娘,你叫我小吴就行。” “大娘,我叫丁燕兰,大家都叫我燕兰。” 大娘拍着腿:“好,这名字好,闺女,你有对象没?结婚没?” 吴彩霞看到大娘瞅着燕兰那两道炽热的目光,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老大娘不会是看中燕兰了吧? 燕兰也觉得大娘问稍微有些冒犯,但想想婚姻状况也没啥不可讲的:“大娘,我的小娃娃都快会走路了呐。” 大娘听罢,目光稍微暗淡了些:“有娃娃了呀?” 吴彩霞偷笑了一下:“大娘,听您这语气?” 大娘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心里暗暗寻思,这姓吴的闺女说话做事太锋利了,远不如这个丁同志温婉。 不多时,周列车长没来,反倒是头先那个女列车员过来了。 她带着笑,把大娘的包袱放在对面的货架上:“婶子,周哥说您不愿过去,让我把您的行李拿过来。您的行李我给放在这架子上,等下车我再过来帮您拿下去。” 吴彩霞寻思,这位应该就是余小敏了。 老太太看到余小敏过来,本来笑呵呵的脸突然拉的老长,嘴紧闭着话也不说一句。 余小敏放完行李,想坐下来陪老太太聊几句,见老太太黑如锅底的脸,只好讪讪地起身:“两位同志,我婶子就拜托你们照应了。” 待余小敏走远,老太太才张嘴骂了一句:“狐狸精!” 吴彩霞:“......” 什么瓜?好想吃。 燕兰:“......” 还没进门就开始拿捏儿媳妇了,果然是天下婆婆一般黑。 二人看到老太太对余小敏的态度如此恶劣,对老太太的印象也打了些折扣,尤其是老太太打听燕兰的婚姻状况,更让燕兰觉得无语。 接下来连停几站都没人过来,面对面的三人气氛越发的尴尬起来。 将近傍晚,吴彩霞饿醒了,从上铺慢悠悠地爬下来:“燕兰,你饿不饿?” 燕兰站起来,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还有饼子和咸菜,够咱俩吃得了。” 吴彩霞余光瞥了瞥燕兰对床的老太太,没说话。 “燕兰,小吴,咱们可是说好的,晚饭我请的。可不能变卦!” 老太太早已经醒了,听到二人如此说话,想到是自己的怪异行为引起了二人的反感,忙站起来找补。 谁让她就瞅着燕兰合眼缘呐? 哪怕做不成婆媳,收她当个干女儿也是好的。 燕兰晃了晃手里的饼子:“谢谢大娘,我们吃饼子就行。” 老太太见来硬的不行,捏着袖口开始诉苦:“哎,我老太婆到底是招人嫌弃了,连答应好的都能临时变卦,这可太伤我的心了。” 吴彩霞烦的要命。 这老太太真能作,看不惯儿子的对象,还卖惨强行请她们吃饭。 吴彩霞朝燕兰使了一个眼色,燕兰秒懂:“好了,大娘。我们去还不成么?” 老太太一听二人同意了,立刻转悲为喜,一边拉着燕兰,一边拉着吴彩霞就往餐车去。 餐车不远,穿过两节硬卧车厢就到了。 几人刚进餐车,老太太就叫了一个女列车员过来:“小董,你帮大娘叫一下周明松,就说他娘要请人吃饭,让他快点过来。” 老太太拉着二人坐下:“闺女,你们看看要吃啥?随便点,别跟大娘客气。” 吴彩霞瞥了一眼菜单,又看了一眼燕兰,把菜单推给了大娘:“大娘,我们都行。” 第94章 周列车长 燕兰附和着:“对,点什么都行。” 老太太翻着菜单,念念有词:“那就要一个鱼香肉丝,一个宫保鸡丁,红烧狮子头,醋溜土豆丝,再来一个汤......” 燕兰忙制止道:“大娘,这太多了,吃不完的。” “那你们看看想吃哪道菜?” 燕兰指了指带来的饼子:“点一两个素菜就行,饭的话咱们不用另买,就吃饼子吧。” “那怎么行?我请你们吃饭就点俩素菜,说出去不够笑人的。” 经过几番研究,最后定下来点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醋溜土豆丝,配上自带的咸菜和咸鸭蛋,主食点了三碗米饭。 大饼子留着明天早上吃。 等菜的期间,老太太开始自说自话:“燕兰,小吴,我老婆子知道你们认为我对那个余小敏态度不好,觉得我棒打鸳鸯。可你们不知道啊,那余小敏的表姐就是我这小儿子的前妻。当初我那前儿媳妇为了扶持娘家弟弟,大把大把地往娘家贴补。可她那弟弟是个不争气的,欠了一屁股赌债不说,还撺掇着姐姐离婚找个有钱的。后来,两人离了。现在前儿媳再婚了,就是余小敏给保得媒。你说我看着她能不膈应么?” “这余小敏把表姐给介绍出去了,见天儿地缠着前表姐夫,你说这合适吗?我就觉得这一家子是吃上我们家了,挨个过来嚯嚯。” 吴彩霞吃了整瓜,觉得有点狗血,像八点档的家庭伦理剧。 燕兰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隐情,瞬间觉得有点冤枉老太太了。 “大娘,对不起啊,我们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曲折。” 老太太听罢,反而安慰起燕兰:“不知者不怪。也是我太心急了,有些唐突,你别放心上。” 说话间,菜上齐了。 “对了,咸菜丝我忘拿了。你们先吃着,我回去拿。” 燕兰起身往硬卧车厢走去,因着走得过于着急,在车厢连接处一脚踩空了。 将摔不摔时,一只手将她拉住了。 “没事吧?” 浑厚的男低音让燕兰有些手足乌醋。 除了刘训生外,燕兰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别的男人,此时她压根不敢抬头。 “没,没事。” “没事就好。你怎么在这,我娘不是请你们吃饭的吗?” 燕兰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是周列车长,抬头就对上了那双有神的大眼睛。 这双眼睛,可比刘训生的好看多了。 不对,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意识到不对,燕兰瞬间低头,不再言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家刘训生还在家等着她呢。 周列车长看见燕兰逐渐变红的脸颊,觉得这人还挺可爱的。 周明松身边的女同志大多外向活泼,像这位女同志这样害羞内敛的还真少见。 “哎,你怎么不回答我呐?” 燕兰听到人在后面追着问,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周列车长一路跟着燕兰到了她的铺位,拿了咸菜丝罐子,又回了餐车。 吴彩霞见燕兰和周列车长一起进来,略感惊讶。 不过见燕兰表情平淡,以为二人纯是偶遇,也没当回事。 老太太本有意相中燕兰,但燕兰已经结婚有子,也歇了这个心思。 老太太拿下巴点了点空座位,示意周明松坐下:“儿子,是你让余小敏给我送行李来的?” 周明松不以为意,随口回答道:“哦。我本想自己送的,她非要帮忙,我就随她了。” “那我问你,他天天周哥长周哥短的,你们处上了?” 周明松听这话皱了皱眉头,把老太太拉到一边。 “娘,你听谁说的?什么处上了?谁说处上了?” “难道没处?我可一上这趟车,你好几个同事就说你俩的事了,还说余小敏为了跟你一趟车,专门找了关系。” “娘,你别听他们瞎说。余小敏就是一个普通同事,我对她没那个心思。” “你最好没有,要找你也得擦亮眼,别给彤彤找了个恶毒的后妈。” “我知道。” 母子二人说完悄悄话,回到桌上开始吃饭。 周明松也觉得饿了,让厨房加了两个菜,也跟着吃了起来。 饭毕,老太太拉着燕兰聊天,就着麦收种菜的事问来问去。 燕兰被缠磨的不行又不好意思推拖,对此,吴彩霞向她致以同情。 列车在晃荡中开进了常青市火车站。 吴彩霞和燕兰已经准备就绪了,但她们很愁怎么把这五六个大包裹弄下车。 正愁着呐,周列车长带着两个男列车员过来了。 “小赵,小马,你们俩帮这两位女同志把包裹搬到车厢门口。” 卧铺车厢的客人不多,在长青站下车的少之又少,两位列车员手脚麻利地把几个大麻袋搬到了门口。 吴彩霞和燕兰跟在后面。 待车停稳了,车门打开后,两位列车员飞速地把麻袋拖到站台上。 “同志,麻袋五大一小,看看对不?”一个长相俊秀的列车员问吴彩霞。 吴彩霞点了点头,掏了包烟给两人。 两人拒绝了,转身飞快地跑回了车厢。 站台上,周列车长对着老太太嘱咐了几句,也进了车厢。 吴彩霞让燕兰在站台等着,她跑出去找了两辆三轮车,给两位三轮车师傅各塞了包烟,师傅们乐呵呵地帮着把麻袋扛到三轮车上。 二人和老太太告了别,一人上了一辆三轮车,指挥者三轮车往吴彩霞租的房子去。 到了家门口,吴彩霞看家门锁着,心想她娘还在摆摊, 摸出钥匙开了门,指挥者三轮车师傅把麻袋卸在走廊上。 送走了三轮车师傅,吴彩霞和燕兰开始忙活起来。 先把麻袋解开,把所有的衣服按类目整理好,排在堂屋的地上。 地扫干净了,下面铺了干净的塑料布,每件成衣也自带包装袋,倒也不怕脏。 燕兰看了看天,还亮着。 “彩霞,我们整理完,歇一歇就出去摆摊吧。” “行,咱们先整理出来一些去夜市摆。逛夜市的都是些年轻人,” “购买力强一些,我们可以把价格定得高一些,也给顾客留一点讲价的余地。” 燕兰听不懂什么是购买了,但她赞同把价格定得高一些,但不能高太多:“也不能太高了,高了人家就上店里买了。” 吴彩霞拿出一件花瓣领衬衣:“你比如这件衬衣,设计新颖时尚,剪裁大方得体,完全可以按49元卖。” “可是进价20,卖49是不是太高了?” 第95章 夜市摆摊 “49元一件,这不是给顾客留了讲价的余地吗?” “那为什么不直接定价50?” “这样定价会给顾客一种省了钱的感觉,49和50虽然只差了一块钱,但在买家心里,一个是40多,一个是50。” “没听懂,但感觉你说的应该有道理。” 两人整理好衣服,挑了一些打包好。 炎热的7月,二人整理好衣服,只拿了几样,每样拿了一半的数目。 一件一件得上新才会给人新鲜感,一次性把底牌都出了,就不好玩了。 吴彩霞从隔壁赵奶奶那里借了辆三轮车来,用绳子和粗木棍搭了一个临时的架子,又从杂物房找了一块破纸板,找毛笔写了几个打字,用绳子拴着挂在架子上。 装扮完后,吴彩霞围着三轮车转了几圈,总感觉缺点啥。 想来想去,拧了几个花朵和动物造型的气球扎在架子上。 不伦不类的不要紧,能吸引人过来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一个骑一个推,急忙往夜市出发,好先占个好位置。 天还没黑,夜市上已经出摊的还不算多。 吴彩霞瞅准了一个三叉路口,推着车过去,和燕兰搭着手把摊子支上了。 燕兰之前都是给吴彩霞帮忙的,这是她第一次投资做生意,摆了一会摊迟迟没有人来,心里难免紧张。 “彩霞,咱们的衣服比那些摊子上的好看多了,怎么没有人过来呢?” 燕兰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只中年男人过来搭茬:“哟,衣服确实好看,设计也挺新潮的。” 吴彩霞抬了抬眼皮,是马路对面另一个卖衣服的摊主。 顾客没引来,倒把同行引来了。 那男人见吴彩霞没理他,厚脸皮地自顾自说着话:“这气球挺好看的,给我一个啊。” 说着就要上手去拿气球。 这还了得? 吴彩霞拽住气球尾部的绳子:“买衣服送气球,不买不送。” 那男人缩了缩手,哼了一声:“不就是一个破气球,我还不要了呐。你们这衣服,都是搁哪儿进的?” “从朋友那进的。” 吴彩霞不想和这种人浪费时间,更不会透露自己的进货渠道。 吴彩霞见两三个年轻女子说笑着往摊子这边过来,拉了拉燕兰。 见有人来,燕兰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扯出了一个特别甜美的笑容,等着顾客过来。 “卖衣服的,你这白衬衫怎么卖?”一个黄裙子姑娘问价。 燕兰拿下样衫向顾客介绍:“49元一件,这件衣服港岛的明星穿过拍电视剧呐,有好几个款式,我手里这件是花瓣领,那件是侧边领,还有海带领。如果看中的话,正好你们三个人可以一人一个款式,平时还可以换着穿。一件衬衣的价格,能穿到三件不同的衬衣,划算。” 黄裙子姑娘的同伴显然对换衣服穿这个想法很有兴趣:“划算是划算,可49元一件有点贵呐。不能便宜一些吗?” 燕兰有点皱眉头,降价多少合适呢? 她看了一眼吴彩霞,然而吴彩霞只给了她一个背影。 吴彩霞并不是没看见,她是不打算插手。 二人合伙是暂时的,早晚要分开做生意,燕兰得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燕兰纠结着,大胆的问了那女孩一句:“你觉得多少钱能买?” 那女孩张了张嘴,没说话,显然也不知道多少钱合适。 黄裙子姑娘问了另外一个同伴,得到了同伴的点头,大胆地张口道:“我们一下子买三件,按原价得147块钱。你就给我们打个折,130成不?” 燕兰挠了挠头,130三件,划43元一件,似乎也挺好。 她刚要答应,吴彩霞张嘴了:“妹子,这样吧。你看看我们这的裤子,健美裤,直筒裤,牛仔裤,质量都一等一的好。衬衣按130算,裤子也能给打折。这样算下来,一件衬衣加一条裤子能省三四十块钱呢。” 黄裙子姑娘向同伴投过去询问的目光。 吴彩霞看几人有点犹豫,又加了一剂强心针:“看看又不花钱。这裤子可显高显瘦了。不行,你看看她。”吴彩霞把燕兰推了出去,“她身上搭配的这身就是我卖的这几款,你们看看,这衬衣是不是显得人既时尚又有气质?裤子是不是显腿长?” 燕兰局促地站在摊子前面,才明白为什么吴彩霞让她穿要卖的衣服。 出发前,吴彩霞挑了几件衣服出来,让燕兰选。 燕兰不好意思穿露腿的连衣裙,挑了海带领的白衬衫和直筒裤,把连衣裙留给了吴彩霞。 黄裙子姑娘的同伴感叹了一下:“还真得挺显腿长的。” 吴彩霞接过话头:“对,这裤子特别显腿型,几个妹子的腿又长又直。这裤子简直是为你们量身定做的。” 黄裙子姑娘有点心动,前几天她在百货大楼见过这种裤子,标价70,不知道在这摊子上卖多少钱。 “嗯,这裤子多少钱?” 吴彩霞伸了五个手指头:“59元,在百货大楼得卖70多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三件一起买还可以有折扣。” 燕兰瞪大了眼睛,22一条进价的直筒裤子卖59? 三人叽叽咕咕地商量了几句。 “行,折扣多少?” 这年代没有计算器,吴彩霞只好拿笔在纸上算:“三条裤子177元,我可以给你们便宜7元,这样最后价格是170元。比去百货大楼买,省下来四五十块钱呢。” “那加上衬衫一共300元,能不能再便宜些?280?” 吴彩霞为难得摇了摇头:“妹子,我们这也不挣钱,就挣个路费。这样吧,290,再少不能卖了。” 三个人又叽叽咕咕一番。 “那好吧,我们要了。衬衫我想要粉色侧边领的。” “那我要白色海带领的。” “你们一个粉,一个白,那我要红色的,红色花瓣领的。” 吴彩霞收钱点钱,燕兰忙乎着找货。 不多时,三个年轻姑娘一人拎着一个小袋子,高高兴兴地继续逛街去了。 燕兰边整理着货摊子,边计算着,三件衬衫成本60,三条裤子成本66,加起来126元。 卖价是290,盈利164,翻了一倍多。 果然做生意比种地强。 第96章 提醒 她暗暗发誓,要好好努力,多挣点钱,早些把妞妞从村里接出来。 兴许是做成了三个年轻姑娘的生意,给今天晚上的摆摊开了个好头。 直到夜市散场,吴彩霞和燕兰忙碌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 待把最后一根木棍收好放进车斗子里,吴彩霞才意识到带来的衣服几乎都卖光了,连扎在架子上引人的气球都半卖半送得不剩几个了。 吴彩霞倒是不惊讶,拧成各种花型的气球一直是重要的盈利兼引流项目,而且是暴利中的暴利。 燕兰坐在车斗子里,吴彩霞蹬着三轮车往家去。 夏夜的风凉丝丝的,吹得人格外舒服。 “彩霞,咱们今天晚上生意还挺不错的。” “对啊,带去的衬衫,裤子和连衣裙都卖得差不多了。” 两人说着话,就到家了。 吴老太正在理货:“我回来晚了,没做饭,在路上买了两份炒饭,你俩热热吃吧。” 燕兰打趣道:“哈哈,我们现在是都掉钱眼子里了吗?” 吴老太往自行车上绑着货:“那可不咋的,挣钱谁不积极?” 吴彩霞拎着两份饭进了灶房,忙活一阵后分成两碗端出来:“燕兰,先别忙着理货了,先吃饭。” 说完又转头问吴老太:“娘,我们不在的这两天,你这边啥样?” “还行,忙不过来的时候小刘会过来搭把手。对了,我前天见着宋大国了。” 吴彩霞心里警铃大作,光忙着挣钱了把这货忘了:“他来市里了?他说啥了?” “当时正好好几个客人围着摊子,我看见他了,他没看见我。平白无故的他怎么会来市里?他是不是知道咱们在市里摆摊的事了?” 吴彩霞很好奇宋大国身无分文,哪里来的钱供他坐车来市里? 燕兰默默地吃着饭,吴老太在跟前,吴家的事她不好插嘴。 吴彩霞扒拉着饭:“也不值当回家问,以后小心着点吧。实在不行,我找块布把脸蒙上。” 吴老太端了盘辣椒小鱼放两人跟前:“早上炒的。脸蒙上有个屁用,还能躲一辈子?彩霞,反正我得态度放这,你跟他接着过,我没意见。你跟他离了,我也不拦着。” 吴彩霞尝了一口小鱼,还不错:“娘,等忙完这阵的,我就跟他提。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都别吭声,让他再得瑟两天。” “你们的事情,我是不打算插手了,你爱咋办咋办。不过你要是真离了,我就把你爹也叫来市里,让他跟我一起摆摊。” “行,我爹干那个泥瓦匠也累,摆摊还能轻松点。” 吴彩霞期盼着她爹能早日来市里摆摊,这样就能避免十年后的断腿之灾了。 上一世,那年夏天,吴彩霞在杭市打工,深陷与宋大国的打骂纠葛里,她爹为了多挣钱,五十多岁了还爬高上低地跟着包工头给人盖房子,不小心从楼上跌落,摔伤了左腿,后来的许多年一直走路不便利。 燕兰清点货物,吴彩霞记着账。 “衬衫带10剩3,直筒裤带10剩2,连衣裙带14剩5。” 燕兰数完数,把衣服按门类规整到一起。 吴彩霞点完小包里的钱,结合着燕兰盘点的数量,做了今日销售总结。 “今晚战绩如下:衬衫销7,直筒裤销8,连衣裙销9,加上半卖半送的气球,今晚营业额是1523。” 燕兰一脸‘真的吗,我不敢信’的表情。 “彩霞,你别骗我。真有这么多?” 吴彩霞把记账小本本和钱包往前一推:“不信你自己算算。” 吴老太笑呵呵地端着水过来:“都喝点水,我看你俩嗓子都要哑了。” 燕兰咕嘟咕嘟一碗水下肚:“彩霞,我决定了。” 吴彩霞:“你决定啥了?” “我决定以后就跟你混了。” 吴彩霞:“??” 说好的合作呐? “燕兰,要不我先把今晚上的钱给分了吧。你出门好几天了,妞妞肯定想你了,你回去看看吧。” 燕兰不在家,吴彩霞担心刘老太会出什么幺蛾子。那个刘训生也不是啥好玩意儿,窝囊又妈宝,现在是没表现出来什么,后期没少做伤害燕兰的事。 燕兰以为吴彩霞是记挂着妞妞,她早就想妞妞了,又怕吴彩霞自己忙不过来:“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放心回去,这点货不用操心。你不在的话我出摊就少带点货,这点货我估计两三天就能卖完。” 燕兰狠了狠心摇摇头,她不能把彩霞自己撇下。 “要不我再等两天吧,把这批货卖完我就回去呆一两天,陪陪妞妞。我婆婆每月有钱拿,而且有训生在家看着,她不会苛待妞妞。对了,咱明天摊子摆在哪里?我觉得摊子最好能固定下来。” “那样也行。要不,咱们白天摆在纺织厂公交站,晚上去夜市?” 经过多次摆摊摸索,吴彩霞发现除了汽车站外,白天生意最好的就是早市和纺织厂公交站,那一带几百米处有个女工密集度很高的工厂,不远处还有一条步行街和一个家属院。 “看样子三轮车还得再借两天,燕兰,你先收拾着。我去隔壁赵奶奶家,跟她说一声。” 从巷子入口数,吴彩霞租的房子是第五家。 赵奶奶家是头一家,而且还是这条巷子里唯一的二层。 吴老太喊住了吴彩霞:“彩霞,你把这篮子辣椒和豆角给赵奶奶送去。” 吴彩霞应了声,拎着篮子来了赵奶奶家。 吴彩霞刚走到赵奶奶家门口,就看到了家门口有人,看佝偻的背影好像是赵爷爷。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赵爷爷?” 那佝偻的身影转过头来:“是小吴?这么晚了你来找你赵奶奶?” “嗯,赵爷爷你怎么不进家里?” 赵爷爷咳了两声,没理会吴彩霞,接着拍门:“老婆子,快开门,小吴来了。你不让我进去,总得让小吴进去吧。” 吴彩霞听这话就知道,赵爷爷肯定是下棋下入迷了,回来晚了,被赵奶奶锁门拒入了。 “赵奶奶,我是小吴。” 一老一少喊了小半天,赵奶奶才垮着脸过来开门,冲着自家老头子一阵埋怨:“要不是看小吴面子,你今晚睡大街我也不管。”转头又笑眯眯地问吴彩霞,“小吴,这么晚了啥事?” 第97章 算账 吴彩霞把菜篮子塞给赵奶奶:“赵奶奶,我进的衣服今天没卖完,我想问问三轮车能不能再多借我两天?保证大后天一早就还你,不白借。” 赵奶奶也没跟吴彩霞客气,把菜收下了:“行,三轮车你拿去用,我们老两口也暂时用不上。也别说什么白不白借的,这篮子菜就当报酬了。” 吴彩霞见事情办完,也不多耽搁,飞快地跑了,留下赵爷爷听赵奶奶数落。 第二天一早,吴彩霞照例拿了两件样衣出来:半袖配牛仔裤和一件套裙。 经过昨日的摆摊,燕兰胆子放开了不少,选了套裙。 吴彩霞则换上了半袖和牛仔裤。 换过衣服后,吴老太搭着手,把所有的衣服都给搬上了三轮。 二人开始了今天的半流动摆摊,先是赶了早市,7点半后直奔纺织厂公交站,傍晚又赶了夜市。 一天到晚除了在维修铺修三轮车时得空歇了会,其他时间二人都在忙着卖衣服。 经过两天的忙活,第一批衣服终于售罄。 晚上9点多,二人骑着空荡荡的三轮车回到家,吴老太已经做好饭等着她们回来了。 吴彩霞去热饭,燕兰盘着账目,见吴老太端着碗进来。 “吴婶儿,你猜咱们这把挣了多少?” 吴老太帮着把两个盛着大米稀饭的碗放在桌上:“这我可猜不着,你就直接说吧。” 燕兰挥舞着账本,一脸骄傲和得意:“6300多,我都不敢相信有这么多,我整整算了三遍。以前在家种地辛辛苦苦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这摆摊几天一下子挣了这么多。” 吴老太笑着:“谁说不是呢。” 吴彩霞端着热好的菜进来,看到桌上一堆钱:“哟,还真不少,堆得跟小山似的。” 燕兰瞅着账本,开始报账:“进货花了3000,营业额6325,净利润3325。” 吴彩霞接过话头:“你再加上69,看看最后是多少。在羊城我送了一件连衣裙给招待所的李姐,裙子卖价69,这69算我头上。” 燕兰:“你可别,要么就当没进这件衣服,要么就咱俩平摊。” “行罢,听你的。先吃饭吧,都快凉了。” 燕兰哪儿还顾得上吃饭?第一次挣到这么多钱,数钱分钱,忙得不亦乐乎。 “那就不算进去。按照你出2000我出1000的比例,最后算出来的结果是:你分4217元,我分2108。” 燕兰边说着边数着钱,按照刚才的数目把钱分成了一多一少两堆。 “这一堆是你的,这一堆是我的。” 燕兰想了想,从小堆里数出100块钱放在大堆里:“我来投奔你,你管吃管住,这100块钱你拿着。” 吴彩霞把那100退回去:“你要是这么说你刚来的头几天还帮我看摊了呢。你帮我看摊我都没付给你钱,你咋还跟我算吃住的钱?别数了,快吃饭吧,以后咱俩互帮的时候还多着呢。” 燕兰想想也是,不能什么都拿钱来衡量,就没多说什么,麻利地洗了手过来吃饭。 说是过来吃饭,眼睛还黏糊糊地盯着钱堆,端着碗傻乐。 吴彩霞觉得好笑:“燕兰,这钱你打算怎么安排?” 燕兰眼睛冒着财迷般的精光:“咱什么时候再去羊城进货?我打算把这2000都投进去,这把咱做大点。” 吴彩霞想了想:“等你从家回来的吧。” 吴老太在旁边理着货,插了一句:“要不燕兰回家的这两天,你去省城看看彩凤吧。我想跟你一块去的,又怕一耽搁好几天,等回来生意都给人抢干净了。” 吴彩霞和燕兰倒腾服装后,吴老太就一直在车站驻扎摆摊。 不料几天后,吴老太的摊子不远处也有人支上了摊子,也卖袜子头花什么的,对吴老太的生意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的影响。 吴彩霞觉得同行竞争是正常的,卖袜子头花又没有门槛,而且自家摊子上有对家无法模仿的气球,就没怎么管。 而且她现在的重心在倒腾服装上,袜子头花这个生意相当于给她娘找个事做。等燕兰能独当一面后,两人就拆伙,她再把她娘拉进服装这行里,把头花袜子的生意彻底让给刘姐。 “那行,我跟你一块回去。不过我不回村里,看见宋大国来气。我在县城等你,你帮我找村长开去省城的介绍信,让跑车的捎给我。你回家待几天,这么多钱放家里和身上肯定都不行,明天一早咱俩先去银行,把钱存卡里,等去羊城前再取出来。” 这年代没有手机支付,异地汇款也浪费时间,只能人力扛钱过去。 吴老太出了堂屋门,拿着小铁锹从菜地一处挖出一个铁盒子,拿了进来。 “彩霞,这些是我这几天摆摊的收入,你拿着一块存上吧。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你让我我问得那事儿,爬山那天,小刘她儿子半夜突然拉肚子,就请了假,没去爬山。” 吴彩霞接过铁盒子,心想怪不得爬山那天没见到人呢,原来是孩子拉肚子了。 零零散散的,一共1230块钱。 吴彩霞把1230放在那2000多里,两块加起来一共5447。 她把447拿出来给吴老太当家用,剩下的5000理了理放进了小铁盒。 第二天不用摆摊,自然不用早起。俩人躺床上聊了小半夜。 吴彩霞睁眼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舒坦地睡过觉了,赖了一会床才起来。 踢打着拖鞋堂屋走到门口,吴老太正好端着一盘饺子进屋,燕兰端着饺子跟在后面。 饺子的香味直冲鼻腔,吴彩霞咽了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今天吃饺子?什么馅的?” 吴老太支使吴彩霞去灶房拿蒜:“韭菜猪肉的。面是燕兰和的,烧火也是她,你今天可吃了个现成的。” 燕兰接了一句:“快洗了手过来。吴婶儿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咱俩今天一个回村一个去省城,都得吃饺子。” “对,等你俩回来,就得吃面条咯。” 吴彩霞摇了摇头,她娘就是一点都闲不住,好不容易答应她不出早市摊,还是不能多睡一会。 第98章 燕兰回家 几人吃过饭,吴老太骑着自行车去车站摆摊,吴彩霞和燕兰留在家刷锅洗碗。 忙活一阵后,二人一起去了银行。 上次卡里的5800,去羊城之前取了3500,自留2200做本钱,1300给吴老太家用和进货周转,卡里剩2300。 吴彩霞留下700块钱,存进4300块,卡里余额6600块。 这700块里,200是吴彩霞作为去省城的路费食宿支出,500是给彩凤的生活费。 这年代,个人资金的异地转移还是比较麻烦的,通过汇款方式汇给彩凤也得好几天才到,不如她亲自带给彩凤来得快些。 从市里坐客车到省城,单程两个小时,多加小心就行。 燕兰存了2000,108块留着零用。 第一次办银行卡的燕兰,拿到卡时激动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彩霞,我有钱了。你快掐我一把,这是真的不?” 吴彩霞自然没拒绝这个要求,一把把燕兰掐得嗷嗷叫:“你下手真狠,都掐红了。” 从银行出来后,两人坐公交去了汽车站。 果然,车站不远处多了一个摊子,摊主是个胖胖的女人,正在织毛衣。 刘姐在和吴老太聊天,见吴彩霞二人过来,忙伸手招呼。 燕兰急着回家抱妞妞,和几人挥了挥手先走了。 吴彩霞过去拿了板凳坐下,小半天也没见有客人过来问价,确实比往日冷清多了。 刘姐看吴彩霞是眼神往对家的摊子瞥了好几回:“可能是天太热了,那些乘客都是下了车就走,压根不过来看东西。咱们摊生意不好,她那也没好哪儿去。” “刘姐,你认识那人不?” “那人是我儿子幼儿园同学的妈妈,爬山那天你该见过的,不过那么多人你没注意也正常。估计是看你摆摊挣着钱了,也来有样学样了。” 吴彩霞噗呲一声笑了:“保不齐三五天过后,这街上又冒出几个摆摊的。” 吴老太心态还挺好:“随他吧,一天能卖十块二十就行,怎么都比我给人干小工挣得多。” 刘姐见这娘俩不争不抢的样子,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 吴彩霞看了看时间,快11点了,去附近的小吃铺买了四份饭菜,自己一份,吴老太和刘姐各一份,剩下一份送给门卫老李。 想起路过门卫室时见到里面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她又从刘姐店里拿了两瓶娃哈哈。 那小孩正是老李的小孙子康康,小孩看爷爷这又有大米饭和红烧肉,又有娃哈哈,高兴的手舞足蹈,非要陪着爷爷多上几天班。 老李见孙子这高兴的小模样,心里也乐得不得了。 吃过饭,吴彩霞又教着吴老太和刘姐拧了几个气球,才坐上去省城的大巴车。 因为彩凤在省城上学,给她带什么都不如直接给钱方便,所以吴老太见吴彩霞两手空空地上车,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之类的话。 吴彩霞出了县城百货大楼大门的时候,燕兰坐的车安稳地停在了镇上的候车点。 燕兰先找了村长,两包烟换来一张介绍信和保密的口头约定。她不放心外人转交,亲自坐车进县城,把介绍信亲手交给吴彩霞,还给了她几张粮票。 燕兰再次回到村里,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自家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应该是在吵架,仔细听的话能听到不少不堪入耳的脏话。 燕兰皱了皱眉头,她婆婆又在撒泼,也不知道谁又惹她了。 大门紧闭着,也隔不断好热闹的大娘大婶在偷听偷看。 “老刘家怎么了?” “谁知道呢?村北头老张媳妇来了,进了院就没出来,说是什么要还钱。” “还钱?还啥钱?刘训生跟她借钱了?” “不会是刘训生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才把燕兰气走了吧?” “我咋听说是老刘家的和燕兰吵架,把燕兰撵走的?这都好几天了也不见回来,看来老刘家媳妇要跑喽。” “哪能呐?老刘家娶这个媳妇都费牛鼻子劲儿凑齐的彩礼,还有钱娶新的?刚才我看到老吴家那个插门女婿宋大国也进去了,跟老张媳妇一起来的。” “那个宋大国真不安生,咋哪儿哪儿都有他?老吴家也不管管。” ......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看到了燕兰,连忙扒拉了一下正在说话的大婶子:“燕兰回来了。” 燕兰硬扯了扯嘴角:“嗯,回来了,婶子。” 家里没活干了都跑过来挤着一团说长道短的,真是闲着了。 她挤过看热闹的人堆,拍了拍大门:“娘,我回来了。” 院里吵嚷的声音随着拍门声而消停了,刘老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和张家媳妇对骂了,从刘训莲手里抢过妞妞,抱回屋换了身干净衣服,包好了尿介子。走到门口又想起来什么,折返回屋拿了一个玩具塞妞妞手里才抱出来。 “小莲,是燕兰回来了,快去开门。” 不仅刘训莲被刘老太这一番操作惊着了,连对骂的对家张家媳妇也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刚才坐在地上和她对骂,功力平分秋色不分伯仲的骂将刘老太吗? 刘训莲开了门:“燕兰,你回来了?” 燕兰见开门的是大姑姐:“姐,你咋来了呢?” 刘训莲花的婆家在白沙河对面的草林镇,骑自行车单程就得半小时。他们结婚时买的自行车一直是姐夫在用,加上姑姐婆家的条件比娘家好,婆家不高兴姑姐回娘家,所以大姑姐结婚五年,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刘训莲已经在娘家住了三天了,一直惴惴不安,怕弟媳妇对她有意见,她抿了抿嘴:“回来陪娘过两天。” 燕兰见她表情有异,但并不想操心别人家的事,所以就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 刘训莲侧身把燕兰让了进来,瞥到门口写满好奇的眼睛,啪得重新关上了大门。 燕兰一进到院子里来就成了众人的焦点。 刘老太希望儿媳妇给她找场子,张家媳妇则希望燕兰不要多管闲事。 唯独宋大国,见到燕兰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使劲往张家媳妇身后藏,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99章 宋大国上门要钱 燕兰的心思都被妞妞占据着,哪儿关心这些破事。她从刘老太手里接过妞妞,小妞妞正在睡觉,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妞妞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妞妞瘦了。 燕兰眼里只有妞妞这事儿让刘老太非常不满,儿子不在家,闺女提不起个儿,平日里还算能说会道的儿媳妇竟然坐视不理。 “燕兰,你都回来半天了,这事你不能不管。” 相比刘老太,燕兰更讨厌宋大国,在哪儿都能生事儿。 “啥事儿啊娘?” 刘老太唾沫星子横飞地和燕兰告状:“还不是那个天杀的宋大国,他自己跟人借了钱,花完了没钱还账,带着人上咱家来要钱来了。你说,这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 宋大国缩了缩脖子,想跑,转头看到大门锁了。 张家媳妇则两手一摊:“刘大娘,青天白日的你可别乱冤枉人。上你家来要钱是宋大国带我来的,跟我可没关系。对骂也是因为你先开口,我才还嘴的。” 燕兰一脑袋浆糊。 宋大国借钱为啥上她家来要钱? 如果直接问宋大国,他肯定不说实话。 燕兰把目光移到张家媳妇脸上:“张嫂子,这话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宋大国跟你借钱,你为啥上俺家来要钱?” 张家媳妇叉着腰,三两句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前两天,你张大哥上市里办事,偶遇了宋大国。宋大国说他没带够钱,晚上住不起招待所,要跟我男人借50块钱住店。我男人本来不想借,后来寻思吴大叔和吴大婶都是实在人,不能坑了钱不还,就借给了宋大国50块钱。说好两天还的,这都四天了,屁个动静没有。我去老吴家要,老吴家几口子一个都不在。今天好不容易让我堵着宋大国了,宋大国就把我带这来了。我还没开口呢,刘婶子就骂上了。” 刚才刘老太见张家媳妇气势汹汹地过来,以为是刘训生在外面犯事了,没敢细问就直接开骂了,现在才知道是宋大国闯得祸。 “宋大国,你个混账东西,不是个人的死玩意儿,你借钱让我给你还?你想屁吃的哦!” 宋大国虽然不在乎别人说他啥,但被当众贴脸羞辱还是头一次。 “你个死老婆子,都赖你。要不是你跟我说彩霞在市里挣着钱了,我能去市里?我不去市里,我能跟人借钱?” 刘老太气得心肝脾肺肾都要一起炸了,抄起墙根的扫帚就往宋大国身上招呼:“你个死人玩意,我不打死你......” 宋大国被扫帚疙瘩撵得满院子乱蹿。 燕兰豁然开朗,怪不得宋大国突然跑去市里了,原来是她婆婆唆使的。 “娘,住手!你打他也没用。” 燕兰撇了撇嘴,她还有面子呢? 刘老太手脚必然比不上宋大国利索,追了几圈就呼哧呼哧地喘个不停,她把扫帚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气:“看在燕兰的面子上,这次我就饶了你。” 宋大国也是个没脸皮的:“老太婆,你是因为追不上我吧?” 刘老太气得骂骂咧咧。 燕兰摇了摇头,宋大国真的没救了。 “大国,你去市里干什么?” 宋大国听这话,把炮火对准燕兰:“你管我去市里干什么?我去市里找我媳妇不行?” “我才懒得管你找谁。你找了彩霞没?她在市里干啥的?啥时候回来?正好我有事找她。” 宋大国哼了一声:“要找着的话我还回来?” 听这意思是扑了个空,燕兰暂且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大国,你自己借的钱不该你自己还吗?我娘是告诉你彩霞在市里摆摊,那也没说让你去市里找她吧?说破大天这钱也伦不着我们还哪。”说罢又看向张家媳妇,“张嫂子,宋大国没钱还,你去找吴大叔吴大婶呀,实在不行还能去找大国他亲娘。如果这样还是要不来,我建议你去找村长。” 燕兰不急不慢地说着,宋大国攥了攥拳头,眼里都是狠厉。 刘老太撺掇他去市里的,凭啥不出钱? 不就是50块钱吗?吴老头三天就挣来了。 随后,燕兰又补了一句:“大国,彩霞之前还总跟我说,等吴大叔和吴大婶攒够盖房子的钱就给你们盖新房子,还给你们买彩色电视。可你这天天也不干一件正事,对得起吴大叔他们吗?” 燕兰随口瞎编的几句话骗得宋大国心里跟喝了蜜似的,拳头都松了好些。 吴彩霞也没跟他提过要买彩电,难道是要给他惊喜? 他们沙岗村能买得起大彩电的才两三家,听人说卖猪肉那老齐家的彩电花了好几千块呢。 看来,这事还是不能让吴老头他们知道。 万一他们一生气,不买彩电了,咋办? 宋大国思来想去,决定回沙岗村找他老娘。 主意已丁定,宋大国赔着笑:“燕兰,你帮我再跟张嫂子说说,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回去找我娘,我娘有钱。” 燕兰后面说得那番话就是怕宋大国找吴大叔要钱,既然他回去找自己老娘,她乐见其成。 “张嫂子,你今天吵到天黑我家也不会出这笔钱。不如这样,我们当个证人,你再给大国一两天的时间,让他回去筹钱?” 张家媳妇也不担心钱跑了,点了点头:“那行,我多给一天,宽限到明天上午。” 张家媳妇说完话就走了,宋大国也连忙滚去沙岗村了。 刘老太重新关了门,才想起来问燕兰。 “燕兰,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燕兰就知道刘老太会问,早就为各种问题做好了准备。 “去我小姨家了。” 燕兰小姨住在长桥镇,离梅花镇不远。 她小姨父在镇政府是个小头头,小姨是小学老师,几个孩子也正干,所以经济条件在一众亲戚里稳居前几。自从燕兰她娘走后,燕兰小姨可怜她姐弟俩没妈疼,经常接他们回家小住。 刘老太没有丝毫怀疑,她本来就很鼓励燕兰多去小姨家走动,所以—— “你走的时候,你小姨就让你空手回来的?” 第100章 要带妞妞走 “那倒没有——” 刘老太一听还有下文,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她就知道,燕兰小姨是个好说话的,家里又不缺钱,怎么会让外甥女空着手回家? “那你小姨让你带啥回来的?我看你进门空着手,难道给钱了?给多少?拿来,妈给你存着。” 燕兰悠悠地回了一句:“钱倒是没给。不过我小姨说了,我在老刘家受委屈了,她心里难受,就把我几个姨弟都派过来了。您是长辈,跟您动手那是大不敬,我只好让他们去揍刘训生。妈,你没意见哈?” “哦,我小姨父也说了,要是下回再听说我受委屈,他就和小姨一起来跟您要说法呢。妈,你是欢迎小姨他们来咱家坐坐的吧?” 其实,燕兰就多余提她小姨两口子,光那三个姨弟就够刘训生娘俩喝一壶的了。 三个姨弟里,有俩是习武的,长得五大三粗的,战斗力强悍,刘老太顿时一口气上不来:“你,你,训生可是你男人——” “所以呀,娘,我看在训生是我男人的面子上,才只揍刘训生一个人的啊。要不,您恐怕也得上医院待几天喽。” 刘老太手指指着燕兰,双目喷火:”你,你.......“ 又你不出来个头绪,燕兰娘家好惹,她小姨家可不敢得罪。 燕兰看着刘老太变来变去的脸,解气极了。 刘老太这人欺软怕硬,就是欠收拾。 不过这种人也好拿捏,只要能在气势上压过她,她就会老实不少。 棍子打完了,该给甜枣了。 燕兰掏出30块钱给刘老太:“娘,这30块钱是我小姨给我,让我给妞妞买衣裳的。我看你把妞妞带的也还不错,妞妞也不缺衣裳,这钱你拿着,留着买点肉吃。” 刘老太把钱攥紧了,生怕燕兰反悔抢回去:“你哪来的钱?” “我去的时候赶上我大弟媳妇生孩子,我帮着伺候了几天,这30块钱算是给我的辛苦费。我不想要的,但我小姨说我要是不要,她就不让我帮着伺候了。” 刘老太心想,这还是个长活呢。 “那你咋回来了,不在那儿接着伺候人?” “我弟媳妇也是有工资的人,休完产假还得回去上班。我小姨打算让我去帮着照看孩子,还说可以把妞妞接过去。我觉得也是,妞妞在我跟前,我给她添置什么都方便。我也是怕你辛苦,所以就同意了,回来带妞妞过去。” 刘老太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燕兰把这小丫头片子接走了。 她面露喜色,刚要张嘴说给妞妞收拾东西,被刘训莲拉到一边了,叽叽咕咕地说话。 燕兰也不理会他们说什么,正好妞妞醒了,抱着妞妞进里屋玩了。 好几天没见妞妞,可想得慌呐。 刘训莲拉着刘老太做思想工作:“娘,可不能让燕兰带妞妞走!” 刘老太不解地看着闺女:“不带走留着讹我?你是觉得我活少了?” 刘训莲一脸着急:“娘,你想想,你带着妞妞的话,燕兰是不是一个月得给你50块钱?要是把孩子带走了,你觉得她还会给你钱不?” 一语惊醒梦中人,刘老太拍着大腿直称赞闺女脑筋转得快。 闺女在闹离婚,万一离了多数会搬回娘家住,家里只有刘训生一个挣钱的劳力,一个月50块钱也不少了,能买100多小麦,或者一二十斤猪肉呐。 而且,妞妞本来就是刘家的孩子,凭什么给外人带着? 她眼里闪过精光:“你说得还真是那回事,看来妞妞还得我带着。” 两人嘀咕结束,刘老太去院里收了刘训生洗好的尿介子,拿进来放床头:“这尿介子我昨天晚上洗的,我给叠一叠。” “燕兰,我想来想去,妞妞还是我带着吧。你在你小姨家住着已经够麻烦人家的了,再带个妞妞过去,时间久了我怕你小姨不高兴。” 燕兰抿了抿嘴,掩去笑意:“娘,不麻烦。我也知道妞妞是个女娃,你不满意。正好我小姨喜欢妞妞,我带过去她也能帮忙带带。” 刘老太忍着一口气:“你跟你小姨说,妞妞是我们老刘家的孩子,我们自己能带,就不劳她费心了。” 燕兰把妞妞放在床上,接着抻刘老太:“那不行,我都答应我小姨了。明天上午就回去,我收拾一下妞妞的衣服。” 刘老太急了,一把摁住燕兰的手“行了行了,你说吧。怎么才能同意不带妞妞走?” 燕兰把衣裳放回箱子里:“娘,我不是怕给你添负担嘛。你要是实在想带,我也不会硬把妞妞带走。这样吧,我之前答应的是一个月给你50块,我再添10块,一个月给你60块。我小姨家不忙的时候,我就回来看看。我要是看到妞妞不好,可不给钱哦。不过,娘我信你,你生养了几个孩子,经验比我多,怎么带也不用人教。” 最后燕兰不放心地又补了句:“反正训生也在家,你多听训生的话就行。” 刘老太撇了撇嘴,就会拿钱吊着她,还指使训生看着她,心眼子比莲藕还多。 一个月拿60块钱,谁家婆婆带孙子还能拿钱的? 就说今天来家吵架的张家媳妇,也生了个闺女,直接把孩子扔给老婆婆,自己不管不问的。别说给婆婆钱,自己闺女奶粉钱都不舍得出,还总想从公婆手里抠钱出来。老两口喂猪种地挣的那点钱全被儿媳妇变着法儿地要走了。 这么一对比,刘老太瞬间觉得燕兰这个儿媳妇也还凑合,就是嘴上不饶人,总爱和她对着干。 “行,你说啥就是啥。你在家我听你的,你不在家我听训生的,还不行吗?” 妞妞扭着身子开始哭起来,燕兰看到小妞妞尿了。 她忙着换尿介子,刘老太在旁边假装亲昵地逗着妞妞:“小妞妞就跟奶奶好,对不对?等妞妞长大,奶奶给妞妞买花衣裳。” 换完尿介子,燕兰摸着妞妞的小肉手,不舍得松开:“训生还在原先的工地干吗?还是七八点回来?” 刘老太眼神闪烁了几下:“听说昨天换了新工地。哼,天天跟大爷似的,回来就吃饭,吃完就睡觉,家里什么活都不管。” 燕兰才不信刘老太扒瞎,她不带走妞妞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刘训生对妞妞还算上心。有刘训生在家看着,她不担心刘老太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往往打脸。 还没等刘老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刘训生先不老实了。 第101章 要不我回家带孩子? 傍晚,刘训生下了工,收好瓦刀抹子往车上一捆,急着回家吃饭。 新工地是帮一户杨树沟村的人家建房子,杨树沟村在红石崖村北边,两个村子沿着白沙河一南一北分布。 走到两村交界的时候,刘训生的自行车被人从后面拽住了。 刘训生回头一看,吓了她一跳,竟然是春香。 破院子里的那个女人。 那夜,刘训生刚出现,春香就觉察到换人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是不是刘哥。刘哥太窝囊了,怕媳妇怕得要命,如果刘哥知道她要嫁的男人也是红石崖村的,能吓得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而且春香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比较满意,更把刘哥忘到九霄云外了。 只不过任由她怎么问,这个男人就是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男人走之前,春香看清了他的脸,还看到了男人左手手面上有道疤。 春香拉着刘训生的胳膊:“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了?” 刘训生看着这张脸,自然想起是那个与他一夜春风的女人,他心虚地四处张望着,见周围没人才回答:“你这几天不是忙着结婚嘛,我哪里敢找你?” 春香用摇曳着柔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训生:“那天晚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我哪怕结婚也不耽误咱俩相爱的。而且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王洪正。” 刘训生脑袋一炸:“你要嫁给王洪正?” 春香摇着刘训生的胳膊:“对呀,你们村的王洪正,你认识他?” 刘训生怎么可能不认识王洪正? 王家住在红石崖村西北角,王洪正比刘训生大好几岁。巧的是王洪正上了四遍一年级,所以两人成了同班同学。 有一回,刘训生见王洪正又又又考了倒第一,一个劲儿地嘲笑王洪正,说他是个没脑子的大笨瓜,只会考倒第一。王洪正他娘知道后,带着蔫头耷脑的王洪正来刘家讨要说法。 刘老太哪儿是会服软的人?她拿着扫帚把王家母子骂得落荒而逃。 王洪正他娘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天下午又带着王家的本家婶子大娘过来,把刘家砸了个稀巴烂。 邻居们都劝两方心平气和,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可刘老太不是那能吃亏的人,非要闹着再砸回去。最后找遍婆家和娘家,都没人愿意为她出头,气得她大病了十多天。 从这事过后,两家就彻底恼了。 长大后的刘训生一直觉得是他对不起王洪正,现在阴差阳错又睡了王洪正刚过门的媳妇,刘训生心里虚得不行,生怕王洪正来跟他拼命。 可是按春香的说法,她一点都不喜欢王洪正。她嫁给王洪正纯是因为她爹图王家给的彩礼丰厚。 刘训生心里矛盾极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王洪正,又觉得春香怪可怜的。 但同情归同情,你要是让他想办法解救春香,他又觉得犯不上。 能同时和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女人,他可不会看重一分。 不过话又说回来,春香的出现也着实让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激情。 而且燕兰又不在家,不会知道的。 这么一想,他又不着急回家吃饭了,和春香耳语几句后,春香娇笑着走了。 想着春香的含娇带媚,刘训生心情大好,回到家都在哼着歌。 “娘,我回来了。院子里咋这么乱?” 燕兰听到动静,抱着妞妞从屋里出来:“回来了?” 刘老太和张家媳妇对骂这事,燕兰不想掺和。 刘训生听到燕兰的声音,心里陡地一慌,几个深呼吸过后才平静了心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回的,回来看看妞妞。你怎么都不问问我,这几天我去哪儿了,跟谁在一块?” 刘训生连忙找补:“啊,这几天你去哪儿了?跟谁在一块的?” 燕兰哼了一声:“早干什么去了?我要是一直不回来你也想不起来找我,对吧?” 刘训生过来逗着妞妞:“哪儿能呢?我这不是忙吗,我还想着闲下来就去岳父家走一趟,把你接回来的。” “你岳父家可没有容我的地方。” 刘训生洗着手:“啥意思?你不是回的娘家?” “哼,我走了你也不管,去哪儿你也不管!” 刘训生擦了脸,过来蹭燕兰:“又不是我把你气走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忙嘛,你问问娘,我天天天不亮就走,天黑了才回。你没去岳父家,那你到底去哪儿了?” 燕兰照着和刘老太说的,又和刘训生讲了一遍。 燕兰太了解刘训生了,他如果知道实情,扭脸就能告诉刘老太,并且还能听信刘老太的撺掇,问她要钱。 “你说你小姨让你给她带孩子,她给你钱?一个月给多少?” 燕兰想了想:“管吃管住,一个月80块钱。60给咱娘,20我留着零用。”说完猜着刘老太指不定又在偷听,又补了一句:“我自己头疼脑热的,卫生用品什么的都得用钱。每次回家,还想时不时给你和娘还有妞妞添件新衣服,手里没钱不行啊。” 躲在门后偷听的刘老太听到燕兰挣80交60,剩下20也给家里花,心里乐开了花。明天她就去村头的大柳树下好好炫耀炫耀自己有多么持家有道。 一起偷听的刘训莲则想得是:先不管一月80是多是少,都包吃包住了干嘛还自己留钱?一月20,一年240,什么家庭一年花240买衣服?照她看来,就该把80都交出来。 刘训生有点嫌弃少:“才给80?一天划下来还不到3块。你小姨太小气了吧。” 燕兰也不生气,附和着:“哎,你说得也对,一个月80的确太少。要不,我明天就给小姨说我不干了,让她找别人去。你给我找个钱多的活,娘那边说好一个月给60块的,不能变卦的。” 刘训生没想到事又摊到他头上:“我上哪儿给你找钱多的活去?我自己的活都托了好几个人才找到的。” 燕兰为难极了:“那怎么办?我小姨那边我不干了,你也不给我找钱多的活,那我就接着在家洗衣做饭带孩子。” 第102章 刘训生交友 见刘训生眼眉微动,燕兰幽幽地补刀:“妞妞我自己带,娘那60块可就没有了。训生你说娘会不会生气呀?” 刘训生当然不愿意:“奶奶带孙女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干啥要给钱?” 刘训生心里可门儿清,这钱不是不能给,而是得看花给谁身上了。如果花在刘家身上,刘训生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他姐眼看着要离婚,离婚后肯定得搬回娘家住,说不定还得带个拖油瓶外甥女过来。照这形势,他娘从燕兰手里要来的钱,多半得贴补给他姐和外甥女。 他姐回娘家还能帮着干活,那几岁的外甥女能帮家里干啥? 自家的钱贴补外人,刘训生肯定不乐意。 门后的刘老太一听每月60块要飞了,叉着腰出来,伸着手要拧刘训生的耳朵:“你个死小子,老娘辛辛苦苦把你养大,老了老了还得给你带闺女。一个月60都不舍得给,你是貔貅托生的?” 刘训生一个闪身躲开了刘老太的攻击:“娘,你说说有这个理吗?咱村里谁家爷爷奶奶带孙子还拿钱的?” 刘老太没拧上儿子的耳朵,抄起墙角的扫帚追着刘训生满院子跑:“老娘不管那个。我跟燕兰说好的,燕兰去给她小姨帮忙,我带妞妞。你要是嫌燕兰挣得少,你给她找个钱多的去呀。找不着就闭上你这破嘴,不要你管。不想给钱?也行,我养你这么年,你欠我多少?把账目算算清楚,滚蛋吧。这房子是我跟你死鬼老爹挣钱盖的,老娘不给你住了,赶紧滚蛋。” 刘训生就怕他娘撒泼,也怕把邻居招来:“好,好,你们干啥我都不管了,不管了,一点都不管了。” 刘训莲见弟弟服软,恰到好处地过来说好听话:“弟,咱娘年纪这么大了,还天天忙里忙外,又是家务又是带孩子的,你就当每月给她发点零花吧。这钱在谁手里不都花在咱刘家人身上了么?” 刘训生想反驳,看他娘手里的扫帚还没放下,没敢再吭声。 “行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了,饭呢?我饿了。” 刘训莲和刘老太对视一眼,坏了,忘做饭了。 燕兰把马上就要变脸的妞妞往刘训生怀里一塞:“娘和大姐刚从地里回来,还没来得及做饭。你看着妞妞,我和娘去下锅面条。” 刘老太连连称是:“对,对,刚从地回来,忘了——不是,是还没来得及做饭。” 燕兰刚进灶房,身后就响起了妞妞的哭声。 刘训生耐心地哄着小妞妞:“纽奴不哭啊,不哭,爸爸带你进屋换尿布,然后我们玩玩具。咱们妞妞可棒,可乖了呢......” 燕兰和这着面,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还行,这爹当得还算靠谱。 有时候燕兰也怀疑她到底对刘训生有没有感情。当初她和刘训生相亲认识,相处一段时间觉得刘家虽然穷了些,但刘训生是个上进心强的人。 结了婚才知道刘训生是个只听老娘话的主儿,而且蛮横地认为他能和刘老太吵架,而燕兰万万不能忤逆刘老太。 燕兰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格,和刘老太大架没有,小吵不断,为此没少挨刘训生说道。 刘训生呼哧呼哧扒了两大碗面条,碗撂下,抹了抹嘴:“我去周二哥家一趟,新工地的活是他帮忙找的,我还没谢谢他呢。周二哥要是留我喝一杯,我就晚点回来,给我留门。” 燕兰边抱着妞妞边吃着饭,哦了一声没下文了。 刘训莲见刘训生出了院子:“娘,训生这两天咋总往外跑?你还说上回到快天亮才回来。” 刘老太咬了一口咸菜疙瘩:“训生跟人干活,总要请人吃点喝点,这有啥大惊小怪的?” 刘训莲嘴上说着是,心里想着她弟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大半夜的不归家。她男人就是这样慢慢地被外面的野女人缠上了才要跟她离婚的。 刘训莲意味深长地看了燕兰一眼,见燕兰没啥反应,只好低头吃饭。 此时燕兰的心思全在挣钱上,两人极具内涵的对话压根没往她耳朵里进。 这边,刘训生骑着自行车先去了周二哥家,塞了两包烟,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见天黑了,在村里逛了几圈,慢慢悠悠地到了村北河堤。 他把自行车推进破院子里,觉得从外面能看见,怕人生疑,就把车推进了堂屋。 刘训生坐在自行车旁边,抽着烟等人过来。 不多时,进来一个人。 “训生,你早来了?” 刘训生听到是春香,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训生,我嫁的人要是你就好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王洪正,看着憨憨傻傻的,一点情趣都没有。” 刘训生嘴上说着不要钱的甜蜜话:“春香,你真好看。” “那我跟你媳妇,谁好看?” “当然是你好看咯。我媳妇粗人一个,啥也不懂,哪儿有你善解人意?” 刘训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一片漆黑。 他摸着黑进屋,听到燕兰和妞妞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也匆忙睡下了。 为了怕燕兰发现端倪,第二日天不亮就起床上工地了。 刘训生走之前,站在刘老太那屋门口,小心地喊着:“娘,我走了,今天活多,不吃早饭了。” 刘老太被吵醒了,气哼哼地翻了个身,走就走呗,跟她说干嘛?! 真是扰人清梦。 不多会儿,燕兰也醒了,见身边的铺空空。 妞妞还没醒,燕兰蹑手蹑脚地下床,来到院里,见刘老太正在择菜:“娘,训生昨晚没回来?” “咋没回来呢?一早就起来跟我说工地活多,没吃饭就走了。” 刘训莲扣着扣子出来:“训生不是说晚回来的话是留在周二哥家喝酒的吗?我昨天晚上也没闻见酒味啊。” 刘老太把择好的菜放在水里洗着:“那就没喝呗。训莲,你别干杵着了,过来烧锅。吃完饭出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活干,估摸着这几天人家就把你闺女送来了,手里没钱咋养孩子?” 刘训莲被说得不吱声,老老实实过来烧火。 她也愁,要不是婆家势力比娘家强,她也不至于受这窝囊气。 第103章 上学? 她男人非要把她踹了,跟外面找的野女人结婚。婆家不仅不拦着,还帮着野女人欺负她。 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有个能挣钱的包工头哥哥吗? 燕兰也没闲着,摘了几根黄瓜,就着蒜拌了一个爽口的凉菜:“娘,我下午就回去小姨家了。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天,妞妞就交给你了。” 刘老太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刘训莲,转了转眼珠子:“行,走之前在菜地里摘些青菜给你小姨带过去,替我谢谢她。” 燕兰脑门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婆婆怎么突然大方了? 她还记得上个月,村里那个小孤儿明明摘了门口小菜园的一根黄瓜,让刘老太发现了,骂着撵了二里地,鞋都跑丢了一只。 “不用了,我小姨家不缺菜。” “那能一样吗?镇上不如咱村里种菜方便。你要是嫌麻烦我让你姐给你摘。”说完朝刘训莲使了个眼色,刘训莲秒懂,一个劲儿点头。 “娘,真不用。我拎着也不方便,到小姨家都蔫巴也不新鲜了。” 下午,刘老太支使刘训莲出去摘菜,还硬摁着燕兰不让走,除非同意把菜带着。 燕兰抗拒不过,只好答应。 娘俩目送燕兰走远,刘训莲才开口:“娘,你让我给燕兰小姨摘菜,是有啥说法?” 刘老太抬脚跨进菜园子,摘着豆角:“她小姨是老师,小姨夫在他们镇政府是个小头头,咱们跟她小姨多走动走动,等熟悉了让她小姨夫给你在镇政府里物色个端铁饭碗的男人。实在不行,给你找个老师也是好的。” 刘训莲一拍大腿:“娘,你怎么不早说?我摘的都是些蔫巴的老黄瓜和老豆角子。” 刘老太气愤地拍了刘训莲好几下:“你要死啊?摘老的人家不嫌弃啊?” “我哪知道你是想替我求人?” “你个死孩子,比我还抠!” “还不是跟你学的。” ...... 燕兰背着袋子又去找村长了,村长李路东让吴彩霞和燕兰这姐俩缠磨的一点脾气没有了。 “又开介绍信?这次要上哪儿去?” 燕兰把袋子卸下来:“羊城。之前不是说彩凤的一个同学家里开店的嘛,上次去帮了两天忙。人家对我俩还挺满意的,所以这次还想让我们过去干几天。” 李路东好奇:“上次你也没说清楚,彩凤那同学家开什么店的?” 燕兰脸不红地瞎扯:“早餐店,我们去给包包子饺子之类的。” 李路东哦了一声,也是不容易,几千里地跑过去挣这个辛苦钱。 “工钱很多?让你们这么折腾地过去?” “比市里多一点,主要是包吃住,挣得都是剩的。” 李路东飞快地算出来一笔经济账:“那还行。包吃住还挺好。介绍信开几天的?” 燕兰大着胆子问:“估计得三个月。” “你可真厉害,捡最长期限开。” “要不还总过来麻烦村长,这多不好。” “行了,怕你了。也怪不容易的。出门在外,一定记住注意安全。” “村长,我这有点青菜,你要不?” “拎走,拎走,我自己家的都吃不清,要你的干啥?” 燕兰又道了谢,把两张介绍信折好,背着袋子出了村子。刚走到镇上,就遇到同村的马婶子骑着自行车过来。 “燕兰,你背着这么大袋子,干啥去?” “婶子,我去长桥镇,我小姨家。” “哟,那巧了,我去白水镇,经过长桥镇,我带你一程吧。” 燕兰正愁着怎么过去呢,到长桥镇虽然不远,但天又热又晒,走过去都能晒中暑。 “行,婶子,谢谢你。” 到了长桥镇边上,燕兰跳下车:“婶子,我不能让你白载一程。这袋子菜有些老了,你别嫌弃,拿回去喂鸡喂鸭也是好的。” 马婶子客气了一番,收下菜,蹬着自行车走了。 燕兰找路边的小菜摊重新买了些新鲜的青菜和水果,拎着去小姨家。 燕兰见小姨家没人,便去学校找小姨。 燕兰对小姨是没有秘密的,她把刘家的情况一说,小姨就答应替她圆谎。 “兰子,你自己在城里摆摊要注意安全,有钱就存在银行,身上可别装太多钱......” 自从她娘走后,胡春立就成唯一愿意关心她的亲人了。 燕兰掏了50块钱出来塞给小姨:“小姨,这50块钱你拿着。我自己摆摊挣的钱,等我下回来,给你和小姨夫,还有弟弟弟媳们一人带身新衣裳。” 胡春立推辞着不要:“你出门在外挣点钱不容易,小姨哪里能要你的钱?你自己留着吧。也别带什么新衣裳,不用你买。” “小姨,我现在走也没有车了,我在你家住一晚上吧。” 胡春立看着到下班时间了,领着燕兰回家:“你这孩子,咋那么客气?小姨家你又不是没住过,还用说啊?” 途中燕兰又坚持着割了二斤猪肉,买了一只烧鸡,配着刚才买的青菜和水果,两个人四只手,满满当当。 燕兰跟着胡春立到家里,看到弟弟弟妹们都下班了。 胡春立招呼着小儿子过来接东西,又嘱咐大儿子进厨房帮着做饭。 燕兰则是陪着没到预产期的弟媳聊天。 “燕兰姐,你快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医生说估计下个月就生了,我都要紧张死了。” “我也经验不多,就是别紧张,别害怕。能顺就顺,顺不下来就剖,拿不准的就问医生.....” 两人就着生孩子带孩子的话题聊得热火朝天。 饭桌上,燕兰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子,心里生出许多羡慕。 胡春立给燕兰夹了一筷子菜:“燕兰,你还想不想继续上学?” 燕兰眼睛亮了些:“小姨,我还能接着回学校上学吗?” “明天镇上初中会有老师过来招生,你过去问问。” 燕兰高兴地答应下来,转眼就蔫了:“我年龄这么大了,还有孩子,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要我。” “问问呗,问问又不花钱。” 小姨父也开口:“如果能上学,学费不用担心,你小姨能帮着出点。” 第104章 竞争对手? “是的,燕兰姐,你去问问,万一行呢。” 胡春立没想到家人这么大方,心里深受感动。 同样被感动的还有燕兰,她怕弟弟弟妹以为自己会借钱再出不必要的误会:“谢谢小姨父,谢谢弟妹。我现在也在挣钱,学费自己能担得起。我就是怕人家不要我。” “先问问呢,说不定人家要呢。” “嗯,好。” 第二天,燕兰就来了镇上的初中。 门口摆着招生咨询的桌子,桌子后一个戴着眼镜的男老师正认真写着什么,燕兰的突然出现把他吓了一跳。 “你也是来咨询上学的?”男老师扶了扶眼镜,看着眼前这个与他年龄差不多的人。 “嗯,我来问问招生政策。我高二没上完就因为家穷辍学了,现在还可以报名来上学吗?” “你多大了?” “23周岁。” 男老师又扶了扶眼镜,校长开招生会议时也没说有年龄限制,可是23岁上高中又太夸张了。 “你等会,我让人进去问问。” 燕兰站在那老老实实地等着回话。 男老师喊过旁边正在贴招生公告的女老师,嘀嘀咕咕几句,女老师还转头打量了几眼燕兰。 嘀嘀咕咕后,女老师进学校里了。 男老师接着接待其他家长。 过了一个会儿,女老师出来了,和男老师嘀咕几句后,走开了。 男老师敲了敲桌子:“哎,那个咨询的,你过来。” 燕兰乖巧的过去听回复:“校长说了,你想上学的话得从初三开始上起,明年这会儿你拿中考成绩再来报名。到时我们择优录取。” “只能这样吗?” “对,只能这样。” “那如果说我只要能拿出来满意地中考成绩,你们就会要我,对不?” “诚信前提下中考成绩好,我们就要。” 也不算是没有收获,那就晚几年等妞妞大些再考虑上学。 而且她现在忙于挣钱,也没有时间全日制学习,不如今年先在家自学着,明年参加中考试试水再说。 想通了之后,燕兰谢了男老师,坐上车回了市里。 刚从车站出来,燕兰就看到吴婶子在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 看脸色,很不高兴的样子,不像是在买货卖货。 燕兰连忙过去,认出来那胖女人是旁边摆摊的同行。 吴婶儿见燕兰过来,给燕兰打着眼色:“不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不能走。正好燕兰来了,你来给说句公道话。” 燕兰笑眯眯地劝着胖女人:“这位大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给好好说说。” 那胖女人红着脸,硬着头皮:“我哪里知道发生什么了?我就过来看看而已,她就把我拉着了,不让我走。是不是非得买你东西才给走啊?”说完还大声叫喊着,“大伙快来看啊,这家摆摊的欺负人啦。强买强卖还有道理可讲吗?” 正好一车乘客走到门口,有些好事的就围上来了。他们以为胖女人是过路的客人,觉得看看不买很正常,摊主实在是不讲道理。 “就是啊。看看咋了?还想强买强卖呀?” “真是没天理了。这年头小商贩都能欺负死人了。” ...... 吴老太瞪了女人一眼:“既然你要把事情闹大我就陪你一程。”说完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摊子,“大伙可不要让她蒙蔽了。你们身后那个摊子是这女人的。你们可以过去看看,是不是我卖啥她就跟着卖啥。她三番五次来我摊子上偷看我卖的种类样式,我都没稀得搭理她,觉得大家都不容易。可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把我新织的毛衣样式给偷走了。” 那胖女人狡辩着,暗暗使劲想把胳膊抽走:“你卖还不许别人卖了?这世界都是你家说了算?” 吴老太加大了拉胳膊的力道:“咱就不说那些了,你把我新织的毛衣样式还给我就行。刚才可就你一人在这看的。” “什么毛衣样式?你别胡扯,我告你冤枉好人。” 燕兰无条件相信吴婶儿的人品,也伸手拉着胖女人的另一只胳膊,胖女人完全被架住了。 “婶儿,你那毛衣样式是啥样的?你给大伙说说。” “大红色的,有手掌那么大一块,样式是市面上没有的菱格针,彩霞前几天刚教我的。” 燕兰打量了一圈胖女人,在胖女人后屁股兜看到一小截红线线头。 燕兰朝着吴老太使了个眼色,吴老太也看到了女人裤子后兜里的线头。 吴老太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大红色的,有手掌那么大一块,样式是市面上没有的菱格针。你确定你没拿?” 胖女人咬着牙别过脸:“没拿就是没拿。” 吴老太松开手,围着女人转了一圈,假装吃惊地呀了一声:“这是什么?黑裤子咋还有红色的线头?” 众人的目光也被吴老太的惊呼吸引了去。注意到胖女人屁股兜上低那点红色。 胖女人刚想伸手护,红线头已经被吴老太攥在手里了。 吴老太轻轻一拉,一块手掌大的红色针织块就晃悠悠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真是个小偷啊,还赖人家摊主强买强卖,真是过分。” “那个摊子是她支的啊,以后不去了。” “什么人啊,别人卖啥她卖啥,学人精!” ...... 胖女人的脸羞成了西红柿。 这时,刘姐匆匆挤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是刘姐婆婆看店,刘姐在家包饺子招待娘家妹子。 饺子上桌还没吃呢,就听着她婆婆跑回来说小卖部门口打起来了。 刘姐拉着胖女人的手:“冉冉妈,你这是发生啥事了?” 胖女人没吭声,脸色无比难看。 吴老太叹了口气,朝着围观的人挥着手:“大伙都散了吧,散了吧。快回家吧,家人等着你呢。” 围观的人见热闹没看头了,自发地散去了。 吴老太见人群散去,回到小摊前接着练习新样式:“小刘,你跟她说说吧,这闺女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你劝劝吧。” 燕兰也知趣地坐到了一边。 刘姐拉着胖女人进小卖部,嘀嘀咕咕说了半天,不多时,那女人抹着眼泪过来朝吴老太说了句对不起,就捂着脸走了。 第105章 去大学看妹妹 胖女人回了摊子,手脚麻利地收了摊,骑着三轮车走了。 燕兰好奇:“刘姐,她咋走了?你们说什么了呀?” 刘姐摇了摇头:“哎,没脸在这呆了呗,说是以后都不上这里来摆摊了。说起来,都是钱害得。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她儿子是我儿子的同学嘛。她姓郑,是个家庭主妇,男人是市里面粉厂的工人。上个月她男人得罪领导被开了。家里一下子没了收入来源,所以她也学着摆摊挣点钱贴补贴补家里。” 燕兰不解:“那这和偷毛衣款式有什么关系?” “郑大姐除了摆摊,还找了个手工织毛衣的活。可能是样式新颖就能多卖钱,所以动了歪心思,想把吴婶子的样式拿回去研究研究。谁知,脑袋一热就犯了糊涂。” 吴老太撇了撇嘴,她可一点都不圣母心:“她男人得罪领导开除的还是自己犯了错误?” “幼儿园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她男人几回,瞅着挺憨厚一人。听说是和新调来的领导有了分歧。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这火可不就烧到了她男人身上了。” 吴老太心想,媳妇是家庭主妇的情况下,男人还能去幼儿园给孩子开家长会,最起码对家庭还挺负责的。 这样的男人可比宋大国强多了。 吴老太不禁惋惜,她闺女彩霞怎么就没有好命,能摊上个靠谱的男人。 因着对小郑的老公有好感,吴老太对小郑的坏印象也淡化了几分。 “小刘,你知道她家在哪儿不?让她明天接着过来摆摊吧。哎,大伙都不容易。你再帮我告诉她,她要是还想学织毛衣的新样式,让她大大方方地找我学。” 刘姐高兴地应了一声:“行,我这就回家写张条子,让我儿子明天带给她儿子。” 刘姐边推着自行车,边感叹着世上还是好人多。把店门口的地方让给吴彩霞摆摊,这决定还真没做错。 送走了刘姐,燕兰买了三份饭菜过来,和吴老太分着吃了,剩下一份按照吴彩霞的要求送给了门卫李叔。 燕兰不知道吴彩霞为啥总给老李送东西,但感觉她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其实吴彩霞也没啥道理,就是她刚来市里的时候,门卫老李是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 ...... 有燕兰陪着,吴老太加大了进货量。这边,吴彩霞已经在省城待两天了。 吴彩凤上课的时候,吴彩霞就自己在校园里溜达。 省城大学的校园还是挺有逛头的:迎风摆动的柳树,碧绿的荷叶,平静的湖水..... 还有一群灿烂蓬勃的年轻人在打球。 吴彩霞很羡慕他们。 吴彩凤见姐姐在草地上望天,也在旁边躺了下来:“姐,你想什么呢?” “我在羡慕你们。” “羡慕我们?” “嗯,羡慕你们正当青春,羡慕你们肆意昂扬,羡慕你们未来光明......” 吴彩凤抿了抿嘴,想到了当初姐姐为了省钱辍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凤儿,你说我要是接着上学。咋样?” 吴彩凤拍着手:“那当然好呀。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哪怕明年考上,大学毕业也才28.29。姐,上大学不耽误你做生意,真的。我相信那时的你,一定能把生意做的更大更辉煌。” “别给你姐戴高帽子了,我都多少年没摸过书了。” “姐,你要是愿意考的话,我给你找书。我好几个同学的弟弟妹妹,都今年刚高考完。” “再说吧,我现在忙着挣钱。这事等我想好了跟你说。” “行,你想好了跟我说。” 吴彩霞躺的有些累了:“走,喊上你室友,咱吃饭去。我明天要回去了,跟她们告个别。” 吴彩凤犹豫了一下:“姐,你都请过一次了。省着点花吧,你挣钱也不容易。” 吴彩霞拍拍屁股:“我你咋比我还抠呢?在你宿舍住两三天了,请她们吃饭也是应该的。说好了,最后一顿,行不?” “你还说呢,你明明可以我住吕飞扬的铺,你住我的铺的,你非要打地铺。” “你同学又在这,不好麻烦人家。” “不麻烦,我们大一刚认识那会儿就说好了的。遇到亲人来看望,女性亲眷可以住在宿舍里的。” “行,那听你的,最后一次。” “姐,那你去顺顺饭馆占个位置,我去宿舍喊方茹她们。” 顺顺饭馆开在大学侧门左边,味道不错,价格也划算,而且米饭5毛钱任吃,挺受学生们的欢迎。 吴彩霞先一步到了顺顺饭馆。 马上就到晚饭饭点了,饭馆里不少人,吵吵闹闹的。 吴彩霞占住了一张能坐5人的桌子:“老板,先来5瓶健力宝,菜等人齐了再点。” 老板是个精明能干的矮个子男人:“好嘞,您稍等。” 不多时,吴彩凤带着2个女孩子过来了。 “姐,杨芳说她肚子疼,不来了。邹琦和范敏敏两个人的家就在附近,她们一下课就回家了。” 吴彩霞见是宿舍长方茹和梅子妍,和她们打了招呼,把菜单往几人面前一推:“行,一会给她打包带回去。你们看看吃啥?” 方茹是宿舍长,她把菜单推给梅子妍:“彩霞姐,你已经请我们吃过饭了。这顿饭咱们平摊吧。” 梅子妍配合着:“对,平摊。咋能光让彩霞姐请我们吃饭?” 吴彩霞咳了两声:“我妹子跟你们一个宿舍,承蒙你们多关照,我请你们请顿饭也是应该的。我明天该回去了,这两天我在你们宿舍住,省了我出去住的钱,更该请你们吃顿饭。” “彩霞姐,你太客气了。” “就是,我姐之前也来住过呢。” 两个女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吴彩霞就谁请客的问题掰扯了起来。 吴彩霞又咳了一声:“行吧,听你们的。这顿我请,下次咱们平摊。” 方茹见吴彩霞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坚持平摊,心想以后多替吴彩凤打几次开水。 “彩霞姐,我们吃啥都行,你看着点吧。” 吴彩霞知道二人是不好意思,也不多客气了,这个那个的点了4个菜。 在说话间,菜一道道上齐了。 第106章 回市里 吴彩霞找老板要了一个空盘子,让方茹把每样菜都拨拉一点出来,单放在空盘子里,留着带回去给杨芳。 两个姑娘和吴彩霞也相处好几天了,没有一开始的生疏和客套,一人一碗米饭狼吞虎咽。 方茹是怕浪费,梅子妍则是嫌弃学校食堂难吃,上一顿没吃饱。 食堂只留一个卖米饭和菜的窗口,留校的学生早就吃腻了。 不一会儿,几人都吃得肚儿圆圆了。 吴彩霞起身上了个厕所,顺便把账结了。 最后几人把剩菜打包了,又跟老板要了一份新的热乎米饭,把专留的菜盖在米饭上,一块拎着走了。 第二日一早,吴彩凤把吴彩霞送到汽车站。 “凤儿,钱不够给姐说。姐摆摊挣着钱了,钱够用。” “行了,姐,你给我那500都够我用好久的了,在学校吃喝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我兼职的书店下星期也要发工资了。” “嗯,够用就行。不说了,我上车了。等下次爹娘倒出来空,我带他们一块来看你。” “姐,你路上小心。” 姐妹俩你嘱咐我好好学习,我嘱咐你保重身体,啰里啰唆嘱咐了小半天。 吴彩霞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中午饭点。 “彩霞,快来端面条。” “面条?你咋知道今天我回来?” 燕兰看了一眼正在盛面的吴老太,和吴彩霞小声嘀咕:“就是因为猜不准你是今天回还是明天回,这两天顿顿面条。” “燕兰,你可别瞎说。早上不是吃的饼子?”吴老太把碗递给吴彩霞。 吴彩霞拿胳膊碰了碰吴老太:“下回去省城,凤儿点名让你和爹一块去。” 吴老太心里一喜:“这丫头还算有良心,没忘记她老爹老娘。” “你这闺女,何止是有良心哦,还有能力呢。娘,你等她毕业的,她绝对能争个好前程回来。” 吴老太笑眯了眼:“你也不看看是谁的闺女?” 吴彩霞拿着腔调,模仿着几年后吴彩凤作为优毕在毕业典礼上的讲话:“我叫吴彩凤,我感谢我的父亲吴恒远,我的母亲孟春梅。他们是朴实无华的农民,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义无反顾地支持着我的大学梦。他们是我追梦路上的有力后盾......” 吴老太轻打了吴彩霞一巴掌:“行了,别酸唧唧的了,快吃饭吧,都凉了。” 旁边端着碗的燕兰,有点想娘了。 如果她娘在的话,她娘肯定不会同意她中途辍学,也不会让她受这么多委屈。 吴老太看到燕兰哀戚的脸色,给她挖了一大块肉酱:“多吃点,你也是个好孩子。” 燕兰低了低头,忍住了眼泪。 没事的,她还有妞妞。 吃过饭,燕兰抢着去洗碗。 吴彩霞没拦着,她把吴老太拉到一边。 “娘,要不你收燕兰当干闺女得了。” 吴老太看了燕兰一眼:“我都闺女够多的了,再收个干的干啥?” “反正你都5个闺女,也不差这一个。她怪可怜的,她爹眼里只有他弟,这又想着给她娶后妈。” 吴老太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那行,你问问燕兰,看她同意不?我得空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 “我问问她。” 吴老太把三轮车从院墙根推出来“行,你们聊吧。我得去进货了。” 吴彩霞认出来,这不是隔壁赵奶奶的车嘛。 “娘,三轮车你没还给赵奶奶?” 吴老太把小推车放车斗子上:“你走那天我去还的,你赵奶奶说这车她以后也用不上,能便宜卖给我们,我就花了50块钱转买过来了。” “那还挺好,省得咱跑二手市场了。50块钱是赵奶奶要的价?这可比二手市场的价格低不少呢。” “你赵奶奶说眼瞅着要搬家了,三轮车也带不走,就低价处理了。” “搬家?娘,你知道般去哪儿不?还回来不?” 吴彩霞推了辆自行车出来:“说是儿子在省城,老两口去给带孙子,不回来了。” 吴彩霞眼睛一亮:“不回来了?那赵奶奶那房子咋办?” “说是找了中间人,要卖掉。” “那你知道赵奶奶打算卖多少钱不?” “说是要价4万5,不过家具家电全送,连电话都送。你赵奶奶说那电话光初装费就得四五千。” 吴彩霞听着这个数,感叹赵奶奶家是真壕啊。 她见过赵奶奶家的堂屋,彩电,洗衣机,座机电话等各种先进家电家具一应俱全,连空调都有。 但说又说回来,在这个平均年工资不过三四千的时代,4万5这个价怕是大多数人都难以承受的。 吴彩霞摇了摇头:“这个价怕是不好出手吧。” 吴老太赞同:“一年工资才几个钱呢,谁有钱买这么贵的房子?” 吴彩霞不可支付,还是好好搞钱吧。 她扭过脸喊燕兰:“燕兰,批发城进货你去不?” “去,咋不去呢?等我一下。” “那咱俩一人骑一辆车吧,这样能带多点货。” 燕兰把碗归置在桌上,擦了擦手出来了。 一辆三轮车,两辆自行车,出发去批发城了。 因为固定在那几家进货,而且进货频率也高,这几个档口的老板都同意给她的进货价比原先再低些。 吴彩霞打算再观望一阵,后面如果有机遇的话,开一家专卖袜子头花小饰品的店铺,那时就去浙江的生产地批发。 路过毛线档口时,吴彩霞突然想起大闺女曾送过她一个可爱的海豚毛线挂件。 “娘,这毛线看着不错,摸着质感挺硬,可以钩点小玩意儿。” 燕兰的目光随着话音移过来:“嗯,颜色挺好看的。” 吴老太知道吴彩霞动手能力强,自然联想到了她买毛线的目的:“行,那拿点试试。” 按老板报价。所有的线规格都是一团100g。 双鹿牌纯毛毛线一团3.34元,腈纶和丙纶的一团1.72元。 吴彩霞果断选了8块多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吴彩霞1.7元一团的价格,购入20团颜色各异的毛线。 离开批发城之前,吴彩霞又撺掇着进了一批手链耳坠等饰品。 出了批发城,几人没回家,直接去了汽车站。 第107章 遇到熟人了 吴老太和燕兰把下午摆摊要用的货单独拿出来,剩下的都暂时放在刘姐的小卖部里。 吴彩霞拿出毛线和钩针在一边忙着。 摊子支上后,燕兰在外面照看着摊子,吴老太搬着板凳过来找彩霞。 ”彩霞,摊子支上了。你这边啥样了?“ 正好吴彩霞收了最后一针,把刚织好的小黄鸡仔挂件放在手里,往前一推:“娘,你看,咋样?” 吴老太看了眼小巧可爱的钩织黄鸡仔:“你还会钩这个?咋钩的?” 吴彩霞点了点头:“我从书上学的,不难。我打算钩一些出来,放在摊上卖。” 刘姐闻言也过来了,她把小黄鸡仔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一会儿。 “我还没见过有人卖这个呢。毛线还能钩这个呢?谁想出来的啊?心思真巧。” 吴彩霞钩的这款鸡仔是简单版的,不需要其他配饰,眼睛嘴巴是用相应颜色的线钩出来的,一两针就行。 吴彩霞指了指剩下的线:“当然了,钩针和剩下的线还在这呢。” 吴老太好奇吴彩霞从那里学到的,但碍于外人在场,就寻思回家再问。 当然,刘姐也好奇:“能卖个新奇。彩霞,又是拧气球又是钩黄鸡仔的,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吴彩霞挠了挠脖颈:“气球是跟我们村一个卖棉花糖的大叔学的,这个小黄鸡仔是我从书上看来的。” “教钩织的书?那些书不都是教人怎么织毛衣的么?” 刘姐之前为了学新样式,买了好几本教织毛衣的书呢,就是没见过教人织小玩意儿的。 吴彩霞眨了眨眼睛:“我去省城看我妹妹,在大学图书馆里看到的一本书,市面上买不到。” 几人恍然大悟,大学图书馆里的书,没见过也正常。 “娘,刘姐,你们一人拿一团线,我交给你们。” 听说能挣钱,吴老太乖乖地挑了一团喜庆的红线。 吴彩霞见刘姐不动弹:“刘姐,你放心,我会的不止钩黄鸡仔,你学去了也不影响我。说不定过几天我跟我娘就不在这摆摊了呢。” 刘姐听说不构成威胁,才放心地拿了一团蓝色的线,又想到后半句的不在这摆摊,急着坐在吴彩霞旁边:“咋?你们要走?” “嗯,我们今天进了一批手链饰品,车站这块恐怕不如学校市场好。” “你说的也是,车站这边都是成年人,买这些小玩意的少。不过我建议你去人民路步行街摆。那边刚建好才开放不久,去玩的人挺多的。开发商为了吸引更多的人过去,9月前的摊位费都半价。” 上一世吴彩霞来市里都是十几年后的事了,那时刘姐提的这个人民路步行街已经发展成完整的商圈了。 “刘姐你的话我记住了。来,看我手,这样起头。” 吴彩霞起了个头,开始教二人钩织黄鸡仔。 吴老太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吴彩霞的手,生怕错过一步就跟不上下一步了。 黄鸡仔虽小,钩织出来也费工夫。 吴彩霞边织边手把手教,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两人都教会。 不管钩出来的好不好看,反正钩织的手艺学到手了,剩下的就靠自己练习了。 刘姐想钩几个给儿子作生日礼物,她钩完第一个,咋看都不满意,放在一边,重新起头钩第二个。 “看着不大,钩起来真费时间。彩霞,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个?可别定低了,低了我都觉得对不起花出去的那些功夫。” 吴彩霞让吴老太自己摸索练习。 “定高了怕卖不出去,我打算先定2块钱一个,看客人什么反应再说。” 吴老太挺满意2块钱一个这个价格的,边摆摊边钩,每一分钟都在挣钱。 “对了,刘姐,我这几天还想再去一趟羊城,还得麻烦你帮买火车票。跟上次一样,还是硬卧,我跟燕兰俩人,来回的都买。” “那不简单,你姐夫顺带手的事儿。” 吴彩霞对二个临时徒弟的表现还算满意。 她看了看外面的摊子,这一会儿还没有客人过来,燕兰正拄着胳膊发呆。 她拿着第一个黄鸡仔样品坐在燕兰旁边:“这个送给妞妞。” 燕兰接过黄鸡仔:“好精致的小黄鸡仔,你钩的呀。” “嗯,我让刘姐给买票了,咱这几天再去一趟羊城。” 燕兰小心脏雀跃着:“行,去,我早就想去了。对了,彩霞,我这次回家,听说宋大国惹了麻烦。” 她三言两语地,把宋大国借张家50块钱来市里找吴彩霞的事讲了一遍。 “哟,我说怎么突然有钱了,原来又是借的。” “彩霞,你不担心他在家气吴大叔吗?” “我爹那人轴的很,宋大国从他手里要不来钱。要不,宋大国也不会说要回去找他亲娘。” “我是说宋大国在家里天天作妖,会不会哪天气到吴大叔。” “嗯,你说的也是,我过几天回去看看,收拾收拾他。” “你不离婚了?” 吴彩霞看了一眼她娘,她娘在低头练习针法:“我甚至现在都觉得离得晚。但是我一想到现在离了,宋大国什么惩罚后果都不用负,我就恨得牙痒痒。” “所以,你想折腾他?” “嗯,磋磨他一阵子再离。” 对于离婚,吴彩霞势在必得,但不急于一时。 上一世,吴家几口人受得痛苦,宋大国还没尝到十分之一呢,怎能心甘情愿地给他自由? 吴彩霞咽不下这口气。 ...... 这天一早,吴彩霞和吴老太往三轮车上装货,燕兰端着洗干净的碗往厨房去。 “彩霞,路上你打算吃饼子还是馒头?” 吴彩霞把三轮车上的货理整齐:“饼子馒头都行,炒点辣椒小鱼,再把你之前腌的鸭蛋带几个。” “行。” 把吴老太送出去,吴彩霞和燕兰就拎着小包去了火车站。 “彩霞,在这儿。咱俩都是下铺。” 火车开动,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着。 吴彩霞起身,示意燕兰看着行李,她去厕所。 燕兰把所有的行李归拢在靠里的一侧,她坐在行李外面,抱着胳膊看景。 吴彩霞回来扒着燕兰的胳膊:“燕兰,你猜我看见谁了?” 第108章 看热闹 燕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看见谁了?” “那个周列车长,你还记得不?” “嗯,可能是咱们坐的这列车他管的那列。” “咱这个车厢上厕所的人多,我就往前走了两个车厢。在餐车门口我看见在一个女人正拉扯着他,他瞅着不太高兴的样儿。”而且,我瞅着不是上回穿列车员制服的那个了。” 燕兰轻拍了吴彩霞一下:“小心人家听见,你也是闲着了。” 吴彩霞往床上一躺:“那还能干啥,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不得找点事做?” “我要是知道你这么闲,就该把毛线带来,让你多给妞妞钩几个小黄鸡仔。” “哈哈,不用你说,我也带来了。” 燕兰起身做到吴彩霞铺上:“你带来了?要不你教我钩吧,反正也是闲着。” 吴彩霞坐直了身子,压低了声音:“我打算钩几个出来,看在火车上能不能卖出去。闲着也是闲着,能卖出去就卖出去,卖不出去就送人。而且,我不止带了毛线,我还带了一包拧气球的材料。” 燕兰拍着吴彩霞:“你也太棒了,坐火车也不忘了挣钱。你不发财谁发财!” “哈哈哈,咱俩一起发财,发大财。不过咱不清楚火车上给不给卖东西,所以最好是让人自己主动过来找咱买,咱不能主动推销。” “行,听你的。” 二人说干就干,燕兰悟性高,吴彩霞教了一遍她就掌握了钩黄鸡仔的要领。 见徒弟学得快,师傅又多教了一样。 钩向日葵花朵。 教燕兰的空儿,吴彩霞还不忘拧了两个气球,拿线绑在靠过道的床框上。 火车走走停停,没到半天安静的卧铺车厢开始喧闹起来。 “哇,好可爱的小兔子,菲菲,你快看。” 吴彩霞余光扫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内,顺着一双小皮鞋往上看去,她看到一张青春靓丽的年轻脸庞。 这张脸后面,还有一张同样靓丽的脸庞。 看打扮,估计是大学生。 站在前面的女孩子指着绑在床框上的兔子气球问吴彩霞:“姐姐,这个是你的吗?”说完用食指轻轻碰了下,“是用气球做的?” 吴彩霞点了点头:“对,用气球拧的。” 女孩子看了看兔子气球,又看了看同伴:“姐姐,你这个兔子气球卖不卖?我想送给我小侄女当生日礼物。” 吴彩霞报以大大的微笑:“当然可以。你是第一个客人,送你都可以。” 女孩子摆摆手:“不用不用,花钱买来的安心。姐姐,这个兔子你卖几块钱?” 女孩子说完,小心翼翼地等着吴彩霞发话,生怕得到一个超出心里预算的数字。 吴彩霞看了一眼女孩子的同伴,那个女孩子正打量燕兰手里钩的向日葵。 “这样吧,你们再看看还要不要别的?多要两个给你优惠。” 女孩子胳膊肘碰了碰同伴:“你要什么?我送你。” 同伴女孩则看中了燕兰手边的小鸡仔:“那个小鸡仔挺可爱的。” “一个兔子气球和一个小鸡仔,10块钱,咋样?” 吴彩霞料到对方会讲价,就给了个虚高的价。 期待中的讲价还没来,吴彩霞就听到一句:“哼,有什么用?不顶吃不顶喝的,净糟蹋钱。” 燕兰心里冒着火,谁这么砸场子? 抬头看到一个一手领着小女孩,一手拎着尿素袋子的中年女人在盯着她们。 来者不善呢。 吴彩霞用胳膊碰了碰燕兰,示意别搭理她。 两个女孩子相视一下,撇了撇嘴,也没说话。 那女人见没人理她,站了一会才走。 她扯了一把小女孩:“二妮,走!” 小女孩依依不舍地收回看向小兔子气球的目光,又看了菲菲她们一眼,顺从地跟着女人走了。 “姐姐,8块钱,成不?我们从东北回来,身上没几块钱了。” 吴彩霞才注意到两人的床位上放着一些东北特产。 “行吧,8块就8块。” 第一单开张,二人都很高兴。 吴彩霞去解开绑气球的绳子,燕兰则对比着,要给找一个最好看的小鸡仔。 看重兔子气球的女孩子付了钱,拿了东西:“谢谢姐姐。我叫琪琪,她是我堂妹菲菲。我爸妈在隔壁床位。” 叫菲菲的女孩子朝她们笑了笑。 其实琪琪菲菲是两人临上车前瞎取的名字,爸妈也没跟着来。这是爸妈教的,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名字也是自己给的。 反正安全第一。 吴彩霞才不关心她们叫什么呢,客套地回了句:“我俩比你们大,你们叫我吴姐,叫她小丁姐就行。” 几人交换了名字,开始聊了起来。 正聊着呢,突然听到隔壁“噗通”一声,然后响起来一阵小孩的哭声。 几人抬头就看到有不少人从他们车厢经过,去看热闹。 吴彩霞看燕兰去上厕所还没回来,想看热闹又怕丢行李,没敢过去凑堆。 两个女孩子也留了心眼,一个留在铺位看东西,一个过去看热闹回来讲。 “就刚才说气球不当吃不当喝的那个女人,她女儿摔倒了,头上鼓了好大一个包。” “怎么摔的?” “不知道,那女人正在单方面和一个列车员吵架。我估计是逃票,列车员让她补票,她不补,就闹起来了。” 二人一来一回地聊着,吴彩霞听着不讲话。 快20分钟了,燕兰怎么还没回来? 她也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吴彩霞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行李,无非就是些饼子鸭蛋咸菜的东西,应该丢不了。 钱都在她和燕兰身上缝着呢。 “琪琪,我去上个厕所,你帮我看一下东西,成不?” 琪琪热情地答应了:“好,吴姐你放心去。” 吴彩霞把毛线钩针放在一边,起身过来,见到那女人还在和列车员小马掰扯,小马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马给吴彩霞搬过包裹,还不要东西,吴彩霞记得他。 她想张嘴说话,被小马摆手制止了。 小马心塞极了。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让他过来拖住这个女人。结果这个女人讹上了他,非说自己闺女摔倒是他害的,不给100块钱就去告他。 第109章 火车上的热闹 既然小马不需要帮助,吴彩霞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往前去找燕兰。 有的车厢的厕所开着的,不用管,遇到关着门的厕所,吴彩霞轻声喊了几声燕兰,里面都没有回应。 燕兰能去哪儿呢了? 一连走了4个车厢,都没头绪。 吴彩霞心里的慌乱逐渐被放大,一个大活人哎,人贩子这么猖獗了么,在火车上都能拐人? 再找不到,她都想报警了。 路过餐车,不经意地转头,吴彩霞看到燕兰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和周列车长说着话。 燕兰是背对着她的,但燕兰的衣服和头上的小鸡仔头绳,吴彩霞是认得的。 吴彩霞挑了挑眉,我在外面满厕所找你,你在里面跟人聊天? 看等你回来的,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事儿。 吴彩霞往餐车那走了几步,模模糊糊地听到两人的对话里,什么“抓住了”“偷东西”等词儿。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看来两人该不是闲聊天,还是别误了正事,在门口等着吧。 不多时,燕兰出来了,眉头紧锁,表情紧张。 见吴彩霞在门口,燕兰收回紧张的表情:“彩霞,你怎么来了?” 吴彩霞叹了口气,假装无奈:“有人说上厕所,结果一走半个多小时。我心想过来看看。结果看到你在这跟周列车长说事,我没耽误你事吧?” ”没有。“ 燕兰笑了笑,见现在车厢连接处没有人过来,拉着吴彩霞到角落,贴着耳朵叽叽咕咕一阵儿。 吴彩霞的脸由惊讶到惊恐,最后露出了笑。 “走吧,周列车长说车上有乘警,他们会处理好的,不用咱们管。” 吴彩霞心想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是她们能管的,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二人刚回到铺位坐下不多会儿,就看到好几个人边说边往隔壁车厢去,嘴里还议论纷纷。 “隔壁车厢又吵起来了?” “嗯,听说抓了个小偷,偷了不少钱呢。” “快去,快去,去晚了,人都带走了。” 吴彩霞闻声,八卦的心四也被勾起来:”燕兰,去不?看看去?“ 燕兰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周列车长也透漏了一些,此时自然没有看热闹的兴趣:"行,你去吧。我留下看行李。" 隔壁车厢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吴彩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人群中间,为此挨了不少白眼。 嗐,吃瓜最重要。 白眼不怕,别上手就行。 跟小马吵架的那个女人见人越来越多,底气突然大了不少知道,抓住小马的袖子不松手:“小伙子,你不给个说法,就不能走。大家伙快看看哪,看我闺女摔成什么样了,就是这个列车员给推的。” 众人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床上躺着一个两手捂着脑门的小女孩。 小女孩年纪虽小,心眼子还挺活泛,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知道自己是目前的焦点,眼珠一转呜呜地哭了起来:“妈妈,你不要为难这个叔叔。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你让叔叔走吧,我不疼呜呜呜呜呜......” 不能还手,小马很是憋屈,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好声好气地道:“不是,她自己摔的,我是要去扶她.....” 女人抹了一把眼泪,强势打断:“不是你推的,你扶她干嘛?摆明了就是做贼心虚。” 小马:“......” 天老爷,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好人好事也不行? 他心累地望着过道远处,列车长怎么还不来? 这女人太能胡搅蛮缠了,小丫头也是非不分,他都快扛不住了。 “快看,警察都来了。” “前面那个是列车长啊?人还挺周正的。” “跑题了,你来看热闹的还是来相女婿的?” 吴彩霞也抬眼望过去,周列车长带着两个乘警朝这边走来。 周列车长见眼前一堆冒着八卦之光的吃瓜群众,朝身后的乘警使了个眼色。、 那乘警接过眼神,往前一步:“各位乘客,光顾着看热闹,铺位上自己的行李没人看着,就不怕让不法分子乘虚而入?这也没什么可看的,都散了吧。” 提到丢行李,不少人顾不上看热闹了,匆匆忙忙地走了。 人群散了大半,吴彩霞自然站在了头排。 周列车长瞥了眼吴彩霞,转头向女人道:“你说他把你女儿推倒了?” 女人见眼前这人面色冷肃,身后还跟着警察,余光往后瞥了一眼,喘了几息镇静下来才道:“对,我女儿就是被她推倒的。” 说完还假模假式地蹲在床前摸着小女孩的手:“我闺女可怜呐,刚出生就没了爹。我又当爹又当娘,把她拉扯长大。你瞅瞅头摔的,都起包了,万一摔出啥病来,这辈子就毁了。” 小女孩被女人的长指甲暗地里抠了一下,哭得更厉害了:“妈妈,你别怪叔叔,我不怨恨他,他不是故意的。” 小马:“......” 一老一小都睁眼说瞎话,好想打人。 周列车长走过来,蹲在床边:“小姑娘,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吗?警察叔叔在这里,你能不能把刚才摔倒的事情再讲一遍?” 小女孩见跟前的男人穿着制服,心里有点慌。她看向那女人,正好迎上了女人恶狠狠的眼神。 “好吧。刚才是这样的......” 小女孩垂着眼皮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叔叔不是故意的,可妈妈担心我,想让叔叔带我去医院,叔叔不愿意,所以妈妈才生气的,你们不要抓妈妈走。” 小马:“我......” 好一个颠倒黑白,真服了。 “小马,你别说话,让她说完。”周列车长打断了小马。 “小姑娘,任何事都不能只听单方面的说法,要讲究人证物证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这位叔叔推倒你的吗?” 小女孩看向了女人,声音小得和蚊子似的:“没有。” 吴彩霞纳闷,怎么会没有人看到呢? 周列车长转头看向女人,语气考究:“火车上人来人往,怎么会有一个人都不在的情况呢?” 女人一愣,旋即摊了摊手:“我哪儿知道?指不定他就是看准了没人在场才推倒我女儿的。” 周列车长指着小马问女人:“为何没人在场,你自己清楚。” 女人想反驳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下,没敢说话。 第110章 土气的村姑 周列车长把两个乘警叫过来,三人并排站在床前。 “小姑娘,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吗?叔叔的意思是,如果你撒谎了,你就再也没有糖吃,没有裙子穿,也没有小伙伴跟你一起玩了。” 吴彩霞想到什么,也朝着小女孩喊了一句:“小兔子只和诚实的小朋友一起玩,小妹妹你是诚实的孩子,对不对?” 周列车长似乎对吴彩霞的举动并不惊讶,反而是周遭的吃瓜群众懵了。 怎么吃瓜群众还有戏份? 那他们是不是也该说两句? ”对啊,小朋友,老师可是教过的,小朋友撒谎可不好哦。“ ”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当然,也有为母女俩鸣不平的。 “没看人家小姑娘都吓哭了,还逼着人家讲?” “那么多人往人家跟前一站,好孩子也给吓傻了,还能说个屁出来?” 周列车长回头看了一眼说这话的人,示意两个乘警往一边站站,离小女孩远一些。 女人想借着有利于自己的舆论接着闹的,看乘警往自己身边站,没敢说话,只一抽一抽地装可怜。 小女孩没上学,也没有小伙伴,哪儿管有没有人跟她一起玩,不过,想到小兔子会不跟她玩,有些急哭了:“是妈妈让我这么说的。妈妈说只要我听她的,她就给我买那个小兔子气球。呜呜呜呜,我刚才是自己摔倒的,叔叔是想过来扶我。我是诚实的孩子,小兔子你不要不跟我玩。” 女人推搡着,要过来打小女孩:“死丫头,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说了?” 乘警制住女人。 周列车长站起来看了眼手表:“还有3分钟到站。是非曲直,走一趟就明白了。小马,去,把床位下她的行李带上。” 小马得令,弯下腰就要去拽那个袋子。 女人见状,拼命阻止:“这都是我自己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我东西?” 其中一个乘警挑了挑眉:“你人都被我们带走了,行李留在这,不安全。我们帮你拿着。” 女人上手过来抢:“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拿。” 周列车长心想,这么多眼睛盯着,反正也跑不了:“那就让她自己拿着,到时候就知道这袋子东西烫不烫手了。” 女人心里直呼不好,却想不出什么破解的办法,只好牵着小女孩跟着走了。 人都走了,吃瓜群众还在议论纷纷。 “那女人刚才还声泪俱下的控诉那个列车员,跟真似的,不当演员可惜了。” “那闺女一瞅就是跟妈学坏了,刚才那小眼泪把咱们诓得团团转,差点就信了。” “就是,瞅着最多7.8岁。真是可怜。摊上这样的妈。” 吴彩霞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她刚走一会儿,人群里就有人反应过来了。 “大伙儿不觉得这瓜只吃了一半?一件小事儿而已,道个歉就得了,为啥把人带走了?” 接着这个问题,新问题也被提出来: “那女人为什么一说拿袋子怕的跟什么似的?袋子里有什么秘密吗?” “还有,还有,为什么列车长问了女人好几遍什么车上有没有人在场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听我二舅说,这阵子火车上有偷东西的。他们都是团伙作案。几个人一组,有的负责吸引人主意,有的负责偷。” “那就是说故意孩制造事故吸引人过去,同伙见床位上没人看行李了就动手偷?” “对,怪不得那乘警一过来就说让大伙赶紧回去看好自己的行李,原来真是有小偷。” “对,肯定是这样。出门在外,还是得多加小心。” “那咱们都散了吧,快回去看好自己的东西。” 事情分析得清清楚楚,临时组建的民间案情分析团队就地解散。 这边,吴彩霞边拧着气球,边绘声绘色地讲小马差点被讹钱的事。 琪琪趴在上铺,斜着脑袋认真地旁听,还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警察为什么还和那女人说那么多,不直接把她带走?” 燕兰把手里的线归拢好:“估计是不想让乘客们误会小马。如果不当着乘客的面说清,下次小马再出现在乘客面前,不知道内情的人会觉得列车组包庇,不止小马会遭受非议,乘客对列车组的评价也会变差。” “怪不得呢。啊,社会好复杂,成人的世界也好复杂。” “谁说不是呢。” 待把塑料长杆儿安上,一只可爱的长耳朵兔子出现在吴彩霞手下。 “燕兰,你帮我把这个气球拿给周列车长吧,他知道该给谁。” 燕兰也没多问:“行,我忙完手里这点活就送去。” 吴彩霞把气球放在桌上,躺在那儿开始闭目养神。 燕兰伸手拉了半截被子给她盖上,拿着气球去了餐车。 周列车长说的,想找他的话就去餐车,餐车的人会帮她通知。 餐车今天班次的服务人员是两个20出头的年轻姑娘,一个姓郝,一个姓钱。 “你好,我有事情想找一下你们列车长,请你帮忙转达一声。” 小郝看了一眼燕兰,并无什么表情:“好,你先过去坐着,我帮你叫。” 说完这话,小郝就出去了。 此时不是饭店,餐车的桌子都空着,燕兰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 小郝离开了餐车,先去列车长办公室走了一遭,门锁着,列车长不在。 她想了想,去了硬座车厢一趟。 约莫十几分钟后,小郝回来报信,语气略微不耐:“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去看了,周列车长没在办公室,可能在忙。不过,你放心,我给列车长留了字条,他看到会过来找你的。” 燕兰起身,朝小郝点了点头:“谢谢你!” 小郝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不客气,转身脸就耷拉下来了,心里直念叨运气不好,她都沦落到替乡下泥腿子传话的地步了。 回到餐车吧台,小钱扒拉她:“那女的跟周列车长啥关系啊?这都第二趟过来找列车长了。” 小郝隔空飞给燕兰一个眼刀子:“谁知道呢?指不定是哪里冒出来的狐狸精,还是个上不了大雅之堂的泥腿子。” 第111章 被瞧不起 “你咋知道她是乡下的?” “你看她穿的,有城里姑娘的气质吗?我估计又是一个想缠磨周列车长的,以为自己是嫦娥啊?” 小钱细细拉量了一下燕兰,上衣是一件款式老土的黑色长袖,里面搭得那件白底红点的衣服也洗得起皱,下身一条黑色长裤,再配上一双带着透明的塑料凉鞋。 跟她那个乡下表妹一个样儿,不仅土,还辣眼睛。 吴彩霞要是知道两人的议论,指定得站出来得两说句。 因为她也没好哪儿去。 两人眼下的这身装扮可是吴彩霞绞尽脑汁,想了大半天才搭配出来的。她还觉得那件黑色长袖是神来之笔呐。又不是来看亲戚走红毯的,穿那么讲究干什么?大热天的,干的全是苦力活,当然是啥得劲穿啥。 而且穿得越朴素,越能降低小偷小贼的关注率。谁能想到俩穿着朴素甚至丑兮兮的女人身上的内衣里缝着大几千块钱? 就这样,燕兰被她成功地pua了。 穿着丑陋的燕兰坐在餐桌前等得有些焦急了,怎么还没来? 算了,不等了。 她刚要起身走,迎面过来一个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年轻女人。看对方的目光锁定着自己,燕兰又坐下来了。 “你是丁女士?”女列车员拉着一把椅子坐在燕兰对面。 “对,你们列车长呢?我找他有点事。” “周列车长在忙,说没时间见客人。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行。” 燕兰哦了一声,把气球往前一推:“也没什么事,你把这个交给列车长,他知道给谁。” 女列车员看了眼气球,心里狐疑:“就这?你就因为这要见列车长?” 燕兰笑了下:“对。” 女列车员按耐住内心的不满:“行,我知道了。列车长让我问你,你在哪一站下?” “羊城。” “好,我会帮你转交的。” 燕兰谢过列车员,走了。 女列车员见燕兰走远,才拧着眉头,用手扇着面前的空气:“怪不得鼻子不舒服,原来飘着一股农村人的穷酸气。” 小郝狗腿地过来:“窦姐说得对,我也觉得空气一下子就难闻了。” 姓窦的女列车员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桌上的气球:“小郝,那气球送你了。周列车长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小郝猛点头:“清楚,清楚。” 女列车员晃了晃脖子,踩着小皮鞋走了。 “小郝,小郝,窦姐是不是喜欢周列车长呀?”小钱小声地喊着小郝,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 小郝从备品箱里找出一根针,把气球扎破了,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窦姐喜欢周列车长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刚来这个列车组时就听说了,窦姐是周列车长的邻居,算是青梅竹马吧。” “可周列车长30多了,还离婚带个孩子。窦姐不嫌弃?” 小郝瞅了瞅外边,见没人,小声说道:“听说窦姐也结过婚。不过才小半年就离了,没孩子。” “离婚后又遇到少年时代的初恋,而且对方还单身,所以大胆追爱了?妥妥的言情小说剧情。” 小钱说着说着就开始姨母笑了。 小郝实实在在地为大胆追爱的窦姐叹了口气:“哪儿那么容易?言情小说都大团圆结局,可我瞅着窦姐和周列车长他俩,咋看咋不像大团圆结局。” “你咋看出来的?” “周列车长长得帅,家里条件也好,看上他的人不老少。别说窦姐这样的,没过婚的小姑娘也好几个。你知道我是咋来这个列车组的不?” 小钱摇了摇头:“领导决定的事,我咋知道?” “之前这个列车组有个姓余的列车员,也看上了周列车长。窦姐知道后,找关系把她调走了。列车组人手不够,我就被调这来了。哎,本以为窦姐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道这又冒出来一个土了吧唧的农村女人,这下子窦姐又得上火了。” 小钱不知道里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对了,万一周列车长知道那女人来找他,被窦姐拦下了咋办?” “不咋办。姓余的调走那事儿,周列车长知道是窦姐找的关系,不也没说啥?” “那我估计周列车长对窦姐是有点那个意思的,要不也不能眼看着窦姐撵人。” 小郝白了小钱一眼,怎么跟个傻子似的:“这不废话嘛。我今天跟你说得这些,你别往出说啊。” 小钱吓得捂着嘴巴:“不说,不说。” “干活吧,一会到饭点了。” 燕兰回到卧铺:“彩霞,没看到周列车长,不过我把气球给列车员了,她答应会转交给列车长。” 吴彩霞咬着大饼子,拿了一个递给燕兰:“行,给了就行。咱吃饭吧。” “这次带的饼子多,使劲儿吃,要不剩了还得带回家。” 两人一手卷着辣椒小鱼的大饼子,一手香的流油的咸鸭蛋,吃得不亦乐乎。 琪琪闻着喷香的辣椒小鱼:“姐姐,你的菜可以卖给我一点吗?闻着挺香的。” 菲菲在旁边着急:“琪琪,不是说好了去餐车吃的么?” 被喷香酥脆的小鱼迷晕了脑袋的琪琪:“没事,小鱼吴姐和小丁姐都吃的,我闻着香,就买一点,不影响的。” 吴彩霞和燕兰再傻也听懂了两人的对话,这是怕被骗。 不过两个小姑娘出门在外,再怎么谨慎也是应该的。 她和燕兰不也很谨慎嘛? “当然可以,菲菲你也过来尝尝?” 菲菲爬下床:“谢谢吴姐和小丁姐,我看你们的菜也不多,我去餐车吃。” 吴彩霞也不挽留:“好。” 琪琪找了个干净的纸片片,让吴彩霞把菜扒拉到纸片片上:“吴姐,小丁姐,几块钱?我给你钱。” 燕兰推辞着:“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送你吃。” 琪琪捧着纸片片:“菲菲,那我先去吃,吃完回来换你过去。” 菲菲一脸不放心:“行,你慢点。” 吴彩霞正忙着挑辣椒小鱼里的花椒,燕兰炒菜就爱撒花椒在里面,害得她每次都得瞪着眼睛往外挑拣。 “燕兰,你下次别放花椒了,麻烦死了。” 燕兰看了一眼吴彩霞手里兜着的一小堆花椒:“放花椒菜好吃。” 两人正因为炒菜放不放花椒辩论不休,一个中年女人过来。 第112章 不卖技术 “哎,大妹子,这些小玩意儿是你们的?” 燕兰把她俩钩织出来的小鸡仔和向日葵拿线串了起来,挂在床框上,可以吸引过路的人来询问的。 吴彩霞扔掉手里的花椒,擦了擦手:“对,大姐,是我们的,自己钩着玩的。” 对方来意不明,不能一上来就暴露目的,钩来自己玩的才最安全。 “哦,我看着怪精致好看的,想跟你们谈个合作。” 燕兰给大姐腾了腾地方,让大姐坐下:“大姐,你想谈什么合作?” “你们教会我怎么钩这个小花和小鸡,我给你们50块钱,怎么样?” 吴彩霞微微吃惊,见过买东西的,没见过要买怎么钩的技术的。 而且要价这么低,简直是令人发笑。 大姐见吴彩霞愣住,以为拒绝了,提了提价格:“100块?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赔钱了。” 吴彩霞哈哈一笑:“那大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学来干什么?” 大姐也爽朗地拒绝了:“你只管教,我只管给钱。至于做什么,我想这应该和你们无关。” 吴彩霞扯了扯嘴唇,你倒是真爽快。 当下这些小玩意儿在市场上是完全空白的,如果推广上市,肯定能博得一个还不错的前景。 于吴彩霞而言,这简直就是一整个完完全全的,没对手跟她抢的蛋糕啊。 她可没那么好心,热心肠地教别人,然后转头就被背刺,生生地给自己培养个竞争对手出来。 虽说眼下她还没有大规模变现的资本,小鸡仔和向日葵也都是最简单的钩织款式,哪怕别人学去了,她还会推出更新颖更复杂的款式,并不会影响到自家产品的竞争力。 但这大姐如果基于商用来买技术的话,只出100的本钱就想切走她一大块蛋糕,属实有点侮辱人了。 这和教早市大姐闺女拧气球的性质还不一样,教出去的手艺技能可以自用,也可以教给别人。若分文不出或只出一点点成本就想把手艺拿去变现,多少会让人心里不自在。 “不好意思大姐,谢谢你的关注,我不打算把技术商用。” 燕兰掏出江米条,好整以暇地啃着,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江米条是上车之前,吴老太塞给她们的,让她们路上吃着解闷的。 “是价格不满意?” “不是,我只卖东西,不卖技术。” 大姐也不惊讶,重又认真看了看挂在床上的小鸡仔和向日葵:“好吧,大妹子。刚才不好意思了。那这个小鸡仔,我能买一个回去送我女儿吗?” “当然可以。” 上门的客人自然不会撵走。 女人挑了两个小鸡仔,一个向日葵,付了钱,走了。 见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过道,燕兰着急了:“彩霞,你不怕她把东西买去,自己研究出来?” “要是想通过看东西摸索出来技法,这个谁都挡不住的。之前买过的客人也说不定会这么做,最多她是直说让我们知道了而已。” 吴彩霞心想,她得尽快找厂家谈合作了,好商机可不能被别人截胡。 她打算从羊城回来就去一趟义乌。 第二天偏下午,二人第二次站在了羊城的土地上。 俩人计划着还住上次的向阳招待所,燕兰多带了10个咸鸭蛋,打算送给招待所李姐的。 出门在外,多维系住一段关系,遇到事时就多个解决的路子。 两人进招待所大门,李姐正歪着头打盹呢。 吴彩霞上前轻扣了两下桌子:“李姐。” 李明花吓了一跳,以为领导巡查的:“对不起,对不起。” 燕兰也站过来了:“李姐,是我们。” 李明花听到偏北方的口音,抬眼看到是吴彩霞和燕兰。 “哎呀,吓我一跳,我以为是领导来了。这两天孩子夜里总闹,我熬得头都秃了。” 燕兰也经历过这个阶段,两个新手妈妈就带孩子聊了好一会儿。 此时的吴彩霞还没有孩子,不该插话,就站一边抠手。 手指头都抠秃噜皮了,李姐才恋恋不舍地结束带娃话题:“你们这趟还来进服装的?” 燕兰点了点头:“嗯,如果服装生意还行的话,打算一直做的。” 李明花咧着嘴笑得开心:“那岂不是经常能看到你们了?太好了,我正愁着没人跟我玩呢。这次能待多久?” 吴彩霞终于有能回答上的问题了:“明天傍晚的票。” “啊?才待一天就走啊?” “挣钱要紧啊,耽搁一天都是钱。” “哎呀,真羡慕你们,我要是有这个能力就好喽。天天子在这坐着给人登记问长问短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明花一出生就是羊城城里人,市里做什么都方便,而且教育,就业,医疗等各方面机遇都比她这个北方农村小土妞有优势。 更别说过些年,羊城的房地产业起飞,本地人光靠拆迁就拥有了她十辈子都挣不来的财富。 吴彩霞都要羡慕死她了,好不? “那你也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呀。羊城这边人多,也发达,卖什么都能卖出去。” 李明花立马否定了:“就是因为人多,干什么的都有,卖什么的都饱和了。我哪儿那么容易就插进一脚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算了,我还得带孩子,不操那些心了。” 既是如此,多说只招人烦,吴彩霞闭上了嘴。 “好了,李姐,先不聊了,我们先上去收拾收拾。坐了一天火车,也困得难受。” 李明花麻利地开好了房间,正好上次住的那间还空着,就给开的那间。 “还是上次那间。” “行,李姐,那我们先上去了。” 吴彩霞和燕兰拎着行李进了房间,默契地都去洗漱。 在车上两人就说好了,进了招待所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其他的事情,都等睡足了再说。 两人边洗脸,边聊天。 “等睡醒了,还出去转转不?” “不怕遇到弗兰克?”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距离和弗兰克的约定还几天?” “当时说的是下个月4号,也就是7月4号来华国。今天6月28号,还有6天。” “嗯,6天也够了。这次咱们直接找弗兰克,从他那儿进,多进点儿。”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起,随着敲门声传入屋里的还有李明花的声音。 “小吴,小丁,在不在屋里?大厅有人找你们呢。” 吴彩霞和燕兰对视一眼,人生地不熟的,谁来找她们? 吴彩霞拿帕子擦着脸,过来开门:“李姐,谁找我们?” 第113章 吃大餐 李明花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风格她实在无法理解的女人:“不认识,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看着二三十岁,说是叫弗兰克的。” 吴彩霞了然,弗兰克倒是听话,直接送上门了:“谢谢李姐,麻烦你跟他说,让他等一下,我们换身衣服就下去。” “那行,我下去跟他说一声。” 看吴彩霞对待弗兰克态度如此平淡,李明花想起上次带路去米亚服装厂的事,对这俩人更好奇了。 李明花一听弗兰克这个名字,就知道眼前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米亚服装厂的创办人。要是能与弗兰克交好,就有机会进米亚服装厂。 服装厂的待遇可比招待所的死工资好太多了。 她那妯娌二嫂子本来在家洗衣做饭的,结婚多年也没个孩子,婆婆明摆着对她不喜, 缘巧合下,她运气好进了米亚服装厂,一个月加上奖金到手能有小300块钱,比二哥挣得都多。能挣钱,挣得还多,二嫂在家里的地位直逼生了儿子的她。 这叫她如何不上火? 哼,要是她也能进米亚服装厂,她在婆家的地位肯定能高不少。那以后在家产分配上,婆婆必然能多倾向小儿子一家。 想到能斗败嚣张的二嫂,李明花心里越发得高兴,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弗兰克先生,吴小姐说让你等一下,她马上下来。” 坐在大厅沙发上的弗兰克朝李明花点点头,用生硬的华语说了句:“谢谢。” 传说中的外国富豪,不也挺好说话的么? 李明花美滋滋地回到吧台,等着合适的时机提出自己的诉求。 “弗兰克,你好。又见面了。” 穿戴一新的吴彩霞站在弗兰克面前,友好地伸出手。 吴彩霞换了一身偏职业风的套装,上身是暗绿色衬衫,下身是白色过膝裙。 燕兰一身兼具休闲和职业风格的连衣裙,腰间系了一条细细的腰带,显得人既高挑又有气质。 李明花揉了揉眼睛,这还是刚才那个女人?此刻,她真的好想冲上去,问问吴彩霞刚才那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是在哪儿捡的?为什么有好好的衣服不穿非要穿破烂? 弗兰克热情地和吴彩霞握手:“吴,好久不见。” “弗兰克,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 弗兰克起身:“好,我们出去谈。” 几人说着话离开了招待所,李明花没讨到开口的机会,只好哀怨地把宝押在吴彩霞身上。 等吴彩霞一回来,我就跟她提。 这边,吴彩霞和燕兰来到巷子口,巷子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小汽车。 司机见弗兰克出来,缓缓把车开到巷子口。 汽车平稳地行驶着,燕兰的心也始终在揪着,生怕一个不注意车会冲出去,又怕其他的车撞过来。一路上都操着司机的心,不见一点第一次坐汽车的激动和新奇。 待汽车稳稳地停在一家装修豪华的饭店门口,燕兰紧握的双手才舒展开来。 这车坐着比自行车和三轮车舒服不假,就是太吓人了。 弗兰克绅士地为吴彩霞和燕兰开了车门,并向二人介绍起眼前这家饭店:“吴,这家饭店是我在华国投资创业的起点。怎么样?” 吴彩霞抬头认真看了眼前的建筑:米弗饭店。 米弗饭店? 米亚和弗兰克? 看来弗兰克对这个妹妹是真宠啊。 “别站着了,请进。”弗兰克上身微微前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饭桌上,吴彩霞看着一桌子美味珍馐,咽了咽口水。 感叹了一句有钱真好,伸着筷子开吃。 燕兰见吴彩霞没有任何拘束,也放心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在心里点评起来: 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嗯嗯,通通好吃。 弗兰克倒了杯红酒,端着杯子悠悠晃着杯子里的酒,看着这俩狼吞虎咽的人,只觉得搞笑。 这俩人跟他之前见过的华国人似乎有点不一样。 跟那些人吃饭,他都难受死了。 一个个的说些虚伪的漂亮话,吃东西也不敢放开手脚,看着酒一肚子心思。 主人请客,但不动筷子,只看着客人风卷残云,吴彩霞有些不好意思。 咽过嘴里的肉,她放下筷子:“弗兰克,你先说,你找我什么事?” 弗兰克放下杯子:“米亚马上就要来了,我怕你忘了,来提醒你。没其他的事。” “你这个哥哥当的,没话说。对你妹妹真好。你放心,我会尽力。” “我就这一个妹妹,当然对她好。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我们这一趟来羊城是进货的。按照之前和你沟通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展合作了?我指的是服装上的合作。” “自然,我父亲给你的卡片带了?拿着卡片直接去厂里找冯经理,他会办这件事。” “好,多谢。话说,你跑这一趟,就为了提醒我米亚要来,没有其他的事情?” 弗兰克目光一滞,旋即恢复如初:“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不过眼下还真有一件。” “请说!” “你和你这位朋友远道而来,不如就住在我这家饭店,不仅舒适还更安全。” 燕兰嗓子眼一提,这么豪华的饭店一晚上不得好几十?她可住不起。 吴彩霞环视一圈饭店的装修:“还是算了吧,住不起。” “我要是说白住呢?” 吴彩霞看了一眼燕兰,得到燕兰的意思后道:“谢谢,我们还是住招待所吧。今晚上的饭钱是多少?” “我这次找你是为了我们即将确立的雇佣关系,算工作餐。” “多谢。没有事的话我们该回去了。” 弗兰克也没多勉强,又提醒了一下米亚下飞机的时间,便让司机把二人送回去了。 揣着心思的李明花跟个望夫石似的在大厅转悠小半天了。 怎么还不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 在她溜达第180圈时,终于看到了吴彩霞的身影,急忙迎了上去一手挽着一个:“彩霞,燕兰,你们可算回来了。” 吴彩霞和燕兰双双对视一眼,怎么出去一趟回来称呼都变了? 第114章 被举报 燕兰非常不习惯莫名其妙的身体接触,默默地把胳膊抽出去:“李姐,有事吗?” 燕兰开门见山的问题,让李明花有些吃惊,她怎么看出来我有事的?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吴彩霞扶额:“李姐,我们就出去一会。”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没说,我们也不算太熟吧? 李明花跟个孔雀开屏似的,把带来的留着值夜班的零嘴往外倒:“彩霞,燕兰,尝尝这个,外国进口的呢。还有这个,说是港岛那边产的,可好吃了。” 吴彩霞总觉得里面有事,她接过糖,又放回桌子:“李姐,到底有啥事?你直说就行。” 燕兰不仅把糖放回去,还把糖袋放回李姐的包里:“李姐,糖你留着吃吧。” 李明花吞吞吐吐地犹豫着,现在说是不是太快了些? 她还不知道吴彩霞和弗兰克的关系有多亲近。 但吴彩霞明天就走了,这次不说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跺了跺脚:“彩霞,我真有事找你,你可得帮我一把。” 吴彩霞心想,无事献殷勤,果然有事。 “李姐,你说。” 李明花狠了狠心,喊了一句:“我想进米亚服装厂上班,你能不能帮我?” 吴彩霞:“就这?” 李明花:“嗯,就这。” 吴彩霞笑得一脸无奈:“李姐,你想去米亚服装厂,你去找厂里领导应聘呀。” 李明花垮着脸:“我怎么没找过呢?我问过那看门大爷好几回了,每次都说工人满员了,让我等缺人了再过来问。我哪儿知道什么时候缺人?三年后还是五年后?” 吴彩霞秒懂,这是想让她帮忙,走弗兰克这条路子进去。可她和弗兰克的关系也没到能张口让人帮忙的地步。 “不好意思李姐,这个忙我帮不了,我和弗兰克也只是点头之交。” 李明花也做了失败的准备,叹了口气:“那好吧,当我没说。” 第二日一早,吴彩霞和燕兰就来了米亚服装厂,凭特通卡直接进厂找冯经理/ “吴小姐,丁小姐,好久不见。”冯经理把二人请进办公室,给倒了水。 “冯经理,开门见山。这次我们来进货的,想必弗兰克也跟你说过了。” “是,是。弗兰克先生昨晚已经交代过。” 冯经理细细打量着二人,好奇弗兰克是不是被她们下蛊了,天天为了这两人的事半夜给他打电话布置任务。 “两位想进什么?” 吴彩霞拿出小本本给冯经理,上面是提前列好的进货类目和具体数量。 看过小本本,冯经理还给吴彩霞:“本子上写的除了连衣裙数量只有一半外,其他的都有,数量也充足。” “那就拿一半吧,有劳冯经理了。” 这年代也不担心有监控,屋里也没别人,吴彩霞掏出一个信封塞给冯经理,冯经理秒懂地装进口袋。 “吴小姐真是太客气了,能为吴小姐服务是我的荣幸。” 冯经理一边彩虹屁地吹着,一边带着吴彩霞二人进了仓库。 吴彩霞按照本子上的计划报着数目和种类,仓库的几个工人走来走去地忙着配货。 不一会儿,三人面前就堆起一座山,整整五个大包裹,每个包裹站起来都比人高。 一共进了6000块钱的货,其中吴彩霞占4000,燕兰2000。 吴彩霞结过账,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表,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六七个小时。如果现在就把包裹拖走,要么拖去招待所等,要么拖去火车站等,哪个都不是上上策。 “冯经理,不知能不能暂时寄存这里,我出去找个三轮车过来。” “吴小姐放心,弗兰克先生交代了,吴小姐要的货我们厂子可以直接帮忙送到火车站。” 吴彩霞愣了一下,摁下了问能不能直接送到家的白痴问题。 “好,替我谢谢弗兰克。我们下午5点的火车。” 下午4点半,吴彩霞和燕兰在火车站广场接了货,找了几个力工,帮着把货弄上了车。 包裹太大,塞不到床下去,只能摞着放在车厢连接处和过道上。 得亏铺位离连接处不远,俩人轮换过来看着。 火车车厢本来地方就不宽裕,一下子上来5个比人高的包裹,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上车前,吴彩霞提前买了几包烟糖。 吴彩霞拆了几包烟和糖散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赔着不是。 “车上才多大的地方,这么多包裹,还给不给人走路了?” “当火车是他家的,专给他家拉货运货了?” “真是没道德,弄得大家都没有地方放行李。” “哼,几个不值钱的糖块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我觉得要是诚心道歉,就拿点钱给大伙分分。这么多货都是他们的,肯定不少挣。” “钱可比糖好使多了,就怕人家不舍得哟。” ...... 吴彩霞硬着头皮散烟散糖,权当没听着众人的议论。 本以为她态度放低些,乘客们再怎么不满也会说几句就算了。 没成想,有人把她直接举报了。 “哎,那个散糖的,你过来。” 吴彩霞正散着糖,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吴彩霞扯了扯嘴角,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女列车员,旁边还有一个乘警:“嗯。你好!” 列车员呲了一声:“什么好不好的?谁跟你打招呼了?这些包裹都是你的?” 吴彩霞点了点头。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列车员扭脸和乘警点了点头。 那乘警上前一步:“你好,有人举报你私自占用公用区域,我们需要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吴彩霞皱了皱眉,不就是行李太多这事?还有啥可了解的? “嗯,所以你们要怎么办?给我没收了?” 那女列车员虎着脸:“这与你无关。” 吴彩霞觉得事情开始有意思了。 她的货占地方,该罚罚,怎么冒出一句与她无关了? “嗯,我想问问,哪条规定说乘客不能待行李?我带的包裹是有点多有点大,如果触犯了哪条规定。请告诉我,我认罚。” 女列车员有些气急败坏,憋着一口气:“跟我们走一趟就知道了。” 吴彩霞后退一步,手扶着包裹:“去哪儿?” 第115章 被举报 乘警见这女人有点难缠,想打退堂鼓,抬头看到前面的女列车员,愣是没敢跑,只能硬着头皮询问围观的吃瓜群众。 “这位乘客,这些包裹碍你的事了吗?” 突然被点名的高个子男人退了一步:“我就是路过上个厕所,这事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举报的。” 乘警又换了一个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老太太:“大娘,这些包裹堆在这儿,你怎么看?妨碍你走路不?” 大娘往前凑了凑:“你说啥?大点声,我没听清。” 乘警扶额。 早知道今天会被他姐抓壮丁,上这儿来为难人,他就不答应跟小陈换班了。 小陈啊小陈,你在外面约女孩儿吃饭看电影,好不潇洒。你爷爷我在这儿跟耳聋的老大娘一一二二的,等你回来,看你挨不挨收拾。 乘警没再接着往下问,回头朝他姐投去赤诚的求助目光。 那女列车员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大伙不要怕,既然我们接到举报,就肯定会为大伙作主。谁愿意站出来投诉她们?” 吃瓜群众统一地缩了缩脖子,没人上前。 抱怨是真,不满是真,羡慕人家挣钱是真,但真的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而闹到警察面前。 他们还没小肚鸡肠到见不得别人好就坑害别人。 说出去都丢人,一个个的大男人,竟然因为羡慕两个瘦小的女娃娃比自己能挣钱就去举报人家,能让人笑掉大牙! 女列车员扫视了一圈,没人站出来,心思暗嘲讽着一群胆小鬼。 上次自己挑唆乘客举报余小敏,可没这么费劲儿。 这回,丁燕兰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竟然没人出来举报她? 女乘务员一脸怒容地瞪着大伙,吃瓜群众们不知内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楚女乘务员为啥如此恼怒。 自己也没犯啥事啊?! 无人说话,场面一度尴尬。 几息后,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低音传来。 “你要投诉谁?” 女列车员闻言,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怒容顷刻间消失,挂上一张甜美的笑脸才悠悠转身:“明松,哦不,周列车长,你怎么来了?” 周明松一脸严肃清冷地站在女列车员身后,旁边站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燕兰。 吴彩霞朝燕兰抛了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周明松拨开人群,站在中间:“大伙散了吧。小方,你留下看着这些包裹。吴小姐和丁小姐,麻烦过来一趟。” 说完又分别看向乘警和女列车员,示意他们跟着一起离开。 所有的吩咐下完,周明松也不管大伙散没散,自顾自先走了。 被点到名字的人自觉根跟在后面。 进了餐车,周明松把餐车的工作人员都支走后,目光锁定乘警:“窦至成,你说,怎么回事?” 窦乘警心头一慌,低着头小声道:“窦姐接到了群众举报,说有人私占乱占火车的公用空间,妨碍了其他乘客的自由行动。” 周明松看了一眼吴彩霞和燕兰,转头问女列车员:“窦至英,你说谁举报的?什么形式举报的?” 窦至英鄙夷地剜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燕兰,一脸不悦,狐狸精。 “同事说的,具体谁举报的不知道。” 周明松笑了:“连谁举报的都不知道,真假性不论,就贸贸然地去找人问话?带着乘警过去,看你这架势,你是把人家当贼了还是不法分子了?窦至英,你糊涂。” 窦至英心里有气,又怕惹恼了周明松。上次气球的事周明松还没消气,可不能把局面搞得更难看。 窦至英别过脸看着窗外,不情不愿道:“是,是我失职。我没查清就带乘警过去。” 窦至成也认着错:“明松哥,我姐不是故意的,你原谅她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站在一边默默吃瓜的吴彩霞和燕兰相视一眼,又哥又姐的,这局势让人看不懂。 周明松拍了拍窦至成,目光却对着窦至英:“至成刚毕业就到我手里,我一直很看好他。你别让我失望。”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跟小成无关,是我叫他过去的。” “我知道。那你觉得这事怎么办?” 窦至英掐着掌心,咬着牙:“对于刚才的失察和冒犯,我愿意向乘客道歉。” 周明松看向吴彩霞,似乎在等吴彩霞的回复。 吴彩霞笑得略微勉强:“我包裹过大过多,影响其他乘客是事实,窦列车员也是出于对所有乘客的利益考虑,我理解。所以不需要向我道歉。” 周明松眸子动了动:“那至成你带你姐先走一步,好好开导开导她。” 窦至成姐弟俩走了。 如果燕兰没看到窦至英走之前对她扔的那个恶狠狠的眼神,燕兰是相信她的认错是诚心的。 燕兰撇了撇嘴,真是莫名其妙。 周明松叹了口气:“丁小姐,吴小姐,我替窦家姐弟向你们道歉。” 燕兰摆着手:“周列车长,可使不得,使不得。你能来帮我们解围,我们就很感激了。” 吴彩霞一脑袋的问号,周列车长不会是燕兰找来的吧? 对了,他俩刚才确实是一起出现的。 “不止是这件事,还有上次。” 燕兰不解:“上次?” “上次你是不是带着一个气球来找我?” 燕兰点了点头:“对,彩霞让我把气球给你的。” 周明松把目光移向吴彩霞:“你是想让我把气球送给那个小女孩?” 吴彩霞愕然:“你没送?” “不是,中间出了点误会,我没见到气球。” 吴彩霞双手环抱:“恐怕不是误会吧?” 周明松不置可否。 他没好意思把窦至英做的事说出来,太幼稚了。她以为把燕兰骗走,把气球扔掉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骗过所有人? 再者,如果他说出来了,这个吴彩霞看着就精明,肯定能猜到窦至英做这些事的动机。 于他,恐怕不是好事。 保险起见,还是徐徐图之最好。 燕兰的关注点却不在这。 她有些泄气道:“你没见到气球?那,那个小女孩没收到气球,好可惜。她很喜欢这个气球的。” 周明松语气柔和了些:“不用担心,那个女人涉及金额较大,坐牢了。小女孩被挺好的一家人家收养了。相信,她会过得不错的。” “希望她养父母对她好,希望女孩能改掉身上不好的毛病。” “肯定会的。” 吴彩霞抱着胳膊看着眼前这两人,这还有啥不懂的? 可惜,燕兰家里还有个刘训生。 “丁小姐,要不我找人把你们的包裹腾腾地方吧,放在那儿确实不妥。” 燕兰欣喜,要是周列车长能帮忙,她们就不用点头哈腰地见谁给谁赔不是了:“真的?” “我一会问问还有没有人员不满的车厢,把包裹腾到那边去。下车前,你们别忘了过去领就行。” 燕兰笑得特开心:“谢谢周列车长。” 第116章 低于市场价的接单 “举手之劳,我这也是为其他乘客考虑。” 吴彩霞将目光移向别处,看在你帮忙的份儿上,随你怎么说。 燕兰自己也是个有分寸的,不担心她会闹出什么坏名声的事儿。 周列车长说完就走了,先去找下面的工作人员问了问,恰好隔壁车厢没有卖完票,还剩一些座位,燕兰她们的行李可以暂存在那儿。 不多时,周列车长没来,小马带着两个同事过来了。 “丁姐,吴姐,周列车长让我们过来给你们帮忙。” 吴彩霞和燕兰笑眯眯地应着,想上去帮忙,可小马又让她们回去好好坐着。燕兰没再客气,去找乘务员买了几瓶健力宝。 “小马,来,来,来。这几瓶饮料拿去给同事们分分。” 小马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呲着牙乐:“谢谢丁姐。” 喝着饮料,小马对燕兰的印象比之前好了些。这女人不会让兄弟们白干活,能处! 不像余小敏,窦至英她们,总是拿着周列车长的名字使唤他们给自己干活,干完活也没说买过一颗糖,一瓶水给他们。 要是周列车长和丁姐处对象,他小马第一个双手赞同。 喝了水,见火车还有几分钟就到下一站了,小马又叮嘱了燕兰几句,带着兄弟们走了。 大件行李被挪走了,燕兰和吴彩霞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见隔壁车厢还有一些空位置,两人直接跟着货物住进了隔壁车厢。 反正买了票的,用用空位也没关系。要是下一站上了人,她们让出来就是。 一路上平安无事。 第二天上午,火车慢悠悠开进了常青市火车站。 还是老样子,燕兰留下看着站台上的货物,吴彩霞上门口去找跑三轮车的,加几块钱就能让跑三轮的帮着搬货。 刚出了火车站,吴彩霞就看到了吴老头两口子站在车站门口往里张望着。 “爹,你咋来了?” 吴老头朝吴彩霞身后看,啥也没看到。 “你娘说你们今天回来,我来帮你们搬货。” 吴彩霞笑了笑:“爹,我是说你咋来了市里?工地不忙了?” “上个工地活干完了,新工地还没动工。我寻思来市里看看你们娘俩,看摊子摆得咋样了。” “行,爹,那在市里多呆两天,有空我跟娘带你转转。” 吴老头还没说话,吴老太就开始叭叭地吐槽自家老头子了。 “转啥转?让你别来,非来,净耽误俺们娘俩儿挣钱,我都来好一阵子了,我还没出去转过呢。” 吴彩霞打住了老娘的絮叨:“娘,先别说这个啦。燕兰还在站台上等我找车回去呢。” 吴老太一拍脑门:“行,行,娘出去找,你歇着。你不如我会讲价。” 强制性把父女俩留下后,吴老太一阵风似的上车站门口找人去了。 车站门口停着十几辆人力三轮,三轮车夫们都挤在门口抢人。 每当一列火车停在站台,三轮车夫们的抢人大战就开始了。 车夫抢客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抢到人的眉开眼笑地带着乘客走了,没抢到人的只好咬着牙羡慕别人,再接着等下一班火车的到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吴老太成功地以4元的价格找到了一辆三轮车。 这跑三轮的年轻师傅姓陈,又高又胖又壮,看着就有一把子力气。 而且,他的三轮车是经过改装的,比其他同行的车要大,能载更多的货。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便宜。 别人都要5块,6块,陈师傅那儿4块就行。 燕兰看着又高又壮实的陈师傅,这样的身板来跑三轮,实在是可惜了。 吴彩霞把吴老太扯到一边:“娘,你多少钱找的这个车?” “4块钱,别人都嫌价给的低,就他愿意接。” “你找的他?” “不是,一开始没人愿意接这个单,我都想要不提个加吧。话还没出口,陈师傅过来,小声跟我说他愿意接这个单子。” 吴彩霞抿着唇,心里泛起嘀咕,市里的车站,她都来过几次了,从没见过陈师傅这号人。 陈师傅低着头,全程都在留意着眼前几人的一言一行,耳朵也在警惕地捕捉着对方只言片语。 看吴彩霞拉着人嘀嘀咕咕个没完,陈师傅有点坐不住了。 他下车来,指着燕兰跟前的包裹问吴老太:“大娘,这些包裹都要装车带走吗?” 吴彩霞微笑道:“是的,陈师傅,这些包裹都带走。对了,陈师傅,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 陈师傅又试图坐上三轮车座,以避免对方看到自己的表情:“哦,以前在南方呆了几年,就有了些那边的口音。” 吴彩霞点着头:“哦,原来是这样。那陈师傅呆的时间肯定不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呢。” 陈师傅的头更低了:“没有,没有,我是本地人,本地人。” “哦,哦。行,陈师傅,麻烦你帮忙把包裹都装上车吧。你也知道我们一介女流搬不动这些包裹,我爹娘年纪大了,腰不好。” 对方不再揪着是不是南方人这个问题了,陈师傅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 陈师傅全程没有抬头,一手一个地把几个包裹装上了车,还腾出了一点地方给人坐。 “陈师傅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几个大包裹跟拎小鸡似的毫不费力,真是好身手。” 吴彩霞试探着。 陈师傅局促地搓搓手:“没有,没有,哪儿有什么身手。体力活干多了,力气自然就大。” 燕兰瞪着迷瞪瞪的大眼睛看着吴彩霞,还能不能走了?咋还聊上了? 她都要困死了。 吴彩霞可不惯燕兰困不困,眼下大家的安危问题大过天。 “陈师傅,你干这行多久了?我天天往返于南北两地,车站也不知道跑多少趟了,没见过你呢。” “哦,干好几年了。我以前都在别的地方接单子,这几天才来的这儿。” 吴彩霞挑眉,目光挪至身下的三轮,人是旧的,三轮车却是新的。 这年头一辆三轮车价格不菲,出来跑三轮的家庭都不富裕,谁舍得花几百块钱换新车? 着实奇怪。 而且,她娘出的4块钱明显是低于市场价的,陈师傅居然愿意接, 种种迹象,不免让吴彩霞泛起一丝怀疑。 第117章 被人盯上 陈师傅可没觉察到吴彩霞的警惕,指着专门空出来的座位,目光对上吴彩霞:“这儿可以坐人。你坐?” 对视了一秒,吴彩霞察觉到陈师傅眼底的异常,他似乎在等吴彩霞坐上车。 那么,他到底要干什么? 要带她去哪儿? 是要见什么人? 这些问题,只有她坐上了车,才会有答案。 当然,她也可以当场选择撵走陈师傅,重新找车夫。但就目前处境来看,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只守不攻只会让处境更加被动。 自己在明,敌人在暗,她没办法做到周全提防。 而且,爹娘和燕兰都在市里,若今日放虎归山,怕是会给明日留下潜在的危机。 她不能拿一大家子的安危开玩笑。 她莞尔一笑:“好,谢谢陈师傅了。我跟着你走。” 吴彩霞一抬屁股坐在车帮子上:“燕兰,我跟着陈师傅走,给他指路。你跟我爹娘一块坐公交车回去吧。要是不确定在哪儿下车,上车时就跟公交车师傅说一声,让他到站喊你们一下。” 说完又转头叮嘱爹娘,“爹娘,你们跟好燕兰,别又下错站了。” 刚才吴老头跟她说,本来吴老头是要骑着三轮车来接她们的,吴老太看路太远了,没让骑三轮车来。 最后,两口子是坐公交来的,头一次坐城里的公交,中间还下错站了。 吴彩霞心想,这次可得叮嘱好了,跟紧燕兰,千万别再下错站了。 陈师傅看了一眼这几位客人,没吭声。 反正他的目标已经坐上车了,其他人跟他没啥关系。 听到闺女如此的叮嘱,吴老太嫌弃地剜了吴老头一眼,啥都跟闺女说,两口子不要面子的? 吴老头流露出一丝丝担心:“彩霞,你自己能行不?要不让你娘跟着燕兰走,我跟你走?” 陈师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老头,心里暗暗祈祷着他快点走。 吴彩霞捕捉到陈师傅的慌张,若无其事地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爹,不用。你们快回去吧,我自己能行。” 闺女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都做过几趟了,还怕这一小段回家的路? 老头子净操些没用的心。 吴老太也不再啰嗦,拉着吴老头要往外面走。 “行,那我们先走,回家给你和燕兰弄点吃的,你路上加点小心。” 待几人走后,吴彩霞将目光放在陈师傅身上:“陈师傅,咱们走吧。” 陈师傅嗯了一声,低着头开始用力蹬车。 走着走着,吴彩霞发现路线有点不对了。 “师傅,咱们不走纺织厂门口那条路吗?” 陈师傅认真地蹬着车:“这条路近。” 从火车站到吴彩霞租的房子距离并不近,也有好几条路线可以走。 陈师傅这么说,吴彩霞也就没再多说啥,说不定真是路线不一样,她之前走过两次都是大路,没走过这些捷径。 再往前走一段儿,吴彩霞看着两边的建筑物越来越少,荒草越来越多,心里的怀疑陡然增加。 “陈师傅,咱们还是走大路吧。” 陈师傅一声不响地继续蹬车,彷佛听不见吴彩霞说话一般。 吴彩霞环顾四周,警惕性提到巅峰,手心聚力,打算陈师傅要是有什么不轨行为,她就一个锁喉,将人制服,然后骑着三轮车飞奔回车站找警察。 又走了一段路,陈师傅才开口道:“大妹子,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受人之托,有人想见你。” 吴彩霞心底警惕拉满:“谁想见我?” “放心,那人不是坏人。” 那人救过自己的命,怎么会是坏人? “哦,你说不是坏人就不是坏人了?你们用着阴谋把我算计过来,是君子所为?” 陈师傅自知嘴笨,说不过吴彩霞,也怕说多错多,干脆不说话,等到了地方,她自然之道自己没有坑害她。 吴彩霞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前面是一个废弃的破旧厂房。 其实,吴彩霞心里是怕的,一方面自己单枪匹马,势单力薄,万一对方人多,她双拳难敌四手。 光眼前这个陈师傅,她就打不过。 但此刻,她不能怂。 “你的人在这?” 陈师傅点了点头:“就在前面,有人想见你。” 说着,陈师傅把三轮车停在了废旧厂房门口。 吴彩霞抬头看到厂房大门上端还挂着一块破旧的“春辉农机厂”的招牌,不过年久失修,招牌的五个大字都或多或少得带着残缺。 “春”字掉了一横,“辉”字掉了一撇和一竖,后三个字直接各自掉了一大半偏旁。 招牌下的大铁门也是锈迹斑斑,陈师傅推了一把大门,大门吱呀响了半天。 随着陈师傅进到院子来,吴彩霞看到了农机厂的全貌。 整个厂房包括两个部分,左侧是一排低矮的砖瓦房,占地面积较小;右侧是一字排开的四个生产车间,每个车间的大门上都挂着几个红色大字。 安全生产,质量第一什么的。 不过这些字都和厂名一样,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了。 左边最前面的一间砖瓦房门口有人等着,见陈师傅带着人来,忙转身进去禀告。 不多时,一个大妈在一个穿着旗袍的年轻女人的搀扶下从屋里走出来。 吴彩霞见来人,心里一惊,怎么是她? 那年轻女人见吴彩霞站在门口,替身边的大妈给吴彩霞打了个招呼:“吴彩霞是吧?我身边这位你应该熟悉吧?恭喜,你们又见面了。” 吴彩霞客气地笑笑:“周大妈,您怎么在这?” 这周大妈不是别人,正是周明松的母亲。 自从那次在火车站一别,吴彩霞和周大妈就再也没遇到过,今日在如此场合下见面,吴彩霞甚是疑惑。 周大妈别扭地把胳膊从旗袍女人的手里抽出来,往吴彩霞跟前走了几步。 “小吴,你和燕兰最近好不?大妈还挺想你们的。” 旗袍女人笑着开口道:“吴小姐,你是客人,站在外面像什么事儿。不如,我们进去说。” 说罢,自顾自地上前来,搀扶着周大妈回了小破屋。 吴彩霞身处迷雾里一般,一团团的疑惑绕着她: 周大妈怎会在这儿?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幕后之人还是只是幕后人的马前卒?如果只是马前卒,那她 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还有,看周大妈的样子,似乎并不情愿和那个女人打交道,那她为什么不走? 揣着满肚子的疑惑,吴彩霞跟了上去。 小破屋的门开着,吴彩霞站在门槛外,看到屋内的情况,不由得感到震惊。 第118章 丰厚的酬谢 刚才搀扶着周大妈的那个女人坐在主位上,晃荡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根烟,右边的肩膀上趴着一只酱色的小蜥蜴。 而她脚边的笼子里,还有好几只各色的蜥蜴在不停地爬动着。 养蜥蜴? 既放肆又小众的爱好。 女人睨着吴彩霞,烟圈不断地从嘴里一个一个地吐出来,飘到空中消失不见。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味。 女人的旁边,靠近大门的椅子上坐着周大妈,她正拧着眉头轻声咳嗽。 见吴彩霞进来,女人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夹着烟的手一伸:“坐!” 吴彩霞不客气地坐在最后一张椅子上。 整个屋子家具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普通的椅子,一把太师椅。 那女人坐的正是太师椅,吴彩霞和周大妈坐的是普通木椅。 主与客,尊与卑立现。 不过吴彩霞也不在乎这些,她关心的是这女人的来意。 “是你让人引我到这儿来的?不过,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不知道你大费周折地引我来,是出于什么目的?” 年轻女人放下手里把玩着的小蜥蜴,任由蜥蜴在八仙桌上乱爬一气。 她看着小蜥蜴:“吴小姐你看,这些小东西是不是还挺可爱的?吃饱了就嗖嗖嗖地爬来爬去。” 周大妈皱着眉头,把椅子往外挪了挪。这个女人恐怕是个精神病,养什么不好,非要养这吓人的玩意儿? 吴彩霞回以微笑:“可不可爱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你引我来的目的。要是没什么事,我还急着回家吃饭。” 年轻女人眉头耸动着,不明白老板的侄子为何会选中一个卖衣服的乡野村姑。 要论姿色,她和这乡下村姑,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当然,她是天,村姑是地。 参不透其中的原因,索性就不想了,只把老板要求的传达到位即可。 吴彩霞答不答应的,那是周老婆子的事儿,就与她无关了。 “吴小姐贵人事忙,可以理解。不过,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一会?” 吴彩霞看着一脸假笑的年轻女人,余光在留意周围的环境。 她才注意到,从一进院子,陈师傅就不见了。 现在院子里,只剩那辆装满货的三轮车孤零零地停着。 “有话直说,没必要弯弯绕绕。” 年轻女人起身,走向吴彩霞,伸出右手:“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mary。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吴彩霞也不起身,也不伸手,淡淡地回应道:“我叫吴彩霞,你知道了的。现在可以说什么事了吗?” 她真的讨厌有话不直说,非要弯弯绕绕的人。 对方没有伸手回应,mary也不生气,她俯下身来,触弄着笼子里的小蜥蜴,不理会吴彩霞的问题,把胳膊放在小蜥蜴面前,让小蜥蜴自在地爬到胳膊上。 “你看,这只绿色的够可爱吧?它叫nick,我给取的名字。” 周大妈扶额,好好的华国人,不叫华国名字,非给自己整个难听死了的洋名字不说,还给那什么奇奇怪怪的宠物也整了个洋名字。 真是病得不轻! 吴彩霞接受度还算高,以后养什么当宠物的都有,只要不伤害他人,别人养什么都跟她没关系。 “嗯,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好想打人,这女人真是墨迹死了。 这个女人虽然有个洋名字,但从上到下,从五官到举止,无一不透漏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华国人。 mary用食指指腹抚摸着趴着一动不动的绿色小蜥蜴:“吴小姐,据我所知,过些日子你要去一趟南方。是羊城还是鹏城来着?不过终点是哪儿并不重要。我来找你是我老板的意思是,他希望你能安生地呆着常青市,哪儿都不要去。放心,只要你能答应不南下,老老实实地呆在常青摆你的摊儿,我老板会给你丰厚的酬谢。” 吴彩霞站起来,伸着懒腰,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你们对我还挺上心,连我以后的行程安排都了如指掌?” 她是真好奇啊,好奇自己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 她过几天要南下的消息连她爹娘都不知道呢。 mary似笑非笑:“你不要管我们是怎么知道的,你只需要答应我老实呆在常青就好。对了,我友情提醒你一句,不该你管的事情,莫要插手。还有,千万别打什么偷偷走的主意,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就没有查不出来的。 做人讲究识时务者为俊杰,平白无故的,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别到时候不仅自己跑不了,连亲人都得搭进去。要是消息无误的话,吴小姐的丈夫叫宋大国吧?而且你的爹娘也在常青市里,我说的对不对?” 不该管的事,莫要插手?指得是答应弗兰克要保护mia的事抑或是股票认购证的事? 前些日子,她和燕兰提过今年8月份鹏城要发生的事。恰好燕兰有个表哥在鹏城谋生,难道燕兰写给表哥的信件里提到了那件事? mary把褐色小蜥蜴也一并放在肩膀上,她肩膀上一共趴着四只各异的小蜥蜴,把周大妈给惧得不行。 屋里难闻的气味让她生理性恶心,几只嗖嗖嗖爬的瘆人小蜥蜴让她心理性难受。 吴彩霞看了一眼周大妈,目光移至mary:“你刚才说会给我丰厚的酬谢?有多丰厚?” mary挑眉,如此关心酬谢,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大世面的土村姑。 “如果你愿意,你脚下这片废弃的厂房,可以送给你。这个酬谢够不够丰厚?” 吴彩霞惊了一下,更好奇她背后的老板到底什么来头了。 这片厂房在七八十年代是农机厂,后来厂子几经改制变动,最后被一个南方富商收为私有了。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就倒闭了。 吴彩霞想起来,这个农机厂在几年后会被常青市政府拆迁商卖,十年后常青市第一座综合性商场就建在这里。 只要乖乖呆在常青,就能得到这么大的一片地皮,截胡十年后的海量财富,这简直是天上掉金子的大好事。 mary不急不慢地逗弄着蜥蜴,成功地挑起来了两只蜥蜴间的纷争,她乐呵呵地欣赏着蜥蜴打架,丝毫不担心吴彩霞会拒绝这个好处。 第119章 威胁信? 吴彩霞摁下心头的雀跃:“这个厂房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但我还是觉得,mary小姐说话拐弯抹角,让人难以理解。你说的什么该管不该管的,我实在不懂。” 最喜爱的酱色小蜥蜴被绿色蜥蜴打趴下了,mary气得把那只绿色蜥蜴关进了笼子。 “不知道吴小姐如此的头脑,是如何被人看重的。难道你不知道有些话该心照不宣?” 周大妈坐在旁边,见mary说话说不到重点,别人装傻充愣也看不出来,直替她着急。 “那什么mary小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小吴这闺女也不是个多精明的,你说话她真听不懂。” 哎,真不容易。要不是为了给老姐妹帮忙,她是真不愿意上这儿来。 吴彩霞哼了一声,和周大妈打着配合。 “mary小姐,我生性蠢笨,你不明说,我还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不该管的事,还请你明示。” mary拍了拍手,一个打手模样的人走了进来,把一个文件夹放在桌上,然后就出去了。 mary打开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吴彩霞:“这儿有封信,你先看看,看完自然会明白。” 吴彩霞接过那张纸,认真地读着。 脸上的表情不断变换着,由开始的平静到震惊和不可思议,到最后又归于平静,几番变换后,她读完了信。 确切地说,那是一封威胁书。 一封弗兰克的三叔写的威胁书。 看着最后的英文签名,吴彩霞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缓过来。 艾伦斯图尔特,那正是她上一世黄昏恋老头的名字。 吴彩霞闭着眼,揉揉太阳穴。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重名了。 mary见吴彩霞震惊又难受的表情,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普普通通的摆摊小贩,知道自己被迫卷入一宗国外大家族的遗产纷争案,是该恐惧不安。 她倨傲地睨着吴彩霞,这下知道害怕了吧? mary把信从吴彩霞手里抽出来,打火机一点,那信瞬间化为灰烬。 “吴小姐,既然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还是老老实实地卖你的衣服吧,现在很多事还没发生,想抽身还来得及。别等到事情发生了,才知道后悔。” 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吴彩霞疑惑的目光落在周大妈身上。 “不知这件事和周大妈有什么关系?” mary就着烧信的火苗,又点着一根烟,吐了几个烟圈才缓缓道:“周老婆子,你自己说吧。你该知道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周大妈犹豫着,属实有点于心不忍,也不敢。 说实话,她真的后悔了。 自从mary无意中跟她透露了丁燕兰和吴彩霞一直在合伙做生意后,她就后悔了。 她挺喜欢丁燕兰这个丫头的,若是没缘分做婆媳,能当她干妈什么的也是好的。 所以,因为丁燕兰的关系,周大妈不太敢把吴彩霞弄急了。 周大妈把板凳挪到吴彩霞身边,眼里带着愁闷:“小吴,都是大妈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吴彩霞往外挪了挪凳子,她实在喜欢不起来周家这对母子,目的性太强了。 “周大妈,你有话直说。” “大妈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实在是我一个老姐妹所托,让我来劝劝你。最近这阵子就安安稳稳地在常青待着吧,别去南方了。” 吴彩霞敷衍地扯出一个笑:“不知道周大妈还认识这样的能人?” 周大妈讪讪:“一个老姐妹,年轻时候就交好的。人家求到我头上了,不答应不好。” mary怕周大妈说太多,被吴彩霞透漏给弗兰克,熄灭了烟头,过来扶着周大妈。 “周老婆子,咱们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mary很自信,吴彩霞会答应的。 老板给出的酬谢极其丰厚,是吴彩霞这样的小摊贩一辈子都挣不来的。 “慢着,你这么自信我会答应你?” “不然呢?小小的一个摆摊的,十辈子也混不起这么大的厂房,你会不要?” “mary小姐所言极是,不过我需要时间考虑。” mary变得不耐烦,觉得吴彩霞非常不识抬举。但念在老板的吩咐,她摁下心里的愤怒,拿笔刷刷刷写了一张字条。 “那好,两天时间。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两天后,来这个地址找我。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把纸条放在桌上,mary搀扶着周大妈走了。 周大妈一步三回头,想和吴彩霞再说点什么,被mary硬拉走了。 二人走出农机厂大门后,厂房里哗哗哗哗地走出来好几个精壮的汉子。 看样子都是保镖。 吴彩霞捡起桌上的字条,随手揣进兜里,进了院子骑着三轮车往家的方向走。 反正她看着陈师傅也跟那帮保镖一块走了的,三轮车不要白不要。 距离厂房几十米外的小路上,mary坐在小汽车里,冷眼看着呼哧呼哧蹬三轮车的吴彩霞,心底的鄙夷和嘲讽翻涌着。 “一个乡巴佬而已,老板真是瞎了眼了。” 当然,蛐蛐老板这事儿她只敢在心里干。 吴彩霞越骑越远,直到她消失在拐弯处,mary才把视线收回。 “蔺叔,咱们走吧。” 司机蔺师傅启动了车:“回酒店?” “嗯。” 小汽车在颠簸的郊区小路上行驶着,距离他们下榻的酒店还有好一段距离,mary觉得无聊,主动挑起了话头。 “周老婆子,你儿子在南方做服装生意的?听说生意还挺大?” 坐在旁边的周大妈捏了捏脸,挤出来一个笑。 “哎呀,都是小打小闹。跟艾伦先生比,根本不值一提。” mary从挎包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点着后深吸一口:“你儿子和我老板自然是没法相比。不?以后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我老板的名字。” 周大妈气管不好,闻不得烟味。车内剧烈集中的烟味熏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行,行。以后不提了,不提了。” 望着满车的烟圈,周大妈后悔的心更强了,以后再也不好热闹了,净给自己揽这一堆烂糟事儿。 “周老婆子,一会你是去巩副市长家还是去哪儿?” 周大妈一点也不想去巩家了,但还要给老姐妹送信儿:“去巩家吧。” 第120章 公主请下车 蔺叔时刻谨记老板的嘱托,做事尽量低调,为此他专门挑着人少的小路走。 小汽车在土路上颠簸着,一通弯弯绕绕后驶上了大路。 不一会,就停在了市委家属院门口。 看门大爷老关见陌生车牌的小汽车停在家属院门口,出来查看情况。 这里是市委家属院,住的都是市级层面的领导,万一有什么不知道底细的人闹事或混进来,这后果都不是老关一个看门老头能担待得起的。 老关扶着大门站在门卫室门口,看着眼前停着的这辆锃黑瓦亮的豪华小汽车,羡慕地不得了。 这车一看就不便宜,比市长和市委书记的专车都豪华,得什么人才能坐得起这么阔气的小汽车啊。 老关心里感叹着,这人啊明明都俩眼睛一鼻子,咋就差距那么大? 说实话,周大妈也是头一次坐小汽车,掰弄了好一阵车门都没能找到开车门的法子,又急又尴尬,冒了一脑门的细汗。 mary不屑地瞥着周大妈一眼,假装闭目养神。 司机蔺叔从反光镜里看到周大妈的窘迫,下车来为她打开了车门。 站在门口的老关顿时惊了,这男人身上那笔挺的西装,一看就很贵。男人长得也挺精神。 原来,有钱人长这么个样子。 这回他回去可得和那帮老小子炫耀炫耀了,他老关,不仅给领导看大门,还亲眼见过了开小汽车的有钱人。 有钱人亲自给周大妈开门,老关看向周大妈的眼神也变了。 周大妈和巩市长的老娘是认识多年的老姐妹儿,来过家属院好几回,所以老关认识她。 老关原本以为周大妈是攀附权贵才扒着巩家不放的,没想到人家自己也是个有本事的。 不仅有闪瞎眼的小汽车坐,那个穿西装的有钱人还亲自给她开车门。 他猜测着那个穿西装的,该是周大妈的儿子吧。 蔺叔要是知道老关的想法,估计能无语死。 他明明只比周大妈小几岁,老关得多瞎才能把他当成一个小辈。 周大妈可不知道,自己就是坐个顺风车就被老关脑补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老关笑眯眯地把大门推开一条缝,请周大妈进来:“呵呵呵,又来找老姐妹儿说话的?” 巩副市长的老娘都比他小好几岁,按年龄他能叫一声大妹子,但人家儿子是副市长,他一个看大门的给领导的老娘叫大妹子,这能合适? 肯定不合适。 周大妈又是巩老娘的好姊妹儿,儿子又是个能耐的,他自觉在钱和权上都低人一等,自然也不敢称呼人家一句“大妹子”了。 寻思来寻思去,索性就啥也不喊了,见面就笑,肯定错不了。 ?周大妈这会儿可没有心思和老关打招呼,她干笑两声,就进去了。 老关看周大妈脸色不好,也没再上赶着套近乎。 他悠悠地盯着小汽车的四个轱辘出神,好奇这四个小小的轱辘咋就能驮起来这么重的车盒子的。 mary没下车,余光见周大妈消失在家属院拐角,才让蔺叔启动了车子回酒店。 四个轱辘跑了,没得看景儿了,老关摇了摇头回到门卫室,看着眼前这栋四层的家属院,他突然有了一些小心思。 小汽车平稳地在平坦宽阔的大路上行驶着。 黑亮黑亮的四个轱辘的小汽车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甚至还有人骑着自行车追在后面,企图等小汽车停下,好摸一把过过瘾。 蔺叔似乎对这样荒唐的事并不惊讶,轻轻一踩油门,那企图摸一把的自行车大哥就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不多时,小汽车平稳地停在长青酒店门口。 常青酒店坐落于市中心,是常青市最豪华的酒店,也是常青市唯一一家三星级酒店。 蔺叔踩了刹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mary:“mary小姐,酒店到了。” 身边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mary抬眼望着奢华阔气的酒店大楼,想着自己竟也成了能自由出入高档场所的高贵人士,那一抹虚荣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mary伸了懒腰,晃了脖子,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蔺叔见mary不动:“mary小姐,你不回酒店?” “哦,蔺叔,你帮我开一下车门吧,我胳膊酸了,抬不起来。” 蔺叔没说话,下车来,为mary打开了车门。 mary满意地笑了,她见过allen怎么从车上下来的,一路上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很多遍怎么优雅地下车了。 蔺叔开了车门,静静地在一边候着,mary把屁股挪到车门边,身子往外倾斜着,右手朝蔺叔伸去。 蔺叔恰到好处地抬起左侧的胳膊,好让mary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 mary一手扶着蔺叔的胳膊,淑女地抬起一只脚,轻轻地落在地面上。 待两只脚都稳稳地踩在地上,她才依依不舍地把手从蔺叔胳膊上拿开。 认真细致地表演完这场公主下车的戏码,mary才发现酒店门口空无一人。 只有俩看大门的门童,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mary傲娇地抬了抬下巴,不给俩破看大门的一个眼神,神情高傲地走进酒店大堂,活像一只开着屏的孔雀。 大堂经理曲东明知道mary是套房贵客allen的人,忙把mary请进隔壁的贵宾室,言谈间甚是追捧。 “mary小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活像那个当红的电影明星,叫什么来着?” mary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将曲经理的好话照单全收。 “你是说那个姓周的女明星?哈哈哈我哪儿比得上人家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得意得不得了,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和电影明星一样好看。 想到这儿,她被磋磨掉的信心又回来了。 不行,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和曲经理打听过的,老板只包了半个月的房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说不定房间到期后他就回美丽国了。 还有12天,她必须要抓住机会。 她能不能出国,就看这一把了。 “不好意思,曲经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告别了曲经理,mary匆匆走向电梯,浑然不觉身后那道监视的目光。 第121章 迷路了 酒店一共八层,一到三楼每层二十个房间,是面向普通住客的;三到七楼,每层八个房间,单个房间面积是普通房的两倍大,面向的是有钱的生意人。 顶层只有两个房间,都是总统套房,装修豪华且讲究品味,每间房内均配备了室内游泳池,健身房,保龄球馆,娱乐室等,面向的自然是讲究品质的富豪。 mary的房间在七楼,是比普通房间高一等级,又比套房低一等级的房间。不过,对于mary而言,这个房间她已经很满意了。 能认识allen这样有钱的外国人,已经让她在同事面前大出风头了。allen不仅在常青酒店为她开了半个月的高档房,还给她配了一辆四个轱辘的小汽车。 要问她allen多有钱,她也不知道。 她有限的认知完全限制了她对allen财力的想象,只能从具体可见的财物上去估算。她不了解小汽车,也想象不出来它到底多昂贵。 但她知道常青酒店是一般人住不起的,单她住的高档房,一晚房费就要400多元。就更别提allen的顶层套房了。 她妈一个月的工资才300多元,她一晚上的房费顶她妈一月的工资。 她躺在偌大的浴缸里,惬意地玩着泡泡,有钱人的生活竟是如此舒爽,拿下allen的心就更坚定了。 认真沐浴一番后,mary翻出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放在身前比量着,没一件能衬托她玲珑身材和姣好脸庞的。 她懊恼地叹口气,明天就去买几身新衣服。 对着繁华大街的这间套房的游泳池里,allen畅快地游过几圈后,从泳池里走上来,候在一旁的peter适时地送上一杯红酒。 游泳后喝一杯红酒,是allen多年的习惯。 他看了一眼peter,随手接过红酒。 “mary还没回来?” allen生性谨慎,第一次来华国,对这里不甚了解,加之目前局势对他不利,就更不敢贸然现身了。 peter作为他的助手兼保镖,是他专门从美丽国带过来保护自己的。 也因peter是华裔,长着一张纯正的华国面孔,带他来华国,行事总比他一个黄头发的外国人方便些。 peter送上酒杯,自觉地退后一步:“刚刚看她回来了就没出去,应该在房间,我去带她过来。” “嗯,带她去会议室。” 皮特嗯了一声转身走了,下楼去通知mary上来见老板。 peter走出游泳池,刚要伸手摁电梯,正看到电梯门开了,mary站在里面冲着他笑。 “peter哥。” 来得正好,省得他跑一趟了。 “快点,少爷在会议室等你。” mary知道除了她自己外,还有不少人在帮allen做事,但实际上只有peter能被allen看作可靠的心腹。 而且听说peter功夫极高,是allen从国际拳赛上选出来的。 老板的心腹,她自然不能得罪,送上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peter哥,我这就去。” peter丢下一句话就自己先走了,空留下mary在后面暗骂他不解风情又无趣透顶。 自己一个前凸后翘,青春靓丽的大美女,他竟然能视而不见?! mary在peter后面小心翼翼地紧跟着,路过走廊的一面装饰镜时,她从镜子里看到的是如此迷人又魅惑的自己。 她此时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吊带裙,精致的剪裁衬得身材越发的妖娆,独特的吊带设计露出白皙的脖颈。裙子还有另一处独出心裁的设计,就是在左边大腿处开叉,沿着左边大腿根,一溜白皙的肌肤如煮熟的鸡蛋般细腻。 对着镜子,她娇笑着,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如淑女般温柔,一举一动都尽显风情。 自己都如此美艳动人了,等会allen要是还没有什么反应,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正常男人了。 ...... 一路上,吴彩霞吭哧吭哧地骑着三轮车,累得气喘吁吁。天又热,没一会,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湿了,热辣辣的太阳一晒,不一会又干了。 一段路走下来,身上的衣服在干干湿湿之间来回转换着,最后身上多了一股难闻的汗臭味。 吴彩霞顾不得臭不臭的,她知道要是天黑之前自己还不到家,估计爹娘都要去报警了。 为啥天黑了还没到家? 因为她迷路了。 从农机厂出来后,吴彩霞骑着三轮车,沿着记忆里陈师傅来时的路线,却发现越走越陌生,越走越心慌。 这附近荒郊野外的,住家也不多,好不容易遇到个过路的,一打听才知道她把路走反了。 暗骂了声倒霉催的,硬着头皮返回去。 三轮车比一般的车要大,蹬起来也更费力。 吴彩霞一路骑一会,歇一会,骑一会,歇一会,一路走一路歇。 天将将黑时,才看到自家的小胡同。 察觉到胡同口来人了,燕兰试探着叫了一声:“彩霞,是你不?” 听到燕兰的声音,吴彩霞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她疲惫地回应着:“燕兰,是我。快过来帮我,我要累瘫了。” 吴彩霞小半天不见踪影,终于回来声音竟是有气无力,燕兰不由得心里一紧,彩霞会不会遭受了什么危险? 哎,不对?怎么是彩霞骑三轮车?陈师傅呢? 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先把彩霞接回家,再让吴大娘去派出所把吴大爷叫回来。 燕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让吴彩霞下车来自己慢慢地走着,她自己推着三轮车在旁边陪着。 “彩霞,咋回事?你咋才回来?大娘和大爷急得不行,大爷都去派出所报案了。” 吴彩霞揉着僵硬了的手腕:“啊?那快回去,让我爹赶紧回来。我啥事没有,就是半路上迷路了,所以回来晚了些。” “怎么迷路了?对了,陈师傅呢?你怎么骑着他的车回来的?他人呢?” 吴彩霞随口扯了个谎言:“走到半路的时候,陈师傅突然肚子疼,说去看大夫,让我自己骑着车回来。说先把三轮车寄存在咱们这儿,等他好了再来取。” 燕兰不疑有他:“那陈师傅知道咱的地址不?” “放心,地址我写给他了。” 第122章 他真是跑三轮的? 俩人一问一答地进了院子,吴老太从屋里迎出来,脸上满是着急和不安。 见彩霞回来,先抱着闺女的胳膊从上到下,认认真真看了个仔细。 “彩霞,你这半天跑哪儿去了?我跟你爹都急死了,你爹见你那么久没回来,去派出所找公安帮忙找你去了。” 燕兰让这母女俩说话,她扭脸进灶房给吴彩霞倒了一碗水端出来:“彩霞,这有水,等你气儿喘匀了再喝。大娘,你陪彩霞坐着歇歇,我去派出所把大爷喊回来。” “行,那你路上小心,快去快回。” 派出所距离家也就两个路口,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而且这片儿治安也挺好,吴彩霞不担心燕兰会出什么事。 吴彩霞揉着太阳穴,连喝了两大碗水才觉得不那么渴了。 等又喘匀了气,吴彩霞把提前构思好的剧情细讲给了吴老太听。 allen找她的事,她不打算说,她不想把爹娘和燕兰裹挟进这件事里去。 吴老太一听吴彩霞是迷路了才回来这么晚的,心里直后悔自己为啥图便宜,结果找了个不靠谱的三轮车夫。 要不是那车夫半路上肚子疼,她闺女也不至于迷路,到天黑了才回到家。 为了一点小便宜让闺女吃了大亏,吴老太心里泛起浓浓愧疚,暗道以后再也不图便宜了。 “闺女,是娘不好。娘为了图那几块钱便宜,差点把你给坑了,要是你真出点什么事,娘可咋跟你爹交代啊?” 吴彩霞嘿嘿一笑:“娘,跟你没关系。你又不知道陈师傅会半路闹肚子,别想那么多。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嘛。” 娘俩正说着话呢,吴老头冲进院子里:“ 闺女,闺女,闺女你在哪儿?” 吴彩霞端着茶碗出去:“爹,我在这儿呢。你放心,我没事。” 吴老头认真打量了闺女一阵,确认闺女的笑容是真心的,才放下心来。 他刚才去派出所,正好碰到值班的同志出警去了,留守在派出所的民警登记了他的信息和目的后,让他等出勤的同志回来。 正在等着呢,燕兰风风火火地就去了,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吴彩霞平安归来的事。 闺女都回来了,吴老头也没必要留在派出所了。 “闺女,你咋回来那么晚?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吴彩霞又把刚才的理由说了一遍。 哎,早知道就等爹娘和燕兰同时在场的时候再解释了,同一番话说了三遍,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真的,爹,陈师傅真的是突然闹肚子才让我骑着车回来的。他还说寄存在咱家的时候,我可以借用呢。” 吴老头慢走两步,坐在凳子上。 “算了,还是放在家里,等着还给他吧。” 吴彩霞附和着:“那也行,相信这一两天他就会来取走的。” 如果一直留着这辆车,爹娘燕兰他们早晚会怀疑,吴彩霞打算把这辆三轮车卖了,再用卖车的钱买一辆。 实在不行,把车推到修车的那儿,把车改改颜色,只要不被认出来是陈师傅那辆就成。 天已经黑透了,吴彩霞吸溜着吴老太给她温在锅里的面条。 “爹,你来市里,宋大国知道不?他没问你?” 不提宋大国还好,提起他吴老头就一肚子气。 “那熊蛋玩意儿净干些丢人现眼的事儿。前几天,你花婶跟我要钱,说他欠小卖部十几块钱烟钱没结。当着大伙的面开的口,那架势是我不给就不让我走,我没办法,就给了。 没成想,当天下午,村里好几个人都来家里堵我,让我还钱。我才知道那熊蛋玩意儿借了一屁股饥荒。人家堵着大门要债,不给不走。” 吴老太气得差点掀了桌子:“他怎么敢的?我吴家哪里对不起他了?拉一屁股饥荒,让我们吴家给填坑,休想!看我回去的,老娘弄不死他。” 吴彩霞手指关节捏的咯吱响:“爹,那你就都给了?” 吴老头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不给?我有法子不给吗?都是乡里乡亲的,人家拿着欠条来的。宋大国一见要债的组团上门要钱,趁乱翻墙头跑了。” 要不是宋大国翻墙头跑了,吴老头也不敢上市里来。 吴彩霞早就习惯了宋大国的混账作风,她宽慰道:“爹,娘,你们别气。既然给出去了就别惦记了,我一会就给桂英嫂子去个电话,让她多盯着些。” 她脑袋转着,不出这口恶气,寝食难安。 宋大国给她爹娘找麻烦,那她就给宋老太添点堵,这样才公平。 看着吴彩霞吃了饭,吴老头两口子进了里屋,吴彩霞和燕兰也进了另一间屋。 今天太累了,三轮车的货只能明天再理了。 吴彩霞像被抽了魂似的倒在床上:“燕兰,我都要累死了,两条腿到现在还都抖个不停。” 燕兰手脚麻利地整理着床铺:“累了就快点歇着吧。也就是你身体好,要是我骑那么远的路,早就爬不起来了。对了,我表哥给我回信了,他说你提到的那件事,他会往上通报的。 不过,彩霞,我表哥就是一个打杂的,人微言轻,应该掀不起什么浪花。而且,咱们也拿不出来有说服力的证据。恐怕我表哥说了,人家也不会相信。” 吴彩霞翻个身,打着哈欠:“一次不行就两次,只要时间还没到,就有机会。” “嗯,你说得对。彩霞,你跟我说实话,陈师傅真的只是一个跑三轮车的?” 燕兰是单纯,但她不傻。 那陈师傅正当壮年,身形挺拔又精气神十足,话也不多,甚至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不与人对视。 这一个个的特点,都不符合三轮车夫的人设。 火车站那儿别的那些车夫,拉客的时候哪个不是嘴皮子贼溜?抢客的时候哪个不是豁出去脸面不要? 没有能说会道的嘴,没有能豁出去脸面的魄力,想靠这行养家糊口,简直是难于登天。 所以,燕兰心里笃定,陈师傅肯定不是三轮车夫。 第123章 想法变了 吴彩避重就轻地打着哈哈:“是的啊。要不然,你觉得他能是干啥的?谁会闲着没事干,跑车站去冒充三轮车夫?这又不是啥钱多事少的好活。别乱猜了,赶紧睡觉吧啊。” 不是三轮车夫的话,干嘛要冒充三轮车夫? 燕兰被这个问题难倒了,她只能凭直觉猜陈师傅不是跑三轮的,但让她猜其真正职业或身份,还真猜不出来。 “额……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可是我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你不觉得他出现得突兀,消失得也突兀吗?咱俩以前在车站可从来没见过陈师傅这号人。而且他一个跑三轮的,就靠着三轮车挣钱吃饭,怎么就能直接把车丢给你?拉肚子这个理由也太荒唐了,压根站不住脚…… 一个跑三轮的把自己的车丢了,这不就是上了战场的兵把武器丢了嘛。彩霞,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就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对劲儿……” 燕兰坐在床尾,一边给枕头换新枕巾,一边絮絮叨叨着自己满肚子的疑惑。 见吴彩霞不吭声,燕兰回过头一看,才知道吴彩霞早就睡着了。 得,白说这么多了。 燕兰无奈地扯过薄毯子给吴彩霞盖上,自己端着盆出去了。 换下来的脏床单枕巾什么的,趁着睡之前有空给洗出来晾着,不耽误明天白天的正事。 而且经过白天一天的晾晒,等她们摆摊回来,正好也干了。 另一间屋子里,吴老太把鞋子脱了,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她爹,你信彩霞说的不?” 说实话,她可不信闺女说得什么陈师傅拉肚子的话。 那陈师傅看着壮得跟个牛犊子似的,看着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拉肚子? 总不能说拉货回来的路上,闺女半途请他吃了个饭吧?请得着吗? 吴老头把闺女给他带的过滤嘴香烟收起来,继续抽自己的旱烟锅子。 “不信又有啥法子,闺女都结婚了,大了,心里有主意。既然不跟咱们说,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也别追着问了,她说啥就是啥吧。” 吴老太瘪着嘴,不赞同吴老头的观点:“那还不是怕闺女有啥事瞒着咱们嘛,万一真出点啥事,咋办?” 吸着吸着,感觉到烟杆有些堵了,吴老头往地上磕了磕:“几个闺女里,原本就彩霞让咱们省心。本以为把她留在家里招婿,以后家里有个顶门立户的人,日子会过得好些。 没想到,眼拙给她挑了个那样的熊蛋玩意儿,弄得她日子也过不安生,风里来雨里去地摆摊。彩霞她娘,我恨你掏心窝子说句实话。以前彩霞动不动说要不过了,要离婚,我都觉得没那必要。可这段日子我真看清了,那老宋家就一个好的都没有。以后啊,彩霞的事儿我不管了。你跟她说,要是她还坚持离,不跟宋大国过了,我也不反对了。总之就一句话,她高兴就好。” 吴老头说话声越来越小,说着说着竟开始哽咽起来。 吴老太也听得心里难受,那老宋家全家都是不好相处的,老娘撒泼打滚坑蒙拐骗,儿子奸懒谗猾一无是处。闺女要是再跟那样的人过下去,这辈子就真完了。 吴老太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成,我得空跟彩霞说说。”提到宋大国,吴老太怕他再跑城里来捣乱,“她爹,你来的时候宋大国在家不?他能不能发现你上市里来了?” 吴老头是个谨慎的人,来之前打点好一切了。 “放心吧,要债的没有十个也得有八个,加起来得一两百块,我只替他还了二十块钱。” 宋大国欠钱不少,多则欠几十上百,少则三块五块。吴老头身上没那么多钱,就只还了二十。大头留着宋大国自己去还。 “要债的天天上门堵着,宋大国不在外面躲个十天八天的,肯定不会回来。等他回来了,我早就回村里了。” “那村里你咋说的?李路东那边没问你?” 吴老头担心的是,哪怕宋大国不在家,也会从那些多嘴多舌的大娘大婶们嘴里知道。 吴老头狡黠地笑了笑:“我来前骑着自行车,带着干活的家伙什儿在村里绕了一圈,路上遇到了马四明两口子和为民家的。我跟他们说,我这几天跟工头上县城干活,没个三五天不能回来。 路东那边,我是说了实话的,他听说我是来看看闺女的,也没多说啥。路东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不错,不会乱说话。” 为民家的指得就是花婶,她男人叫孙为民,两口子一块经营小卖部,孙为民闲着的时候也跟着工头干点零活。 吴老太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你还会扯谎演戏呢?” “那不是想不出来法子了嘛。对了,她娘,这两天看有空的时候去买些红糖和麦乳精,给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带去给彩云。” 吴彩云是吴彩霞的妹妹,排行老二,两年前嫁给了邻村的秦自强,现在怀孕七月,在家待产。 提起二闺女,吴老太也是一脸惆怅,二闺女的婆婆也是个难缠的泼老婆子。 “行,我明天和彩霞说,正好她摆摊的夜市离百货大楼近。” 说完了话,吴老头拉灭了灯,两口子各自躺下了。 夏夜里,月光柔柔地洒下来,虫鸣声此起彼伏。 洗过床单枕巾,燕兰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缓了好一会儿,才拧干床单的水,展开晾晒在屋檐下的绳子上。 回了屋,吴彩霞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起伏着,整个屋子一片安详。 燕兰打开床边的抽屉,拿出纸笔,开始给南方的表哥回信。 不多时,两张信纸写得满满当当。把信纸折成小方块装进信封,放在一边准备明天上邮局寄出去。 写完了信,她也没有睡意,干脆拿起一本语文书开始看起来。 自从上一次,小姨跟她提上学的事后,她上学的心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一方面,失学是她长久以来的遗憾,另一方面,她想给妞妞创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鸡娃不如鸡自己。 只有她变好了,她才有能力让妞妞也好起来。 第124章 催她爹转行 第二天的早饭是吴彩霞做的,把一大锅青菜鸡蛋面端上桌后,吴彩霞开始扯着嗓子喊人吃饭了。 “爹,娘,燕兰,来吃饭了。” 吴老头两口子早就起来了,已经把吴彩霞昨天拉回来的货清点完了。两口子听闺女叫吃饭,一前一后进了灶房。 “闺女,你咋下这么多鸡蛋?还炒了红烧肉?” 面条下了一大盆,鸡蛋按照一人两个的标准下的,所以吴老太看到的面条盆里白生生的荷包蛋七八个,每一个都胖嘟嘟的。 那盘子里的红烧肉每一块也都又肥又厚,冒着油滋滋的光,筷子戳一下,都能颤颤巍巍的晃起来。 到底还是节省惯了,一顿七八个鸡蛋,再加一盘红烧肉,吴老太属实有点肉疼。 “嗐,荷包蛋我按照一人两个下的,不多。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干活,爹,你说是不?” 一大早的,吴老头不想掺和进娘俩的拌嘴里,只嘿嘿嘿笑着:“吃啥都行,吃啥都行。” 吴彩霞把事先盛好的两大满碗面条端给爹娘:“娘,我还蒸了米饭呢,蒸好放在外面凉着了。我打算一会做个蛋炒饭,走之前咱带上,好当中午饭。” 这个主意吴老太是赞同的,自己做的蛋炒饭可比外面卖的饭便宜多了。 爹娘都坐一会儿了,吴彩霞看燕兰还没过来,把饭碗一搁:“爹娘,你们先吃,我上屋里看看燕兰。” 吴老太也没动筷子:“没事,你去看看。等燕兰过来了,咱再一块吃。” 屋里,燕兰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烫乎乎的脑门,暗暗后悔昨晚不该看书看到半夜,结果把自己搞到着凉发烧了。 “燕兰,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燕兰疲惫地点点头:“彩霞,我可能发烧了,不过我刚吃过一粒退烧药。不碍事的,你快去吃饭吧,我躺躺就好了。放心,我身体强壮的很,一会还能跟你一块去摆摊呢。” 吴彩霞嗔怒:“燕兰,你瞅你说这话,发烧了还想着摆摊,掉钱眼里了?快换衣服,我陪你去看大夫。” 燕兰翻了个身,不愿意起:“没事的,不用看大夫,我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管我了,快去忙你的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吴彩霞看到床头桌上的水和药盒子,确定燕兰已经吃过退烧药了。 “那行,你躺着,我给你把饭端屋里来。” 没容燕兰吭声,吴彩霞就出了里屋。 不一会儿,吴老太端着一碗面条回来了。 “燕兰,快起来吃饭了。” 燕兰闻着空气里喷香的面条味儿,咽了咽口水:“大娘,你咋来了?你吃饭了吗?” 吴老太强势地坐在燕兰旁边:“还有力气吃饭不?没有的话大娘喂你吧。” 燕兰还没来得及说啥,一小筷子面条就被送到了嘴前。 她尴尬地张了张嘴,面条进嘴然后咕咚一声,进了胃里。 刚吃了第一筷子,下一筷子就又续上了。 生平第一次被喂饭,燕兰羞得脸像个熟透的西红柿般。 她伸手去拿筷子:“大娘,我自己来吧,你快去吃饭去。” 吴老太手里的筷子绕过燕兰的手,又回到她的嘴边:“好好吃饭,吃完好好歇着,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对了,今天彩霞炒的红烧肉味儿不错,不过你发烧了,不能吃油腻的。等你好了,大娘再让彩霞给你做。” 满满一碗面条,下面卧着两个白嫩嫩的荷包蛋,燕兰心里泛起一股暖流,自从她娘去世后,除了小姨,再也没有人这样体贴地关心她过了。 吴大娘跟她无亲无故,却愿意这么细心地照顾她,给她喂饭,她深受感动。 感动之余,不免又对吴彩霞生出了一丝羡慕。 她可真命好,有这样一对善良温和又时刻关心她的爹娘。 燕兰心潮汹涌,要是吴老太也是她的娘,那该多好啊。 可惜,她们只是朋友。 想着想着,燕兰也不再拒绝,温顺地享受着吴老太给她的照顾和关心。 吃了大半碗面条,喝了水,加之药效也在发作,燕兰感觉身上有劲多了。 昨夜没睡好,也着实困的慌,她重又躺下,一双大眼睛望着端着水碗的吴老太:“大娘,谢谢您。” 吴老太温柔地看着燕兰,可怜这闺女的遭遇,要不是亲娘走得早,这孩子也不会被她爹逼着下学嫁人。 “行了,闺女,你躺着吧。我看你们屋里暖壶也没水了,我一会让彩霞给送一壶过来。” 燕兰目送着吴老太出了屋子,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闺女”俩字,吴大娘竟然没叫她名字,而是叫她闺女! 燕兰不自觉地咧着嘴,有人在意的感觉真好啊,这就是人家说的幸福吧。 吴老太提着暖壶进灶房,正好看到吴老头在刷碗:“她爹,你咋刷上碗了?” 要知道,她跟吴老头结婚这么年来,可一次没见吴老头干过刷碗洗锅的活儿。 吴老头羞愧地笑笑:“彩霞早上起来做饭,白天晚上还要摆摊挣钱,辛苦得很。我没那本事帮她卖货,给她打打下手,做做家里的杂活还是行的。” 吴老头话音刚落,吴彩霞把晾凉的米饭端进来:“爹,您说得真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您得跟我们一起去摆摊。您想,咱花那么多本钱,进了那么多货,早一天卖完就早一天挣钱,万一卖得慢了说不定就砸手里了。 还有,您忍心我娘一个人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喝水吃饭的空儿都没有?” 吴老头讪讪地笑:“爹嘴笨做泥瓦工做惯了,实在不会给人推销东西。万一搞砸了,把客人吓跑了,耽误挣钱就不好了。” 吴彩霞能理解她爹的犹豫,她爹这人本来就内敛话少,这些年干泥瓦匠,都是不用与人打交道的活。 她也没打算让她爹立刻转变:“爹,您想想,就您这脾气,您还能得罪人了?能被您这脾气搞生气的客人本来也不是真心买的,就算您不在这儿,他也不会买的。爹,您再想想,您的泥瓦工能干一辈子?您老了干不动了咋办?“ ”您万一受伤了,摔断了胳膊腿儿的咋办?”这句话,吴彩霞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她爹尽快转行,脱离建筑工人这个行当。她的打算是,眼下先让她爹和她娘去摆摊,摸摸做生意的门道,等后面时机成熟了,就给她爹娘开个店。 第125章 成为一家人 吴老头听着闺女的话,认真思索着,就是啊,等他老了干不动了,咋办? 他都没敢和家里人提他来市里的另外一个原因,爱和他炫耀闺女做饭好吃的那个老王头,前几天从楼上掉下来了。 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醒过来,家里人眼泪都哭干了。 关于赔偿,主家和工头好一顿扯皮,在手术室外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主家的意思是,这活他家包给了工头的,出了事必然是工头出来担责,跟他们没有关系。而工头则说老王是给他们家干活才摔下来的,主家不能坐视不理,推他自己出来挨刀子。 有工人受伤,工地自然要停工,吴老头才得空进城来看望吴彩霞娘俩。 他打得主意也是进城寻一个他能干的活,他自问年纪也不算大,给人看个大门什么的也该能行,就是不知道这看大门的活好不好找。 “闺女,你说得对,爹是得变变了。不过,爹打算去找个看大门什么的活干干。卖衣服这活,爹嘴笨,真干不来。” 吴彩霞也不多劝,以后有的是机会,反正她爹已经答应不干泥瓦匠了,这样就挺好。 只要她爹能转行,看大门也不是不行。 “行,爹。那我不勉强你了。不过,今天燕兰发烧了,正巧我也想带你和娘在城里好好逛逛。咱今天就不去摆摊了,带你和娘看景儿去。” 吴老头哪舍得出去看景儿啊,那都是要花钱的。 “别,彩霞,爹不看什么景儿,城里有啥可看的?要是不去摆摊,你就跟你娘上屋里歇着去。好不容易歇一天,好好休养休养。” 吴彩霞眨着眼睛,看向吴老太:“娘,您说句话呀,爹说他不去逛。” 吴老太佯装生气道:“哼,不去就算了,到时别怪燕兰不给他叫爹。” 吴老头纳闷,拉住假装往外走的吴老太:“咋?咋回事?” 吴彩霞挎着吴老头的胳膊:“爹,我娘打算认燕兰当干闺女,那您就是她干爹了。当干爹的,不得给干闺女备一份见面礼?” 说完假装遗憾的语气道,“也是,爹既然您不愿意出去逛,那就算了。最多我娘拿见面礼出来的时候,您干看着......” 吴老头急忙解释道:“我又不知道你们要出去给燕兰准备见面礼。行了,我这就去换身衣服,跟你们一块上城里逛逛。” 每次进货,吴彩霞和燕兰都会单独给家里人买几身新衣服,吴彩霞给自己和爹娘买,燕兰是给妞妞和小姨他们买。 闺女给的新衣服,吴老头一直都不舍得穿,都叠好收起来了。这一次进城,吴老头怕穿得不好,给闺女丢人,才把几件新衣服都带上了。 吴老太见吴老头去换新衣服,让吴彩霞在院里等着,她也要去换一件新衣服。 穿新衣服逛百货大楼,这样心情才好。 趁着等爹娘的空儿,吴彩霞拎着暖壶进里屋,给燕兰倒了一碗热水凉着,然后伸手去摸燕兰的脑门儿。 “燕兰,咋样了?还烧不?” 燕兰刚睡醒一觉,精气神好了许多:“感觉好多了,不像刚才那样晕乎了。” “那就行,你好好躺着,说不定晚上就好了。对了,我娘说想带我爹想去城里逛逛,所以我今天不去摆摊了。” 燕兰口有些渴,她望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水咽了口唾沫。 “行,去逛逛也好。进城这么久了,一直忙个不停,是该逛逛了。” 吴彩霞看燕兰的目光落在那碗水上,意识道她现在的身体情况需要补充更多的水分。 “燕兰,你现在就想喝水,是不?” 燕兰抿着微干的嘴唇,轻轻地摇着头:“没有,我不太渴,等水凉了再喝不迟。” 燕兰撵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吴彩霞一家子都来伺候她,她受不起这样的关心。 吴彩霞没理会燕兰的推辞,出去拿了个盛汤用的大海碗,还端了一碗面条汤过来。 “燕兰,这面条汤不热,你先喝着解解渴。这碗热水我给荡荡,这样凉得快。” 燕兰伸手接过汤碗,小口地抿着,心里荡漾着丝丝暖意。 吴彩霞一手拿着一只碗,那一碗水在两只碗中来回倒换着。不一会儿,热气就少了许多。 吴彩霞把碗递给燕兰:“你试试,看还热不热。” 燕兰强行抑制住要溢出来的眼泪,喝了一口才道:“嗯,不热了,温度正好。” 水凉了,她的心里却热了。 “彩霞,谢谢你。” 她要谢的何止是吴彩霞给她倒水荡水,她还要谢吴彩霞愿意拉自己一把,把她从那个糟糕的环境里拉出来,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种可能。 吴彩霞挠挠头:“一碗水而已,有啥好谢的。要是真想谢我,那就赶紧好起来,好起来之后再多腌点咸鸭蛋。嗯,你腌的咸鸭蛋是真好吃,让人念念不忘。” 燕兰扑哧一声笑了:“好,管够。” 吴彩霞挑眉:“咋管够?能管一辈子不?” 燕兰笑了笑:“咋不能哪?” 吴彩霞满脸遗憾道:“哎,就怕后面咱俩一旦拆伙,说不定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了。见面都困难,那这朋友处着处着也就相当于没有了......” 燕兰不明所以,心里有些着急:“彩霞,你要现在拆伙吗?” 吴彩霞没回应她的问题,只似有兴味地看着燕兰:“燕兰,你说咱俩要是一家人,该有多好啊。” 燕兰心里只想着拆伙,没留意到吴彩霞话里的深意,她神情失落,是啊,她们只是朋友,吴彩霞不可能拉拔她一辈子,早晚要拆的。 “那好吧,彩霞,你能帮我这么多我心里很感激。不过,现在先别拆,等我病好了再谈这件事行不行?” 短短的几息时间,燕兰在急速地思考着拆伙后的后路。服装这个行当是吴彩霞拉她进来的,钩织小玩意儿也是吴彩霞教她的。 既然拆伙了,她没理由再用吴彩霞教给她的技能挣钱。 她得赶紧找个挣钱的新路子。 吴彩霞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几句话就已经让燕兰的心思百转千回了。 “燕兰,你说啥哪?我啥时候说要现在拆伙了?这么说吧,你同不同意给我爹娘当干闺女,跟我和我几个妹妹成为一家人?” 燕兰思维一滞:“彩霞,你说啥?” 第126章 吴老太打人 “我说,我爹娘想收你当干闺女,你愿意不?” 燕兰嗫嚅着:“这样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你就说你同意不?” 燕兰笑中带泪:“大爷大娘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愿意孝敬他们。” 说完这话,燕兰意识道一个严重的问题,“彩霞,要不还是算了吧。现在的关系就挺好的。” “你是怕我介意你一来,会分走我爹娘的注意?你担心就算我不介意,我几个妹妹也会介意?” 燕兰抿着唇不吭声,吴家已经对她很好了,她不想再给吴家人添麻烦。 “燕兰啊,你个傻子。我怎么会介意呢?多一个人孝顺我爹娘,我求之不得呢。你放心,我妹妹们也不会介意的。” 吴彩霞为啥会如此笃定?是因为吴老太早几年就想认燕兰当干闺女了,但怕村里的人说闲话,没敢提这事儿。 至于什么闲话,那肯定是说什么吴老头捅了闺女窝,自己生一堆丫头片子还不够,还往家认干闺女云云。 这段日子宋大国一家闹出来的笑话,以及吴老太自己和燕兰的相处,都渐渐地改变着吴老太的想法。 生不出儿子咋啦?闺女照样优秀! 她一个没生出儿子的,可比那些有儿子的日子好过多了。 因为啥?不都是托了闺女的福! 得到了吴彩霞的宽慰,燕兰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盛汤的大海碗留在了床头的桌子上,吴彩霞又倒了满满一碗热水,让它自然放凉。 “燕兰,我和我爹娘出去逛逛,午饭之前就能回来。这碗水放这儿凉着,你留着喝。还有,别忘了吃药。” 燕兰喝了水,重新躺下:“行,你去吧。正好我再睡一会儿。” 吴彩霞叮嘱完,走到院子,看到爹娘已经整装待发了。 吴老头一身干净整洁的短袖国风唐装,胸口位置画着五只蝙蝠,围着中间的“福”字。 吴彩霞再看她娘,吴老太则是一身暗绿色套装,短袖衬衫上纹着素雅的兰花,纽扣处独出心裁,用的是琵琶扣。 看爹娘愿意捯饬自己,吴彩霞高兴地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爹,娘,你们今天真是太好看了。就这衣裳一搭,你们绝对是整个百货大楼最时尚的大爷大妈。所以说明啥呢?说明好衣裳就不要留,就得穿出来才行。” 吹完一波彩虹屁,吴彩霞个个击破,“爹,您看,我娘今天是不是更好看了?您瞅瞅这衣裳穿的,哪个四五十的大娘能穿出我娘这个风采?就是那市长他娘穿这身衣裳,也没我娘穿得好看。” 夸完了老娘,又开始夸老爹,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娘,您再看我爹。我爹今天是不是看着特别精神,特别耀眼?啧啧啧,要是再把白头发染一下,谁看了谁不得问一句‘这小伙子没到三十吧’?所以说啊,这好衣裳就不能放,就得天天穿。” 吴彩霞这张小嘴跟抹了蜜的机关枪似的,一个劲儿得往外倒好听话,吴老太几次想插嘴都没机会。 “行了,行了,你看看你至于的吗。不就穿件新衣裳嘛。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走吧,还得赶回来给燕兰做饭呢。” 吴彩霞逗着吴老太:“娘,这还没认,就想着怕干闺女饿肚子啦?您咋能笃定燕兰会同意给您当干闺女的?” 吴老太傲娇地抬起下巴:“老娘这些年的饭不是白吃的,燕兰肯定会同意的。” 燕兰每次叫她“吴大娘”的时候,声音都特别甜,吴老太听着舒爽极了。 吴老头转了转车铃铛:“行,那咱快走吧,早去早回。” 因为不仅要给燕兰买见面礼,还要给老二买麦乳精和红糖之类的,吴彩霞心想干脆骑着三轮车去,回来好带东西。 吴老太自然是坐在三轮车上的。 而吴老头自己骑着一辆自行车,跟在后面追。 “彩霞,你骑慢点,慢点......” 一路走走停停,半小时后,两辆车终于停在百货大楼前。 这时候,百货大楼买东西也是需要票的,吴彩霞把一把票给吴老太。 “娘,你以前给我的票我还没花完,给你。” 正是需要票的时候,吴老太没客气,把票收了。 一家三口进了百货大楼,在里面好一阵溜达。吴彩霞是逛过后世的大型商超的,所以对老式百货大楼并不新奇。可吴老太两口子就兜不住脸上的表情了。 来百货大楼的的路上,吴老太两口子就商量好了,打算给燕兰买件新衣裳,再配个金首饰。而吴彩霞打算买个录音机,再买几盘英语磁带。 她知道燕兰想上大学,所以给她买这些,方便她学英语。再者,多学英语对以后做外贸生意也有帮助。 百货大楼一进门,左手边就是卖数码产品的,吴彩霞先买了录音机和磁带。 买完录音机后,一家三口兵分两路,吴老太在一楼逛着看衣服,吴彩霞陪她爹去二楼副食品柜台,给老二买麦乳精和营养品。 一楼往里走,有好几个服装柜台,吴老太边逛边看。 转到一个服装柜台时,吴老太相中了一件腰部有蝴蝶结的秋款大衣,觉得适合燕兰,打算买来给她当见面礼。 问了价后,吴老太脸色变了变:“这衣裳这么贵啊,居然要2300块钱一件?” 那柜台的售货员正在织毛衣,不过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让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2300块钱一件咋啦?跟你有关系?买不起就别来百货大楼啊,外面地摊上那么多便宜货,你上那儿买去呀。” 吴老太只是抱怨一句衣裳贵,却招来了这么难听的冷嘲热讽。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能忍,她的嘴不能忍。 “咋?2300块钱一件衣裳还不让人说贵了?现在工人一个月工资才挣几个钱,你不嫌贵你买一个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钱包有多厚,能支撑着你瞧不上这些来买东西的客人?” 那售货员鄙夷地嘁了一声,听口音就这大妈知道是乡下来的:“乡巴佬,穿什么好衣裳都盖不住的穷酸味儿,真是白瞎身上那件衣裳了。我劝你趁早哪来的回哪儿,省得啥都买不起再丢人。” 吴老太冷笑一声:“哟呵,我是没素质的乡巴佬,你是有素质的城里人?哈哈哈,那不如让我看看你这个城里人的素质有多好。” 吴老太疾步上前,手起巴掌落,动作果断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那售货员显然被突然的袭击打蒙了,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几息之后,刺耳的尖叫响起:“啊,啊,啊,你竟然敢打我?!” 第127章 你好好说说,我错哪儿了? 吴老太揉着手,静静地看着售货员笑。 打完自己,还对着自己笑,简直太嚣张了。那售货员捂着被打的半张脸,气得浑身发抖,大喊大叫起来。 “打人了,打人了,客人打售货员了,快来人哪。” 那售货员拼命地尖着嗓子喊着,不一会儿就引了不少人过来。 客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了,其他柜台的售货员可没事做了,纷纷拿着块抹布假装擦着柜台,时不时地瞄着这边的战况。她们这些人中,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怕被群众的怨言殃及的,毕竟她们也鼻孔朝天看人过。 围过来的大伙看售货员那歇斯底里,随时要发疯的样子,没一个人敢站了近看热闹,更别提上前劝阻了。 大伙自动退到距离售货员三五米开外的安全距离,兴致勃勃地吃着瓜。 “咋了?咋了?我刚来,发生啥事了?”一个大妈拎着布包凑上来。 前面的一个小伙子的目光在吴老太和售货员之间来来回回:“大妈,您问我算是问对人啦。我全程都看着呢,那个大妈抱怨了一句衣裳太贵了,那售货员说大妈是乡下来的乡巴佬,没素质,没钱,买不起别看。那大妈听着生气,就给了售货员一巴掌。” 大伙眼睛亮亮的,多新鲜哪,光听过售货员打顾客的,顾客打售货员还是头一遭呢。 他们认真地听着小伙子说打人事件的前情提要。 拎着布包的大妈看看售货员,又看看吴老太:“嗷,那大妹子劲儿还挺大,那售货员脸都给打红了。” 小伙子兴致勃勃地继续八卦:“打的可狠了,要不是那售货员身后有柜台挡着,恐怕就倒地上去了哦。” 布包大妈继续提着问题:“那衣服长啥样啊?到底多贵啊,能让人打起来?” 小伙子指了指柜台上那件大衣:“喏,就是那件大衣,说要2300块钱。” 大妈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啥?你说啥,2300块钱?” 旁边一个大姐加入聊天:“我的老天爷啊,2300块?这得好几年工资吧。” 大妈把目光落在那件大衣上,认真地研究起来,试图找出来能说服她的那衣裳值2300块钱的理由。 都要看出来重影儿了,大妈也没找出来那衣裳能值2300块钱的理由。 算了,反正她是不愿意花那老多钱买这么件衣服。 还是安安生生地看热闹吧。 大伙目光聚焦处,那售货员仍然在尖着嗓子叫唤着:“死老太婆,有本事你别走。” 吴老太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好啊,我不走,我还没看你这城里人到底有多少素质呢。热闹没看完,我咋会走?” 那售货员活像被踩到尾巴的狗,她伸着两只手要上来扇吴老太的脸:“啊,啊,啊,你个死老太婆。我要扇烂你的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竟然敢打我?也不看看这城里的百货大楼,是你个乡下人能撒野的地方?” 围观群众大开眼界,平常这些售货员看人鼻孔朝天就算了,咋还动不动出口成脏呢? 他们可看见了,那大妈只守未攻,就那售货员跟个土拨鼠似的,尖叫来尖叫去的,听着就吵耳朵。 吴老太后退一步,躲过了土拨鼠的袭击,朝着围观的吃瓜群众说道:“大伙快看看,这就是常青市百货大楼里售货员的素质。张口闭口就是乡下人,乡巴佬,这样的人是怎么能进百货大楼当售货员的?” 围观的群众多多少少也被这些售货员瞧不起过,也议论纷纷: “真是嘴贱,活该挨打。城里人了不起咋的?往上数三代,谁没有个乡下的亲戚?” “我看那售货员的素质,还不如乡下撒泼打滚的村头大娘。人村里的大娘大妈至少不会一见面就冷嘲热讽别人,说人家是素质低的乡下人。” “哎,要我说啊,这百货大楼里的售货员有哪个素质是好的?一个个的都鼻孔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售货员的工作多了不起呢。” “就是,就是。不知道在得瑟什么,一个月从白站到黑,就挣那仨瓜俩枣的,都不够我儿媳妇的一半多。” “这还不好猜?看自己卖的货贵,就以为自己也是那个阶层的人了呗。还2300块钱一件,买不起别买。我就不信,她能买起?” ...... 负责这一楼层的赵经理站在人圈外面,听着这些话,脸黑如锅底。 “让一让,让一让。都凑在一起做什么?想买东西的买东西去,不想买的该干啥干啥去。” 其他柜台的售货员一见赵经理来了,忙缩回看热闹的脖子,假装忙活着自己柜台的事,耳朵却仍然支起来,仔细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售货员一见经理过来,眉眼中浮上得意的神色,死老太婆,这下看你怎么办,坐等丢脸吧,臭乡巴佬。 吴老太瞧见售货员自得的神情,狠狠地回瞪回去,且看这经理咋护短吧。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还能弄死自己咋的? 大伙见经理来,也没有要散开的意思。 咋?百货大楼是你家开的?我想站哪儿就站哪儿,你管得着吗? 还以为个破售货员是香饽饽啊? 很多事儿啊,它早就变了。 赵经理见一顿呵斥,不仅没有喝散吃瓜群众,反而越聚越多,心下更烦躁了。 他耐着性子先问土拨鼠售货员:“小顾,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那土拨鼠小顾抹着眼泪,指着自己被扇红了的脸:“经理,这死老婆子—这位客人动手打人。” 赵经理看向吴老太,目光变得凶厉起来:“这位顾客,你打人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一边看热闹的布包大妈没忍住嘀咕着:“原因都不问,就全是客人的错,真是眼也盲,心也瞎。” 旁边的小伙子可看懂了赵经理看向土拨鼠的目光,他饶有趣味地说道:“有的人,就爱帮亲不帮理。关系站在哪边,道理就在哪边,还管啥公不公正的。” 连问都不问,就这么不分青红在白,偏听偏信是吧? 吴老太目光比赵经理更加狠厉:“哼,要不要让这位售货员说说,我是因为什么打她的?” 赵经理看了看土拨鼠脸上的五个手指头印子:“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能动手打人吧。” 吴老太回以微笑:“嗯,经理教育的是。不如你再说说,我都错哪儿了。” 第128章 报警吧 赵经理来的时候,巴掌都打完了,自然不知道全情。他给小顾使了个眼色:“小顾,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记住,不要只说别人的不是,自己的错误也要说。” 有赵经理坐镇,土拨鼠底气大涨,她故意把脸露出来给大伙看着。 摸了一把眼泪,她悲戚戚地说道:“我在柜台招呼客人,这个大妈过来问衣服的价格,我报了价。她嫌太贵,说衣服不值那个钱。我就和她掰扯了两句,谁知道那大妈就上手打我,把客人都吓跑了。大伙都看着,我的脸到现在都疼着。 不过,我现在反思了,确实大妈说得对,咱们百货大楼的衣服就应该像外面地摊的看齐,不能设的太贵,万一有人买不起,咱百货大楼还得挨骂。还有一点就是,我不该因为这位大妈买不起那件衣服就和她掰扯的。 要是我不掰扯,大妈也不会一时激动,动手打我。大妈,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掰扯的。你说衣服贵的时候,我就该不理你的。” 土拨鼠小顾说完话,泪眼婆娑地看着吴老太,“大妈,你原谅我吧。” 看热闹的那小伙子听完这番话,狠不得给她竖起个大拇指,她这一手颠倒黑白的功夫,真让人佩服啊。 不过也是,小顾负责的这个柜台设在一楼中间,一共三个长形的柜台,占地面积也比其他的柜台大很多,卖的衣服也都是高端货,平常还真没几个客人会上这儿买衣服。 刚才柜台前根本就没有顾客,两人的争端一开始也没人注意。 他能吃到完整的瓜,是因为他正好经过这个柜台。不过他走的是小顾的身后,她不知道自己听到两人的对话。 以为柜台周围没有人,就能信口开河乱说一气的呗? 吴老太真想笑啊:“哈哈哈,原谅你?我就不!” 一肚子坏水,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时时刻刻阴阳人,话里话外都是说你穷,买不起。 既然你如此阴我,那就继续接招好了,看谁笑到最后。 小顾惊恐地看着哈哈大笑的吴老太,这死老婆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怎么不生气,也不辩解? 哈哈哈笑是几个意思? 赵经理也摸不清吴老太是什么招数:“大妈,你打人的事先不说。现在受害者主动给你道歉,你咋还笑得出来?” 吴老太笑得更大声了:“咋?我凭啥不能笑?行了,咱们也不掰扯了,报公安吧。” 小顾自得于有赵经理撑腰,而且当时柜台没有第三人在场,哪怕报了公安,那老太婆也没证据证明自己撒谎。 而且,那老太婆就是打了自己,脸上的红印就是证据,她跑不掉。 “好,那就报公安。” 吴老太赞同地点点头:“行,麻烦在场的哪位好心人,帮着跑一趟去找公安来。” 那围观全程的小伙子热情地举着手:“我,我,我去。”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他可得快点回来,万一错过啥热闹就亏大了。 见小伙子去找公安了,吴老太望向经理:“赵经理,既然找了公安,那咱得事先说好犯错的代价。一点口舌之争,公安也不会抓咱们去坐牢。这么得吧,要是公安判我错,我公开给这闺女赔礼道歉,这闺女要是打我,我绝不还手。要是闺女要求我拿2300块钱买那件衣裳,我回家砸锅卖铁也得买。” 老太婆要给自己道歉,还砸锅卖铁卖那件衣服,小顾得意的不得了:“好,那我就等着你给我道歉,再去砸锅卖铁。” 吴老太不理会小顾的蹦跶,继续说道:“可要是公安判这闺女错,这闺女也得给我道歉,并且,我还要求这闺女把那件2300块钱的衣服买下来。不过,我也不会让她白买,只要她愿意,我可以考虑五折收了。” 周围都是看热闹的,小顾这会自是不能服软,她强撑着底气:“哼,你既然这样要求了,我答应了也无妨。反正我又没错。” 吴老太环视了一圈眼睛亮晶晶的吃瓜群众:“大伙儿也都听见我和这闺女说的话了,字据咱就不写了,就劳烦大伙给做个见证。要是一会公安来了,判我错,我给她赔礼道歉,打不还手。同理,要是那闺女错了,她给我道歉,还得买下那件2300块钱的衣裳。大伙觉得这法子咋样?” 大伙也都是在售货员手里吃过亏的,也接受不了一件破衣裳卖2300块的天价,自然群情激愤。 “好,这法子可以,不偏不倚,还算公平。” “我们不走,等公安来了,我们给你作证。” 铺垫好后,吴老太似作无意地看了一眼手里拎着的布包,后知后觉道:“哎呦,你瞧瞧我这记性,我咋把你给忘了呢?你说说这事儿得多巧,我闺女刚买了个什么录音机的,让我拎着。”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土拨鼠售货员,慢悠悠地打开了布包,“刚才也不小心摁到什么了,还没找清楚怎么关上呢。万一录上啥了,我都不知道咋删。” 土拨鼠售货员看到吴老太手里的录音机,脸色唰得大变。 小顾慌了,录音机有录音的功能,她是知道的。万一真录上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警察一听录音就知道自己是在栽赃陷害那个大妈,那自己肯定逃脱不了去派出所接受教育。 派出所可不是啥好玩的地方,到时自己不光丢脸,工作怕是也保不住了,她还指望着在这遇到个有钱的外国人呢。 小顾压下心里的慌乱,看向赵经理,目光中充满无助。 赵经理这边也焦头烂额,一旦小顾罪名坐实,自己包庇下属,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避开小顾的视线,看向笑眯眯的吴老太,怨恨着要不是她不依不饶,自己也不会跟着倒霉。 赵经理呼呼地喘着粗气,心里暗暗咒骂着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破事就锱铢必较,半分容人的气度都没有。 吴老太睨着这俩气鼓鼓又不敢说什么的河豚,心情大好,就是想看他们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吃瘪样儿。 “哎呦,这公安同志咋还没来?我来之前明明记得这百货大楼旁边就有个派出所的来着?” 小顾一听警察,心里更慌了,她在这片的那些警察眼里评价可不算太好啊。 第129章 去经理室?那大伙儿一块吧 小顾苦恼极了,没办法,谁让她自己被人抓住了把柄呢? 可让她认错,她又拉不下这个脸,正犹豫着到底脸面重要还是工作重要时,自己突然被一股外力往前一推。 然后身后就传来赵经理的声音:“小顾,快别哭了。大妈肯定也不是故意的,那不如咱们就一笑泯恩仇。都是小事,说清楚就好了,也不用麻烦警察过来。您说对吧,大妈?” 吴老太点点头,表示赞同赵经理的说法:“是,赵经理说得对,不能给公安同志添麻烦,可是——。” 见吴老太松口,赵经理忙打断道:“要不就说大妈大人有大量。”说完对着吃瓜群众问道,“大伙,谁愿意代劳跑一趟,让警察同志就别来了?”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站出来。 赵经理不死心,又说了一遍,甚至还承诺给跑腿费,却还是没人出手。 人心向背还是看得出来的,赵经理直后悔他为什么要出现,安生地呆在经理室摸鱼不好吗? 当下,最要紧的是尽量缩小这件事的传播面,他扭脸使唤小顾:“小顾,还愣着干啥?还不快把这位大妈请进经理室,该倒水倒水?我受累跑一趟派出所,让警察同志别来了。” 小顾才反应过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伸手就要拉吴老太的胳膊:“大妈,我们去经理室说话吧。” 吴老太一个闪身,错过小顾伸出的手:“赵经理,我估计你们是误会了。你还没让我把话说完呢。” 吴老太放慢速度,把刚才没说完的话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不能给公安同志添麻烦,可是我这人乡巴佬一个,没有素质,不如你们城里人觉悟高......” 小顾只觉得吴老太每说出来一个字就像是一巴掌,一下一下地扇在她的脸上。 吃瓜人群中,有几个人在偷着笑,当然也有人默默祈祷着吴老太别答应去经理室,毕竟那样就看不到热闹了。 赵经理压制住心里的火气,温声问道:“现在大妈可以跟小顾去经理室等着了吗?” 吴老太点点头:“咋不行呢?不过,我有个要求,你们得答应。” 赵经理和小顾心里一阵窃喜,只要把人哄进了经理室,那还不是随便他们怎么处理?! “好,大妈你说,我都答应。” “好,我同意跟你们去经理室,但我的要求就是大伙要跟我一起去。” 说完吴老太还回头喊了一嗓子,“大伙愿不愿意呀?” 瞥见吴彩霞和吴老头也站在人群中,吴老太递给他们一个眼神。 吴彩霞当作不认识似的捧着场:“去,咋不去?咱们都去。大伙说对不对呀?” 吃瓜群众们看向吴老太的目光都带上了感激,感谢她给了自己把瓜吃完的机会。 “对,都去,咱们都去。我倒要看看这高贵的百货大楼里的经理到底会咋处理这个事儿。” “走,走,走,我知道经理室在哪儿,咱们去门口等着。” 在一个大娘的带领下,一群人呼啦啦地先走了,走之前还招呼着吴老太快点过去。 吴老太走在人群后面,路过小顾时,努了努下巴:“走啊。” 小顾呆若木鸡,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经理头一次感觉到不知所措,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走了,单独留下的小顾会被那帮人难为成啥样。 想到这,他不敢走了,抬手把隔壁数码产品柜台的小廖叫过来:“小廖,你跑一趟派出所,务必跟警察同志说清楚,就说咱们这事儿解决了,让他们别来了。” 小廖还以为有啥好事等着自己,一听是这事儿,脸耷拉下来了。 “不好意思,经理,我柜台太忙了,走不开。你还是找别人吧。” 没给赵经理回嘴的时间,小廖就溜了。 赵经理气得捏紧了拳头,不去就不去,他再找别人。 “小马,别装着擦柜台了,我知道你不忙,过来一下。” 小马是旁边护肤品柜台的,听见经理点她名字,擦柜台的手一顿,然后嗷地一声:“哎呀,坏了坏了,小丽上厕所没带纸,让我给她送纸。我咋还给忘了呢?赵经理,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去给小丽送纸了。” 说完,抹布一扔,逃也似地跑了。 赵经理气结,一个个的还使唤不动了?这个月的奖金都别想要了! 小顾瞅着这几个只看热闹不帮她的同事,心里郁结的火气能把人烧死。 哼,一个个的就是嫉妒她,赤裸裸的嫉妒。 嫉妒她长得好看,能力强,还有高中文凭。 赵经理抬眼望了望经理室方向,人来人往的跟菜市场似的,突然想起自己抽屉里的东西,嗷地一声冲进了经理室。 小顾在后面追,她后面还跟着几个胆大的售货员。 经理室里。 吴老太和几个大娘大妈一块坐在客座沙发上,几个胆大,好奇心又强的婶子小伙子正在屋里溜溜达达地看这看那。 见摆件好看,吴彩霞也忍不住过去拿起来观赏一番。 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姐好奇经理坐的椅子有多舒服,抱着娃娃一屁股坐了下去,才发现这椅子能转圈圈。几圈转下去,怀里的小孩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妈妈,妈妈,再快一点,快一点。” 儿子玩得高兴,大姐也高兴,转椅子的速度就更快了。 赵经理冲到门口时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 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姐正坐在他新买的转椅上呼呼转圈,几个大妈围在茶几旁边,你一杯我一杯地倒着水喝,还抱怨着这水太少,一点都不够分。 再一看,还有几个小伙子走来走去,看的他心烦意乱。 他的天老爷啊,竟然还有人在摆弄着他放在装饰柜上的小玩意儿。 整个经理室,嘈杂吵闹,乱七八糟,简直无法无天! 布包大妈也在喝着水,见赵经理进来,她亮了亮空杯子:“赵经理你来的正好,水没了,你再去加点来。” 赵经理哪受得了这个委屈,他捂着突突的心脏,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从我的椅子上下来,把我的摆件都放回去,也不许在这里走来走去。” 屋里刹那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第130章 警察来啦 几息后,正在转椅上嘎嘎直乐的小孩子哇哇大哭:“呜呜呜呜妈妈,他好凶昂,他吓唬我呜呜呜......” 大伙本来还有点心虚的,见赵经理不留情面地吼哭了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孩子,那点心虚也烟消云散。 “赵经理,你这么大声作什么,我们又不聋?把小孩子吓哭显得你有本事?偌大的一个百货大楼,竟然容不下一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赵经理气极反笑:“那你咋不说我的办公室被你们弄成这个鬼样子?” 小顾站在一边,义愤填膺道:“你们一群人擅自闯进来,把经理室弄成这个样子,还敢责怪我们经理?” 布包大妈两手一摊:“哈,那报警好了。” 旁边摆弄着摆件的吴彩霞也搭茬:“对,让警察来,警察说啥我们都认罚。” 想起抽屉里的东西,赵经理气哼哼地走过来,站在抽屉旁边,偷瞄了一眼,小纸条还在,那东西应该也在。 吴彩霞把摆件放回去,意有所指:“赵经理果然高风亮节,连出去都不锁办公室的门。” 赵经理鼻子哼了一声,谁让他忘了呢? 本来只是上个厕所,结果上厕所回来被小顾的事给绊住了,才让这帮乌合之众有了可乘之机,把办公室搞得乱七八糟。 外面柜台上。 小廖看见两个警擦同志走进来,下意识想说她去叫经理,待认出来警察身侧的小伙子就是看热闹的那个后,不吭声了。 小伙子见人都不在,问小廖:“你好,这里刚才吵架的人都去哪儿?” 小廖指着经理室:“都在那儿。” 小伙子谢过小廖,带着警察同志朝经理室去了。 走到经理室门口,小伙子加紧了脚下的速度,大喊着:“来了,来了。警察同志来了。” 小顾见是老熟人,心里咯噔一下,咋又是他? 大伙听见警察同志进来,自觉地往两边避着,把赵经理和小顾单独让了出来。 小伙子把两位警察同志带到后,一溜烟窜到布包大妈跟前:“大妈,刚才我错过啥精彩的没?” 布包大妈瞧了一眼生无可恋的土拨鼠售货员和赵经理,小声地给小伙子把没吃完的瓜补上了。 “大伙答应当见证人后,那大妹子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录音机,哈哈哈哈你没看那售货员都懵了,经理也傻眼了。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小伙子目光落在吴老太手里的录音机上,看到录音机所有的按键都一样高,微微一笑:“大妈,这就叫做贼心虚。心虚的人,他不禁吓。” 站在前面的高个子警察看到小顾,不禁叹了口气:“你们这又出什么事儿了?派出所成给你们开的了?” 这个售货员真难处,动不动就跟客人起冲突,把客人气得报警也不是头一回了。 光他就来这个柜台出警两回了,还回回都是小顾的错。 高个子警察不禁好奇起来,这个售货员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百货大楼都被她影响得名声都差了,她竟然还能安稳地在这上班。 赵经理站出来一步,赔着笑脸:“警察同志,就是客人和售货员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口角,都已经解决了。让你们白跑一趟,真是对不住。” 吴老太哼了一声:“赵经理,大伙儿可都看着呢,我可没打算私了。” 高个子警察睨着赵经理:“既然大妈没选择私了,选择让我们处理。那就把双方都叫来,由我们处理吧。你们是去派出所说还是在这儿说?” 提到去派出所,小顾尖叫着:“我不去,我不去派出所。” 吴老太捂着耳朵:“赵经理,能不能别让她叫了,吵死了。同志,她不去,那能不能就在这说?” 高个子警察点了点头,让身边的寸头警察拿纸笔记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谁先说?” 因为前面他处理的那几件事都是小顾挑事在先,所以这次高个子警察并不相信小顾是无辜的。 “这位大妈,你说说到底咋回事。” 小顾又表演了一下土拨鼠尖叫:“不行,我不同意,凭什么她先说?” 小顾哪容得下吴老太先说? 吴老太晃了晃手里的录音机,笑眯眯道:“好,那你先说。” 看到吴老太手里的录音机,小顾又怂了,她真怕那录音机里有什么东西。 她愁啊,她该说什么呢? 是说自己先出言不逊惹怒了客人才被打的? 还是说吴老太听不得闲话打自己为了出气? 一瞬间,她好后悔抢来了先发言的机会。 “那什么,大妈,尊老爱幼,还是你先说吧。” 高个子警察的耐心真是没多少了:“别人说你不让,让你说你又不肯。” 吴老太把录音机装进布包,它的作用已经发挥完了。 吴老太把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同志,我和那闺女也立了约定,在场的都能给我作证......” 高个子警察心里堵得要死,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一件衣服2300块钱,还不让人客人说贵?百货大楼还挺财大气粗啊? 他看向售货员:“该你了。你也说说。” 吴老太的话完全真实还原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顾没反驳,只是把自己挨得那巴掌单独拎出来,渲染自己的惨状,好能对冲一下自己的过失。 高个子警察听完两人的证词,吩咐身边的警察合上本子:“事情已经清楚了,大妈打人有错,但主错在售货员身上,你们就按照约定处理就好。赵经理,你手下的人该好好管管了。别天天得眼高于天,自以为是,最后得罪了人,还得连累你和整个百货大楼。” 赵经理尴尬至极,赔着笑脸:“是,是,是,警察同志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 高个子警察抬脚出了经理室,赵经理忙跟上去,往外再送送。 警察前脚刚走,后脚小顾就想开溜,吴彩霞先她一步堵住了经理室的门。 “这位售货员还没道歉呢吧?” 小顾讪讪,转过身敷衍地说了一句:“大妈,对不起。” 说完还想开溜,被吴彩霞揪着后衣摆,拉回了经理室:“还想跑?没门!” 第131章 谁错谁买那件大衣 小顾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吴彩霞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顾:“只有道歉吗?你难道没答应,谁错了谁就得把那件2300块的衣裳买下来?小姑娘,做人要厚道,大伙可都看着呢。” 小顾面色为难:“可是那件衣裳太贵了,要2300块钱,又不是23块,230块。我一个月工资都不够我自己花的,我哪儿买得起?” 吴老太还没说啥,布包大妈先呵呵了:“呵,我还以为瞧不上乡下人的你的钱包得挺厚呢。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啥也不是的草包。小姑娘,现在买不买的可由不得你了。 既然答应了,那就得做到。你做不到?那我就辛苦辛苦,找几个市报的记者,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这事儿。” 要被人写上报纸曝光,小顾才注意到布包大妈的存在。 “大妈,这事儿跟你也没关系吧?轮得着你来插手?” 布包大妈也不生气,笑眯眯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事儿,我还管定了。你说,你是掏钱买那件衣裳还是上报纸出一把当名人的风头?” 小顾吓得缩了缩脖子,这又不是啥见义勇为,救灾救人的好事,她可不想上报纸。 “成,我买,我买还不行吗?不过,现在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但是,我可以攒,等我攒够了我就买。” 布包大妈都要笑趴了:“那你说说看,依照你的工资,2300块钱你得攒多久?” 小顾心里计算着,自己还是个临时工,工资比正式得少。一个月200块出头,加上奖金什么的,到手也不到300块。 2300块钱,是她8个月的工资,这还是她8个月不吃不喝不花的情况下。 依照她花钱如流水的消费习惯,想攒下来2300块钱,估计得好几年。 她转着脑筋,把时间拉长了好几倍:“我工资低,买那件衣裳估计得四五年之后。不过,大妈你放心,我再跟我亲戚朋友借点的话,两年应该就能攒够。你给我两年时间,这两年里我认真攒钱。两年后,我一定把那件衣裳买下来。” 吴老太被这番话逗得哈哈哈大笑:“你咋不说十年,说一辈子呢?” 笑过之后,她目光狠厉:“大妈等不起,你就现在买吧。你啥时候付钱买下来那件衣裳,大妈啥时候走。” 说完还真得往沙发上一仰,等着小顾筹钱买衣裳了。 小顾气得一跺脚跑出去了,吴老太也不怕她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经理送完警察同志离开,心里紧张抽屉里的东西,回经理室的路上看见小顾站在经理室门口哭。 “小顾,那大妈欺负你了?” 看四下无人,把小顾拉到经理室旁边的杂物间里。 小顾哭着扑在赵经理怀里:“有良,我该咋办啊?那乡下死老婆子非让我把那件衣裳买下来,我不买她就不走。” 赵经理轻拍着小顾,好言安慰着:“那你身上有钱吗?” 小顾委屈巴巴:“我哪儿还有钱啊?我妈给我的那一千块钱不都让你拿去打点了吗?我手里的几百块也早就花完了。” 赵经理闻着小顾头上好闻的洗发水味儿,心神荡漾着:“我有钱,正好昨天有人托我办事,给了我两千块钱,你拿去用。” 小顾在赵有良怀里仔细地拱着,把他心里那团火拱了起来,见赵有良呼吸都沉了,小顾才坏笑道:“有良,你咋了?” 赵有良的心思全被原始欲望给勾着,他只想小顾赶紧解决那件事,好快点回来。 “你先回去,让那帮人在柜台等着,我等一会就回办公室。你十分钟后假装肚子疼去上厕所。我把钱放在女厕所的门框上。” 小顾神色复杂地看向赵有良身上某处不可言说之处:“那你快点回来。” 有了解决的法子,小顾自是又找回了底气。 她进屋里,一脸倨傲地看着这帮乱糟糟的人:“你们不是想让我买那件衣裳吗?现在都跟我去柜台吧。” 说完自顾自走了。 吴老太必然乐呵呵地跟上,她也好奇明明哭哭啼啼的,怎么就出去几分钟,回来就变了个人? 大伙也跟着出去了,重新聚集在柜台前。 “我们都来了,你快点掏钱买啊。” 小顾哼了一声:“急什么?我家里还没给我送钱来呢,我拿啥买?你给我钱吗?” 多嘴的大姐立刻闭上了嘴,她可没钱。 柜台上有一个小挂钟,小顾约莫着时间到了,开始捂着肚子哎呦哎呦起来。 “哎呦,不行了,我要去上厕所。” 吴老太没阻止,反正庙还在这呢,她不会不会来。 小顾飞也似地跑了,几分钟后,她胳膊下夹着一个布包回来了。 她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摆:“钱都在这里了,你们可看清了,我不是买不起。哼,我要是想买,那衣裳哪怕三千五千,我也买得起。” 吴老太上前一步往布包里瞧着,布包大妈也好奇地上前一步。 柜台上的布包里果然一一小捆百元大钞。 小顾拿着撑杆,把那件蝴蝶结的衣裳摘下来,给自己开了张票据,拿上钱,去收银台结账去了。 几分钟后,她把那件大衣穿在身上,手里捏着盖了戳的收据,耀武扬威地回来了。 那件大衣还挺长的,h形剪裁,小顾个头不高,长得又瘦,根本撑不起来那件大衣,硬穿起来衣摆差点够到脚踝,活像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滑稽极了。 她高高地扬着下巴,好像在说“我买得起,你们才买不起呢,一群穷了吧唧的土包子。” 吴老太拍着手,赞美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真漂亮,这衣裳衬你,简直就像那个大明星,姓孙,叫啥来着?” 吴彩霞噗呲一声笑了:“这位大妈,您是想说孙悟空吧,还是穿着弼马官服的孙悟空?” 想到戏台上搞笑的孙猴子形象,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哈,别说,还真别说,确实像穿了又肥又大的衣裳的孙猴子。” “哈哈哈哈,大夏天的穿一那么厚的大衣,也不怕热出来痱子,真是笑死我了......” 小顾气得牙咬得咯吱咯吱响,明明刚才收银台的李美丽说她穿起来好看,她才穿过来炫耀炫耀的。 该死的李美丽,该死的乡巴佬! 第132章 一个两个的都吃枪药了? 被人嘲笑已经够丢脸了,被一群人嘲笑,小顾狠不得先咬死李美丽,再咬死这个死老婆子。 布包大妈和报警的小伙子也都不是啥好东西,一块咬死算了。 她把大衣脱下来,摔在柜台上:“这件衣服我买下来了,你现在满意了?” 吴老太点点头:“嗯,我很满意。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件事儿,我拿录音机出来是诈你的。我一个乡巴佬,怎么会知道那玩意儿咋使? 还有啊,大妈心善,忍不住想嘱咐你一句,那大衣好看着呢。你以后得多穿,要不那2300块钱岂不是白花了?” 不得不说,吴老太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小顾尖叫着摔打着被扔在柜台上的大衣,怒气冲冲地看着吴老太,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吴老太才不管她多歇斯底里地发疯呢,反正自己心里这口气,是顺了。 吴老太一走,大伙也就自觉地散了。 先前帮着报警的小伙子深深地看了小顾一眼,若有所思地走了。 不过,吴老太也没走远,她拎着布兜离开服装柜台,奔向卖金银首饰的柜台。 吴彩霞见老娘去买首饰,也没跟上去,而是拉着吴老头上二楼买东西。 刚才父女俩买完了麦乳精,正在挑选其它的营养品的时候,有个售货员跑上来,一脸八卦地说一楼有客人和售货员打起来了。 吴彩霞本来不想凑热闹的,但听那售货员的形容,她总觉得那跟人打起来的客人像是她娘,才忙着扯吴老头下来看情况。 跟吃瓜群众问了情况,看到老娘依然战力强悍,吴彩霞就没出头,全程充当一个路见不平的路人甲,负责给老娘捧场拱气氛。 现在问题得到完美的解决,她就拉着吴老头继续上二楼选营养品了。 吴老太则留在楼下挑选金首饰,她娘品味还可以,不担心买到不好看的饰品。 反而是买营养品这事儿,不能让她娘跟着,老一辈人有的思想观念太顽固了。 她觉得孕妇可以吃的,她娘反而认为不能吃。一些孕妇禁用的,老一辈子反而认为无碍。 万一娘俩因为这吵起来了,咋整? 相比之下,还是让啥也不懂的老爹跟着自己比较好。 金银柜台这边,吴老太认真地看着饰品。 这柜台的营业员有两个,一个长头发,一个短头发。 巧合的是,那长头发的售货员跟服装柜台的小顾是好朋友,她看到这大妈如此难为自己的好姐妹,自然不会给吴老太好脸色。 吴老太也懒得搭理她,只顾着看金首饰,看到心仪的就问问价。 在吴老太问到第四个金镯子的价格时,那长头发的售货员语气淡淡道:“买不起就别看,问来问去也不见买。那边有银子的,银子的便宜。” 吴老太无奈地摇摇头,这一个两个的有完没完了?瞧不起人的语气和词儿都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吃枪药了。 吴老太指着自己刚才问过的几个里的那个最贵的金镯子,问长头发售货员:“买不起就别看?那你天天看,岂不说明你买得起?既然买得起,你买一个我看看?” 长头发售货员抿着唇:“那能一样吗?” 吴老太指着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镯子,不依不饶道:“咋不一样?怪不得外面都说,百货大楼的售货员眼高于顶,爱用鼻孔看人。原来一个个的都财大气粗,家底厚实的很。 有钱人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人,这也正常。这位售货员同志,既然你家底厚,你买一个我看看?不如,就买这个吧。这个看着挺重,能证明你的实力。” 短发售货员偷偷拉着长发售货员的胳膊:“静静,你快给这位客人道歉吧。你没看见吗?顾娜文已经掏钱买下那件2300块钱的大衣了。难不成,你也想买个金镯子戴戴?” 长发售货员心里发慌,她哪儿买得起金镯子?更不想像小顾那样丢人。 “对不起,大妈,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你想买什么,我给你介绍。” 吴老太摇了摇头:“道歉我接受,介绍就不用了。” 说完,她指了指短发售货员,“你来给我介绍吧,我想买点金首饰,拿去送人。” 来的路上,娘俩儿商量好的,给燕兰买一对金耳坠或者金项链,正式又不算太贵,燕兰拿着也没有心理负担。 吴老太看中一对树叶形状的金耳坠:“麻烦把这对坠子拿给我看看。” 短发售货员按着吴老太的要求,把那对耳坠摆在了柜台上。 “这对坠子一共3.18克。120块钱一克,没有工费。” 看了小半天,吴老太才指着一条鱼形项链:“这个也拿上来看看吧。” 短发售货员报着价:“巧了,大妈,您真会挑,这条鱼形项链也是3.18克,也是120块钱一克。” 巧啥巧,吴老太看见了饰品上的小标签了,上面写着重量呢。 吴老太很喜欢这两个:“那就包起来吧。” 短发售货员很高兴,因为她负责的金银柜台并不属于百货大楼,是私人老板花钱入驻的,也就说说,金银柜台售货员的工资不像其他柜台一样,是固定的死工资,而是根据当月个人销出去金银首饰的数量来定。 一下子卖出去两件金首饰,这个月的工资又上去了些,心里自然高兴。 而旁边的长发售货员可就不高兴了,本来这个销量应该算她头上的。 长发售货员顶着一张笑脸:“青妮,你歇着,我来开票据吧。” 叫青妮的短发售货员瞥了她一眼,拿胳膊把她顶到一边去:“不用你开,我会写字。” 吴老太在一边补着刀:“闺女,你叫青妮啊?以后我买首饰,还来找你。我就认你,别人谁也不认。” 长发售货员气得在一旁吹鼻子瞪眼,一个说话难听,一个抢她的单,俩没一个好东西。 短发售货员可没空管她的歪歪绕绕,拿着笔算着价钱。 “耳坠子和项链都是3.18克。按120块一克算,一共763.2块钱。” 售货员正报着价,吴彩霞和吴老头下来了。 吴老头看柜台上摆着的东西,知道老婆子差不多也买好了。 “买的啥?多少钱?” 吴老太把买的东西给爷俩儿看了,都比较满意。 付过钱,吴老太把装着首饰的小布袋子装进衣裳里面的口袋,按了按才放心。 东西买完了,吴彩霞看了看柜台上的挂钟,10点多了。 该回去给燕兰做中午饭了,她早上吃得少,肯定饿得快。 吴彩霞把三轮车从车棚底推出来,吴老太把买的麦乳精和营养品什么的都归拢在车斗里。 刚坐上三轮车车帮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喊:“大妈,你停一下。” 吴老太回头,怎么是她? 第133章 我就想吃鲍鱼龙虾,咋办? 吴老太招呼吴彩霞停下车。 吴彩霞看到来人,脸色极不好看:“怎么?还想报复咋的?” 顾娜文认出来吴彩霞就是刚才努力帮腔的路人,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一伙的。 但碍于自己的要求,小顾没有把被骗的不悦表现在脸上,她努力憋出一丝笑容。 “大妈,您别急着走啊。我还没跟您好好道歉呢。这不,也快中午了,不如您别走。等我下班,我请您去张记饭店吃饭。张记饭店就在这附近,饭菜可好吃了,我们天天去呢。” 哼,只要这老太太同意去张记饭店吃饭,她就有办法让老太太答应自己的要求。 吴老太从来不是啥心慈手软的大好人,大善人,对于得罪过自己的人,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道歉就不用了,我一个乡下老太太承不起你这城里人的歉。这饭咱也没必要吃,咱也不是很熟。” 顾娜文脸色一僵,这大妈说话可真直接,还难听,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周围进进出出百货大楼的人,听着吴老太的话,都意识到其中有瓜,纷纷放慢了脚步。 吴彩霞见老娘是这个态度,心想也没有再耽搁的必要,招呼老娘上车,蹬车就要走。 小顾看人要走,心下一着急,一溜小跑过去,把住了三轮车的车把。 “这位姐姐,先别急,别急。” 吴彩霞有些愠怒:“好狗不挡道!” 被接二连三地撂脸子,还被骂成狗,小顾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捏车把的手又紧了紧,几息以后才把怒气压制下去。 “姐,你是大妈的闺女吧?不如你劝劝大妈,我是真心要跟大妈赔不是的,而且张记饭店的饭菜真的不错。” 吴彩霞一把拍掉小顾的手:“不必了。我不想劝,这顿饭还是留给你这个城里人吃吧。” 说完转身问吴老太,“娘,咱们回家!明天燕兰要是好了,咱们去常青酒店吃饭。” 吴老太把屁股挪了挪,脸上不挂一丝心虚:“行,那咱就去常青酒店,上回吃的那鲍鱼龙虾什么的还挺新鲜的,我都惦记好些日子了。” 吴老太在城里摆摊时间不短了,自然知道居于老城中心的常青酒店,也知道那是全常青市最高档次,最贵的饭店。 至于鲍鱼龙虾什么的,也都是听人聊天听来的。虽然没吃过,但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些价格昂贵的食材。 而且市里的小饭店她也去过好些家了,就没在那些小饭店见过鲍鱼龙虾这些东西。所以,她就猜着这种贵的东西,也就会在常青酒店那种的高档饭店才有。 一边支着自行车等这娘俩的吴老头,心里一抽抽,这娘俩儿咋还演上了?去常青饭店吃鲍鱼龙虾,说出来都不心虚的?咋不说还跟王母娘娘要了俩蟠桃呢? 不过,吴老头也只在心里蛐蛐。 外人面前,他得一致对外。 他把自行车往吴老太跟前靠了靠:“我觉得那常青酒店里的红烧肉也做得不错,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啧啧啧,大饭店就是大饭店,贵有贵的道理。” 吴彩霞嘴抽了抽,咋扯个谎,还全家总动员了? 她爹不是从小教育她们不能说谎骗人的嘛! 吴老太见老头子也给力地捧场,突然灵机一动,她喊住小顾:“哎,闺女,你叫小顾是吧?你刚刚说不是想请我们吃饭嘛?” 小顾只想着自己心里的小算计了,没意识到吴老太的表情变化,连连点头。 “对,对,大妈,我这不是一直在说这事儿嘛?请您吃个饭,就当我给您赔个不是。我不该瞧不起您,也不该诬陷害您。” 吴老太跳下三轮车,拉住小顾的手,转头对吴老头和吴彩霞笑道:“看看,看看,我就知道小顾这闺女是个知错能改的。既然她主动低头跟咱赔这个不是,那我也不能死揪着这个错不放,你说对不?” 吴彩霞坐在三轮车上,不知道老娘打得什么主意,就抱着胳膊当捧哏,顺便看热闹:“娘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吴老太笑眯眯地拍着小顾的手,一脸慈爱地看着她:“闺女,你想请大妈吃饭,大妈应下了。不过,你刚才总提的那个张记饭店,他店里有没有鲍鱼龙虾这些啊?大妈想吃鲍鱼龙虾,你看?” 小顾看着笑得阴森森的吴老太,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大妈套路了。 鲍鱼?龙虾? 想屁吃的! 她还没吃过鲍鱼龙虾呢,还请他们吃? 真是做梦! 能请他们吃饭,还特意挑了张记饭店,就已经是她最大的诚意了。 她满脸尴尬地干笑几声,把手从吴老太握成拳头的手里抽出来:“大妈,张记饭店没有龙虾鲍鱼,那个太贵了。不过,张记饭店的小炒是真的很好吃,我不骗你们。” 吴老太遗憾地摇摇头:“不了,大妈就想吃鲍鱼龙虾,不想吃小炒。” 说着重新坐上三轮车,指挥着吴彩霞出发。 吴彩霞憋着笑,看了一眼一脸便秘色的售货员:“哦,娘,看样子,这售货员给你道歉的心也不咋诚啊!算了,等燕兰病好了,咱们不用人请,咱自己去吃!” 吴老头也配合着:“行,到时候点上鲍鱼龙虾,再要瓶好酒……” 吴彩霞拧着三轮车铃铛:“好,爹说点啥就点啥,咱不差那点钱。” 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走远了。 目送大妈一家三口慢慢走远,小顾眼里的不耐和怒意显现出来。 她边往百货大楼里走,边暗暗咒骂着:“不识好歹的乡巴佬,还去常青酒店?还想吃鲍鱼龙虾?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呸,不知道常青酒店的价格就开始胡咧咧,还不差那点钱。真是笑话,脚上的泥巴都没洗干净呢,呸呸呸!!!” 黄金柜台上,施文静看着眉开眼笑的隋青妮,气不打一出来,阴阳怪气道:“青妮姐,别乐了,再乐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就卖出去两件金首饰吗?至于高兴个没完嘛? 隋青妮心情好,才不管施文静怎么阴阳怪气呢,这两单生意是她不要的,又不是自己主动抢过来的。 顾娜文气呼呼地进来,看到同样气鼓鼓的施文静。 “文静,你咋了?谁惹你了?” 第134章 黄金柜台的内讧 施文静看好朋友过来,没好气地答了一句:“还能有谁,那个跟你吵架的死老太婆呗!” 顾娜文心下惊讶,怎么那乡巴佬大妈跟施文静还闹起来了? 她可得好好打听一下,要是施文静闹得比她凶,说不定今天自己丢人的事就能被盖过去。 念及此,她一脸关切地询问道:“文静,那大妈也惹你了?咋回事?” 施文静正好苦闷没地方发泄呢,顾娜文一问,她就打开了话匣子,拉着顾娜文一顿小声蛐蛐,把刚才吴老太买金子的事给说了。 不过,她和顾娜文一样,春秋笔法使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哪儿该说,哪儿不该说,哪部分情节该忽略,哪儿部分情节该渲染,她门儿清。 吐噜完后,她悄悄朝着正在擦柜台的隋青妮那儿扬了扬下巴: “所以,那大妈就把两单生意都给她了。哼,白给她捡了个大便宜……” 知道好朋友是想给自己出气才得罪那个大妈的,顾娜文微微感动:“文静,你对我太好了,你不知道刚才多少人批判我,说我,还有骂我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坚定地站在我身边,我真的太感动了。” 施文静羞赧一笑:“娜文,你这说的是啥话?咱们俩可是好朋友,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让人欺负?” 顾娜文满脸歉疚,却又在悄无声息地给施文静上着眼药:“文静,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人抢走生意。我知道你的柜台和我们不一样,工资是要靠成单数量的。我真是该死,要不是我,这两单生意就是你的了,这个月你就能多拿工资了。不如,我把你损失的钱补给你吧。” 说着,顾娜文就要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施文静一把按住顾娜文的手:“娜文,你这是要干什么?要不是被你看到我脸色不好,我都没打算跟你说这件事的。” 她清凌凌的目光看着顾娜文,余光却在盯着顾娜文手里的20块钱,“几块钱而已,又不是啥了不起的大事,不要紧的。娜文,你可千万别再说什么拿钱给我补损失的话,咱们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可不要你的钱。” 看着顾娜文把两张十块钱揣回了兜里,施文静一阵肉疼,吴老太那两单生意的提成可没有二十块钱那么多。 而且,自己只是说几句客套话而已,顾娜文怎么就不再坚持坚持呢? 钱都已经揣回顾娜文的兜里了,再让她掏出来就难了。哎,损失就损失吧,只要能在顾娜文心里留下个好形象,那她的损失就没白遭。 顾娜文瞥了一眼隋青妮,极度不悦,她就看不惯这种时时处处想树立自己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形象的小人。 呸,演给谁看呢? 她给施文静飞了个眼神,小声嘀咕道:“别人都不干,就她干,显着她了呗?表面上看着任劳任怨,其实心里不知道怎么打小算盘呢!文静,她想干,你就让她干。反正她才抢了你的两单生意,这是她欠你的。” 施文静本来就和隋青妮不怎么对付,上午又被她抢走了生意,心里正不爽呢。听顾娜文如此说,她更觉得自己受天大的委屈了。 “嗯,你说的对!以后她想干就都让她干,我还乐得清闲呢!” 反正她的工资是和个人销量挂钩,又不和擦柜台、拖地这些杂活挂钩。 施文静拍着顾娜文的手:“娜文,我决定听你的。以后那乡下大妈要是再来我们柜台买东西,我指定还不给她好脸色。” 甭管到时自己会不会倒戈,这好听的话得先说给顾娜文听。 顾娜文想到吴老太再来柜台买东西,施文静倨傲地朝吴老太甩脸子给自己出气,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文静,谢谢你愿意帮我。你说,那件事儿我有什么错?我只不过是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而已,至于让她闹得满城风雨?” 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哪儿比得上她们城里的! 俩姐妹躲在柜台一角嘀嘀咕咕半天,不仅没把双方心里已有的怒意压下去,反而又挑起了新的火气。 隋青妮停下手里擦柜台的动作,远远地看了一眼这对姐妹花,无奈地摇摇头。 刚才她们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这边瞥,她是知道的,施文静不喜欢自己,她心里也有数。可这单生意本来就是那大妈主动塞给她的,她总不能不接吧? 既然对方不喜欢自己,还和朋友蛐蛐自己,那以后再有什么事,她也顾不得同事情分了。 施文静见隋青妮擦完柜台,忙给她找活儿干:“青妮姐,柜台擦完了吧?等会儿,你把地也拖拖。刚才几个乡下人过来,地都给踩脏了,都是大黑脚印,难看死了。” 隋青妮不理会施文静的指使:“今天你轮值,柜台都是我帮你擦的!” 施文静脸色一尴尬,赔着笑脸:“青妮姐,我的好姐姐。你就帮帮我吧,我现在不正在陪我朋友说话嘛!你帮我把地拖了,等下回你朋友来,我也帮你干活,也好让你和朋友多聊几句不是?” 隋青妮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我的朋友不会在双方的上班时间来找我说话。拿了人家的工资,不好好上班,偷摸聊天,这多不合适。我和我朋友可干不出来这事儿。” 隋青妮这语气虽然温温柔柔的,可这话一点都不好听,就差明说顾娜文和施文静的名字了。 施文静一听能不急? 顾娜文也急了,但她看施文静脸色变了,知道她生气了,所以就没吭声,只坐在一边看热闹,甚至还有一丝丝地期待二人最好打起来。 只要她俩打起来,自己闹出的笑话就能被盖过去。 她手往柜台一拍:“隋青妮,我给你叫声姐,是客气,是看在你比我大的份上。你以为真是我亲姐了,伸手管我的事儿?” 隋青妮职业素养还挺好的,被同事指着鼻子说道,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 “施文静,你接着骂,声音再大点,最好能让全百货大楼的人都听见,看看金银柜台的售货员居然起内讧了。而原因就是我不帮你拖地。你看到时候谁走,谁留。” 施文静吓得缩了缩脖子,她往四周看了看,果然有不少售货员正往自己这边瞧呢。 第135章 一看就买不起 因为这个金银首饰柜台是私人入驻的,使用的是底薪加提成的工资制度,售货员的工资自然比其他柜台拿死工资的要多一些。 所以,不少其他柜台的售货员都想跳槽到这个金银柜台来。 光这阵子,就有四五个售货员找上了隋青妮,跟她说要是再有雇人的消息,让她及时和自己知会一声。 每个柜台岗位数量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想进来,那就得有人出去。 施文静缩了缩脖子,她可不想自己这个高工资的工作被人抢了去。 看隋青妮脸上还挂着笑,施文静心里稳了稳,只要隋青妮没生气,这事就算翻篇了。 她上前去抱着隋青妮的胳膊:“姐,我的亲姐。小妹年纪小,不懂事,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隋青妮被她抱得难受,把胳膊抽出来:“我可不敢承你这句姐了。以后你叫我隋青妮也行,青妮也行。别叫姐了,我承不起。” 施文静赖皮地又抱上去,比刚才抱得更紧了,好听话一句一句往外冒。 “青妮姐,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大我小,我不叫你姐,叫你啥?刚才的事都是小妹不对,小妹给你赔不是了。你就别往心里去了,好不好?” 隋青妮被她缠得头疼,见有客人往自家柜台这边来,忙扯开施文静。 “行了行了,别说了,有人来了。” 施文静见来的人穿着也不咋的,没有招待的心思,就放手让隋青妮招待去了,自己坐回去和顾娜文说话。 顾娜文瞧见了刚才施文静讨好隋青妮那一出,心里很是鄙夷:都是地位一样的同事,谁也不比谁高级,施文静干嘛那么捧着她? “文静,她都那么说你了,你干嘛还跟她道歉,不该她跟你赔不是吗?” 施文静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和客人介绍首饰的隋青妮:“哼,要不是怕她把事情闹大,我才不会捧着她。” 那些过来看热闹的售货员,她可看的真真儿的。要是真闹起来,她还真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以后擦桌子柜台、拖地这些杂活还得指望着隋青妮帮自己干呢。 无论如何,今天这事儿都不能闹起来。 顾娜文可不认同施文静的想法:“那你就忍了?平白无故受这些委屈,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反正要是我,我宁愿不要这个工作,也得讨个说法回来。” 施文静嘴角抽了抽,怕再说下去,自己会惹顾娜文不乐意,赶紧换了个话题。 她目光随着看首饰的客人的身影:“娜文,你觉得那人像是买得起金首饰的人不?” 顾娜文随意地瞟了一眼正在低头看金镯子的中年男人,语气中满是嘲讽。 “估计也就过过眼瘾。毕竟是按克卖的东西,又不是大街上几毛钱一斤的大白菜,哪儿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的?” 她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大哥送了她一根金手链,看着也不粗,都得好几百块钱呢。 两人说着闲话,留意着看金镯子的客人。 这客人穿着极其一般,可以说是破烂都不为过,裤子上打着补丁,解放牌胶鞋前面居然还露着脚趾头,旁边的地上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尿素袋子。 同样的鄙夷和瞧不起从两姐妹眼里划过,一看就是个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又穷又脏,也不知道怎么敢进百货大楼这种高档的地方的? 施文静挑着眉毛:“估计是没来过,以为百货大楼和他们农村的大集一个档次的。要是事先知道百货大楼的东西都卖什么价,怕是进都不敢进来。” 顾娜文深以为然,她见过不少误入百货大楼的乡下人,那些人还以为这里的东西和地摊货一个价,结果才刚问了价就满脸难堪,灰溜溜地跑了。 男人看了金手链,又看了金镯子,有相中的就问问价格,问问折扣什么的。 待他把柜台的东西问了一圈后,才满脸歉意地和隋青妮说实话:“不好意思,都有点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隋青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丝毫没有被愚弄的不悦。 “没关系,随便看,买不买都是看您的心情。” 施文静见隋青妮如此说,深深地为她感到不值:“青妮姐,你这是啥话?服务了半天,结果人家啥也不买。你有这时间,这地你都能拖好几个来回了。”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那冷嘲热讽的施文静,隐去眼底的不明情绪,又和隋青妮道歉:“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了。” 隋青妮瞪了施文静一眼,忙和客人解释道:“即使您不买,我也该热情地服务,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您不必为此感到任何的愧疚。” 男人抬起头,看向隋青妮的眼神里带着些许诧异,不确定地又问一遍:“打我一进来,你就该知道我是买不起金银首饰的。我白让你服务半天,耽误你的时间,你不生气?” 隋青妮都无奈了,哪儿还有客人求着别人瞧不起他的。而且,这还没接触呢,她就被客人事先定性为以貌取人的那种人了,她心里的确有不爽。 把金银首饰都尽数收进柜台,并一一摆放整齐,她才缓缓道: “这位顾客,我都说好几遍了。服务顾客是我的工作,您进来了,我就该认真服务您。这和您想不想买,买不买得起都没有关系。难道,您认为因为您没钱、买不起这里的首饰,我就不该接待您?以貌取人,这样您才觉得是正常的?” 被小姑娘教育了一通,中年男人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赞许地点点头:“对,你说得对。售货员不该以貌取人,我也不该怀疑你的工作态度和责任心。不好意思,是我狭隘了。” 顾客都道歉了,隋青妮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礼貌性地点点头,当作回应。 送走了中年男人,隋青妮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慢悠悠地擦着柜台。 没办法,老板有洁癖,只要有手摸过柜台,售货员就要重新擦一遍,直到看不到任何划痕掌印为止。 对于隋青妮这种任劳任怨的工作态度,施文静是不太认可的。老板就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这一晃柜台都开大半年了,老板再也没来过。 也不知道擦给谁看的,还不是想立老黄牛人设? 中年男人两手空空地走了,隋青妮的单子没成,顾娜文心里偷着乐。 “文静你看,我就说那个人不像能买得起首饰的样子,还专挑着金子柜台溜达。穿得破破烂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想来偷东西。” “就是,就那穷酸样,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进百货大楼的。” 被塑料姐妹花蛐蛐个没完的中年男人可不知道自己走后还挨了骂。 出了百货大楼,他擦了一把故意抹黑的脸,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大院。 而顾娜文仍在和施文静蛐蛐这个,蛐蛐那个,丝毫不知自己将会给百货大楼带来怎样的麻烦! 第136章 有好就有坏,这很正常 男人进了院子,把尿素袋子放在门卫室门口,本来就是他从门卫老葛头那儿借来的小半袋废旧报纸。 一个年轻小伙子从旁边的屋子里跑出来,递上一个茶缸子:“总编,咋样?我没骗你吧?” 中年男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伙子,没有接茶缸子:“召集大伙,二十分钟后开会!” 小伙子一看总编脸色如此不好看,摸不准什么情况,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好,我去通知他们。” 不一会儿,大院儿里的一间中型会议室里就挤满了人,大伙议论纷纷: “咋了?咋了?咋这个时候总编让过来开会?” 都要到饭点儿了,这不是耽误吃饭嘛?! “就是啊,我稿子还没写完呢,就被小龚拉过来了,说总编开什么急会。” 提到小龚,大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小龚叫过来的,纷纷看向小龚。 “小龚,你快说说,总编叫我们来是有什么大新闻吗?” “对啊,你今天不是进总编办公室了嘛,你肯定知道,给我们说说。” 叫龚立章的小伙子默默地接受着大家的目光洗礼,却啥也不敢说。 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是啥情况! 连上了十天班,本来今天他是轮休的。过几天是他妹妹18岁生日,上午他特意去百货大楼给妹妹买生日礼物。结果,遇到服装柜台的售货员和一个顾客大妈因为一件2300块的大衣吵架。 服装柜台的那个售货员真太过分了,居然瞧不起乡下人,一口一个泥腿子,一口一个乡巴佬。那顾客大妈要不是事先留了心眼,恐怕难逃脱那个售货员的栽赃嫁祸。 职业的敏锐性让他留下吃了个完整的一手瓜。吃瓜的同时,他更讨厌那些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售货员了。 所以,一吃完瓜,他就火急火燎地回了报社,和总编樊益贤讲了这件事,还申请要写一篇批判服务行业某些蛀虫的文章。 百货大楼和常青酒店是常青市向外展示风貌的名片,近几年也常受外国人的光顾。 龚立章报上去了,樊总编却有些犹豫。一旦这事登报,会对百货大楼乃至常青市的形象产生巨大的损害。 可若是放着这么个新闻不发,任由那些售货员横行霸道、欺穷近富,不仅对不起他们新闻人的职业良心,也会使百货大楼积累多年的名声付之一炬。 权衡之下,樊总编决定先去百货大楼探一探真假。 小龚不吭声,众人的好奇心被吊得更高了。 一个比小龚大不了几岁的女记者过来拍了拍小龚的肩膀:“小龚,你说话呀!到底啥事呀?” 小龚挠了挠头,咧着嘴装傻:“蕙姐,我真不知道。总编让我通知的,我就通知了。具体啥事我也不清楚。” 苗蕙见小龚这样子,心想小龚可能真不知道,总编这人爱搞神秘,也不是头一次开急会了。 她拍了拍手,示意大伙安静下来:“咱们先坐下吧。具体啥事等总编来了,咱们就知道了。” 大伙拿着本子笔,乖乖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总编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二十分钟已经到了,见总编还没来,大伙的小话就又说起来了。 “总编平常不爱迟到啊,今天怎么反常了?” “总编今天一直都反常,刚才我还看到他特意穿得破破烂烂地出去了,我问总编干啥去的,他让我忙自己的去……” “啊,我也看见了,总编还从墙根装了小半袋子废纸走,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行了,行了,别说了,有脚步声,总编过来了。 大伙瞬间闭嘴,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樊总编阴沉着脸进来了。 此时,他已经褪去了破破烂烂的衣裳,换上了干净整洁的工作服——印着常青日报logo的短袖。 他走到会议室大桌子的前端,把记录本和笔放在桌上,环视着坐姿端正的众下属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大伙被樊总编这口气叹的心都提起来了,到底啥事啊,能让樊总编长吁短叹的? 樊总编拉开椅子坐下,翻开了记录本才缓缓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个急会,是因为眼下发生了一件事儿。” 说到这,樊总编又停下来叹了口气。 大伙都要让樊总编这种叙事风格逼疯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苗蕙没忍住:“总编,啥事啊?您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吧。别长吁短叹的了,大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大伙看了一眼苗蕙,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可不敢这个态度和樊总编说话。 樊总编看了一眼苗蕙,没再接着叹气,而是将目光挪至龚立章身上:“小龚,你来跟大家说说你今天遇到的事儿。” 小龚:我谢谢你,我刚说完我不知道!!! 迎上同事们质问的目光,小龚尴尬地笑笑:“总编,您开会原来是为了那件事啊?我还以为是别的事情呢。” 樊总编拧着眉头,头疼不已,脸色也不甚好看。 先前百货大楼一连闹出几件售货员和顾客起冲突的事,他手下的记者们接连递交报道这些事的文章,都被他以要顾及百货大楼的形象为名给否了。 实际上,他是徇了私的。 百货大楼的经理是他老朋友的儿子,老朋友又对他儿子有救命之恩。要不是老朋友出手相救,他儿子恐怕早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朋友加恩人,有这一层关系在,樊总编对老朋友的儿子自然多了些关照。 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徇私,可面对对儿子有救命之恩的老朋友,他也拉不下来脸拒绝。 他自问除了这件事外,他这辈子算得上是光明磊落,对得起新闻人的职业良心。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百货大楼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真像大伙说得那样不堪。 要真是那样,他就找老朋友好好说说,让他好好教教自家儿子,别再被连累得连经理都当不成了。 百货大楼走了一遭,他终于看清了那里确实有些行业蛀虫,在破坏着百货大楼的名声。但不能否定的是,也有好的一面,那个姓隋的售货员的职业素养就不错。 他认为,哪个行业都是这样,有好必然有坏,所以他打算回来说小龚几句,再开会教育教育手下人,别动不动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这事就算翻篇了。 他都准备好开会的说辞了,一通电话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第137章 开会 樊总编刚才迟到了几分钟,是因为接到了市长秘书的电话。 市长秘书破天荒地打电话来报社,樊总编好奇不已,电话里任秘书除了关心报社的运行情况外,还有意提到了小龚先前汇报过的那件事,意思是让报社从严从快地处理此事。 现在这件事,市长也知晓了。 一边是老朋友,一边是市长,还要时不时面对着尖锐犀利的手下人,樊总编愁啊! 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捅到市长那儿的? 市长天天日理万机,咋就盯上了这件事呢? 真是奇怪! “总编,那我讲了?” 小龚见樊总编没吭声,就又把他在百货大楼遇到的事完完整整地讲了一遍。 “就是这样,那顾客大妈说自己带了录音机,而且当时好多群众在场,加上警察同志也在,那售货员才不情愿地低头认错……” 小龚刚讲完,几个年纪大些的编辑和记者就都想拍桌子了。 “什么人啊这是?敢情百货大楼是只向城里人开放,不向乡下人开放?什么年头了,还乡下城里的分那么清?” “批判,批判,必须批判,要是纵容下去只会毁了咱们常青的形象!” …… 几个年纪小的倒是没拍桌子,直接张口骂人了。 “嫌贫爱富、以貌取人,简直是行业毒瘤,必须除掉。” “蛀虫,拿钱不干活的蛀虫,还以为售货员是什么比人更高贵的存在?” “就是,都是国家建设添砖加瓦的,她们凭什么瞧不起农民?她吃的哪一粒粮食不是农民种的?”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期盼着,群情激愤,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 樊总编心里矛盾着,一方面庆幸大家骂的都是嫌贫爱富的售货员,没有上升到百货大楼的层面;另一方面,他又怕大伙骂着骂着,就骂到了管理人员的身上。 要真对管理人员开炮的话,第一个被炮轰的指定是老朋友的儿子。 眼前的这帮人不是一般的老百姓,他们的观点态度能引导许多人的想法。哪怕他们只是在文章里随口批评几句,说百货大楼的员工管理有问题,也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儿子被自己手下人公开批判,老朋友肯定会来找他要说法。那被老朋友责难的场面,樊总编想想都觉得头疼。 可眼下,市长都过问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不行,他必须先下手为强,能引导手下人少批判管理层几句也是好的。 最好把责任都推到售货员身上。 想罢,樊总编拍了拍桌子,示意大伙安静下来:“不如,我也和大伙讲讲我看到的吧。” 龚立章年纪轻、资历浅,坐在离樊总编最远的靠门的位置。 坐的远,他看不清总编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得到总编话语里带着不悦。 他早就听同事们说过,樊总编貌似和百货大楼有什么牵扯,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百货大楼。 他不禁为自己扶额,才入职俩月,就给总编制造这么大的难题,万一总编是个小气的,以后自己肯定少不了小鞋穿。 可问他后悔不? 他的回答是:时光倒流的话,他还这么选。 这世上,总要有人敢于站出来维护公义,如果樊总编要难为他,他认了! 想清楚了自己的选择,小龚清凌凌的目光对上樊总编,认真地听他说话。 “所以,我乔装打扮一番去了百货大楼。确实,我遭受了白眼,但也收获了很多良好的服务。就比如那个黄金柜台上,有一个姓隋的售货员,她的职业素养就很不错。 她没有嫌我穿得穷酸而拒绝接待我,反而工作热情非常高,还教育我说不该以貌取人,要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各位,作常青日报的记者,你们是常青的唇舌,是百姓心声的代言人,你们可以纵情报道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平事。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世界有坏人,也有好人。我们不能因为批判服务态度差的售货员,而连带着把态度好的售货员,甚至整个百货大楼一起骂。 蛀虫是少量的,兢兢业业的占大多数,希望各位下笔前认真思考,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那些认真负责的售货员,又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对待百货大楼里其他岗位上的无辜人士。 那些以隋同志为代表的售货员们,那些百货大楼其他岗位的劳动人民,他们可没有嫌贫爱富,也没有瞧不起人……” 樊总编这一番慷慨陈词,把大伙都震住了。 几个资历深些的记者心里嘀咕着,这樊总编平常话也不多,怎么今天这么啰嗦? 苗蕙摸不清樊总编这番话的用意,但碍于开会人多,没有当面问。 小龚直接懵了! 他能不懵嘛? 他自认为处事秉持公平客观的态度,但在描述售货员和顾客大妈之间的争端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了些主观情绪,说了好几句售货员的坏话。 汇报完,他还评断了一下,把售货员的跋扈张狂归结于百货大楼管理层不作为,最后上升到百货大楼整个管理体制存在问题。 什么一杆子打死一船人,什么不要上升到管理人员,樊总编这番话不就是说给他听的吗?! 小龚深吸了一口气,预感到了自己以后可能会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见全场鸦雀无声,樊总编眉头更深了,大伙不说话,这是没人认同他的观点。 他点了一个记者的名字:“郭文州,你怎么看这件事?” 郭文州比樊总编进报社还早,十几年的职场历练下,他早就混成了一个老油子,擅长扮演墙头草的角色。 他讨好地笑了笑:“总编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该说啥,不该说啥,我心里有数。” 说完还带有深意地看了其他人,“你们心里也有数吧?” 其他人连连附和着:“知道,知道。” “有数,咋能没数呢!” 在场的所有记者和编辑都纷纷表态,声明自己深度赞同樊总编的想法。 苗蕙看了一眼樊总编,又看了一圈狗腿的几个老同事,眼里带着不屑和鄙视。 小龚缩缩在桌子的尽头,避免和樊总编有任何对视,一散会,他就跑没影了。 樊总编望着小龚空空的办公桌,叹了口气,回了总编办公室。 刚坐下,办公室的门就响了。 第138章 你妈这么教育你的? “进来!” 樊总编放下手里要审核送印的稿件,端着茶杯,抬头看向来人。 “小蕙啊,你来看我的?” 苗蕙抱着一个文件袋进来,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一屁股坐在桌子前。 总编办公室是被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外面的大房间是编辑和记者们的办公室。 工作需要,总编办公室面对下属的那两面墙是下半截砖、上半截玻璃的构造。 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到总编办公室里有谁、几个人、分别都在干什么。 苗蕙抱着文件,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开会的时候为什么要说那番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有意引导别人的想法?” 樊总编放下茶杯:“小蕙,你要理解爸。你赵叔叔救过你弟弟,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惹上麻烦。” 苗蕙呲然:“樊总编,那是你儿子,跟我没关系。我妈这辈子只生了我一个孩子,我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樊总编叹了口气:“可乐乐终究是你亲弟弟!” 苗蕙不想跟他争辩这个无聊的问题。 “即便如此,我们作为新闻工作者,不应该公平客观地针砭时弊吗?你怎么可以去有意引导别人的想法? 就算赵叔叔对你儿子有救命之恩,那也过去那么多年了,你难道就愿意牺牲你作为新闻人的气节,这样徇私帮他一辈子?他挟恩图报,你看不出来?” 樊总编怎么看不出来呢? 可他有什么办法? 谁让人家救了他儿子呢? 赵家一遇到什么麻烦,赵玉德就来求助他,每次都不可避免地提到救命之恩的事。 人家对他家救命之恩,他涌泉相报也不为过。但施救之人天天提,次次提,总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他作为被救者,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可每次不耐烦、不想帮的时候,媳妇段美凤就会过来好言劝着,说要不是赵玉德出手相救,她和儿子早就不知被拐去哪儿了。 要真是这样,他樊益贤哪儿有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日子过?! 所以,他现在能过上这样好日子,一半功劳都得归到赵玉德身上。 每每,樊益贤都能被媳妇劝动。 要钱出钱,要人出人,一回报就是好多年。 樊益贤看着眼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闺女,想起了以前带闺女去田地里抓青蛙的清闲日子。 “小蕙,你妈怎么样了?” 他和前妻离婚的时候,前妻的病还没好利索呢。两人离婚后,前妻一气之下,带着女儿远走他乡。 直到苗蕙大学毕业,阴差阳错下进了他所管理的报社,他才知道这对母女已经回常青市了。并且他也才知道,苗蕙已经改随母姓了。 苗蕙看了他一眼,眼里不加掩饰的嫌恶。 当初要不是他嫌妈妈治病花钱太多,叫喊着要离婚,她和妈妈也不至于远走他乡。 现在,她妈妈的病终于治好了,她也长大成人能撑起一个家了,他跑来嘘寒问暖了? 苗蕙只觉得他恶心。 苗蕙把文件放在桌子上,双手抱胸,直视着他:“樊总编,请你搞清楚,在报社,我和你是上下级的关系。出了报社,我和你是走向不同方向的陌生人。我们之间没有谈论私事的情分。 樊总编,请你直面我的问题。这次百货大楼的事,你还会像以前一样,打算轻拿轻放?” 苗蕙虽然比龚立章大了两岁,两人却是同一拨考进报社的,龚立章听说的事,她自然也听说了些。 因此,对樊益贤更加不喜。 樊总编摇了摇头,没打算隐瞒苗蕙:“这回不行了。不知道谁把这事儿捅到市长那儿了,刚刚市长的任秘书亲自打电话过来,意思是不能姑息。” 市长插手此事,总编自然不敢草草了事,苗蕙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市长插手,这事不能掩盖过去了。所以,你打算引导市民,让大家只骂售货员,不要牵扯管理层? 这就是你袒护赵玉德儿子的法子?哼,我觉得,你并不聪明。 市民的想法可以被引导,但是不能被掌控。这件事一旦登报,市民们怎么想,你无法知道,更无法预料。” 樊总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可眼下,他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赵玉德的儿子赵有良他是见过的,长得一表人才,还是百货大楼的经理。本来他打算撮合赵有良和小蕙的,后来经他手处理了赵有良的几件私事后,才知道赵有良私德有问题,就打消了撮合的想法。 樊益贤看着初出茅庐的苗蕙,双手交叠:“那你有什么办法?” 苗蕙眼神坚定,语气果断:“公平公正、不偏不倚,这就是我的办法。”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你妈这些年就这样教育你的?” 不提她妈还好,提她妈,苗蕙肺都要炸了:“ 樊总编,我妈怎么教育我跟你没关系!你以为你是谁?弃我妈于病榻的前夫,还是这些年不问不养的生物学父亲? 那我要问问你,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徇私枉法,是否还具备新闻人的职业素养?是否还有新闻人的职业良心? 你问我,我妈怎么教育我的?那我也斗胆问高贵的樊益贤大总编一句,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苗蕙越说越激动,音量也随着语气提高了不少。 苗蕙的一番质问,樊益贤又羞愧又震怒。 当然,震怒大过羞愧。 “啪”得一声,樊益贤的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茶杯震得茶水乱晃。 “樊蕙,你别太过分!” 苗蕙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地看了一眼樊益贤,抱着胳膊慢悠悠道:“不好意思,樊总编。您要找樊蕙吗?可惜她早就在你离婚的时候就死了。你眼前的这个人,姓苗,叫苗蕙。” 樊益贤才深刻意识到,以前叫樊蕙的那个小女孩已经不见了,现在眼前坐着的青年人,叫苗蕙! 瞥见樊总编猪肝似的脸色,苗蕙又没事人似的补了一句,“不过,我也快不叫什么蕙了。我和我妈都觉得蕙这个字难听死了。这不,这阵子我妈都把字典翻烂了,正寻思着给我改名呢!” “你敢!” 第139章 谁敢惹她? “蕙”这个字是樊益贤处心积虑劝了好久,前妻才同意取的名字,他绝对不允许苗蕙改名字。 改姓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了,要是把“蕙”字也拿掉了,他非得冲到前妻面前,给她两巴掌不可。 樊益贤捏紧了拳头,咣当一声砸在桌子上。 苗蕙不知道他发火的真正原因,以为是自己的忤逆和不服惹得他勃然大怒。 不过,她也不在乎他生不生气,她语气淡淡,好似自己是个局外人。 “哟,还真看不出来,樊总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副书生模样,私下里怎么还是个爱发脾气的暴力狂呢?” 樊益贤收拢拳头,闷声怼在桌面上,怒不可遏地瞪着苗蕙,这死丫头,处处和他作对,在他的底线上来回蹦哒,真是倒反天罡! 要不是因为这是在报社,他早就想给苗蕙一巴掌了。 大办公室里,几个记者循着声音,悄摸地往总编办公室瞄。 如果是正常谈话,外面是听不到总编办公室里的任何声音的,可现在里面的音量实在太大了,不由他们想不想听。 而且,总编都对苗蕙捶桌子了,记者的职业直觉让他们立觉有瓜可吃。 到底苗蕙说了啥,能让一向沉稳斯文的樊总编发这么大的火?那丫头才来报社不久,平时看着挺活泼,性子也挺好相处的啊。 看到外面投射过来的充满好奇的吃瓜眼神,樊益贤控制住了心里的怒火,重新坐下来,仍然直勾勾地看着苗蕙。 凝视着眼前十几年后再相见的亲闺女,樊益贤才意识到,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乖巧听话、坚信爸爸是大英雄的小孩子了。 几息以后,他语气缓和了一些,才开口劝道:“小蕙,都过去十几年了,有的事该忘就忘了吧。你妈带你回常青,就说明你妈已经放下过去了。你妈都不怨恨我了,你也别揪着不放了。 过几天,我陪你去派出所,给你把姓改回来。然后约个时间,咱们一起吃个饭。这些年,你美凤姨一直惦记你们呢。”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番话的?苗蕙好奇他脸皮的厚度,也觉得作呕! “不好意思,樊益贤同志,我既不改姓,也不会去吃那什么破饭。还有那个什么美凤,她不配我妈见她! 如果我和我妈的出现打扰了你的生活,我很抱歉。等百货大楼这件事一结束,我会从贵报社自请辞职!” 樊益贤嘴角一抽抽:“常青日报是常青市最大的报社,你苦学多年才考进来。离了这里,你又能去哪儿?谁会给你那么大的舞台?” 其实,苗蕙说离开的时候,樊益贤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他对前妻和小蕙是心怀愧疚的,所以当他知道苗蕙进了常青日报时,心里是雀跃的,还打算以后舍心舍力地帮扶苗蕙,让她早日成为常青市新闻媒体界的翘楚。 等她在常青媒体界站稳脚跟后,他就再找找关系,把苗蕙往省级新闻平台上推。 苗蕙对他说的舞台不以为意:“你说的大舞台是指沦为你的提线木偶,你让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不让说的就不能说?不好意思,樊大总编,你所说的这个舞台,我登不起,也不想登!” “再见!” 苗蕙把桌上被震散的文件收拢好,不顾樊益贤压制的火气,神情轻松地离开了总编办公室。 樊益贤看着还在晃悠悠的门,陷入沉思,思索着该如何挽留苗蕙,也思索着自己这一步是不是真的走错了。 …… 小院子里,燕兰手里拿着一根刚摘下的新鲜黄瓜:“彩霞,咱们晌午弄个凉拌黄瓜吧。这黄瓜脆生,拌菜肯定也好吃。” 吴彩霞把给二妹买的营养品什么的拿下来:“行,我一会就去弄。你还没退完烧,快回去躺着吧。我爹娘马上就回来了,他们一回来咱们就能吃饭。” 快到家的时候,吴老太叫住了吴彩霞,让吴彩霞先带着买的东西回家,她和吴老头去置办一桌像样的饭菜。 “大爷大妈自己逛去了?他们不能迷路吧?” 燕兰很担心吴大爷和大妈的方向感,前几天去接站,大爷大妈下错站的事她是知道的。 “哈哈哈哈,你也觉得我爹娘搞不清楚方向吧?我娘还不承认。不过这次没关系,他们去的地方近,不能丢。” 吴老太去的饭店就在胡同前面几百米的地方,方向感再差的人也不会在家门口迷路。 吴彩霞刚把三轮车上的东西都收进堂屋,吴老太就骑着车进院子了。 吴老太招呼吴彩霞忙活起来:“彩霞,快找几个碗碟出来。” 吴彩霞见只有她娘回来,没见到她爹的身影。 “娘,我爹咋没回来?” 吴老太把饭盒从车把上解下来:“你爹去买酒了,说今天高兴,想喝点。彩霞,去把桌子收拾干净,抬出来,等下咱在走廊上吃饭,凉快。” 燕兰啃着黄瓜,过来帮忙抬桌子:“大娘,桌子我收拾过了,能直接抬出来。” 跟着燕兰进灶房后,吴彩霞才发现,灶房里所有的东西摆放整洁有序,连油壶醋瓶都锃光瓦亮。 “燕兰,这都是你收拾的?” 燕兰抬手把吃剩的黄瓜尾巴扔进小菜园,嘿嘿一笑:“这不是闲着没事嘛。我感觉烧也退得差不多了,躺着也累得慌,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拾掇了一遍。” 吴彩霞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堂屋的地板看着都比以前亮堂了。 “燕兰,我说你啥好呢。你还是个病人,咋能干体力活?也不怕昏倒了,家里也没个人……” 吴老太也拎着饭盒进来了,嗔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今天索性就别去摆摊了,咱都好好歇歇吧。你俩这阵子可一直没闲下来过,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该歇就歇。” 吴彩霞也帮腔:“就是,就是,我娘说什么都是对的。燕兰,你先坐着,让我娘给你好好讲讲我们在百货大楼遇到的事儿。” 燕兰一看有八卦听,支着俩耳朵问:“彩霞,啥事啊?” 吴彩霞朝吴老太看了一眼,神秘地笑了笑:“等一下让我娘给你讲,她可是故事里的主角呢。” 吴大娘是故事的主角? 燕兰更期待吴彩霞嘴里的八卦了,到底啥事儿啊? 吴老太好笑地点了点吴彩霞的脑门:“哎,你呀,多大个人了,咋还和个小孩似的,还故事的主角?我看呢,是差一点被人陷害的受害者还差不多!” 燕兰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听不懂这娘俩的话。 啥受害者? 吴大妈这么彪悍,谁能惹她? 谁敢惹她? 第140章 认干闺女 “嗨,也没啥事,别听彩霞瞎扯。” 吴老太让燕兰上一边坐着,自己和吴彩霞两人合力把桌子抬到了走廊的阴凉地。 吴彩霞见老娘不说,她忍不住讲起来了吴老太和售货员对峙的事儿。 燕兰听得完,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涌起:“啥?这叫什么事儿?就因为顾客嫌贵,售货员就栽赃别人?” “……要不是吴大娘拿录音机吓唬她,恐怕大娘真的要吃亏了。” 转而又夸赞吴老太,“大娘,还是您厉害。一招就治住了那个上蹿下跳的售货员,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瞧不起乡下人!” 吴老太的处事原则是有啥仇当场就报。报完了就不再多想。 她笑呵呵地摆着碗筷:“别说了,快把碗筷摆好,一会你爹该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老头子非要去小卖部买瓶好酒,来庆祝一下。吴老太拗不过,心想也是个大喜事,就随他了。 三人在院子里摆好菜,吴老头拿着瓶酒回来了。 “你咋才回来?饭菜都要凉了。” 吴老头把酒放在桌子上,脸上带有一丝忧虑和不安。 见燕兰和吴彩霞没在,吴老头悄悄朝吴老太招招手:“早就买完准备回来了。路上遇到一个人问路,耽搁了一会儿。” 吴老太好奇:“咋?问句话的事儿咋那么久?” 问路不就你来我往几句话的事儿嘛,哪需要那么久,又不是啥认识的人。 吴老头瞧了一眼灶房,小声说道:“老婆子,你知道那人朝我打听谁不?” 吴老太摇了摇头:“我咋知道?” “那人见我往这胡同走,叫住我,问我是不是住在这片的,见我点头了。他给了我20块钱,向我打听这片一个叫吴彩霞的女人。” 怕老婆子不信,吴老头从衣服兜里摸出20块钱放在桌上,悄眯眯道,“你看,这20块钱就是那个人给我的。老婆子,你说咱闺女会不会招惹上什么人了?” 吴老太盯着那20块钱看了半天,隐隐地觉得这和吴彩霞瞒着他们的那件事有关。 “老头子,那你跟他说啥了?那人长什么样?” “我当然跟他说我不认识叫什么吴彩霞的,也不知道这片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吴老头脑海过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那人穿得板整,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乍看像个教书的。但细看,手上都是老茧,哟所以我猜那人该是会功夫的,而且功夫应该不赖。” 吴老太听着这般形容,也不知道那打听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总得和闺女说一声,让她提防着点。 两口子正说着,吴彩霞和燕兰搬着凳子出来了。 燕兰还沉浸在吴彩霞给她讲的事儿里,没出来呢,脑海里浮现的也是幻想中的吴大娘和售货员对峙的场面。 见吴彩霞两人出来,吴老太打住了话茬,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饭桌上,吴老太给自己倒了杯酒:“今天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是个好日子。” 吴彩霞附和着:“燕兰,我娘说得对不?” 吴彩霞拿胳膊肘怼了一下燕兰,燕兰才反应过来,,端着酒杯站起来:“对,吴大娘说得对,今天是个好日子……” 吴彩霞偷笑:“那燕兰,你说说,为啥是个好日子?” 燕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对啊,今天为啥是个好日子? 一大早她就发烧,害得吴彩霞也不能出去摆摊挣钱;然后吴大娘在百货大楼被售货员刁难,差点被人栽赃了…… 哪来的好日子一说? 吴彩霞呵呵笑着,把话头接过去:“燕兰,为啥是个好日子,你问问吴大爷和大娘呀。” 燕兰眨巴着眼睛,看向吴老头两口子。 吴老头笑眯眯地瞧着吴老太:“燕兰丫头问你呢!” 吴老太放下筷子,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燕兰。 “燕兰,你也算是大娘看着长大的。咱们处那么多年了,你这孩子啥样,大娘清楚。大娘是啥样的人,你也知道。今天,大娘自作主张一回,想收你当干闺女,不知道你愿意不?” 吴老头怕燕兰觉得唐突,而且认干闺女这事也算是个大事,他们临时起意,没和燕兰的爹打个商量也是他们考虑不周。 “燕兰,我跟你大娘想认你当干闺女这事儿,也是临时起意,没能提前和你爹商议,就自作主张提了这事。你要是觉得不妥,咱们就等回村里,等你爹在场时,我们再提这件事。” 吴老太也知道自己莽撞:“燕兰,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不伤咱们之间的感情。咱们以前咋处,以后就还咋处,不要有啥心理负担,啊!” 听着吴家两口子这番话,燕兰心里常年被刻意忽略的某一处被唤醒,仿佛遭旱的植物遇到了春霖,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复苏着。 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地颤抖着,眼里也蓄着些泪。 “大娘,我愿意,我愿意,不用等我爹在场。” 燕兰更怕她爹在场,她爹要是知道他为了彩礼卖出去的闺女还能再二次利用一下,肯定会朝吴大爷狮子大开口,要一笔可观的“干亲钱”。 她爹要来的钱除了日常花销外,都给外面养的野女人花了,燕兰才不愿意她爹再从自己身上捞钱的机会。 吴老太晃了晃伸出去的手:“答应了还不接着?打算让干娘举多久?” 燕兰忙不迭地擦了擦眼泪,从吴老太手里接过小盒子。 打开看了看,才知道里面是一对金耳坠子,树叶形状的,很好看。 如此大礼,燕兰有些惶恐:“大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燕兰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但过往的艰难,让她不敢放开胆子去享受眼下的生活。 吴老头也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红盒子,放桌上:“燕兰,这个盒子是大爷给你的。虽说你现在同意了,但该跟你爹说的,等回去我去找你爹说。认干亲该有的那些礼数,咱也不会缺。” 燕兰急忙道:“不要给我爹钱,他那些钱都养外面的野女人了,给了也花不到自家人身上!” 吴老头眯了眯眼:“行,到时都给你,不给你爹。” 第141章 吴彩霞接过老爹拿出的盒子,塞给燕兰,并解释道:“本来我爹娘没要分开给的,我娘打算给你买一件大衣和首饰当礼物的。 那大衣不是被售货员给搅合黄了嘛,所以我爹娘临时改了主意,给你买了一对金坠子和一条金项链。” 本来金项链是打算给吴彩霞的,回来的路上,吴老太合计着,觉得只给燕兰一对金坠子有点薄了,就和吴彩霞商量,先把金项链给燕兰,等后面再给她补一条。 吴彩霞也觉得无所谓,就答应了。 反正她和她娘都有钱,想要随时都能去买。 而且吴彩霞打算好了,等年底她给自己和几个妹妹一人买一个。 当然也少不了吴老头两口子的。 只不过,现在她还不能说,说了她娘就不让她买了。 燕兰有些惶恐,推说着不要,金子太贵重了,她要了会心里不安。 吴彩霞把盒子塞回燕兰的手里:“我娘给你,你就拿着,还客气啥?还有,这红盒子好看吧?我亲自挑的。” 到底还是盒子装着的更好看。 红盒子是回来的路上,吴彩霞带着吴老太在附近的供销社补买的。 燕兰受宠若惊,她摩挲着手里的小盒子,感慨颇多。 这一个月来,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很感激吴彩霞,要不是她把自己从村里带到市里,自己还在红石崖村那个巴掌大的小村子里受婆婆的蹉磨呢。 吴老太见燕兰接了,眉开眼笑地拉着燕兰坐下:“高兴的日子里,哭啥?以前的事儿咱都不想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燕兰捣蒜般点着头:“嗯,大娘说得对,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相信在自己的努力下,生活会越来越好的,到时候把妞妞接到自己身边来。 至于刘训生,她不勉强。 他要是想来,就给他留意一下城里的工作,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但是刘训生他娘,她是死活不会答应让她来市里的。 吴老太假装不高兴,沉着脸嗔道:“还叫大娘?” 吴彩霞在一边偷偷地咯吱了燕兰一下。 燕兰扑哧笑了:“干娘,干娘说得对!” 吴老太哎,哎地答应着,拉着姐妹俩坐下吃饭。 饭菜好吃,吃饭的人也高兴,这顿饭吃得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可远在乡下的宋大国这阵子就不那么顺畅了。 前几天,村里一伙要债的集体堵了吴家的门,吆喝着让宋大国还钱。 吴老头脸上挂不住,也没顶住舆论压力,帮着宋大国还了一部分。 宋大国借着吴老头还钱的空儿,偷偷从后院爬墙跑了。 跑去县城新找的相好的那儿躲了几天,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偷偷摸回村里。 结果,一到家,宋大国就傻眼了。 大门紧闭,一把大锁挂着。 天都快黑了,吴老头咋还没回来? 宋大国以为吴老头还在工地上干活,就决定先在村里转转,等晚一会儿再回来。 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他饿得有些头晕眼花。 先去了麻子家,在他家蹭了碗稀粥,没吃饱。又赖叽叽地上孙金球家,顶着金球媳妇的白眼,给人家扫了地喂了猪,最后换来了半块吃剩的饼子。 一碗稀粥,半块饼子,够干啥的? 宋大国还是饿! 一拍脑门,要去花婶小卖部赊账,花婶却摁着柜台上的鸡蛋糕, 待天彻底黑透了,村里一片寂静,宋大国才意犹未尽地从花婶的小卖部出来,兜里揣着刚刚赌钱赢来的五块三毛钱。 他打了几个哈欠,美滋滋地回来,朝门上一摸,居然还是锁的。 他大为光火,吴老头今晚不回家,为啥不提前跟他说一声? 简直没把他当一家人看! 这深更半夜的,他上哪儿睡觉去? 骂骂咧咧小半天,宋大国恨恨地踹了几脚大门,才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的去处。 拆门吧? 也不是不行,但拆门以后呢? 要是吴老头还不回来,饭得自己做,洗澡水得自己烧,衣裳也得自己洗。 算了,还是回家吧。 老娘虽然做饭不好吃,但最起码不用他亲自动手。 宋大国卸了门,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又上吴东屋,从吴老头两口子的床底下偷了几块钱,才朝老宋家的方向走去。 回宋家的路,宋大国走过不知多少次了,哪怕是夜路,也不耽搁他的速度。 不多时,他就站在了老宋家门口。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宋大国把大门拍得哐哐响。 “娘,开门!” 万籁俱寂的深夜,这一下下砸门声显得格外显眼,惊醒了邻居家的狗。 霎时间,狗叫声此起彼伏。 恍惚间发现有人叫她,宋老太揉了揉眼睛:“大半夜的,谁叫我?” 可惜宋老太的声音太小,狗叫声太大,两种声音混杂着,宋大国压根没捕捉到老娘的声音。 宋老太半睁着眼,就听见有人管她叫娘,难不成做梦了? “这群死狗,半夜瞎叫唤啥?也不怕都让人逮了炖狗肉。” 宋老太连打个几个哈欠,翻身换个得劲儿的姿势,接着睡过去了。 宋大国在门口拍了多久,狗叫声就响了多久,弄得村里不少人都从睡梦中突然惊醒,咒骂了这群惹人烦的狗一顿,才又昏昏地睡过去。 喊了半天,他娘也不过来开门,宋大国原本平静的心渐渐暴躁起来。 他娘肯定是装的,以为装听不见就行了? 宋大国手起门落,三两下就把大门卸了。 伸手朝前一推,门框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宋大国踩着门框进了宋家院子。 先摸黑进了灶房。 灶房里没有电灯,只有一盏煤油灯,宋大国按照记忆的位置,从墙上取下煤油灯,点亮了。 拿着煤油灯在灶房看了半天,清锅冷灶,啥也没有。 拿着油灯到堂屋门口,一推发现从里面锁上的。 床上,宋老太警觉地听到窸窸窣窣的弄门声,以为有贼来了。 不敢开灯,偷偷地溜下床,顺手捞起当踩脚凳的小板凳,赤着脚躲在堂屋门后头,就等着贼人进来。 堂屋门是老式的木头门,对开的,里面是木栓子,宋大国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木栓子给拨开。 哐啷一声,木栓子掉落在地,发出声响,躲在门后的宋老太,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 第142章 宋大国的谋划 黑暗中,宋老太随着门开的声响慢慢地起身,等感觉那贼人进来时,动作利索地举起手里的板凳朝那人砸去。 宋大国才迈进一步,就被突然出现的板凳给砸晕了。 连声叫唤都没来得及喊,就直挺挺地脸朝下倒在地上。 被宋大国放在门侧的煤油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宋老太拎起煤油灯照了照贼人。 见贼人脸朝下晕倒在地,她怕把贼人惊醒,蹑手蹑脚地跑回床前,把藏在床底下的钱揣着,才往院子里跑。 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跑到大门跟前,觉得脚下的地有异样,才知道大门竟然被贼给卸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大胆到如此地步,宋老太恼羞成怒,又折返回来,连踹了地上的人好几脚。 哼哧哼哧地喘匀了气,宋老太想起来了要去派出所找公安同志。 派出所距离石岗村还挺远的,宋老太拎着煤油灯急迫地赶着路。 零零星星的几声狗叫声回荡在天地之间,衬得村里的夜晚格外安静。 宋老太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把脑子重新理了理,才一拍脑门,急匆匆地往家赶。 进了家,宋老太嗷地一声扑向堂屋晕倒的人:“大国,大国,是你不?” 宋老太嚎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要去开灯。 昏黄的灯光下,宋老太确认了,这贼人无他,真是她家的老幺。 想起刚才自己还使了那么大的劲,宋老太满心后悔和愧疚,儿子要是被打傻了可咋整? 她都知道,老幺在吴家不是那么受欢迎,当家权都没抢过来不说,跟吴彩霞结婚那么久了,吴彩霞的肚子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 要是老幺再被打傻了,吴家一嫌弃再提出退货,那儿子不就砸手里了? 想着老幺被扫地出门后,无处可去,只能投奔她来。 她一把年纪了,还要拄着拐杖给儿子洗衣做饭,宋老太就浑身难受。 不行,老幺不能傻,不能出任何问题。 宋老太摇人的力度加大,宋大国还是死鱼一样,毫无动静。 宋老太咬咬牙,打了一瓢凉水过来。 虽是夏季,夜晚的井水还是冰凉凉的。 一瓢冷水兜头而下,宋大国被激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瑟瑟缩缩地睁开眼,看见老娘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 宋大国摸了摸被板凳砸过的后脑勺: “娘,我咋了?” 宋老太表情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娘想起夜来着,听见狗叫声,以为来贼了。到大门口一看,老幺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呢。 娘害怕啊,连忙把你拖到堂屋里来……” 宋老太说完,怕宋大国觉察到什么漏洞,忙把他扶起来:“快,快,别在地上躺着了。去床上躺着去。” 宋大国晕晕乎乎地站起来,以为老娘是让自己在堂屋的床上躺,就脚带踉跄地往床的方向走。 岂料,宋老太拘着他的胳膊,把他领进了偏房。 “老幺,快躺下睡觉吧。以后别再半夜出来晃荡了,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宋老太也顾不上问宋大国为啥会半夜回家来,扔下宋大国就回堂屋了。 宋大国坐在偏房的床上,捂着后脑勺发呆。 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已经卸下了大门进来了啊,怎么他娘说他躺在大门口? 哎,对了,他娘好像都没问他为啥半夜回家? 摸着光秃秃的床板,宋大国的心情更不好了。 他两顿没吃了,饿得头昏眼花,还无家可归已经够惨了。 刚才又莫名其妙地挨了打,他娘居然就让他睡床板? 宋大国气呼呼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黑漆漆的房顶。 他想到了以前的生活,确切的说是宋家老宅还没被卖的时候。 那会儿,几个年龄稍大的哥姐都已经成婚离家了,家里就剩他和五哥陪着老娘。 作为家里的老幺,宋大国享受了最多的关注和宠爱,日子过得虽穷但也轻松自在。 可五哥不是个省心的,天天不务正业,不是打架斗殴就是招三惹四,惹得老娘天天在他屁股后头给收拾烂摊子。 结果,五哥不仅不改,还变本加厉,跟人打架,差点把人给打成残废。 老娘怕他坐牢,低三下四给受害者赔礼道歉,不仅在医院里免费伺候人家大半个月,还把爹留下的老宅抵给了别人。 几个哥姐恼怒至极,背着老娘把五哥给揍了一顿。 再后来,五哥终于同意改好,收拾了行李南下打工。 他本以为五哥不在家,家里就能省点麻烦事。 呵呵,没成想,五哥远在南方,还能写信过来让老娘给擦屁股。 他和吴彩霞结婚时,吴老头给他的那2000块钱,竟都被他娘拿给了五哥! 只是为了给五哥买一个哄女人开心的电视机?! 而他每次回家来,老娘都不管不问。 来家里拿粮食那次,他虽然知道老吴家断粮是哄他的,但看他娘视粮食为命,不舍得给他粮食的模样,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割小麦时嘴上说给他偷偷做了面条和炖肉,实际上家里清锅冷灶,啥也没有! 就更别说他娘藏起来的那些好吃的了,他哪次混上一块饼干,一碗橘子水了? 东西都不舍得给,就更别说钱了。 他娘天天惦记着让他拿钱,要不就是撺掇他从老吴家抠钱出来。 不仅如此,还大言不惭地在村里说她给了吴彩霞3000块钱结婚钱。 真是笑话! 他和吴彩霞结婚,他娘除了给吴彩霞买了两身衣裳外,基本啥也没出! 往事一幕一幕地浮现,宋大国越想越气,不觉间拳头“哐”地一声砸在床板上。 偏房久无人住,早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宋大国这一拳头下去,震得床板上的尘土翻扬起来,尘土吸入体内,不由得咳咳起来。 不行,他忍不了! 宋家老宅是祖产,他作为宋家子嗣,也该有一份。 除此之外,老娘拿给五哥的2000块钱,也得让五哥一分不少地还回来。 可依五哥油盐不进的性子,他要是贸然去提,肯定会鸡飞蛋打。 到时,老娘要是和五哥站在一伙,他就难办了。 如何才能让五哥乖乖地把钱都吐出来呢? 宋大国转动着并不灵透的脑瓜子,细细地谋划着…… 第143章 试图讲理 宋大国正绞尽脑汁地认真想着办法,突然觉得脚底一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拱他的脚,下意识地拿脚趾头戳了戳。 毛绒绒,滑溜溜的…… “啊……” 老鼠!!!! 宋大国腾地一下跳下床,噌噌噌地蹿到门口,吱哇吱哇地乱叫一气。 宋大国小时候被老鼠咬过手指头,所以对老鼠有心理阴影。 他在院子里胡乱蹿着,嗷嗷叫了半天,又把附近的狗给惊着了。 先是邻居家的狗叫,接着全村的狗都开始狂吠起来,狗吠声如浪潮般,一阵大过一阵。 而老宋家的堂屋,却是漆黑一片,半分动静都没有。 宋大国气极,腾腾腾跑到堂屋,一脚踹开了堂屋的门,摸到床边拼命地摇晃宋老太,就如同刚才宋老太摇晃他的劲儿那般大。 “娘,你干啥呢?快起来!我在外面嗷嗷了半天,你咋没听见?” 宋老太还想装睡,不料被宋大国强制开机,一副老骨头都要被晃荡散架了。 哎,前几天才养好的伤。 宋老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老幺的表情。 “大半夜的,不睡觉还能干啥?” “咋了?老幺,你不睡觉,在我屋干啥?” 是不是想偷她钱?还是想拿她藏起来的零嘴儿? 宋老太实在是生气,好好的一场觉让宋大国三番两次地搅和黄了。 她盘腿坐起来,努力辨别了宋大国所在的方位,抬手“啪”地一下打在宋大国身上。 “老幺,你要死啊?你不睡觉爱干啥干啥去,别来搅和老娘睡觉。滚!” 宋大国捂着被打的地方,心肝肺肺肾都被气炸了。 他娘打他? 他娘居然动手打他? 他长这么大,他娘虽经常骂他,但从来没动手打过他。 可现在呢? 他娘不仅把他塞到吴家当上门女婿,企图从他手里抠钱出来接济五哥,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动手打他? 宋大国站起来,语气中含着怒意,咆哮着: “娘,你怎么能打我?你心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儿子!” 宋老太被这声咆哮吓了一激灵,旋而又反应过来。 个死孩子,翅膀硬了,当娘的不能打了? 宋老太伸着手,啪啪啪几巴掌下去,嘴里不住地骂着:“咋的?老娘打你咋了?我是你娘,生你养你这些年,还不能打你了?” 觉得打累了,宋老太揉了揉手,把枕头挪了挪地方,重新躺下,“还真以为自己上了吴家的门,就不是我老宋家人了……” 宋大国哪能忍得了宋老太的阴阳怪气:“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姓啥我自己不知道?再说了,上门不是你死命撮合的,现在又来怪我?” 真是讲不通,当初宋老太让宋大国和吴彩霞相看的时候,宋大国是不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的。 可宋老太天天在他跟前念叨,说什么吴家有钱,他去了能过上好日子,还说吴家都是闺女,以后家产都是他的。 宋大国本来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一听宋老太如此说,立刻就同意了。 都还没见到吴彩霞呢,就已经惦记着了吴家的钱怎么花。 想看那天,他不仅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的,还给吴彩霞和吴老头两口子都准备了见面礼。 当然,这些礼都是他几个嫂子和姐姐给参谋着准备的。 和吴家的那次相看,宋家可谓是举了全家之力。 所以,现在宋老太又阴阳怪气地说这些有的没的,宋大国能不生气吗? 宋老太一噎,这婚事的确是她从中撮合的。 可她是他亲娘啊,说他几句咋了? 没理还要讲三分呢。 宋老太呸了一声,“呵,现在翅膀硬了,敢跟老娘犟嘴了?哼,说来也是,都跟人家一块姓吴了,我这老宋家的娘自然是治不住你了。” 宋老太摆出一副失望又无奈的样子,“哎,你可别跟我说你是我老宋家的人了。别的先不提,老幺,你联合吴彩霞搬我屋里粮食的时候,老吴家给家里割小麦跟我要工钱的时候,你怎么不寻思寻思你到底姓啥……” 宋老太一张老嘴叭叭叭地一顿输出,宋大国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没说什么吧,老娘干啥反应那么大? 要论起来,不该是他生气吗? 宋大国想到老娘偷偷给五哥的那2000块钱,愤怒中滋生着底气。 “娘,那你要这么说,我就跟你好好论论,吴家给我的那2000块钱,你转手就跟我要走了,说要给我存着。那钱,你放哪儿了?” 宋老太翻了个身,语气愤愤:“我不早就跟你说,那钱给你五哥汇去了?你怎么还问个没完?” 宋大国冷笑一声:“娘,这是我的钱,你为啥要给五哥?” “为啥?还能为啥?不给你五哥,你五哥咋找媳妇?” 提到老五,宋老太心里犯起了嘀咕,老五有一阵子没来信了,也不知道老五和对象的事儿定下来没。 老五写信回家来要钱,说不给对象买电视机,对象就要黄。 宋老太本来还挺不舍得,可老五都说了,他找的那对象胸大屁股大,一瞅就是生儿子的样儿。 老五以前动不动打架,惹怒了不少村民,在村里的名声本来就不好。 而且,自从上次她闹出一连串的笑话后,村里人都快嘲笑死老宋家了,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听说了这些事,知道石岗村的老宋家不是啥好人家。 宋老太就断了在附近村子给老五找对象这个念头,可儿子又不能不娶媳妇,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儿子能从外面带一个回来。 尽管肉疼,宋老太还是把2000块钱一次性地都给老五汇去了。 2000块钱本来就不是个小数目,对于她这种没有收入来源的人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不行,她明天得去找人帮着写封信,寄给老五,问问老五这事咋样了。 宋大国气极反笑:“娘,那是我的钱,你凭啥问都不问我,就给五哥了?” 宋老太自知美丽,却还梗着脖子犟着:“咋?老娘养你这么大,花你点钱咋了?不许?” 说着宋老太一拍巴掌,就要撒泼耍横。 宋大国怕把老娘惹生气了,自己那2000块钱从此打水漂,再无要回的可能。 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走近了两步,扑通一下跪在宋老太面前。 第144章 宋老太改变主意 宋大国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嚎道, “娘,我不是这意思。您生我养我不容易,这钱给您花,天经地义,儿子毫无怨言。可娘啊,儿子一想到这钱没花到您身上一毛一毛,儿子心里就难受得紧啊。您想,您把这2000块钱拿在手里,也没舍得花一毛。您碗里多块肉了?还是身上多件衣裳了? 您把该您自己享的福给让出去了哇,娘哎,儿子心疼您。爹走得那么早,家里孩子也多,您一个人苦熬那么多年,拉扯大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好不容易熬到我们都成家立业,本以为您能过上享福的日子,您看您,还是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 黑暗中,宋老太处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宋大国知道煽情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他娘真的要嚎啕大哭了。 他安慰了宋老太一番,见老娘慢慢冷静下来,开始悄悄地上眼药。 “娘,您也别责怪五哥,可能五哥确实也是忙,这一走半年也没顾得上问您一句身体好不好,钱够不够花,也没说要给您寄些生活费什么的过来。” 宋老太才反应过来,拢共来了两封信,可信里一句关心老娘的话都没提过,都是要钱的。 瞬时不乐意了,老五不仅一毛钱没给她寄回家过,还总反过来跟她要钱。 宋大国擦了一把不存在的泪,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继续说道, “娘,五哥找到媳妇,我也替他高兴。您想,那女人要啥,五哥就给买啥,说明五哥心里有媳妇,愿意疼媳妇。不过娘,儿子说句不好听的,到时要是您跟他们一起住,可千万不能惹我五嫂生气啊。” 宋老太呲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不屑:“婆婆不能惹儿媳妇儿生气?咋,这是谁家的道理?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说法。” 好不容易从儿媳妇熬成婆婆,宋老太还等着老五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好好教教那女人宋家的规矩呢。 几个儿媳妇要不是受了她的调教,日子能过得这么好? “娘,这还用我说?还没结婚呢,五哥就跟您要钱去哄那个女人开心,您说在五哥心里谁重要? 您要是难为她,您不怕她枕边风一吹,五哥的心思就全被吹她那边去了?” 宋老太心里大喊一声糟糕,要是老五向着那女人,她还真没辙。 老五性子又野又邪性,她本来就压不住,再要是故意跟她对着干,她可真没法子了。 宋老太眯缝着眼,呼哧呼哧地喘气,心里涌起对未来五儿媳妇浓浓的敌意。 宋大国瞅见老娘喘气都粗重了,想必是生气了。 他要的可不止这些,知道老娘看钱比看命都重要,他抽了抽鼻子,放了最后的大招。 “娘您以后最好还是和大嫂三嫂她们处好关系吧,要不以后您恐怕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 宋老太不明所以:“为啥?” 虽说没有工作,平常也不做啥零活,但房子租金和日常生活的花销都是几个儿女平摊的。 每年地里种的,几个儿女逢年过节给的,她都吃不完,怎么会连买盐巴的钱都没有? 宋大国唉声叹气道:“娘,儿子也是为您提前打算。您想,五哥现在为了哄那个女人开心,好几千块的电视机都敢说买就买。 那以后那个女人要是想要电冰箱,想要安电话机,甚至想要县城的房子,五哥也给买?五哥手里又有几个钱?到最后,这钱不都得从您的口袋里出? 买冰箱,安电话机也还行,咬咬牙借借也不是买不起,可万一那女人胃口被喂大了,不想要什么电视机冰箱了,想要县城的房子,您咋办?” 宋老太这辈子没去过县城几回,对城里的房子一点都不了解。确切的说,她也压根没想过去操心什么城里房子多少钱这些事。 “啥城里的房子?村里住的好好的,干啥去城里?” 根据小玉的说法,宋大国猜了一个数字,这个数都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娘,住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城里的房子咱们买不起。我听说最普通最普通的一个房子也得十好几万。 娘,这可是十好几万,不是两千三千,也不是三万五万。说句不好听的,把咱们老宋家十几口子人都挨个捆起来打包卖了,都卖不了十好几万……” 宋老太嘴巴动了动,念叨着十好几万,十好几万。 “老幺,十好几万,那是多少钱啊?” 宋老太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就是宋大国给她的那2000块钱。 拿到钱的当晚,宋老太欢天喜地地先把家里几道门都锁严实了,才回到堂屋,把钱拿出来,拆开,一张一张地铺在床上,然后对着铺开的钱笑到了半夜。 宋大国拿自己举着例子:“娘,吴家当初不是给了我2000块钱吗?十好几万就相当于吴家给了我70多个2000块钱那么多,或者这么说吧,咱们村70多户人家,每家都给了我2000块钱。娘,您想,一摞是2000,一共70多摞放在您面前,您的床都够呛能摆下。” 宋老太惊了! “70多个2000块钱?” 2000块钱对于她就是一笔巨款了,70多个巨款摆在一起,那得多巨了哇?! 宋老太回忆着那晚上床上铺满钱的场面,猜测着这70多摞钱要是一张一张铺开,摆在床上,那得摆多少张床啊。 恐怕是连家里的院子都摆不下! 想到这儿,宋老太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的敌意更深了。 真真是反了天了,家底子都掏空了都不够这么糟践的。 养不起,一点都养不起! 要是老五真把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带回来了,她不仅摆不成老婆婆的谱儿,还得把养老钱和棺材本儿都搭进去。 主要是家里拢共也没几个钱,哪儿经得起这么糟践? 宋老太拍着胸口顺着气,另一只手拍了拍床沿:“老幺,坐下。得亏你提醒,要不老娘和你五哥都得让那个女人给坑了。娘明天就找人给你五哥写信,让他和那个贱女人断了。” 黑暗中,母子俩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宋大国呲着牙偷乐了一会,才黯然神伤地说道:“娘,您让五哥断,五哥不听您的咋办?您不如这样……” 第145章 长见识 千里之外,鹏城某工地上。 烈日炎炎下,宋大军把小推车停在一摊和好的水泥旁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掫起工装的下摆,擦了擦脸上的汗。 “大狗,推完这车砖咱们歇歇吧。” 旁边叫大狗的小伙子一边往车上装水泥,一边偷瞄着不远处:“好,五哥,那咱就歇歇,这天真是要人命的热。” 看小推车装得差不多了,宋大军戴好手套,用力推车:“行,五哥一会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儿我装着肚子疼,要去茅房。” 大狗机灵地接话道:“行,五哥,那我一会儿就装着中暑,咱在哪儿碰头?” “茅厕后头。” 工地上人来人往的,光推水泥的工人就有十来个,宋大军消失一会儿也不会有人在意。 等送完手里这趟车,宋大军把小推车放在阴凉处,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敲响了工头的门。 临时搭建的板房里,工头杨飞正躺在长椅上悠哉悠哉得翻着杂志。 杂志上一个个前凸后翘,穿着清凉的美女们引得他贼溜溜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心里某处火被勾得熊熊烧起。 杨飞寻思着,等中午歇班,吃了饭就去露露家,陪她玩一会儿。 听到门响,杨飞飞速起身,把美女杂志藏进办公桌抽屉里,整了整仪容,沉着一张脸,端坐回桌子后面。 “进来。” 宋大军手捂着肚子,佝偻着身子进来,笑嘻嘻地请假。 “杨哥,我突然肚子疼,想请假去茅厕。” 杨飞眼睛眯了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后又把焦点定在宋大军身上:“懒驴上磨屎尿多,一会儿就休息了,忍着!” 宋大军弯着腰又往办公桌前挪了几步,从兜里掏了支烟递过去:“杨哥,昨天不小心吃坏肚子了,实在是着急……” 杨飞看了一眼宋大军递过来的烟,还行,万宝路,配得上他的身份。 杨飞不动声色地接过烟,看似无意地放在一边。 “行,出门在外也不容易,去吧。一会要休息了,最多给你十分钟。” 宋大军心里暗暗骂了几声杨扒皮,脸上仍然笑嘻嘻地感谢着。 “谢谢杨哥。您忙着,小弟就不打扰了。” 宋大军捂着肚子从板房出来,一溜小跑跑到工地后头的茅厕边上。 找了个隐蔽的阴凉地猫着,啪哒啪哒地抽烟等大狗过来。 约莫几分钟后,几声狗叫传过来。 宋大军听到狗叫,从角落里探出头来。 “大狗,大狗,这儿。” 大狗回头看到宋大军,两人眼神一对,一前一后往茅房后走去。 宋大军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调的小曲儿。 大狗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对接下来的体验好奇不已:“五哥,你要带我去哪儿?打架吗?上次你真是太威武了,把那帮人打得屁滚尿流的,真是太过瘾了。五哥,要不你也教教我吧……” 宋大军呵呵两声:“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哥今天带你去见见世面。” 大狗一双眯缝眼亮晶晶的,期待着五哥带他长见识。 他来鹏城半个月了,在火车站误打误撞认识了五哥。 这段时间,五哥不光帮他找了工作,还带他打架,带他去歌厅什么的,让他见识到了大城市五光十色的生活。 一路兜兜转转,宋大军带着大狗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 这条胡同里左右两边有不少屋子,都小小的,分列两边。 有几个屋子的门头上挂着色彩鲜明的招牌,配合着屋里暖粉色或红色的灯光,显得与其他的屋子格格不入。 大狗指着其中一个挂着“丽丽发廊”的屋子,眼神清澈:“五哥,怎么这么多剃头铺子?” 他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一条短短的小胡同,居然有七八家这样的发廊。 大狗不懂,在他老家,村里是没有专门的剃头铺子的,要是想剃头就在集市上找那种摆摊的剃头师傅。 就连镇上,剃头铺子也不多,镇子大或者人多可能会有四五家。要是镇子小,人口少,可能就只有一两家。 这条小胡同地理位置偏僻,周围的住家也不多,为啥会有七八家剃头铺子? 宋大军瞧着眼前这个愣头青,呵呵直笑。 “大狗,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过了年就二十了。” 宋大军点着头,奔二十了,有的事也该经历经历了。在老家,十七八岁就当爹当妈的一抓一大把。 他想起了自己,要是当初他能听老娘的话,乖乖地找个媳妇,说不定现在儿子都会打酱油了。 “行,二十了好,二十了好。” 宋大军继续往胡同里头走着,走到一个挂着“明明发廊”的小屋子门口停了下来。 他朝身后的大狗招了招手:“大狗,快点。” 大狗加快了脚步,忙凑上去。 “五哥,咋了?” “跟我进来。” 宋大军抬手推开了小发廊的门,让大狗进来后又立刻关上了门。 听到外面有动静,里屋走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年近四十,脸上的妆容手法粗糙,身上的旗袍布料剪裁都趋劣质。 见宋大军进来,她捏着一方手帕咯咯咯地笑着,活像抱窝的老母鸡。 “哟,老五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说着瞧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人,才把宋大军两人往里屋领。 “老五,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燕儿昨天刚从老家回来,今天你就过来了。你俩这缘分还真是厚。 这两天风声紧,燕儿没敢过来。你先在里屋坐等着,我去找燕儿过来。想吃啥喝啥自己弄,拿这儿当自个家就行。” 中年女人踩着高跟鞋,故作摇曳地往外走着。 宋大军确实是想念燕儿了,这次来不只是要见见燕儿,也是想带大狗长长见识。 他走到里屋的一张方桌旁边坐下,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中年女人。 “明姐,别急着走啊。这还有一个呢,没看见啊?”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戛然而止,杨方明收起暗笑,做作地转身笑道:“呵呵,怎么没看见呢?这不是你没介绍,就没多问么!” 杨方明的这个小发廊开了不少年头了,周围的发廊一茬接着一茬换人,就她的门头还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她从不多事,不该自己问的,客人若是不提,她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宋大军成了她家的常客,也是因为这里的人不多嘴,不乱说话。 把身边的大狗往杨方明跟前推了一把后,宋大军不急不慢地倒了杯茶,放在手里慢慢晃着,似笑不笑:“明姐,看看?” 第146章 茶的价格 杨方明随意地瞟了一眼大狗,看他身型还算挺拔,个头也不矮。 基本外形过关,杨方明才把眼珠子挪到大狗身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大狗。 看他眉目端正,鼻梁高耸,杨方明眼底泛起兴趣。 目光由上及下,她细细打量着。 最后,目光流转于在不可言说的某处,那眼神,活像许久未吃到荤腥突然看到一大块生肉的饿狼。 大狗被杨方明奇怪又别扭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 这女人看起来好吓人。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身后的宋大军伸手拦住了。 “大狗,别怕,她是我一老朋友。叫明姐。” 大狗听说是五哥的老朋友,出于对五哥的信任,心里的警惕和不安消失了大半。 他挠着后脑勺,操着一口方言:“明姐好。” 杨方明顺势半躺在宋大军对面的躺椅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热辣又赤裸:“大狗?你真名就叫大狗?” 大狗摇摇头:“我真名叫戴文劲,大狗是别人给我取得外号。” 杨方明扇着手里的纸扇,点点头:“嗯,戴文劲确实有些别扭,还是大狗顺口。那以后我也叫你大狗。” 大狗嘿嘿笑着,不知道该说些啥。 这女人四十里外,虽说风韵犹存,但脸上的粉抹得太厚了,不好看,而且面相瞅着也不和善。 与她说话,大狗总觉得有一种压迫感,心里不自在,不舒爽。 宋大军慢慢地品着茶:“明姐,这次的茶不错。” 杨方明瞥了一眼大狗:“嗯,确实还可以。今年茶的产量跟不上,挺多人买不到这么好的茶。” “既然茶不错,那价格也该不会低。” 杨方明从躺椅上起来,站在大狗面前认真地吸着,带着年轻小伙子独有的荷尔蒙味道的空气钻进鼻腔。 她深呼吸了几瞬,才摇着扇子瞧着大狗笑:“这茶品相好,比往日高出一成。怎么样,这个价格不低吧?” 宋大军似乎不大满意: “明姐,既然这次的茶品质上等,自然要比往日的高出不少。只高出一成?恐怕卖不到吧?” 他放下茶杯,要起身离开。 “大狗,时间快到了,咱们走吧。” 大狗一听宋大军要离开,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可算走了。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杨方明也不着急。 她慢悠悠地坐下来,目光追随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两人。 “别急着走啊,老五。这壶茶还没喝完呢。要是这壶不满意,咱换一壶就是了。” 宋大军心里了然,知道这事儿还有谈的余地。 他停下脚步,折转身:“明姐的意思是?” 杨方明没接话,指着宋大军坐过的椅子。 “坐。” 宋大军朝大狗点点头,示意大狗坐在那张椅子上,自己则从旁处搬了个椅子过来。 坐在离杨方明仅半步之遥的椅子上,大狗心里有点紧张。 他都不敢抬头去看杨方明,生怕与她对视上,只能看向宋大军,眼神中流露着不安。 “五哥,我还是站着吧。我……” 宋大军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大狗,别急,让你坐你就坐。” 杨方明觉察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向宋大军:“老五,话都没说完就要走,你怎么还改不了你这急匆匆的臭脾气?” 宋大军不说话,笑眯眯地等着杨方明后面的话。 杨方明起身进了另一个房间:“得亏你来得巧,我昨天刚收了一壶上好的茶叶,比市场价贵上二成,你尝尝怎么样?” 不多时,杨方明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跟手指头差不多长的铁皮罐子。 伸手取过一个茶杯放在宋大军面前,捏了点茶叶出来放进去,从暖水壶里倒了些水。 “这里条件有限,想正经饮茶是不能够了,凑合尝尝。” 宋大军一个莽夫,只会打架用蛮力,怎么会品茶? “呵呵,明姐客气了。我一个大老粗,哪儿会品茶?我看茶的好坏,全凭价格贵贱。” 杨方明也给大狗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刚才那杯茶不算数,咱的事儿都在这杯茶里了。” 宋大军心里算了一下,觉得还可以,但觉得还有议价空间,就没松口。 杨方明看着热水上升腾起来的热气。 “不知道这贵上二成的茶,味道咋样。” 宋大军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大狗,信心十足道:“看着就不错,绝对物超所值。” 宋大军早就察觉到了杨方明看大狗的目光带着灼热和渴望,知道这次的事稳了。 他从口袋掏出烟盒,打开一看却是空的,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三块钱。 “大狗,我烟没了。你出去跑一趟,给我买一包去。” 大狗被杨方明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正头疼着怎么快点离开。 宋大军让他出去买烟,解了他燃眉之急求。 他哎了声,从宋大军手里抓过钱就跑了。 胡同入口处就有一个小卖部,大狗来的时候就看到了。 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宋大军神态轻松,离开椅子,一侧身就躺在躺椅上了。 “明姐,这个数真的不能再涨涨了?” 杨方明故作娇柔地笑着过来扯着宋大军的衣裳。 “老五,你也知道,这阵子风声紧,活儿不好干。你这次带来的这个,要论面貌也不是十分出众,而且各方面也都欠缺不少,需要付出挺大的精力调教。所以,这个价已经不低了。” 宋大军不死心:“话是这么说,但明姐,这货真价实的雏儿现在可不好找。” 宋大军前些日子带着大狗去了几次歌厅,想看看大狗在男女之事上知道多少。 他几次撺掇大狗去找那些穿着清凉的女人攀谈,甚至还叫了几个小姐过来陪大狗喝酒。 结果这小子一点都拿不出手,死活不接小姐递过来的酒不说,还把她们都给撵走了。 宋大军细问才知道,大狗在老家的时候,连摸女人手的经历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更深入的发展了。 杨方明想起大狗那张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脸,不疑有假。 想收了大狗,又实在不想多出钱。 突然,她想到了燕儿。 第147章 杨方明被带走 第147章 知道宋大军稀罕燕儿稀罕得紧。如果能利用燕儿来谋个便宜,给自己省下大几百几千块,则划算得很。 “老五,我做这行不少年头了,二成已经是能给的最高价格了。这小子,我也确实想收下。要不,咱这么办,你二成价格给我,你以后来找燕儿,我都一概给你算九折。” 来找燕儿按九折算? 宋大军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盘算着这笔账。 自从露露走了后,燕儿就一直陪在他身边。 虽说长相身材都比不上露露,但燕儿脾气性格好,温温柔柔的,跟水做得一样。 最重要的是,燕儿会的花样也多,在某些方面跟他达到了高度契合,甚至还能接受他的特殊嗜好。 在这一点上,以前交好过的露露、小琪她们可都比不上燕儿。 想到燕儿风情万种又妩媚勾人的小模样,宋大军的心蠢蠢欲动。 “七折?七折就成交!” 这回轮到杨方明盘算了。 她拨拉着心里的小算盘,燕儿也已经不是店里的头牌了,哪怕不打折,出一次的价格也不高。就算打七折,一次也就少收个几十块钱。 相比于她即将投大狗身上的人力物力,这几十块钱根本不值一提。 一个不值钱的燕儿换来一个奇货可居的大狗,她怎么算都不亏。 要不是怕宋大军翻脸,她甚至都想拿燕儿当筹码,跟宋大军谈判,看能不能直接一换一。 这样,她一毛钱都不用拿,就能把大狗换到自己手里。 “好,五折就五折。” 宋大军点了点头,刚要再和杨方明确认交钱交人的时间地点,外面的门就响了。 杨方明给宋大军递了个眼神,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几息后,大狗捏着一包烟回来,看见宋大军还坐在桌子边慢悠悠地品茶,心里着急。 “五哥,午饭都过点儿了,咱们快回去吧。让工头看见就不好了。” 大狗在这儿,有的话宋大军也不方便说。 “那成,明姐,我们就先走了。” 杨方明从抽屉里掏出一盒糕点,塞到大狗手里。 “大狗,这点心拿去尝尝。朋友从港城带来的,咱这可买不着。” 大狗缩缩着手,不敢接。 “明姐,这太贵了,我不能要。” 他本来就想离杨方明远点的,根本不想要她的什么东西,再一听她给东西是港城买来的,就更不敢要了。 港城的东西都贵,他还不起。 瞧见杨方明毫不掩饰的眼神,宋大军瞪了一她一眼,暗示她收着点,别把人吓着。 杨方明呵呵笑着,把盒子拿回来。 “那行,不要就不要吧。要不明姐请你们吃个饭?” 宋大军爽快地应下:“时间地点都由明姐定,定好了跟我们说一声就行。” 大狗弱弱地缩缩在宋大军身后,心里已经开始想着用什么借口来推掉这顿饭了。 宋大军可不知道大狗的心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才放不开的,在歌厅的时候这小子比现在还紧张呢。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那好,明姐,你忙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杨方明把糕点盒子放回桌子,摇着扇子把两人送到了胡同口。 杨方明送完人回来,忙去里屋换了一件能见人的体面衣裳,打算出门一趟。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她急着出手呢。 要是能在给宋大军钱之前拿到对方的好处费,那这次就是无本买卖了。 她纯赚。 想到大把大把的钱进兜里,杨方明乐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些,没抹匀的粉扑扑往下掉。 换上了新衣裳,杨方明哼着小曲儿,正要锁里屋的门,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杨方明同志,请留步。”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杨方明收起了脸上的得意,换上一副楚楚可怜又无奈的表情。 “两位尊敬的警官同志,你们怎么又来了?” 汪宇打量了这屋子一圈,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杨方明同志,有人举报你从事违法活动,请跟我们走一趟,去协助调查。” 杨方明老油条似的反驳着:“警官同志,我可是好人,我从来不敢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你们肯定是被人骗了……” 许光冉不想听她啰嗦,扯出一个职业性的笑容,右手往前一伸。 “走吧!” 杨方明不屑地瞟了许光冉一眼,走就走,又不是没去过派出所。 一个小女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近的一处派出所距离这条胡同还挺远的,汪宇和许光冉带着杨方明一出来就上了警车。 警车一路飞驰,朝着派出所而去。 这胡同里大大小小的发廊有十来家,是远近文明的特殊服务一条街,自然也是附近警察重点关注的地方。 警察来得频繁了,这条街里从事某些行业的天天担心受怕,有些扛不住的要么搬迁去了更偏僻的地方,要么直接金盆洗手不干了。 等汽车扬起来的烟尘都散得差不多了,胡同里不少人还提溜着一颗心。 他们是真害怕啊。 大白天的,还专挑下班的晌午过来抓人。 要是自己被这样带出去,再被暗地里那么多双眼睛看见了,可就丢大人了。 燕儿躲在一处民房后面,看着地上的车轮子印,心里一阵后怕。 她都已经都走到胡同口了,警察再晚来一步,她就和杨方明碰上面了。 她拍着心口,为自己庆幸。 虽然从事不光彩的皮肉生意,但燕儿潜意识里还想要脸面。要是大白天的就被警车给带走了,那不就完球了啊? 她家就住在两条街之外,要是风言风语传到家那边去,她的脸往哪儿搁?以后还咋活? 想到去年被风言风语逼到跳楼的小姐妹,燕儿心里抖得跟筛糠似的。 她才二十出头,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没试过,漂亮衣裳化妆品也没试过,她可不想早死。 趁着大伙都躲在屋里没出来,燕儿疾步离开。 明姐平日里给她招揽了不少生意,现在明姐被抓了,燕儿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她想了想,闪身进了一条更偏僻的小巷子。 第148章 想办法打听消息 燕儿一路走一路想办法,看怎么样能帮到明姐。 她想到了古三爷。 她听明姐提过,古三爷是这片的地头蛇,黑白两道通吃,家大业大,实力雄厚。 明姐被带走,古三爷肯定有办法知道明姐的消息,可是古三爷会同意帮她吗? 她一个底层的坐台女,人家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她只是听明姐提过,她都不知道人家住在哪儿。 旋而,她又想到阿彩姐。 阿彩姐是另一家发廊的老板娘,她应该会知道古三爷。 想到这,燕儿调转了方向,朝远处的一家发廊走去。 “阿彩发廊”门口,阿彩正拉着一个中年男人往屋里走。 “哎哟,王哥,你都好久没来了。娜娜都想死你了……娜娜,快来,王哥来看你了。” 中年男人警惕地看了看巷子里,确认没有什么异常,才敢放心大胆地随着阿彩的步子走。 话音未落,屋里摇曳着走出来一个身姿妖娆、打扮艳俗的女人。 这女人伸着细长的胳膊揽着中年男人,夹着嗓子撒娇道:“王哥,你多久没来看人家了?人家都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那王姓男人偷瞄了一眼娜娜高耸的胸部,咽了咽口水,伸手摸上娜娜的屁股,小心地捏着。 “是吗?想我想得睡不着觉?那王哥得看看怎么个睡不着觉法儿。” 娜娜娇羞地扭着身子去蹭男人,在男人的耳边小声嘀咕道: “有你在,就睡得着了。” 王姓男人哈哈笑着,揽着娜娜的腰进了里屋。 阿彩姐见拉拢成功,眉开眼笑起来,周到体贴地给关了里屋的门才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出来。 燕儿见阿彩姐身边没别人,小心翼翼地招呼着。 “阿彩姐,阿彩姐……” 阿彩回头一看,是燕儿,心情瞬间不美丽了。 她耷拉着一张脸:“哦,燕儿啊,你咋来了?” 想当初,燕儿刚入行那会儿,那叫一个抢手,好几个发廊都争着挖她。 虽然她眉眼一般,身材也不如其她姑娘,可她会得多啊,脾气也温驯,点过她的客人就没有差评的。 阿彩也动过挖她的心思,允诺的工资比杨方明给的要翻一番,可燕儿就是不动心。 燕儿心里担心杨方明,就没多客套,陪着笑直奔主题:“阿彩姐,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阿彩微微转身,目光斜斜地盯着燕儿。 “哦?你说。” “明姐刚刚被警察带走了,我怕她有事,可是我没有办法,也没有什么人脉。所以我过来想拜托阿彩姐,帮忙写一个古三爷的地址。我好去求古三爷,求他帮忙打听一下明姐的情况。 阿彩眉毛一挑,原来是为了杨方明那个贱人来的。 杨方明被带走的时候,她可是躲在门后看了全程的。 也不怕承认,这次杨方明被警察带走,里面也有她的手笔。 阿彩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地面。 “哦,明姐又被抓走了啊?这可真让人难受。想当年,我和方明一起出来混社会,都想着要活出点名堂来。可惜,方明不老实,总奢想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燕儿心里着急,没空跟阿彩回忆往昔。 “阿彩姐,求你了。你帮帮明姐吧。你们不是老乡吗,看在老乡的份上。” 不提这还好,提起这事儿阿彩脸上的怨恨更强了几分。 “呵,老乡,老乡,什么是老乡?” 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好姐妹往老男人床上送的老乡? 还是嫉妒好姐妹上岸,又一把把人扯下海的老乡? 阿彩望着眼前这个被杨方明卖了还要帮她数钱的傻女人,心里涌现出来一丝怜惜。 当初,她也是这般傻的吧? “燕儿,我劝你一句,有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你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回家过好你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燕儿听不懂她的劝告,只觉得她狠心:“阿彩姐,明姐曾经是你的好姐妹。哪怕你们现在是同行,因为争客人扯过头花,那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想到多年前单纯懵懂的自己,阿彩叹了口气,疲惫爬上脸颊。 “有的事,你不懂。这事你别管了,回去吧。” 自己如此低声下气地哀求,阿彩还是不为所动,燕儿有些恼火。 她后退几步,愤愤道:“行,你不帮就算了,我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阿彩看着还在晃晃荡荡的门,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对于燕儿的选择,她不想干涉。 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手表,又到每日祈福的时候了。 整理好思绪,收起倦怠的神色,她折身朝自己屋走去。 路过一间屋时,她听到了里面酿酿酱酱的声音,没关严的门缝里,隐约看得见忙碌的两人。 她轻摇着头,替两人关严了房门。 进了自己屋,她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拿起佛珠,一颗一颗捻着。 一颗颗佛珠从手中滑过,她心里默默祈求着,哪怕摁不死杨方明,也要让那个贱人脱层皮。 她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天向神佛祈祷,能早日手刃仇人,为没出世的孩儿报仇。 燕儿离开阿彩发廊后,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偏僻的街道上,思索着还有什么人脉可以帮助自己打听杨方明的消息。 “嘿,小妞儿,上哪儿去呀?” 突然的一声叫喊,打断了燕儿的思绪。 她抬头一看,是宋大军。 几近绝望时看到熟人,燕儿激动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 眼角的泪珠将掉不掉,一张小脸顿时如雨后梨花,含羞带怯。 “大军哥,明姐她……” 宋大军一把揽过燕儿,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我都知道了。” 宋大军带着大狗已经回去了的,但是半路上看到有警车进来,想留下看看热闹的,就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没成想,这辆车竟停在了明姐的发廊门口,还把明姐给带走了。 宋大军情急之下,让大狗回去通知杨飞,他自己留在这注意动向。 燕儿在宋大军怀里哭哭啼啼地把她去找阿彩的事说了。 宋大军对阿彩和明姐之间的官司不甚知之,以为是同行相见,分在眼红,也就没在意。 “放心吧,飞哥一会儿就过来了。” “飞哥有办法打听到消息吗?” 宋大军也不知道杨飞的关系网有多大,但是知道杨飞一个外地人能在鹏城承包工程,本事自然不会小。 “一会儿他来了就知道了。” 第149章 小卖部的致富路 随着天气越发的燥热,吴老太的袜子头花的生意已经逐渐过渡到冰棒雪糕等冷饮上了。 不过,因为刘姐的小卖部也有冰棒雪糕,吴老太的摊子变成了流动摊点。 有三轮车,摆摊也方便。 电影院,火车站,学校门口,菜市场和小区门口都是她常摆摊的地点。 每次进的货也不多,上午进的货争取中午之前卖完,下午回家歇着,晚上帮吴彩霞她们卖服装。 这次进的货多,砸进去的成本也高,吴老太想着早一天卖完早一天放心。 有吴老太的加入,吴彩霞和燕兰的服装生意也芝麻开花节节高。 天气越热,夜市的人越多,她们的生意就越红火,没几天,在羊城进的6000块的货全部卖出去了。 要问咋卖的,她们真是拼了老命去卖货的。 为了提高销量,这次她们分开摆摊,三个人开了三个摊点。 燕兰留在之前常去的夜市,吴彩霞和吴老太各自带着货去了附近的另外两个夜市。 三个夜市同时开卖,6000块钱的货才会那么快就销售出去。 待最后一件衣服卖完后,三个人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说,生生地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才缓过来。 在家负责做饭烧水的吴老头看这三个女中豪杰这么拼命挣钱,心里时不时涌起自责,他咋也成不干活,光吃白饭的了? 要不,等下次彩霞带货回来,他也去摆摊试试? 不过,吴彩霞要是知道她爹的想法变了,估计就要开口阻止了。 她后来想通了,老爹年纪大了,跟她们一块跑夜市太辛苦了。 其实,她都不想让她娘去摆摊了的,可劝不住。吴老太一门心思地扑在挣钱上,她没劝动。 …… 一大早起来,吴彩霞撕了一页日历,随手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今儿2号了啊。” 她答应弗兰克的,会在4号抵达羊城,当米亚5天的保镖。 “燕兰,你做饭吧。我去一趟刘姐那儿,问问车票买到没。” 燕兰嘴里叼着一根皮筋,正在镜子前扎着头发。 “行,拿完赶快回来吃饭。” “不用做我的了,我应该会在刘姐家吃。” 又和爹娘说了一声,吴彩霞骑上自行车直奔刘姐家里。 刘姐家就住在小卖部旁边的街道上,距离汽车站不远。 她老公许国生在火车站工作,负责后勤保障的。 吴彩霞拎着路上买的油条和包子,站在刘姐家门口喊人。 “刘姐,刘姐在家不?” 刘姐婆婆赵大妈过来开门,见吴彩霞拎着那么多吃的过来,笑眯眯地: “哦,是小吴啊?快进来,进来。” 这小吴就是会来事儿,给她家小卖部拉来不少生意不说,哪次上家里来都没空过手。 这不,又拎着一大兜包子油条的。 吴彩霞随着赵大妈进了院子,刘姐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从灶房出来。 看吴彩霞手里的东西,脸沉了下来: “小吴你说说你,每次来都不空手,你这是拿刘姐当外人了?” “哪儿有,这不是寻思来蹭饭的嘛。” 吴彩霞呵呵地把油条包子放在饭桌上,先拿了个肉包子给刘姐的儿子。 “彬彬,过来,这有刚买的肉包子,热乎着呢。” 四五岁的小彬彬叫了人,大大方方地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甜甜地笑了。 “谢谢吴阿姨,肉包子真好吃。” 吴彩霞还想再摸摸他的小脑袋,小彬彬却一溜烟跑走了。 刘姐在锅前忙活着:“你就惯着他吧。” 吴彩霞望着彬彬的小身影:“这算啥惯着。刘姐,我今天过来是想问问去羊城的车票……” 提到火车票,刘姐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早就买好了,你看着锅,我去给你拿。” 刘姐用围裙擦擦手,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她捏着一张纸回来了。 “给,你姐夫早就给买好了,我这两天都要忙死了,把这茬给忘了。” 看菜好了,吴彩霞顺手拿了个盘子,把菜盛出来。 “这阵子生意咋样?” 想到这阵子的忙碌,刘姐嘴角就没平下来过。 她一边切着辣椒,一边絮絮叨叨: “上回你不是提议让我印传单,找人到处发,搞什么满多少钱就能送货上门嘛,我回来跟你姐夫商量了下,感觉有戏。这阵子,就在烟酒糖茶和生活用品上试了一下。还别说,效果还不错,销量比以前高了不少。” 两口子这阵子忙得焦头烂额,但看到哗哗哗进账的钱,心里比吃了蜜都高兴。 两口子还合计了,要是生意能一直保持下去,他们就把烟酒批发这条线也铺上,等以后生意做大了,就把小卖部转出去,在附近盘个大点的门面开超市。 当然,按照眼下家里的经济状况,开超市是两口子的终极梦想。 吴彩霞点点头:“刘姐,其实除了送货上门外,你们也可以试试实行一下充值会员卡制度。” 充值?会员卡? 刘姐眼里全是好奇,吴彩霞咋那么多新奇的点子? “啥意思?啥是会员卡?” 吴彩霞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事先在你的小卖部充值100块钱,成为你店里的会员。以后每次我去店里消费,买的东西统一都按9折来算,这是第一种玩法。 还有一种玩法就是不打折,但是送钱。还是那个例子,我在你的小卖部充100块钱,实际到账105块钱,我可以用100块钱来买105块钱的东西。” 刘姐转动着脑筋,努力跟上吴彩霞的思路。 “打折?送钱?” 吴彩霞补充道:“当然,具体打几折和送多少钱,得看具体情况设定。反正就是要让顾客觉得自己占到便宜了,这样他们才会成为固定客源。” 说到这,吴彩霞又灵光一现,“或者老客拉新客,也可以拿来做做文章。比如每人送一袋盐或一块肥皂什么的。具体送什么看店里有啥积压的货品。 这样不仅能拉拢客人多买东西,也能及时消耗掉库存……” 说到这,吴彩霞鼻子捕捉到空气中的焦糊味儿,“刘姐,菜糊了。” 吴彩霞一番拓客引流的新鲜言论,把刘姐给听迷糊了。 听到吴彩霞说菜糊了,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锅里的辣椒炒鸡蛋成黑的了。 她连忙拿盘子把菜盛出来。 “彩霞,你再给我细讲讲,我咋蒙了呢?” 她嫁过来的时候,小卖部就这么大大,过了这些年还是这么大。她寻思自己这辈子都要守着一个巴掌大的小铺子过了,没想到吴彩霞的出现,让她第一次觉得还想再奋斗一把。 吴彩霞扶额:“姐夫在家不?要不我讲给姐夫听吧。” 刘姐尴尬地笑笑:“在,在,你坐着,我去喊去。” 刘姐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卧室,风扇一关,把许国生从床上薅起来。 “还睡,还睡?快起来,小吴过来了。她说了一通怎么挣钱的话,我没听懂,你快去听听去。” 许国生揉着被媳妇薅疼的胳膊,两眼愣神,上了一个夜班的他明明才刚睡下。 “哦,你让她等等,我再睡会……” 第150章 去常青饭店 刘姐哪能等到他睡醒再去听发财经? 眼看着吴彩霞就要去羊城了,错过今天就得等她从羊城回来,可发财的机会哪能等?万一让别人抢了先机咋办? 小卖部的生意渐入佳境,刘姐也斗志昂扬,誓要把小卖部做大做强。 她抬起手,啪叽一巴掌打在许国生的后背上:“醒醒,醒醒,再睡下去财神爷都被放跑了,快跟我走,听完回来再睡。” 许国生翻了个身,拿着枕头捂住耳朵,刘姐一把把枕头给扔老远。 “你还睡,快起来。好主意不听就让别人抢了先机了。那咱以后还咋开大超市?” 可能是受不住刘姐的絮叨,也可能是被开超市的梦想鼓动了,许国生顶着俩大黑眼圈,艰难地爬起来,衣服刚刚穿好,就被刘姐一把薅进了灶房。 吴彩霞瞟了一眼睡眼朦胧,衣服都扣错纽扣的许国生,忍着笑给他让了个板凳。 “姐夫,坐。” 许国生揉着眼睛,愣愣地坐下,闻到空气中的味道:“啥糊了?” 刘姐一阵尴尬,对着他的肩膀又是一巴掌:“跑题了,跑题了。彩霞,你再把刚才的什么会员卡什么打折的讲一遍给你姐夫听听?” 吴彩霞喝了口水,把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所以,会员卡制度可以提前积累资金,这样就有钱周转……不过一定要做好服务,别客人前脚充完钱,后脚态度就变了。提前收了人家的钱,态度上就要更好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店里常备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用来做添头,送给消费金额够一定数目的客人……” 许国生由迷迷糊糊到眼前一亮,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 小吴可真是个能人,前阵子给他们提的广发宣传单和送货上门的几个主意,使小卖部的生意越来越好,他两口子天天忙得团团转。 这次的主意听着也是新鲜,说不定能让店里的生意再创新高。 “小吴,你这点子听起来是不错。可我们怎么实施呢?” 刘姐给二人各倒了杯水,放在他们面前:“是啊,小吴,店里天天客人不断,我咋记每个客人每次买了多少东西,花了多少钱呢?” 吴彩霞想起来,后世的会员卡制度是有电脑记账,所以方便好操作。 在这个没有电脑的时代,记账确实是个费劲的活儿。 用小本子记账也不现实。 要是一个客人一个小本子的话,客人每次来买东西,刘姐都要手动记账,还要担心客人忘记带或者造假,反而更费事。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后世大众浴室推行的“洗澡票”,那一张张大拇指长,薄如蝉翼的小纸代表着客人进去洗澡的权利。 每次去大众浴室,只要给一张,就可以进去洗澡。 洗澡票代表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买多了有优惠。 如果不买洗澡票,去洗澡的话是5元一人。但要是买了洗澡票,价格就可以从5元降到4.5元甚至更低。 反正澡是要洗的,多买还能有优惠,傻子才不买。 那么类推到小卖部上,反正米面油茶盐这些都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用票买有优惠的情况下,客人应该也乐意用票。 她照着后世洗澡票的大小,比量着长度: “刘姐,姐夫,咱们可以这样。印制一些这么大的纸,纸上印有不同的数额。客人可以事先买一些回去,以后就可以直接拿这些纸来店里买东西。” 刘姐犹豫着:“那要是有人伪造咋办?” 许国生端起碗喝了口水:“小吴的意思我听懂了,我们事先把这些票卖出去,客人花100块钱可以买到105块钱的票,花200块钱可以买210块钱的票。以后客人来买东西也可以用钱,也可以用票。 少买少送,多买多送,能让客人觉得有便宜可占,乐意上咱们家来买。要是担心有人造假,在印制的时候每张纸都盖上咱们小卖部的印章就好了。” 吴彩霞继续补充道,“而且,还要印制的纸要有不同数额,方便计算和找零。这时候就体现添头的重要性了。” 刘姐听到这才茅塞顿开:“要是找零的金额小,给了相应价格的添头就不用找零了,是这个意思吧?” 吴彩霞点点头:“对。” 刘姐心里谋划着,多买送添头,添头还能自己定。这样的话,店里不仅不用出钱找零,还能把库存货清一清,简直一举两得。 得了发财经的刘姐直拉着吴彩霞不让她走,留她吃午饭。 “不行,小吴,今天高低你得让姐请你一顿,常青饭店咱请不起,附近的孟记饭店也不错,你别走了,晌午咱们下馆子。” 许国生也醒困了,看着媳妇和吴彩霞拉拉扯扯,心里盘算着如何实施这些点子。 吴彩霞还有别的事要做,哪有啥心思留在这吃晌午饭? “不了,刘姐,下回吧。你跟姐夫先试试这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要是效果好,再请也不迟。” 刘姐也不再勉强,给她装了一坛咸菜,一坛腌豆子,都是孩子奶奶亲手腌的,让她带回去尝尝味儿。 吴彩霞也不跟她客气,把两个坛子拿绳子一捆,挂在车把上,朝站在门口的刘姐挥了挥手,蹬着自行车走了。 一路兜兜转转,自行车停在常青饭店门口。 吴彩霞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常青市的地标建筑,心头突然涌出些许感慨。 上一世,她前半辈子挣扎于生存,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市里最豪华的酒店。要不是闺女有出息,劝服她离婚,又把她接到市里生活,她哪儿有什么机会体验不同的生活? 想到上一世那两个乖巧懂事又优秀的闺女,吴彩霞心里有些抽痛。 这一世,不知道是否还有福气拥有那样可爱的两个女儿。 旋而,她又想到天杀的宋大国,也不知道那浑球有没有勾搭上县里小发廊的坐台女。 联想到上一世的遭遇,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重来一次,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如上一世那般凄惨了。 吴彩霞正坐在自行车上愣神儿,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嘿,你来找我的?” 第151章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吴彩霞的思绪被这道声音拉回现实,没听错的话是mary。 她回头一看,一辆黑亮黑亮的小汽车停在不远处,小汽车后座上,mary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想清楚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毕竟这样的好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 mary信誓旦旦地说着,手搭在车门上却不动,等司机蔺叔过来为她开车门。 蔺叔叹了口气,掩去心里的烦闷,下车过来为她打开车门。 mary静静地看着蔺叔打开车门,然后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搭在蔺叔的胳膊处,慢悠悠地下车来,一举一动优雅高贵又从容不迫。 吴彩霞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她表演,只见mary妆容精致,衣着光鲜,迈着新学的模特步缓缓朝自己走来。 吴彩霞:装,装,二百斤的尿素袋子都没你能装! 距离吴彩霞两三步远处,mary皱着眉头停下步子。 她一脸高傲,鄙夷地打量着吴彩霞,白色短袖配着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既普通又不起眼,扔进人堆都找不回来。 浑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100块钱。 那辆破自行车也灰扑扑的,要么是年岁久了要么是二手货。 mary收回打量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常青饭店的招牌,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是在最高档的酒店门口,而不是在嘈杂吵闹的菜市场。 瞥了一眼自行车上的小坛子,她用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语气中带着嫌弃:“什么味啊?好难闻!” 吴彩霞对她没啥好感,见她嘲笑自己,也没给好脸色。 “哦,一些小咸菜。mary小姐出身高贵,闻不惯这个味儿也正常。” mary微微一怔,余光瞥了一眼蔺叔,看他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遂阴阳怪气地回嘴道:“高不高贵的说不上,反正这味儿确实是难闻。你要是想吃下饭菜,我给你推荐常青饭店里的辣椒泡菜,咸辣可口,很适合夏天吃。” 说到这,mary一脸遗憾地叹气,“哦,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常青饭店一顿饭得几百块,最便宜的早餐也得大几十块。不过,我相信你,回去努力多卖几件衣服,多攒点钱……” 蔺叔微低着头,心里泛起一丝鄙夷,都是普通老百姓,谁比谁高贵? 天天让他给开车门装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真是恶心又做作。 还常青饭店的辣椒泡菜咸辣可口,要不是老板看你有用,把你的吃住都包了,你能吃得上常青饭店的饭菜?恐怕连大门都摸不着。 吴彩霞不想搭理她,把自行车头掉转过来,一屁股坐上去,才开口道:“别废话了,你这通阴阳怪气对我不好使。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之前说得事,我不答应。好了,事儿说完了,你接着扮演你的高贵大小姐吧,不用送了。” 说完,吴彩霞脚一蹬,骑着自行车走了。 mary气得在后面哇哇乱叫:“你个贱人,你说谁扮演高贵大小姐?” “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比你穿的好,住的好,嫉妒我比你命好。” 突然想起自己搞砸了老板交代的事,她猛然止住骂声,在自行车后面追: “那么好的事,你凭什么不答应?你给我回来……” 蔺叔眼底泛起浓浓的疲惫和无奈,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到老板身边,不再给这个无脑女当司机啊? 这女的跟有病似的,不好好在饭店里呆着,跟使唤狗一样使唤他,不是让他开车送她到这儿,就是开车送她到那儿的。 几天时间,半个常青市都被车轮子碾过了,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小汽车坐,每次下车都得给她开车门,陪着她演富家大小姐下车的戏码。 他都要崩溃了,他是司机,不是太监啊! 吴彩霞把自行车踩出火星子了,mary自然追不上。 她眉眼恹恹地跑回来,钻进车里:“蔺叔,快,开车追她。” 蔺叔:心好累,好想撂挑子! 蔺叔刚坐上驾驶位,车头突然出现一个人。 “蔺叔,熄火,下车!” 蔺叔看是peter过来,心想老板不会是来通知自己回去的吧? 他忙不迭地开门下车,等着peter宣布自己回到老板身边的好消息。 “peter小兄弟,你可算来了。” peter却只看了蔺叔一眼,就直接越过蔺叔,奔车里的mary而来:“老板让你现在回去见他!” 语气干脆利索,不夹杂一丝感情。 mary心里慌乱起来,老板这么快就知道她把事情搞砸了? “peter哥,现在不行,我还要去追那个女人。” peter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看向吴彩霞离去的方向:“你已经搞砸了!” mary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啊,那怎么办?peter哥,你有什么法子吗?你帮帮我。” 她知道,要是这件事办砸,她在老板眼里就可以彻底出局了。 彻底出局就意味着自己才过上的富贵生活即将离她远去,意味着她的出国梦面临破灭。 peter眉眼冷硬无情:“这是你的事,我不会插手。老板现在就要见你,你最好乖乖听话。” mary没得办法,心情沉重地下了车,被peter引着去见老板。 常青饭店顶楼。 allen游过泳,正坐在套房的沙发上打越洋电话。 眉眼中透着不悦。 mary远远地站在进门处,恭顺地等着。 因为距离远,听不清allen说的具体内容,只是不时有什么“羊城”,“杀了她”之类的词飘进她的耳朵里。 作为allen在华国的临时翻译,mary的英语自然不差。 当听到“杀了她”时,mary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然后堕入冰窟般绝望。 她知道那么多事,老板不会是要杀了她灭口吧? 她悄悄地抬眼看了一下allen,正与allen飘忽不定的目光对上,她心咯噔一下,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这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allen看mary突然坐在地上,还以为她是累的,就让peter给她找了个凳子。 mary惶恐不安地爬起来:“没事,没事,我站着就行,站着就行。” 又不知道过了多少,allen才打完这通越洋电话。 他端着一杯红酒,踱着步子向mary而来:“事情办砸了?” mary一听,又一脸颓废地“哐当”一声摔坐在地上。 “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愿意弥补,您再给我一个机会……” peter再次将mary扶起来,并递给她一杯红酒。 allen缓缓举起酒杯,与她遥碰一下:“恰好,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 第152章 太贵了,你买不起 老板愿意再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mary自然感激涕零。 她还有机会过好日子,也还有机会圆出国梦。 “老板,只要你信任我,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allen对她表忠心的态度勉强满意:“给你买了3号一早的火车票,去羊城的,明天早上peter会送你去火车站。” mary不懂:“去羊城?去羊城干什么?” 她不想去,不想远离allen。 allen是她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货真价实的米国人,也是她目前唯一能抱得上的大腿,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以后就再没有接触allen的机会。 mary不舍得让到手的机会溜走。 allen坐回沙发,眼底的狠厉一闪而逝。 “你先去,到了羊城后听我指示。一切低调小心为上,不要轻举妄动。事成以后,我自然会满足你的愿望。” “什么事?” “不该问的别问,你先去,到时自然会知道要干什么。” mary看allen脸色不佳,不敢再说不去的话。 “那行,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不过,这趟行程来的突然,我想回去跟我家人说一声。” allen点头:“那是自然。只要你明天一早能如约出现在火车站,你今天去哪儿都可以。” 说完,allen转身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给mary:“peter,送mary小姐离开吧。” peter听见老板的指示,过来请mary出去。 出了套房的门,mary站在长长的走廊上,晃了晃脑袋。 脚底的厚地毯可真软啊,高跟鞋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兜里的信封可真厚啊,想买啥就买啥的感觉真好。 她缓缓地走着,用心地感受着每一步的柔软。 一双美丽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仿佛看到光明的未来正在和她招手。 只要自己能顺利出国,就一定能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她会住上比常青饭店还豪华的房子,到时候她要把家里所有的地方都铺上厚厚的地毯。 mary不由得咧了咧嘴,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比allen还帅还有钱的男人。 想到这,她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出了饭店大门,蔺叔已经候在门口了。 “mary小姐,您要用车是吗?” “嗯。” mary拉开车门,把包袱放进去,然后自己也坐进车里。 “蔺叔,我们去幸福路。” 蔺叔是allen从米国带来的,又不是常青本地人,压根不知道幸福路怎么走。 mary眼里闪过一丝不耐:“那就去百货大楼吧。” 她上次逛百货大楼时相中了那儿的几件衣服,可惜钱不够,没买。 今天allen又给了她5000块,正好走之前去买下来,再给家里添置些日用品。 蔺叔都载着mary去过好几次百货大楼了,路他自然熟悉。 没一会儿,车子稳稳地停在百货大楼门口。 “行了,蔺叔,你回去吧,后面我自己走。” 蔺叔迟疑着:“可老板让我负责你的安全,我……” mary嘴角上扬,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allen事先为她安排好了一切,mary心里十分触动,她就知道allen心里有她。 可他就是个抹不开脸的,她上次都穿得那么性感魅惑了,allen全程头都没抬。 她知道他不好意思抬头看自己,想主动勾搭的,又怕坏了在allen心里的形象,所以这场勾搭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蔺叔看着mary莫名其妙的笑容,心里惴惴不安。 这女人不会又想搞事吧? “那好吧,你跟着我也行,正好我买东西需要人拎。” mary挎着精致小巧的包包,风姿绰约地进了百货大楼。 服装柜台的顾娜文正坐在柜台后边愣神儿呢。 她都要烦死了,花2300块钱买了一件天价大衣,结果她根本穿不起来。 想着出二手吧,问了一圈亲戚朋友,都接受不了她要的价格。 都好几天了,那件衣裳还挂在家里落灰。 除了这件事外,另一件事更让她烦心。 赵有良不知道听了谁的蛊惑,非让她去给那个跟她吵架的死老太婆道歉,还说要把她的道歉拿去登报纸。 临了还吓唬她,说什么要是她不道歉,她不仅自己倒霉,还会连带着百货大楼跟着遭殃。 她听完甚是不解,一个农村老太婆而已,至于那么上纲上线吗? 她和顾客吵架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动手扯头花的都有,哪回要她道歉了? 还登报? 还不如直接把她开除了算了。 要不是赵有良跟她关系密切,她都觉得赵有良是在故意找她难堪。 进了百货大楼后,mary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哒哒哒响。 各柜台的售货员一见她来了,互相交换了眼神,脸上都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 mary居高临下地睨着这些贫穷又辛苦的售货员,想到自己即将出国,过上人上人的富贵生活,再想想眼前这帮可怜的女人们一辈子为那几块几十块微薄的收入殚精竭虑,心里的优越感爆棚。 她回头把蔺叔叫过来,用人人可闻的声音说道:“蔺叔,一会儿我还要去见个老朋友,你记得把我买的东西放车上,等会给我送回常青饭店。” 蔺叔顶着一道道射过来的既嫉妒又鄙夷目光:“好的,mary小姐。” 嘱托完,mary回过头来,余光瞥见服装柜台的一条红裙子。 那红色,鲜艳亮丽,如火焰般热烈。 呵,她还没有穿过红裙子呢。 mary哒哒哒地走到服装柜台,手扶在柜台上,目光盯着那条裙子。 “那条红裙子,拿下来给我看看。” 顾娜文正愣神儿呢,压根没注意有客人过来。 mary见自己被售货员忽视了,心下不满。 她用力地一拍柜台:“喂,卖东西的,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服装柜台是三面柜台配上一排展示柜,中间的柜台长,左右两边的柜台短。 顾娜文坐的是左手边的柜台。 mary站在中间长柜台的正中间,属于站在她侧后方。 顾娜文被吓了一跳,她转过头来,也愤怒地拍着柜台回嘴。 “你说谁聋了?” 顾娜文拍完柜台后才看清来人。 乖乖,这不是程招娣吗? 显然,mary也认出来顾娜文了。 她眉毛挑着:“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家的大小姐。怎么?家里没落了,出来当售货员了?一个月工资几块钱啊,够不够你给男人买油条包子的啊?哈哈哈” 蔺叔手指头抵着太阳穴,这小姑奶奶一天不找事儿就嫌得慌。 老板平时瞅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咋找这么个蠢货帮他办事? 顾娜文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抱着胳膊坐下去。 “程招娣,我可没惹你。你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我上班。” 眼前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她不想腾出精力和这种人吵架。 mary可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她裙子还没买呢。 “你把这条裙子拿下来我看看。” 顾娜文瞥了一眼红裙子,又瞥了一眼mary,干脆利索地吐出几个字。 “太贵了,你买不起!” 第153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再次被姓顾的瞧不起,mary眼里喷火,她一个区区售货员而已,居然敢瞧不起自己。 她怎么敢的? 她有什么脸瞧不起自己? “顾娜文,你再说一遍?” 顾娜文眉眼之间带着不屑:“赶快走,我没空跟你啰嗦,烦着呢。” mary瞟了一眼后面射过来的八卦眼神,呸了一声:“百货大楼管事的在哪儿,我要举报服装柜台的售货员。” 顾娜文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真是烦死了。 “哦,你要找我们经理啊?那儿呢。” 她手往经理室方向随意一指,“去吧,去告我吧。” 赵有良缩在经理室里,不敢出来。 他可不敢再插手顾娜文的事儿了。 上回她跟那个老太太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都传到报社去了,要不是樊叔提醒他,恐怕他也要被牵连进去了。 这回,管顾娜文怎么闹吧,他不管了。 又一寻思,万一被领导发现他在岗渎职,又是一场麻烦。 索性,经理室大门一锁,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前面,mary的火气彻底被顾娜文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点着了。 “呵,有的人啊,就是不自知,以为柜台的东西贵,就觉得自己也值得那个价了?呸,狗眼看人低。” 顾娜文被骂得火大:“贱人,你说谁是狗呢?你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而且还是那种穷了吧唧硬往有钱人眼前贴的穷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百货大楼的售货员们无言地互换一个眼神。 这姐们儿,啥时候能安生点啊? 售货员的名声都被她这样的给毁了。 在百货大楼里买东西的顾客们也不买东西了,纷纷往服装柜台这边赶,都要吃第一手的新鲜瓜。 不一会儿,服装柜台前又围了一大圈儿人。 躲在人群后面偷看热闹的施文静看清了mary的脸,乖乖,这花蝴蝶不是顾娜文的邻居兼情敌么? 当初二女争一夫的事儿在她们那片可闹得沸沸扬扬,俩姐妹花翻脸,天天在男人家门口互骂扯头花。那男人觉得丢脸丢大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顾娜文看见柜台前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想到自己还没了断的烦心事儿,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发怵的。 赵有良都跟她说了,上回她和老太太吵架的现场,混进了一个记者,就是那个记者把事情给搞大了的。 她目光细细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暗暗地根据他们的穿着和言行去猜测他们的身份。 两方对峙,讲究的就是一个此消彼长。 顾娜文的声势弱了下去,mary的声势就强了起来。 她趁机一把扯过顾娜文的胳膊,“啪啪啪”给了她几巴掌。 所有动作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异常的干脆果决。 mary收回手,慢慢地揉着发疼的掌心。 “顾娜文,你再骂我一句试试?” 顾娜文发疯了,也不管现场有没有记者了。 踩上板凳跨过柜台,跳到柜台前面的公共区域,两眼猩红地看着mary。 “啊,我要弄死你!!!” 说着就要朝mary扑过来,还没近mary的身就被蔺叔拦住了。 她瞪着喷火的眼睛看了一眼西装革履的蔺叔,又看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mary,突然哈哈一笑。 “呵,我就说你程招娣怎么一下子就发达了?原来,哼,原来傍上了一个有钱的老男人。你说,要是让许文彬知道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程招娣,也就是mary眉头拧成了疙瘩。 她越过蔺叔,走到顾娜文面前。 手起巴掌落:“还有脸提许文斌?” 顾娜文捂着红肿的脸,转头朝另一个柜台的售货员喊。 “小廖,我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还不快把赵经理叫过来?” 小廖耷拉着脸:“赵经理出去了,不在这儿。” 小廖的柜台正对着经理室的走道,她恰好看见赵经理刚才锁门跑路了。 赵有良不在,顾娜文吵架的底气被抽走大半。 再加上mary有蔺叔护着,顾娜文近不了她身,一番较量下来,顾娜文吃了十足十的亏。 mary冷眼看着顾娜文猪头一样的脸,言语带着讥讽:“哎,也就是今天不凑巧,没带相机过来。要是带了相机来,我肯定发发善心,给你拍两张,寄给许文斌,让他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 售货员们多多少少都知道点顾娜文和赵有良的事儿,一听来了个啥“许文斌”的,那股子好奇心就被吊起来了。 施文静被身后的售货员小庄扯过去:“小施,你跟小顾是邻居,又是好姐妹,许文斌的事儿咋回事啊?” 面对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施文静心里天人交战。 是说,还是不说? 小庄看她犹豫,往她兜里揣了一把瓜子:“我昨天才买的,你装着,留没事的时候嗑着玩儿。” 另一个售货员也往她兜里放了把奶糖:“这奶糖我早上偷我小侄女的,你拿着吃。” 其他几个售货员也悄悄凑过来,往她兜里塞着花生果干之类的。 施文静感受着两个兜越来越沉的重量,勉为其难地开门把二女争一夫的事讲了。 哎,是她们主动问的,又不是她主动要讲的。 “她俩本来多好的姐妹花啊,就这样因为一个男人,恼了……” 小庄嗑着瓜子,瞧了一眼服装柜台的热闹。 “啧啧啧,怪不得呢,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哎,你说那男人真就那么好?” 施文静鼻子哼了哼,不置可否,她可没看出来那男人哪里好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呗。不过,小施,那男人是两个都没看上?” 施文静剥了一块奶糖放嘴里,嗯,还挺香。 “都没看上,说是拿她俩当妹妹一样的,没那心思。” 小庄嗑瓜子的手一顿:“乖乖,都没被看上,那还有啥好纠缠的?还翻脸?” 俩都有病吧?! 施文静长叹一口气:“那姓许的是没看上她俩。但他和程招娣,也就是那花蝴蝶,是娃娃亲。程招娣,哦,那花蝴蝶就觉得男人是她的。小顾吧,又看不得自己惦记的东西被人惦记上,可不就恼了?” 小庄指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mary:“小施啊,那你说的程招娣,家里该挺有钱的吧?” 这阵子,mary来过不少次百货大楼,出手阔绰,一买就是一大堆。 施文静撇撇嘴:“有个屁的钱,她爸早死了,她妈是我们那块的扫地大姨。家里还一个弟一个妹,都在上学。” 小庄听罢,目光在mary和蔺叔身上来来回回几遍,就笑了。 “可不一定,说不定人家已经发达了。” 第154章 施文静顺着小庄的视线,目光也落在蔺叔身上,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说不上是嘲讽还是嫉妒。 施文静还正愣神儿呢,一声尖锐的呼唤传入耳中。 “文静,文静,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你怎么才来?” 打架双方要势均力敌,这架才有看头。要光是一方挨打,这有啥意思? 看热闹的顾客们看顾娜文光挨巴掌,没有还手的机会,觉得没啥意思,看了一会就都纷纷散去了。 顾客散去了,顾娜文才瞧见不远处趴在鞋子柜台的施文静。 施文静想跑跑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呵呵呵笑。 “刚才柜台有客人,刚招呼完,呵呵。” 顾娜文顶着一张猪头脸,像找到救命稻草似的,怒不可遏地指着mary。 “文静,你给我打她,狠狠地打她。” 施文静战战兢兢了地看了一眼蔺叔,又看了一眼mary。 “招娣姐……” mary见又是一个老邻居,微微一笑:“文静也在这上班儿?” 施文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顾娜文感觉自己被救兵背叛了,气得不得了,她咆哮着:“施文静,你是跟谁一伙儿的?我让你打她,你还管她叫招娣姐? 她算你哪门子的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不就是想讨好我,让我在我哥面前说你几句好话吗? 你快点替我打她,你今天要是不向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当我嫂子!” 施文静也愤怒至极,她一直以来委曲求全地奉承顾娜文,就是想给顾钦文留个好印象。 结果,她的小心思就这么被顾娜文无情地戳破了。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破的,以后她可还有什么脸见人? 这不,顾娜文的话一出,在场的顾客和售货员们可都盯着她看了。 她硬着头皮道:“顾娜文,你别胡说八道。我跟你当朋友,可跟你哥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不看看你哥什么模样,我能看上他? 真是笑话。别说我看没看上你哥,就算你哥看上我了,有你这样的姑姐,我都不可能同意跟你哥在一块儿。 我也不跟你多掰扯啥了,你跟招娣姐的事儿我压根不想管。你爱咋咋的吧!” 施文静气鼓鼓地走了。 顾娜文麻爪了,忙追过来拉施文静。 “文静,文静,你别生气。我刚才是被程招娣气昏了头才胡说八道的。你放心,放心,我哥那儿,我一定给你说好话。这辈子,我就认你这一个嫂子。” 施文静冷漠地打掉她的手。 “顾娜文,我没那福气当你嫂子,你以后好自为之。” 连连被下脸面,顾娜文也不装了。 “呸,不要脸的贱人,还想当我嫂子?做梦!” mary站过来,堵住她的去路,故作惊讶地大喊。 “顾娜文,你刚才说啥?你说想当你嫂子的是小贱人?” 走出去几米远的施文静重新折返回来,她捏着拳头看向顾娜文。 “顾娜文!你说谁是贱人?我跟你拼了!” mary忙给蔺叔一个眼神,蔺叔上前,拦住了施文静,并强行把她带走了。 程家和施家是一条胡同的邻居,施家经济条件也不好,施文静售货员工作估计也是施父托了人的,mary不想把施文静牵扯进去,害她丢了这个工作。 mary环视一圈看热闹的,又搜了揉打疼的手,疲惫涌上眼底。 “顾娜文,我累了,不想闹了。你说今天的事儿咋办吧?” 顾娜文梗着脖子:“我被你打成这样,你还问我咋办?” “那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为啥要打你?” 顾娜文嘴角抽了抽,好像确实是自己骂人家一家子都是穷狗,才挨打的。 那也不能承认啊。 “不需要。我骂了你,你打了我,咱俩扯平了。” 顾娜文气哼哼地往服装柜台走,心里实在是憋屈。 可她能咋办? 赵有良不在,施文静反水,她孤立无援。 要报警察? 那警察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无语,再加上她和老太太吵架的风波还没过去,她实在是丢不起那人了。 而且,她刚才也看到了,程招娣已经不是以前的穷丫头了。 她再次打量着眼前打扮明艳的女人。 只见她波浪型的长发都收拢在脑后,用发卡拢住,漏出光滑细腻的脑门儿。 耳朵上婴儿拳头那么大的圈圈耳环,配上火红鲜艳的大红唇。 再看衣着。 她上身一件白色短款蝴蝶结衬衣,搭配一条五彩斑斓的廓形裙子,脚上的高跟鞋鞋跟足足有食指那么长。 整个人明艳热烈,生机勃勃。 再低头看看自己土里土气的衬衫长裤,顾娜文突然觉得自己竟底气全无。 mary听她说就这么算了,不敢置信。 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顾娜文吗? 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顾娜文过来威胁她,要求她放弃许文斌,否则就让她妈丢了扫大街的工作。 那不可一世的嘴脸,她可一辈子都不忘。 别说mary了,在场的售货员们也集体蒙圈儿了。 这还是那个没理也要讲三分的顾娜文? 咋就转了性了? 蔺叔安顿好施文静后,刚回来就听顾娜文说拉倒的话,心里紧绷的弦突然放松下来。 可算结束了,这姑奶奶可别再生事了啊。 要不是看在同为老板做事的份上,他根本不想帮mary。 他是司机,不是保镖,更不是打手! “mary小姐,要不还是算了吧。时间紧急,老板那边……” mary抿唇不语,还真不能再纠缠下去了,万一耽误了老板的大事可就不好了。 “行,顾娜文,你说算了就算了吧。不过,我话就放在这儿,咱俩之间的矛盾,祸不及家人。我要是知道你把对我的仇恨报复在我家里人身上,尤其是我妈,我让你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顾娜文的大哥顾钦文在街道办工作,管着她妈呢,要是想给她妈使什么绊子,简直易如反掌。 顾娜文瞟了一眼蔺叔,忍着怒气,点了点头。 这男人看着是老了些,可也算健硕威武,模样也算周正。身上那套西装挺括有型,一看知道不是便宜货。总之,这男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富贵气势。 而且她可听见了,那男人居然叫程招娣“mary小姐”?背后还有什么老板? 她个乖乖,穿得这么名贵,结果就只是个打工的,那他背后的老板得多有钱啊。 也不知道程招娣走了什么狗屁运,竟能认识这样的有钱人。 天老爷真是不开眼。 第155章 去羊城赴约 从常青饭店回来,吴彩霞吃过晌午饭,又收拾好了行李,把包扔在三轮车上。 “娘,燕兰,走喽。” 她本打算自己做公交车去车站的,可燕兰说什么也要送她。 于是,吴老太骑三轮车把她俩送到公交车,她俩做公交车去火车站。送完吴彩霞后,燕兰再自己坐公交车回来。 燕兰拿着一罐辣椒酱跑出来:“彩霞,等一下,这个辣椒酱也带上吧,我用小米椒和大蒜一起腌的,够辣。南方的菜清淡,加点辣椒才够味儿。” 吴彩霞瞟了一眼三轮车里鼓鼓囊囊的包裹,十分无奈:“燕兰,我就去几天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让我带这么多吃的,家都快让我搬空了。” 燕兰也不管她说啥,拿布把罐子包了几层,确保不渗不露才塞进行李包。 二人刚要走,吴老太两口子也追出来。 吴老太手里举着一沓饼子: “彩霞,娘给你烙的饼子你咋没都带上?” “这感冒发烧的常用药也带上。” 吴老头紧随其后:“衣服都带够了?洗澡的毛巾牙刷也带齐了?” 吴彩霞:爹啥时候也开始啰嗦上了? 她看着眼前这絮絮叨叨的几个人,心里阵阵暖流,被人惦记的感觉可真好啊。 “爹,娘,我就走几天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带那么多东西干啥?吃不完,拎着还沉。” 吴老太把手里的烙饼塞进包里,才松手:“那行,不啰嗦了,咱们快走吧,别误了火车。” 吴老太把她俩送到附近公交车站,看着她俩坐上公交车,才骑着车回家。 一阵晃荡之后,公交车停在了常青市火车站门口。 此时下午三点多。 吴彩霞的车是四点多的,还是卧铺票。 她把时间掐的很好,明天晚上到羊城,睡一觉,第二天正好跟着弗兰克去接米亚。 看时间还很充足,燕兰让吴彩霞在车站门口等着,她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几瓶水过来。 “彩霞,给。” 吴彩霞接过燕兰递来的水,看燕兰怀里还剩下几瓶水,心生好奇:“你咋买那么多?咱俩人喝得了吗?” 燕兰抿嘴一笑:“给小马他们的,上次帮了咱们忙呢。” 站在车站门口的阴凉处,燕兰呼哧呼哧地喘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身上的汗消下去。 天真是越来越热了,才跑了这么点路就热的衣裳都湿了。 她帮吴彩霞把行李包拿过来。 “彩霞,这次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跟干爹干娘都挺不放心的。你自己出门在外,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要是遇到什么偷东西的抢劫的,记得跑快点……” 吴彩霞品了一口流进嘴里的汗滴子,擦着脑门上的汗珠子: “你看,我站在这啥也没干就热得难受。我说火车上有现成的水,你非要去买,都给你累够呛。” “那不是想着火车上的水都是热的嘛。天那么热,喝点凉的,凉快!” 吴彩霞瞧了一眼燕兰晒的红扑扑的小脸和湿透了的衬衣,有些无语:“你看看咱俩的衣裳,都湿透了,穿着多难受。” 燕兰摸着自己燥热的脸,一噎:“行了,反正已经买了,再歇歇我送你上车吧。” 吴彩霞摇了摇头跟上,这个燕兰哦,还真是操不完的心。 姐妹俩一前一后进了火车站。 燕兰陪着吴彩霞检了票后,又把她送上月台。 不一会儿,火车哐当哐当地开进火车站,缓缓停下来。 列车员小马和几个同事穿梭在月台和火车上,帮乘客拿取大宗行李。 燕兰在人群里搜索着,恰好看到周明松在朝自己这边走来。 她朝周明松挥了挥手,周明松以微笑回应。 吴彩霞看了看这俩人,不知道该说啥。 对于周明松,她也说不上来讨厌还是什么情绪,反正挺不喜欢周母的。 至于燕兰,她后来想通了,燕兰和刘训生的婚姻就是个错误。 只不过,眼下燕兰还没有离婚,周明松的人品也没确定,她得劝着点燕兰,不要做糊涂事。 一切,等她离了婚再说。 想着想着,周明松已经站在她们面前了。 依然眉眼精神,英姿勃发。 “周列车长,真巧啊,又见面了。” 周明松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嗯,又见面了。这次去羊城,打算呆几天?” 燕兰指了指吴彩霞:“这次是彩霞自己出远门,我不放心,所以想拜托周列车长关照一下她。” 周明松看着燕兰,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小事,小事。” 转头喊小马过来“小马,过来帮你吴姐把行李拎过去。” 小马见是燕兰姐过来了,颠儿颠儿跑过来:“燕兰姐,你来了。这次是去几天啊?” 燕兰笑笑,把怀里的几瓶水递过去:“不是我去,是彩霞去。路上要是有什么事,小马你多多关照。” 小马瞥了一眼周明松,看他没反对,才笑嘻嘻地接过水。 “好说,好说。燕兰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多关照吴姐。” “吴姐,路上有啥事儿尽管找我,我一定尽心尽力帮你解决。” 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贯冷漠脸的吴彩霞,想起来上次包裹的那事儿。 嘿,这姐一看就不好惹,还需要他关照? 吴彩霞挑眉,燕兰姐?吴姐? 这称呼,有点意思。 “呵呵呵,谢谢小马。我自己能行,不用你帮忙。” 吴彩霞拎着行李包,转头和燕兰告别。 “你回去路上小心,别下错站知道不?要是找不到路就问。” “我走的这几天,我爹我娘就拜托你了。还有,没事的时候就回去看看吧,妞妞该想你了……” 吴彩霞一个要走的比要送的还啰嗦,燕兰轻拍了吴彩霞胳膊。 “行了,再说下去天都黑了,你快上车吧。” 吴彩霞止住了嘴,拎着行李包随小马上了车。 这时候,需要上车的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月台上送站的也几乎都走了。 月台上零散的几人中,燕兰还在和周明松说着什么。 某处车厢里,窦至英阴恻恻的目光射向月台上的两人,不知道心里谋划着什么。 “嘟嘟……” 火车开动的提示音响起,周明松告别燕兰后便回了火车。 这边,吴彩霞找到自己的床位后,掏出燕兰给准备好的床单被罩把床位收拾了一番。 收拾好后,她拿帕子擦了擦脸,啃着苹果,靠在床上发呆。 此时,一个阴影盖下来。 “呵,吴小姐看起来很悠闲啊?” 第156章 热闹的旅途 吴彩霞吃苹果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来人。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女人正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虽是笑着,眉眼间却略带不屑。 吴彩霞没搭理她,挪了挪屁股,继续啃苹果。 被一个乡下女人忽视,窦至英心里升腾起些许怒气。 “吴小姐,对人不理不睬,这就是你们常青人的素质?” 常青站是这条路线南下的第二站,上来的乘客不多。 又基本都是买的硬座票,所以卧铺车厢还是比较空的。 吴彩霞所在的这个隔间,只有吴彩霞一个乘客,其他五张床位还都空着。 这也就是窦至英为何敢来车厢里找她的原因。 吴彩霞还是不理她。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正好车厢只有咔哧咔哧的啃苹果声和窦至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持续性地被忽视,窦至英怒不可遏,她扑过来,抢走吴彩霞手里啃了大半的苹果,随手扔到一边。 “吴小姐,这样不礼貌吧?你爸妈就这么教你为人处事的?” 吴彩霞站起来,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半个苹果,清冷地扫了窦至英一眼,旋而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窦至英下意识地捂着被扇的半边脸,怒意让她面目扭曲起来。 她浑身颤抖着指着吴彩霞:“你个贱人,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伸着两只手,朝吴彩霞抓过去。 吴彩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灵活转身,躲过她的白骨爪。 听到有朝这边来的脚步声,吴彩霞欠巴兮兮地挑着眉逗弄她:“哎,你打不着,打不着。” 扑了个空的窦至英从下铺爬起来,继续举着两只白骨爪,朝吴彩霞方向而去。 吴彩霞朝车厢衔接处仓皇逃窜:“救命啊,救命啊,乘务员打人了。” 快要走到卧铺车厢的小马听到吴彩霞的叫喊,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吴姐,吴姐,怎么了?怎么了?” 慌乱之中,与逃窜出来的吴彩霞撞了个满怀。 小马瞧见一脸惊慌失措的吴彩霞,也不顾不上被撞疼了的肩膀,把她扶起来。 “吴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吴彩霞满目慌张地躲到小马身后,委屈巴巴地指着卧铺车厢冲过来的窦至英:“你们那个乘务员要打死我!” 一看对面是怒气冲天的窦至英,小马脑门突突的疼。 这姐怎么又生事?就不能安生一点? 窦至英看小马来了,吴彩霞个贱人还躲在他身后,心里有火气更大了,要是能化成实质,恐怕要从头顶烧到脚后跟。 她指着自己被扇红的半张脸: “小马,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不要插手。我今天非要弄死她不可。” 窦至英脸上的五个指头印儿还清晰可见,足见吴彩霞下手有多狠辣。 小马长出一口气,可终于有个人来治治蛮横霸道的窦至英了。 他倒是不想管,可吴彩霞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 “小马,你也看见了。乘务员追着殴打乘客,这我可以投诉吧?” 小马:两个都是姐,还是他得罪不起的姐,他能咋办? 哎,算了。 先把两边都安抚下来,然后立刻去找列车长来,把这个麻烦丢给他。 小马迈出几步,伸展着胳膊拦着窦至英,一个劲儿的说好话。 “窦姐,窦姐,冷静,冷静!” 窦至英认为小马背叛了他们的同事情分,居然向着吴彩霞说话,一巴掌拍来小马的手:“滚开!” 小马揉着被打疼的手面,眉头紧锁,自己势单力孤,能说啥呢? 他又没有在铁路工作的老爹,惹了事也找不到什么人脉给他擦屁股。 还是去找列车长吧。 “窦姐,窦姐,你别忙着生气。周列车长找你呢,说是有什么事。你快去,别耽误了列车长的事儿。” 窦至英听说周明松叫她,略微冷静了一下:“好,你跟列车长顺我等会就去。” 看小马还不走,窦至英不耐烦道:“小马,还不走?” 小马嘿嘿笑着:“噢噢,那我跟列车长说一声。” 刚转身走,被窦至英叫住了。 “小马,你等一下。” 窦至英眼珠子转了转:“小马,你去1号车厢看看,那边刚刚有顾客反映厕所的门锁有问题。” 小马脚步一顿,1号车厢跟列车长办公室完全是两个方向。 窦至英在后面盯着,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小马,还不快点去?!” 小马一脸无奈地看向吴彩霞,拼命给她使眼色,暗示她快点跑。 外一两个卧铺车厢就能看到列车长办公室了。 可吴彩霞跟个傻子似的,视小马的疯狂暗示为无物品。 小马眼皮子都甩抽筋了,吴彩霞也没个反应。 哎,算了,反正他能做的都做了。 打起来就打起来吧。 待小马消失在视线里,窦至英才用一句怒骂结束了刚才的冰冷对峙。 “吴彩霞!!!” 吴彩霞看前后车厢没有人,腾地闪身坐在旁边的空床位上,伸出一只脚,把狂怒的窦至英绊倒了。 “噗通”一声,窦至英整个人趴在地上。 抬起头,鼻血流了半张脸。 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窦至英惊恐地哇哇大叫起来。 旁边吴彩霞似有似无的笑,彻底点燃了窦至英的怒气。 她艰难地爬起来,目光喷火:“吴彩霞,你完了!” 吴彩霞笑容一收,拧着眉头装作害怕:“哦?你说,我怎么个完法?”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 窦至英此时才缓过神来,她一次次主动出击都没有落到什么好处,反而是云淡风轻的吴彩霞一直处于上风。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釜底抽薪了。 当初余小敏也是那般狂妄自大,认为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也被她用了计策撵出了铁路队伍? 区区一个小摊贩而已,她又何惧? 只要明天火车在羊城一停,她进了自己的地盘,那就插翅也难逃。 想到这,窦至英阴恻恻地扫了吴彩霞一眼,捂着流血的鼻子走了。 这回轮到吴彩霞懵了。 她,她就这么走了? 半张脸红着,鼻子流着血,就这么走了? 听着哐当哐当的火车声,吴彩霞很快就猜到了窦至英的脑回路。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回到自己的铺位,又拿了个苹果啃起来,这次羊城之旅要热闹起来喽。 第157章 开辟男装赛道 送走吴彩霞后,燕兰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吴老太一起把账目盘算了一下。 上次她和吴彩霞进的那批服装,卖出了两万块的销售额。 除去六千块的本钱,毛利一万四。 按照当初的出资比例,燕兰分到四千七,吴彩霞的是九千三百多。 吴老太目光移到这两堆钱上:“这回你们打算咋进货?进多少?” “这次打算投一万,不过在出资上五五开,一人拿五千。” 这是两人之前就商量好了的。 面前小桌上零钱整钱堆得如小山一般,吴老头看的眼热心热。 他知道闺女搞服装买卖能挣钱,但也没想到会那么挣钱。 他挣钱的心也蠢蠢欲动了。 “燕兰,要不这次你给彩霞邮钱的时候,我也出点儿,让她进点男人衣裳来,我也去卖卖看。” 燕兰瞧见干爹见钱眼热的样子,高兴地直说好。 “那我等明天给彩霞邮钱的时候,再给她打个电话。干爹,你想进啥款式的?多大年龄穿的?” 吴老头两眼一抹黑,这,这他也不懂啊,只好求助地看向吴老太。 吴老太心说,当时彩霞嘴皮子磨破也没劝动你,就这一堆钱把你看得眼热心热了? 不过老头子有这积极性,也不能打击不是? “我看行,多一个人摆摊就多一份收入。” 说完,吴老太从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放在燕兰面前。 “燕兰,这有两千块,是你干爹这几年干泥瓦活挣来的。你明天一块寄给彩霞,让她进一批男装来。至于什么年龄穿的,什么款式,让她自己看着进。 等服装都发过来了,我就不卖冰棍了,跟你干爹一块去卖男装。” 这阵子卖雪糕冰棍的收入也挺可观的,不过和服装相比就不够看的了。 吴老头本来有点战战兢兢的心,瞬间稳了一些,有老婆子在跟前带着,总不会出啥太大的错。 燕兰从吴彩霞的九千三里点出了两千三给吴老太,让她帮存着,剩下的六千块钱,连着她自己凑出来的五千会一同邮给吴彩霞。 吴彩霞走前只带了二两百块钱,燕兰怕她不够花,打算多邮一千过去。 数完吴彩霞的钱,燕兰又从自己跟前的钱里拿出五百块给吴老太:“干娘,这五百您拿着,给自己和干爹买点啥。” 吴老太死活不要。 “干娘,这房子你们租的,我不花钱地白住着,服装生意也是彩霞带着我做的。这钱您拿着,理所应当。” 吴老太见燕兰如此说,怕再不收燕兰心里会过意不去,便笑呵呵地收下了,心想等有机会再给燕兰买点啥。 …… 常青日报。 工位上,苗蕙气哄哄地放下手里的样报,一个箭步冲到樊益贤办公室门口,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樊总编,樊总编!” 大办公室里,其他的记者和编辑被她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不约而同地往总编办公室的方向瞄着。 互相之间时不时交换一下眼神。 “这苗蕙又怎么了?” “天天跟总编对着干,她是不是有啥后台啊?” “谁知道呢?” 郭文州端着茶缸子起身去接水,路过苗蕙工位时瞥了一眼,看清了桌上的东西后,他眉头皱皱着,抿唇坐回自己的工位。 樊益贤放下手里待审的稿件,摁着突突跳的脑门,开门把苗蕙请了进去。 “苗蕙,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是报社,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苗蕙不管他的斥责,声色俱厉道: “樊大总编,百货大楼的那篇文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和事实有出入?” 樊益贤没料到她会在那件事上不依不饶,沉着脸道:“这事与你无关。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好,其他的跟你没关系。” 苗蕙愤愤不已:“樊益贤,蒙蔽事情的真相,让坏人逍遥法外,你这是包庇!” 被闺女点了大名,樊益贤恼羞成怒地拍了桌子:“苗蕙,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看樊益贤发怒,苗蕙反而冷静下来,她走到办公室门口,把门打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哦?我怎么不知道我在跟谁说话?樊大总编,要不你现在好好说说?” 樊益贤眼睛眯了眯,努力扼住心里的火气,过来把门关上,伸手拍着苗蕙的肩膀。 “蕙儿,百货大楼的事原本就跟你没关系,你别插手。爸刚好有一个新闻,幸福路街道的,你跟小龚去跑一趟。” 苗蕙冷冷地睨了一下樊益贤,从兜里掏出一封信。 “对不起,这个新闻我跑不了。我现在辞职,不干了。” 把辞职信摔在樊益贤面前,苗蕙摔门而去。 樊益贤痛苦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头,这丫头,竟如此不让人省心,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教育的。 看来,还是要去见见前妻,跟她好好谈谈。 此时,办公室门又响起。 郭文州一脸谄笑地进来,把样报递给樊益贤:“总编,你看后天的晨报就这么印,成不?” 樊益贤接过报纸,扫了一眼,确认和上午看到的稿件丝毫不差,便把样报还给郭文州:“可以,就这么印吧。” 郭文州拿了报纸欲离开,被樊益贤叫住:“老郭,还是把百货大楼的文章挪到假头条上吧。” “可是,这新闻不够重要……” 本来樊益贤是要求把百货大楼的文章放在报纸的中间夹缝处,既报道了这件事,能对市长那边有所交代,又不会引起海量舆论,影响百货大楼的名声。 樊益贤抬手一挥,语气不容质疑:“就这样吧,你让他们再重新排排版面,拍完了拿来和我看。” 郭文州拿着样报回去改版了。 樊益贤刚回到桌前坐下,郭文州又忙慌地折返回来:“总编,百货大楼那边来人了。” 报社院子里,龚立章瞧见苗蕙愤愤而去,忙跟上去。 “苗蕙,苗蕙,你等等!” 苗蕙停下脚步:“龚立章,你肯定都知道了。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出手阻止?作为一名记者,你的职业素养在哪儿?” 龚立章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他应该知道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苗蕙看他一脸迷茫的样子,相信他不知情,便把刚才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龚立章,这事是你先发现的,事情的真相你最清楚,现在被人歪曲成这样,你能坐视不理吗?” 龚立章缩了缩脖子,他就是一个小记者,还是个没转正的实习记者,如何有能力和樊总编对抗? “苗蕙,我,我也看不过去,可我没办法。身如蚍蜉,如何撼动大树?” 苗蕙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人,无奈地摇摇头。 “算了,就当我没说。还有,我辞职了。” 说完苗蕙就大步向前,走出了院子。 龚立章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任由她消失在眼前。 樊益贤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快,快请他们进来。老郭,快去沏壶好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