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御风，与尔同行》 第1章 皇帝要建行宫 残酷的烈阳爬上中天，破败的宫城摇摇晃晃。 年过不惑的永宁伯陆正安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宫道上，生怕一脚下去踩踏了这走廊，落得个大不敬的罪名。 身边跟着身形佝偻，气喘吁吁的户部尚书陶文光。 年过七十的洪德帝，在熬死了三个儿子之后，依旧稳坐江山。 入仕几十年，一张嘴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今日朝堂之上，洪德帝在数次叹息之后，挥开了侍人摇扇的手，在这个热得喘不上气的天气里，说出来的话凉了所有朝臣的心。 “朕欲修建避暑山庄。” 户部尚书颤颤巍巍，满朝文武齐齐跪地，哀呼：“吾皇三思！” 原因无他，穷啊，实在是太穷了，前些年打了败仗，年年赔款，又遇上连年天灾，年年都要救济灾民，宫门的漆都好几年没刷过了。 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有钱建什么避暑山庄？ 要说洪德帝，年轻时也英明神武过，可自从战败以后，越发惫懒了。 年纪大了反而像小孩般不听劝，一怒之下砸了御案上的镇纸，愤怒不已：“好啊，你们想热死朕！是不是早就看不惯朕这个皇帝了？” 话已至此，还有谁敢反对？ “臣等不敢。” 于是散朝后，陶文光才厚着老脸缠着陆正安。 “永宁伯，此事你得拿个主意啊！” 陆正安心烦不已，想加快脚步，又担心身后的老头急出个好歹来。 一路出了宫门，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唉，陶大人，车到山前必有路，先拖着吧。” 话音一落便快步溜了，害怕再被其他人缠上。 朝中无人，陆正安也想不到，年过四十的自己，竟然成了他们中的年轻人，成日面对一群老头，实在难缠。 路上遇到卖酥糖的商贩，陆正安摸了摸钱袋，想到家中孩子爱吃，于是忍痛扣了点私房钱买下一包。 又想到家中有两个儿子，脚步一顿，又买下一包。 揣着两包酥糖回家的永宁伯，又心痛又心虚，生怕被夫人发现。 还好一进门就遇到了小儿子陆沅，陆正安连忙将两包酥糖塞给他，嘱咐道：“拿去和哥哥一人一包，别让你娘知道。” 陆沅在外貌上完全继承了爹娘的优点，俊秀非凡，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淘气，不爱念书。 “谢谢爹。” 陆正安忧虑地看着陆沅跑远，孩子的衣裳都起毛边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陆正安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头：“夫人。” 周茹摇摇头看他：“怎么了？一回来愁容满面的。” 两人携手走过二十多年，老夫老妻了，感情却不减当年。 携手走进中堂，陆正安才叹息：“今年的俸禄，怕是又要减半了！” “什么？”周茹难以置信，“去年已经减了一半，今年又要降！” “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淇儿和沅儿都许久不曾添新衣了，再减下去米都要买不起了！” 别说他们了，就是后宫里的娘娘，首饰都偷摸着卖了不少。 陆正安愁容满面地将朝堂上的事一说，周茹一拍桌子：“国败出妖，陛下年纪大了……” 吓得陆正安一把捂住她的嘴，周茹出身淑华长公主府上，按辈分得称洪德帝一声舅舅。 周茹推开他的手，面色愤懑：“穷成这样了还去买酥糖，还一买就是两包！” 陆正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本以为动作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被夫人看到了。 “孩子还小……” 周茹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做派：“还小？两个儿子，一个二十，一个十八，都能成亲的人了！” 说起这个，她又叹道：“唉，前日里成华侯家的夫人来探我口风，有意结亲呢。” 陆正安顿了顿：“淇儿有自己的主见，他不愿意就算了，别勉强孩子。” 周茹一推他的肩膀：“不是还有沅儿？” 陆正安好笑道：“沅儿就算了吧，下雨打雷还哭着去找哥哥，你说这成了亲，不得委屈了人家。” 周茹掩嘴笑了笑：“两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当心沅儿和你急。” 老父亲感慨地叹气，更重要的原因他没说，府里现在给不起聘礼啊！ 陆家两个孩子感情深厚，院子就挨在一起，陆沅直接去了陆淇院里。 遇见陆淇正在院中练武，就在凉亭下等他。 陆沅托着下巴，心里的思绪渐渐飘远。 上辈子出了一场意外，没想到一睁眼变成了一个小婴儿，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他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里一待就是十几年。 不知为何，最近做梦总梦到光怪陆离的前世，想起了许多东西，或许在这个时代里可以大展身手…… 头上一痛，陆沅抱着头回神，看见陆淇含笑站在他身后。 “干嘛打我？” 陆淇擦了擦手，又倒了杯凉茶：“来我这儿发什么呆？” 陆沅拿出两包酥糖：“爹爹给的，说——”他刻意模仿陆正安的语气，“——兄弟俩一人一包，不许争抢。” 陆淇指尖微动，心里清楚这话大概是陆沅说来忽悠他的。 “哦，是么，那好吧，本来我是不爱吃的，既然爹这么说了，我也就只好收下了。” 陆沅目光呆滞了一瞬，怎么不像以前那般推让了？ 看着陆淇含笑的眉眼，陆沅又想到一件事：“哥，娘前日见了成华侯家的姑娘呢。” 陆淇目光微顿，他无心此事，好在父母开明，定不会逼迫他。 “小孩子别管这些。” 陆沅嘴角沾上了些许酥糖，嘴巴一动一动的，陆淇扔了一块儿帕子给他。 “擦擦嘴，去帮哥哥取些澡豆来。”出了一身汗，他要沐浴。 弟弟不就是用来使唤的么，去年永宁伯降了俸禄，家里遣散了不少仆人，只留下三两个扫洒做饭用，两个少爷平日都是自己动手，也就陆淇爱使唤陆沅做些小事。 陆沅也乐得帮忙，只要不让他念书，干什么都行。 手里拿着澡豆，脑子里又出现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陆沅想应该是上辈子的东西。 有种东西叫香皂，要是他能做出来，说不定能赚一笔，就算赚不了，自己用也成啊。 心里藏了事，陆沅扔下澡豆给陆淇，就匆匆回了自己院里。 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记下来需要的东西，于是从床底抠出点碎银，溜出门去了。 第2章 小公子要出远门 洪德帝在宫里热得心焦，连夜喊来自己的亲弟弟静王。 静王身子骨弱，走路都要人扶，看起来远不如洪德帝康健。 “臣弟参见陛下。” 洪德帝一挥手：“行了行了，当心你的老腰。” 静王默默低头，心中不忿：连夜把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怎么就不担心我这条老命呢？ 当然，面上自然不敢造次了，还是兄友弟恭，哪怕兄不友他这个弟弟也得恭恭敬敬啊。 老太监万喜弓着腰，吩咐着几个小太监搬来了椅子。 万喜牙都不剩几颗了，说起话来却依旧滴水不漏：“陛下梦到些陈年往事，醒来后很是怀念，又思念王爷，这才把您唤来。” 怕是热得睡不着觉吧，静王哼了声，没敢表现出不满，只得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下。 洪德帝是一点也不跟他客气：“家中可有余钱？” 静王身子一抖，早知道他就瘫在床上，死也不来！ 当然这话也只敢想想了。 “皇兄，这……实不相瞒臣弟家中的小孙儿，买个零嘴都要犹豫再三，人都饿瘦好几斤了，实在是没有余钱啊！” 人人都知道静王十分宠爱家里五岁的小孙子，那小子娇惯着呢。 洪德帝垂下眼睑，别以为他不知道静王的小孙子长得那叫一个敦实，圆嘟嘟的都快胖成球了！ “国库空虚，这俸银怕是……” 静王一阵心痛，他几个儿子都在外做地方官，俸银再降一大家子人活不活了？ 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入仕！ “陛下，老臣有一计。” 洪德帝抬眸，示意他说下去，他就知道这老弟弟满肚子计谋，就是爱装老好人，不想得罪人，这不他三言两语就诈出来了。 “听说这些年临仙宫愈发势大了，金山银山不计其数。” 临仙宫乃是武学大派，武林正道魁首，占了个三不管的地界，朝廷也拿他无可奈何。 洪德帝微微眯眼：“你的意思，咱们去抢……” 静王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胡子一翘一翘的，不停地强调：“借，是借！” 还敢去抢，您这几个虾兵蟹将，只怕还没到人家门口就被拿下了。 洪德帝揣着手，总算说了句人话：“人家不一定肯借啊。” 静王抚了抚胸口，只觉得老命休矣。 “听说临仙宫宫主喜美色，此事也不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洪德帝琢磨再三，第二天早朝时，反复打量下面的肱骨之臣，发现个个都头发花白，弓腰驼背，也就只有永宁伯…… 嗯？永宁伯虽说微微有些发福，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人物，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 等等、要说年轻的，永宁伯不是有两个儿子么？ 洪德帝微微眯眼，他想起来了，多年前宫里还办得起宫宴的时候，他可是见过那两个小子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想来长大了也不会差，更何况听万喜说宫外都传言永宁伯幼子可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陆正安动了下脖子，总觉得后背发凉，心里有些疑惑哪来的风呢？ 散朝后，洪德帝用了些冰过的甜水，只觉得通体舒畅。 冰窖里的冰是帝王专用，但因为天气炎热化了不少，哪怕是皇帝也用不起太多。 洪德帝摸了摸起球的龙袍，这银钱必须得借！ “来人，拟旨。” …… 好好的休沐日，陆正安却总是静不下心来，不停在屋里转来转去，惹得周茹一阵心烦，扔给他两个铜板：“坐不住就去茶楼听戏，走来走去的烦人！” 陆正安将铜板藏进袖子里，终于坐了下来：“不知为何，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看他这样，周茹也有些忧心：“中暑了不成？去医馆看看？” 陆正安烦闷地摆手：“两个孩子忙什么呢？好不容易休沐也不来陪陪我这个爹。” 周茹笑道：“你要是想儿子，就把他们叫来，刚好一起用饭。” 陆正安正想答应，就见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来。 “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陆正安心头一跳，那种不安仿佛落到了实处。 “谁来了？” 老管家气喘吁吁：“有旨、有旨啊！” 陆正安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纸？” 周茹反应快了一步，一巴掌打在他肩上：“皇上有旨！” 一家人整整齐齐跪在正厅里接旨，陆正安神色恍惚的，皇权式微，洪德帝有多少年没有下过旨了？ 等传旨的太监走了，陆正安自己打开圣旨一看才想起来骂人，但又不敢骂。 圣旨上说了两件事，一是让陆家长子入御林军，守卫皇城安全，而是封陆家次子为云州节度使，前往临仙宫筹借白银一亿两。 一道圣旨，办两件事，抠搜的。 要不是忠君爱国的思想压着自己，要不是老爹在天有灵，陆正安只想把这劳什子圣旨扔在地上踹上几脚！ 什么御林军？就那几个吃一口饭牙都要晃几下的，还要他儿子也进去？这上京城的达官显贵还不知道怎么笑他呢！ 什么节度使？隔着千山万水的，要他儿子去受临仙宫的气，怎么就不让你自己儿子去呢！ 陆正文气得发抖，周茹担心他气出个好歹来，连连安抚：“瞧瞧，还不如你儿子沉得住气。” 陆淇与陆沅对视一眼，也只得无奈耸肩。 陆沅给他爹顺气：“爹爹放心吧，孩儿一定不负圣命，早日归来。” 制香皂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了。 这就是皇权大过天啊，他敢不从么？稍有不从就是九族消消乐啊！ 老皇帝确实卑鄙，这个时候将哥哥放进御林军，不就是为了让永宁伯府乖乖听话么？ * 一道圣旨让陆沅离开了上京，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说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当看到外头饥饿得眼冒绿光的流民，感受到身下稍有动作便咯吱作响的马车后，又看了看两个年纪和他爹年纪差不多的护卫，陆沅揣紧了娘亲悄悄给的银钱彻底老实了，只希望快点到云州。 娇气的陆小公子哪里受过颠沛流离的苦，风餐露宿月余，终于在全身快要散架时看见了云州城门。 云州只归临仙宫管，是个极度自由与富庶的地方。 是以陆沅入城时，还有人以为他是外头来的难民。 “孩子，逃难来的？”卖饼的大娘看他灰头土脸，身形瘦削，心疼得送了他几个饼。 陆沅回头看着身边慢悠悠晃着的马车，在繁华锦绣的云州显得格格不入。 心中无奈叹息：“劳驾，临仙宫怎么走？” 第3章 初入临仙宫 临仙宫广募天下英雄豪杰共同追寻武道，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 这也是云州繁华的原因之一，对于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他们有统一的标准回答。 “顺着长街走到尽头，过一道拱门，再过千级长阶就能看到临仙宫大门，若有机缘，便可入内。” 而对于所谓的机缘是什么，却没有人说得清了。 陆沅按照这个说法，一路走去，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长街，高耸入云，看不到尽头。 “临仙宫建在天上不成？” 两个护卫默默低头：“小陆大人，我等任务结束了，祝您好运。” 陆沅的好脾气消失的一干二净：“结束了？” 在他们的解释下，陆沅才得知，洪德帝授意他们送他到云州即可返回，理由是他老人家无人可用，陆沅就安心去临仙宫，等借到钱了，说明临仙宫在意他这个客人，自会送他返回上京。 陆沅目瞪口呆，那他要是借不到钱岂不是不用回去了？ 心中再次痛呼：老皇帝，做个人吧！ 奈何根本无人在乎他的感受。 两个护卫一起离去，只留给他一辆破旧的马车和一匹瘦骨嶙峋的马。 陆沅无奈将马拴在一旁的树下，那马低着头只顾吃地上的草，就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这么想着，陆沅悄悄打量着四周，他也没见过世面。 歇了一会儿，啃了几口饼，忍痛摸出一两银子，给了不远处茶棚老板的儿子，让他帮自己喂喂马，小孩活泼好动又没事干，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刚好拿这钱去买糖吃。 陆沅看着眼前的长阶发愁，还没开始爬他已经脚疼了。 想想远在上京的爹娘，以及被抓进御林军当人质的哥哥，陆沅认命的拿着自己的小包袱一步一往上爬。 与此同时，临仙宫内，锦书咋咋呼呼地一边跑一边喊：“不得了了，少主，山脚下来了个要饭的！” 水榭里的人，长身玉立，一身白衣不染尘，墨发犹如瀑布般在清风中微微晃动。 葱白修长的手指从琉璃盏中取了鱼食，漫不经心地投喂着湖里的锦鲤。 身旁站着个年长些的女子，似乎正在说什么事情。 听到锦书的声音，那女子蹙眉不悦：“锦书，以少主的耳力，你小声十倍他也能听见。” 锦书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局促道：“若月姐姐，你也在啊。” 喂鱼的人似乎是累了，百无聊赖地扔下鱼食，然后取了一旁的轻云纱拭手，用完便随意扔在一旁。 转身时仪态万千，面胜芙蓉。哪怕是平时见惯了的人，也会一次又一次为之倾倒。 宋瑜在黄花梨木椅上落座，随手拿了颗剥好皮的荔枝，若月眼疾手快地拿起玉碗接住他吐出来的果核。 顺势问道：“少主，云州节度使一事……” 宋瑜凤眸微眯，神色恹恹，吐出的字眼与他清冷脱俗的气质极不相符：“狗屁。” 见他这样，若月已然明白了他的态度：“属下告退。” 等她走了，锦书才自在起来，实在是若月身为少主的得力助手，惩治起人来毫不手软，令人胆寒。 “什么节度使？又有人来咱们这儿打秋风？” 宋瑜待他更亲近些，面对他时多了几分人气，不答反问道：“方才说什么要饭的？” “哦，山脚下来了个小叫花，正在爬天阶呢。” 宋瑜微微挑眉，不甚在意：“若能过得了千重障，也与我临仙宫有缘分。” 临仙宫门前的千级阶，上面设有千重障，只有心思纯净，根骨奇佳的人才能得见仙门。 烈日炎炎，陆沅坐在阶上喘气，悄悄往后看了一眼，心惊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了，然后抬头看看，依旧看不见顶，心中不解，临仙宫的人莫非有毛病？ 罢了罢了，认命往上爬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直到天黑，陆沅两股颤颤，终于到了顶，可是人却傻眼了。 临仙宫呢？ 顶上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铺满石板的空地，边上还有个小亭子。莫非…… 陆沅带着绝望的心往前走去，果然还有向下的石阶等着他。 极目看去，透过薄薄的云层隐约能看见山脚下的光亮，想必那就是临仙宫了。 陆沅头晕目眩地跌坐在地上，现在他确定了，临仙宫就是有毛病！ 在山里挖条隧道不行么？ 整这个上山又下山的石阶，真会折磨人。 从小待在上京，又没去过高处，陆沅都快忘了自己患有恐高症了，没想到都胎穿了，还带着恐高症！ 要是白日视线清晰，想必更为吓人，不如现在趁着月色下山，好歹心里没那么害怕。 陆沅咬着牙起身，小心翼翼地下山，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想必是起泡了，但他不敢停留，这山太高，夜里又凉，想必他不被冻死也要被饿死，不如拼了。 一直到天亮，终于看清了下方的磅礴建筑，气势恢宏，比大周皇宫强了何止千倍。 陆沅几乎要落下感动的泪水，激动之下，脚底踩空，竟是滚了下去。 守在门口的临仙宫门童，看到石阶上滚下来一个人，震惊不已，连忙叫了人一起将人抬回去。 按照临仙宫的规矩，只要过了千重障便可以成为外门弟子，若是以后再过了考核，那就可以正式成为内门弟子了。 陆沅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感觉周身一片柔软，就好像是躺在云里一样，脚上的刺痛使他不敢动，强撑着睁开眼，只看到碧丽堂皇的屋子，地板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这是……临仙宫？ “你醒了？” 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传来，陆沅才意识到这屋里还有旁人。 曲方快步上前来：“感觉如何？” 陆沅动了动手脚，突觉全身一阵疼痛。 曲方连忙喂给他一粒药丸：“也是奇了，你一个毫无内力的人，竟然过得了千重障，从山上摔下来也没死，想来也是天赋异禀，且安心养两日。” 陆沅眼珠一转，强撑着手坐起来：“这里是临仙宫吗？” “对，我叫曲方，专门负责接管新弟子的，你还是五年来唯一一个通过千重障的人呢。”曲方看起来对他的到来十分开心，“我先为你记名造册，等你好了就可以开始练体煅骨了。” 陆沅眨巴了一下眼睛，刚醒来的大脑不太灵光，还不知道曲方是什么意思，想到自己的来意，突然间有些开不了口，这素不相识的临仙宫怎么肯借出那么大一笔很有可能收不回来的债呢！ 而且……陆沅摸了摸身上，衣裳已经被换过了。 “我的包袱……” “想来是你摔下来的时候丢了吧，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曲方问道。 包袱里有他身为云州节度使的令牌与文书，陆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大不了以后找机会上山去找找。 “没什么，一些衣物。” 曲方点点头，安抚了他几句，然后让下人为他多准备一些衣物。 “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陆沅顿了下：“我叫陆沅，不知可否求见宫主？” 曲方顿了下，看陆沅眼中一片赤忱，心想莫非又是一个仰慕宫主的人。 “你现在只能算外门弟子，哪怕是我也见不到宫主的，就连少主也得看运气。”曲方话音一转，“不过，你要是能刻苦修习，当上临仙宫长老，便会一月有一次与宫主探讨武学的机会。” 临仙宫奉行的是升级考核制度，想要升级加薪就得有业绩，下设五大派系中，曲方所处的朱雀司负责为临仙宫招揽人才，五年没有人越过千重障，朱雀司里的人闲得心里都要长草了。 所以在看到石阶上滚下来的陆沅时，才眼冒绿光的悄悄将人带回自己院里。 第4章 新弟子入门想赚钱 陆沅按了按眉心，临仙宫竟然这么复杂，看来见宫主一面比见洪德帝还难。 他看着眼前唾沫横飞的曲方，心想这不就是前世的人力么，只可惜他不是来应聘的，而是来贷款的…… “如何能成为长老？”他打断曲方的夸夸其谈，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 曲方一顿，随即一脸热切：“好！好！以你的资质，只需二三十年定能……” 后面的话，陆沅是听不清了，脑中无限循环着二三十年这几个字，晕乎乎的倒在床上，心里哀呼吾命休矣！ 上辈子看过不少穿越小说，人家穿越都是有系统、有金手指的，怎么到了他这就只有一堆烂摊子呢！ 罢了，能重活一世已是幸运，还是那句老话既来之则安之。 陆沅没有丧气太久，因为他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动，声音之大让一旁滔滔不绝畅想未来的曲方都愣了下。 陆沅尴尬不已，面色不可控制的变红，双手交叠按在肚子上，一副乖宝宝模样。 曲方：“差点忘了，你昏睡两日了尚未进食，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不一会儿，曲方就带了些清粥小菜来：“你刚醒，不宜吃油腻之物，先吃……” 曲方话音顿住，只见靠在床头的少年，一碗接一碗，不等他拿出下一个盘子，上一个就空了。 陆沅眼放亮光，舔舔嘴唇，别怪他没见过世面，不管是谁饿上几天都这样。 “你别急，还有呢。”曲方迅速在小桌上摆满了吃食。 陆沅吃完后摸了摸肚子，一脸满足地想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啊。 曲方手脚麻利地收完空盘子，对着陆沅说：“隔壁就是浴房，你若想沐浴直接过去便是。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陆沅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又吃得有点撑，想下去走走又全身都酸痛，只好躺着干瞪眼。 刚好借这个机会，整理一下脑子里的知识，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可不能忘了。 想到上辈子的手机电脑游戏机，但也只能想想了，陆沅扣了扣锦被上的缎面，他穿越时也只是个高三毕业生，造个模型都费劲。 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小玩意儿了，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会不会买账？ 陆沅脑中灵光一闪，他不如跟临仙宫做生意，自己赚钱，总比开口问人借要强啊！ 可是那可是一亿两啊！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他恐怕要干到天荒地老。 陆沅绝望地想，他还是死了算了。 洪德帝是真不做人啊，这么艰巨的任务就压在他如此瘦弱的肩上，良心不会痛吗？ 哦，差点忘了，狗皇帝没有良心。 * 曲方将手中的食盒扔给厨房的丫鬟后，转身就遇到了锦书，按品级来说两人差得远，本不该有来往，但是他们自小就认识，一起加入临仙宫的，关系向来亲厚，有空时常聚在一起。 “这么晚才吃饭？”锦书面上有些疑惑，“你们朱雀司不是闲得很么，有人欺负你了？” 说这就一副要去揍人的架势，曲方连忙按住他的肩膀：“谁能欺负我，跟着少主这么久了，怎么还毛毛躁躁，我早就用过饭了，这个啊……” 曲方将陆沅的事情一说，锦书有些惊讶：“我之前在山脚看到个小叫花，不会就是这个陆沅吧？这么快就过了千重障，看来是有天赋的。” 他语重心长道：“好不容易来个新人，你可看好了，别让别人抢了去。只要他能成为内门弟子，你就可以连升十阶，这样咱们也能早点一起为少主办事呀！” 曲方点点头：“知道了，我没忘记我们的约定。不过他看起来有些懵懂，我担心太激进了会吓到他，慢慢来吧。” 锦书点点头：“我随你一起去看看。” “明日吧。”曲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太晚了。” “行。”锦书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那我们去你院里喝酒。” 曲方笑了笑，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 翌日。 陆沅全身的酸痛竟然消失了，他迫不及待地伸展了一下身子，试探着下床。 很好，一点也不疼，看来昨日那颗药确实很管用。 推开门院里布置得很简单，院门旁边有个凉亭，周围种了些花花草草，有几个小丫鬟正在扫洒，看到他出来也不做声，默默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曲方和锦书一齐进来，看到他时曲方喜道：“你身子如何了？” 陆沅对他心怀感激：“已经好了，多谢曲兄弟。” “不必客气，同为临仙宫弟子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陆沅忐忑道：“您可能误会了，我不是来拜师学艺的，我……” “那怎么行？”锦书一脸不赞同，“你可是过了千重障的人，别浪费自己的天赋。” 陆沅咽了咽口水不敢说话，其实他根本没什么天赋，小时候本来打算跟着兄长一起习武，只可惜他力气小，又吃不了苦。 “我其实是来谈生意的。”陆沅昨夜想了很多，他知道很多这个世界没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临仙宫掌管天下的重要商道，不妨将一些方子卖给他们，还能赚些银子。 至于洪德帝要的一亿两，自然是以大周朝廷的名义尽力去借了，反正又不用他来还。 曲方一脸失望：“你来赚钱啊……”到手的鸭子……不是，业绩飞了。 锦书眼珠转了转：“其实做生意还不如成为临仙宫弟子，你看我跟在少主身边，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一百两呢。而且啊，还有门派任务可以做，也能挣不少钱！” 陆沅飞快地计算，一百两可是永宁伯府半年的开销啊！ 月薪一百两银确实很吸引人啊，要是可以一边当临仙宫弟子，一边和他们做生意，再加上当弟子的俸禄，永宁伯府就不用那么拮据了…… 见他意动，锦书趁热打铁：“而且少主很大方，经常给赏银，什么珍宝都有。” 曲方：“……”他怎么不知道？ 倒是听说少主有点抠门，打碎个花瓶都要心疼好半天…… 陆沅眨着星星眼：“真的吗？” 曲方背过身去，不敢看天真的少年。 锦书摸着良心，嘴硬道：“真、比真金还真！” “那我要是问少主借钱，他会借么？” 锦书：“……” 想到之前那些跟临仙宫赊账的不按期还钱的商户的结局，又想到少主买几件瓷器都要报给麒麟司批银子，想动他的私库比登天还难。 锦书摸了摸发痛的良心：“前提是你能见到少主不是？” 陆沅乖巧点头。 锦书：“……” 怎么办，良心好像更痛了…… 第5章 落水后初见少主 陆沅眨眨眼，心想临仙宫的人还挺好的，想来少主也是个好说话的。 “那我怎么见到少主，现在拜入门下就可以去他身边当差吗？” 锦书如实道：“刚入门自然是不行了，我们临仙宫弟子有十甲十阶，一甲弟子才能去少主身边。” “那我现在是几甲几阶？”陆沅用手指了指自己。 “刚入门自然是十甲十阶了，不过你放心，你天赋这么高，又有我们俩的帮助，肯定晋升很快的！” 陆沅头一次被人这么夸，都要不好意思了。 “我哪有你们说得那么厉害？” 看他二人信誓旦旦的模样，陆沅有些摸不准，莫非自己真有天赋？ “那我就试试吧……” 反正洪德帝没给他期限，他先稳住局面再说。 锦书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刚忽悠完这个小公子，内心还是有些心虚的。 “那我先走了，你去洗浴一番，然后跟着曲方好好修习。” 外门弟子刚入门时，都是有朱雀司的弟子负责教导，通过考核后成为内门弟子，才需要去玄武司上课，每成功培养一名内门弟子，就可以连升一甲。 曲方现在是四甲三阶，要是陆沅成功拜入内门，他就可以晋升为三甲三阶，距离一甲弟子又近了一步。 要是靠平常的小任务，拼死拼活也只能晋升一阶，那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所以曲方十分重视陆沅，他可是等了五年才等到一个新人的。 陆沅去了浴房，刚低下头就被水里映出的人吓了一跳。 蓬头垢面，脸上还沾了不明污渍。 想到方才顶着这个模样，大言不惭的说要和临仙宫做生意，陆沅尴尬得脚趾扣地。 大意了，忘记照镜子了。 一头扎进水里，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 等他洗完出来时，曲方眼中闪过惊艳之色，心想就该抓锦书回来好好看看，这不是什么小叫花子，分明是小娇花才对…… 见他头发还滴着水，曲方调用内力为他烘干。 陆沅目瞪口呆，这场景也就上辈子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好厉害，我也能学这个吗？” 曲方笑了下，十分温和：“这只是雕虫小技，等你学了内功心法同样可以。” 陆沅突然心潮澎湃起来，没想到来临仙宫竟然有这样的奇遇。 本以为是一趟苦差，现在看来倒也不错嘛！ “那我们快开始吧。” 曲方点点头：“先从练体开始。” * 锦书左右观察了一下，少主一人坐在书房，案上香炉里燃着名贵的檀香，清香宜人。 没看到若月在，他才放心进去。 宋瑜的目光离开手中书籍，淡淡瞥他一眼：“做贼？” 锦书摸了摸鼻子：“还不是若月姐姐太凶了，少主也不说说她。” 宋瑜喝了一口茶，轻声道：“一甲一阶弟子，我还真不好说。” 锦书往前凑了凑：“少主，我之前说的那个小叫花，他竟然真的过了千重障，现在朱雀司的曲方带他呢。” 宋瑜指尖微动，瓷白的面上闪过一丝兴味儿：“终于有新弟子了，难得。” 扔下手中的书，向后一靠，锦书非常有眼力见，跪在身后为他按揉头部。 宋瑜微微合眼，脑中传来阵阵闷痛，让他难受的蹙眉。 若月进来时，看到这一幕，心中闪过无奈：“少主就该听药师的劝，多纳几个妾室，也不用日日受炽火灼烧之苦。” 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临仙宫少主还在娘胎里就被人下了炽火毒，母子二人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宋瑜因为年幼，余毒无法根除，又加之他功法特殊，至刚至阳，非双修之法不可解。 有时发作得狠了，甚至要靠轮椅移动。 宫主和夫人心疼儿子，在他刚知晓人事时就安排了些貌美女子，奈何宋瑜一个也不愿意碰，经药师诊断才知道他还患有洁疾，不仅见不得一点污秽之物，就连心理上也完全接受不了任何一个不喜欢的人。 随着功力增长，炽火毒发作得愈发厉害，但却因为宋瑜本人不开窍，迟迟无法疏解。 宫主夫人又气又急，生怕宝贝儿子这样下去憋出个好歹来。 要不是打不过，她真想叫人打晕了他，刚好让她准备好的几个侍女派上用场。 宋瑜一手撑着额头，烦躁地睁眼，看到若月手中的账本更加头疼了。 “父亲呢？” “宫主闭关了。” “母亲呢？” “夫人身体抱恙。” 宋瑜：“……”母亲这个借口已经用了好几年了，她要是真有什么事，父亲才不会去闭关！ 他无力地挥挥手：“你处理吧，有问题再叫我。” 若月知他难受，也不再说话，在一旁的桌案上自顾自看账本。 等到夕阳西下，宋瑜心中灼烧的烈火才散下去不少，他推开面前的矮桌，要去湖边吹吹凉风。 临仙宫四周都是高山峻岭，南边的湖泊引的是四周山上的泉水，湖水清凉。左边种了大片荷花，各种颜色都有，夏日争相绽放，清香幽幽；右边养了一些锦鲤，个头很大，五彩斑斓。湖心是一条长廊连着的水榭，里边随时备着清凉的瓜果与凉茶，宋瑜每日都要在此纳凉。 * 陆沅这几日被曲方带着，天刚亮就要出来绕着临仙宫跑三圈，几天下来身上为数不多的软肉都消失了，眉眼愈发精致起来。 他能这么有毅力，都是为了曲方那一句：“习武之人当身轻如燕。” 陆沅气喘吁吁地跑完，停在湖边，在曲方面前转了几圈：“够轻了吧？我们赶紧下一步。” 曲方看着他的脚步，微微摇头：“不够。” “啊？”陆沅有些绝望，习武太苦了，果然不适合他。 “你跑的时候是不是没练口诀？”曲方教了他最简单的轻功口诀，按理说练上这几日怎么也该能步伐轻盈，落地无声了。 陆沅挠挠头：“啊，要一起练啊？” 曲方面色一变，陆沅连忙道：“没关系，我现在就练！”希望他不要嫌弃自己太笨，然后不教了。 结果一个着急搞错了方向，竟是朝着湖心的方向去了，一开始陆沅没反应过来，凭着本能在水上移动了一段距离。 曲方目瞪口呆，没想到他这就踏水无痕了，心中惊叹真乃天……扑通一声，人落水了。 湖里溅起巨大的水花，惊动了水榭里因燥热无法入睡，大清早跑来吹风闭目养神的人。 他们的谈话自然也被听了去，宋瑜不耐地睁眼，从软榻上起身时哼了声：“蠢货！” 第6章 少主真是个好人 曲方心里一惊，刚要去救人，结果发现陆沅是会游水的，此刻在水里游得正欢呢。 他松了一口气：“快上来吧，水里凉。” 陆沅玩得正开心，突然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边，侧目一看竟是一头红色锦鲤，个头十分大，陆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鱼，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曲方，你看——它比我的腰还粗！”陆沅兴奋地喊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水榭里那道火热的视线。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明明声音不大，却好像就在耳边：“是你太细了。” 左右无人，陆沅身子一颤，抖着手放开怀里的锦鲤：“你、你会说话……” 宋瑜：“……” “蠢货，看后面。” 陆沅依言转身，在看到说话的是个人以后，心里不害怕了。 真是没礼貌，说他细还骂他蠢货，陆沅决定过去理论一番，他不蠢也不细。 于是一头扎进水里，朝着那边游了过去。 曲方自然是认得宋瑜的，此刻连忙绕过长廊来请安。 可宋瑜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 水里的人如同鱼儿一般，看得出来水性很好，从水里抬头时恰好被洒上了朝阳的金辉，比明珠还要耀眼。 宋瑜呼吸一窒，心率都变得慌乱起来，撑着围栏的手逐渐用力，粉粉的指尖渐渐变白。 陆沅睁开眼，小鹿般的眸子在宋瑜脸上停留了许久，最后小声辩解了句：“我不细。” 宋瑜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稳了稳心神，对着水里人道：“上来。” 陆沅看曲方也在，想着肯定是认识的人，也就不惧他。 伸手道：“拉我一下。” 宋瑜立刻伸出手去拽住他的手腕，陆沅被他的体温烫得一缩，没挣开人已经站到了水榭里。 曲方瞪大双眼，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少主，你的洁疾呢？ 早上出门时，陆沅嫌弃天热，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袍，此刻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朦胧隐约美。 宋瑜喉头滚动了两下，想起身后还有人，心中突生一股恼怒，瞬间移步挡住曲方的视线，同时调用内力烘干了他身上的衣服。 陆沅展颜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曲方咽咽口水，不敢出声。 “头发也帮帮忙。” 宋瑜顿了顿，手缓缓贴上他的头发，克制又小心，眨眼间一头墨发再次飘逸起来。 长得美的人谁不想亲近，陆沅看他越看越想和他做朋友。 于是搓搓手问：“你愿意成为我在临仙宫的第三个朋友吗？” 宋瑜黑脸：“第三个？” 曲方连忙道：“少主，属下和锦书只是例行公事，算不得交朋友。” 宋瑜满意了，那他就是第一个。 陆沅微微张嘴，少、少主？ 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临仙宫少主？ 宋瑜神色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他就是锦书口中的小叫花，宋瑜第一次想让锦书去治治眼疾。 陆沅回过神来，临仙宫少主的名讳他自然是听过的。 “我、我叫陆沅……”陆沅有些心虚，他不知道宋瑜有没有听说过云州节度使的名号，要是现在问他借钱，他会不会同意？ 宋瑜难得好心情：“好名字。” 陆沅心里有了底，这少主看起来就很有钱，一个亿对他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刚认识就找人家借钱，会不会不太好？ 而且自己丢了身份证明还没找回来，说出来的话也不一定有人信。 胡思乱想间，宋瑜已经赶走了曲方，拉着陆沅坐在水榭里等早膳。 宋瑜腰带上系着一颗东珠，圆润饱满，发着莹莹的柔光。 “你喜欢？”宋瑜低头解下，送到他手上，“还有更大的，以后送你。” 陆沅：“！” 锦书说得果然没错，少主真大方！ 锦书来送早膳的时候，看见有生面孔和少主同坐，内心十分惊讶，面上的肉也控制不住颤抖了几下。 要不是临仙宫实力雄厚，无人敢擅闯，他要怀疑是不是魔头派来迷惑少主心智的。 他不识得这美人，美人却是认识他的。 “锦书。” 锦书：“！” 听着熟悉的嗓音，锦书惊讶得端着琉璃盏的手在是桌上磕了下，名贵的琉璃盏磕出了一个缺口…… “你你你……”小叫花洗干净了怎么长得如此花容月貌！ “我怎么啦？” 一阵风吹来，将陆沅略有些长的衣摆吹得扬起，宋瑜这才注意到他没穿鞋。 白嫩圆润的脚趾尴尬的动了动，“鞋子掉水里了。” 宋瑜呼吸急促了一瞬，眼神狼狈地移开，不敢多看一眼。 “找、找双鞋来。”宋少主说话难得有结巴的时候。 锦书的办事效率还是高，不一会儿就找来了新鞋，大小十分合脚。 陆沅心中感叹，这就是老板的得力助手啊！ 早膳精致美味，陆沅意犹未尽地喝茶漱口，要是能天天吃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就好了……不过人不能贪心，现在他已经很知足了，没想到临仙宫的人，从上到下都这么善良，看来他的任务也不是那么艰难嘛！ 陆沅离开的时候一蹦一跳的，手里握着东珠，越看越喜欢，十分财迷地亲了一口。 这动作被水榭里的人尽收眼底，宋瑜目光热切，信心十足：“他夸我是好人，还亲了……他喜欢我。” 锦书：“？” 他喜欢的是你的钱！ 等看不见陆沅的身影了，宋瑜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锦书时目光沉沉：“你怎么知道他穿多大鞋？” 凤眸微眯：“你看了？” 锦书咽咽口水，后退了一步，有时候能力太强也是一种罪过…… 压人的目光落在磕坏的琉璃盏上，身上是滚烫的，说出来的话是冰冷的：“从你月银里扣。” 然后扬长而去。 若月来见宋瑜时，发现他身上散发着灼人的气息，便知是炽火毒发作了，连忙请了青龙司的药长老来施针。 药长老施完针后，语重心长劝说：“这次发作得更厉害了，长此以往，有损筋脉。少主尽快娶妻纳妾，早点双修根除余毒才是正道。” 宋瑜嗓音微沉：“我只要一人。” 药长老下巴上的胡须抖了几下，非常不赞同：“一人怎么受得住你？” 话题越来越离谱了，若月到底是个姑娘，面色十分尴尬的送走药长老，回来时看到宋瑜脸颊泛着薄红，倒是没有像以往发作时那般闹脾气。 但是面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也有几分诡异。 若月忧心地想，莫不是压抑得狠了，出什么问题了？ 这么想着，就听到英明神武的临仙宫少主，目光迷离地呢喃：“入室抢劫的爱人，我等到了……” 第7章 敢上门就乱棍打死 这话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个时候宋瑜为了通房丫头的事，正和宋夫人闹呢。 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愿意要通房，要守身如玉等有缘人。 宋夫人为了他的身体忧心不已：“我的儿，那你倒是出去走走，成日待在家里，难不成等着别人上门抢你？” 宋瑜不爱出去，外头热，人又多，他半点也忍受不了旁人的体味儿，出去一次要难受好几日。 “若是有缘分，不出门也能遇见。” 宋夫人被气得捂住胸口：“你、你真是异想天开，上门的只会是强盗、刺客！” 宋少主一挥衣袖：“要是合我心意，不管什么身份我都认了。” * 若月一怔，随即惊喜道：“少主，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姑娘，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宋瑜回神：“站住！此事不可声张，我自有安排。” 若月虽然比宋瑜年长几岁，但是宋瑜从小就有宫主之风，临仙宫没有人敢忤逆他。 “是。” 若月心里也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物，能得了这小祖宗的青睐。 打算之后找锦书问问，也就他成日跟着少主，肯定知道些什么…… “少主，大周皇帝送了信来，说是给宫主准备了一位美人……” 宋瑜眉毛微动，就大周那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美人？ 还敢打他爹的主意：“放话出去，要是敢来，乱棍打死。” “多半又是为了借钱的事，老皇帝要修建行宫，但是国库空虚，入不敷出。” 宋瑜呵了声：“我临仙宫是他的许愿池么？他说借就借？百姓流离失所，皇帝还想着享受，我看这大周气数将尽。” 又过了几日，陆沅已经掌握了轻功的入门功法，算得上是身轻如燕了，曲方惊叹他天赋的同时也着手准备为其煅骨，洗筋伐髓。 习武之人幼年便会煅骨，陆沅这个年纪确实有些晚了，但是临仙宫有天材地宝，可以熬出一锅药汤，人泡在里面两个时辰就可以完成煅骨。 只是过程有些痛苦，曲方看着陆沅提醒道：“会有些疼。” 陆沅这几日才算是真正初步了解了武学的好处，跟他幼年时那些随便舞几下刀枪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像前世看过的小说里那般神奇，但是在这个世界来说，跟修仙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人家叫临仙宫呢！ “没关系，我能忍！” 陆沅一改在家时的娇气，或许是因为孤身在外无人惯着他，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曲方点点头：“那你进去吧。” 陆沅坐在药浴里，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渐渐的感觉丝丝缕缕热气钻进了骨头里，全身的筋脉都被拉扯着，就好像针扎一般。 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身上传来的疼痛让他一度想哭。 曲方观察着他：“还能忍吗？” 陆沅手紧紧捏着，指甲嵌进了肉里，疼得说不出话来。 曲方也没有办法，这是入道武学必经之路。 “要是我再厉害一些，就可以用内力为你打通经脉，你就不用这么疼了，可是我担心内力不足，适得其反。” 陆沅颤抖着嘴唇：“没关系。” * 锦书从冰鉴里取出茶壶，倒了一杯凉茶给宋瑜。 看他神色恹恹，便找了个他可能感兴趣的话题。 “今早曲方去青龙司取了些煅骨的药材，看来陆沅的资质真的很不错，这才几日就能煅骨了。” 宋瑜神色微凝：“煅骨？” 他这几日一直思来想去的，不知道怎么跟陆沅相处，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担心唐突了他，就一直忍着不去见陆沅。 “是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忍得住疼。” 话音刚落，躺在竹椅上的少主已经不见了踪影。 锦书眨眨眼，怀疑方才的少主莫非是自己的幻觉？ 宋瑜推门而入时，陆沅疼得发抖，害怕他咬伤舌头，曲方正往他嘴里塞锦帕。 “少、少主……”曲方一时愣住。 “下去。” 宋瑜走到陆沅身后，闭着眼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内敛磅礴的内力在身体里游走，除了有些烫以外身上的疼痛渐渐缓解，紧锁的眉心也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宋瑜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看到陆沅泡在黑乎乎的水里，已经睡着了。 仅是一眼，他就吓得收回了目光，真是太白了…… 想到他当着曲方的面脱衣，宋瑜就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其实他不知道方才曲方是等陆沅泡在水里才进来的，这药汤黑乎乎的，最多看见个肩膀。 总不能让人睡在水里，宋瑜咬咬牙闭上眼睛把人抱了出来。 还好这屋里没有太多东西，走几步就是床榻。 陆沅躺在床上时，身上的水汽已经被宋瑜烘干了。 闭着眼给他盖上被子，宋瑜才敢睁眼，指尖微动，十分怀念方才的触感。 从小学的君子之道，宋瑜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只是看到他嘴里含着锦帕时，鬼使神差的将那一方锦帕藏进了袖子里。 离去时步履匆匆：“照顾好他。” 曲方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知道是少主耗费内力帮陆沅打通经脉了，但是为什么呢？ 进屋看到陆沅面色宁静地躺在床上，更加震惊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锦书过来找曲方时，宋瑜离开有一会儿了，两人守在陆沅的床前轻声交谈。 “大周皇帝可太不做人了，你知道少主放出去的话么？” 曲方摇摇头，他这几日都忙着陆沅的事，哪有空关心别的。 “少主说，那云州节度使就是狗屁！他要是真来了，说不定少主一个不高兴就扔他去兽园喂老虎。” 锦书接着哼道：“狗皇帝还说派了美人来献给宫主，少主说要是敢来，就乱棍打死。” 刚好听见他们说话的陆沅：“！” 呜呼哀哉，狗皇帝害我。 要是没猜错，锦书口中献给宫主的美人，正是自己！云州节度使也是自己！ 陆沅欲哭无泪，仿佛可以想象到自己暴露身份以后被乱棍打死扔去喂虎的结局。 不免有些委屈，明明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呀！ 怎么就像十恶不赦一样？ 陆沅睁开眼，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我觉得少主没有那么坏，肯定会讲理的！” 锦书：“……” 曲方连忙道：“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 陆沅摇摇头：“没有，我感觉充满了力气，不管做什么做多久都不会累！” 曲方：“……”希望是他想歪了。 第8章 红鸾星动 临仙宫事务繁杂，偏偏宫主和夫人不太爱管事，完全就是甩手掌柜，平时有什么重大事情也都交给宋瑜处理，美其名曰——培养继承人。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宋瑜也不太爱管事，所幸底下的人得力，只有万不得已时才需要他亲自动手。 若月可谓是临仙宫的大忙人，忙起来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抓着锦书就问：“少主身边可有什么特别的女子？” 锦书大骇：“若月姐姐，夫人又要送丫鬟来？这活我可不敢接！给多少钱都不干。” 若月没好气的松开他的肩膀：“夫人想送，少主也得收啊！” 锦书放心了，他可不敢做半点儿违背少主意愿的事。 “那你怎么问这个？” 若月忧心忡忡：“少主的身体再拖下去，武学无法精进，日后若有人不服，临仙宫只怕要乱。” 强大如临仙宫也并非是安稳无虞的，江湖第一派的地位谁不想取代？ 而且临仙宫人员复杂，难保不会有人生出异心。 哪怕曾经心思再纯净的人，在权利和金钱的浸染下，也不敢保证其心如初。 锦书沉默了一瞬：“少主是千年不遇的武学奇才，若不是那炽火毒，想必早就是天下第一了。况且那炽火毒也不是没有解法，少主才十九岁，若月姐姐你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 若月白他一眼：“炽火毒月月发作总不是个事，少主若是有了心上人，需得立刻禀明宫主与夫人，好去下聘不是？” 锦书明白过来：“姐姐是想问少主有没有心上人？” 他无奈道：“少主成日待在临仙宫，去哪找心上人？身边的丫鬟他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依少主那挑剔的性子，有得磨呢。” 若月一顿，看锦书这模样，也不像是撒谎。 那少主那日的话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炽火毒影响下，发了臆症不成？ 看来她得去找青龙司的药长老问问，炽火毒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 * 临仙宫东南角，有一座观星楼，高耸入云，除了青龙司的重明长老在此夜观星象以外，极少有人会上去。 只有宋瑜是这里的常客，因为顶上凉快。 重明长老面容年轻，但是目光饱含沧桑，仿佛是历尽世间百态后的淡漠与悲戚。 看见宋瑜他一点也不意外，这观星楼有了个能说话的人，他还挺开心的。 “少主，今日没带酒？” 宋瑜盘腿而坐，理了理衣摆：“拿多了要被父亲发现。” 重明遗憾：“今日没有口福咯！” 宋瑜睨他一眼：“少喝点，酒鬼。” “少主太年轻了，还不懂酒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啊！” 宋瑜不理他了，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拂面，送来阵阵凉爽，身上的燥热散去了不少。 重明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感慨道：“本长老夜观星象，近日怕是有贵人上门，恭喜少主。” 宋瑜眉心微动：“喜从何来？” 重明笑了声：“我观少主应是红鸾星动，姻缘增势，照夫妻宫。” 素来沉静的宋少主，没忍住笑出了声：“借长老吉言。” 见他这模样，重明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人有这样的能耐？ “不如现在就去禀明宫主，临仙宫早日办喜事，也绝了某些人的别有用心。” 宋瑜眸光微动：“总要他心甘情愿才好。” 重明不理解，临仙宫这样的夫家、、少主本人又芝兰玉树且根骨奇佳会有谁不愿意？ 旁人想攀都攀不上，想结亲的世家大派多得是，若不是少主身中炽火毒，又有洁疾不愿接触旁人，恐怕早就…… 也是因为从小被炽火毒折磨，宫主十分怜惜少主，才由得他自由选择，不然临仙宫少夫人之位还真非世家嫡女莫属。 眼下看宋瑜情真意切的模样，向来洞察一切的重明难得生出一丝迷茫，宋家专出情种，也不知是福是祸…… “少主年少，又是情窦初开，可知这世间所有的感情虚虚实实，真假难辨。”重明语重心长道，“只怕一腔真情，错付他人，到头来伤情伤心的只有自己。” 宋瑜小时候常年由几大长老陪伴教导，对他们犹如亲人一般。 看重明这般，自然是知道他又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伤怀之事。 “大丈夫顶天立地，拿得起放得下，他若骗我伤我，我自不会自找苦吃。” 重明微微扯了下嘴角：“姻缘命数，自有天意。” 两人在月下对弈，又商谈起了正事。 “听朱雀司的沈椹说，大周朝廷要来人，为何迟迟没有递来拜帖？” 宋瑜无所谓耸肩：“递了也不接，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老皇帝还要修建避暑山庄，大厦将倾，临仙宫不淌浑水。” 重明却不这样认为：“紫宸星式微，将星偏移，本该是末年之景。” 宋瑜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你是说大周气数未尽？” “有帝星降世，主杀伐。” 宋瑜眉间微动：“洪德帝仅剩一子，年过半百，若真有帝命，也不至于当这么多年皇子。” 重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天机不可泄露。 棋盘之上，胜负已分。 重明无奈地揣手：“少主赢了。” “若是有拜帖，接下也无妨。临仙宫与大周朝廷有缘，花点钱不算什么。” 宋瑜疑惑：“临仙宫何时与朝廷有旧？” 重明神秘一笑：“或许……未来会有。你要知道，这天下从来没有任何人或门派可以独善其身，哪怕是临仙宫，远离红尘，但又离不开红尘。” 宋瑜不爱同他打哑谜：“知道了，且看拜帖何时送来吧，我回去歇息了。” “少主。”重明叫住他，“后日就是祀神节，云州热闹非凡，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如带人家去月老庙求个姻缘。” 年轻人就该出去花前月下，总在家里待着，如何抱的美人归？ 宋瑜不答话，纵身一跃，跳下观星楼。 这动作重明看了无数次，还是无法适应，抚了抚胸口，年轻人就是胆大，这么高也敢直接下。 第9章 相约去过节 陆沅这个人懒起来的时候懒得要命，但是勤快起来却是谁也拦不住。 当心里有什么想法以后，必须要付诸实践，否则成日想着总是心慌意乱。 比如制香皂一事，之前在上京买了些原料，奈何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老皇帝送来云州了。 又一想云州物产丰富，能买到更好的。 但是物价也更高，陆沅摸了摸钱袋里的碎银，这还是离家时娘亲给的，还好他一直贴身收着才没丢了。 心中虽有不舍，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要是香皂制成功了，在商路要塞肯定能赚一大笔。 陆沅再一次感慨，还好自己穿来的这个时代，物产丰富，大多数东西都能买到。 曲方看到兴致勃勃的陆沅有些疑惑：“什么事这么激动？” 陆沅悄悄问道：“能帮我弄些东西吗？” 曲方神色微凝：“你要买什么？” 陆沅拿出一张纸给他：“就要这些。” 曲方一看：“油和小苏打，膳房就有……” 临仙宫每个司都有自己的膳房，这东西曲方轻轻松松就能弄来。 “蜂蜜、鲜花都简单，但是这牛乳……” 陆沅问：“牛乳怎么了？” “临仙宫养的是公牛……得去外面买，不如等明日休沐我陪你一起去。” 陆沅：“……” 想到出门一趟要爬石阶下石阶，回来时再爬再下，一瞬间有些头晕。 “对了，入门功法已经给你了，你好好练，过段时间就可以参与考核了。” 陆沅已经了解到，临仙宫的考核就是去玄武司领任务，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通过考核，然后成为内门弟子，再按照个人资质与意愿分配到各司。 在朱雀司见到宋瑜，曲方非常意外。 还未见礼就被支走：“下去吧，无需惊动旁人。” “是。” 陆沅正在院子里练剑，曲方教了他几招基础剑招，虽然他记性好，但是毫无基础，练起来有些吃力。 “剑招滞涩，走势不稳，你应该先从扎马步开始。” 陆沅吓了一跳，回身看去，只见来人身穿走金丝绣祥云的白袍，头戴白玉簪，仙风道骨，衣袂飘飘，不是宋瑜又是谁？ “少主。”陆沅想着这人以后就是自己的领导了，学着曲方的样子给他行礼。 宋瑜眉间微蹙：“以后见我，无需行礼。” “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陆沅有些犯懒，繁文缛节能省就省。 “还练么？” 陆沅撇撇嘴：“我歇会儿，少主不如进屋去喝杯茶？” 本来只是想客气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同意了。 结果倒茶时，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宋瑜看出来异常，将他手中的茶壶接下，拉住他的手问：“怎么了？” 陆沅攥着手，眼眶有些红。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出来一趟这么久，还不知何时能回去，突然间有些想家了。 此刻看着眼前的宋瑜，就好像是看到了陆淇一样，心里无法自控的委屈起来，想要被哄一哄。 宋瑜目光闪了下，轻柔道：“张开手，我看看。” 手掌与手指连接处，四个饱满的小水泡亮得发光。 陆沅丧气道：“剑太重了，我可能不适合学剑。” 宋瑜现在才意识到他的手，有多软多细，被他轻松捏住，半分动弹不得。 陆沅一眨眼不知他从何处拿出来的银针，害怕得闭上眼睛。 宋瑜轻笑了声，对着他的手吹了吹。 要是锦书见得此景，恐怕要吓得去看药师，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少主何曾这么温柔过？ 等到手中一凉，陆沅才敢睁眼，看到宋瑜正在帮他涂药。 陆沅目光暗了几分，恹恹道：“我有点想哥哥了……” 宋瑜顿了下：“想家了？” 陆沅吸吸鼻子，点点头。 宋瑜心里有些闷，不知道是为什么。 “明日祀神节，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沅讶异了一瞬：“可是我跟曲方约好了一起去买东西。” 宋瑜：“一起去。” 陆沅想了想，多个人也不影响什么：“好呀。” 宋瑜勾唇：“可还有哪里不适？” 陆沅皱眉，一张小脸看起来苦巴巴的：“我还手臂痛，肩膀也痛！” 宋瑜给了他一颗药丸：“今日歇息，别练剑了。” 陆沅还不知道这是江湖中人千金难求的碧元丹，他只知道少主人这么好，给的肯定是好东西，于是十分爽快的吃了下去，并称赞道：“少主，你真是个好人！” 宋瑜：“……” 这算是称赞吗？ 陆沅还是第一个说他是好人的人，并且说了不止一次。 “你也很乖。” 陆沅：“？” * 陆沅和曲方按照说好的时间去临仙宫西门，这边很少有人来，一过来就看到奢华异常的马车，前头两匹马并驾齐驱。 驾车的是锦书。 “快上车吧，少主已经等着了。” 因为宋瑜吩咐过，所以锦书直接让陆沅进了马车，他和曲方在外驾车。 行到石阶前，陆沅已经开始疲劳了：“你说要是从山里开一条路……” 话还没说完，宋瑜手一挥，前方轰隆一声，赫然出现一条宽敞的通道。 陆沅：“……” 我正想给你传输科学，没想到你玩起了玄学。 “这、这是仙术？” 宋瑜没忍住笑了声：“只是内力击中了门口的机关，什么仙术……我又不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陆沅回神，此方世界不像上辈子读过的仙侠小说那般神奇，有点类似于武侠的感觉，只不过稍微跟低阶修真有点类似。 修习武道，纵然可以青春永驻，延年益寿，但是人终究还是要死的，也离不开吃喝拉撒，并没有辟谷一说。 想到这一点，陆沅心中又有了个想法，从前在上京时物资匮乏，肉都是几顿才能吃一次，哪怕吃得起也要忍着，毕竟怕被洪德帝的眼线知道…… 但是现在来了云州，他或许可以尝试一下能不能做出上辈子的吃食。 但是记忆中自己上辈子也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没下过厨房，只不过关注了一些美食博主，稍微有些记忆，或许还真可以试试。 “想什么呢？” 陆沅顺口道：“想晚上吃什么。” 宋瑜想到重明派人送来的《好夫君守则一千条》，他本来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但不想辜负重明的一片好心，只好熬夜看完。 其中有一条说：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夫君，需得事事以夫人为先，想其所想。 “你想吃什么都行，全依你。”宋瑜将撑得能看见线缝的钱袋放在陆沅手里。 陆沅吓了一跳：“会不会太破费了？” 宋瑜看着他放光的双眼，要不是时机不合适，真想亲一亲。 “不会，钱我有的是，你随便花。” 外头的锦书、曲方：“？” 少主，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第10章 把少主当成爹 云州城里的车水马龙，是陆沅从未见过的热闹繁华。他想起了自己留在山脚的那匹老马，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宋瑜见他望着车外出神：“还没问过你从何处来。” 陆沅顿了顿，想说自己是云州节度使，又害怕被乱棍打死。 唉，要是一开始就坦白了身份，或许…… 其实这也怪不了陆沅，他混吃混喝十七年，没想到突然就当了云州节度使，连个岗前培训都没有，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嗯……我从北边来。” 见他神色有异，宋瑜心想北边是大周地界，多的是天灾人祸，他刚来时还被认成了要饭的，或许从前过得不容易，又何必引起他的伤心事呢？ “来了临仙宫就是临仙宫的人，以后我……我们自会庇护你。” 陆沅心想不如先跟宋瑜熟悉起来，要是两人成了朋友，以后再坦白身份，他也会看在朋友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少主，你……” 宋瑜：“真是个好人！” 陆沅一愣：“怎么把我的话说了？” “这话你说了不止一遍了，就没有别的词可以夸我么？” 陆沅有些不好意思：“我、我没念过几天书……”上辈子是个理科生，沉默寡言不善言辞，这辈子也有些木讷，只不过在陆家人的关怀下，性格明媚了些。 这一点宋瑜倒是没想过，看他言行谈吐不俗，还以为是个识文断字的。 “没关系，玄武司也有授课夫子，可以请他教你。” 陆沅头一疼：“不用了吧……我其实还是认识字的，就是嘴笨。” 宋瑜了然笑了声：“怕念书？” 陆沅闭着眼睛点头。 “罢了，随你高兴。” 陆沅：“！” 没想到少主这么通情达理。 车子在醉仙居前停下，刚到门口陆沅就闻到了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无法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宋瑜道：“醉仙居是临仙宫下面的产业，云州总店里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厨师，各种菜系都有。” 锦书在后面悄悄拽了下曲方的袖子：“你有没有发现少主话变多了？” 曲方：“……或许是许久不出来了？” 锦书眯眯眼：“这个陆沅好大的本事，莫非会什么魅惑之术？” 曲方看他一眼：“他可是过了千重障的人，要是心思不纯早就被阵法送去蛮荒之地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看少主这几日怎么都不对劲，总时不时的傻笑……” 宋瑜停下脚步回头，不悦道：“再叽叽喳喳就滚回去！” 曲方：“。” 锦书：“看，这才是正常的少主。” 看着宋瑜带着陆沅去楼上，锦书拉住曲方缩在一楼角落里。 “你有没有觉得少主太奇怪了？” 曲方看了看楼梯的方向：“妄议少主，不妥。” 锦书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放心，此处人多，少主嫌吵不会调用内力，他听不见。” 曲方这才道：“依我看，少主十有八九是看上陆沅了。” 锦书大惊：“你是说——少主是断袖？”他压低了声音，“之前也没发现啊？” 曲方白他一眼：“临仙宫上下能靠近少主的，就是那么几个，你让他对着谁断袖？” “说的也是，陆沅样貌上倒也和少主相配得很。” 曲方面露担忧：“那我的内门弟子任务岂不是要黄？” 锦书拍了拍他的胸脯：“你傻啊，夫人为了少夫人的事愁的饭都吃不下，你要是解决了此事，说不定直接破格升你为一甲弟子。” 曲方捏着下巴，这好像更不错。 临仙宫少夫人和内门弟子，孰轻孰重？ 他要是找对了正确的路子，事半功倍。 * 陆沅在雅间落座后，看了看门口：“他们俩呢？” 宋瑜就着滚烫的茶水??清洗茶杯与餐具。 “不用管。” 桌上放着厚厚一本食册，宋瑜点了点：“看看想吃什么。” 陆沅也不客气，他从小被家里惯着，此刻竟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宋瑜就该顺着他一般。 “油焖大虾、酱肘子、水煮鱼片、红烧牛腩……” 宋瑜眉心微动，想说什么，但是看他口水咽个不停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他报完菜名以后，才看向门口的小厮：“听清了？”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 陆沅这时才有些不好意思：“我会不会点太多了？” “没关系，可以都尝一尝。” 陆沅双手托着脸颊，宋瑜也太好了，简直就是完美男友……不是，他说的是男性朋友的意思。 一桌子菜，宋瑜没动几口，陆沅倒是吃得心满意足，相比起他在上京吃块酥糖都要等父亲发月俸的生活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陆沅故意留意了一下，这些菜好吃是好吃，但是都很平常，要是他研究出一些新奇的菜色，和醉仙居合作…… 宋瑜给他倒了一杯凉茶：“解解腻。” 陆沅面上呆滞：“肚子实在是装不下了。” 但是吃了太多油腻之物，确实腻得慌，陆沅突然想到这个时候要是有一杯冰冰凉凉的奶茶，那简直就是人间极乐啊！ 想到奶茶，又想起了火锅、烧烤…… 看他呆呆的不动，宋瑜有些担心是不是撑坏了，摸了摸袖中的丹药，目光闪了闪又放了回去。 宋瑜问：“撑坏了？要不要我帮你揉揉？” 陆沅撑得难受，松了松腰带：“好，麻烦你了。” 宋瑜耳根爆红，朝着陆沅的方向挪了挪椅子，一手搭在对方椅子的靠背上，就好像是把人圈在怀里一般。 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缓缓放在了陆沅的腹部。 好软…… 宋瑜竭力控制着自己，这分明是找了份苦差，但他甘之如饴。 气氛十分微妙，宋瑜大概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怀里的美人舒服的眯眼，清风吹进来时无比温柔，生怕搅了这温情的一幕。 直到陆沅控制不住打了个响嗝…… 他瞬间坐直身子，脸红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失礼了……” 宋瑜的手被挥开，心里有些失落：“无事，可好些了？” 陆沅手指尴尬地点了点：“好多了，你手法太好，揉得很舒服，我一时间把你当成我爹了，所以不顾形象起来，还请少主千万不要见怪。” 言辞恳切，但是宋瑜却高兴不起来，陆沅说把他当成什么？ 第11章 你真的很像我爹 陆沅不明白好端端的宋瑜怎么就生气了，正想再道歉，谁知又打了一串嗝，哎哟……丢死人了！ 他将脸埋在掌心暂时不想说话，宋瑜递给他一个小瓶子：“消食丹，吃了吧。” 陆沅：“……” 哥们，有这东西你不早拿出来，就想看他笑话是吧？ 大概是陆沅的目光怨念太明显，宋瑜有些心虚地摸了下鼻梁：“那什么，方才没想起来。” 陆沅十分好哄：“好吧，谢谢少主。” “嗯，乖。” 陆沅：“……” 少主，不是我说你，你这样真的很像我爹…… 吃完饭后，宋瑜又陪着陆沅去买了他想买的东西，然后交给曲方和锦书，让他们送回马车里放着。 “接下来去干什么？”陆沅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就是宋瑜的事了。 其实宋瑜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听了重明的话，带着心上人出来约会的。 “嗯，街上人多，我们不如去江上泛舟？” 陆沅到底还是贪玩的性子：“好啊好啊。” 白日泛舟的人少，船夫也躲在柳树下睡懒觉。 来了两个要租船的人，他也懒得起来，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自己挑一艘小船玩去吧，不收钱，别影响我睡觉。” 陆沅：“……” 大爷，您莫不是睡神转世，为了睡觉连钱都不要了。 云州的天气十分宜人，丝毫不像上京那般炎热，江面上的风吹来时，眼前一片波光粼粼。 “宋瑜，我们划这条小船吧！” 陆沅已经选好了心仪的小船，激动之下忘记称少主，而是喊了宋瑜的大名。 宋瑜脚步微滞，心中狂跳，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从一个人的口中说出来这么令他心动。 “少主，快上船呀？”陆沅有些尴尬，想到这个世界的人十分重视尊卑礼仪，他方才一个不慎直接喊了人家名字，希望他没有听见才好。 宋瑜脸色一沉，轻轻跳上了船。 陆沅摸摸鼻子，果然听见了。 “对不起啊少主，我不是故意喊你名字的。” 宋瑜：“……”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 “啊、是……是呀。” 宋瑜运起内力，小船缓缓前行，陆沅尴尬地放下手中的船桨，倒是省事了。 小船飘出一段距离，宋瑜才道：“朋友之间，直呼姓名也没什么。” “以后我叫你沅沅，你叫我宋瑜。” “啊？”陆沅有些不解。 宋瑜接着道：“你要是觉得不够亲近，也可以叫我……词安。” “我虽是明年加冠，但我父亲早早就为我取了字。” 陆沅了然，原来词安是他的字啊。 “唉，我到底是临仙宫弟子，而你是少主，直呼姓名怕是不妥……” 眼看宋瑜又要黑脸，陆沅连忙道：“不过，私下里这么喊也不是不行。” 宋瑜面色稍霁。其实陆沅也不是很明白，只是一个称呼罢了，为何要这么在意。 不过这点小事，顺着他一些也无妨。 陆沅在船头盘腿而坐，感受着清风拂面，这才生出了几分闲适。 其实他本不是个勤快的人，但是心里藏了很多事，要是闲下来总忍不住担忧，只好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没有功夫去想那些糟心事。 陆沅索性躺了下去，宋瑜垂眸将他整个人尽收眼底，小小的一只，真害怕他被风吹走。 宋瑜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陆沅偏头看去，刚好对上宋瑜的视线，他的身影为陆沅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少……宋瑜……” 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词安这两个字太亲密了，他们只是朋友…… 好在宋瑜并不纠结这个：“嗯。” “你会累吗？”陆沅看着他坐姿笔挺，完全不像自己能躺着绝不坐着。 宋瑜顿了下：“什么？” 陆沅转头看着蓝天：“曲方说你年纪轻轻已经是金刚期武修了，再过几年甚至会超过你父亲，成就武道元神。” 宋瑜勾唇似笑非笑：“武道元神？中间还隔了个宗师境呢，我父亲是真正的天才，天下第一，是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武道元神之一，想超过他很困难。” “天才的儿子，也是备受瞩目的吧，必须要和天才一样厉害，武道艰难，我才开始几天就很累了。” 宋瑜顿了下：“那倒不会，我确实根骨不错。” 陆沅：“……”算了，完全煽情不了一点。 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宋瑜看向他：“要是学剑太累，可以学别的。”毕竟一家人有一个会剑术就行。 “啊？”陆沅坐起来，“你不应该鼓励我，劝我永不放弃吗？” 宋瑜不解：“为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理应尊重。” 陆沅深以为然：“你和其他人一点也不一样，我喜欢你。” 宋瑜：“！” 见他慌慌张张就要起身，船身都晃动了一下，陆沅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去？” 宋瑜十分羞涩：“去找我父亲商谈下聘一事。” 陆沅：“？” “你都说了喜欢我，我得对你负责。” 陆沅：“……” “我说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那种，不是伴侣那种！你冷静点！” 宋瑜失望：“噢……” 陆沅叹了口气，又听他道：“其实，其实我家世好、功夫也很好，将来肯定能成为武道元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陆沅一脸迷茫，在看到宋瑜通红的耳根后，突然间福临心至，宋瑜该不会是喜欢自己吧？ 可是他是个男人啊！ “那个，你知道吧，我是个男的，如假包换。”陆沅强调道。 “男的怎么了，只要心意相通又没有关系。”宋瑜说得理所当然又带着无法控制的羞恼。 陆沅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把自己当成女人。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以前在上京偶尔溜出去玩，总有纨绔子弟把自己当成女扮男装的姑娘调戏。 这么说来，临仙宫少主是个断袖。 不光如此，他还喜欢上了自己…… 陆沅觉得有些头大，他出来一趟，事情办不清楚，债倒是欠了不少…… 真是造孽。 害人家唯一的儿子断了袖，临仙宫宫主还能放过自己么？ 陆沅欲哭无泪。 “唉，你别哭啊，你要是不愿意，我又不会强逼你。”宋瑜人生第一次感到无措。 陆沅摇摇头：“没哭，少主你是临仙宫唯一的继承人，别为了我犯傻。” 宋瑜一时间有些不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哪怕我不是临仙宫少主，我也喜欢你。” 有上辈子的经历，陆沅在感情之事上见过的比宋瑜多太多了，他发现英明神武的临仙宫少主在这方面确实是个二愣子。 第12章 您喜欢陆沅 陆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上一次被人表白好像还是上辈子…… 哪怕是上辈子也只活了短短的十八年，他心理上还不够成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情。 况且现在比较特殊，他要是直接拒绝，又担心伤害了人家的少主…… 想要接受吧，自己又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宋瑜见他不说话，心里不是不失落，但是他这个人认定了什么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陆沅现在不接受他，不代表以后不会接受。 “嗯，我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必有负担。” 陆沅怔了下，没想到宋瑜这么通情达理。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像宋瑜这样的人，身边根本不会缺人。 自己何德何能，被他看上？ 宋瑜沉默了一瞬，他也不知为何，见到陆沅第一眼就心动得无法自已。 要说是见色起意，倒也不至于，这几年他见过的美人各种类型都有，但是没有一个如同陆沅一般，叫他心神摇曳。 “或许是命中注定，你我要相遇。” 陆沅叹了声，要是他俩真成了，老皇帝岂不是成了媒人？ 想到洪德帝，又想到远在上京的家人，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哥哥在御林军可还好…… 平日里可以回避的事情，现在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他从来没有做过官，四书五经都没念过几天，真不知道如何完成洪德帝的命令。 要是抗旨，全家人的命都得完蛋。 不如他现在就跟宋瑜坦白，他是来借钱的，要一亿两白银，借到了他就走。 脑海中又闪过锦书的话，狗屁节度使要是敢来打秋风，就要扔去后山喂老虎。 陆沅有些害怕地捏了捏自己的胳膊，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没多少肉，估计还不够老虎塞牙缝的。 “怎么了，胳膊还疼吗？”宋瑜目含担忧。 陆沅回神：“没、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宋瑜问：“你不开心了？” “是因为我的话给你压力了？” 陆沅摇摇头：“我只是……其实，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兴许等你知道了以后，就不会说喜欢我了。” 宋瑜顿了下，发现自己对陆沅确实不够了解，他若是想知道陆沅的事情，其实并不难，临仙宫耳目遍布天下，他动动手指就可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是总觉得这样不好，至少陆沅是不会喜欢的，他更想听他亲口说。 “你如果愿意，我洗耳恭听。” 陆沅张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就好像新生入学被要求自我介绍一样，他除了报一下姓名、年龄以外，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就平平无奇地度过了十七年。 唯一能说但又不好开口的，就是他现在的身份，工钱还没见着一份，却已经身兼数职了。 本来可以靠着祖荫，混吃等死一辈子，没想到入了洪德帝的眼，来到云州后又有这样的际遇。 或许宋瑜说得也没错，他们注定是要相遇的。 可是之后呢？ 陆沅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是为了钱来的。”这是真话。 宋瑜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循循善诱道：“临仙宫家底雄厚，我若是成婚，会有丰厚的聘礼，我父亲从我出生时就开始准备的，几个库房都放不下，我自己的私库也……总之你若愿意和我在一起，必定不会让你吃一分苦。” 陆沅：“……”怎么办，好心动。 “我、我考虑一下……” 反正都是米虫，当谁家的都一样。 宋瑜满意了，运起内力，小船在江面上势如破竹。 陆沅的面上被溅了些水，凉凉的，风一吹心底的郁闷都散去了。 心情再次明媚起来：“我想下去游水！” “别了，这水深着呢。”宋瑜劝阻道，“回家再游，家里的湖不深，水也干净。只不过别往山脚去，那边有大虫子，咬人可疼了。” 陆沅疑惑：“水里能有什么虫子？” 莫不是……他面色一喜：“是不是红色的，有两个钳子？” 宋瑜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兴奋起来。 “小龙虾！”陆沅大喜，控制不住地咽口水，“那可是人间美味啊！” 宋瑜嘴角抽搐了下：“什么？”那玩意儿能吃？ 陆沅没心思游玩了：“我们快点回去吧，我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小龙虾。” 宋瑜无奈一笑：“明日再去看，今日是祀神节，晚上云州很热闹，带你逛逛。” 陆沅心想，反正小龙虾也不会跑了，先不着急，过完祀神节再说。 “也好。” 上岸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宋瑜拿出面纱戴上，陆沅有些好奇：“戴这个做什么？” 莫非临仙宫名声太大，害怕被人绑架勒索？ “人多，难闻。” 陆沅：“……”那你还来玩儿，原来是个洁癖少主。 一路吃了些不同的零嘴，连晚饭都省了。 见到锦书和曲方时，看到曲方手上拿着个兔子灯笼，还怪好看的，陆沅问了句：“哪买的？” “这个呀，猜灯谜赢来的。”曲方笑了笑，“你喜欢？送你了。” “不不不，我不喜欢，拿着累手。”陆沅就是随口问问，真要他拿着他还嫌麻烦。 这东西还是在别人手上拿着好看。 “前边还有喷火表演呢，要不要去看？”锦书问。 陆沅有些兴趣：“好呀！” 于是宋瑜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为了避开人群他和曲方落后了几步，锦书带着陆沅挤到了最前面。 “好！好！” 一片欢呼声传来，宋瑜难受得蹙眉，真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他随便挥挥手火都比这个大。 曲方为他挡开身边的人：“少主，不如去边上等等？” 宋瑜看旁边就是一户人家的石阶，于是点点头走了过去。 曲方自然跟着，见宋瑜的目光一直看着陆沅那边，低声道：“少主，您喜欢陆沅？” 宋瑜眸色一凝，曲方心下紧了紧：“属下不是揣测少主心思，只是您表现得太明显了……” 宋瑜收起深邃的目光，又变得平和起来：“连你都知道。” 曲方松了一口气：“少主几年不出门了，想必夫人那边早已得到消息……” “不必多言。”宋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但是完全没有了面对陆沅时那般和颜悦色，气质冷冽得不像同一个人。 “你打听一下他的喜好，事无巨细报给我。” 曲方心想，这也算是为少主办事了：“是。” 第13章 娘亲靠谱不靠谱 玩了一整天，回去时已经月上中天。 但是陆沅却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想来这段时间习武还是有好处的。 原路返回，到了临仙宫西门，曲方帮陆沅一起拿着他今日买回来的东西往朱雀司走。 宋瑜也打算回自己院里，没想到刚走出几步路，就有丫鬟迎了上来：“少主，夫人有请。” 宋瑜：“……走吧。”还真是他亲娘，连觉都不让睡。 一路来到芙蓉院，果然主屋里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他呢。 心中叹息一声，快步走了进去：“娘。” 换上一身素衣也难掩绝色姿容的段音从珠链后走出来，面色不悦，黛眉微蹙：“真是长大了，要不是今日出门被我知道，你要瞒我多久？” 宋瑜抿抿唇：“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来万一让娘失望……” 段音到底还是心疼儿子：“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娘一定为你办成此事。” 宋瑜头疼，他怕的就是这个。 “娘，不必你出手，儿子自己能搞定。” 段音嗤笑了声：“就你，人家能看上你才怪！跟你爹一样不懂风情。” 宋瑜：“……”得，这是把对老爹的怨气发泄在自己身上了。 “拿去，好好学学。” 段音扔给他一本书，宋瑜定睛一看，几个大字猝不及防入眼——《追男三十六计》。 宋瑜：“！” 知子莫若母，段音哼了声：“当年我就是靠这个拿下你爹的。” 宋瑜推拒的手慢慢缩回来，段音心中好笑，但还是决定给儿子留点面子。 “娘知道是谁？” “臭小子，要不是今日听说你出门，我找了若月来问话，还不知道你心思这么多呢！”段音道，“我一盘查，最近入门的也就只有那个小子。” 宋瑜摸摸鼻梁，有些不好意思：“娘还真是英明。” 段音挥手：“别给我戴高帽，我说你小子那么多美貌的姑娘一个也瞧不上，原来是个断袖。” 宋瑜：“……” 只要儿子喜欢，段音才不在乎男女，反正日子是他们自己过。 而且宋瑜的情况，根本不允许她挑剔。 “你呀，早点把人追到，早点成家，根除炽火毒。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成日为你担忧，人都要见老了。” 其实段音也习武，是先天境，达到先天境的人便可以青春永驻。她当年也是为了这个才努力修炼的，到了先天境以后她就懒散起来，开始享受人生了。 有个天下第一的夫君，她还费什么劲去修炼？ 宋瑜看了看她洁白无瑕的脸，一丝皱纹也没有，甚至眼神都带着少女的灵动，也不知道她这见老一说从何而来。 “我能接受你是个断袖，你爹可不一定，他还指望你延续临仙宫香火呢，你最好在他出关前，生米煮成熟饭。”段音提醒道。 宋瑜：“……” 说到这个，段音又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给宋瑜一样东西：“拿回去好好研究。” 宋瑜一打开，满目不可言说，吓得他一下合上。 吓得段音一哆嗦，随即不满道：“激动什么，不就是春宫图，你拿去好好学习！你这孩子，死板木讷，一点也不像我！” 宋瑜：“……” 虽然从小就习惯了娘亲的不靠谱，但是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神啊，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娘亲会有男男春宫图？ “咳……”大概散漫惯了的段音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是要点脸，“这个……娘有时候无聊了看看，你别告诉你爹。” 宋瑜沉默着不说话，段音拍他一巴掌：“你什么眼神？老娘没那东西又做不了什么，看看也不行？” 宋瑜：“娘，正经点。” 段音道：“正经个屁，正经能让你娶到媳妇吗？不能！” 宋瑜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直到现在他都十分怀疑，他娘当年到底是怎么追到他爹的…… 毕竟临仙宫宫主宋忧风光霁月、嫉恶如仇，是个十足的君子。 当然这话他是万万不敢问的，摸了摸袖子里的《追男三十六计》，莫非这玩意儿真的有用？ “好了好了，回去好好研究。” “儿子告退。” 宋瑜走了以后，段音的贴身丫鬟上前来提醒道：“夫人，夜深了，歇息吧。” 段音用手指撑着眼角：“对对对，赶紧歇息，不然要长皱纹了。” * 陆沅回到自己屋里，轻轻抖了下衣袖，掉出来一个纸团子。之前在街上有人撞了他一下，瞬间手里就多了这东西，陆沅没敢声张。 现在打开一看，心凉了半截，果然是洪德帝派人送来的，上面写着：继续潜伏，听命行事。 看来临仙宫有洪德帝的耳目，想必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临仙宫除了门中弟子以外，还有许多寻常的丫鬟仆人，都是外面采买来的，洪德帝的人也藏身其中，会是谁呢？ 陆沅一瞬间有些迷茫，原来强大如临仙宫，也并非滴水不漏。 * 又过了几日。 陆沅觉得自己还真是忙碌，大清早的完成了曲方给他布置的修炼任务后，就马不停蹄的回屋去研究香皂了。 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做起来倒也不难，在失败了几次后终于做出了几块儿像样的成品。 亲自试了试，感觉还不错，比现在用的澡豆和胰子强很多，还有淡淡的花香。 陆沅有种预感，这东西肯定很受欢迎。 他拿着香皂去找曲方，结果被告知曲方被朱雀司长老叫走了，只好转头去找宋瑜。 果然在湖心水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陆沅快不过去。 “少主。” 宋瑜早就发现他来了，但是有些不敢看他。 都怪娘亲给的东西，害得他心浮气躁、气血翻涌…… “你、你来了……” 陆沅倒是没发现他的异常，他心里还想着别的事：“有样东西，想给少主看看。” 宋瑜深呼吸了几口，勉强平复了乱七八糟的心跳：“什么？” 片刻后，他看着陆沅掌心一块儿白白的东西，有些不理解：“何物？” “这个呀，叫香皂，少主试试就知道了。” 宋瑜半信半疑，按照陆沅的说法洗了个手后：“！” “这是你做的？” 陆沅点点头：“怎么样？” “嗯，很不错，比其他胰子好用太多了，还伴随着花香。” 连临仙宫少主都说好的东西，那必然是很好。 陆沅无法控制的有些骄傲：“这个东西能卖出去吗？” “你想做生意？”宋瑜微微挑眉。 “嗯。”陆沅找他就是为了谈这个事情。 “我把方子卖给临仙宫，怎么样？” 他想清楚了，要是靠他一个人，也做不出几个来，不如把方子卖了，赚一笔大的。 宋瑜倒是没想到他是这个想法，但也没有拒绝：“可以，你想卖多少？” 陆沅伸出白嫩嫩的手指，比了个一。 宋瑜：“一万两？” 陆沅：“！”他本意是一千两，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 “可、可以吗？”没想到能多赚九千两！ 宋瑜：“可以，再加百分之二十的分成。” 陆沅大喜：“少主，你真是实在人！我下辈子还要和你做生意！” 宋瑜：“？” “回头麒麟司会给你钱。” 陆沅十分满意，更加有活力了。 “我们去抓你说的虫子好不好？”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宋瑜口中的虫子到底是不是小龙虾。 第14章 麻辣小龙虾的魅力 许是心情不错，陆沅说话是软软的，带了几分娇气，越来越像在家里一样了。 宋瑜心里一片酥软，什么都应了他。 临仙宫的湖很大，连着远处的群山，按照宋瑜的说法，要到山脚去才可以抓到虫子。 陆沅有些犯难：“有船么？” “没有。” “那怎么过去？” 宋瑜扬唇一笑：“抓紧了。” 陆沅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腰上一紧，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离开了地面。 宋瑜的轻功出神入化，是真正的踏水无痕，陆沅哪见过这阵仗，落地时意犹未尽地抱紧宋瑜的脖颈：“求求你了，再玩一次！” 这轻功可比他强多了，他学了这段时间，最多也就翻墙的时候轻松点，像宋瑜这样还真做不到。 宋瑜咽了咽口水，抱着他湖面上几个来回，然后气息急促地将人放在岸边。 “累了？快歇一歇，对不起是我太重了。” 宋瑜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并不是累了，陆沅一点也不重，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要不是贴太紧了某个地方……他能用轻功带着陆沅玩一整天。 远处阁楼上，段音举着窥远镜，口中啧啧称奇：“年轻人，真会玩儿！比他爹好多了，不愧是我儿子！” 而这边的宋瑜，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娘窥视了，他心思都在陆沅身上。 听陆沅问：“这湖叫什么名字？” 下意识回道：“湖。” 陆沅一愣：“湖湖？这名字好可爱呀！” 宋瑜：“……嗯，你喜欢就好。”他的意思是湖就是湖，没有取什么名字，没想到陆沅会误解他的意思。 陆沅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片刻，便开始四处张望：“虫子在哪呢？” 宋瑜手一挥，地上出现一个坑。 陆沅一看，果然是小龙虾！ 被打扰的小东西此刻还不知危险来临，挥动着钳子发泄情绪。 陆沅咽咽口水：“真可爱。” 宋瑜面色微凝：“你要养它？” 陆沅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带回去、下油锅，放葱姜蒜。” 宋瑜：“……真能吃？” “那是，你等着看我大展身手吧！”陆沅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上辈子就超爱吃小龙虾，看家里的保姆做过好多遍。 虽说现在的调料没有那么多，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陆沅有些后悔没带篮子来，回去拿又有点懒。 宋瑜看出了他的想法，飞向湖中的荷花，摘了几个大大的荷叶来：“用这个装。” 两人一起抓了好多小龙虾，陆沅估摸着得有五斤。 “够了够了，吃完下次再来。” 于是宋瑜一手抱着他，一手捧着荷叶包好的小龙虾，再次飞了回去。 “去我那吧，厨房里什么都有。”宋瑜藏了一点私心，他要第一个吃陆沅做的菜。 陆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少宫主的厨房肯定什么都有。 厨娘看着这么多红彤彤的小东西，有些害怕想拿又不敢拿：“喔唷，少主这是什么东西？” 看丫鬟小厮个个对小龙虾避之不及，陆沅没好气地想，等我做出来香死你们！ 宋瑜不喜欢人多，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了，陆沅刚把小龙虾泡进水里，回头一看人都不见了。 “至于吓成这样么？” 宋瑜没解释，只是问道：“需要帮忙吗？” 陆沅对他的眼力见儿十分满意：“那再好不过了！” 他正在愁着，如何把小龙虾们洗干净。 宋瑜听说了他的烦恼以后，一手贴在木盆外面，内力微动，盆里的水剧烈晃动起来，不一会儿水变浑浊了，重复换了几次水后，小龙虾彻底洗干净了。 陆沅傻眼，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那是不是洗别的东西也行？ 见他愣着不动，宋瑜问：“还有别的吗？” “其他交给我，你帮我找把剪子来。” 宋瑜从一旁的菜篮里找到一把剪菜用的剪子，顺手递给陆沅。 “你先出去，等下我叫你。” 陆沅想着这人的洁癖程度，要是看到他怎么处理小龙虾，等下肯定不会陪他一起享受美味了，就不能让他知道那些东西。 宋瑜虽然有些不解，但是膳房里油烟味儿大，他也不乐意待着，“我就在门口，有需要随时喊我。” 陆沅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了，才开始动手。 先用剪刀把小龙虾头部去除，清理干净黄色的东西，然后又扯掉它的脚，最后捏住它尾巴中间，轻轻扭动取出完整的虾线，扔到干净的木盆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所有的小龙虾处理好，陆沅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又把处理好的小龙虾洗了两遍。 “进来吧！”他对着门口喊了声。 宋瑜：“需要我做什么？” “烧火会吗？” 宋少主看了看灶台下面的灰，有些为难，他喊了个小厮来，自己站在旁边看着。 陆沅也不是一定要他亲自动手，有人帮忙就行。 他方才发现竟然有豆瓣酱，真是天助我也！ 小龙虾下了油锅，溅起了油点落在陆沅手背上，疼得他向后退了好几步。 “让厨娘来。”宋瑜十分心疼。 “没事没事，我多做几次就会了。”陆沅还是挺想尝试做菜的。 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开个饭馆…… 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操作，然后香味扑鼻而来。 宋瑜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锅里：“看着还不错。” 陆沅擦了擦额头：“等着吧，吃起来更不错！” 唉，没有啤酒……用白酒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陆沅拿了一坛米酒，肯定不能放太多，他看了看锅里，然后取出一个碗，倒了一点出来。 宋瑜不解：“你要喝？这是去腥味用的，不好喝，我给你偷……拿我爹珍藏的百花玉露……” 话没说完，见陆沅将碗里的酒往锅里一撒，发出刺喇的响声。 小火收汁，陆远将小龙虾起锅，两人去宋瑜屋里享用。 宋瑜学着陆沅的样子，取下虾头，对着虾尾一吸，轻松将肉和壳分离，满嘴生香。 口感嫩滑，麻辣鲜香。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宋少主，只是一口就为之折服。 陆沅的嘴唇被辣得通红：“怎么样，不错吧？” 宋瑜没说话，沉默着动手。 不一会儿，一大碗小龙虾见了底。 “我再去抓……”宋瑜意犹未尽。 “唉，下次下次，接下来该上面条了。” 陆沅打了个响指，有丫鬟端着煮好的白面条上来。 看着面条被放进碗里，陆沅用干净的筷子拌了拌，然后分成两碗，他和宋瑜一人一碗。 吃饱以后，两人坐在院中凉亭喝茶。 “唉，要是有奶茶、冰淇淋该有多快乐……” 陆沅上辈子是个吃货，这辈子有条件了他正在朝着吃货的方向发展。 第15章 骗钱总比骗感情强 宋瑜原本对他说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没多大兴趣，但是经历了小龙虾一事，彻底改变了他对此事的看法。 “那是何物？” “不好解释，等我琢磨明白了再做给你吃。”陆沅的手指扣在茶杯上点了点。 那些东西也未必做不出来。 “你觉得方才吃的麻辣小龙虾味道如何？”毕竟是第一次做菜，陆沅还是想听听真实的评价。 “嗯。” 陆沅：“？” 就一个嗯？好歹评价几句啊！ “要是开个饭馆，你觉得怎么样？”陆沅刚说完又打消了念头，他如今也没有精力去经营一家饭馆。 “还是算了，暂时没那么多空闲……” 宋瑜顿了下：“你要是愿意，可以交给醉仙居。” 陆沅捏了捏下巴，这样也不是不行，他又有钱赚又得了空闲，只要醉仙居愿意，他何乐不为？ 醉仙居是临仙宫的产业，宋瑜都这么说了，他们应该也没有不愿意一说…… “其实还有别的口味儿，等过几日我有空了，再尝试一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数时候都是陆沅在说，宋瑜就偶尔应和一两声，一直聊到月上中天陆沅才想起来告辞。 “我送你。” “啊？不用，这路我都熟悉了。” 宋瑜坚持：“送你回去。” “好吧。” 《追男三十六计》第一计：死缠烂打。 宋瑜到底脸皮薄，做不出太出格的举动，只能多创造机会和陆沅待在一起。 月色皎洁，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放有烛台，两人的影子忽长忽短。 陆沅心里有些纳闷，他还以为宋瑜会用轻功，一眨眼就将他送回朱雀司，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一步一步走得比他还慢。 不过也无所谓了，陆沅也没什么事急着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看临仙宫的夜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沅沅，我……”宋瑜的耳根慢慢变红，“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考虑一下我吧。” 陆沅“！” 又来！今天敢叫沅沅，明天就敢叫宝宝！ 但是怎么回事？他竟然一点也不反感，莫非他也看上宋瑜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铁直！ 可是……宋瑜真的好美啊……金质玉相、出尘脱俗……这样的人说喜欢他，真的很难拒绝。 只可惜宋瑜连他真实身份都不知道，他终究还是有所隐瞒。 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满心赤诚的宋瑜呢？ “我、我听说大周的洪德帝派了节度使来云州……听说是个美人呢，或许洪德帝有联姻的意思……”陆沅小心翼翼地试探。 宋瑜立即道：“沅沅放心，我只要你一个。” 陆沅心有戚戚：我就是那个节度使。 要不是丢了包袱……对啊，他包袱丢了，或许找到令牌和文书的那一天，就是他身份暴露的时候。 陆沅心里有很多无奈，他不想继续欺骗宋瑜，但是洪德帝那边又不好交代。 而且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大周子民，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背叛洪德帝，他也过不了那道坎。 老爹一身忠君傲骨，肯定也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陆沅是个聪明人，他能猜到洪德帝想对临仙宫宫主使用美人计，可惜他选错了人，自己根本做不了媚上的狐狸精。 宋瑜显然对大周朝廷的人没有什么好感。 “他要是敢来，勾、引我爹，打断腿扔兽园去。” 陆沅：“？” 狗皇帝害他不浅，天地良心，他根本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以色侍人，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而且他摸摸自己的腿，又细又直还挺白，这么漂亮还是别打断了吧。 “说起兽园，你还没去过吧？明日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陆沅：“……改日吧，明日我要练功。” “也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朱雀司，陆沅住的是曲方的偏院，等他成为内门弟子以后才会有自己的院子。 “那我进去了，少主慢走。” “沅沅。” 陆沅回身：“怎么了？” 宋瑜踌躇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陆沅只觉得滚烫的气息一触即离，克制又热烈。 心慌意乱间，听见宋瑜说：“抱歉，其实我第一眼见你就想这样了，忍不住。” 陆沅摸了摸额头，慌乱地转身跑进屋了。 宋瑜惆怅地看着他关上门，心里疑惑娘亲给的什么秘籍究竟有没有用，怎么陆沅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少主。” 曲方和锦书又去喝酒了，一身酒味儿回来，看见宋瑜站在他院门口，吓得酒都醒了。 宋瑜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儿，嫌弃地退后了几步：“你们喝酒千万不要带坏沅沅。” 曲方：这就叫上沅沅了？ 还有什么叫带坏？若是没那个心思，旁人根本带不坏！ 当然这话也只敢心里想想了。 “是。” 宋瑜拿出折扇挥了挥：“你平日里教沅沅剑法？” “是，属下每日……”曲方正想表现一番自己的尽职尽责。 没想到宋瑜不给他长篇大论的机会：“他怕累，不用给太大压力，要是累了就让他歇息。” 曲方：“？” 少主你变了，你忘记自己小时候学剑每日都要挥剑一千次么？ “属下明白。” “嗯。” 宋瑜又恢复了高深莫测的样子，运起轻功，一眨眼就没了人影。 曲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莫非是酒喝多了出现了幻觉？ 毕竟少主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偷懒呢？ “看来以后得少喝点了。” * 第二天陆沅练剑时，发现一直使用的铁剑被换成了木剑，有些疑惑便问了曲方。 曲方说少主体恤下属，怕他们太累了，所以将铁剑换成了木剑，更适合入门者使用。 陆沅十分满意，宋少主办事真是深得我心！ 曲方心思转了转：“陆沅，你家中可有婚配啊？” 陆沅：“？” “怎么突然问这个？” 曲方道：“感觉你和少主挺相配的。” 陆沅：“……”懂了，来说媒的。 自从今日早晨，少主那边特意派人来传话，要把铁剑换成木剑。 曲方心里就有谱了，之前还只是猜测，这下算是明确了。 少主就是看上陆沅了，铁树开花真是难得。 但是他看陆沅好像对这方面的事情挺懵懂的，估计还没有那个心思。 “别胡说，我可是要当内门弟子的。”陆沅十分心虚。 其实当不当内门弟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等身份败露以后，他想保命。 他原本只是想要人家的钱，说句心里话，大周朝廷借的这笔钱十有八九是还不起的，这也是他一直不敢开口的原因之一…… 他总不能对人家骗钱又骗感情吧，骗了钱可能没什么，但要是骗了人家感情，这可如何是好？ 第16章 少主的惊人天赋 陆沅现在练的剑法是入门百招剑式，到现在为止他也就练会了四十招，等他练完百招才能去玄武司领考核任务。 到了正午时分，陆沅擦了擦额头，跑到屋檐下席地而坐。 曲方摸了摸肚子，在想等下吃什么。 陆沅坐在他旁边突然叹气，打断了他的思路。 “怎么了？” 陆沅将木剑扔在一边：“这么久了我好像什么也没干，成天忙来忙去的，但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什么进展？”曲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陆沅满心愁闷，虽说现在天高皇帝远的，洪德帝管不着他，但是他的家人还在上京。临仙宫也有洪德帝的眼线藏在暗处，时刻监视着自己。 也不知道他把记忆中所有能造出来的东西，都交给临仙宫，能不能换来一亿两…… 如果他自己可以赚到这个钱，拿去给洪德帝交差。 左右他折腾这些事情，不就是为了钱么…… 等自己完成了任务，就离开上京。 让父亲也别当什么永宁伯了，全家人一起搬来云州…… 等等、为什么他会想让家人搬来云州？ 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起来，难道他潜意识里已经把云州当家了么？ 这些事情当然不能和曲方说，陆沅看着脚尖心里说了声抱歉。 “我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练好百招剑式。” 曲方道：“你已经很有天赋了，当年我和锦书学得都没你快。” 陆沅笑了笑，“总觉得自己最近什么也没做好，乱七八糟忙了一堆事。” 曲方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他拍了拍陆沅的肩膀。 “昨夜听麒麟司的云桓说，你做出了一个什么皂？连方子都给他们了，麒麟司已经着手制作了，这不是很厉害的事么？” “是香皂。”陆沅心情好了几分，“等有时间，我做几个送你。” 曲方也不和他客气：“那便多谢了。” 陆沅笑起来时，脸上会有浅浅的酒窝，曲方没忍住夸了句：“你真可爱。” 陆沅顿了下，又听他说：“其实我们少主人挺好的，高大英俊，十五岁就是金刚境武修，他的天赋无人能及，只不过他停留在金刚境太久了，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天赋。” 入道、明劲、内观、先天、金刚、宗师、武道元神，这是每个武修的必经之路，但真正能达到武道元神的人少之又少。 很多人都停留在了先天境，这似乎是一道坎，能越过去的人少之又少。 临仙宫有三位武道元神坐镇，一跃成为武林魁首，无人敢犯云州。 这是陆沅这段时间以来了解到的东西，同时他也有些疑惑，为何宋瑜会停留在金刚境？ “少主似乎从不修炼，我总见到他在湖心水榭喂鱼。”陆沅好奇道。 曲方顿了顿，他是临仙宫内为数不多的知道实情的人之一。 因为炽火毒的原因，宋瑜必须压制修为，功力越强反噬越重，最终筋脉尽断而亡。 而双修是解毒的唯一办法，身为临仙宫少主，自荐枕席的人多如牛毛，可他偏偏看上了陆沅。 但是这些事他不能冒然告诉陆沅，这种事情少主自己都没说，轮不到他来多嘴。 “少主天赋异禀，同旁人不一样。” 陆沅不做怀疑，只是看了看自己磨起茧子的掌心，心想天才真是令人羡慕。 两人一起去朱雀司膳房吃饭，本来可以带回自己院里吃，但是来回太麻烦，便直接在膳房的饭厅吃了。 刚落座，曲方就拿出一个瓷瓶问：“喝点？” 陆沅连连摇头：“不了，我不爱喝酒。” “嘁，这点倒是和少主挺配的，他也不喝酒，每次去见他还得沐浴更衣，也就……”也就陆沅来了以后，他见宋瑜的机会都多了起来。 “也就什么？” 曲方摇摇头：“也就是你，成为了少主的例外。” 陆沅一阵脸热，他总觉得曲方知道了什么。 他和宋瑜明明还没有什么，为何他一副自己和宋瑜有点什么的样子。 “咳，毕竟你也说了，我可是五年来唯一一个通过千重障的人。” 曲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闻言一挑眉道：“其实临仙宫根本不在乎什么弟子，反而是十分紧张少夫人的人选。” 陆沅：“……”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今日朱雀司膳房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来人衣着素雅，面容沉静，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配饰，气质淡雅。 曲方立刻起身：“若月姐姐。” 若月的目光落在陆沅身上，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难怪……” 她还奇怪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少主魂牵梦萦，今日见了倒也觉得正常了。 曲方给陆沅介绍了一下：“这位是若月姐姐，一甲一阶弟子。” 陆沅问了个好，若月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是难得的温柔：“陆小公子，在临仙宫可还习惯？” “挺好的，多谢姐姐关心。”陆沅有些不好意思。 若月笑了笑：“我能一起吃吗？” 他们的菜刚上桌，还没来得及动筷。 “当然可以！”曲方十分积极，去拿碗筷。 有了若月的加入，曲方收敛了许多，没敢再喝酒，也不敢说些有的没的了。 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偶尔能听见碗筷碰撞之声。 曲方只觉得如芒在背，一吃完就找借口溜了。 陆沅心里暗骂没义气，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 “去湖边走走吧。”若月道。 陆沅自知逃不过，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你最近一直在学百招剑式吧。”若月似乎有些感慨。 陆沅点点头。 “修习不易，我入武道将近四十年，如今也只是先天境大圆满期。” 陆沅沉默着，他不相信这位一甲弟子是来和自己闲聊的。 若月也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自幼长在临仙宫，我记事时起，宫主就已经成就武道元神了，本以为他已经是不世出的天才，没想到少主出生以后，才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天赋异禀，他六岁入道，十五岁就是金刚境武修，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你或许不知道，宫主对他的疼爱超出想象，只要是少主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来意已经很明显了，陆沅有些委屈：“可我不是个东西。” 若月一怔，陆沅懊恼地捂住嘴，他怎么自己骂自己呢？ “若非宫主闭关，如今绝不会这么平静。” 若月没说出口的话是，昨夜里宋瑜不知被什么刺激了，炽火毒发作得前所未有的厉害，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 看到宋瑜全身疼的无法动弹，还要强撑着叫人去传话，说什么将铁剑换成木剑，这是若月第一次对一个不认识的人产生好奇。 第17章 我知道你很急 若月在临仙宫多年，可以说从小看着宋瑜长大，她从没见过傲视万物的临仙宫少主对谁这般小心翼翼过。 感情的事她不懂，她已经习惯了从有利的方向去分析问题。 见了陆沅后，她好像有些理解为何宋瑜身上的炽火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身中炽火毒者本就要清心寡欲，在陆沅之前，宋瑜从未动过情。 “少主天资卓越，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你嫁给他不仅临仙宫上下对你唯命是从，整个江湖武林也要退避三舍，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坏处。” 这话说得很诱人，上辈子看武侠剧长大的，哪个男孩心里没有一个振臂高呼，群雄折腰的江湖梦。 “为什么是我？” 若月定定地看他：“因为少主喜欢你。” 陆沅突然被气笑了，就因为宋瑜喜欢他，他就必须嫁么？他是个男人，两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有嫁人的一天。 两人立在湖边，风吹来时带着荷花的清香，稍稍抚平了他内心的愤懑。 “他喜欢，我就得嫁，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月顿了下，似乎有些好奇：“你不喜欢少主么？我听说你们接触频繁，相处得也不错。” 陆沅一愣，被她这么一说，心里的郁结一下就消失了，也不知为何…… 若月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你要是不愿意也就罢了，想要嫁给少主的人多得是，再过两个月宫主就要出关，他一定会为少主择选佳偶。” 陆沅：“……” 看得出来若月说得是真话，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宋瑜一定要尽快成婚，但是……这样一想，他好像更不愿意了，浑身刺挠一般难受。 “现在宫主闭关，夫人又不太管事，所以你还有时间考虑。”若月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我倒是挺希望你成为少夫人的，看得出来你心思纯净，跟那些攀权附势的人不一样。” 陆沅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了。 好像身上的任务又多了一样。 “话已至此，你好好考虑，告辞。”若月转身离去，独留陆沅一人在湖边惆怅。 看着湖心空无一人的水榭，想到了那日初见的景象，陆沅嘴角挂上一抹浅浅的笑意，他认命地想，他或许是喜欢宋瑜的。 虽然意外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倒也没有多难接受。 同时他也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一来就要谈嫁娶之事，他们即便互相喜欢，也可以先从谈恋爱开始啊。 陆沅心想，活了两辈子，他还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 再一次见到宋瑜是三日后，陆沅的轻功起步晚，总是控制不好，曲方让他先练习跳跃，于是他一早上都在围墙上跳来跳去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湖心水榭。 宋瑜坐在里面，锦书在一旁伺候着。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宋瑜竟是坐在轮椅上。 陆沅大惊：“你怎么了？受伤了？” 宋瑜摆摆手：“不碍事，旧疾犯了，过几日便会好。” 锦书张张嘴想说什么，但又在宋瑜的目光下把话咽了回去。 冰鉴里的冰块几乎要化完了，锦书一掌按了上去，水瞬间结成了冰。 陆沅瞪大眼睛，内力还能这么用？ 他只见过曲方用内力温酒，没想到还能制冰！ “锦书内力至寒，很少有人能做到。”宋瑜为他解释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初锦书才会被挑选到他身边。 陆沅看锦书的目光不由带上赞赏，这简直就是行走的制冰机。 宋瑜见他直直盯着锦书，心中又酸涩，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他还真做不到……心情更加不妙了。 锦书悄悄溜走。 陆沅在一旁坐下，总觉得宋瑜看他的目光十分怨念，不由好笑道：“你这样子，好像病娇。” “病娇？”虽然没听过这个说法，但是结合语境他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 《追男三十六计》第二计：该示弱就示弱。 宋瑜眼珠一转：“我确实不舒服，可疼了，止疼药丸吃了好多颗，药长老每天都用针扎我！” 陆沅心疼道：“那你乖乖吃药，早点好起来。” 宋瑜眉心微蹙，弱柳扶风般咳嗽了两声：“嗯。” 陆沅突然间就懂得了西施的美。 “什么旧疾，严不严重？” 宋瑜恹恹道：“娘胎里带的，药师说成婚以后就好了。” 陆沅：“？” 你这病是女子痛经不成？上辈子去诊所看到有小姑娘去买止痛药，医生语重心长说：“结婚以后就好了。” 这么一想，陆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宋瑜：“不知你是男是女？” 临仙宫上下对少主喜欢男人这件事接受度竟然这么高，莫非少主其实是女扮男装？ 宋瑜：“？” “要我证明给你看？” 陆沅感觉到了危险，非常有求生欲地摇头：“不用了，胸这么小，应该是男的。” 宋瑜：“……应该？”他到底哪里给了陆沅自己是女人的错觉？ “呵，我别处大得很，你要不要看看。” 陆沅小脸通红，他真的不想秒懂啊，拜托……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流氓！” “看！”宋瑜扬起脖子，细白的脖子上喉结一动一动的，十分突出。 陆沅呼出一口气：“你说这个啊。”真是吓死了。 宋瑜顿了下，随即反应过什么来，恍惚道：“没想到沅沅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多。” 陆沅双手捂住脸颊：“求求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他丢不起这个人。 宋瑜心情大好，看向陆沅时目光灼热，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别总看我。” “沅沅太可爱了，看得我……”炽火毒又要发作了。 宋瑜深吸了一口气，移开目光。 陆沅拿了一颗水晶盘里的葡萄，在石桌上滚来滚去的。 “那什么……一定要从成亲开始么？”陆沅吞吞吐吐地问。 宋瑜骤然回头看他，只见陆沅瓷白的面容变得红扑扑的，让人想一口咬上去。 “我们可以，先从谈情说爱开始嘛，一来就要成亲，人家都没准备好……” 宋瑜心中大喜，又听陆沅念叨：“就算要成亲，人家也要爹娘和哥哥做主……”他要是敢自己在外面把亲成了，爹娘和哥哥肯定一路杀到云州来。 宋瑜控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当即就要喊人：“我这就派人接岳父岳母和大舅哥来云州，共商婚事。” 陆沅：“……你先别急。” 第18章 少主诱拐小白兔 陆沅底气十分不足，想到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又焦虑起来。 “先说好了，我只是答应同你试试，没说一定要成婚……” 宋瑜也不逼迫他，只要陆沅松了口，他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就是……恋人了。”到底还是第一次，宋瑜还是羞涩，“你搬去我那住。” 陆沅傻眼：“啊？进展这么迅速么？” “别误会。”宋瑜连忙道，“我那空屋多得是，你选一间喜欢的就行。” 陆沅不说话，宋瑜又道：“如今你我心意相通，你住朱雀司离我太远，不利于培养感情。” 陆沅心想，曲方那边到底只是弟子居所，洗澡和上厕所都得趁对方不用的时候，比不得少主院子里，每间屋子都有浴房。 陆沅十分心动，可是…… “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宋瑜理所当然：“我没想瞒着他们。” 陆沅刮了刮鼻尖：“可是曲方还要教我学剑，我还差五十招呢。” 宋瑜眉心微动：“我亲自教你。” 陆沅一阵脸热：“那多麻烦。” “教一教自己的心上人，怎么是麻烦呢？” 这话说的，让陆沅心飘飘然，根本拒绝不了。 “好，那我明日就……” “不行，现在就搬。” 宋瑜大手一挥，丫鬟小厮齐齐朝着朱雀司去。 临仙宫的丫鬟小厮虽然只是普通人，但到底也会些拳脚，干起活来手脚十分麻利。 半个时辰后，陆沅看着新屋子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他东西本就不多，几件衣裳，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此刻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好了。 “太有效率了。” “怎么不把我被褥也带来，这样我晚上怎么睡？”陆沅看着光秃秃的床榻有些不解。 “少主吩咐了，以后您吃穿用度都和少主一样，过一会儿奴婢们就送蚕丝云锦被来。” 陆沅吸了一口气，他在上京也没过上这么奢华的生活，没想到来临仙宫倒是享受上了。 一炷香后，陆沅躺在软软的床榻上，屋里的冰鉴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桌上摆放着各种新鲜的瓜果，连茶都泡了好几种。 这样的生活，让他好想摆烂…… 被锦书推着进来的宋瑜，看他瘫在床上的样子满意地抿唇。 “如何？” 陆沅偏过头看他：“太舒服了，我应该早点来。” “现在也不晚。” 陆沅依依不舍地起身，指着各种瓷瓶手指都在发抖：“还是把这些东西撤下去吧，万一我不小心摔了，几辈子都赔不起。” 宋瑜不在意地挑眉：“不过一些死物，你若不喜欢，砸了便是。” 锦书：“？” 不是你打碎汝窑青瓷瓶，心痛得两天吃不下饭的时候了？ 陆沅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瓷瓶抱在怀里，害怕它生气似的哄了几句：“别听他瞎说，我爱你们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摔？” 宋瑜：“……”这么碍眼的东西，还是砸了吧。 有两个小丫鬟走上前来，福身行礼，锦书道：“她们是小红和小蓝，以后公子有事尽管支使他们。” 陆沅微微张嘴，在上京时自己好歹也是永宁伯的儿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他还真不习惯别人伺候他，尤其还是小姑娘，他几乎从没接触过。 “不用了，安排她们去别处吧。”陆沅小心翼翼将瓷瓶放好，“我不用人伺候，有扫洒的就行。” 临仙宫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干，扫洒清洗的活也有专门的仆人。 宋瑜一抬手，小红和小蓝便退下了。 “也好。”他也不喜欢有人在眼前转来转去，陆沅除外。 陆沅想着自己也不能白白占便宜，爱是相互的。 “以后咱俩的饭就由我来做吧。”陆沅想为宋瑜做点什么，刚好他现在对厨艺挺感兴趣的。 宋瑜想说君子远庖厨，但是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又想着他只做两人的饭菜，也算是某种情趣了，于是道：“想做就做，若是累了就交给厨娘。” “嗯。”陆沅开心的点头。 “我去膳房看看，今晚可以做什么菜。”陆沅熟门熟路地朝着膳房去。 锦书推着宋瑜去书房，路上哼哼了两声，宋瑜在书桌前看了几封信以后才抬眼看他。 “说吧，什么事？” 锦书这才带了几分抱怨，委委屈屈道：“曲方教了他这么久，还等着他晋升内门弟子后升三甲弟子呢，这下都被少主截胡了！” 宋瑜顿了下，心里也觉得这事也好办。 “你觉得临仙宫少夫人重要，还是内门弟子重要？” “自……自然是少夫人重要。” “嗯，等陆沅愿意成为少夫人的那一天，我做主升曲方为一甲弟子。” 锦书大喜：“谢谢少主！” 宋瑜哼了声：“闹半天不就是为了这事？” 锦书咧嘴笑了下：“少主真英明！” 宋瑜呵了声：“在我面前耍心眼，要是换了别人早死八百回了。” 锦书缩缩脖子，有些后怕，他还不是为了曲方，这才豁出去。 “你对曲方倒是情真意切，只怕人家不把你这愣头青当回事。” 锦书面色微变：“我们可是过命的兄弟，小时候要不去曲方我早就饿死了，哪还能有机会侍奉少主。” 宋瑜提起朱笔，慢悠悠地叹息：“下去吧，要是我娘来，就说我歇息了。” “是。” 锦书本以为少主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个时辰以后夫人竟然真的来了。 段音怀疑地看着锦书：“瑜儿当真睡了？” “是的，千真万确。”锦书紧绷着身子，生怕夫人一时兴起要进去看看。 还好段音没那个意思，眼珠一转：“那我去看看儿媳妇。” 锦书：“！” 想拦但是不敢拦…… 想要偷偷去告诉少主，但是段音一把拽住他的领子：“你和我一起去。” “怎么能让少夫人下厨房？”段音对他们的怠慢十分不满。 锦书咽了咽口水：“少夫人自己要去的，而且他只做给少主吃。” 段音点点头，看来两个孩子感情挺不错。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在磨盘边上忙来忙去，诺大的膳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还以为是宋瑜来了。 “今晚我们吃豆腐脑！”陆沅声音甜甜的，看起来在做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 豆腐脑？段音神色疑惑地看着锦书，后者也是一脸迷茫。 “豆腐我倒是知道，这豆腐脑是何物？” 听得一道清润的女声，陆沅推磨的手停顿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了。 等人走近了才回过神来，不等说话，就见一貌美非凡的女子心疼得道：“我的儿，这推磨的粗活交给丫鬟婆子，你这小手哪受得了这个苦！” 陆沅：“？”虽然你长得美若天仙，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占我便宜。 第19章 婆媳初见惹趣事 “这位姐姐，不知您是？” “你叫我姐姐？”段音十分开心，一把将想说话的锦书推到一边，“你在磨豆子，我来帮你。” 陆沅看她衣裳华贵，想着肯定不是普通的丫鬟，但是这么年轻，也没听说宋瑜有姐妹之类的，莫非是亲戚？ “这磨盘有些重，姐姐的手这么好看，不适合做这个，还是我自己来吧。” 段音拉了个凳子坐在他旁边：“你放心，我力气大得很。” 说着一把抢过陆沅手中的把手，速度非常快的磨了起来。 确实如她所说，力气大得很，但凡这磨盘不是石头的，只怕要被她甩飞了…… 陆沅迷茫地看向锦书，锦书拼命挤眼睛，奈何陆沅看不懂。 一炷香后，半袋子豆子都摸完了，段音还在兴头上：“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这倒是省事了，但陆沅还没有让姑娘家干活的习惯：“没有了，接下来我要煮豆腐，膳房里油烟大，姐姐出去等着吧，等我做好了……” 段音十分感兴趣：“我同你们一起吃。” 陆沅拿不定主意，他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宋瑜会不会同意，回头看锦书，见对方闭着眼睛点头，虽然面色有些怪异，但这是同意的意思。 看来这位姐姐，身份不一般…… “我就在这儿看着你做。”段音对他说的豆腐脑十分好奇。 陆沅不好拒绝，只好让她坐在一旁看着，然后让锦书帮自己烧火。 这个东西动起来也不复杂，就是需要耐心，好在陆沅本身也不是急躁之人。 “好了！”看着豆腐成型以后，陆沅十分有成就感。 看着锅里白白的东西，段音好奇道：“这看起来比平常吃的豆腐更嫩些。” “姐姐喜欢甜口还是咸口？” 陆沅想着上辈子总有两拨人争论，豆腐脑到底是吃甜的还是吃咸的，他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可争论的，这不是甜的咸的都好吃么？ 段音想了想，自己也没吃过，不如都尝尝：“一样来一碗吧。” 陆沅想着自己甜的咸的都喜欢，也可以吃两碗，宋瑜应该也没吃过这东西，也可以给他做两种口味儿的，至于锦书……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锦书十分有眼力见儿，让少夫人给自己做吃的，他怕不是活长了！ “也好。” 于是陆沅迅速调制了两种料汁，做了六碗豆腐脑。 又取了些咸菜，炒了个腊肉，还有厨娘蒸好的馒头。 一顿饭，对于临仙宫少主和少主他娘来说，是前所未有的朴素。 天气凉爽，陆沅决定在园中的亭子里摆饭。 丫鬟们刚退下，锦书就推着宋瑜过来了。 陆沅自己跑过去推他：“这位姐姐和我们一起吃。” 宋瑜看着亭子里风姿绰约的美人，面上几乎要裂开，咬牙道：“你喊她什么？” 锦书悄悄溜走，他要去膳房吃豆腐脑了，可不敢掺和少主的家事。 段音回头瞪他，自从见了陆沅以后，她自己儿子怎么都不顺眼。 这么好看的小美人，真是便宜这个臭小子了。 “怎么了？我要认他当弟弟，你就得喊他一声舅舅！” 陆沅脸色凝住，他总算知道锦书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天杀的，没人告诉他宋瑜的娘亲这么年轻啊，这下糗大了…… 宋瑜脸色阴沉，黑得如煤炭。 陆沅心中一紧，真害怕母子俩打起来，看看宋瑜现在弱不禁风的，又想到宋夫人磨豆子时力大如牛，他真的很担心，打算从中调和一下。 谁知一紧张一开口就成了：“娘……不是、我是说娘姐姐……”陆沅生无可恋地捂住脸，他还是死了算了。 段音：“哈哈哈……”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了，宋瑜含笑看着陆沅：“盯着地面做什么，开饭了。” 陆沅：“我想静静。” 段音和宋瑜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危机感，异口同声问：“静静是谁？” 陆沅绷不住了，抱着肚子笑了起来，这梗怎么他们也懂啊！ “没什么，只是静一静的意思，我们还是吃饭吧。”陆沅深吸一口气，试图挽回一下形象。 他看着亭子的台阶，又犯难了，这轮椅该怎么上去？ 正在为难间，只见宋瑜起身，自己走了上去，落座时看向陆沅，似乎在问还等什么？ 陆沅：“……你能自己走，为什么还要坐轮椅？” “只是旧疾犯了腿疼，又不是瘫了。” 陆沅：“……有道理。” 每个碗里都放着小勺子，陆沅先给他们介绍一二：“这个就叫豆腐脑，这是咸口的，上面淋了酱油和辣油，这是甜口的，放了桂花蜜和白糖，可以搭配着咸菜和馒头吃。” “两位试试。” 宋瑜先吃了咸口的，又吃了甜口的，看起来都很满意。 不愧是母子，品尝完以后十分有默契，齐声道： “咸的好吃。” “甜的好吃。” 母子俩对视一眼，眼疾手快互相交换，宋瑜得到了两碗咸的，段音得到了两碗甜的。 宋瑜道：“还是咸的更美味。” 段音不同意：“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甜的好吃！” 陆沅：“……”这糟糕的台词，虽迟但到。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跨时空之争。 两人齐齐望向陆沅，意图得到认可。 “我……我都喜欢……” “快、快吃吧，等下凉了……” 终于不再争辩了，但是宋瑜看起来有些不满意，陆沅悄悄在桌下拉了他的手摇晃了几下，小声道：“别和你娘争了，下次我做冰豆花给你吃。” 宋瑜眼中闪过精光，段音不动声色地哼了声，臭小子还装上了！ 罢了，好不容易有个心上人，还是不跟他斗了。 不过冰豆花是什么？她也好想吃…… 也不知道陆沅什么时候做，她到时候悄悄来。 宋瑜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把老爹请回来了，总让他出去躲清闲，自己还要帮他应付夫人，这算怎么个事？ 不一会儿，豆腐脑都吃完了，望着空空的碗底，三人意犹未尽。 “锅里应该还有，我去看看。”陆沅脚底生风般跑了。 段音正色了几分：“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这是对陆沅的认可了，宋瑜丝毫不意外，看来他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欣赏美人。 第20章 潦草传信引误会 陆沅到了膳房，一看空空的锅底，还有坐在一旁抱着肚子的锦书，有些傻眼：“没了？” 锦书擦擦嘴：“少夫人，下次我来推磨，多做点，嗝！” 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人面红耳赤，陆沅烦躁地瞪他：“你不早告诉我，她是宫主夫人！” 锦书委屈：“我暗示您了。” 唉……陆沅两手空空的回去，“锅里落灰了，下次我多做点。” 宋瑜眼珠动了动，心想肯定是锦书那小子，落灰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段音失望地喝了几杯茶：“算了，儿媳妇，下次做什么好吃的，可要记得我啊！” 陆沅：“……”我还没嫁给你们宋家呢！ 这个称呼要不得、要不得！ “自然，您放心吧。” 宋瑜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段音走之前强硬地将手腕上的镯子戴到陆沅腕子上：“你既叫我一声娘，我也认了你这儿媳妇，改口费收好。” 陆沅百口莫辩，他没有叫娘啊，他自己有娘……啊，不是，他的意思是……唉，还没成亲呢，改口费收得十分心虚。 等段音走了，陆沅还抬着手不敢放下，这镯子通体碧绿，哪怕他不懂翡翠，也知道这价值连城。 宋瑜咳了声：“戴着吧，衬你。”小手腕白白细细的，还怪好看的。 陆沅小心翼翼地抱住手臂：“你是不是故意看我出丑？” “这从何说起？” “如果你憋笑不那么明显的话！”陆沅怒视着他。 宋瑜再也没忍住，展颜笑了起来，一笑如朗月入怀，陆沅一时间看呆了，心想着要是能让他这么笑一笑，好想出丑也没什么…… “呆瓜。”宋瑜俯身抱他，“一个镯子就收买你了？我私库里玉石多得是，改日给你做一整套。” 陆沅有些好奇，宋瑜到底有多少钱…… “才不要，我又不是姑娘家，戴那么多首饰做什么？” 宋瑜在他额头上吻了吻，克制道：“没关系，你戴给我一个人看。” 陆沅害羞地推开他：“你的腿怎么样了？” 宋瑜拉着他的手走了两步：“好多了。” “你还是继续坐轮椅吧，我推着你。”陆沅有些担心他没好全。 宋瑜摇摇头：“真的好多了，天气不错，我们去湖心水榭赏月吧？” “好。” 圆月如盘，湖面波光粼粼，有丫鬟在水榭里点了驱蚊香。 陆沅拿了琉璃盏里的鱼食，往水里一扔就有鱼儿蜂拥而至。 “好多鱼呀！”到底是少年人，还是贪玩，陆沅好奇问：“你是怎么把他们养这么大的？” 他以前在好友周栩家中见过锦鲤，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这叫昭和锦鲤，食量大，长得快，能长七余尺。”宋瑜解释道。 陆沅惊讶地张了张嘴，他也才有七尺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初见那日，宋瑜的目光在陆沅腰上扫了几眼。 陆沅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强调道：“我不细。”男人不能说细！ 宋瑜清清嗓子嗯了声。 又听陆沅叹息：“也就是天黑了，不然好想下去游一游。” 宋瑜喉结滚动了下：“明日吧，夜里水凉。” 陆沅又开始喂鱼，一把鱼食撒下去，鱼儿争先恐后地张嘴，看着就喜人。 他好想知道宋瑜为什么总爱待在此处了，这么可爱的鱼他能看一整天。 砰—— 夜空中炸开绚烂的烟花，陆沅抬头看去，十分惊喜：“有人放烟花！” 宋瑜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角。 陆沅抬着头满眼惊喜：“会是谁呢？” “咳。”宋瑜咳嗽了声，有些尴尬的低头。 小时候都不爱玩这东西，没想到这会儿用来哄心上人欢心了。 希望娘亲已经睡了，不然又要被嘲笑了…… 可惜不如他所愿，段音不仅看，她还拿窥远镜看。 “啧啧，真是不得了，看来儿子还是能要的，比他爹会来事儿多了！” 身后的丫鬟有些担忧：“夫人，阁楼上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段音头也不回地道：“别说话，我再看看。” * 这边陆沅看宋瑜沉默不语，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在临仙宫搞这么大阵仗，除了宋瑜还能有谁？ “该不会是你放的吧？” 宋瑜面色有些不自然：“喜欢吗？” 陆沅一下扑进他怀里，喜欢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知道吗？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烟花了，谢谢你，真的很漂亮。” 宋瑜低头看见他仰着头同自己说话，嘴巴一张一合的，让他再也忍不住，一手搂住陆沅的腰，一手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吻得又急又狠，陆沅双腿发软，根本站不住，只能完全依靠着宋瑜。 不知过了多久，他拼命挣开，大口喘气：“憋……憋死我了。” 宋瑜红着眼拍着他的背，“换气，小呆瓜。” “再来一次。”宋瑜意犹未尽。 陆沅纠结地向后退了点，小脸红彤彤的：“还是别了吧，我总感觉有人看着我们。” 宋瑜眸色一沉，对着远处阁楼方向打出一掌。 “现在没人看了。”他俯身压了过去。 阁楼上，段音看着被击碎的窥远镜气得跳脚。 “小气鬼，老娘看看又怎么了！” 身后的丫鬟先是吓了一跳，之后才反应过来是少主动的手，虽然心里好奇水榭里发生了什么，让少主这么生气，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不能多问。 * 在后山躲了一段时间清静的临仙宫宫主宋忧，此刻正一脸迷茫地站在山洞门口。 不理解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何放这么多焰火，比过年还要热闹。 莫非他那跳脱的娘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想到段音，又是一阵头疼。 没想到他堂堂武道元神，也有借口闭关躲清闲的一天！ 神思惆怅间，收到了青龙司长老重明的飞鸽传书。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少主要成亲，速归。 老父亲宋忧：！ 脸黑如碳，将信纸一捏，无辜的信纸瞬间化为灰烬。 “臭小子，成亲这样的大事竟然不告诉你爹！胆肥了！”说着就往山下飞去。 沉浸在浓情蜜意中的宋瑜，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逮着陆沅的嘴亲了又亲，最后陆沅抗议：“嘴肿了！”才被放过。 夜里陆沅躺在床上迟迟睡不着，宋瑜对他明显用情至深，也不知他何德何能。 唉……要是他身份败露了……不行、必须让宋瑜把他睡了！ 第21章 宫主震怒少主挨骂 不明情况的宋忧，不敢冒然去宋瑜院里，害怕扰了儿子和儿媳的好事，只好去找段音。 段音已经歇下了，突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床头，吓得她想要大叫，结果被人捂住了嘴。 “别喊，是我。” 段音眨眨眼，打了他几下，出完气才问：“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 宋忧理了理衣领：“夫人，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叫为夫？” 段音顿了下，心想他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事，莫非是因为今晚的那一场烟火…… 她起身燃起蜡烛，看着许久不见的宋忧，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多年来容貌也只有细微的变化，比宋瑜多了些成熟的气息。 对着这样一张脸，她生不出气来，但还是憋屈：“说闭关就闭关，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 宋忧摸了摸鼻梁，又听段音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说不说的无所谓，反正儿媳妇做的菜我吃过了，茶也喝了，唉，有的人啊，错过咯！” 宋忧：“……不成，这亲得再成一回，我不在怎么能算呢？” “你谁呀？”段音白他一眼。 “我是他爹！” “夫人，这事你必须和我站一起。”宋忧面上忧伤。 段音手指缠绕着手帕，眼珠转了转：“那我那日说的事……” 宋宫主一咬牙豁出去了：“答应，我答应。” 段音满意极了：“好吧，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九鼎。” 段音一拍手：“好，等两个孩子感情更进一步了，就马上办婚礼。” 宋忧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又被夫人骗了。 “意思还没成亲？” 段音哼了声：“也不知道你哪得的消息，一点也不准。” 宋忧又是一喜：“我就说我儿那么乖，成亲怎么可能不通知他爹。” 段音：“……”也不知方才风风火火跑回来的人是谁。 “那方才答应的事……” 段音柳眉一凝：“要反悔？” 宋忧连忙道：“不、不反悔。” 唉，终究是躲不掉啊。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宋宫主一把抱起自己的夫人，打算小别胜新婚一下。 * 陆沅躺在床榻上，舒服得根本不想起。 但是不行，他今日还要练剑呢。 等梳洗好出门时，发现宋瑜已经在等他了。 看起来旧疾是完全好了，轮椅已经不见了。陆沅有些好奇，他患的是什么旧疾，能不能根治？ “发什么愣？”宋瑜看起来心情很好，“快来，用过早膳再练剑吧。” 陆沅快步过去：“你等我许久了？下次直接叫醒我就好了。”让他等着自己，还怪不好意思的。 “没关系，你想睡就睡。” 陆沅有些耳热，大清早的就撩拨人。 “你别对我太好……” 宋瑜愣了下，不解道：“为何？” 陆沅在心里道：我怕我还不起。 “没什么，去用早膳吧。”陆沅心里默默叹息。 其实陆沅也很迷茫，他确实是喜欢宋瑜的，可是两人中间终究是隔着一些东西，总觉得要彻底解决了才能真正在一起。 陆沅揣着手再次发出无奈的叹息，其实离开上京时，他就感觉有些不对，洪德帝突然给他封官，肯定是有目的的，他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美貌了。 据说临仙宫宫主宋忧，是个喜爱美色的风流人物，与许多江湖侠女都有纠葛。 洪德帝多半是想让自己同宋忧有点什么，以此获得临仙宫在财力上的支持，陆沅心里叹息，心想宫主他看不上，倒是看上人家儿子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打算先潜入临仙宫试探一番，想的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本以为混进这天下第一派，需要费尽工夫，但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也完成得不错。 他不知道洪德帝那天送来的密令想干什么，但是人家是皇帝，自己只有听命的份儿。 宋瑜每对他好一分，他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 想不顾一切和宋瑜摊牌，可是家人还在上京被老皇帝捏在手里，而宋瑜也对大周朝廷的人厌恶至极。 享受过他所有的温情，陆沅发现光是想想他的厌恶都已经受不了了。 他还没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陷得越深越无法开口，因为害怕失去，害怕宋瑜失望的冷眼。 身后的人异常沉默，宋瑜不放心地回身望他：“怎么了，夜里惊梦了？” 陆沅眼睑微颤，抬头看他忽然有些委屈，他抱着宋瑜的腰靠在他怀里，小声问：“你想不想睡我？” 宋瑜：“！” 莫非是早上清洗亵裤被他看到了？ “怎、怎么问这个？” “你就说想不想？”陆沅扭了扭，撒娇一般问道。 宋瑜不说话，他用行动证明自己。 陆沅脸颊爆红，稍微退后了几步，声音低得像只蚊子：“晚上……我去找你。” 他要补偿宋瑜，用宋瑜喜欢的方式。 也是这一刻，陆沅才意识到他喜欢宋瑜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 宋瑜呆愣着，直到陆沅惊呼：“你流鼻血了。” 因着眼前这人，宋少主从未有过的狼狈。 “少主！”锦书人还没到声音就传来了。 宋瑜迅速抹了下鼻子，陆沅眼疾手快地递给他锦帕，等锦书过来时刚好擦干净。 “什么事大惊小怪？”宋瑜负手，面色十分不悦，好似被打扰了什么大事一般。 锦书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少主现在很生气的样子？ “宫主出关了，请您过去听雪堂。” 陆沅不可控制的捏紧了手，宋瑜倒是缓和了脸色：“我知道了。” 走之前不忘嘱咐：“你先用点早膳，然后再去练剑。” 听雪堂内，气氛有些诡异，向来坐不住的段音此刻也大气不敢出乖乖坐着。 宋瑜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肯定是陆沅的事被父亲知道了。 “跪下！”宋忧很少对宋瑜发脾气，他是真的很宠这个儿子，除非宋瑜真的做出令他生气的事来。 宋瑜一顿，提了下衣摆乖乖跪下。 段音想说什么，但又害怕地看了看宋忧，把话咽了回去。 “你可知错？”宋忧坐在主位上，面色不善。 宋瑜直着身子：“儿子何错之有？” 宋忧一掌拍碎了红木茶几：“你还敢问，我让你早日成亲解决炽火毒，没让你找个男的！” “儿子认为，只要喜欢，不在乎是男是女。” 宋忧怒目：“不知悔改！传家法来！” 段音坐不住了：“你敢！你敢动我儿，我死给你看！” 宋忧：“……好、好，我不打他，我去杀了那个狐狸精。” 宋瑜、段音：“不行！” 宋忧气结，一腔怒火发不出来，愤懑道：“瞧瞧，他连你娘都能蛊惑，到底是个狐狸精！” 母子俩一对视，于是一人一边抱住宋忧的胳膊，堂堂武道元神，竟然挣不开：“松手，我这就送他上路。” 段音一阵心累：“行了，别演了。” 宋忧无奈挥开妻儿，松口道：“你要实在喜欢，就许他为妾。” 第22章 少主身负重任有烦恼 宋瑜自然不可能愿意，他爱重陆沅，怎么肯如此折辱他。 “父亲，我这一生，只娶他一人为妻。”宋瑜哪怕跪着，也丝毫不肯示弱，“父亲若是不同意，孩儿只好剃度出家，了此残生。” 宋瑜年少早慧，从来没有如此忤逆过宋忧，他向来以父亲为榜样，没想到在此事上寸步不让。 这一点让宋忧无比气恼：“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宋永怀！你干脆连我一起罚跪算了，瑜儿身子本就不好，刚经历完炽火毒折磨，又要被你搓磨，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临仙宫宫主宋忧姓宋名忧字永怀，段音很少会这么叫他，只有真的生气时才会如此疾言厉色。 宋忧也有自己的固执，宋瑜身为临仙宫少主，哪有那么自由？ 但是提到炽火毒，他又心疼儿子，宋瑜从小就懂事，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只是这一次…… 宋忧无奈地叹息：“你偏偏看上一个男子，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罢了，你让临仙宫后继无人，我怎么跟几大长老、还有列祖列宗交代？” “罢了，你要娶他为妻，我不拦着，但是你必须纳妾，延续香火。” 宋瑜目光闪了闪，难得见他同父母示弱：“不如爹娘再努力一下，生个弟弟或者妹妹……” 宋忧：“……” 段音：“……” “滚滚滚，看见你就来气。”宋忧推开宋瑜的手。 宋瑜低着头：“那儿子去跪祠堂了。” “跪什么祠堂，滚回去待着。”宋忧没好气道。 * 从听雪堂出来，又遇见了重明长老。对方好似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一般，满脸戏谑：“宫主没为难你吧？” 宋瑜瞬间明白：“父亲提前出关，是你的手笔？” 重明摇摇头：“闭什么关，不过是躲夫人罢了，我随便送个信，宫主就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赶回来了。” 宋瑜不满：“多事。” 重明不乐意：“你小子，早点解决不好么，一直拖着你想在金刚期停留多久？圣域的少主顾宁几日前已经金刚大圆满了，等人家突破宗师，打上门来送战书，你打算躲起来么？” 圣域和临仙宫那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只因为宋忧年轻时气盛，为了夺得天下第一，打上门去将人家的掌门揍了个天昏地暗，梁子就这么结下的。 圣域之主顾渊也是个人物，曾经也是风光无两的天下第一，受万人拥护。 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就是遇见宋忧，江湖人都知道宋家和顾家那可是水火不容的两大巨头，他们随便跺跺脚，整个江湖都要为之震动。 如今宋忧和顾渊都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自然不可能一言不合就动手，于是比武的事情就落到了小辈头上。 “二十年才身入宗师，圣域引以为傲的天才也不过如此。当年圣域暗中下毒，害我娘早产，害我生来就身负炽火毒的事，我早晚要跟他们算。”宋瑜眼中泛起冷光。 重明递给他一本功法：“比起你来，顾宁确实算不得天才。但也不容小觑，你身上的炽火毒不能再等了。” 宋瑜垂眸一看，战意顿时消散，耳根微微发热：“与我双修，他可会有什么损伤？” “那倒不会，你内力纯净，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重明顿了下，不怀好意道，“你收敛点就是了。” 宋瑜白他一眼：“老不正经。” 重明直呼冤枉：“我好歹也是药师出身，好心提醒一句，竟成了不正经。” “走了。”宋瑜没心思和他闲聊。 “诶——等等，这个要不要？”重明拿出一个小瓷瓶，“上好的脂膏，清凉镇痛，消肿散瘀极好，还有润滑的功效，我亲手调配的。” 宋瑜清清嗓子，很想装作不懂，但是通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他，都怪段音给的那些图册，让他学到了太多…… “多少钱？”他不相信重明会这么好心。 重明满意地眯眼：“诚惠一两金。” 宋瑜咬牙：“……奸商。”这种东西他怎么好报给玄武司批银子，只能从自己私库出了！ 重明挑眉：“那你到底要不要？” “要！” 重明满意地摸摸手里的金锭，他就知道这小子平时抠搜，但是对心上人很舍得花钱，看来以后又多了一条赚酒钱的路子。 * 没人陪着自己练剑，陆沅练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起来，手上拿着木剑在地上一戳一戳的。 宋瑜过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默默收好重明给的东西，才走过去。 “累了？” 陆沅骤然抬头，眼神明亮：“你回来了！” 好像有人专门等着自己回来一般，宋瑜心里一软，伸手在他头上拍了拍：“怎么坐地上？” 陆沅嗔道：“摸头会长不高的。” 宋瑜笑了声，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地上凉。” “还练剑么？不练的话带你去兽园喂虎。” 陆沅心里一惊：“我练、我练，我再也不偷懒了，别把我拿去喂虎，我这么瘦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宋瑜：“……它食牛肉。” “哦。”陆沅放心了，“那练一会儿剑再去。” 有了宋瑜的指导，陆沅感觉学剑也没那么难嘛，顿时信心大增，又学了几个新招式，距离一百招又近了一步。 临仙宫的兽园格外大，除了猛禽以外，还养了一些家禽供食用。 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每种动物都是分开的，小路两边种了茉莉花，这兽园里没有一丝不雅的气味儿。 绕了几个弯才到虎园，陆沅没想到这里面除了成年老虎以外，竟然还有三头没断奶的小老虎。 此刻三个小家伙正趴在母老虎的肚子上，圆头圆脑的，十分可爱。 “有小老虎你竟然不早点告诉我！”陆沅趴在围栏上，对宋瑜的隐瞒十分不满。 “今日它们刚满月，这不是带你来了。”宋瑜无辜眨眼。 虎园的管事连忙上前来：“少主，里头打扫干净了。” “嗯。”宋瑜挥挥手让他退下。 “要、要进去啊？”陆沅有些忐忑。 小老虎是吃素的，母老虎可不是。 “怕了？” “谁、谁怕了？走着，前头带路。”敢让临仙宫少主带路的，他是第一人。 第23章 铁锅炖大鹅 陆沅现在对喂虎没兴趣了，趁着宋瑜用牛肉吸引了母老虎了注意力，他悄悄溜过去，想摸一摸虎儿子。 宋瑜眼中含笑，摸着老虎的头，这凶兽在他面前无比温顺。 “让我们家沅沅亲近一下你儿子吧。” 面前的猛兽发出一声鼻息，眼珠看着装牛肉的木盆。 陆沅看他们相处如此和谐，心想看来母老虎也有温柔的。 小老虎对陌生人的靠近也不排斥，依旧四脚朝天躺着。 陆沅在他们面前蹲下：“我可以摸一摸你吗？” 圆圆的小脑袋偏过来看他，眼睛也是圆溜溜的，陆沅瞬间被击中心脏，手轻轻在最近一只幼虎的肚皮上摸了摸。 然后听到小家伙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陆沅惊喜地发现，就跟撸猫一样。 “宝宝，我可以抱抱你吗？” 刚走过来的宋瑜：“……”心中酸涩，都没叫过自己宝宝呢！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咯！”陆沅双手轻轻地将幼虎抱起来，发现它真的好软好软。 “咳咳。”在看到陆沅要亲下去的时候，宋瑜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陆沅吓了一跳，紧张地转身：“你怎么过来了？母老虎呢？” 宋瑜无奈：“这么心虚？你要偷人家儿子？喏，在那呢。” 陆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看到吃饱的老虎正慵懒地趴在地上晒太阳，看了一眼他，然后高贵地转开了头，完全不在意自己儿子被别人抱着。 “它叫娇娇。”宋瑜道。 陆沅又是一颤，这么大的虎，一口能咬下一半的他，名字叫娇娇？ “你取的？” 宋瑜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 陆沅无话可说，又听宋瑜道：“三只小的还没取名，不如你来取？” “可以吗？”陆沅眼睛再次亮起来。 手上揉着幼虎的耳朵，小家伙舒服地闭上眼睛。 陆沅笑道：“它真的好可爱！” 将三只小家伙都撸了一遍后，陆沅心满意足地跟着宋瑜离开，走之前还嘱咐兽师一定要照顾好它们。 “名字我可要回去好好想想。”陆沅突然停下脚步，“忘记看它们是男是女了！” 宋瑜摇摇头，言简意赅：“男。” 陆沅追上前去：“三只都是吗？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一下我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在宋瑜面前越来越娇气了。 “是，回去沐浴。”宋瑜每次来兽园之后都要仔细沐浴一番，不然心里难受。 陆沅撇撇嘴：“洁癖怪！”明明什么都没做，哪里就用得着立刻沐浴了。 * 由于早上要练剑，没有时间，所以陆沅只打算做晚膳，早膳和午膳还是由膳房负责。 刚开始做饭时还有些笨手笨脚，做了几次以后也就得心应手起来。 陆沅觉得挥大勺比挥剑容易多了，或许他天生就是吃厨师这碗饭的？ 宋瑜沐浴完出来找不到陆沅，转身就去了膳房。 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此刻陆沅已经换了一身干练的衣裳，显得他的身型格外修长。 宋瑜喉头滚动了下，缓缓走过去：“做什么呢？” 锦书从灶台下方抬起头，脸上沾着灰，被烟呛得有些难受：“少主……鹅……” 宋瑜顿住脚步，面色不善：“要吐就出去吐。” “鹅……啊……少主……”锦书十分委屈。 宋瑜瞪他：“你恶心谁呢？” 陆沅正在揉面，头发散了几缕下来挡住眼睛，他抬手去挡又将面粉蹭在了脸上。 宋瑜走过去用锦帕为他擦拭，陆沅朝着锅里努努嘴：“他是说锅里是鹅，不是恶心你。” 宋瑜：“……” 面揉得差不多了，陆沅擦擦手揭开锅盖。 香味儿扑面而来，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咽口水，陆沅道：“这叫铁锅炖大鹅！”然后他将揉好的面，团成圆球，又拍成饼贴在锅上。 最后再把锅盖放回去：“再过一会儿就能开饭了。” 出锅的时候，找了最大的一个瓷盆才装下，陆沅心想要是有小一些的铁锅就好了。 依旧在院中的小亭子里吃饭，宋瑜特意让锦书一起坐下来吃，他其实不是很在乎什么规矩。 锦书也不推辞，当即拿出准备好的大碗。 宋瑜：“……”你是猪么？ “实在是少夫人做饭太好吃。”锦书被香得泪流满面，没想到鹅还能这么吃，以前白活了。 这个说法勉强可以接受，宋瑜点点头：“吃吧。” “要是有酒……”锦书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宋瑜瞪了一眼，吓得剩下的话也不敢说了。 陆沅没说话，他想的是这个时候要是有饮料可以喝，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宋瑜眼疾手快，给自己和陆沅碗里各自夹了鹅腿。 “我来了！”段音人未到声先至。 锦书一惊，以惊人的速度拿了一碗肉，段音进来时只看到风一般离去的背影。 “那是锦书？跑这么快做什么，我会吃了他不成？” 宋瑜有些心累：“娘，你怎么又来了？” 他爹不是回来了么？怎么他娘还这么闲？ 段音双手叉腰：“臭小子，去给老娘拿副碗筷来！”她可是算好时辰，闻着味儿来的。 转头又对陆沅道：“沅沅，不是说有好吃的要喊我吗？要不是我提前知道，岂不是要错过了？” 陆沅尴尬地笑笑：“下次、下次一定。” 救命，他哪知道上次宋夫人说得是真的呀，还以为只是客套话，堂堂临仙宫的女主人，能看上几口吃的，属实没想到。 宋瑜无奈，只好让丫鬟拿了干净的碗筷来。 三人吃得非常满足，段音擦擦嘴，摸了摸肚子。 “唉，最近被你和你爹气的，饭都吃不下。” 陆沅看了看她面前的一堆骨头，不敢说话。 宋瑜毫不留情的拆穿：“方才你吃了三碗米饭，两个饼。” 段音：“……我以前都吃五碗。” “娘，你还是回去吧。” “好好好，我这就走了，回去晚了你爹还要生气，不打扰你们小年轻卿卿我我。” 陆沅：“……”想到自己早上说的话，突然担忧起来，现在收回还来得及么？ 等段音走了，他才问：“宫主提前出关吗？” 宋瑜笑了声：“闭什么关，多半是被我娘烦的，躲清闲去，昨夜里刚回来。” 陆沅突然有些害怕，也不知道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拐走了人家的宝贝儿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第24章 月下吹笛人 月色如水，清亮透彻，陆沅散着潮发踏出门时，听到了悠悠笛声，空灵而温柔。 行至院中，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广袖白袍在风中飘扬，发带也随之飘动。 陆沅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不明白宋瑜为什么大晚上坐在屋顶吹笛子，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俘获。 一曲终，宋瑜垂目看着下面的人，嗓音温柔如水：“如何？” “如闻仙乐。”陆沅仰着头和他说话，一颗心就好像泡在了蜜里。 宋瑜轻轻笑了声：“这曲只为你而吹。” 陆沅心里发出尖叫，这也太会了！ 没想到宋瑜平时看着冷冷淡淡的，竟然如此浪漫。 然而就在陆沅满眼冒小红心的时候，宋瑜转了转手中的玉笛：“上来，看看你的轻功有没有长进。” 陆沅瞬间回神，，沉默了一刻，正打算浓情蜜意，没想到对方突然要检查作业…… 小声嘟囔了句：“不解风情。” 宋瑜佯装没听见：“什么？” “没什么，我这就来。” 陆沅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向前跑了几步后奋力向上一跃，轻松落在宋瑜身边：“如何？” 宋瑜：“……为何要先跑一段？”他从未见过有谁这样使用轻功的。 “这叫助跑，可以跳更高！”陆沅一副你不懂我的表情，拉着宋瑜的衣袖贴着他坐下，伸着脖子往下面看了看，还好不是很高。 宋瑜扶住他的肩膀，见他神色有异，关心道：“怕高？” 心上人面前怎么能露怯呢？ 陆沅仰着脖子看天：“不怕。” 宋瑜嘴角微动，没有拆穿他。 看了一会儿星星，陆沅又偏过头看他：“你比星星好看。” 宋瑜：“！” 在他心动得说不出话来时，陆沅又问：“你怎么还会吹笛子？” 宋瑜缓了缓：“嗯。” “你还会什么？”陆沅就好像捡到宝一样。 宋瑜在他嘴角吻了一下：“还会这个。” 陆沅：“……不许耍流氓。” 宋瑜挑眉，继续俯身，不接受他的反抗。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起风了。 陆沅再也受不住了，喘息着道：“我早上说的……” 宋瑜气息滚烫，目光紧紧盯着他：“说什么？” 陆沅憋红了眼：“……睡。” 宋瑜呼出一口气，拿出折扇打开，为陆沅扇风：“冷静一下。” 陆沅：“……” 把他亲成这样，又要他冷静，宋瑜是不是不行？ 两人躺在屋顶上，月亮和星星都被云层遮住。 陆沅问：“要下雨吗？” “嗯。” “那我们赶紧下去吧。” 坐起来看着下方又觉得心慌，陆沅抬起手臂：“躺得我头晕，扶我一把。” 宋瑜笑而不语，哪有人躺晕的？ 但他也不揭穿，一手揽着陆远平稳地落在地面。 陆沅期期艾艾地，想要跟宋瑜一起回房，但是被宋瑜挡在了门外。 美人委屈巴巴地看他，宋瑜呼吸一窒，有点不想当人。 但是……他拿出重明给的功法交给陆沅：“你、你先把这个练好。” 陆沅：“……”不是吧，为什么这种事还要练好功法才可以。 他怀疑地向下打量宋瑜，后者将功法塞进他手里。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着急成亲么？”宋瑜打算给他解释清楚，他不想瞒着陆沅了。 “嗯……”陆沅有些好奇，该不会宋瑜是要成亲以后才肯同房吧？ “我娘怀我的时候，被圣域的人下了炽火毒，后来毒转移到了我的体内，也就是我的……旧疾。” “我的内功心法至刚至阳，与炽火毒相生相克，功力越强反噬越重，所以我一直停留在金刚期。” 陆沅心里有了某种猜测：“解毒和成亲有关？” 宋瑜微微一愣，缓缓摇头又点头：“双修能解。” 陆沅了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不愿意利用别人，也不想接触陌生人……”宋瑜顿了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一直在等一个有缘人，想和他一生一世。” 话已至此，陆沅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我现在就要为你解毒！” 宋瑜：“……你先别急。” 陆沅：“？”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双修功法我已经给你了，等你练会了，我们再……”宋瑜不自在地咳了声。 陆沅方才还不在意那本功法，此刻紧紧抱在怀里。 “我还以为你是说成亲前不能亲近呢。” 宋瑜愣了下：“你我心意相通，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 他认准了，陆沅别想逃跑。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修炼的！”陆沅神色认真。 “也不必急于求成，这毒暂时还奈何不了我。” 陆沅没说话，想的却是宋瑜前几日毒发坐在轮椅上的样子。 “你放心吧。” 陆沅回到屋里就开始修炼，连觉也不睡了。 要说之前只是想着和宋瑜春风一度，偿还一点情债。 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不管未来会如何，他一定要给宋瑜解毒。 同时心里对圣域多了一层厌恶，若是宋瑜压制不住炽火毒，岂不是要被迫同旁人……这是多么折辱人的垃圾！ * 一夜过去，天色彻底亮了起来，陆沅刚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起身洗漱，门口候着的丫鬟就轻轻进门铺床、扫洒。 夜里落了雨，外头地面上积了水，几个小厮正在扫水，众人各自忙活，没有任何人交头接耳，只听见扫帚刮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陆沅恍惚了片刻，目光在这些人身上流转。 洪德帝的眼线会是谁呢？ 他又是什么时候在临仙宫安插眼线的？ 是在他来云州时，还是说更早的时候…… 从洪德帝起意借钱，到他来云州，不过短短数日，洪德帝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至于有这么大能耐。 那就说明是更早的时候，他早就盯上临仙宫这块儿肥肉了。 只可惜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一目了然。 洪德帝或许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但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没有千日防贼的…… 临仙宫高手如云，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潜伏，想必也是个厉害角色。 恰好锦书从院门进来，看见他在屋檐下，很热情的打招呼：“少夫人，早上好。” 陆沅：“……你如果换个称呼，我会更好。” “这个称呼怎么了？” 第25章 小公子藏银钱 宋瑜自身后来，身穿广袖流苏金边锦袍，头戴白玉芙蓉簪，肤胜白雪，目光好似一汪清泉，明亮又温柔。 陆沅转过身去，看到他时目光惊羡：“我也想穿漂亮衣服！” 宋瑜无有不应：“让制衣阁来给你量尺寸。” 他私库里有很多上好的绫罗绸缎，还有外邦来的天蚕丝，轻云纱，此刻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锦书悄悄耸肩，自从陆沅来了以后，少主每日打扮得跟花孔雀一样。 丫鬟小厮们干完活以后，统一站在院中行礼，然后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陆沅问道：“临仙宫的丫鬟小厮都是外头采买的吗？” 锦书道：“大部分都是，也有一些家仆之子。” 陆沅点点头：“上一次采买仆人是什么时候？” “呃……大约是三年前。”锦书想了想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陆沅一默，宋瑜问道：“怎么了，他们伺候得不好？” 陆沅缓缓摇头，想提醒他又怕打草惊蛇。 “没什么，你昨晚说的事，让我想到这些仆人中会不会有坏人派来的奸细什么的。” 宋瑜不在意一笑：“跳梁小丑不必在意，我还怕他们不来呢。” “你是说……”陆沅顿了下，随即又想宋瑜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对家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宋瑜在嘴边竖起食指：“嘘。” “水太清了，摸鱼一摸一个准，那有什么意思？” 陆沅放心了，原来他知道。 那他知道洪德帝也安排了人么…… 陆沅突然心中一紧，其实自己也是洪德帝安排的人，他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永远不会伤害宋瑜。 必须尽快想办法筹到一亿两，给洪德帝交了差，以前父亲也说过在上京为官，还不如去外边，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家人离开上京。 然后他再和宋瑜道歉，不管他能不能原谅自己，陆沅都决定赖着他了。 爱就是这么没有缘由，要是在两个月前，有人告诉陆沅，自己会爱上一个人到如此地步，他恐怕会嗤之以鼻，觉得是遇见了骗子。 * 心里正琢磨着银钱的事，就有喜鹊枝头叫。 一丫鬟匆匆而来：“少夫人，麒麟司云桓求见。” 陆沅实在无力吐槽这个称呼，毕竟他和宋瑜确实是那种关系，但是他好歹是个男子，况且又没成亲怪不好意思的……这也怪不了下面的人，她们也是估摸着主子的心意行事，罢了以后和宋瑜好好谈谈。 “麒麟司？”陆沅顿了下，这才想起来之前香皂的事情，当时宋瑜说麒麟司会送钱来，他还以为要等卖一段时间看看销量，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快请他进来。” 按理说云桓身为三甲九阶弟子，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这些小事还不需要他亲自前来。 奈何陆沅的身份有些特殊，入门不久，却住进了少主的院子。 青龙司长老重明和麒麟司长老程岐私下关系挺不错，于是程岐从重明嘴里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这个陆沅可不能怠慢了，有极大的可能以后就是临仙宫半个主子，这才派了处事稳妥的云桓来，顺便打探一下情况。 云桓一身藏青色弟子服，头发全数挽起，身型修长偏瘦，走路时仪态端方，脚步不急不缓。 这是陆沅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端方有礼，说话也中听。 “陆公子。” 陆沅满意得眼睛弯弯：“云公子。” “少主在吗？” 陆沅道：“少主在松风堂处理宫务，你可以去那寻他。” 云桓自然不是来找宋瑜的，不过是这里好歹是宋瑜的院子，这才客套了句。 “云某是来给陆公子送银两的。” 陆沅一喜，他果然没猜错。 面上十分矜持道：“嗯。” 云桓从袖中掏出整齐的银票：“这是一万两。” “至于分成，后续云某会带账册来，由陆公子过目后再结算。” 陆沅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账册拿东西他一看就头疼，“不必，你算好了，直接给钱就行。” 云桓心里自然满意，这样一来倒也省事了，毕竟他也没空天天围着陆沅转。 “我那香皂卖得怎么样？”陆沅问了句。 云桓对这些事了如指掌：“很受欢迎，刚上市没两天，已经风靡云州了。工匠打了精巧的盒子，包装了一番，一块儿香皂能卖五两银子，这几日五六十个伙计夜以继日劳作，依旧供不应求。” 陆沅没想到反响这么好，听完他说的话以后，提了个小建议：“香皂不能总泡在水里，可以在盒子底部弄些小孔，方便漏水。” 云桓一点就通，瞬间就明白了陆沅的意思，那香皂他自己也用了，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 “多谢陆公子指点。” 陆沅连连摆手：“谈不上指点，此事还靠云公子操劳。” “在下分内之事。” 云桓走了以后，陆沅摸着手里的银票十分满足，决定找个地方将它藏起来。 藏在什么地方好呢？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枕头上，打算把银票藏在枕头里。 这枕头有两层布，他藏在最里头那一层，这样铺床的丫鬟也不会发现，倒不是说他不相信别人，只是突然得一笔巨款，总免不得要小心翼翼些。 枕头芯是荞麦壳的，用起来很舒服，此刻却发现太满了，银票有点塞不进去。 陆沅眼珠一转，用一把小匕首戳了个洞，取出一些荞麦壳来，然后将最里层的布打了个结，心想这样还挺方便的…… 从这以后陆沅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有了银钱都要取出荞麦壳来，再把银钱塞进去。 直到后来这枕头芯子里一点荞麦壳都看不到，全变成了银钱。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陆沅藏完钱以后，欢喜地抱着枕头拍拍，晚上做梦都美了不少。 * 临仙宫的清风阁，是丫鬟的居所，格局整齐，是个四方小院，四人一间屋子，算得上宽敞明亮。 刚干完活回来的夏冰疲惫的捶着肩膀，一手去推屋舍的门，平时一推就开的门，此时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般，手上略微使劲，地面上传来刮蹭的声音，低头一看隐约能看见是个凳子挡住了门。 心里正疑惑，今日屋里怎么如此昏暗？ 点起蜡烛转头一看时，顿时失声尖叫：“啊——” 第26章 临仙宫突发命案 翌日。 陆沅刚醒来，还没睁眼就听到外面有人小声说话，不同于往常的安静。 发生什么事了？ 陆沅仔细听了听，他们好像说什么没了……上吊……有鬼……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陆沅顿时清醒过来，什么意思？临仙宫有人死了？ 他连忙起身，打开门找了个人来问。 “你们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被问话的小厮面色惶恐：“是昨夜里，芙蓉姑娘在清风阁屋子里自缢了。” 陆沅怔了下，毕竟是一条人命，难免遗憾。 有些意外他们的反应：“你们还怕这个？” 那小厮摇摇头：“只是有些惋惜，芙蓉人挺好的，长得美性子也好，也不知怎么就想不开了。” 一旁擦柱子的丫鬟小心翼翼道：“我觉得芙蓉不可能自缢，上一次见面，她还说下次轮休一起绣花呢。” 另一人又说：“但也不可能是谋杀，屋里只有她一人，门窗都好好的。” 陆沅感到有几分不对劲，看这些丫鬟小厮年纪都不大，害怕吓到他们，便安抚道：“不必害怕，等查清始末后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临仙宫想必也容不下作奸犯科之人。” “是，少夫人。” 众人低着头，干自己活去了。 这个时间，宋瑜应该是在书房，陆沅熟门熟路地过去。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宋瑜果然在。 陆沅站在门边敲门：“我可以进吗？” 宋瑜抬眸：“自然，以后无需过问直接进。” 陆沅心想这毕竟是人家的书房，说不定有什么涉及到临仙宫机密的，他还是谨慎些好，免得落人口实。 “找我？” 往常这个时候，陆沅都会自己去练剑，然后等宋瑜忙完再过去教他新的剑招。 宋瑜略微一想，就知道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想必也是听说了清风阁的事。 “我听说昨夜发生了不好的事，院里人心惶惶的，我特意来问问。” 宋瑜顿了下：“是一个叫芙蓉的丫鬟，悬梁自尽了。” “为何？” 宋瑜微微摇头：“尚未查明。” 陆沅捏着下巴，手肘搭在书案上，往前凑了几分：“要么为钱，要么为情，一个人想不开多半是因为这两个原因。” “而临仙宫每月都准时发放月钱，数目丰厚，为了钱财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姑娘心思感性，容易钻牛角尖，或许为情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些……”陆沅接着道，“可以查一下她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有没有什么感情纠葛之类的。” 宋瑜沉默了一瞬，认可道：“你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 话音一转，又问：“那么你怎么就如此确定她是自杀，而不是被杀呢？” 陆沅顿了下，他其实是怀疑的，但是没敢说，这是临仙宫内部事务，而自己现在的身份有些尴尬，只是个外门弟子，而且还和宋瑜是那样的关系…… 眼下看宋瑜好似并不介意他插手此事，陆沅跃跃欲试，破案什么的，可比练剑有意思多了。 凭着上辈子看剧看小说的经验，陆沅神秘莫测地说了句：“或许尸体会告诉我们这一答案。” 但是让他自己去……陆沅心里有点害怕。 这么想着，他绕过书案，蹲在宋瑜身边拽他的袖子：“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被他眼巴巴地看着，宋瑜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本来这件事交给下面的人办，绰绰有余。 但是现在看陆沅这么感兴趣，让他尝试一番也可。 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陆沅对这些事情的判断力。 若是喜欢查案，或许以后可以安排他去玄武司。 “不知芙蓉姑娘的遗体在何处？” “玄武司。” 尸体被发现时，玄武司的护卫正好巡逻至清风阁外，听见声音后立刻冲了进去。 临仙宫太大，若非有轻功，恐怕要走上好半天才能到玄武司。 宋瑜有意等陆沅，刻意放慢陆脚步，但依旧在玄武司院里凉亭中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看到陆沅气喘吁吁的落在院子里。 骤然来个生面孔，玄武司的护卫虽说早就发现了他的靠近，但是看少主不为所动，众人也就按兵不动。 此刻看他落到院里，离少主越来越近，难免紧张起来。 还好宋瑜一抬手，紧张肃杀的气息顿时消散。 玄武司位置偏，其下弟子也是一个比一个冷漠，非必要绝不会攀谈，于是玄武司的人，几乎不知道陆沅这个人物。 陆沅一把抢过宋瑜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周边的人哪怕再冷漠也被这一幕震惊，临仙宫上下谁人不知，少主洁癖严重，哪能任人如此放肆…… “还要吗？” 众人瞪大双眼，玄武司身负守卫临仙宫的重任，他们可以说是见到宋瑜的次数算多的，何时见过冷心冷情的少主如此温柔似水过？ 真是见鬼…… 哪怕心里好奇得抓耳挠腮，面上依旧风雨不动。 无他，玄武司戒律森严，弟子不得好奇主子私事，私下里也不允许大声喧哗，更不允许弟子有过多的个人情感。 他们必须冷漠无情，使自己成为一柄锋利的剑。 要是有人犯了戒律，管事要扣月钱。 但是话已至此，还是控制不住眼珠，这新来的小美人和少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沅可来不及关注他们，他快要累死了，点点头又喝了几杯茶，抱怨道：“让你带我一下，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瑜微微勾唇，拿出锦帕为他擦了擦额头。 “你这轻功也该好好练练了，我是为你好。” 陆沅无力吐槽，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宋瑜略微抬手招来一个护卫：“昨夜那具女尸在何处？” 护卫弓腰一礼：“请随属下来。” 莫非少主要亲自查此案？ 心里好奇，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来到一处厢房，外头有三个人守着，看见宋瑜一齐行礼：“少主。” “可验过了？” 一人摇头：“尚未，等女药师来。” 陆沅默默点头，毕竟是姑娘家，看来临仙宫还是很尊重人的，宋氏家风果然清正。 “方便进去看一下吗？”陆沅小声问。 那人一顿：“自然可以。” 宋瑜拿出两方锦帕，给了陆沅一块儿让他掩住口鼻。 陆沅心想人刚没一夜，不至于有什么……但还是乖乖听宋瑜的。 第27章 凶手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芙蓉瘦弱的身体躺在木板上，面色青白，了无生气。 她的衣着还算整齐，陆沅也只是站在一旁打量。 看她手上有一层厚茧，想来平时也是手脚麻利的人，陆沅难免唏嘘。 他拉着宋瑜走近了些，看到芙蓉脖子上有一道勒痕，心中感觉不对劲。 “我听说自缢的人一般都是用白绫……可这道勒痕会不会太细了？” 不像是白绫造成的，倒有些像……井绳？ 宋瑜目光一扫：“确实不像。” “你看她的脚，竟然是脚尖下垂的。”陆沅心里愈发确定了，“自缢的人，哪怕再如何心甘情愿去死，但是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会让她挣扎，按理说脚尖应该向上勾起。” 脑中灵光一闪：“她是死后才被人吊上去的！” 宋瑜赞赏地看他一眼，没想到陆沅确实有这方面天赋。 “那么凶手……” “不是男的就是女的。” 宋瑜：“……” 陆沅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废话，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等女药师来了，验过以后，才可以确定啊，万一凶手是为色杀人也不一定。” “先出去。”宋瑜拉着他往外走。 陆沅回头看了一眼，心想芙蓉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的。 “为她置一副棺木吧。”陆沅道。 宋瑜嗯了声：“自然，你放心，临仙宫不会让任何一人含冤而死。” 虽然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但是陆沅依旧感到难以言说的悲凉。 宋瑜走之前吩咐了句：“女药师验过后，事无巨细呈至松风堂。” 看来少主要亲手查办此案，虽然有所疑惑，但是玄武司的弟子没有多问：“是。” “或许我们可以去清风阁看一看。”陆沅提议道。 “也好。” 清风阁就在回去的路上，顺路看看并不影响什么。 “带我飞。”陆沅一把拽住宋瑜的胳膊，生怕他再丢下自己先跑了。 宋瑜无奈摇头，一手揽住他的腰：“走吧，小懒蛋。” 风声呼啸而过，陆沅再次毫不费力地体验了一把绝顶轻功。 案发的屋子已经被封锁，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玄武司的人。 今日的清风阁比往日宁静了许多，丝毫听不见丫鬟们轻声说笑的声音。 这屋子被禁止靠近，不过有宋瑜在，自然是畅通无阻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陆沅踏进门槛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凉风吹来，吓得他脖子一缩。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陆沅不满：“我不是怕，只是有风，我脖子冷。” “嗯，知道了。”宋瑜抬步越过他先一步进去。 陆沅一看屋里，除了四张床和一些日用品以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抬头环视一周，发现一条白绫飘在房梁上，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临仙宫气势恢宏，哪怕是丫鬟仆人住的清风阁都建得高大齐整，目测这横梁离地有一丈余。 “这么高……是怎么挂上去的？”陆沅问出心里的疑惑，“凶手会武功？” 宋瑜微微摇头，临仙宫会武功的人太多了，这个范围太广。 “先从她身边的人入手。”陆沅当即决定，“一个屋里住四个人，其余三人呢？” 负责这个案件的人，是玄武司三甲八阶弟子李嵩，听闻少主带人来了清风阁，他连忙赶来。 正巧听到陆沅的问题，李嵩答了句：“搬去别的屋子了。” 等人回过头来，他才拱手：“属下玄武司李嵩，见过少主。” 宋瑜没说话，微微抬手，李嵩站直了身子。 “少主若要提审，属下将她们带来。” “嗯。” 宋瑜抬步出去，在清风阁长廊下负手而立。 陆沅跟在他身旁，没有那么讲究，累了就靠在围栏上。 不一会儿，李嵩身后跟着三个女子，快步而来。 “奴婢见过少主。” 宋瑜久久不说话，几人心中直打鼓。最后还是陆沅看不下去了，温声道：“起来吧。” 见宋瑜没有意见，三人这才站直了身子，但依旧低着头，双手放在身前半握着。 陆沅见没有人说话，只好自己开口：“谁是第一个发现芙蓉姑娘遗体的？” 夏冰微微俯身：“奴婢夏冰，昨夜里奴婢回来时感觉门后有什么东西挡住，用力一推门才打开，发现是个凳子，心里刚放松了些，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双悬空的腿，实在是吓得不轻，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芙蓉。” “是什么时辰？” “亥时钟声刚过。” 陆沅微微敛眉，看了一眼宋瑜，对方依旧不说话。 撇撇嘴接着问：“你们俩呢？昨夜不在屋里去了何处？” “奴婢忍冬，昨日辰时便去了观星楼扫洒，子时方归，刚到清风阁就听说芙蓉没了……”忍冬说话间有些哽咽，眼角强忍着泪水，看来平时和芙蓉关系挺好。 “你呢？”陆沅的目光落在另一丫鬟身上。 “奴婢沈蓉，昨日跟着其他姐妹在浣衣楼干活，戌时才到饭堂用饭，也差不多是亥时回的清风阁，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尖叫声，属实吓得不轻。” 陆沅脑海中理了下她们的话，似乎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么说，沈蓉是在夏冰后面才回来的……” 沈蓉道：“是的，玄武司的护卫可以作证，我刚进屋他们后脚就来了。” 一旁的李嵩想了想：“昨夜我带人巡逻至此，听见叫声立刻赶来，沈蓉确实在夏冰身后。” 陆沅沉默了片刻：“芙蓉为人如何？” 夏冰道：“她很勤劳，也很热心。自己活干完了经常帮我们，是个很好的人。” “你们都是什么时候进入临仙宫的？” 夏冰：“十二年前。” 忍冬：“六年前。” 沈蓉：“三年前。” 陆沅目光微闪，又接着问；“你们平时可有什么矛盾？” 几人齐齐摇头：“并没有，大家亲如姐妹。” 陆沅点点头：“都下去吧，这两日可以好好歇息一下。” “多谢公子。” 等人都走了，宋瑜才问他：“你怀疑她们？” 陆沅白他一眼：“现在会说话了？” 宋瑜咳了声：“这种事你来就好了。” “为何？”陆沅气鼓鼓。 “毕竟她们是女仆，而你是少夫人。”宋瑜理所当然道。 陆沅咬牙，趁机提出意见：“能不能让他们别叫我少夫人了？” 宋瑜看他：“你不是么？” “这……不一样……先叫我陆公子也行啊，等成亲了再……” 这话宋瑜爱听，不过：“先熟悉着，听着听着就习惯了。” 两人一齐踏出清风阁，陆沅问道：“她们有可能是凶手吗？” 宋瑜微微摇头，只道：“三个人都不会武功，按照你的推测，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能耐将一具尸体挂那么高。” 陆沅满心郁闷，心想等他抓到凶手，一定要给对方点苦头吃！ 第28章 传说中的夫妻相 当晚，药师已经验尸完成，并且将所有事情记录在册，呈到了宋瑜的眼前。 死者芙蓉，女，二十岁，身长六尺，尚为完璧之身。死亡时间为昨日戌时左右，其脖颈处有拇指宽深色勒痕，判断为绳索所致，除此以外身上无其余伤口，亦无中毒迹象。 宋瑜给陆沅看了这个记录，陆沅眉心微蹙：“看来致命伤就是脖子上的勒痕，既不是白绫造成的，那会是什么呢？” “凶手又把它藏在了什么地方，会不会已经销毁了？” 宋瑜摸摸他的头，刚洗完的头发已经干了：“回去歇息，明日再想。” 陆沅立刻起身，跑到宋瑜的床上，赖着不起。 “一起睡。” 活了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尸体，虽说不是特别害怕，但是心里总发毛。 宋瑜轻笑了声：“胆这么小？” 陆沅卷着被子瞪他：“才不小。” 宋瑜颔首，不再说话，躺在空出来的一边，偏头看他：“被子。” 陆沅缩在被子里，探出一颗头，十分害羞：“再拿一个……” 财大气粗的宋少主，手一摊：“没多余的。” 陆沅不信，又懒得起身去找：“去我屋里拿。” “不去，懒。” 陆沅：“……”他也懒。 宋瑜平躺着无所谓道：“罢了，我不盖被子也行。”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陆沅良心再次接受考验，他可舍不得宋瑜冻着，于是扔出一个被角：“分你一点。” 宋瑜暗笑，一个用力，连人带被一起扯到怀里。 “少夫人，好生霸道，明明是我的被子。” 陆沅将头埋在他怀里：“夫夫一体，说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宋瑜：“……” 很好，睡吧。 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屋里早已不见了宋瑜的身影。 临仙宫少主确实很忙，陆沅抖了两下被子，强迫自己从软枕上离开。 刚走过回廊，就看见锦书摇头晃脑的进来。 “少夫人，去查案吗？少主让我跟着你。” 陆沅顿了下：“先用些早膳吧，你可用过了？” “还没有。” “那便一起吧。” 陆沅一个人也无聊，锦书和他一起正好。 自从豆腐脑一事后，锦书对陆沅亲近了不少，只要不危及临仙宫，他对陆沅可以说是马首是瞻。 “唉，没想到我就离开一日就出了这样的事。”锦书叹息一声，临仙宫治下，几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江湖正派，也不像官宦人家那般随意打杀仆从。 “怪不得昨日没见到你，你去外面了？”陆沅问道。 锦书挠挠头，尴尬一笑：“少主让我出去办点事。” 陆沅聪明的没有多问，他知道临仙宫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接纳自己，或者说自己还没有完全融入进去。 他们叫自己一声少夫人，只是认可了他和宋瑜的关系，并不是认可他这个人。 “芙蓉姑娘的事，少夫人有眉目吗？”锦书问道。 陆沅微微摇头：“暂未。” 锦书小声抱怨了句：“你说话越来越像少主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 陆沅拿起个馒头塞进他嘴里：“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锦书咬下一口馒头：“绝了，这话少主也说过。” 陆沅：“……” * 一路往清风阁方向去，路过一处空旷的院子，陆沅驻足了片刻，看到一个老人跌跌撞撞的提着桶去井边打水，他似乎眼睛不好，陆沅想过去帮忙，但是被锦书拦住了。 “别去，那是张伯，脾气倔得很，你要是去帮他，他反而要生气。” “为何？” 锦书叹息：“他年轻的时候可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只可惜遭人暗算，为了保护夫人被人碎了丹田，武功尽失，近些年手脚不便，愈发暴脾气了，又不愿意让别人照顾他。” 陆沅想象了一下一代大侠的陨落，心里也就理解了。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张伯佝偻的身影，心想他可能也只是想证明自己还有用吧。 张伯弯着腰蹲在井边，摸索着将水桶扔了下去，片刻后苍老的声音有些疑惑地响起：“噫，这井水怎么变浅了？” “外头的小儿，给老夫打桶水来！” “来了！”锦书扬声应了句，大步走进去，趴在井边伸手下去给他打了一桶水。 “张伯，你这绳子太短了，等下我叫人来给你换一个。” 张伯也不在意：“行行，你先忙吧，我一个老头不碍事。” 老头念念叨叨地提着水往屋里走：“也是怪事，井水怎么浅下去这么多呢……” 陆沅微微愣了下，是啊，刚下过雨，井水为什么反而变浅了呢？ 会不会是有人大量用水造成的？ “这院子的井，只有张伯一个人用么？” 锦书微微摇头：“这院子只有张伯一个人住，不过往常洒扫的仆人都会就近取水，不止是张伯用。” “临仙宫的仆人都是由谁负责分配的？”陆沅想弄清楚芙蓉死前被分配了什么活计，或许对破案有所帮助。 “这些事通常由朱雀司负责，具体是谁我还真不知道，可以去问下曲方。”锦书如实道。 陆沅看了看前头，已经到清风阁，“先去清风阁一趟。” 李嵩依旧守在这儿，保护现场。 昨日见过陆沅，况且对锦书也算熟悉，自然不会有人拦着。 陆沅再次推开了那间屋子，白绫依旧挂在梁上，门一开就被风吹得飘起。 “李兄，这屋子可有动过？” “没有，除了搬走尸体，丝毫未动。”李嵩立即答道。 就连其余三个姑娘的细软都没让收拾，只说让她们结案后再来拿。 也就是说这屋里的陈设，还维持着芙蓉死时的样子，丝毫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要么就是凶手清理了现场，要么这里根本不是第一现场，凶手伪造了自杀的假象，那他又是如何把芙蓉转移到这屋里的？ 酉时到亥时这段时间，陆续有回来的人，想要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除非凶手对临仙宫以及丫鬟当值时间非常清楚。 四张床榻的床头都挂了人名，陆沅找到了芙蓉的床榻，一眼看去十分整洁。 凭着自己藏东西的习惯，他拿起枕头摸了摸，手下一顿，果然摸到了不一样的触感。 陆沅心下一惊，犹豫片刻后还是打开了外层的布套，但是里面的东西却让他有些疑惑。 ilwxs.com 第29章 奇怪的信件 原本以为会是银票一类的东西，没想到却是几封家书。 寻常的家书需要藏在这里么？ 信上的内容东拉西扯，前言不搭后语，陆沅心有疑惑，将这些信件收进了怀里。 “走，去朱雀司。” 锦书连忙跟上。 两人找到曲方，正巧他今日也清闲。 听了来意以后，略微思索：“这事找她身边熟悉的人问一句不就知道了？” 陆沅：“……”也是，他一时竟然忽略了最直接的方法。 不想承认自己犯蠢怎么办…… “我也想顺便查一下芙蓉的来历，她还有家人在世？” 曲方顿了下：“万人阁有所有人的记录，只不过不好进去。” “我们是去查案，又不是去偷看机密。”锦书在临仙宫横着走习惯了，还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自己不能去的。 曲方咳嗽了一声：“那方仪可不好对付，我每次都躲着他走。” 朱雀司的万人阁存放着临仙宫所有人的花名册，从宫主到小厮，事无巨细。 看守万人阁的是朱雀司一甲二阶弟子方仪，为人固执，刚正不阿。 “万人阁存放临仙宫人员重要机密，无令不得擅入！” 锦书脚步一顿，然后将陆沅推到前面：“这是少夫人，他的话你能不听？” 方仪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可有玺印？” “……没有。” 横眉冷目：“可是和少主成亲了，有婚书为证？” “……没有。” “那是什么狗屁少夫人？” 锦书瞪眼，挽着袖子就要上去来一番友好交流：“你说话文明点，信不信我教你做人！” 方仪嗤了声：“先天境，省省吧。” 锦书气得牙疼：“你金刚境了不起啊！” 陆沅满脸尴尬，他从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锦书把他的底抖了个干净。 他拉着锦书后退一步，总算知道曲方说得不好对付是什么意思了，真是字字珠玑啊！ “这位……侠士，你说的这两样我都没有，不过我有这个，可以吗？”陆沅从袖子里摸索出一块儿令牌。 “少主令！”锦书大喜，“有这东西你不早拿出来！” 转头就对着方仪道：“看看、看看，能进了不？” “自然。”方仪退了一步，等陆沅上前去，又把刀一横，“他一个人进，你们两个等着！” 锦书不服：“我要保护少夫人。” 方仪垂下眼看他，“先天境，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 锦书还是头一次吃瘪，咬咬牙问曲方：“在你们朱雀司私斗，要罚多少钱？” “十金。” 锦书瞬间平复了愤怒：“等等也没什么，太浮躁了也不好，年轻人就是要戒骄戒躁。” 曲方：“……”你说得都对。 万人阁内部，一排排的书架看的陆沅一阵头疼。 “一楼都是丫鬟仆人的，你就在这儿找，楼上不许去。” 陆沅点点头：“请问这有什么排列规律吗，我不想浪费时间。” 方仪想了下：“可知道那人的编号？” 他说的是腰牌上的一串数字。 陆沅微微摇头，他没注意过旁人的腰牌，他一个外门弟子还没有自己的腰牌，一时间忽略了这个问题。 “她们住的屋舍，编号是多少？”方仪又问。 陆沅想了下，屋舍的编号就刻在门头上，他曾经看到过：“一三六。” 方仪思索了片刻，飞身一跃，从书架最顶部取下厚厚一册：“所有住过清风阁一三六屋舍的人，都记录在此。” 陆沅走到一旁的书案后坐下，一直翻到最后才看到芙蓉的名字。 早知道就直接看最后一页了…… 找到芙蓉的名字后，看到了她的编号，用这个编号又找到了关于她的记载。 “竟是三年前最后一个名额进临仙宫的。”陆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三年前……大周洪德二十九年…… 陆沅将信息记在脑中，合上书册：“谢谢，请放回去吧。” 在里面不知岁月，等出来时才发现已到了日暮时分。 “回去吧。” 听到声音，摇摇欲睡的锦书瞬间清醒：“少夫人，查到了吗？” 陆沅颔首：“都是一些很正常的信息，没有什么特别的。” “先回去再说。” * 宋瑜和段音母子俩坐在亭子里饮茶，看到陆沅回来眼睛亮了下。 段音嘁了声，早就看出来这小子坐不住了。 亭子里放了架子，里面燃着梨花木炭，虽然没见过这东西，但是陆沅脑海里闪过“烧烤架”三个字。 段音道：“宋瑜他爹抓了几只野兔送我养，我不爱养，倒是挺爱吃的，今日就让它们实现兔生价值。” 陆沅笑了下，宋夫人说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可惜宋瑜没学到半点儿。 “乖儿子。” 宋瑜神色一凝，每次段音这么说话准没好事等他。 果然，段音轻声道：“去你爹酒窖里偷点果酒来，要最上面那一层的。” 宋瑜俊目一闭：“你自己去。” “我腿脚哪有你快！”段音双手叉腰，“使唤不懂你了，信不信我把你帮重明偷酒的事告诉你爹？” 话音一落，宋瑜顿时没了影，再回来时手里抱了两坛酒坐在墙头上。 “这梨树怎么变矮了？”宋瑜眉心微皱，要不是方才被树枝刮了下脸，他早就下去了。 “快点的，就等你了。”段音朝着他喊道。 “这梨树几十年了，年年打枝，一直都是这个高度，你一岁时还骑在你爹脖子上摘梨子呢。”段音露出几分怀念，“臭小子，也不知吃什么了，一晃眼长这么高，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 陆沅脑中灵光一闪，惊呼：“原来是这样！” 不是树变矮了，而是人长高了…… 同样的道理，张伯今天够不着打水，也不是井水变浅了，而是绳子短了…… 所以勒死芙蓉的，就是少了的那一节井绳…… 段音不明所以：“怎么了，一棵梨树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陆沅摇摇头：“没什么，伯母咱们开动吧，再不吃天都要黑了。” 段音拿出两个酒杯：“宋瑜不能喝酒，你陪我一起喝。” 陆沅虽然也不爱喝酒，但是段音都开口了，他也不能拒绝。 “好。” 也不知是什么酒，闻着还挺香的…… 宋瑜看了二人一眼，也没拦着，想着反正都是果酒，随他们去。 一个时辰后，他后悔了。 第30章 年轻人躺下就睡 陆沅小脸红扑扑的，目光迷离，除了行为呆滞以外，倒也没有多闹腾。 段音就不一样了，完全成了一个话唠，拉着陆沅的手不肯放，左一句：“嫁给我儿委屈你了。” 右一句：“你生的这么好看，要不要多考虑几个？” 说到最后，连自家儿子小时候尿床的事都抖了出来…… 宋瑜：这简直不能忍！ 给一人灌了一碗醒酒汤后，才安静了不少。 最后又找了人来将段音送回去。 陆沅清醒了不少，感觉自己一身酒味儿后，自己去了浴房沐浴。 再出来时已经清醒了大半，宋瑜见他没什么大碍了，才放心去浴房。 等他出来时，陆沅已经乖乖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眼睛睁着一动不动。 宋瑜一时间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但哪有人睁着眼睛睡觉的？ “回你自己屋里睡。” 平躺着的人有了反应，竟是瞪了他一眼：“不要。” 宋瑜无奈笑了声：“好，随你。” 唉……只是苦了他自己，温香软玉在怀…… 陆沅侧过身在枕头底下摸了摸，拿出了少主令：“这东西怎么能乱放呢，快点收好！” 宋瑜顿了下：“今日拿我的少主令干什么去了？” 陆沅顿了下：“你怎么知道？” 宋瑜一手撑着头，含笑看他：“我得睡多死，才能不察觉一只手在我身上翻来翻去的？” “噢……那我下次轻点。” 宋瑜：“……所以今日做什么去了？” 陆沅将自己查的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芙蓉死的那日，她刚好在张伯院子附近洒扫，而第二天张伯一直用的桶，绳子却变短了。我猜测凶手勒死她以后，因为绳子上沾了血或者是别的东西，怕被人发现引起怀疑，就将之割走。” “而且，这个芙蓉的身份也很可疑……卖身葬父的孤女，可我在她住的地方发现了家书，说明她家里还有别人。” “……只不过，你看这信，未免太奇怪了，语句不通也就算了，话语间颠三倒四，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陆沅话音一顿，抬头看宋瑜：“你说这信会不会是什么密信，类似于藏头诗那种？” “这信没有署名，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写给她的，还是她写给别人的？”宋瑜看着陆沅将那些信纸一张张铺在枕头上，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陆沅微顿：“我只是想着要将信送进临仙宫，很不容易吧？” 连洪德帝给他的密令都要在街上悄悄塞给他，什么人能比洪德帝还手眼通天？ “你看，果然是这样！”陆沅已经将信件拼在一起，原来第一页的第一个字，对应的是第二页的第二个字，以此类推…… 连成了一句完整的话——六月廿一，清水胡同三号荣兴当铺，三万两。 “六月廿一，不就是后日？”陆沅算了算时间。 宋瑜目光微顿，眸色深邃了几分：“六月廿一，是这个月丫鬟的休沐日……”那些人终于要露出水面了么？ 临仙宫对仆人进出管理严格，每月休沐时，如果有人想要回家探亲，会由一名朱雀司的弟子将他们带到云州城，之后各自行动，在规定的时辰之前，回到约定好的地点，统一送回临仙宫。 陆沅心中一紧：“芙蓉是奸细？” “不能等了，必须在六月廿一之前抓到凶手。” “如果真是用那井绳勒死的，那凶手一定会处理掉丢失的那一节井绳。”陆沅微微眯眼，“凶手要送芙蓉的遗体回去，还要打造自杀的假象，肯定没有太多时间处理井绳，最大的可能就是就地掩埋！” “张伯失去了武功，眼睛也看不见，没有内力的情况下耳力也不够好，所以最好的作案地点就是张伯院子里。有可能是芙蓉打水的时候，凶手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所以作案工具还留在张伯院子里。”陆沅说着就要起身。 还是宋瑜将他劝住：“张伯年纪大了，你让他睡个好觉，明天再去。” “万一凶手心虚，趁夜将之取走呢？” 宋瑜：“……” 一盏茶后，两人趴在了张伯的屋顶上。 “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要是有人来就拿下，没人来等天亮就下去找！”陆沅靠着宋瑜的肩膀耳语。 “嗯。” 陆沅瞪大眼睛盯着院门。 看他这模样，宋瑜本以为他能坚持到天亮，结果…… 不一会儿，身旁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宋瑜：“……” 年轻就是好，躺下就睡。 只可惜有人偏要来打扰，正如陆沅猜测的那样，凶手再次返回了作案地想要销毁证据。 子时一过，院门发出轻微的响动，宋瑜瞬间睁眼。 一个黑影溜进了院里，蹲在井边似乎在挖什么东西。 宋瑜弹出一颗石子，如果是普通人想必早就倒下了。 可惜那人竟然一侧头就躲开了去，瞬间移身越过墙头。 宋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朝着他逃走的方向掠去，一时间气息流动，卷起了无数落叶。 迫人的威压迎面而来，对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打算奋力一搏。 也是他失算，没想到宋瑜会亲自在这里等他。 “跑够了，就把命留下。”宋瑜声音很轻，但是裹挟着内力十分准确地传送到了那人耳朵里。 “临仙宫的少主，你确实很有本事。”那人声音沙哑，但是不难听出来，是个男子。 宋瑜站在墙头，俯视着对方。 那人忽然笑了一声：“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突然朝着屋顶的方向打出一掌，宋瑜大惊，来不及拦。 睡梦中的刚好陆沅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屋顶破了个洞的声音将他彻底吓醒。 宋瑜心下一松，看向那人时，目光犹如冰雪般寒凉：“你找死！” 勾陈剑瞬间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在月光下泛出凛凛寒光。 “留活口！”陆沅趴在屋顶上喊了句。 势如破竹的勾陈剑，生生转了剑锋，砍下对方的一只手臂。 这动静自然惊动了玄武司的守卫，众人举着火把而来。 等他们赶到时，宋瑜已经断了此人的手脚筋。 宋瑜转身返回屋顶，陆沅看着他，黑夜中眼睛亮亮的：“好剑！” 宋瑜正想说什么，不料屋里传来了张伯的声音。 “臭小子！睡觉也不挑地方，老夫的屋顶！” 两人对视一笑，宋瑜道：“您放心，我现在就找人来修。” “滚滚滚，明日再修，还让不让老头子睡觉了！” 陆沅躲在宋瑜怀里偷笑：“张伯好凶。” 第31章 迷踪寻蜂 李嵩带人在井边挖到了一截染血的绳子，经过对比后发现正是张伯水桶上少了的那部分。 陆沅看着托盘里沾着泥土的绳子，血迹已经看不太出来，只是颜色能看出一二来。 “奇怪，这芙蓉身上也没有外伤，哪来的血呢？” 李嵩看了看宋瑜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开口：“这绳子上染了一种迷踪香，凶手大概是为了掩饰这个才会想要毁去。” “迷踪香？”陆沅没听说过，但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什么正面的东西。 宋瑜解释道：“江湖中用来追踪他人的下作手段。” 这香很特别，染上了以后人闻不到，有一种蛊叫寻蜂，是以迷踪香喂食的，不管多远，寻蜂都可以找到身中迷踪香的人。 “属下已经仔细检查过，昨夜抓到的那人名叫涂绅，一直在兽园当值，是三年前通过朱雀司发布的仆从招募告示进入临仙宫的。金刚境初期武修，一直服用沉元丹隐藏武功。” 李嵩的目光落在托盘里的绳子上：“可奇怪的是，他身上除了昨夜被少主砍断手臂的伤口外，也没有其他的伤口。” 陆沅一惊：“他还有同伙？” 宋瑜坐在书案后，闭着眼睛，玉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犹如一尊无欲无求的菩萨，陆沅心头跳了下，总觉得这样的宋瑜高深莫测，给人一种疏远的距离感。 他朝着宋瑜靠近了几步，轻声道：“其实我有一些疑惑，迷踪香为什么会出现在临仙宫，是用来跟踪谁的，对应的寻蜂又藏在何处，这些事情和芙蓉有什么关联？” “三年前这个时间似乎有些巧合，芙蓉是三年前进入临仙宫的，涂绅也是，莫非他们二人在加入临仙宫以前就认识？”陆沅感觉这些事情错综复杂，烦得他头疼。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谋杀案，没想到竟然牵扯到这么多东西。 宋瑜睁开眼看向陆沅：“记得吗？有一个人也是三年前来的。” 陆沅呼吸一顿：“沈蓉！” “快去清风阁看看沈蓉还在不在！” 李嵩立刻着人去查看，得到的消息果然是沈蓉昨夜就没回清风阁。 “她跑了？”陆沅有些懵，他早该想到的，竟然让她跑了！ “人肯定还在临仙宫。”宋瑜道，“没有特殊令牌打不开通道，或许她藏在什么地方……” 陆沅灵光一闪：“明日就是六月廿一，正好是芙蓉要去荣幸当铺送钱的日子，会不会她们的目的相同，沈蓉也会去那？” 宋瑜莞尔：“明日就知道了。” 陆沅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你说她和涂绅是一伙的，那她会不会去救涂绅？” 涂绅服用了沉元丹隐藏实力，说不定沈蓉也是同样的手段。 涂绅的存在，解释了芙蓉挂在屋梁上的原因。 对涂绅来说，将一女子挂上去易如反掌…… “她没有那个胆量，涂绅多半已成为弃子。”宋瑜对着李嵩道，“继续审，如果没有有用的信息，就处理了。” “是。” * 为了防止身上沾了迷踪香，宋瑜特意让人准备了去除迷踪香的草药泡澡。 陆沅不知道什么香不香的，他只知道泡完澡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可以去多练几个剑招！ 但是又不想出去，所以只好拿着木剑在屋里比划几招。 宋瑜进来时就看到他手里转着木剑，嘴里念叨着什么：“……双节棍……哈嘿……” “这是你自创的剑法？”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陆沅尴尬得脚下一滑，他就随意发挥下怎么就被看到了呢！ “啊、我瞎玩呢……” 宋瑜忍住笑意，假装没看到他的尴尬。 陆沅放下手中的木剑，抱着宋瑜的袖子：“让我看一下你的剑吧！” 昨夜还是第一次见到宋瑜的勾陈剑，月光下也只看到凛凛冷光，杀意迫人 执剑的宋瑜也帅到让他失去理智，当然这个话陆沅就不打算说出来了，免得宋瑜骄傲。 宋瑜一抬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剑鸣，瞬息间已握剑在手。 “此剑名为勾陈，十岁那年我父亲所赠。” 陆沅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剑身：“你平时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了？” 宋瑜笑了下：“只要是金刚期武修，都可以虚空唤剑，意念所至，瞬息即到。” 陆沅眨着星星眼：“听起来好酷！” 宋瑜已经习惯了陆沅偶尔说出来一两个新奇的词汇，稍微想一下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你好好修炼，也可以做到。” 陆沅撇嘴，想到修炼就觉得好累。 “那个双修功法都好难了！”陆沅愁着脸，“我才看了一点点呢。” 说到这个宋瑜倒是比陆沅还要不好意思，他已经看完了那功法，不觉得有什么难度。 “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陆沅点点头，跑去自己屋里将功法拿来，指了几个不懂的地方。 宋瑜给他解释了一下，倒也好教，随便提点一下就明白了。 于是气氛变得奇怪起来，本该躺在床上睡觉的人，此刻盘腿而坐，开始修炼了。 看着他占了床铺，宋瑜摇摇头，在一旁的软榻上侧躺着。 陆沅修炼了一整夜，他就看了一整夜。 天亮时，两人都不觉得疲惫。 陆沅呼出一口气，心想着功法真是玄妙，练了以后好似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仿佛只是一瞬间，一睁眼已经过了一整夜。 六月廿一。 素来衣着素净干练的丫鬟们，此刻也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衣裳，激动地迎接一月一次的外出。 她们熟门熟路的三五成群，上了马车，有朱雀司的弟子在前头带路。 “果然是她！”陆沅一眼就认出了藏在人群里的那个身影。 宋瑜瞥他一眼：“为何你对她如此熟悉？” 陆沅无奈道：“你没看她比其他人高么，有个词叫什么……鹤立鸡群！” 宋瑜哼了声，放下了帘子，隔绝外面的视线。 他们此刻也藏身在一辆马车上，按照陆沅的说法，要悄悄跟踪这沈蓉，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去。 然后一举揪出她后面的人，以及戳破他们的阴谋。 到了云州城以后，沈蓉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错开人群，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荣兴当铺！”陆沅惊呼，“她和芙蓉果然是一伙的，所以她们属于窝里斗？” “过去看看。”宋瑜拽着陆沅的手腕，走进旁边的巷子一跃，上了荣兴当铺的屋顶，轻轻撤去了一片瓦。 第32章 莫非她喜欢少主 屋里光线昏暗，看不清人脸，只看到是一个黑衣男子，听声音有些尖细，给人一种阴翳的感觉。 “怎么是你？” 沈蓉似乎也不畏惧他，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扔在桌上。 “只有五千两？”男子十分不满。 “沈启，你别太过分了！”沈蓉恼怒得压低声音，“这是我所有的钱了。” 名唤沈启的男子，伸出手将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阴郁道：“还不是你没用，三年都爬不上宋瑜的床！” 屋顶上的陆沅默默看一眼宋瑜，然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屋里。 沈蓉就好似被踩到痛脚一般：“还不是芙蓉那个贱人！几次三番阻挡我！不过现在没事了，她再也管不着我如何行事，只可惜临仙宫我也回不去了。” 沈启一顿：“你们身份暴露了？” 沈蓉扯了下嘴角，目光鄙夷又愤怒：“不过是死个贱婢，谁知道他们查这么严！” “芙姐姐死了？”沈启愕然，他盯着眼前的沈蓉大口喘气，“你、你怎么可以……” 沈蓉看着他的样子，不屑哼了声：“不光是她，沈涂也快死了，就连我也是费劲心思才掏出来，你以为临仙宫是什么地方，几两迷踪香就能换得黄金万两？” 沈启一下子泄了气：“接下来怎么办……那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沈涂？陆沅疑惑了一下，原来涂绅不是他的真名……他们都姓沈，改名换姓进入临仙宫，看来只有沈蓉用了自己的本名。 芙蓉……沈芙！ 又听沈启惶恐道：“连沈涂那样的高手都……临仙宫果然像传说中那般可怕，这次任务失败，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区区五千两根本不够打点的，想跑都跑不了！” 陆沅眯眼往下看去，想要看清楚沈启的长相，奈何对方藏在阴影里，完全看不到脸。 沈启口中说的“他”是谁？ 是他们背后的人么……看起来沈启和沈蓉对那个“他”都心怀畏惧。 沈启露出几分疲惫：“为何要杀芙姐姐？” “她发现了迷踪香！”沈蓉愤怒难平，“她向来看不上我们这些手段，如果被她知道我们和……有联系，全都要完！” 沈启沉默了一瞬，才鄙夷道：“你不也搞砸了，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蓉心里也郁闷，她没想到只是死一个婢女，临仙宫竟然会彻查，都怪那个陆沅！ “临仙宫来了个姓陆的小子，成天缠着宋瑜，很讨人厌。” “就是他，非要查芙蓉的死因，这才……” 陆沅默默抿唇，没想到他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这么个形象。 从这个沈蓉的反应来看，莫非她喜欢宋瑜？ 陆眼疑惑地看了一眼宋瑜，发现对方比他更疑惑。 “反正临仙宫是回不去了，这段时日我先在你这儿住下避避风头。” 沈启哼了声：“随你。” 宋瑜默默盖好瓦片，带着陆沅离开。 “你说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宋瑜脚步顿了下：“跟迷踪香有关。” “他们想用寻蜂找什么呢？”陆沅眉心微蹙，临仙宫这么大，如果要找什么东西确实不容易。 “让李嵩盯着这家当铺，最好是顺藤摸瓜……” 宋瑜点头：“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陆沅有些好奇，自己在这儿着急上火的，怎么宋瑜身为临仙宫少主反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唉，你都不着急么？” 宋瑜停下脚步，含笑看他：“着急什么？树大招风，临仙宫不知被多少人盯着，我要是个个都着急，还不得急死？” 陆沅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这个沈蓉对你好像挺不一般的。” 宋瑜连忙解释：“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别吃醋。” 陆沅：“……我才没吃醋！” 难得出来一趟，两人也不着急回去。 直接去了醉仙居，这次陆沅不敢胡乱点菜了，生怕把自己撑坏。 看看丰神俊朗的宋少主，再看看软乎乎的自己，陆沅觉得最近又长胖了，也该减减肥了，还是少吃点比较妥。 趁着菜还没上，宋瑜泡了一壶茶。 看陆沅无聊，打算给他分析一下这个案子。 “寻蜂分子蛊和母蛊，一般来说，使用迷踪香的人，会把子蛊放出去，母蛊留在身边，因为母蛊可以复刻子蛊的行动轨迹。” 陆沅神色微凝：“这么神奇……那要是子蛊在临仙宫走一遍，拿母蛊的人岂不是……” 宋瑜目露赞赏：“不错，孺子可教也。” 陆沅急了：“那你还在这儿，赶紧回去找到寻蜂子蛊呀！” “临仙宫易守难攻，而且……就算拿到舆图，也无济于事。”宋瑜老神在在道，“他想找的东西，不是武功秘籍，就是奇珍异宝，或者丹药……” 说到这个他神色微顿：“丹药……” 陆沅连忙问：“丹药怎么了？” 宋瑜手里转着折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或许是他。” “你说什么呢？”陆沅一头雾水。 “你知道天一阁吗？” 陆沅摇摇头。 宋瑜道：“嗯，不重要，一个小门派。” 他接着道：“这个天一阁呢，有一年找上门来，想要讨要一枚化元丹，听说是阁主的儿子丹田滞涩想借助化元丹突破金刚。当时我父亲拒绝了，于是天一阁的少主强行突破，自然是失败了，如今半身不遂，唯有化元丹能救。” “所以我推测，沈家姐弟几人背后靠的就是天一阁，这老阁主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陆沅看他：“宫主为什么不愿意给，是不是化元丹很珍贵？” 宋瑜打开折扇：“是非常珍贵，临仙宫也仅有一枚。我父亲准备用来关键时刻救我性命，自然不愿意给了旁人。” 宋忧担心宋瑜身上的炽火毒，化元丹可以扭转乾坤，化腐朽为神奇，关键时刻用来救命再好不过。 这东西也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为儿子求来的。 不肯给天一阁，理所当然。 陆沅点点头，认真道：“那确实不能给他。” “这人也太过分了，得不到就要使这样的手段来抢么？” 宋瑜不屑勾唇：“他要是敢来抢，我倒还高看他几分。” 多半是当贼来的，要不到只能去偷了……不过这些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天一阁不会认的，说不定还要反咬一口。 第33章 跟谁姓都一样 陆沅心想，这什么天一阁，不讲武德啊。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这操作比洪德帝还狗。 当然，洪德帝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这么一想，陆沅又愧疚起来，他还不是一样，他和沈家人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别人安排进临仙宫的细作。 他悄悄打量了宋瑜一眼，十分心虚：“临仙宫细作很多么？” 宋瑜指尖微顿，随即笑了笑：“或许吧。” “你、你不生气么，那可是别有用心的人！”陆沅心虚的时候就喜欢瞪大眼睛说话。 宋瑜暗自笑了笑：“那要看是谁了，无关紧要的人，我其实不在乎他们对临仙宫如何，毕竟拿钱办事，各凭本事而已。” 陆沅心下一沉：“万一……” 正巧菜上齐了，宋瑜挥挥手：“好了，吃饭吧，不想那些了。” 陆沅神色恹恹，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回去的路上更是神色恍惚，差点被人撞到，还好宋瑜及时拉住他。 “不好好看路，想什么呢？” 陆沅犹豫再三：“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我的来历，就不怕我也是……细作么？” 宋瑜顿了下：“临仙宫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过了千重障的人不问来历。” “千重障到底是什么？” 宋瑜解释道：“就是你来时过的千层阶，上面有千道阵法，别有用心之人会被阵法弹走，根本到不了山顶。” 陆沅了然，难怪他从石阶上滚下来以后，临仙宫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的出处，就连曲方也只是简单的登记他的姓名与年龄。 “万一我是个骗子呢？”陆沅问道。 宋瑜脚步一顿，转身捏住陆沅的脸颊，看他被捏得嘴唇嘟起来后，心情好了不少。 “我最恨别人骗我，但是你……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所以可以给你一次骗我的机会。”他说这话时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陆沅眼眶酸涩，真想不顾一切把所有事情告诉宋瑜…… 可是洪德帝那个老东西，非要要隐藏身份，他到底有什么用意？要是他暴露身份，会不会引得洪德帝的猜疑……反而打草惊蛇。 “瞧你委屈的。”宋瑜拇指摸了摸他的眼尾，“好了，你能骗我什么呢？情还是钱？” 陆沅吸吸鼻子：“两样都要。” 宋瑜笑笑没说话，只以为他是在撒娇，哪能想到他这个时候说的竟然是真的。 “芙蓉案就交给下面的人吧，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宋瑜转移了话题。 涉及天一阁，还是不要让陆沅参与了，免得被人盯上引来危险。 “什么任务？” 宋瑜啧了声：“不是说给虎儿子取名？” 陆沅这才想起来：“我早想好了，就是没想起来跟你说。” 气氛再度轻松活跃起来。 “就叫它们金元宝！”陆沅与其轻快，“陆小金、陆小元、陆小宝！” 宋瑜挑眉：“陆小沅？” 陆沅这才反应过来：“不是我这个沅！” 宋瑜嗯了声，又问：“我临仙宫的虎，怎么要姓陆呢？” 陆沅挽着他一条胳膊，大胆道：“随……随夫家姓。” 在宋瑜疑惑的目光中，陆沅还是怂了。 “哎呀——孩子给谁姓都一样，反正都是咱俩的娃。” 宋瑜被说服了。 “再说了，娇娇不是跟你姓了么……” 宋瑜没忍住笑了声：“好，随你姓。” 又加了句：“那以后它们的伙食费你来出。” 陆沅惊呆：“不是吧，宋瑜！我赚钱很不容易的！你来出你来出，你才是孩子的爹！” “财迷，走了。” 陆沅跑着追上去，“等等我。”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与其发愁未来的事情，他不如先把那本功法练好，早点为宋瑜解了炽火毒，他心里的愧疚也就少一分。 而且宋瑜天赋如此高，炽火毒一解，必定会很快突破宗师，然后再突破武道元神。 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纸老虎！ 这不，又多了一个解毒的理由。 * 陆沅开始努力修炼，忙起来就连宋瑜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突然间少了个人在自己面前唠叨晃悠，宋瑜还怪不习惯的。 正在无聊间，锦书从外面进来。 “少主，玄武司李嵩求见。” 宋瑜回身坐在书案后：“让他进来。” 不得不说，临仙宫的办事效率就是不一般。 没几天，李嵩已经呈上了荣兴当铺所有相关的一切。 “清河沈氏，五年前被灭门，只有沈芙、沈蓉、沈启三姐弟，以及一个侍卫沈涂逃出生天，后来几人被天一阁老阁主郑齐所救，开始为天一阁卖命。三年前，在清水胡同买了一间铺子，开起了荣兴当铺，背地里为天一阁传送各种关于临仙宫的消息。”李嵩说完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宋瑜，“少主，可要动手？” 宋瑜眼睑微颤：“荣兴当铺不过是只蝼蚁，要动天一阁，师出无名。” 李嵩顿了下：“最近几个月前往异疆的商队频遭劫匪，对方又有宗师境坐镇，镖局管事谭北往送了求助信来，欧阳长老派出几名四甲弟子协助谭北往，据弟子回报，这其中有天一阁的手笔。” 宋瑜目光微动：“何以见得？” “对方用的暗器是回旋镖，上面刻着天一阁的印记。” “欧阳溯怎么说？” 李嵩道：“欧阳长老和郑齐有旧，他说不参与此事，属下这才禀明少主。” 玄武司长老欧阳溯，是临仙宫第二个武道元神，他的意见举足轻重，宋瑜这才问了句。 “况且……长老这几日和宫主去后山探讨武学了，他说少主也该管管事了……” 宋瑜沉默了一瞬，冷漠道：“真要我动手，我可就不顾情面了。” “你亲自去，抓几个活口别让他们死得太容易，杀鸡儆猴。” 李嵩立即道：“是，属下遵命。” 等李嵩走了，锦书才问：“少主，为何不直接铲除天一阁？省事。” “真像你说的那么做，临仙宫离邪魔歪道也不远了，还嫌仇家不够多么？” “等少主突破武道元神，江湖上还有谁敢放肆？”锦书不在意道，“少主就是太心软了，想当年宫主对战圣域顾渊，是何等气派！哪有人敢在临仙宫地盘上为虎作伥！” 外头的人对宋瑜中毒的事一无所知，不少人认为他年少时再如何惊艳，到了现在依旧是金刚境，只怕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毕竟有个先天境的娘，他的天赋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唉，可惜……老头现在不愿意管事啊。”宋瑜叹息了声，“不如你去劝劝我爹，这临仙宫还是得他来管。” 宋瑜倒是乐得清闲，要是得了空，带着陆沅天涯海角走一遍，比当临仙宫少主有意思多了。 锦书缩缩脖子：“我可不敢，宫主一掌下来，我得灰飞烟灭。” “瞧你那点出息。” 锦书转转脑袋：“这两日怎么不见少夫人？” 说到这个宋瑜就郁闷，也不知道重明给一套那么难的功法做什么，害得他家小沅儿连夜去闭关，他连面都见不到。 第34章 临仙宫人员调动 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自从芙蓉一事后，临仙宫的丫鬟小厮更加沉默了。 这些事情粗综复杂，解释起来太过繁琐，若月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下面的人。 若月又捧着一堆账本来了松风堂，宋瑜正烦躁的斜靠在窗边的软榻上。 “看来少主等得很心急。” 陆沅闭关的事情她自然也听说了，心里很是欣慰。 等他出关之时，想必也就是少主解毒之日。 宋瑜回头看她：“你就别取笑我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短短几日，他的思念会如此深刻。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陆沅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 “这是本月的账册。”若月将之放在宋瑜手边，“少主也该看看了，对这些事情也要熟悉。等您成亲以后，就要彻底接管临仙宫，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宋瑜一阵头疼，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以后这些事，还是交给少夫人比较好。” 若月不接此话，说到底这还是宋家的家务事，她也只是个外人。 “嗯？这个月香粉铺盈利如此高，竟比上个月多了两成。”宋瑜不爱看这些，但不代表他看不懂。 若月道：“麒麟司刚送来的账本，这个月靠着香皂盈利不少，少夫人确实有本事。” 宋瑜指尖顿了下，目光带着几分骄傲：“嗯。” 若月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也不知他何处得来的这些玩意儿，临仙宫的商队南来北往多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宋瑜没说话，若月也就聪明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烛照司姜随长老，下个月要闭关尝试突破武道元神，如果成功的话，临仙宫将迎来第四位武道元神。” “姜长老，倒是许久不见他了。”宋瑜顿了下，“烛照司主要承担掌管刑罚，看管地牢之责，整个临仙宫就没有比他更清闲的。” “他闭关以后，将朱雀司万人阁的方仪调去烛照司，暂代其职。万人阁就交给曲方看管。” 若月心下微动，一时间分不清少主是要重用方仪，还是重用曲方…… “烛照司弟子不多，人员简单，要是突然去个朱雀司弟子，只怕人心不服。” 宋瑜道：“要就看方仪的本事了。” 烛照司长老向来清闲，管不了什么事，而万人阁算得上是临仙宫重地之一。 想必还是那曲方入了少主的眼……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 这几日炽火毒又有发作的迹象，宋瑜也没有了食欲。 锦书派人去请药师，没想到来的竟是重明。 “碧元丹吃了吗？”重明探了脉以后，面色凝重。 宋瑜无力地点点头，重明问了才知道陆沅闭关去了，心里叹息看来天赋还是一般…… “你给那么难的功法做什么？”宋瑜不满道。 重明直呼冤枉，他只想着给最好的，因为宋瑜过人的资质而忽略了另外一个人的资质。 “实在不行将那化元丹……” “此事无需再提。”宋瑜很固执，化元丹仅有一枚，它或许有更大的用处。 段音只是先天境，寿命比不上宋忧和宋瑜父子俩，化元丹留着，备不时之需。 而宋瑜现在也只是身上难受了些，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这事别告诉我娘。” 重明叹息：“知道了。” 宋瑜定睛看他：“你最近不许去见我娘。” 重明暗自气闷，他的嘴有那么大么？ 再说了宫主不在，他去干什么？ “知道了，你好好歇着，我给你扎几针。” 宋瑜呼出一口气，躺了回去。 重明能当上青龙司长老，必须是有真才实学的，比其他药师有能耐得多。 针一扎完，宋瑜身上就松快了不少。 “饭还是要吃的，忌辛辣。”重明提醒道。 宋瑜疲惫地闭上眼睛：“知道了。” “碧元丹少吃，吃多了不好。”重明不放心地唠叨。 “你怎么比我爹还啰嗦？”宋瑜烦闷地瞪他一眼。 重明嘁了声：“还不是怕你小子有个好歹，那谁偷酒给我喝。” “唉——这几日宫主不在，你要不……” 宋瑜忍不了：“我还病着、病着！” “行行行，你好好养着，我这就回观星楼了，有事随时来找我。” 等重明走了，宋瑜才愤懑地看向锦书：“喊他来做什么？” 锦书直呼冤枉：“小厮说，他非要来。不过……重明长老医术好，他一来少主不就好多了！” “他要了多少诊费？”宋瑜问道。 “这……十两金。” 宋瑜要气得吐血，他就知道重明这厮无利不起早！ 临仙宫每个月都给发月钱，要是其他药师来给宋瑜看病，哪有敢额外收钱的，也就重明…… 宋瑜撑着手臂要起来：“这、这奸商！” 结果手上无力，一下子倒了回去，锦书大惊：“少主，你没事吧？” 宋瑜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真是气死他了。 锦书连忙安抚道：“少主息怒，钱财是身外之物，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宋瑜转了下眼珠看他：“他方才给我扎的针有问题，这老匹夫是害怕我去找他麻烦，跑得倒是快。” “罢了，等我解了毒，突破宗师不愁打不过他！” 锦书疑惑地挠挠头：“啊？” 重明长老真是大胆，连少主都戏弄…… 唉，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着调呢！ 怪不得少主不爱待见他…… * 一转眼过去半个月。 山里落了雨，吹来的风都带着些许寒凉的气息。 宋瑜倚在湖心水榭的美人靠上，在不知第多少声叹息之后，终于察觉到了水里的不对劲。 低头一看，白衣墨发，自前方游来，好似一条欢快的鱼儿般灵动优雅。 自水中抬头时，万物为之失色。 宋瑜一时愣在原地，害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水里的人笑颜如花，一如初见时那般令人惊艳。 “这位公子，你长得有些像我家少主呢。” 宋瑜回过神来，朝着水里一头扎去，溅起的水花扑了陆沅满脸。 “哈哈哈……”欢快地笑声响起，陆沅掬了一捧水洒在宋瑜脸上。 正想调侃两句，就被宋瑜堵住了嘴。 锦书默默走远。 心里松了一口气，少夫人终于出关了。 再晚几天，少主怕是要疯…… 第35章 陆公子的一生所归 湖水清凉，缓去不少燥热。 陆沅笑着躲开，偏要对着宋瑜泼水，最后被抓住好好教育了一番。 他开始和宋瑜算账：“第一次见面那天，你骂我是蠢货。” 宋瑜垂眸看怀里的人，也不知重明给的什么功法，陆沅现在的皮肤比之前还要好，身骨也好似更加软了。 他心猿意马地胡乱应着：“是我言错。” 陆沅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我那时慌不择路掉进水里，确实不够聪明，你肯定也是真心觉得我蠢的。” “宝贝，是我不对，要是重来一次我肯定毫不犹豫的救你。”宋瑜低着他的额头，声音暗哑得十分撩人。 陆沅向后退了退：“才不要这么轻易原谅你，看见那边的荷花了吗？” 宋瑜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朵朵鲜艳的荷花在风中摇曳，清风送来它淡雅的香味儿，令人沉醉。 “你不许用内力，我们来比赛，先摘到荷花的人赢！” 陆沅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狡黠。 “一、二、三……开始！” 宋瑜看着他向前划去，白皙的脚掌蹬在他肩上借力，然后像鱼一般游了出去。 他眸色一暗，往前一扑，手拽着细白的脚踝，陆沅一个不察被他拽回了怀里。 还不等他发怒，宋瑜就按着他潜入了水里，他们在水下拥吻，等察觉陆沅喘不过气了才让他的头浮出水面，刚呼吸一口又被拽了下去，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最后陆沅红着眼睛要生气：“你、你犯规！” 宋瑜自身后圈住他，另一只手举着一朵盛开的荷花递到他眼前：“犯什么规？” 陆沅瞬间笑开，仿佛化成了一汪水。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身在荷花丛中了。 “我的一生所归。” 宋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面上顿时温柔起来，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 陆沅呆呆地看着他：“山间雪、林中月……大概就是形容你这样的美人。” “咳……”宋瑜变得羞涩起来，“我有你说的这么好？” 陆沅一改往日的含蓄：“有，我想用世间最好的语句来形容你，可惜我念书少，言语匮乏，哄不得你欢心。” 宋瑜觉得炽火毒发作得愈发厉害了，心跳久久难平。 “小沅儿，这闭关莫非没有好好练功，反倒学了些花言巧语？” 陆沅反驳：“不是花言巧语，全是肺腑之言。” 腹中传来咕噜的叫声，击碎了一湖旖旎。 陆沅面色染上几分尴尬：“人家一出关就来找你，饭都没吃。” 宋瑜手掌按在他的丹田处感受了下：“已经入道期了，恭喜。” “吃点好的庆祝一下！”陆沅眼前一亮，伸手摘了几个荷叶，“我们做荷叶鸡怎么样？” “好。” 宋瑜揽住他的腰往湖心水榭飞去，之后安排锦书去杀鸡。 锦书一听就知道有好吃的，动作比谁都快，瞬间就没了影。 远处阁楼上，段音放下手中新买的窥远镜，舔舔嘴唇道：“荷叶鸡？” 看半天，没看懂他们在水里说了些什么，只看懂了“荷叶鸡”三个字。 “两个小崽子，又要吃好吃的！” 段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去看看，她一个当娘的，去关心下刚出关的儿媳妇也是理所应当的。 于是当陆沅用擀面杖敲开已经烤干的泥土，香味儿散发的那一瞬间，段音流着口水就来了。 宋瑜已经无力吐槽：“你在我院里放眼线了不成？” 每次都能赶着饭点来！ 段音哼了声，并不给亲儿子面子，转身走向陆沅：“沅沅宝贝，娘真的好想你！” 陆沅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热情：“伯、伯母……” 段音倒是没什么意见，年轻人脸皮薄她完全理解：“咱俩各论各的。” 宋瑜：“……” “也是奇了，这荷叶鸡我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为何就是没有沅沅做的香？” 段音有些不理解，同样的食材，陆沅做出来的就是好吃，让人非常有食欲。 其实这个问题陆沅之前也想过，他吃过这里的厨子做的饭，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他们没有去腥的概念，所以做出来的肉都有一股腥味儿，美味自然就要大打折扣。 “这个我找时间和厨子们沟通一下。”陆沅想着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教给临仙宫各院的膳房，这样一来大家的伙食都能得到改善。 “那再好不过了，省得我过来某个臭小子还要嫌弃！”段音越看越觉得亲儿子碍眼。 陆沅道：“不会的，您常来就是了。” “还是沅沅说话我爱听。” 宋瑜本以为吃完饭，他娘就能安分回自己院里去了，没想到她又拉着自己支支吾吾的。 “那个，儿啊……沅沅这细皮嫩肉的，你下手轻着点。” 宋瑜脸上如火烧，他做梦也没想到要亲娘来提醒这个问题：“娘！正经点！” 段音正色：“这就是正经事。”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你、你自己拿着用……” 宋瑜：“……”不用问都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真是谢谢了。 好不容易送走段音，宋瑜遣散了院里的仆人，只留下主屋的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烛光，满室静谧，耳边只能听到慌乱的心跳声。 陆沅踏着水汽走来的时候，宋瑜无法控制地抓住了床幔。 铜镜映出了陆沅绯红的脸颊，他递给宋瑜一把梳子：“你帮我梳头。” “好、好……”雷厉风行的宋少主，头一次乱了阵脚。 见他这样，陆沅倒是不紧张了，反而调侃他：“瞧你那出息。” 宋瑜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他控制不住心颤，握剑时稳如泰山的手此刻却微微发抖。 压抑多年的炽火毒一朝爆发，他身上烫得犹如置身火炉。 放下的床幔整整三日都没卷起过…… 陆沅恍惚间，听到他气息微弱：“沅沅、彻底去除炽火毒需要一番化解，我会昏迷一段时日，等我……” 更多的陆沅却是听不见了。 等他醒来时，知道宋瑜陷入了昏迷，这才想起迷迷糊糊间听到的那句话。 他刚一出门，就有几个陌生面孔等在外面，陆沅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道：“陆公子，宫主在听雪堂恭候你多时了。” 这阵势，由不得他不去。 昏迷中的宋瑜怎么也没想到，等他一觉醒来，夫人没了…… 第36章 身份暴露写欠条 位于临仙宫中轴线上的听雪堂，层楼叠榭，上有飞阁流丹，下有潺潺流水环绕，是临仙宫中枢所在。 踏入院门的那一刻，陆沅就感受到了来自武道元神的威压，没有伤人的意思，但是让他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是陆沅第一次见到传说中侠肝义胆、风流倜傥的临仙宫宫主。 他并非传说中那般三头六臂，只是一个很好看的……青年。 宋瑜和他长得很像，只不过宋忧的眼中布满看遍世事的沧桑与锐利。 若非知道他的年纪与身份，陆沅很可能会以为他只是宋瑜的兄长，看来得成先天境确实可以维持年轻的样貌。 陆沅对他的印象是惶恐不安的，而宋忧对他也好不到哪去。 在看到他的那一眼，陆沅就明白自己瞒不住了。 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与想象中不同，他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解脱感。 唯一遗憾的就是，宋瑜…… “我该称呼你陆公子，又或者是陆大人？”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陆沅呼吸一窒：“您……如何得知？” 他并没有做出危害临仙宫的事，到底是何处惊动了宋忧这位大人物。 “你确实担得起狐狸精这三个字。”宋忧哼了声，原本他已经松口，儿子实在喜欢，便依了他。 正当他着手准备上门拜访陆沅的父母时，一查没想到得了个惊喜。 陆沅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江湖中传言宋忧极好美色，与许多江湖侠女都有纠葛，莫非他也好男风？ “宫、宫主……我已经是宋瑜的人了，不能再服侍您的。”陆沅一脸诚恳。 宋忧：“？” 把他当什么了？ “蠢货！十足的蠢货，也不知道宋瑜看上你什么了，空有一副皮囊！” 方才还风轻云淡的宋宫主，瞬间就要暴走。 陆沅不解：“您这样，夫人会伤心的。” 宋忧：“……” 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传来，陆沅吓得一哆嗦。 紧接着就响起了段音的声音：“宋永怀！你敢、你敢关着老娘，老娘要跟你和离、和离！” “你敢对沅沅做什么、我跟你没完！” 陆沅一听，面色都变了几变。 宋忧头疼地挥手，让丫鬟去将房门打开。 段音连忙赶来挡在陆沅身前，面上愤怒难言，指着宋忧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伯母，别气别气。”陆沅连忙为她顺气。 宋忧哼了声，喊段音就是伯母，喊他就是宫主。 “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看在你为我儿解了毒的份上，一个亿我答应了。” 陆沅还没说话，又听宋忧道：“当然，这个钱和你没关系，是临仙宫借给大周朝廷的，你要写欠条。” 陆沅一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写。” 宋忧从怀里拿出写好的欠条：“签字就行。” 很快便有人奉上笔墨，陆沅大笔一挥，写完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签了自己的名字，想要修改却被宋忧收走了。 陆沅：“……”完了，他没有节度使的玺印，连盖个章都不行…… 宋忧心情舒畅了：“银两已准备好，你这就上路吧，早点回去交差。” 陆沅：“……”怎么这么着急，突然就要离开了，他好舍不得宋瑜…… 好歹让他回去道个别，可惜宋瑜还在沉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段音悄悄拽他手，陆沅心领神会道：“陆某多谢宫主慷慨相助，回去后定会禀告吾皇，宫主高义。” 段音送他出去，小声道：“你放心，瑜儿醒来我立刻让他去找你。” 陆沅大为感动，还来不及说感激的话，就被一只手像拎兔子一般将他扔到了马车上，一扬鞭，马儿就迈出了蹄子。 真就应了洪德帝那句话，若是任务完成了自有人送他回上京。还真是，两个金刚境的护卫，他可太有排面了。 可是他现在还不想回啊……他想等着宋瑜醒来，亲自和他道歉。 但是已经由不得他做主了，这些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他又打不过，只好乖乖回去，等着宋瑜来找他。 陆沅躺在铺了锦被软枕的马车上，心里还在遗憾自己藏在枕头里的银票不能带走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拿。 * “哼。”宋忧看段音返回来，冷着脸哼了声。 段音没理他，自顾自地喝茶。 “哼。” 段音又开始吃点心，一点也不关心他。 “哼。” 段音终于忍不住道：“哼什么哼，有病就去找药师看看！” 宋忧：“……这小子怎么想我的？我的名声是怎么坏的！” 段音有些心虚，但她就是不认：“别提了，陈年往事。唉，和离吧，终究还是人老珠黄了。” 宋忧手指微动：“你、你真是魔怔了。” “我送走他，还不是为了名正言顺结亲，人家好歹是朝廷命官……瑜儿若真非他不可，也不是不能把人抢来，反正现在必须把这个事了了。”宋忧跟她解释。 段音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哦，去请族亲来做个见证，和离吧。” 宋忧：“……不可理喻。” “看看，嫌我烦了，这日子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宋忧甩甩袖子离开：“你好好冷静一下，我去闭关了。” 段音没忍住拿起一个果子砸在他背上：“闭关、你这辈子别回来！” * 离开上京许久了，陆沅也有些想家，路上也就不闹腾，乖乖地跟着临仙宫护卫走。 到底是香车宝马，比去时的老马快多了。 仅仅十天就看到了上京的城门，没想到去的时候匆匆忙忙，回来的时候竟然有人专门等在城门口迎接自己。 陆沅还真是有些纳闷，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他看了看两个驾车的护卫，也是想不通宋宫主怎么派了两个这么厉害的人来保护自己。 通过几天的相处，陆沅已经知道，他们一个叫南尘，另一个叫文羽。 “怎么有这么多人，不会是专门来等我的吧？” “是属下给户部传的消息。”南尘解释了句。 陆沅撇撇嘴：“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唉，又要应付这些老头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户部尚书陶文光那张笑得看不见眼睛的老脸，还有他爹那满眼的期盼。 唉…… “哟，来了来了！永宁伯，你快看那不是令郎么，真是头角峥嵘，年轻有为啊！” 陆正安自然是想儿子了，此刻也顾不上旁人，快步上前去：“乖宝，你受苦了！” 南尘、文羽：“……” 你家乖宝高床软枕睡了一路，受苦的明明是我们！ 第37章 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几月不见，老父亲沧桑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了。 陆沅一阵心酸：“爹。” “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正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他身后的人和马车，眼睛都被亮光刺了一下，心中暗叹，临仙宫连马车都如此金碧辉煌啊！ “这两位……” “哦，他们是南尘和文羽，是我的……朋友。”一些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陆沅还不知道如何跟家里解释，自己出去办一趟差就断了袖这回事。 好在陆正安也不是那种追根问底的人，陶文光乐呵呵的走上前来：“皇上体恤，小陆大人一路辛苦，就无需进宫觐见了，直接回家歇息吧。” 话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用完就丢。 陆沅笑着应下，他还不想去见那老皇帝呢，一去还要三跪九叩的，他膝盖疼。 转头看了眼南尘和文羽，发现他们正忧郁地盯着城门。 陆沅已经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其内心的想法—— “哇，好穷啊！城楼上的砖都快掉完了。” “啊，真穷啊！城门有好几年没刷漆了吧？” 陆沅有些尴尬地搓搓手：“我这也到家了，您二位要是不嫌弃，不如吃个饭再回去？” “不行！” 文羽突然喊了一声，吓得陆沅一哆嗦：“不行就不行，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那你们现在就走吧，我要跟我爹回家了。” 陆沅心想，要是他们突然打晕自己，然后把自己拽上马车拉回云州去，自己该如何是好？ “不行。”南尘说话比文羽温柔多了。 陆沅一愣：“那你们到底要怎样？” 南尘和文羽对视一眼：“跟着你。” 陆沅：“……我家很穷的，房子也很小。” 文羽大手一挥：“没关系我带钱了，可以在你家旁边买个宅子，勉强住下。” 陆沅嘴角一抽，他家旁边可是静王府，你想买人家还不卖呢！ “唉，不如去我家将就几日，你们到底要干嘛？” 心里有点猜测，但是又不确定。 这两人可是宫主身边的人，跟着自己，只能是宫主的意思了。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宋大宫主到底有什么用意？ “也行，我们要时刻保护你，直到……”南尘一把捂住文羽的嘴。 接着他的话往下说：“直到你不需要我们的保护为止。” 陆正安一脸迷茫，听了半天，这两个人感觉像是护卫…… “爹。我们回家吧。” 看着户部尚书带人接过几箱子银票，陆沅心里就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陆正安眉心直跳，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唉，要是用来安抚难民该多好啊…… 本想低调一些，奈何这马车太耀眼，只好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往前走。 终于到家了！ 陆沅将南尘和文羽安排在自己隔壁的院子，永宁伯府虽然简陋，但收拾得非常干净。 他俩也没什么意见，说什么习武之人在哪都能习惯。 陆沅也就不再管他们了，转头去找自己的娘亲。 周茹拉着他看了好半天，最终满意地点头：“临仙宫伙食不错。” 这是说他长胖了的意思？ “娘，我明明就瘦了！”陆沅强调道。 周茹道：“瞧瞧这面色红润的模样，一看就没吃苦头。” “都快十九的人了，还跟娘撒娇？” 陆沅不满：“十九怎么了？二十九也是娘亲的宝宝呀。” 周茹被他说得满脸笑：“你呀，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说着又忧虑起来：“如今你哥哥在御林军当值，也算是混了个正当差事。成华侯有意同咱们家结亲，只不过那小子看不上人家姑娘，害得成华侯夫人一见到我就要说此事，我最近都不敢出门了。” 陆沅愣了下，这么久了成华侯家的姑娘还缠着他哥呢？ “哥哥不愿意，拒了便是。” “唉，哪有那么容易……这人情世故复杂着呢！同是在朝为官的，谁也不好得罪谁。” 陆沅挠挠头，心想还好自己这个节度使任务完成了，想来也不用当什么差，继续当他的逍遥小公子，找个机会溜回云州…… 唉，也不知道宋瑜怎么样了……想他…… 母子俩又说了些话，看天色不早了陆沅才回去。 回到院里时，屋檐下掉下一片碎瓦来。 陆沅没好气地往上看去：“你们护卫都喜欢爬屋顶？” 南尘和文羽尴尬对视，还不是这屋顶年久失修，轻轻一踩瓦就掉了下去。 “下来吧，我家又没刺客，用不着这么紧张！” 两人一跃而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公子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需要小心。”南尘提醒道。 陆沅一顿：“我能有什么身份？” “少夫人……” 陆沅一把按住文羽的嘴，害怕地看了看四周。 “这个事不许提起，更不许说漏嘴！”陆沅认真道，“我爹娘都不知道此事，你们别给我说漏嘴了！” “这个……”文羽还想争辩，这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为何要瞒着！ 陆沅咬咬牙：“我以少夫人的身份命令你们，知道没有？” “是，属下遵命。” 陆沅：“……”没想到这个还挺好使的。 不对啊，宫主不是没有认可自己和宋瑜的关系么？ 不然他为何将自己赶回来？ 害得他连跟宋瑜告别都来不及…… 也不知道宋瑜有没有生气，该怎么哄他呢？ * 临仙宫。 宋瑜眼睑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身上炽火毒已解，是前所未有的凉爽，通体舒坦。 他尝试着运气，发现功力也有所增长，用不了两日就要突破宗师，他必须去闭关了。 “沅沅……”那日自己有些失控，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 奈何进来的人让宋瑜很失望，锦书惊喜道：“少主，你醒了！” “嗯，沅沅呢？” 锦书一顿，目光有些愤怒：“他、他走了！原来他就是那个狗屁节度使，拿了钱以后就走了！” 宋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亏我真心实意地把他当成少夫人，没想到是个骗子！”锦书愤愤道。 宋瑜目光微缩，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人家拿着钱回上京交差去了。” 宋瑜掀开被子，就往外走。 锦书连忙拦住他：“少主，你还是先去听雪堂看看吧！” 宋瑜顿住脚步，锦书撇嘴：“宫主和夫人要和离。” 宋瑜：“……” 一觉醒来，夫人没了，爹娘要和离，真是天塌了。 第38章 少主突破宗师 听雪堂。 段音听说宋瑜醒了，一扫往日的阴霾。 看到他进门来，连忙关心了句。 “怎么样了？” 宋瑜点点头：“无事了。” 段音喜极而泣，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愧疚，要是她当年谨慎些，也不至于害儿子受这么多年苦。 “太好了，沅沅果然是我的小福星。” 宋瑜神色微变：“娘，我正要问你此事。” 段音没好气地哼了声：“还不是你那个爹，非要把沅沅送走，说什么名正言顺才好。你放心，我马上就跟他和离，然后我们一起去上京找沅沅。” 宋瑜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陆沅自己要走的。 他心里肯定有自己，不然也不会帮自己解毒…… “娘，我必须先闭关，等我几日。” 段音一听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顿时不敢大意：“好，你别着急，沅沅说他在上京等你，你一定别心急。” 突破宗师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成则身入无极，败则前途尽毁。 宋瑜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娘，放心吧，会没事的。” 得知少主要闭关，除了已经闭关的姜随，其余四大长老齐齐现身护法，宋忧也回了临仙宫坐镇，只不过段音不怎么待见他。 “姜随冲击武道元神，我儿也要突破宗师境，临仙宫以后的江湖地位稳了！我倒要看看顾渊那厮怎么和我斗！” “年轻的时候不如我，现在他儿子也比不过我儿子！” 段音面无表情地不接话，她懒得理。 宋忧面色带上几分讨好：“夫人，也该消气了。我也不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是大局……唉，临仙宫向来不跟朝廷来往，这下是不来往也不行了。” “再说了，那老皇帝打的歪主意，陆沅名义上可是送给临仙宫的美人，你还嫌我风流的名声不够响么……” 段音冷笑一声：“大局、大局……你就知道大局！当年圣域趁我身怀六甲下了那要命的炽火毒，害得我儿整整痛苦了十九年！你当初就说要以大局为重，好！我闷声吃下这个暗亏，那现在呢，我儿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你又要以大局为重，你跟你的大局过一辈子去，别来烦我！” 说起这个宋忧也憋屈，当年他和顾渊一战，平衡了江湖各方势力，混乱已久的江湖终于稳定下来。 若是再起干戈，又不知要有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几百年前，临仙宫立世为的就是匡扶正道，守天下太平。 现在的临仙宫崇尚武道，众人一心追求至高武学，几乎不掺和江湖事，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江湖人混战，毕竟最终受害的只会是普通百姓。 宋忧也很是头疼，他在武道上极有天赋，但于谋略上稍逊一筹。 维持现状，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若是顾渊一死，圣域群龙无首，肯定要乱。 而顾渊本人也是武道元神，要杀他绝非易事。 一直以来，宋忧对妻儿心怀愧疚：“夫人，等瑜儿出关，我们一起去上京提亲，如何？” 段音哼了声：“算你有点良心。” “你真就是应了你这个名字，忧这忧那的，优柔寡断！江湖武林传承几千年了，轮得到人来定规矩？亏你还是武道元神！” “你等着吧，我儿突破武道元神的那天，就是顾渊老儿的死期。”段音向来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宋忧叹息一声：“我儿要真有这个本事，我这个当爹的也得给他善后不是？” 谁都可以杀顾渊，唯独宋忧不行。 他们当年立下的是君子盟约，承诺两人永不再战。 若是他毁约了，临仙宫的江湖地位将会一落千丈，到时圣域一家独大，对江湖也绝不是好事。 * 七日后。 霞光漫天，是个极好的天气。 临仙宫后山悬崖上传来阵阵笑声，惊扰了林间的鸟雀。 “少主果然是天纵奇才，这才短短七日就成功突破，临仙宫后继有人啊！” 四大长老皆发出赞扬之声，重明探了宋瑜的脉，遗憾道：“若非炽火毒，少主合该是最年轻的武道元神！” 麒麟司长老程歧道：“现在也不晚，后生可畏啊。” 朱雀司长老沈椹缓缓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谁去给宫主报喜啊？” 玄武司长老欧阳溯是五大长老中，最为沉稳冷漠的一位，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心中惊叹，生子当如宋词安啊！ 几人齐齐后退一步，留下重明站在原地：“为何是我去？” “你向来圆滑。” 重明一惊：“这是什么好话吗？” 现在宫主和夫人正在吵架，谁愿意去触霉头？ 宋瑜缓缓睁开眼，磅礴的内力游走周身，再也没有了灼烧滞涩之感。 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发生了变化，他能感受到极细微的气息，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时才体会到江湖中流传的那一句：宗师之下，以万物为蝼蚁。 重明站在山洞口，抬头看天：“天现祥瑞之象，少主突破宗师的消息恐怕瞒不住了。” 闭关的山洞位于悬崖之上，深不见底。 宋瑜俯身一跃而下，匆忙得一句话也没留下。 后面的三人面面相觑：“少主如此匆忙，干什么去？” 重明抱着手神秘一笑：“忙着提亲去。” 程歧点点头：“那确实挺急的。” 欧阳溯不太爱跟他们闲聊，理了下衣裳，也跟了下去。 沈椹伸了个懒腰：“哥哥们，去喝一杯？” 这正合重明的意，程歧本来是不想去的，奈何重明拽着他不松手：“走，你看你麒麟司很忙么？比我还小两岁，这头发怎么白了？等下我拿点自己调制的洗发膏给你，不收钱。” 这么一说，程歧无法拒绝。 毕竟铁公鸡拔毛，实在罕见。 * 段音指挥这婢女收拾东西，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亲家公和亲家母喜好什么，第一次上门可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讳。” 宋瑜完全不懂这些，稳重冷漠的他此刻心急如焚：“娘，这点聘礼会不会太少了？” 段音看着长长的马车队伍：“唉，确实不多，还有些库房还没开呢，只不过那些东西不太适合当聘礼……” 宋忧看着十几辆马车，不敢说话。 “罢了，要是有什么缺的，用银钱补上，携带也方便。” 宋瑜这方面倒是听段音的，“好，我先走一步，娘路上慢点，不着急。” 说完就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害得锦书骑着马在后面狂追。 段音嗤笑了声：“还不急呢，我要是在路上玩几天，他能急得火烧眉毛。” 宋宫主眼睁睁看着自己夫人上了马车，想跟上去，奈何被赶去了别的马车。 第39章 少主拜访永宁伯府 这几日，上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洪德帝病倒在了床榻上，由皇孙周邺监国。 朝堂上下人心浮动，都在猜测洪德帝是什么意思，明明四皇子还健在，为何越过四皇子，反而让四皇子的儿子监国？ 洪德帝一生总共有四个儿子，前三个还没来得及娶亲就病逝了，只有四皇子年过半百还身强体健，本以为皇位由四皇子继承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监国的重任竟然落在其子周邺的头上。 一时间，人心浮动。 各方都开始揣测洪德帝的用意。 陆沅趴在院中的围墙上，和隔壁静王的孙子周栩聊天。 两人本就是好友，自小一起玩到大的，说起话来也没有个顾忌。 “太烦人，我家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陆沅看他：“怎么？你娘要给你说媒了？” 周栩连连摆手：“来的可不是小娘子，全是老头，我祖父都称病，闭门不出的。” “我爹和几个叔叔都在外地，只能我去接待了，我这两日嘴里都起泡了！” 陆沅感觉他确实有些可怜：“我给你拿点药膏吧。” 周栩道：“还是小沅儿对我好。” 陆沅一身鸡皮疙瘩：“你说话正常点！” “惨还是周邺惨，成天被老头围着。” 四皇子周庸年过而立才喜获麟儿，算起来周邺没比他们大多少，以前也是见过面的，只不过陆沅对他比较生疏。 “此话不能再说了。”陆沅心想，周栩这小子还是不长心眼。 周栩叹息一声：“咱们啊，终究是不像小时候了。” 陆沅也微微叹息，长大了确实有很多烦恼。 * 隔天，洪德帝从病榻上挣扎着起来，上了早朝。 他颁布了一道圣旨。 将周邺过继到已故皇长子的名下，立为皇太孙。 加封四皇子周庸为平亲王。 这个举动，震惊朝野。 但是相比起来，年轻的周邺比他年过半百的父亲，更受朝臣喜欢。 周庸的风评可不太好，要是他当了皇帝，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洪德帝年纪虽然大了，心里却并不糊涂。 散朝后，周庸去了寿康宫，这是天子起居之地。 万喜躬身在外：“王爷请回吧，皇上已经歇息了。” 周庸一把推开万喜，不管不顾的闯入殿内。 洪德帝老态龙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给人压迫感。 “父皇、父皇为何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周庸面色愤慨，他其实想问的是为什么不立他当太子，明明他前面已经没有挡路的了。 他等了几十年，为何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洪德帝发出含糊的声音，等万喜给他倒了参汤喝下去后才有力气说话。 “你心胸狭隘，难当大任！所幸邺儿不是由你教养，这是上天给我大周的转机！” 洪德帝看向周庸时，面色带着悲痛与失望：“到如今，你不该来问朕。而是要问你自己，当年都做了些什么……” 周庸心下一颤，控制不住向后退了几步，最终腿软跌在了地上。 “不、不是我……你、你都知道！” 洪德帝眼睛一闭：“我大周的皇位，绝不能传给一个平庸无能、且道貌岸然的人。” “朕不杀你，不是因为父子亲情，只是新皇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生父。” 周庸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父子亲情？父皇忘了么，你从来都不待见我，就连给我的名都是一个‘庸’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三个蠢材？” 洪德帝一愣，不知过了多久才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当年钦天监说你福薄，取个贱名好养活，没想到你会记恨此事。” 周庸却不爱听这些了，挣扎着站起来：“父皇既然病重，就好好养着吧。” 万喜看着寿康宫的门被合上，心里生出一股忧惧：“皇上，小殿下真的能挑起大梁吗？” 周邺不过才二十岁，怎么斗得过苦心经营多年的周庸。 更何况周庸还是他的生父，一个“孝”字压在他头上，更加束手束脚。 洪德帝咳嗽了几声：“那个药还有几颗？” 万喜心中一颤：“还有三颗。” “够了，足够朕看到结局了。” 其实洪德帝的身子早就不好了，一直靠着当年国师留下的药丸才撑到现在。 “可是平亲王手上握有重兵，就在五十里外，他若要反小殿下如何抗衡？”老太监忧心忡忡道。 洪德帝眼睑微动，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算算时间，也快了……武道元神足以匹敌千军万马……” * 陆沅等了好几日，终于等来了陆淇的休沐日。 兄弟俩好久没见了，陆沅一看陆淇回来，就冲上去抱了他一下。 陆淇笑道：“出去一趟，长高了不少。” 陆沅傲娇的仰头：“还能再长！” 家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一家四口聚在一起吃饭。 陆正安面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不少，但心里还是忐忑，已经连着好几日吃不下饭了。 “淇儿，御林军可有什么异动？” 陆淇摇摇头：“没有，不过昨日散朝后，平亲王来了一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跟统领不欢而散。” 陆正安放下碗筷：“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周茹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真的要反吗？” “平亲王手握重兵，小殿下终究是稚嫩了些。”陆正安心里也打鼓，不明白洪德帝这一出是什么情况。 陆淇到底是少年人，说话只在站正义的一边：“小殿下才思敏捷，又得三师教导，皇上肯定是考量过的。” “至于平亲王……爹，我在御林军当差，听说了一些传言……” 陆正安连忙抬手：“淇儿，既是传言，便不可再说。” 陆沅倒是不关心他们谈论什么，自顾自地夹菜吃饭。 直到老管家步履匆匆地跑来：“老爷、夫人！外头来了个公子！” 陆正安和周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 老管家道：“他自称是我们永宁伯府的姑爷！” 陆正安一脸迷茫：“我没有女儿啊……” 周茹拍桌而起：“陆正安！你敢背着我养私生女？” “我不……” 哐啷—— 一阵响动，原本坐在一旁安静吃饭的陆沅，打翻了碗筷跌在地上。 第40章 能说会道的宋少主 知子莫若父母。 知弟莫若哥哥。 三人齐刷刷看向陆沅，等着他给个解释。 陆沅欲哭无泪，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没想到宋瑜这么虎啊！ “想、想必是走错了，孩儿出去问问……” 老管家满脸笃定：“不可能走错，他还问老奴这是不是永宁伯府，主人是不是姓陆，老奴都一一回答了。” 陆沅捂住脸，求求你别说了，这下死定了。 “陆沅！”周茹顺手抓起门外的扫帚，“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陆沅跑到陆淇身后，闭着眼睛大喊：“我是个断袖！” 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周茹举起扫帚：“我必须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 陆沅完全不敢躲，但是想象中的扫帚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被弹开了。 转头一看，瞬间绝望了……宋瑜怎么自己进来了！ “小婿宋瑜，前来拜见岳父、岳母大人，还有大舅哥。” 宋家其余三人，完全愣住。 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场景，他们养的不是儿子么？ 陆沅趁机跑到宋瑜身边，抱怨：“你来了怎么不先和我商量一声！” 害得他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下完犊子了。 周茹扔开手里的扫帚，捂住胸口就倒了下去。 “夫人！” “娘！” 宋瑜连忙过去，点了两处穴道，又给她喂了一颗丹药。 按理说怎么也该醒了，可是周茹却一直不醒。 陆沅都要急哭了：“娘，你千万不要有事……” 宋瑜道：“掐人中试试。” 周茹瞬间睁开眼：“没事、我没事了……” 陆淇：“……”他早就发现娘亲是装的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要配合。 没想到这个叫宋瑜的小子，这么不上道。 “岳母大人，没事就好。” 周茹心中郁结，也不知道为何他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却这么不中听。 唉……好好一个儿子，怎么还能变成别人家的？ 不行、绝对不行！ 陆正安头疼不已，这都什么事？ “那个……你叫……” “宋瑜，岳父大人，小婿叫宋瑜，字词安，云州人士。”宋瑜拿出三个盒子，“初次上门，略备薄礼，还望笑纳。” “这、不大好吧。”陆正安打量着小儿子，对方眼睛正盯在这个宋瑜身上，老父亲默默叹息，恐怕是儿大不中留啊。 宋瑜打开第一个盒子：“这是千年灵芝，听说岳父大人政务操劳，用来补身子再好不过。” 陆正安眼睛一瞪：“多、多少年的？” “千年！”陆淇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 宋瑜又打开第二个盒子：“这是上等紫罗兰玉镯，玉器养人，岳母大人戴着对身体有益。” 周茹咽了咽口水，这样的成色，她也就只有年幼的时候在皇后娘娘宫里见到过。 宋瑜接着打开第三个盒子：“好玉佩君子，这羊脂玉佩，很适合哥哥这样的翩翩公子。” 嗯，陆淇默默点头，小伙子很会说话嘛！ 陆沅：“……”临仙宫少主何时如此能说会道了？ 还有、方才还鸡飞狗跳的几人，这就妥协了？ “其实，你们可以再挣扎一下……” 宋瑜暗中捏他的手，面上春风和煦般笑着：“我父母已经在过来的路上，车队缓慢，还请见谅。” 车队？周茹心惊：“你家中是做什么的？” 宋瑜答：“略有薄产，足以让沅沅衣食无忧一辈子。” 看他态度诚恳，周茹满意了几分。 陆沅心想，少主可真是谦虚。 “家里经商？” “算是吧……” “家里可还有……” “哎呀——”陆沅连忙打断，“娘，别再问了，先吃饭吧。” “也是，宋公子，可用过饭了？”周茹只是客气一问，想着等宋瑜走了，再好好审问陆沅。 奈何宋瑜非常自来熟：“还没有。” 周茹：“……那便添一副碗筷吧。” 一顿饭吃得十分沉默，陆正安背地里琢磨着，好好一个儿子出趟门就断袖了…… 吃完饭后，宋瑜又说在上京没有地方住，要在永宁伯府借住几日。 周茹不好拒绝，只能给他安排了离陆沅最远的西院。 让陆沅带着他下去歇息。 等人走了，陆正安才疑惑：“云州宋氏？” 陆淇本就喜欢打听江湖事，对这些事还算了解。 “不就是临仙宫？” 陆正安恍然：“哦，对，临仙宫……临仙宫！” 伴随着最后一声惊呼，陆正安也跌坐在地。 陆淇和周茹连忙去拉他。 “爹。” 陆正安摆摆手，神色恍惚：“原来是这样……” 母子俩一头雾水，周茹担忧道：“你不是说儿子喜欢的就是最好的？我看陆沅那臭小子一门心思都在人家身上，不行就认了！你别把自己气出病来。” “不、你们不懂。”陆正安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借着陆淇的力道站起来，“都说圣心难测，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根本就是一局棋，我们所有人都是棋子。” “天要下雨……”陆正安心中生出感慨，“淇儿，不管平亲王如何动作，你在御林军当差一定要仔细，别忘了现在的皇上还是洪德帝，不是皇太孙也不是平亲王。” 陆淇正色：“儿子明白。” * 陆沅合上门，转身扑进宋瑜怀里。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真是差点吓死他，，他还没跟家里说这些事呢！ 宋瑜垂眸看他：“我以为你已经和家里说过了。” 陆沅撇撇嘴：“你都不抱我，是不是生气了？” 宋瑜哼了声：“气什么？小骗子！” 陆沅委屈：“我又不是故意骗你，你也知道，我爹娘和哥哥都在上京，老皇帝很会拿捏我……” “为何不早点告知于我？”宋瑜还是气闷。 “你还好意思问，是谁说什么狗屁节度使敢来，就要乱棍打死？”陆沅抬眼看他，“说起来你都骂我好几次了，我明明也没做什么伤害临仙宫的事情。” 宋瑜一阵心虚，他哪里想得到，所谓的节度使会是这样一个小公子。 不是都说大周朝廷全是些老家伙么…… 陆沅乘胜追击：“还有，你一来就把我娘气晕了！” 宋瑜喊冤：“岳母大人明明是装晕！” “你知道？”陆沅愣了下，“那你还给她吃什么药丸……” 哎呀，娘真是的，好端端的搞这一出，害得他现在怪尴尬的…… 宋瑜莞尔，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小木盒。 “是路上买的糖丸，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陆沅乖乖张嘴：“啊。” 第41章 为什么别人可以住隔壁 安顿好宋瑜以后，陆沅回到了自己院里，他的院子在最东边，紧邻着静王府。 刚到院里就感觉到隔墙后面有人，能来这里找他的，除了周栩也没有旁人了。。 陆沅现在是入道期，自从跟宋瑜双修以后，他感觉到身体对周围事物的感知能力更强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这不，周栩还没出声，他就知道人在墙后等着他了。 他轻轻一跃，趴在墙头上往下看去。 “怎么这个时候找我？”陆沅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辰周栩都要被他娘揪着耳朵去练字。 周栩看起来有几分失落：“今日是我十九岁生辰，我娘说过了今日就不再管着我了。” 陆沅这才想起来，往年他都会和周栩庆祝生辰，这还是第一次周栩过生日如此低调。 “抱歉，我忘记了，明日给你补上生辰礼！”陆沅有些愧疚，这几日事太多他连好朋友的生辰都忘了。 周栩摇摇头：“不说那些虚的。” 陆沅看他神色萎靡，不免有些担心：“怎么了，是因为你娘不管你了？你不是一直挺烦被管着么？” 周栩要哭不哭的，脸色很难看：“我娘要把我卖了。” “啊？”陆沅大惊，“你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她不敢的！” “江南外祖家有个堂亲，算起来是我的表妹。她家中富足，说要是我愿意娶她为正妻，就可以支持一些银两给王府……” 陆沅了然，原来是卖女……不、卖子求荣啊！ 静王府有这么穷么？ “你不想娶？”陆沅问。 周栩点点头：“我还没做好成家的准备，而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生性散漫，受不得拘束，娶人家姑娘不是害了她么？”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陆沅问。 周栩脑海中闪过好几个春风楼的姑娘：“就……喜欢的还挺多的……” 陆沅：“……说正经的。” 周栩站累了直接坐在地上：“说真的，我连喜欢是什么都搞不明白。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了？” 陆沅看着他认真点头：“对，明日一起吃饭，就去望香楼，我请。” 周栩笑了笑：“好。” 陆沅见他神色间满是忧思，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 两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看周栩开心了不少才结束话题。 回屋的时候，陆沅衣裳上蹭了不少灰。 他刚脱下外袍就被人勒住，正想喊人就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你吓死我了！什么时候来的？” 宋瑜不肯说话，反而动手动脚。 陆沅一巴掌拍开：“你想被赶出去吗？” 宋瑜终于收敛了：“那人是谁？” 陆沅暗自发笑，原来是吃醋啊！ “那是我的好朋友，明日一起去望香楼，介绍你们认识？” 宋瑜脸色温和不少：“嗯。” 以宋瑜的耳力，肯定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去了，偏偏还要故作吃醋的模样让陆沅哄他。 陆沅捏着他一缕头发玩，好奇道：“你说堂堂静王府，如此缺钱么？” 宋瑜往床上一躺，嗅着陆沅的气息终于安心了不少。 听他这么问，也愿意帮他分析一二。 “我记得大周四皇子有位妾室，出自江南。似乎和静王世子的某位夫人是同宗。” 陆沅惊讶：“你怎知道？” 这些事情就连他都没关注过，宋瑜竟然这么了解。 宋瑜沉默了一瞬，还不是因为要来上京，那几天在路上，他把上京各方势力都摸了个透。 “你的意思是说，是平亲王需要银两？”陆沅也不傻，一联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宋瑜挑挑眉，平亲王要造反，肯定需要大笔银两。 世家也不是傻的，没有点好处怎么肯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钱…… 因为静王府的原因，嫁给周栩是最好的选择。 平亲王若失败了，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但要是成功了，那可是从龙之功，谁能不心动？ 陆沅心知这其中的门道，看来周栩的娘亲还是向着母家的。 不然也不会逼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 “那周栩怎么办？”陆沅坐在床边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看静王怎么选了。”宋瑜也不想管这些烦心事，拽着陆沅的胳膊就往前拉。 “你疯啦！”陆沅挣扎了一下，“这可是在我家，被我爹娘发现了，就等着挨揍吧！” 宋瑜目光暗沉，昧着良心道：“其实，炽火毒要七七四十九次才能清除。” 陆沅一愣：“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那……那只好随他去了。 * 翌日天还未亮起，宋瑜要提前回到西院去，免得被发现，给岳父岳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结果刚上屋顶，刚打算飞檐走壁，就看到了守在上面的文羽。 对方见到他也很是意外：“少主！” 宋瑜顿住脚步：“你怎么在这儿？” 文栩愣了下：“我、我来保护少夫人。” 宋瑜哼了声，老头想得倒是周到。 “就你一人？” “还有南尘，他在下面屋里歇着呢，今日是属下轮值。” 宋瑜沉默了一瞬，心中愤愤不平，为什么他们可以住陆沅隔壁！还有那个什么周栩，也离陆沅那么近！ 偏偏他要去离陆沅最远的西院…… “你们一直住在此处？” 文羽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是。” 宋瑜沉默，文羽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试探着解释：“本来属下和南尘想着，把隔壁的宅子买下来，只不过陆公子说隔壁是静王府，人家不卖。” 宋瑜神色微动，静王府离陆沅倒是挺近的，仅有一墙之隔。 “嗯，我先走了。”说完就风一般掠去。 搞得文羽恍惚了一阵，总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少主怎么这么快就来上京了呢？ * 陆沅醒来后，屋里只剩下他一人了，心情有些微妙，撑着手起来时心里暗骂了两声。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这才慌乱地起身穿衣服。 来人是陆淇，看到他睡到现在也不奇怪，他早已习惯了弟弟的懒散。 “你说你，家里还有客人呢！快点洗漱，娘让你去前厅用午膳。” 陆沅连连应下：“等我一下，马上。” 两人一起走出去时，陆淇疑惑地看了看屋顶：“你说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陆沅微愣：“什么？” 陆淇神秘兮兮道：“这几日夜里，我总听到屋顶上好似有什么动静，该不会是被贼惦记上了。” 陆沅：“……” 他都说了不让南尘和文羽，待在屋顶了，这两人非不听！ “大概是猫什么的，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 陆淇一听也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嗯，有理。对了，你不是带了两个朋友回来，怎么从未见过？” 陆沅从身后推着陆淇的背往前走：“哎呀哥——快走吧，饭都要凉了。” 第42章 少主是醋缸 用午膳这件事，自然少不了宋瑜，哪怕周茹不叫人去请，他也要自己来的。 不过周茹心里琢磨着，虽然现在还不太熟，但是以后说不定还真是一家人，况且来者是客，怠慢了也不好，所以礼数还是要有的。 “家中清贫惯了，也不知宋公子习不习惯？” 宋瑜好歹也是临仙宫少主，仪态和教养都没得挑剔。 “很不错，多谢岳母关心。” 周茹眉心直跳，这个称呼她还真是不习惯。 “吃、吃吧，无需客气。” 唉，这宋瑜别的不说，外表倒是一等一的，整个上京都找不出更出色的来，怪不得她家小沅儿五迷三道的。 都是吃了好色的亏！ 陆正安还没散值，饭桌上也就只有四个人，陆沅这才想起来问：“哥今日不当值？” 陆淇解释道：“御林军闲着呢，我有三日休沐。” 陆沅哦了声，趁机道：“娘，晚上我们要请周栩吃饭，就不回来吃了。” 我们……除了他和宋瑜还能是谁？ 周茹现在一看他们腻歪就心里难受，无奈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别怠慢了客人。” * 陆沅带着宋瑜回到自己屋里，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钱袋，倒出里面的碎银数了数，心里叹息，这点钱去望香楼喝壶茶都不够…… 早知道就说请他吃路边摊了。 宋瑜问：“做什么？” 陆沅拉着他的袖子抖了几下：“钱呢？钱来、钱来……” 宋瑜笑了笑，一手将他的头从广袖中推出来，另一只手里拿出一个钱袋子，陆沅打开一看，好家伙！全是金珠。 陆沅大喜：“怎么带这么多？” “这就多了？”宋瑜俯身在他鼻梁上刮了下，“小财迷！以后我的私库都给你。” 陆沅羞涩：“那怎么好意思。” “走走，我带你去上京逛逛，有什么喜欢的你就说，我都给你买。” 宋瑜摇着头笑，大概花钱从来没花得这么开心过。 上京比不得云州繁华，但好歹也是天子脚下，也有些新奇的玩意儿。 不过依旧很难卖出去，这年头家里有钱也不敢花。 皇帝都节衣缩食，谁敢铺张浪费呢？ 就连酒家屋檐下的红灯笼都不敢挂太新的，需要故意做旧几分。 好好一个都城，看起来竟有了几分萧索的景象。 出门时，陆沅特意让宋瑜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裳，穿得光鲜亮丽在外头太引人注目。 “唉，我看你们大周怕是到了末……” 陆沅踮着脚尖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别胡说！” 宋瑜眉眼微微弯起：“好，我不说。” 陆沅拉着他进了一家玉器铺：“我得给周栩补一份生辰礼。” “哦。”宋瑜面不改色的应了声，心里在想自己的生辰还有多久…… “你觉得送什么好？”陆沅有些不确定。 宋瑜眉尖微动：“你都送过他什么？” “多了去了，我们每年都会给对方送生辰礼，什么扇子、玉佩、牛角弓之类的。”陆沅还没意识到不对劲。 宋瑜脸色渐渐变黑：“那你还挺有钱的。” 陆沅道：“唉，这些东西也不贵，只不过我娘管的严，我都是存好久才买得起。” 宋瑜咬牙：“你对他真好。” 陆沅自顾自地挑着东西，头也不回道：“好朋友不就是这样吗？难道你不是？” 宋瑜手上一个用力，捏坏了店家的紫砂壶，“我没朋友。” 陆沅一想：“也是。” 宋瑜：“……” 店家快步跑来，看着紫砂壶碎片嚎啕大哭：“壶啊、我的壶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啊！” 陆沅一惊，转身看着宋瑜，连忙拉着他的手检查：“没受伤吧？” 宋瑜哼了声，把手抽走。 陆沅被店家的哭声吵得头疼：“行了！赔你就是了。”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店家顿时喜笑颜开：“十两。” 陆沅深吸一口气：“你再说。” 店家看了看面前清秀的小公子，他还是认识的，永宁伯府上的小公子，不好得罪。 还有就是……他旁边的人虽然没见过，但一看就不好惹。 “八两……” “嗯？” “五两！五两不能再少了！” 陆沅哼了声，指着一个玉制鼻烟壶道：“这个多少钱？” 店家看他不好骗，也不敢虚报了，老老实实说了个价格，陆沅爽快的付了钱：“包好看点。” “是、是。” 走出玉器铺时，陆沅牵着宋瑜的手，十分强硬地和他十指相扣。 “好端端的，捏碎人家紫砂壶做什么？” 宋瑜不做声，陆沅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不许生气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带你来见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宋瑜：“……” “我没生气。” 陆沅：“没生气你捏碎人家茶壶，害得我赔了五两银子。” 宋瑜撇撇嘴不说话，没想到他也有因为五两银子被说教的一天。 “手没事吧？”虽说知道他已经是宗师境了，这点事对他来说连内力都用不上，但是陆沅还是担心他被碎片划到手。 宋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走吧，快点去见见你那个唯一的朋友。” 陆沅嘁了声：“看来以后家里不用买醋缸了，有你足矣。” * 到了望香楼，本以为他们是来早了，没想到周栩已经在楼上雅间等着了。 望香楼是上京最大的酒楼，内部十分雅致，一楼正厅还有说书、或是戏曲之类的节目。 他们进来时，刚好有人在抚琴，琴声悠扬婉转，倒也有几分风雅的味道。 二楼的周栩一眼就看到了陆沅。 雅间位置极好，坐在里面，可以将一楼的场景尽收眼底。 陆沅上去是称赞了句：“你倒是会挑地方。” 周栩回头看他：“难得宰你一次，不是得选个好地方。” “这位是……” 陆沅连忙举起两人牵着的手，面上带了几分羞恼：“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 周栩了然：“你的心上人！” 宋瑜脸色好了不少，心情瞬间明媚起来：“在下宋瑜，久仰。” 周栩笑了下：“宋兄，在下周栩。” 陆沅和宋瑜落座以后，周栩后怕地微微退了下身子：“你小子竟然是个断袖，还好你没看上我。” 陆沅：“……” “静王府是不是买不起镜子，我送你一块儿？” 周栩呵呵一笑：“能不能送一块儿精巧些的，我拿去哄姑娘欢心。” 陆沅没好气地将手中的东西扔给他：“生辰礼。” 周栩也不忙着打开，随手放在一边：“谢了。” 宋瑜倒了一杯茶递给陆沅，刚好陆沅逛一路也渴了。 “春山笋芽！你疯了，点这么贵的茶！”陆沅心疼得滴血。 周栩咧嘴一笑，不怀好意道：“你不来，我都只敢点一壶茶。” 第43章 静王连夜搬家 瞧他那样儿，陆沅又于心不忍。 罢了，就让他放肆这一回！ “行了，你点菜吧。”陆沅叹息一声，“好歹也是静王嫡孙，整的好像吃不起饭一样。” 周栩连连叹息：“我啊……这个月瘦了三斤！整整三斤！你不知道我娘现在，七日才许府上吃一次肉！” 陆沅对他愈发怜爱了：“那你真是受苦了，等下多吃点。” 宋瑜不明所以：“静王府很穷么？” 周栩一愣：“让宋兄见笑了。” 陆沅道：“他就是爱演。” “大概是上京太枯燥压抑了，大家的……”陆沅用手指点了下脑子，“都有点不正常。” 宋瑜了然，问：“那你们静王府卖不卖？” 周栩大惊：“那可是祖产，打死不卖！” 陆沅：“……” 怎么你们临仙宫的人，都盯着人家宅子呢？ 不得不说，望香楼能开得下去，不是没有原因的，听说人家的厨子都是蜀地请来的。 这一顿几人都吃得很满足，陆沅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出去一下，你们等我一会儿。” 等陆沅离开了，宋瑜又问：“静王府值多少钱？” 周栩：“……宋兄，我都说……” “我出十倍。” 周栩：“我都说要回家问问祖父的意思了。” 宋瑜满意低眸，喝了一口被陆沅嫌贵的春山笋芽，确实是好茶。 这一顿饭，花出去陆沅十粒金珠。 之前跟周栩说心疼不过是玩笑话，他们彼此都明白。 三人出了望香楼，暮色已经降临。 街头巷尾都支起了灯笼，比起白日里的破败来，倒是多了些喧嚣的感觉。 “唉，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周栩伸了伸懒腰，“自从你领了云州节度使的职位，我娘每天都要拿我和你比较，天天骂我。” 陆沅笑而不语，看来这个时代的人，也逃不过“别人家的孩子”这个魔咒。 “说我讨不得皇上欢心，这不是废话么……人家皇上有自己的孙子。”周栩顿了下，“说起来，好久没见到周邺……哦、应该是皇太孙了。” 陆沅无奈看他：“你这嘴啊，说不定还要被你娘打上几回。” 周栩用折扇挠挠头：“他那个人虽然冷了些，其实挺好的。要是……也算得上是百姓之福了。” 陆沅自然是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但也只能发出一声轻叹，自古以来，皇权更迭，哪有容易的？ 他拍了拍周栩的肩膀，一起往回走去。 * 陆沅到家没一会儿，刚坐下来歇了歇脚，就听到隔壁静王府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他以为出什么事了，也顾不得礼数直接跳墙过去。 静王府里的下人忙忙碌碌的搬东西，好似逃难一般。 陆沅心想莫非上京有什么变故，他连忙找到周栩：“出什么事了？” 周栩正在收拾东西，回头一看惊讶：“你怎么来了？” 陆沅心里焦急，要是有什么事说一声大家一起跑啊！ “府里怎么这么乱？出什么事了，你也不说一声，有事一起跑啊！亏我把你当好兄弟！” 周栩一愣：“没什么事，我祖父把宅子卖了，我们连夜搬去郊外的庄子上。” 陆沅：“！” 一时间，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把什么卖了？ 静王把静王府卖了？ 该不会是宋瑜买下的吧？ “你快让让，我这东西多着呢。”周栩催促道，“看来以后不能经常找你聊天了。” 说着又开心起来：“不过有了这笔钱，我也不用娶什么江南富商的千金了！” 陆沅神色恍惚地回到自己家，没忍住去找了宋瑜。 “你买下静王府了？” 宋瑜一顿：“他们动作倒是快。” 陆沅：“……好端端买人家宅子干什么，那可是先皇赐给静王的，要是皇上追究下来……” “那又如何？”宋瑜并不在意，“你们皇上怕是没有力气管这些了。” 就算要追究也是追究静王，静王自己都不害怕，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陆沅陷入沉默。 宋瑜又道：“过段时日我爹娘也到上京了，总不能没有个住处。” 陆沅：“也是。” * 第二天，陆沅从他爹陆正安那里听说早朝上全是弹劾静王的。 不过洪德帝不上朝，皇太孙也只是表面上说了静王几句。 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非要说有，那就是散朝时静王眉开眼笑地同陆正安抱怨：“庄子上宽敞，空气也好，住着舒心。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远，每日早起一个时辰呢！唉——本王这把老骨头是撑不了几日了，还是早点退了吧，朝堂始终是你们年轻人的。” 陆正安：“……王爷说笑了，多事之秋，离不得您呐。” 唉，他也不年轻了哇。 可惜上京的子弟，没有一个成器的。 要不然朝堂上也不会全是些老家伙。 陆正安有些疑惑：“你说这静王府到底卖了多少银子？方才我看静王买松子糖，一口气买两斤呢！” 陆沅默默无言，眼神偷偷瞟了眼事不关己的宋瑜。 他也好奇，宋瑜给了多少钱，让人家连夜搬走。 “你没问问静王？” 陆正安道：“怎么没问，静王年纪虽大，脑子精着呢！只说对方给太多了，搬慢了怕人家反悔，连夜走的。” 陆沅暗中瞪了宋瑜一眼，后者无辜地捏了捏衣袖。 陆正安又嘱咐小儿子：“你也是，隔壁换人了，你记着点别总爬墙头，免得犯了人家的忌讳。” 陆沅支支吾吾：“知道了。” 宋瑜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没忌讳，你随便爬。” 气得陆沅踩了他一脚。 陆正安拍拍手，颇为感慨：“要不我把永宁伯府也卖了，也不知人家能不能看上？” “别、别啊……”陆沅吓一跳，“卖了咱们住哪儿？” “也是，我也就随口说说。”陆正安叹息一声，颇为遗憾。 陆沅实在不忍心瞒着他：“爹啊……其实是……” “是我爹买的。”宋瑜抢先道。 陆正安大惊：“花了多少钱？” 陆沅：“？”让你爹背锅，真是个大孝子。 宋瑜比了个数，陆正安吸一口凉气，颤抖着手端起茶杯：“亲家公真不会过日子。” 陆沅：“……陆大人，稳住。” 还有，谁是你亲家公，你别忙着认亲戚啊！ 宋瑜一喜：“岳父说得是。” 陆沅捂着耳朵尖叫着跑远。 “啊啊啊！”他真是受不了这俩人了！ 陆正安疑惑：“他怎么了？” “害羞了。”宋瑜轻笑了一声。 陆正安十分认同：“嗯，他脸皮薄，你多让着些。” 第44章 平亲王谋逆 还在路上的宋忧，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谁骂我？” 段音哼了声，依旧不待见他：“骂你的人还少么？宋宫主大度，想必不会计较的。” 宋忧：“……” 锦书骑马追上来，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夫人，要不要原地休整？” 段音道：“嗯，让大家停下来歇歇吧。” 她捶了捶肩膀：“这也太远了，这马车坐得我腰酸背痛。” “这才走了五日，最快也要十日才到。”宋忧连忙给她捶肩。 主要还是他们带的东西太多了，要是像宋瑜一样轻装简行，早就到了。 锦书忍不住说了句：“我一路追少主，愣是没追上，他就像风一样，瞬间没影。” 本来两人骑马，倒是勉强可以同行，奈何一天后宋瑜就受不了，丢下锦书和马，直接运起轻功走了。 锦书只好在原地等宋忧一行。 段音只觉得好笑：“我还是头一次见他出门如此积极呢！” “年轻人嘛，也可以理解。” 宋忧认同道：“夫人说得有理。” 段音哼了声，倒也没再说话刺他。 宋忧着急哄她，肯定是因为快要到上京了，担心自己不给他面子。 “多年不见老朋友了，时间过得还真快，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段音心生感慨。 对于武修来说，几十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于普通人而言，却是他们的大半辈子。 宋忧面色凝重了几分：“因果相生，当年一诺，终要兑现。” 几乎没有人知道，宋忧早年混迹大周地界，同上京城颇有缘分。 段音敛了神色：“书里说，兴亡于民皆苦。你当年认为洪德帝承不起天命，但他还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周家的江山稳固，苦的却是天下万民。” “你爱搅和这浑水，我可不奉陪。” 宋忧无奈叹息：“这事我能解决，夫人不必忧心。” * 上京终于迎来了一场暴雨，夜幕中雷电交加，骇人的闪电好似要割裂夜空。 陆沅合起窗，隔绝了风带来的凉雨。 矮榻边的小几上放了一只精巧的香炉，里边燃着沉水香，烛光将剪烛人的身影投在窗户上，高大又冷肃。 陆沅再一次看呆了，等宋瑜收回手他才回神：“雨这么大，你就别回去了。” 宋瑜嗯了声，他本来就没想着走，这场雨来得倒是及时。 一声惊雷过后，宋瑜微微侧目看向外面。 “有人来了。” 陆沅疑惑：“这么大雨谁来，你别是听错了。” 宋瑜沉默着打开门，果然有两道人影从墙上跌下来。 陆沅一惊：“哥——” 好好的门不走，为何要翻墙？ 陆淇扛着一个人进来，身上已经完全湿透，害得陆沅屋里地板上都积了水。 “周邺！发生什么事了？”陆沅一眼看到周邺肩上中箭，已经陷入昏迷。 渗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这箭有毒！ 陆淇抹了一把脸：“平亲王反了。” “他连亲儿子都杀？”陆沅脸色微白，看着周邺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陆淇难得严肃：“爹和一众大臣都被困在内阁，平亲王的人围困了皇宫。沅儿，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陆沅看着昏迷的周邺，“哥不是已经选了么，爹知道吗？” 陆淇点点头：“知道，皇上金口玉言，亲封皇太孙，他就是正统。” “需要我做什么？”陆沅也不废话，他只知道要站在家人的一边。 陆淇的目光看向宋瑜，眼神笃定道：“宋公子，请救他一命。” 现在外面都在搜寻周邺，他不敢去找大夫。 思来想去，还是家里最为稳妥。 宋瑜有些迟疑：“想必你已知晓我的身份，临仙宫不问朝廷事。” 陆淇道：“我不知道什么临仙宫，我只当你是我妹……不、弟夫。” 陆沅目光如炬，他要是敢说出“妹夫”这两个字，他就将人丢出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宋瑜利落出手封住周邺几处穴道，手中运起内力一掌拍在他背上，利箭瞬间弹出。 周邺眉心狠狠一蹙，嘴里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清醒过来：“这、是哪？” “殿下，这是我家，你怎么样了？”陆淇连忙问。 周邺摇摇头，宋瑜拿出一颗碧元丹给他服下。 宋瑜默不作声地走开，刚好屋里放了盆水，他手上沾了血，让他十分难受地清洗了好久。 碧元丹服下什么毒都解了，周邺自然没有大碍，只是需要养伤。 外头周庸的人还在挨家挨户搜索，周邺虚弱地站起身：“我不能留在这儿。” 永宁伯府肯定逃不过搜查，他留在这儿会害了陆家。 “殿下，陆家唯您马首是瞻。”陆淇正色道，“断不会让您落入反贼之手。” 周邺神色恍惚：“又何必……” “我父亲曾说，殿下宅心仁厚，是万民之福。”陆沅道，“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周邺苦涩一笑：“他身边有金刚期武修，我根本没有胜算，又何必害你们丧命。” “谁说会丧命？”宋瑜洗完手后，目光清冷地站在一旁，此刻才忍不住出声。 周邺这才注意到他：“不知这位公子是？” “哦，他、他是府上的姑爷。”陆淇解释道。 他没有说宋瑜是临仙宫的少主，毕竟这种事情不好牵连临仙宫。 “姑爷？”周邺疑惑，“你何时有了妹妹？” 陆沅目光游离，默默举手：“我。” “你是姑娘？不可能、你小时候我见过……” “见过什么？”宋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气势压人。 周邺总觉得后背凉凉的：“没、没什么……” “啊！这么严肃的时刻，你们能不能别废话了！”陆沅再也控制不住了，“哥，去找两套衣裳来换上！” 陆淇连忙去拿了衣裳，又拿了金疮药和纱布来。 给周邺上了药，换了衣裳，才开始说正事。 “殿下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陆淇眉心微蹙，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去处。 陆沅摩拳擦掌：“你说的是哪个‘弟’？” 陆淇头疼地拍拍他的后脑勺：“我说这个地方，不是弟，乖点，别闹。” 陆沅收起手：“哦……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如去寿康宫？” 几人点头认同，可是…… “怎么进去？宫门戒严，一只蚊子都进不去。” 陆沅抬起手，用手背敲了下宋瑜的左肩：“这个就要看我们家宋瑜了。” 第45章 潜入寿康宫 堂堂宗师境武修，这事对于宋瑜来说自然是如入无人之境。 “不如我一起去，要是周庸要对寿康宫那位动手，我也能帮上点忙。”陆沅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他现在好歹也是入道期，比普通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陆淇忧心忡忡道：“也好，多个人就多一丝机会。” 也不知道爹爹在内阁怎么样了，陆沅有些担心：“爹不会有事吧？” 陆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暂时不会对朝臣动手，你们躲在寿康宫别暴露了，到时候里应外合，胜算大些。” 陆沅连忙点头：“好，哥哥放心，你照顾好家里，保护好娘亲。” 陆淇欣慰地苦笑：“知道了，臭小子，注意安全。” 宋瑜见他们都商量好了，也没有什么意见，他唤来了南尘和文羽，让他们守护好永宁伯府，必要时可以亮出临仙宫的身份。 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人，陆淇也没有太惊讶，毕竟他已经知道了宋瑜的身份，不过心中对临仙宫的人还是多了几分敬畏与感激。 外头传来马蹄声，是周庸的人搜过来了。 “快走！”陆淇将周邺推到宋瑜面前，“殿下就交给你们了。” 周邺回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我欠你一次。” 宋瑜一手揽住陆沅的腰，将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扯着周邺的腰带将人提起来，朝着皇宫飞去。 陆沅本来还担心被雨水淋湿，没想到宋瑜放开内力，将雨水震开了去。 周邺咬牙忍着肩上传来的剧痛，心想真是区别对待啊！他好歹是个伤患……实在是粗鲁。 一路靠着周邺指路，宋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顺利避开了巡逻的守卫，畅通无阻进了寿康宫。 寿康宫外也安排了守卫，殿门紧闭着，里头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 周庸暂时不敢拿洪德帝如何，只能借着养病的由头将他软禁起来。 宋瑜掷出一粒石子，将人引开。 万喜正在伺候洪德帝服药，听见窗户传来动静时，这位御前行走几十年的老太监竟然也吓得心慌，手一抖将药汁洒在了洪德帝衣裳上。 “瞧你这出息。” 万喜跪在地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洪德帝哼了声：“起来吧，如今也就你还把朕当皇帝。” “皇爷爷！”周邺眼眶微红，绕过屏风上前去。 万喜心底松了一口气：“是小殿下。” 洪德帝眼睑微动，面上出现几分动容：“好孩子，你受伤了？” “孙儿无事，您受苦了。” 洪德帝摆手：“外头全是那逆子的人，你能想到躲来这儿倒是有几分聪明。” 周庸的手哪怕伸再长，也无法伸到这寿康宫的内殿来。 陆沅和宋瑜一直站在屏风后，洪德帝的目光落在两道模糊的人影上。 “出来吧，朕好久没见生面孔了。” 两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看到洪德帝也没有行礼，但对方似乎也不在乎，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宋瑜的身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陆沅心里有些打鼓，他也只是幼年时在宫宴上远远地见过洪德帝一眼，那时候对方还不像现在这般苍老，如今他甚至在洪德帝的脸上看到了死气。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明明毫无生机却依旧活着，甚至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洪德帝的声音将他拉回神：“你跟你父亲长得真像。” 这话是看着宋瑜说的，陆沅心里疑惑，洪德帝竟然认识宋忧么？ 听他说话的语气，两人似乎还挺熟悉，那他为何还大费周章让自己去借钱？ “皇上与宋宫主有旧？”陆沅没忍住问道。 洪德帝略微顿了下，看向陆沅时一副了然的模样：“说起来，朕也算成就了一桩姻缘。” 陆沅心里暗骂了句，但面上还是恭敬的模样。 洪德帝自顾自地说起了往事。 “很多年前，国师还说宋家和永宁伯府有缘分，永宁伯还以为宋忧看上他了，吓得躲到外地去，几个月不敢回上京。” 国师？大周竟然有过国师么？ 为何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陆沅道：“臣从未听家父说过，没想到他竟认识临仙宫的人。” “呵，你爹啊，直到宋忧离开上京，他都不知道人家的身份，想必他早就忘记这个老朋友了。” 陆沅心里正猫抓似的难受，又听洪德帝如此解释，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宋瑜倒是有了几分兴趣，没想到父亲和大周竟然还有一段往事。 “我竟从未听家父提起过，没想到大周皇帝记性如此好。” 洪德帝顿了下，随即冷笑：“你也不用说这些刺激朕，年轻人，你远没有你爹沉得住气。” 宋瑜敛下神色，并不接这话。 洪德帝似乎很是疲倦，他挥挥手：“偏殿歇着去吧，这一次就仰仗临仙宫了。” 寿康宫自然有很多屋子，偏殿连接着主殿，周邺住在了离洪德帝最近的一间。 宋瑜和陆沅选了个视线好的，既能观察外面的情况，又能顾及主殿，以防不测。 “你说皇上既然认识你父亲，为何还要让我去云州借银子，害我一路上担惊受怕的。”陆沅实在是不理解。 宋瑜道：“他早就料到这一天了，派你去，为的就是让我父亲名正言顺来上京，助新皇即位，平稳朝局。” 陆沅一拍手：“好一招抛砖引玉！” 宋瑜：“？”这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微微叹息一声：“不如我教你念书？” 陆沅一阵头疼，也不知他为何就说到这个话题上去了，随口道：“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双修。” 宋瑜：“……有理。” * 顶着寒凉的夜雨，宋忧终于抵达了上京。 上京城门已经完全被周庸的人接手，大半夜看到这么大阵仗，不由惊动了守城将领。 “来者何人？” “云州宋氏，前来永宁伯府提亲。”锦书按照宋忧的吩咐回话。 “提亲？永宁伯陆正安，你没说错吧，他家没有女儿！”城楼上的人害怕他们听不见，大声喊道。 锦书揉了揉耳朵，不耐烦道：“没错，快点开门，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宋忧朝着城楼掷出一些金元宝，将领派人下来检查了一番，发现他们车里装的都是些金银珠宝，并没有兵器之类的，也就放行了。 守卫暗自咂舌，也不知永宁伯府哪来的福气，竟然又这么富裕的姻亲。 那十几车的财宝，看得人格外眼红。 第46章 事了拂衣去 曾经的静王府，如今已经更名为宋园。 宋瑜早就吩咐南尘找了丫鬟仆人，短短几日整个宅子都被翻修了一遍，完全看不出前主人的痕迹。 段音对这个宅子十分满意，一直赶路风尘仆仆，到了上京马上就有落脚的地方，不得不说宋瑜真的很会安排。 而且她已经跟文羽打听过，得知了隔壁就是永宁伯府，若非夜已深，她恐怕等不及立刻就要去拜访。 “明日准备了礼品，再登门比较稳妥。” 宋忧认同地点头，心想他这夫人难得有稳妥的时候。 众人也没再折腾，随意找了个屋子暂且歇下，一切等天亮再说。 * 曦光透过窗棂洒进寿康宫正殿。 洪德帝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万喜跪在床边等他吩咐。 床幔被轻轻卷起，洪德帝浑浊的双眼似乎被光刺了一下，他撑着床铺坐起来：“天晴了。” “是、晴了……”万喜弓着腰，自身后扶住他，“昨夜还是大雨，今早就放晴了。吉兆、是吉兆！” 洪德帝怔怔望着窗纸，似乎可以感受到外面的明亮。 想来是天色大好，雨后的天空一碧如洗，可惜他再也打不开这扇窗了。 “朕已经许久没见过太阳了……” 万喜心中苦涩：“皇上……” 洪德帝吃下最后一颗药丸，竟也有力气起身了。 他走到桌案后缓缓坐下，身后悬挂着的匾额泛着浅浅的光晕，如果这个时候可以打开殿门，他的影子就会投在后面的玉制影壁上，高大肃穆，受百官推崇，万民敬仰。 “这把龙椅，朕坐了三十余年，到最后才知道这其中的苦。” 洪德帝手掌颤抖着按在龙纹玉玺上：“原来我一直追求的，就是我一开始所失去的……” 众叛亲离，兄弟反目，才赢得这巅峰龙椅。 如今他仅剩的儿子，要用同样的方式，夺走他曾经从皇长兄那里抢来的一切。 万喜静静地候在一旁，谨小慎微一如他第一次见到洪德帝的那天。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朝着正殿的方向步步紧逼。 “让邺儿过来。”洪德帝闭了闭眼睛，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不等万喜去传唤，偏殿的三人已经闻讯而来。 周邺面上毫无波澜，缓步而来。 洪德帝看着他，竟是夸赞了句：“不错，遇事沉稳，有君王的风骨。” 周邺心下一颤：“皇爷爷……” “过来。”洪德帝对着他招手，然后交给他一方明黄色的布帛。 殿外传来周庸的声音：“逆子，胆敢挟持皇上，还不束手就擒？” 周邺握紧了手里的布帛，他知道这是什么。 他朝着外面走去，陆沅想要拦住他，奈何宋瑜扯了下他的袖子，轻声道：“我感受到父亲的气息了。” 陆沅放心了，有宋忧在，周庸哪怕有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 殿门缓缓打开，周邺头也不回地迈出脚步。 周庸的人早已架起了弓箭，只要他一声令下，羽箭就会毫不犹豫地射穿周邺的胸膛。 周邺举起手中的布帛，朗声道：“圣旨在此，孤才是正统。四叔，你要造反吗？” 陆沅暗自叫好，周邺确实聪明，这一声“四叔”彻底说明了两人的身份。 周邺的地位，无可指摘。 不得不说，洪德帝还真是什么都算到了。 周庸怒目，咬牙道：“既然你不认我这个爹……放箭！” 弓弦紧绷的声音让陆沅竖起了耳朵，他躲在殿内，悄悄将窗纸戳了个洞，打算一睹临仙宫宫主的风姿。 谁料利箭迎面而来时，宋忧竟迟迟不动手，还好宋瑜及时用内力筑起屏障，让箭尖不得寸进。 周庸大惊：“竟有宗师坐镇，父皇啊父皇，你防我至此！” 洪德帝疲惫的合上眼睛，他最初的目的是请宋忧来，根本没想起来宋忧还有个儿子。 没想到宋忧如此好命，生的儿子也这么厉害。 真是嫉妒啊。 “别来无恙。”熟悉的声音响起，吓得陆沅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宋忧不知何时站到了殿内。 洪德帝睁开眼看他，目光陌生又熟悉。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朕还是垂髫小儿，如今朕快死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陆沅一惊，没想到宋忧竟然这么大年纪了。 虽说先天境以上的武修看不出年纪，但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幸亏宋瑜出生得晚，不然他这棵嫩草有点吃亏啊…… 宋忧微微一笑：“上天是公平的，身负龙气的人修不了武道。而我，也当不了皇帝。” 陆沅心想临仙宫虎踞云州，不比当皇帝来得舒坦？ 外头传来刀剑相接的声音，陆沅连忙闭上一只眼，努力从破洞往外看去。 突然间脖子一紧，竟是被宋忧提着领子拽到了门口，此时殿门已经彻底打开，完全没了遮挡。 “看，大大方方地看。”宋忧对他倒是温和起来，不似初见时那般冷漠。 陆沅心里有些紧张，一手抱着门框，回头看他：“宫主，不去帮忙么？” 宋忧看了一眼宋瑜的身影，在围攻之下依旧游刃有余，看不出有什么需要他动手的。 “心疼啊，你要不自己去帮？” 陆沅：“……”他剑都拿不稳，上去不是添乱么？ 再说了，宋忧这个当爹的，一点都不紧张儿子！ 等回去他要去找宋夫人告状！ 周邺已经回到了殿内，他不识得宋忧，只是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虽然不知道临仙宫为何会插手此事，不过有他们在，如有神助。 想必周庸也蹦跶不了多久。 陆淇带着御林军冲进来，看得出来他们经过了一番奋战。 御林军中虽年纪有些偏大，但就没有怕死的。 局势渐渐得到了控制，周庸怒不可遏，举着剑就冲进了内殿。 “你疯了！”周邺挡在洪德帝身前，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叫了二十年父亲的人，陌生得仿佛从未认识一般。 宋忧轻轻一挥手就碎了他手中的剑，陆沅彻底放下心来。 谁知周庸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在了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洪德帝座下的龙椅。 周邺眼中滑落两行清泪：“何至于此……” 宋忧的目光看向洪德帝，似乎带着悲凉与安抚：“此事已了，你可以安心了。” 洪德帝微微一笑，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万喜大悲：“皇上——殡天——” 随即头触御案之角，殉主而亡。 皇权更迭，大周王朝在腥风血雨中迎来了新的主人。 第47章 娘亲讲礼否 陆沅刚进家门就听到正厅里传来豪放不羁的笑声，听声音应该是……他亲娘？ 心中大惊，先皇新丧，怎么能如此，被人听了去多不好！ 于是着急忙慌地进屋：“娘，小点声！” “沅沅！” 陆沅顿住脚步，没看错的话，跟他娘坐在一起谈笑的是宋夫人？ 救命！怎么回事？ “伯、伯母，您也在……” 周茹见他一人进来，连忙问：“就你一人，贤婿呢？” 陆沅：“……” 前几天还胸闷气短的，这就叫上贤婿了？ “被我爹喊去帮忙了。”他如实道。 周茹不满：“老东西怎么不懂礼数，哪能让小辈跟着忙！” “不碍事、不碍事，也该让他锻炼一下了。”段音十分识大体。 周茹越看越满意，这样的人家，沅儿嫁过去完全不会受欺辱。 “也是。” 陆沅十分疑惑，不明白娘亲怎么就跟宋夫人如此要好了。 紧接着就听段音道：“我方才说的那脂膏，除皱抗老特别好，我等下就让人送来。” 周茹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多谢了。” 陆沅：“……娘，收着点笑，别忘了你还要去宫里守丧。” 周茹一听沉下脸来，她还真忘了这一茬。 “唉……” 外头家家户户门头上都挂起了白布，老管家正张罗着永宁伯府的下人搬梯子。 周茹叹息了声：“看来孩子们的婚礼得往后放放了。” 先皇丧期，肯定是不能议亲的。 段音也难受：“还好聘礼前夜就到了，不然还真不好办。” “不如去云州再大办，到时候你们全都过去，我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周茹很难不心动，她长到这个岁数，还从来没出过上京呢。 “我跟沅儿他爹商量一番。” 陆沅：“……” 所以就完全不问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么？ 脚趾扣地坐了半天，段音才说累了要回去歇息，和周茹约了下次聊。 陆沅颇为无语：“你们怎么认识的，有那么多话要说吗？” 周茹瞪他一眼：“你不懂，娘还不是为了你，看得出来宋夫人是个很好的人，这样以后我也不用担心你了。” 毕竟云州路远，来回不便。 “唉，都怪你爹，给你取的什么名儿，陆沅陆沅……不就是路远么！” “……你在说绕口令吗？” 周茹挥挥手，没好气道：“回去歇着吧，看看你眼底都青了。” 陆沅打了个哈欠，他早就困得不行了。 临走前又嘱咐了句：“娘，记得装伤心一点，进宫穿素衣啊。” 周茹不耐烦地赶他出去：“知道了，娘还要你教？真是长大了，管起老娘来了。” 陆沅揉着眼睛往自己院里走，一见到床就扑了上去。 * 再次睁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起身时，看到宋瑜坐在窗前煮茶，陆沅揉了揉眼睛，有些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瑜回头看他：“醒了？” 陆沅穿上鞋子走过去：“我爹让你干什么去？” “没什么，不过是镇压几个鼠辈。” 陆沅有些好奇：“不是说周庸身边有高手保护么？你同他交手了？” 宋瑜微微摇头：“我还未动手，他就闻风而逃，岳父说穷寇莫追。” 说到这个宋瑜有些失望，他常年待在临仙宫，真正出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试试水，对方好歹也是金刚境，没想到连正面迎战的勇气都没有。 他刚入境宗师，正缺历练的机会。 陆沅叹息一声：“这下我爹娘有得忙了。” 按照大周礼制，去灵前守丧的只有周家人，一去就是七天。 还好他姓陆。 不过家里好像也就他一人清闲，永宁伯和一众大臣都在宫里忙着新皇御极和大行皇帝丧仪等诸多事宜，而陆淇也忙着守卫宫城。 “岳母已经入宫了。”宋瑜道，他回来时刚好遇见永宁伯府的车驾，周茹还特意停下来嘱咐了他几句。 “皇权交替，万象更新，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快。”陆沅有些感慨，几个月前他心里骂骂咧咧登上前往云州的马车时，又如何会想到如今的一切。 对此宋瑜倒是不怎么关心，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定亲一事。 没想到聘礼都到上京了，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天子脚下，哪怕是寻常百姓怎么也得服丧三月，期间不得谈嫁娶之事，也不得寻欢作乐。 “要不悄悄溜走……” 陆沅微愣：“啊？” 砰—— 外头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宋瑜的回答，陆沅一惊：“怎么回事？” 周庸不是已经被拿下了吗？ 怎么还有人打上门来？ 宋瑜摩拳擦掌，正愁找不到人练手。 两人出门一看，段音正指挥着人将永宁伯府与宋园的隔墙砸出了一个洞。 陆沅一时搞不清状况，宋瑜头疼地过去：“娘，你干什么？礼数、要懂礼数！” 段音不悦地瞪他：“老娘是不讲礼数的人吗？” 宋瑜看着眼前的一切，很难给出否定地回答。 陆沅连忙回神，小跑着过去：“伯母……这、这不大好吧……” “哎呀，沅儿放心，我都和周妹妹说好了。”段音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两家就在隔壁，哪有分开的道理，不如砸道门出来，来往多方便！” 陆沅咽了咽口水：“有道理。” 段音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又瞥了眼自家儿子，觉得怎么都不顺眼：“还是沅儿贴心，不像某些人，上来就说亲娘不懂礼数。” 宋瑜：“……” 还不是段音不靠谱惯了，他以为她不经过人家允许就行砸墙之举。 担心引得陆家人不喜。 “瞧瞧，这样多方便，也不用从外面绕路了。”段音十分满意。 宋瑜暗戳戳看了几眼，心想确实不错，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段音还能不知道他怎么想么，心里呵了声，这小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就是爱端着。 还好在陆沅的事上，还算是坦诚，不然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媳妇儿。 回屋的时候，陆沅戳了戳宋瑜的背后：“你心里偷乐吧？” 宋瑜往前走几步：“没有。” 陆沅嘁一声：“那你嘴角怎么压不住？” 宋瑜：“。” 第48章 老爹误会惹趣事 新朝伊始，陆正安忙得脚不沾地，一连好几日没有回家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可以回家歇息。 在路上又遇到了静王，前段时日走路都要人扶的静王，此刻穿着丧服缓步前行，陆正安总觉得他走路好似愈发有劲了。 看来还是有钱好。 静王府一卖，得了一大笔钱，吃饭都香了不少。 “永宁伯，你也得空了？”静王已经换了一辆马车，由黑色骏马牵引，顶棚上原有的红色丝绸此刻被白布盖住，但也难掩其高贵华丽，两侧垂下一道道流苏，正在随风摇曳。 陆正安眼前一亮：“哟，王爷换马车了，挺好。” 静王微微仰起头：“如今咱们不顺路了，不然还能捎你一程。” 陆正安心想，这老王爷故意绕路过来，该不会就是想炫耀他的新马车吧？ 应该不至于，人家好歹也是个王爷…… “这马车保养起来还挺麻烦，还是住近点好，像你府上，脚程快跑起来一会儿就能到家。” 陆正安：“……”他结论下早了，这老头就是过来炫耀的。 不就是马车么，谁家没有似的！ 只不过他家的比较旧而已！ 陆正安心里琢磨着，这个月多藏点私房钱，到时候把家里的马车好好修缮一番，也让这老头看看。 “王爷，下官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 静王踩着脚蹬爬上马车，回头正想说些什么，一瞬间目光越过陆正安看了过去。 陆正安还以为他是在看自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走：“王爷，可还有事？” 静王一直沉默着，陆正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去时，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青年。 “两位，多年不见了。”宋忧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 他走路时没有一点声音，陆正安心里惊慌了一下，他看了看此人脚下是有影子的，那应该是活人……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宋忧似乎有些失望。 陆正安正在疑惑间，却见静王颤抖着从马车上下来：“是你。” 宋忧微微勾唇：“瞧瞧，永宁伯的记性还比不上老人家。” 静王：“……”倒也不用刻意提醒他年龄这回事。 宋忧简单地同静王寒暄了几句，最后看着静王的马车走远，才回头看向陷入沉思的陆正安。 “你是……宋永怀？”陆正安终于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经常混迹上京的风流公子。 “你、你为何一点也不见老？” 宋忧当年虽没有摆明临仙宫宫主的身份，但也懒得编出个假名，于是结交朋友都是以字为名。 大周朝廷的人很少有人了解临仙宫，就算有人知道，也仅仅是耳闻“宋忧”这个名，并不知晓他的字。 “看来永宁伯过得很操劳，才四十余岁就如此沧桑。” 陆正安缓过神来，笃定道：“你是武道中人。” 除此以外，他想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宋永怀青春永驻这件事。 宋忧点头：“确实，当年我有难言之隐，还望陆兄莫怪。” 骤然见到一个老朋友，陆正安的心情有些微妙。 “这倒不会，当年你匆匆离开上京，我也来不及相送，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宋忧微微挑眉，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总以为自己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马不停蹄地躲去外地，直到他离开上京时派人送了信，才敢回来。 “没想到你如今说话如此圆滑。”宋忧感慨道，曾经直言快语的陆公子如今也变成谨言慎行的永宁伯了。 陆正安微微晃神：“先皇丧期，不能宴饮，陆某也就不招待你了，有缘再会。” 宋忧没有多言，只是跟着他一路同行。 陆正安略微疑惑：“你跟着我干什么？”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清楚？ 宋忧也不多解释，只道：“只是同路而已。” 陆正安也就不再多问，多年不见到底生疏不少，况且他们从前也并没有多熟悉，实在找不到话聊。 为了避免尴尬，只好加快脚步，害得陆正安走得脚底生痛，想要喘口气又怕招来嘲笑，是以看宋忧的目光都不善了几分。 终于快到家了，但是这人还一直跟着，陆正安停下脚步：“我这都到家了，你为何还顺路？” 宋忧顿了下：“其实……我此番来上京，为的就是同你家结亲。” 陆正安大惊，害怕得后退好几步，目光愤怒：“我都成亲二十多年了，我儿子都要成亲了！你为何还盯着我不放？” 宋忧：“？” “……你要不要治治脑子？”他非常认真的建议。 陆正安气得眉毛都快要炸开：“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好男风！” 宋忧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总算知道陆沅像谁了。 不过陆沅看起来是蠢萌，倒也有几分可爱。 眼前这个老家伙，就招人厌了，真是非一般的自信！ “再提醒你一次，我成亲很多年了，甚至在还没认识你的时候……” “给你当妾更不行！”陆正安提步就跑，生怕被身后的人追上。 宋忧觉得必须解释清楚，不能让他误会下去，从前是觉得逗他玩很有意思，现在却不能耽误了儿子的大事。 “你听我解释……” 陆正安根本不敢听，他跨进家门，累得直喘气，刚好遇见宋瑜和陆沅一齐过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贤婿……救、救命……有变态……” 宋瑜神色一凛，瞬息间勾陈剑战意十足。 然后…… “爹？” 陆正安瞬间石化，他听到了什么？ 陆沅担心地扶住他：“爹，你怎么了？” 宋忧上前来：“我是来给儿子提亲的，你清醒点！” 陆正安颤抖着手，指着宋忧问宋瑜：“他、他是你爹……” 宋瑜觉得有几分不妙，求生欲十分强：“很快就不是了，我娘要跟他和离……” 宋忧：“……”大孝子，真是太孝了！ 陆正安把宋瑜和宋忧全都推出家门：“走走走，这亲不结了，上梁不正下梁歪！” 然后一脸心痛地看着陆沅：“沅宝，听爹一句劝，跟他断了，爹给你介绍更好的！” 陆沅：“……” 苍天啊，有谁能来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太抓马了！ 门外的父子俩，面面相觑，这还是他们在外面第一次吃闭门羹。 宋瑜面若寒霜，方才还叫自己“贤婿”的准岳父，突然间就翻脸不认人了，这落差…… “回去说、回去说。”宋忧面容苦涩，这陆正安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着调，真是气死他了！ 唉……要不是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他还真懒得理这厮。 第49章 陆夫人归家 习惯了老父亲的成熟稳重，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着急上火的一面。 陆沅实在是好奇，宋宫主怎么得罪爹爹了？ 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渊源呢？ 陆沅脑海里闪过洪德帝说过的话，据说当年爹爹以为宋宫主喜欢他，吓得躲去外地几个月不敢回上京…… 想到这个，小公子神色微顿，自从意识到宋宫主的年纪之后，他就不太相信这个事情了，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宋忧和段音成亲的时候，陆正安说不定还在玩泥巴呢…… 陆正安烦闷不已，没想到宋永怀竟然是临仙宫宫主，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武道元神，偏偏宋瑜还看上了他家沅宝，要是宋家人上门来抢，还真打不过，越想越觉得这上京不能再待下去了…… “沅儿、你发什么愣呢？”老父亲焦躁不已，只恨此刻夫人还在宫里，找不到人商量对策。 陆沅顺口道：“在想爹小时候会不会玩泥巴。” 陆正安无比茫然：“啊？” “你知道，宋宫主多大年纪么？”陆沅突然问道。 陆正安一听到这个人就反感：“提他做什么，乖宝，听话跟宋瑜断了吧。” 陆沅无奈叹息：“我只说想说，先皇幼年时，他就是如今这般模样了。” “……他这么老了啊。”陆正安一时间有些呆滞，算了算时间惊讶道，“那他少说也得一百多岁了……真是个老不死的。” “所以，他看你就像看小孩儿一样。”陆沅打量一下亲爹如今略微发福的身材，“你根本不用担心人家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陆正安气结：“你爹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俊俏非凡，名动上京的翩翩公子！” “唉……”陆沅叹息一声。 陆正安又不忍心小儿子伤心，有些别扭地问：“你就这么喜欢宋家那个小子？” 陆沅眨眨眼睛：“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宋宫主之间究竟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陆正安愣了片刻，最终也只得无奈叹气。 “说来话长，也算不上什么仇怨……不过就是宋永怀这个人吧，不着调，二十多年前在上京的时候，成日眠花宿柳，而且他跟不少女的都纠缠不清呢。” 陆沅竖起耳朵，十分好奇。 “什么江湖侠女、医女、还有那个什么教的圣女，都是他的入幕之宾，甚至还有什么清秀可人的书生……反正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陆沅听得直咂舌，没想到宋宫主以前这么不羁啊。 “更重要的是，自从那个国师，说了我和他有缘分以后，他看我的眼神就相当古怪，大半夜还爬家里屋顶，隔三差五就要约我出去喝酒，还送我一些珍贵的珠宝，当然，我是坚决不会要的！” 陆正安刻意强调了最后一句。 “幸亏我当年机灵，躲去青山书院念了大半年的书，不然恐怕要被那厮掳了去。”陆正安一阵后怕，“那你哥和你，可就没有出生的机会了！” 陆沅：“……” 天呐、好混乱。 宋宫主看起来丰神俊朗、风度翩翩的，怎么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至于爬屋顶，陆沅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大概是临仙宫的通病，就连宋瑜也是有事没事都爱坐在屋顶上吹风。 至于他为什么爬自己家的屋顶，陆沅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陆正安苦口婆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爹还不是怕你以后受苦，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陆沅：“……可是咱俩也是男人啊。” 陆正安一愣：“嗯……不一样，我、你、你哥，咱们爷仨儿都是好的。” 陆沅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好心累。 * 隔壁宋园，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听完父母的解释后，宋瑜半晌回不过神来。 英明神武、天资聪颖的宋少主，实在想不明白：“所以，爹为什么要去爬人家永宁伯府的屋顶？” 宋忧难得语塞，这么多年历经世事，早已宠辱不惊的他，如今面对儿子的提问，实在难以启齿当年的幼稚。 “唉，陆正安当年可是不少上京姑娘的梦中情人，他又是永宁伯世子，少年老成，刻板得很，我就想逗他玩，没成想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段音尴尬地抠了下手指：“那个时候我们是隐瞒身份来上京的，我贪玩你也知道，就不停地变换身份……所以，你爹的名声就变得不大好听了。” 宋瑜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纵然早就听说爹娘年轻时爱玩，没想到他们竟玩得这么花…… 果然，快乐是他们的。 段音自然不可能看着儿子的亲事就这么毁了，眼珠一转：“我有一计。” 于是，父子俩殷切地看向她。 三日后。 过了洪德帝的头七，周茹终于可以出宫了。 只是没想到，当她迈着酸疼的双脚走出宫门时，迎接她的竟然是段音。 虽说意外，但是有马车可以坐，她此刻正求之不得呢。 想到两家的关系，她也不扭捏，顺着段音拉她的力道上了马车。 路途短，段音也不犹豫，十分迅速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讲完时，马车刚好停在永宁伯府门前，但两人谁也没有动。 段音悔不当初：“这都是我的错，没想到永宁伯会误会，我以前就是爱胡闹了些，但我现在已经改正了，周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怪罪啊。” 周茹愣了许久，才把段音说的话捋顺了。 她拉着段音的手拍了拍：“当初的事……实在是、很难评……不过你放心，既然这些都是误会，也就不会影响两个孩子的事。” 段音放心了：“好妹妹，一定帮忙劝劝永宁伯。” 周茹一口答应：“放心，这家里我说的话还是算数的。” 永宁伯终于等到夫人回府了，正想和她诉苦水，没想到一进屋就看到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摆在正中央。 “夫人，这是……驱邪呢？”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一副很怕被人听到的样子。 周茹哼笑了一声，揪着他的耳朵拽到铜镜前，恨铁不成钢般：“你照照你自己！” 天知道，当她听段音说，自家老头子以为人家俊秀儒雅、光彩夺目的宋宫主喜欢他时，她尴尬得差点当场跳车，实在是费了好大劲才稳住。 陆正安一脸委屈：“我怎么了……哎、松手松手，我这儿有根白头发，快给我拔了。” 周茹一把推开他，坐下来喝了几口茶，才没好气道：“你给我正经点，还敢把人赶出去，备好礼品，随我一同去宋园登门致歉。” 陆正安理了理衣摆，揣着手坐下：“那你说，宋永怀大半夜不睡觉，爬我屋顶做什么？” 这个问题，周茹也回答不了，因为她也很疑惑。 不过她断不会以为宋忧对陆正安有什么就是了，人家条件摆在那儿，要什么样的没有？ 想来陆正安会这么认为，多半也是因为当年那国师说过的话。 害得他现在，就好像是失了智一样。 第50章 误会解除话家常 有周茹在，陆正安不想去宋园也得去了。 一进门就被人家雕梁画栋的宅子晃了眼，对比之下永宁伯府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这宅子之前还是静王府的时候，陆正安没少来，如今看着焕然一新的宅院，只觉得无比陌生。 不愧是临仙宫，有钱这两个字已经很难形容他们了。 段音早就和周茹约好了，见到他们来自然也不惊讶，反而准备十分妥帖，早早备好了茶水点心。 四人尴尬地在院中六角亭里坐了一会儿，还是宋忧率先打破沉默。 为当年的事情做了解释，又给陆正安致歉，希望他不要再放在心上。 陆正安心想，要不是宋忧突然出现，他还真想不起来这人，刻意放在心上真不至于。 话说开了，误会也解除了。 说到最后，陆正安还是憋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那你当年为何总半夜爬我家屋顶。” 宋忧顿了下，他能说是因为夜里被段音赶出门，身上没带银子不好去客栈投宿，只好随意找个屋顶过夜么…… 只不过当年偶然间选中了永宁伯府的屋顶，坐在上面吹风时总听到年轻的陆正安在屋里挑灯夜读，满嘴之乎者也，听得他头晕，这才戏耍了他一番。 要不然他堂堂临仙宫宫主，内力深厚无比，五十年前就突破武道元神的人，何至于爬个屋顶都被人发现的。 其余三人沉默不语，都在等他的回答，宋忧无奈道：“高处凉快。” 陆正安哼了声，心里依旧有些别扭，但也不再追根问底。 段音及时缓和气氛，主动说起了结亲的事：“既然如此，两个孩子的事也要早日定下来才好。” “不行。”陆正安立刻拒绝。 段音微愣：“为何、亲家公可是还有何处不满？” “唉，最快也得等大行皇帝丧仪之后，再守孝三月，才能行议亲之举。”陆正安解释道。 周茹也闷闷不乐起来：“是啊，这礼制可不敢废，朝堂上多少人盯着呢。” 段音也无奈：“那就只好等等了。” 宋忧微微蹙眉，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后方屋顶上，两颗脑袋悄悄缩了回去。 陆沅贴着宋瑜的耳朵问：“怎么样，他们谈拢了吗？” 宋瑜微微点头，接着又摇头。 陆沅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此处不好说话，容易被几个长辈发现，宋瑜干脆带着陆沅一个闪身到了陆家的院子里。 六角亭中的陆正安刚好抬头，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一瞬间就没了，有些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你们方才有看到什么东西一下子闪过去吗？” 宋忧：“……”臭小子，真能找事，藏哪不好，偏偏藏屋顶上！ 段音心虚地笑笑：“没、没有啊。” 周茹奇怪地看他：“哪有什么东西？” 陆正安揉揉眼睛：“黑乎乎的，一眨眼就没了。” “怕不是最近累坏了，找个大夫看看。”周茹想着近来事多，陆正安总熬夜，莫不是眼睛出了问题。 段音连忙拿出一瓶药丸，说是临仙宫药师炼制的，包治百病。 周茹也不扭捏，听她这么说，赶紧拿出一颗给陆正安服下。 隔壁院里。 陆沅疑惑地问：“什么药能包治百病？” 宋瑜耸耸肩：“我娘瞎说的，大概是什么补气血的。” 两人一起走进屋里，陆沅又问他方才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宋瑜给他解释了一下，陆沅神色恹恹道：“确实，不过也没办法。” 见宋瑜凝着眉不说话，便安抚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们现在也这样、成亲这事儿也不必急于一时。” 宋瑜眉眼舒展开：“嗯。” * 这段时日上京城家家户户都要茹素，一连七七四十九天。 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荤腥的陆沅，一整天下来全身都不得劲。 宋瑜看了十分心疼，便带着他出城去了郊外的林子里，打算弄点野味儿给他解解馋。 奈何这林子里啥也没有，找了半天连只飞鸟也见不着。 两人只好灰溜溜地回去。 “罢了，再撑二十天就好了。”陆沅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升起了绝望，还有二十天啊！ 回到永宁伯府门前时，正好遇见刚从宫里回来的陆正安。 新皇顺利登基，一切都步入了正轨，但是烦心事依旧不少。 “你们俩干什么去了？” 陆沅连连摇头：“没、没干嘛。” 看他这模样，陆正安哪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 也就静王胆大妄为，躲在马车上偷吃鸡腿…… 想到这个陆正安又愤愤不平，凭什么静王都偷吃，他的乖宝就要忍着？ 干脆明日早朝参静王一本，不过也就是心里想一下了，毕竟静王一把老骨头，再吃上四十九天的素，说不定哪天就提不上劲来了。 如今这朝堂，离了静王还真有点压不住那些个皇亲国戚。 “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愁容满面的？”陆沅问道。 三人一起进门去，陆正安道：“皇上要在明年重开恩科，这几日都在议论此事，烦得很。” “开恩科是好事呀，这样天下学子都有机会做官，朝堂也能选取真正有才学的人。”陆沅不理解这有什么可烦的。 陆正安叹息一声：“推科举、打世家，哪个皇帝不想做这样的壮举？不容易啊……” “大周自从国师离世以后，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举行过科考了，如今一切都得从头开始。”陆正安颇为感慨，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见证科举重开。 又是国师，陆沅十分疑惑：“大周有过国师，我竟从未听人提起过，他很厉害吗？” 陆正安微微顿了下，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儿啊，这科举重开，你看要不努努力，考一下试试？” 陆沅瞬间摇头：“不了不了，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宋瑜一听，心里紧张起来，看来婚事还是要早点定下，万一准岳父心血来潮，非要陆沅去考科举、在朝为官，那自己怎么办？ 但是此事也不好办呐，毕竟礼制在前，不能由自己打破。 临仙宫可以不受大周礼制约束，但是陆沅不行。 此事也不能让人抓了永宁伯府的错处。 如果非要找个人打破这个局面……宋瑜垂下眼睑，他想到了一个人。 第51章 为还债新皇赐婚 新皇虽已登基，但是为了表示对先帝的尊敬，今年依旧沿用洪德这个年号 到了明年就要改用新的年号，内阁这几日正在为了此事争辩不休。 都认为自己的好，互不相让。 永宁伯头疼地摆手：“诸位大人，不如选出几个好的来，呈上去由皇上圣裁。” 静王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水打瞌睡。 陆正安眼角一阵抽搐：“静王爷觉得呢？” 突然被点名的静王，吓得一个哆嗦：“永宁伯说的有理。”至于说了什么，静王其实根本没听见。 “那便如此。”陆正安也只是需要他表个态，毕竟静王德高望重，他的话很有份量，足够堵住其他人的嘴。 于是经过一番商讨后，陆正安拿着选出来的几个年号，去了御书房。 没想到又在这碰见了户部尚书陶文光。 看到他来，周邺就像看到救星一般：“永宁伯，来得正好。” 陆正安脚步微顿，心想来得真不是时候。 “皇上，这是内阁挑选出来的年号，请您过目。”他只是办完事早点走，不想掺和户部的事情。 一旁的太监连忙接过去，呈给周邺，只不过周邺并没有打开看，而是顺手放在一边：“此事不急，眼下有更着急的事情。” 陆正安心里叹息一声，看来还是躲不过了。 “不知是何事？臣愿为陛下分忧。” 周邺顿了顿，面色有些为难：“陶尚书说吧。” 陶文光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两下：“临仙宫要账来了，这钱实在是赔不出啊。” 陆正安微愣，他为何没听宋忧说过此事？ “那一亿两虽说不建行宫了，但一部分拨去安抚难民，一部分发了军饷，还有皇陵要修缮……都不够花的，哪有钱赔给他们。”陶文光这个户部尚书，从上任到现在都没开心过几天，天天要为了国库发愁。 周邺叹息一声：“朕本来想着，与云州相邻的端州赔给临仙宫抵债，可惜对方不同意。” 陆正安心中实在疑惑，不明白为何宋忧突然搞起了这一招。 “临仙宫那一群武夫，要是赖账不还，万一打上门来可如何是好？”陶文光这几日愁得睡不着觉，想着要不干脆辞官算了，反正他都一把年纪了，实在是干不动这个活啊。 陆正安心里琢磨着，铺垫了这么久，也该说重点了。 果然，周邺拿起手边的东西：“永宁伯，你看看这个。” 陆正安上前去，恭敬接过，垂目一看。 哦……原来是借条。 借款人……陆沅？ 老父亲脸色一白，真想闭着眼睛倒下去。 为了防止御前失仪，他咬牙忍住了。 “这……皇、皇上！小儿少不更事，这钱可不能我永宁伯府还啊！” 陶文光悄悄打量陆正安，面上带了几分谄笑：“皇上，临仙宫说这钱不还也行。” 周邺一喜：“哦？” 陶文光这才如实道来：“其实……临仙宫不缺钱、不缺地，就是他们的少主到了适婚年纪，缺一位少夫人。” 周邺面露为难之色：“这个……” 陶文光见他迟疑，连忙道：“这江湖传言，那少主似是有疾病缠身，不良于行，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去？” 陆正安一听，心中立即有些不悦：“陶大人，既是传言，又怎能相信？” 要不是他没有提前认识宋瑜，怕要被这老头哄了去。 陶文光咧嘴一笑，看起来很是谄媚：“皇上，依老臣看不如就让永宁伯的小公子嫁过去，正好借条上写的也是他的名字。” “老臣同几位大人商谈过，他们都不愿意结亲呐，一问一个不吱声！” 这老家伙搞什么鬼？陆正安心中愈发怪异。 “皇上，先皇丧期，此事不妥。” 周邺摆摆手：“此事朕自有安排。” 陆正安和陶文光一起离开御书房。 陆正安啧了声：“陶大人，这事你办得不地道啊。” 陶文光负手哼了声：“你心里偷乐吧？老夫可是听说了，那天夜里十几车聘礼运来上京呢。” 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 陆正安叹一声：“那你好歹同我知会一声。” “唉……令郎这喜酒啊，老夫是喝不上了。”陶文光似乎有几分羡慕，“我说这好事怎么就不落到我家头上？” 大周民风开化，男子与男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普通人家为了劳动力，还会刻意找个男妻过日子。 像临仙宫这样的人家，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要不是临仙宫点名要陆沅，他还想攀这门亲戚呢。 也不知陆家走什么运。 “我儿秀外慧……”陆正安顿住，因为实在是慧不出来。 陶文光哼哼两声：“令郎长相上确实没得说，但是这学识嘛，还是比不上犬子。” 陆正安：“……家中幼子是娇惯了些，不过我家陆淇倒是能文能武，各方面都没得挑剔。” 陶文光：“……”这天没法聊，挥挥袖快步走了。 * 陆正安前脚刚到家，圣旨后脚就来。 这速度，合着早就准备好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纸借条。 当着传旨太监的面，陆沅掩面而泣，悲愤异常：“我嫁、我嫁！” 然后宋瑜当面撕毁了借条，传旨太监满意离开。 陆沅依旧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抖动。 陆正安和周茹面面相觑，莫非儿子是不愿意？ 只见宋瑜庸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人都走了。” 陆沅顿了下，放下手来哪有什么悲伤的情绪，分明是笑得合不拢嘴。 陆正安默默摇头，儿大不中留啊。 圣旨上说，两人可以在三月后完婚，但是不能在上京办，要去云州才可以办婚宴。 陆家对这个事情也没什么意见，反正他们在上京也没什么亲戚，永宁伯府几代单传，也就是到了陆正安这一代，膝下才有两个孩子。 有了圣旨，周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准备嫁妆了。 和段音的来往也愈发频繁起来，两人商量着怎么处理聘礼和嫁妆。 周茹道：“唉，你们就不应该带那么多东西来，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她自然不会要陆沅的聘礼，打算原封不动地让他们带回云州去。 段音道：“没关系，给沅儿撑场面。你留下些得用的，其他的都放沅儿私库。” 她是真心说这话，本来这些聘礼都是打算给永宁伯府的，但是人家夫妻俩都不愿意要，说是全都给陆沅。 “说起来，我还没去过云州呢。”周茹心生好奇。 “云州啊……” 段音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陆沅双手撑着下巴，他都快听困了。 宋瑜拉着他回去，正打算歇息一会儿，不料锦书的到来，赶走了陆沅的瞌睡。 “少主，玄武司传来消息，三日前镖局总管谭北往，在景州失踪，玄武司派去的弟子全数没了消息。” 宋瑜神色一冷：“失踪？” “应是被人抓走了。” “可有什么线索？” 锦书道：“景州是天一阁的地盘，或许和他们有关……” 第二天一早，宋瑜留下一纸书信，带着陆沅离开了上京。 也没说去干什么，只说会在婚礼前回云州。 第52章 奇怪的天一阁 一路南下，离开大周地界以后，终于可以吃点荤腥了。 看着盘子里的肉，陆沅两眼放光，根本来不及细嚼慢咽。 宋瑜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看着陆沅吃得这么香，胃口也好了起来。 吃饱喝足以后，陆沅靠在椅子上消食，脑子里又想着谭北往的事情，有些忧虑道：“谭总管不会有什么事吧？” 宋瑜一边倒茶一边回道：“谭北往是金刚境，身居临仙宫镖局总管事，想动他的人不少，但更多的人是想从他手里得到好处。” “这么说他不会有危险了？”陆沅放心了几分。 宋瑜将茶放到他手边：“也不好说，我已经让玄武司去查他的下落了。” “那我们还去景州吗？” “去。” 宋瑜心思微沉，也该给天一阁一点教训了。 免得他们总隔三差五出来找存在感，真以为临仙宫不管江湖事就可以为非作歹么？ * 景州虽比不上云州富庶，但江湖人居多，鱼龙混杂，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不容易。 两人转了半天，最终在福来客栈落脚。 宋瑜给了一笔银两，让店家换了全新的床单被褥、茶壶茶杯，房间里里外外清扫了三次，才放心住下。 陆沅直咂舌：“幸亏有钱，不然还不被赶出去。” 宋瑜挑挑眉：“景州环境不好，江湖人天天打打杀杀，难保不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谨慎些好。” 他这么一说，陆沅也不敢有意见了，反而庆幸宋瑜有洁癖，以及有钱。 江湖人聚集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奇闻轶事，茶余饭后多的是谈资。 陆沅刚拉着宋瑜在福来客栈的大堂里坐下，就被旁桌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听说天一阁少主快不行了，阁主抓了不少良家妇女，就想着留个后呐。” “我呸！这丧良心的王八，也不怕遭天谴。” “你小点声，这可是天一阁的地界，不要命了？” “怕什么，郑老头现在忙着呢，没空搭理我等小喽啰。” 有人好奇问：“忙啥呢？” 那人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有个伯母，在天一阁帮厨，听说前几天夜里，天一阁后院停了几辆马车，马车上搬下来不少大箱子，有的还渗血呢！第二天从那路过都还能闻到血腥味儿。” “真的假的？” 那人拍着胸脯保证：“我从不说谎。” 陆沅回神时，宋瑜已经点好了菜，他坐过去，靠着宋瑜问：“你听见没？” 宋瑜面不改色：“吃饭。” “哦。”陆沅乖乖坐了回去，他才不信宋瑜没有听到。 * 夜风凉爽，陆沅支起了窗子，回身看向靠在床头看书的宋瑜。 “不是要查天一阁吗？你怎么跟来游山玩水似的。”陆沅十分不解。 宋瑜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他：“不急，我想想该从何入手。”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暂时不能亮出临仙宫少主的身份。 陆沅几步过去，扑在他身上：“你方才听那些人说的了吗？” 宋瑜挑挑眉，陆沅道：“天一阁既然抓良家妇女，那我不如假扮成姑娘，让他们抓去。” “不行。”宋瑜皱眉，想也不想就拒绝。 “这叫——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你懂不懂？” 宋瑜握住他的腰，翻身：“不懂，但是我懂别的。” 一看他这样儿，陆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连连举手投降：“跟你说正经的！” 宋瑜一个字也不想听，直接堵住他的嘴。 …… 闹了半天，陆沅还是找客栈的小二帮他买了一身裙装来。 他身形纤细，穿裙装也并不突兀，只是比大多数姑娘高了些，有种别样的美感。 宋瑜看得眼热，更不愿让他出门了。 陆沅一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我这扮相，如何？” 宋瑜眼尾泛起薄红，错开视线不愿意回答。 陆沅心领神会，看来还是不错的。 “等我被抓走，你就扮成天一阁的小厮，我们一起潜伏在天一阁探查！” 宋瑜不同意：“一起扮小厮。” 陆沅退后几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翻飞，好似落入凡尘的仙子。 “你不觉得，这样更刺激吗？” 宋瑜面无表情：“不觉得。”让陆沅穿这么好看给别人看，他恨不得戳瞎所有人的眼睛。 “行行行，听你的。”陆沅无奈耸肩，扮小厮就扮小厮。 于是第二天，两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天一阁。 在管事看过来的时候，宋瑜迅速朝陆沅脸上抹了一把灰，抹得十分均匀。 害得天一阁的管事啧啧称奇：“这孩子，怎么黑成这样？也是少见。” 陆沅：“……” 管事又问：“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陆沅：“陆二。” 宋瑜：“陆一。” 陆沅：“？”陆一不应该是他哥吗？ 管事一一记下，这几日天一阁死了不少仆从，每日都有几个新来的，他都习惯了。 “你们俩就在前院扫洒吧，别往内院去。” 天一阁是“回”字形的构造，越往里居住的人地位越高。 “是。” 原本仆从住的是大通铺，十几个人住一间。 只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刚好住不下了。 管事看他们年纪不大，看起来还有些文弱，虽然有一个面色黝黑……不过五官还算端正，要是住大通铺，说不定要被欺负。 “你俩住旁边的小屋吧，刚好两张榻。” 这正合宋瑜心意。 因着是第一天来，管事也没安排什么活计，只说让他们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就走了。 进屋后，陆沅问：“你为什么要姓陆？” “你说的，随夫姓。” 陆沅：“……那你为什么叫陆一？” 宋瑜反问：“我不是吗？” 自从他俩在一起之后，陆沅就给他灌输了一些奇怪的知识，比如一和零的区别。 陆沅气结，捏着垂在身侧的长发，忿忿道：“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他仰着脸气愤问：“还有、你为什么给我脸上抹灰？” “太好看了引人注目。” 陆沅哭笑不得：“那你自己更应该抹。” 宋瑜理所当然道：“我打得过，你不行。” 陆沅眯眼，咬牙道：“你会让别人打我？” “自然不会。”宋瑜还是有点求生欲，“天一阁不比别处，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陆沅哼一声，也不跟他计较了。 毕竟探查天一阁才是重点，本以为要多等几日才会有眉目，没想到当天夜里就生了变故。 第53章 救了一位姑娘 “都起来！”一批身着天一阁弟子服的人，闯进了院里。 “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陆沅瞬间清醒过来，宋瑜已经在窗前观望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他们在找什么？” 话音刚落，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原本就不结实的木门，瞬间四分五裂。 陆沅心里暗骂了声粗鲁，默默地看着他们。 院里有人举着火把，进屋来的几人全都提着灯笼，将屋里各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全都翻得乱七八糟，没发现要找的东西，才离去。 陆沅目瞪口呆：“搞成这样让人怎么睡？” 这些人方才把桌上的茶壶都拿起来抖了抖，想来是丢失了什么东西。 宋瑜沉默了半晌，看着满屋杂乱的样子，眉心控制不住地蹙起。 一看就知道，洁癖犯了。 陆沅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先别生气，想想现在怎么办？” 宋瑜：“……回福来客栈。” “这、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陆沅煞有其事道。 外头似乎传来什么声音，宋瑜微微侧目，隔空打出一掌，听见一声倒地声。 两人悄悄出去，借着月色，大概看清了——是个姑娘。 “怎么回事？”陆沅用气音问道。 “先离开这里。”宋瑜想提对方的腰带，又觉得不太妥当，只好抓起倒地之人的胳膊，一手揽着陆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一阁。 福来客栈的房并没有退，还保留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没有惊动任何人，宋瑜带着人从窗户进屋，随意将人放在椅子上，然后转身去洗了个手。 等到陆沅把烛台点亮，才看清这姑娘的模样，有些灰头土脸的，看穿着打扮倒是不像穷人家。 她是被宋瑜一掌打晕的。 “下手真重。”陆沅嘀咕了句，幸好自己没有得罪过宋瑜，不然还不被一掌拍死。 宋瑜面色不善地倒了一杯茶，闻言更加冷淡了几分：“心疼了？我事先又不知这是个姑娘。” 说话的声音有些大，进来时窗户还没关，一股小风吹着凉飕飕的。 昏迷的人逐渐有了清醒的迹象。 陆沅：“……别瞎说，她醒了。” “嘶……这、这是哪？”她撑着手头坐直身子，一时间分不清状况。 转头一看，瞬间惊喜：“我逃出天一阁了！” 逃？莫非她也是被天一阁抓去的人之一？ “这位……姑娘，你、还好吧？”陆沅有些尴尬，大半夜的抓了个姑娘回屋，这算怎么个事儿啊！ “没事。”她从地上站起来，不停地用手按压后颈，“我藏得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偷袭，我还以为死定了……” 话音一顿：“不会是你们救了我吧？” 宋瑜啪嗒一声，将茶杯扣在桌上，打断了她和陆沅的对视。 “你是何人？” 她目光被宋瑜吸引了去，顿时眼前一亮，脸颊不可控制的泛起薄红：“我……我叫关山月，多、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关山月满脸羞涩：“公子长得真是像仙人似的……要是再温柔些，说不定……” 陆沅大惊，瞬间扑过去抱住宋瑜，不停地在他脸上亲了几下：“他有主，我的。” 一时间忘记自己脸上还抹着黑灰，动作间蹭了不少在宋瑜脸上，只不过烛光下看不太出来，只能看出陆沅脸上的黝黑。 关山月柳眉微蹙，嘴唇微微张着，一片呆滞：“断、断袖……活的？”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没想到遇见真的了！ 随即又非常不解地看向宋瑜，十分心痛的模样：“公子，你真是饿了！他、他脸黑如炭、言行粗鄙……怎么配得上你？” 真是为美人不值啊！ 陆沅：“……”姑娘，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他明明白净……等等、陆沅跑到铜镜前一看。 该死、这黑灰里掺什么了？这么久都不带掉的！ 一回头，目光幽怨地看去，宋瑜正极力压着嘴角，而关山月还在一旁殷切劝说：“公子，听我一句劝，我有个弟弟，长得眉清目秀，貌胜潘安……” “停！”陆沅实在忍不住，“你到底是谁啊？” 关山月抬头，傲娇道：“姑奶奶关山月，来自小苍峰青山派！” 陆沅恍然：“哦……原来是青山派。” “怕了吧？”关山月语言间不乏骄傲之意。 却见这黑脸小厮转头问大美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门派？” 关山月自傲的脸上出现一丝凝滞：“你、哪来的土包子？连青山派都不知道，无知的小黑炭。” 陆沅不与她计较：“你倒是不土，长得挺漂亮，只是这张嘴不讨喜。” 关山月瞬间抱着手挡在身前，气愤不已：“你！你可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宋瑜面色一黑，打开门从楼下唤来了值守的小二，要了一间空房给关山月。 让她先去歇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关山月走之前，十分不满地瞪了陆沅一眼：“死断袖！” “我是活的、活的！”陆沅叉腰喊道。 宋瑜终于听不下去了，按住陆沅的腰将他带到水盆前，然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进了水里。 “洗脸。” 陆沅一把推开他，“都怪你！” 然后忿忿不平地洗了脸，终于露出了白皙的容颜。 等躺下时，天都快亮了。 陆沅困顿不已，又十分好奇：“不怕她跑了？” “她不敢，天一阁的人在抓她。” “你听说过青山派吗？” 宋瑜回想了一下：“一个小门派，大概十几个人吧，很少在江湖上活动。她既姓关，应该是掌门的血亲。” 陆沅抿抿唇，神色不明道：“这么了解青山派啊……” “没办法，记性好，江湖之事，临仙宫都有记载，我过目不忘。” 紧接着，宋瑜的气息又变得危险起来，黑夜中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硬：“她长得美？你喜欢这样的？” 陆沅一顿、直呼冤枉！ 苍天大老爷，他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那个意思。 然后转头又一想，自己这么说确实有些不妥，还是明天给她道个歉吧。 唉……陆沅又有些感慨，上辈子大部分人都认为古人保守，也不知他穿来了哪个时空，这里的人倒是不保守，反而十分洒脱不羁。 花前月下，只图一时欢愉的人多得是。 有男子三妻四妾，也有女子独立门户、有的还养男宠……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一心一意，只为一人。 大家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谁也不妨碍谁。 这也是陆沅在这个时代，活得更自在的原因。 陆沅心里琢磨着，关山月看起来也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爽，就是不知是敌是友？ “想什么呢？”宋瑜的语气十分危险。 陆沅恍然不觉：“想关山月……” 宋瑜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森冷：“看来以后出门还是把你眼睛遮起来，免得乱看！” 陆沅顿觉不妙：“别……” “唔……” 第54章 好好一个姑娘家 日上三竿，陆沅咬着牙起身。 看到宋瑜坐在窗边的矮桌旁喝茶，气愤地扔了一个枕头过去，砸中了对方的后背。 早就察觉到的宋瑜也不躲，伸手捡起枕头，刚好用来放在身后靠着。 “过分、太过分了！”陆沅控诉道，“我要回上京！” 宋瑜转头看他：“回去做什么？” “回去告状！” 宋瑜微顿，随即不怀好意地笑笑：“床笫之事，也要告诉别人？” 陆沅无法控制地脸红，心里还是气愤：“就说你欺负我。” 宋瑜也不忍心将他欺负太狠，起身走过来哄他。 “我一早出去买了桂花酥，专门给你备着。”他拿了一旁的衣裳亲手给陆沅穿上，“还叫了莲子粥温着。” 陆沅瞪他：“我自己吃？”他手酸软得一点儿也不想动。 “我喂、我喂。”宋少主无有不应。 陆沅刚吃了两口粥，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关山月气呼呼进来：“我说你们……” 话音骤然顿住，目光直直盯着陆沅，一时间怀疑自己走错了屋。 宋瑜心中不耐，心想真是个麻烦。 关山月对宋瑜身上散发的不悦，恍然不觉，呆呆地走过去坐在陆沅对面，随即咬咬牙看向宋瑜：“便宜你小子了！” 陆沅：“……”真不是他说，这关山月真的有点不正常。 宋瑜不悦：“关姑娘，没人教过你礼数么？” 关山月老实摇头：“没有，我爹娘死的早。” 陆沅：“……” 宋瑜：“……” “抱歉。” 沉默了半晌，陆沅才道：“敲门、要敲门。” 关山月点点头：“哦，听你的，下次会记得敲门。” 也是她在青山派横行惯了，一时间忘记了现在已经不在家中了，没有人会惯着她。 “那个、昨夜之事，抱歉……我没有唐突你的意思，只是随口而出，对不起。”陆沅诚恳道。 关山月愣了下，随后摆摆手：“唉，其实也是我不对，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陆沅摇摇头，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为何会在天一阁，他们为什么抓你？” 说到这个关山月就来气：“天一阁那群王八，姑奶奶好端端走在路上，竟被人套了麻袋！” 按照关山月的说法，天一阁的人抓了不少姑娘，全都关在一间密室里。 每天夜里都会送一个去少主郑洄的屋里，倒不是为了那档子事，而是对着一只碗割破手腕，往里面放血。 那碗里有个很奇怪的东西，看不出来是何物。 关山月想起来就面露恶心之色：“我趁人不注意拿了那东西就跑，只不过对天一阁不熟悉，找不到出去的路，这才……。” “东西在哪？”宋瑜问道。 关山月叹息一声：“那玩意儿实在太恶心，摸起来黏糊糊的，刚好院里有口半人高的水缸，我刚放进去要洗一洗，就被打晕了。” 陆沅暗中觑了眼宋瑜，后者微微抿唇。 关山月浑然不知他们的小动作，跺跺脚道：“别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搞偷袭！” “姑奶奶非卸他一条胳膊不可！” 好好一个花季少女，非要当人家姑奶奶。 陆沅默默打量了一下她的细胳膊，心想你还真卸不了。 “我之前还听说天一阁抓了一些姑娘，是为了传宗接代呢。” 关山月不屑：“得了吧，就郑洄那样儿，瘫在床上，连手指都动不了，还是省省吧。” 陆沅清清嗓子，同一个姑娘谈论这种话题，实在是有些开不了口。 真是造孽啊…… “你怎知道他手指都动不了？” 关山月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会看啊，他全身僵着，只有眼珠子转来转去的。” 她压低了声音，“听之前的几个姐妹说，她们放了血以后，等上半刻钟，郑洄身边的小厮就会喂他喝下去。” 想想那场面，只觉得恶心异常：“还好他那小厮不会功夫，我才拿了东西就跑。要是让他喝我的血，我能恶心得吐到明年。” “得想个法子把那些姑娘救出来，可惜我现在只是内观期，要是先天期就好了。”关山月惆怅地感慨道。 陆沅心想自己还只是入道期呢，感受了一下内力……嗯？怎么感觉内力又充盈了些，他最近也没空修炼呀。 脑中灵光一闪，没想到双修好处还挺多。 除了累人以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个……”关山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囊中羞涩……” 她都饿了好久了，实在忍不住才破门而入。 陆沅了然，给了她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关山月十分感激：“你放心，我会还你的。” 陆沅微微耸肩，还不还的不重要。 他既然把银票给她，就不担心她不还，就当是从她这儿买消息了。 只不过出门在外，他觉得关山月太容易相信别人，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好心提醒道：“孤身在外，注意安全。” 关山月点点头，起身要走：“等我吃饱了，再来找你们商量救人之事。”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来问：“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姓名。交个朋友呗？”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的开口。 “陆二。” “陆一。” 关山月愣住，这名字一听就是兄弟啊…… 她目光呆滞，一瞬间方佛被定住了一般，手指不停地颤抖：“你、你们……” 陆沅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们不是这种关系吗？”关山月两个大拇指对在一起弯了弯。 “对呀。”陆沅眯眼笑。 关山月不可思议地动了动嘴角，随即抱着门框撞了几下头：“好痛！这不是在做梦。” 陆沅默默走近宋瑜，悄声道：“她脑子果然不正常。” 关山月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抱着头就往外跑，一边喊道：“你们江湖人，真乱！” 爷爷说的没错，江湖果然很混乱……这也太、太刺激了！ 陆沅一脸莫名，宋瑜眉心微蹙：“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仔细一想，关山月是自从他们说了姓名以后才开始不正常的。 嗯、姓名，一个叫陆二、一个叫陆一，听起来就……很像兄弟…… 陆沅神色大惊：“都怪你！这下误会大了！” 第55章 寒血灵芝 十年前，天一阁郑齐去临仙宫讨要化元丹，只因他儿子郑洄丹田气海滞涩，必须有化元丹才能万无一失突破金刚。 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又过了几年，江湖上传来了郑洄突破失败，筋脉尽断的消息。 原本是活不长的，也不知为何竟然撑到现在。 宋瑜神色微动，或许这和关山月口中那个“恶心的东西”有关。 会是什么呢？ 能给郑洄续命的，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以人血为食，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陆沅光是听着都觉得一阵恶寒。 宋瑜神思微动，指尖不自觉的在茶杯上点了几下。 “据说北边极寒之地，生有寒血灵芝，相传能使死人复生。” “天一阁那东西就是寒血灵芝？”陆沅感觉有些惊奇，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宋瑜神色凝重：“当年我父亲曾派人寻找寒血灵芝，未果，欲增派内门弟子前往极寒之地，但是重明认为寒血灵芝入药法子阴损，不是长久之计，只好作罢。” 连临仙宫都找不到的东西，天一阁又是从何而来？ 天一阁在江湖上兴起，也就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他们的实力远比不上临仙宫。 “你说，要是天一阁找不到寒血灵芝，会发生什么事？”陆沅心思转了转，据关山月所说，那郑洄每日都要喝泡过寒血灵芝的血。 说明他是以此续命，如果找不到寒血灵芝，那他是不是…… 楼下突然传来打斗声，两人对视一眼，宋瑜随手抓过木架上的帏帽，戴上就往楼下去。 陆沅默默站在二楼的围栏后，向下一看，竟然是天一阁的人正在围攻关山月。 竟然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这姑娘还真是不知收敛。 知道有人在找自己，也不躲着点。 “把东西交出来！” 关山月手里握着长鞭，冷声道：“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再不滚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天一阁的弟子对视一眼，旋即围了上来。 关山月只是内观期，根本应付不了这么多人，没一会儿就被人夺走了长鞭。 眼看她就要落入险地，宋瑜掷出一把筷子，将几名围上前的天一阁弟子击退。 “什么人？” 宋瑜没说话，他们一时间分不清是何人出手。感觉对方实力不俗，正在犹豫间，忽然从门外进来一个人，身穿灰色长袍，看起来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天一阁众弟子立刻齐声道：“阁主。” 来人正是天一阁之主郑齐，宗师境武修。 “姑娘，老夫不与你为难，交出东西，各自离去。”郑齐面容冷肃，看向关山月时没带任何情感，但是身上放出了宗师的威压，祸及整个福来客栈。 宋瑜神色大惊，一跃身到陆沅身后，运起内力抵挡，将他护在自己怀里。 陆沅喉头一阵腥甜，想忍住但实在是难以忍受，吐出了一口鲜血。 没办法，他只是入道期，根本扛不住郑齐如此强悍的威压。 宋瑜面色黑沉，怒气由心而生，又带着恐慌：“沅沅。” 陆沅微微摇头：“没事，看关山月。” 宋瑜来的及时，他也只是受了一下冲击，并没有大碍。 而关山月，在郑齐的境界压制下完全站不起身来。 大堂里的桌椅碎了一地，几乎没人站得住，全都被无形的力量按在了地上。 郑齐目露杀意：“交出寒血灵芝。否则——死。。” 关山月咬着唇，仰头看他：“不、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 “外院的水缸里。”关山月终于忍不住，吐了血。 郑齐满意地勾起唇角，目光犹如看蝼蚁一般：“杀了。” 关山月大惊：“你！” 身后的弟子举着剑刺去，忽然间一道强劲的真气隔空击碎了他的剑。 郑齐一顿，随即往二楼看去。 只看到一个头戴帏帽的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看不见脸的人。 “阁下是何人？” 宋瑜面上犹如覆了一层寒霜：“取你命的人。” 郑齐心里罕见地升起一股寒意，看不出对方的修为，再一看他怀里那个不过是个入道期，又放下心来，不屑道：“黄口小儿，大放厥词！” 内力凝成一把剑，朝着两人刺去。 宋瑜不再压制修为，瞬间将其击碎。 郑齐心中一惊，景州什么时候来了宗师境，他竟不知。 关山月自然是认出了他们，心里暗自惊讶，这两人修为竟然如此高深么？ 那个陆二看着只是入道期，没想到陆一竟然隐藏这么深。 爷爷说的对，江湖人太会骗人了！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委屈，自己可是毫无隐瞒的同他们交朋友的！ 付出了真心，却得不到同等回报，这种感觉实在有些糟糕。 没想到她刚入江湖，就遇上这一遭。 难怪爷爷一直不让她出门。 人心险恶，看来她以后得防着点了。 “你到底是何人？”郑齐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实力竟然在自己之上！这多么可笑，两人都是宗师境，而他竟被压制得死死的。 “你的头，先寄放在你脖子上。”宋瑜手按在陆沅的背上，缓缓放出内力为他调息。 郑齐面色阴郁，这种被人压制得无法还手的感觉，也就只有多年前在临仙宫宫主宋忧那里体会过一次，但那时宋忧早已是武道元神。 可现在，他面前的人和他同样是宗师！ 但偏偏，他实力不如对方。 “阁主，回去救少主要紧。”身后的人观望半晌，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郑齐挥挥手：“走。” 所幸店家只是毫无内力的普通人，这样的压制伤不到他们。 掌柜的从柜子下探出头来，看着满地狼藉，心痛不已：“他大爷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些个江湖人，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宋瑜扔出一颗碧元丹，稳稳落在关山月手心里。 她自然是见过这东西的，碧元丹价值不菲，她也就在爷爷那里见过一两颗。 没想到这人还挺大方，关山月舍不得浪费，一口吃下，又舔了舔掌心。 抬头想道谢，却只看到陆一抱着陆二回去的背影。 第56章 救人之计 陆沅其实没什么大碍，那口血吐了以后就舒坦多了，但宋瑜非常紧张，而他也乐得被宋瑜呵护。 于是当宋瑜将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他顺手揪住对方的袖子，想撒娇。 宋瑜手掌贴在他脸颊上摸了摸：“抱歉，是我没护好你。” 陆沅立即道：“怎能怪你？谁想到那郑齐如此不讲理……不过他也是宗师，为何看起来一把年纪了？”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关心这些，看来他确实没什么事。 宋瑜放下心来，琢磨着给陆沅寻一个护身的东西，防止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闻言随口道：“听说他入武道较晚，维持容貌并不是返老还童。” 陆沅哦了声，心想这郑齐还挺有毅力的，一把年纪还爱折腾。 “关山月没事吧？”陆沅不放心问了句。 宋瑜嗯了声：“她功夫比你好，不用担心。” 陆沅：“……” “怎么，不开心了？”宋瑜嘴角微微勾了下。 陆沅咬牙：“你等着，我马上就能超过她！” “小懒蛋，一天都不修炼，怎么超过别人？”宋瑜捏了捏他的脸，手感十分舒服。 陆沅眼睛亮亮地看他：“双修……” 宋瑜微愣：“……修炼不能走捷径。” 陆沅眨眨眼：“那你到底修不修嘛？” 宋瑜吸一口气：“修。” …… 关山月过来敲门的时候，陆沅刚好换了一身衣裳，打开门一看欣慰道：“不错，都会敲门了。” 眼前的小姑娘一双杏眼微愣，欲言又止目光在他脖子上看了几眼。 “你、你们哥俩真刺激……” 陆沅：“？”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不是亲兄弟，他、他是捡来的。”陆沅指着窗边煮茶的宋瑜道。 关山月怔了下，原来是自己误会了，她点了点自己的脖子，示意陆沅，然后自己走进去在宋瑜对面坐下。 陆沅茫然了一瞬，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跑到铜镜前照了下。 嗯……宋瑜属狗的…… 天杀的，怪不得关山月方才那样的表情！ 啊！谁能来救救他啊，丢人丢大了！ 稳住、稳住，陆沅深吸一口气，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慌。 正事要紧！ 陆沅扯了帏帽戴在头上，然后走过去坐在宋瑜身边。 关山月无语了一瞬，现在这样不觉得太晚了么，她都看见了…… 算了，断袖的心思她不懂。 “二位少侠，请帮我一起想办法救那些姑娘。” 关山月看向宋瑜，陆沅知道她其实主要是想求助宋瑜。 宋瑜不说话，陆沅只好问：“被抓的有多少人？” “十几个吧。”关山月回想了一下，“被关在一间密室里，里面很黑，看不清，我也只是估计。” 人自然是要救的。 “你认识路吗？” 关山月摇摇头：“进出密室的时候要蒙着眼睛，分不清方向。” 陆沅犯了难：“那如何救？”总不能光明正大上门去要人，无凭无据天一阁肯定不会认。 况且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冒然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其实……”关山月似乎有些害怕，忐忑地问了句：“你们听说过临仙宫吗？” 陆沅：“……听、听说过。” 好家伙，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关山月从腰封里拿出一块儿令牌，放在桌上。 陆沅定睛一看，那令牌镶着金边，顶端刻画着玄武神兽，临仙宫三个大字跃然其上。 是玄武司弟子的腰牌，怎么会在关山月手上？ 宋瑜目光冷了几分，看着那染了血的腰牌，未发一言。 关山月压低了声音：“天一阁竟然抓了临仙宫的人。” 陆沅敛了神色：“这从何而来？” “我从密室里捡到的，那密室分成两间，一边关的是女子，另一边关的是男子，只不过……”关山月顿了下，“那些男子被带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块儿牌子就是我在缝隙里捡到的。” 陆沅悄悄打量了宋瑜一眼，见他神色凝重，便知这是真货。 果然是天一阁在和临仙宫作对！ 这么说来，莫非谭北往也落入了天一阁之手？ “临仙宫神通广大，只要把这个消息传给他们，肯定会有人来。”关山月笃定道。 有了临仙宫的助力，不愁救不了人。 宋瑜垂下眼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听他语气淡漠道：“关姑娘，劳烦将这东西送去清风楼，交给林不屈。” “为何？”关山月不解。 宋瑜没做解释，关山月沉默了一会儿，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于是她道：“好。” 等关山月走了，陆沅才疑惑问道：“清风楼？” “临仙宫在景州的据点，林不屈是掌事。” 陆沅哦了声：“此事交给他们探查吗？” “不，我亲自去。” “那你……” 宋瑜端起茶杯：“只是让林不屈做好救人的准备。” 比起宋忧来，宋瑜的手段更加狠戾，而临仙宫恰好需要这样的主人。 陆沅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宋瑜做什么都是对的。 “我有一个办法。” 宋瑜微愣：“我不想你冒险。” 两人都很了解彼此，仅是一个对视就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有你在，我会有危险吗？”陆沅一双眼清澈无比，对宋瑜充满了信赖与依恋。 宋瑜微顿：“今夜我去见林不屈一面，明日再行动。” “好。” 陆沅想着，那日买回来的裙装，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他得好好准备一番。 * 夜幕低垂，一道黑影迅速划过夜空，落在了清风楼的顶层。 林不屈已恭候多时：“清风楼掌事林不屈，拜见少主。” 宋瑜微微抬手：“林掌事，无需多礼。” 林不屈闻言起身：“少主可是为了天一阁之事来？” 宋瑜并没有回答，林不屈当即请罪：“属下失察，请少主责罚。” “你这清风楼掌事，倒是自在。”宋瑜神色不明，“是否要等天一阁打上云州总部，你才能得到消息？” 林不屈低着头：“天一阁行事诡异，他们背后有一股势力，属下一直在追查，前段时间被引去了幽州……没想到他们在景州地界就敢动手。” “可有谭北往的消息？”宋瑜问道。 林不屈摇头：“谭总管或许不在景州，收到总部寻人消息后，我在景州四处放了信号，全都没有回复。” 宋瑜神色缓和了几分：“你去帮我找样东西。” “少主请说。” 宋瑜靠近他一阵耳语，林不屈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即满口答应。 第57章 身穿裙装被绑入天一阁 宋瑜回来的时候，陆沅睡得正迷糊，突然间有个黑影出现，吓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不出声，吓死我了。”陆沅抱怨道。 宋瑜顿了下，心想还不是担心他睡着了会吵到他，没想到会把他吓一跳。 他见人清醒了，索性点起蜡烛。 陆沅揉揉眼睛：“怎么样，事情谈好了吗？” 宋瑜点点头，随即拿出一块儿玉佩给他。 这玉佩看起来平平无奇，玉倒是好玉，只是没有雕刻任何纹路，摸起来十分光滑。 “干嘛给我这个？”陆沅不理解，拿在手里搓了几下。 宋瑜道：“贴身收好。” 这玉佩来不及雕刻，是素了些。但是这上面附着他一道剑意，有这枚玉佩在，要是遇到修为不如他的人，陆沅就无需害怕旁人的威压，关键时刻也能保命用。 不过这些事情他没有跟陆沅解释，只是再三嘱咐他一定要贴身收好。 陆沅也不多问了，反正宋瑜给的肯定是好东西。 “放心吧，你看！”他从领口处拉出来一个东西，“第一次见面时你送我的东珠，我都一直随身携带呢。” 他今晚沐浴完之后，特意翻出来戴上。 宋瑜目光柔和，手指在东珠上摩挲了两下：“嗯，库房里还有不少，你喜欢就全拿出来找工匠打磨些配饰，你戴着好看。” 陆沅脸颊微红，他本来想说自己不需要，但是这东西……很难不喜欢。 * 翌日。 陆沅早早起身，换上了裙装，又找关山月给他梳了个女子发髻。 “怎么样？”陆沅摸了摸头上的金钗，看向宋瑜问道。 关山月羡慕地看他：“你这样一打扮，简直是美若天仙。” 宋瑜垂着眼不说话。 陆沅朝着他走了几步，关山月立刻把他叫住，说走路的姿势不太对，陆沅想着做戏就要做全套，于是跟着关山月学了起来。 “还有你说话也不像姑娘家，不如干脆装哑巴？”关山月好心提议道。 陆沅一想也是，他就尽量不说话，免得暴露。 学了半天姑娘走路，陆沅扭得腰背都酸了。 “你帮我揉揉。”他背对着宋瑜。 关山月十分积极：“我来我来。”她早就想亲近一下美人了。 宋瑜倏然抬眼，目光中警告意味十足。 关山月顿住脚步：“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情，你们聊我先走了。” 宋瑜收回目光，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手上一个用力，陆沅就坐在他怀里。 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帮陆沅揉肩，哀怨道：“要不还是不去了？” 陆沅当然不同意：“都说好了，到时候你就一路跟踪，准能找到那什么密室。” 宋瑜垂下眼睑不说话，光是想想这样的陆沅被别人看了去，他就难受得想杀人。 “好了，现在奴家要出门了，公子放手吧。”陆沅放软了声音，捏着嗓子说话。 哪怕再不愿意，宋瑜也得同意。 不得不说，陆沅这扮相，掐着腰往街上一走，很是惹眼。 他还故意去天一阁门口晃悠了两圈，可惜等了许久一直没有人来绑他。 陆沅气闷，莫非他这不够浮夸？ 气得他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宋瑜暗中笑了下，小糊涂蛋，谁大白天绑人？ 担心陆沅继续转下去会累着，他将人引进陆茶楼。 借着上茶机会，给他交代了几句。 陆沅这才反应过来，然后恼羞成怒赶人：“我知道，我只是顺便转转，你快躲起来，别被人发现了。” 宋瑜：“……好。” 陆沅看着他隐入暗处，心里幽怨吐槽，也不早点说，害得他走了半天，腿怪疼的！ 喝了一下午茶，又吃了些茶点。 天色终于暗下来了。 陆沅信心满满地出门去，专门往黑处走。 谁知撞到了一对野鸳鸯，吓得他提起裙摆就跑。 “江湖人真不讲究。”找家客栈投宿会死啊！ 一直碰不到天一阁的人，陆沅有些沮丧，莫非他们现在不抓人了？ 心里想东想西的，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巷子里，两侧的墙很高，月光照不进来，巷子里很黑，有一种看不到头的感觉。 隐约能看见，巷子的另一端挂着一只红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陆沅心里直发毛：“你、你在吗？” 宋瑜嗯了声，陆沅瞬间就安心了，大步朝前走去。 突然间起了一阵风，吹得他头上的金簪流苏相互碰撞，高高的红灯笼忽明忽暗的。 陆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看着自己。 “嗬，小娘子往哪去？”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响起，瞬息间，陆沅感觉巷子里多了不少人。 他能听到呼吸声。 心头狂跳，手心不自觉的攥起，他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有呼吸说明是活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他现在要扮演好哑巴美人这个角色。 “呼——” 一声吹气音后，一道火折子亮了起来，周围的情景映入眼帘。 陆沅看清了这些人，腰上挂着腰牌，果然是天一阁的。 对方自然也看清了他，眼神邪恶又惊艳：“这样的货色，我还是第一次见，老大……要不兄弟们……” 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子，一巴掌拍在说话之人的头上：“收起你的花花心思，把人带走。” 那人憋屈不已，但又不敢造次。 陆沅后退了两步，瞬间被人挡住退路。 有人点了他的穴道，然后将他扛在肩上，疑惑道：“这姑娘是哑巴，喊都不喊一声。” “哑巴好，要不是……老子真想弄她。” “闭嘴，当心老大要你命。” 陆沅眼珠转了转，想看清这些人的长相，但是当他们运起轻功以后，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是真难受啊，恨不得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相比之下，宋瑜对他实在是温柔得过分。 等他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被扔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里有股奇怪的气味，算不上特别难闻，但是让人很不适。 陆沅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屋里四面都点着蜡烛，隔着珠帘能看到一个人影靠在软榻上，似乎正在看着他。 寂静的屋子叫人心里发慌，陆沅稳住心神，心想这人或许就是天一阁的少主郑洄。 不等他仔细琢磨，自有小厮为他解惑。 “过来吧，服侍少主是你的福气。” 陆沅：“……”我是真的服气！ 第58章 带走别人家的少主 他依言绕过珠帘，看清了郑洄的容貌，是个面色青白，表情木然的青年。 确实如关山月说的那般，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 一旁的小厮指着桌上的瓷碗：“对着它割破手腕，放满一碗就放过你。” 陆沅沉默着走过去，朝碗里一看，碗底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是软的，也不知是否是泡过血的原因，看起来黏糊糊的。 怪不得关山月说恶心，这是真的恶心。 放血自然是不可能的，还好他提前做了准备，绑了一个血包在手腕上，里面装的是猪血。 陆沅背对着郑洄和他身边的小厮，拿起桌上的匕首，对着血包的位置轻轻划了一下。 猪血流到了碗里，滴滴答答的声音，伴随着血腥气，令人作呕。 等他转过身时，碗里已经装满了。 为了不让猪血凝固，他时不时就要放出点内力温着，这让他一个入道期很是疲累。 郑洄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在小厮端着碗递到他嘴边的时候，眼睛痛苦地闭了起来。 “先出去。” 小厮愣了下：“少主，您不喝，阁主要怪罪……” 郑洄心中突生一股怨气：“滚。” 他很少发脾气，小厮吓得不轻，连忙搁下碗退了出去。 陆沅打量着郑洄，只见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但是却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感觉。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郑洄突然道。 陆沅微愣：“什么意思？” “你不必装，我方才看见了，这碗里不是你的血吧。” 郑洄面色苍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陆沅心下一惊，正在疑惑间，郑洄的目光看向了他的身后，那竟然放了一面铜镜。 心中骇然，自己真是粗心大意。 不过，这个郑洄似乎也很奇怪…… “你想怎样？” 郑洄似乎是耸了下肩：“我这个样子又能如何？” 陆沅不接话，郑洄又道：“你带我走，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事。” 陆沅：“？” “你想去哪？” 郑洄不在意道：“只要离开这儿，去哪都行。” “那些姑娘关在什么地方？” 郑洄了然：“你是为了她们，看到你身后的书柜了吗，推开就能看到入口。” 陆沅：“……”这么轻易就知道答案了么？ “你放心，我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会武功，不必怀疑我，我也是身不由己。” 陆沅自然不会冒然进入密室，他对着屋顶发出嘶嘶的声音，宋瑜立刻从窗户进来。 他早就听到了郑洄的话。 此刻一掌就推开了书柜，果然看到了一个漆黑的入口。 “我不会骗你们，带我离开，就能知道一切事情。” 宋瑜和陆沅对视了一眼，也不忙着救人，总要先弄清楚情况。 于是宋瑜不动声色将书柜复原，然后将郑洄身上的被子一卷，把他扛了起来。 陆沅被他抱住前，眼疾手快地将寒血灵芝拿到手里，然后靠着宋瑜的轻功悄无声息地离开天一阁。 感受着面上吹来的风，陆沅想着自己也该练练轻功了。 总不能次次都依靠宋瑜，这样他也会累的。 他们没有回福来客栈，而是去了清风楼。 林不屈吓了一跳，没想到少主竟然把郑洄掳了来，这也太莽撞了。 郑洄面色好了不少，一改之前的苍白，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陆沅一落地，就将寒血灵芝扔进了水盆里清洗，顺便洗个手。 确如传言那般，郑洄全身都无法动弹。 “劳烦林掌事，明日找个信得过的小厮来。” 林不屈面色微凝，他堂堂临仙宫清风楼的掌事会听天一阁少主的指使吗？ 答案是会。 因为自家少主点头示意了，他不听也得听。 林不屈忿忿道：“还真是大少爷。” 郑洄有几分尴尬：“实在是行动不便……” 陆沅没空听他们闲聊，他发现这寒血灵芝，洗去血腥味以后，竟然有淡淡的清香。 “怎么了？”宋瑜靠近他问道。 陆沅：“你看，竟然是这个模样。” 寒血灵芝如传说中那样，通体血红，触手冰凉，因为泡久了捏起来有些软绵。 宋瑜看了一会儿，哼了声：“好东西，可惜被糟蹋了。” 郑洄大为感动：“终于洗干净了！” 他每日被逼着喝人血，实在是痛苦不堪。 “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陆沅：“……你还是闭嘴吧。” “听不出来我是男的吗？” 郑洄微愣，陆沅的扮相过于出众，倒让他忽略了声音。 “抱歉。” “劳烦取些酒来。”郑洄道。 林不屈怀疑道：“你这半死不活的，能喝酒？” 郑洄无力笑了笑：“其实寒血灵芝泡酒药效更好，只是我父亲听信谣言，想要我恢复内力，才使了那阴损的法子。” 陆沅目光微动，听起来郑洄好像并不认可郑齐的做法。 歹竹出好笋，倒是有几分新奇。 林不屈取了酒来，将寒血灵芝放在酒碗中泡了一会儿，然后喂给郑洄喝下。 片刻后郑洄面色好了不少，脉搏也更加有力了。 林不屈不禁感叹，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宋瑜好奇之下探了他的脉，心中大骇，面上罕见的出现惊讶之色。 郑洄竟然身中炽火毒！ “夜已深，郑少主先歇息吧，明日再来找你。”陆沅没有错过宋瑜的表情变化，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在这时多问。 郑洄点点头：“多谢体恤，还请不要泄露我的行踪。” 陆沅：“自然。” 宋瑜和陆沅没有留在清风楼，天一阁丢了少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肯定会到处搜查，突然间消失反而惹人怀疑。 * 天一阁内。 郑齐打杀了几个仆人，犹不解恨，砸了不少东西后喘息着道：“废物、让人在我天一阁如入无人之境，你们是死的吗？” 众弟子苦不堪言，他们确实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而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来人武力高深，完全在他们之上。 抓陆沅的那几个人，因为办事不力，引狼入室，也被郑齐杀了。 郑齐坐在太师椅上，喝了几口凉茶。 目光犹如蛇蝎，心中愤怒难平，武力高深，能在天一阁造次的人，他只想到一个。 之前在福来客栈遇到的那个宗师…… 若说这景州有什么外来人，有能耐和天一阁作对的，郑齐眯起眼睛，他有些怀疑那人的身份。 若从实力和年纪来看，这样的人他只能想到两个。 临仙宫少主和圣域少主，必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天一阁和圣域无冤无仇，而临仙宫…… 郑齐眯了眯眼睛，目光幽深：“去福来客栈！” 第59章 幕后之人 三更半夜，福来客栈的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客栈掌柜在睡梦中惊醒，心中怒气横生，景州三五不时就有江湖人斗狠，但那也是在白天，而且他向来谨小慎微，一般不接待看起来容易滋生事端的客人。 所以福来客栈很少经历这样的事。 这两日也不知撞什么邪了，半夜都有人打上门来。 天杀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掌柜愁得在床上翻了几次身，最后用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 打吧，只要不把客栈拆了…… 他大爷的，就算人家把客栈拆了，他也不敢说话啊，景州这群土霸王！ 唉……不如卷铺盖去云州混日子，虽说商铺月租高了些，好歹有临仙宫坐镇，不像景州这些泼皮无赖。 一阵噼里啪啦的砸门声，一间间客房被强行打开，尖叫声此起彼伏。 陆沅竖起耳朵：“快到我们这儿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瑜眉心微动，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怎么办？”陆沅担心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关山月也在隔壁，她不会有事吧…… 宋瑜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陆沅稍微放下心来。 砰—— 砸门声响起，陆沅探出头看了一眼。 嗯、很好，门紧紧关着纹丝不动。 “阁主，这间有问题。” 郑齐眼神阴翳，他能感受到门上附着一层内力，强悍霸道，不容他人越界。 哪怕是他也不敢硬闯，究竟是什么人…… 他一抬手，天一阁的弟子就退到了他身后。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是他？ 随即又摇头，不可能啊，身负炽火毒怎么可能有这么强劲的内力？ 宗师境的武修，或许是几大长老其中之一，首先排除欧阳溯和沈椹，因为这俩都是武道元神。 郑齐又一想，万一他们压制修为呢？ 心里生出几分不确定，以及一丝罕见的寒意。 郑齐恨得牙痒，临仙宫出了三个武道元神，还有十几个宗师境，实力根本不是他能硬碰的。 当年的教训，足够他铭记一生。 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切，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阁下不妨出来谈谈。”郑齐压住心里的怨怒，试探着说了句。 宋瑜的声音裹挟着内力，带着冰雪般的凉意：“滚。” 郑齐运起内力护体，暂无大碍。 而他身后的弟子，两只耳朵里都流出了鲜血。 “犬子被人劫走，老夫才来叨扰，阁下为何与天一阁为难？”郑齐怒火中烧，但又有所畏惧。 他来时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真要动起来手来他讨不到什么好。 陆沅啐了声，不要脸！ 你管这叫叨扰？ 郑齐咬咬牙：“阁下不肯出来，我就杀了客栈所有人。临仙宫以守护江湖太平为己任，总不至于害无辜之人惨死吧？” 陆沅气得在被子里挥了几下拳头：“不要脸！” 宋瑜捏着他的手晃了晃，随即起身朝着门边走去。 这一次他没有戴帏帽。 门开的那一瞬间，郑齐犹如被定在原地一般，全身冰凉。 那一双淡漠的眼，他在宋忧身上也看到过，毕生难忘。 这人的身份已无需多言，十分明了。 郑齐难得升起一丝悔意，他或许不该来的。 只是他一开始以为，来人应该只是临仙宫某位弟子，不曾想竟然是宋忧之子。 江湖上有一些关于临仙宫少主的传言，说他少年成名，但终究是昙花一现，因有恶疾缠身，不良于行，于修炼有损。 郑齐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宋瑜身负炽火毒的人之一。 他没想到，临仙宫竟有如此能耐，炽火毒都能解…… 或许是因为化元丹？ 转瞬间，郑齐心里千回百转，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宋少主，久仰大名。” 近些年，天一阁暗中和临仙宫不对付，给他们找了不少乱子，莫非是来报仇的？ 宋瑜目光落在郑齐身上一瞬，老头的眼中满是算计，令人生厌。 “郑阁主，请不要扰了我夫人清梦。” 夫人？郑齐微愣，临仙宫少主什么时候成亲的？ 天一阁竟然没收到一点风声…… 郑齐扯出一抹笑：“老夫来找儿子，查看一番就走。” 宋瑜低眸看他，犹如看一只蝼蚁。 郑齐心头火起，十年前被宋忧打得还不了手。而现在，被宋忧的儿子死死压制！ 他跟宋家人命里犯冲！ 郑齐没感受到郑洄的气息，看来人不在这儿。 他压住心里的郁气，带着虚假的笑脸：“这客栈环境简陋，宋少主不如移步天一阁，郑某必定奉为座上宾。” 宋瑜看向他时，目光带了几分审视：“我问你，二十年前在幽州，给我母亲下毒的那个人，是谁？” 郑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宋瑜怎么会来问他这件事？ 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意：“传言是圣、圣域……不过宋宫主和夫人大度，化干戈为玉帛……” 宋瑜冷声提醒：“别装蒜，我说的是提供炽火毒的人。” 郑齐擦了一把额头：“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站住！”宋瑜喝道。 郑齐脚步一顿，心里开始琢磨，和宋瑜动手他有几分胜算。 殊死一搏或许有可能……但是也会因此得罪临仙宫。 他呼出一口气，要是宋瑜再追问二十年前的事，他就…… “谭北往可在你手上？”宋瑜突然转了话题。 郑齐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胡须无法控制的动了几下：“谭总管？” “不曾见过。” 宋瑜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看出他撒谎的迹象。 轻呵了声：“郑阁主的手伸得很长啊，最近库房都要装不下了吧？” 郑齐嘴角抽搐，没想到事情还是暴露了。 可是临仙宫的商队，也不是他劫的啊，天一阁不过是分点油水罢了。 看来临仙宫少主来景州，应是为了商队被劫的事。 郑齐心底微微一松，只要不是为了别的事，什么都好说。 “我还、我还！”郑齐当即道，“所得财物，我全数归还。” 宋瑜目光冷凝：“临仙宫伤亡弟子？” “不、人不是我杀的，不是。”郑齐后悔不已，他还是托大了，不应该明目张胆招惹临仙宫的。 宋瑜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 郑齐连忙解释：“真不是我，天一阁每次到，都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 看着郑齐带人离去的背影，宋瑜目光幽幽，天一阁不过是小虾米，背后的才是真正的大鱼。 临仙宫探查数年，竟然连对方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可见其隐藏之深。 陆沅悄悄过来，看人都离开了，好奇道：“你们说什么了？” 方才宋瑜刻意用内力筑起屏障，隔绝了两人谈话的声音。 宋瑜回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忽然间目光微冷：“关山月呢？” 第60章 关山月悄然离去 隔壁房门大开着，是被天一阁的人砸开的，可是屋里并没有人的气息。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入内，屋里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人是自己离开的？ “那是什么？”陆沅看到圆形木桌上有样东西。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封书信，上面写着：若是有缘，江湖再会。 “她会去哪？”陆沅担忧道。 宋瑜微微摇头，两人暂且回到房内。 陆沅彻底没了睡意：“不是说还要一起救人么，怎么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宋瑜微微摇头，他并不在意关山月的去留，只是有一件事让他有些疑惑。 “方才郑齐说，天一阁没有杀害临仙宫弟子。” 陆沅闻言沉默了一瞬，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关山月不是说，她在天一阁密室捡到的弟子腰牌吗？” 宋瑜敛了神色，未发一言。 陆沅脑中灵光一闪：“关山月和郑齐，有人在说谎！” 他在脑海中推理了一番。 假设关山月没有说谎，那就是郑齐在掩盖真相，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对临仙宫有所顾忌，杀人不太可能。 但如果关山月说了谎，天一阁确实没有杀人，那她手中的腰牌又是从何而来？ 宋瑜拍了拍他的背：“睡觉，明日再说。” * 日光明亮。 陆沅拉着宋瑜在景州城正街上乱逛，他们要去清风楼，不过但听说景州甜糕很有名气，便打算先饱腹一番。 “太甜。”宋瑜皱着眉咬下陆沅喂到嘴边的甜糕。 陆沅自己咬了一口：“很好吃啊。” 说着他又从油纸包里拿了别的口味儿，正要递到宋瑜嘴边，突然间被人撞了一下，一整包甜糕全洒在了地上。 “对不住，赔你。”还不等他有所表示，那撞了他的人就扔给他一块儿碎银。 对方既然道了歉，想来也不是有心的，陆沅不欲与他计较。 将碎银还给他：“不必了。” 那人微微一愣，也不做勉强，他看了看陆沅和宋瑜，然后拿出了一幅画，指着上面的人问：“二位少侠，打扰了，请问可曾见过画上这位姑娘？” 陆沅心下一惊，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画上的人不正是关山月吗？ 巧了，如果他两天前来找的话倒是正好。 可惜他昨夜才发现关山月已离开福来客栈了。 见陆沅面上犹疑，那人一喜：“你见过她？” 宋瑜微微抬手挡在陆沅身前：“之前见过。” “天气炎热，不如我请二位喝杯茶？” 陆沅总觉得关山月的不告而别，有些不对劲。 或许眼前之人知道些什么。 “也好。” 旁边就是一家茶楼，三人在窗边落座。 “在下关风，这画上的人是家妹关山月，她天生顽劣，一月前离家出走，我担心她的安危，这才出来寻人。” 陆沅和宋瑜依旧报上了那不像样的假名，不过竟也没有人怀疑过。 “敢问两位陆兄，之前在何处见过我小妹？”关风急切问道。 陆沅微微摇头：“几天前见过，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太复杂，陆沅也就略过了。 关风失望道：“可有说去了何处？” “并没有，我们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陆沅如实道。 “她身上可有带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关风看起来有些急切，面上表情复杂。 陆沅心中有些疑惑，他怎么有一种关风更关心关山月身上的东西，而不是她这个人的感觉？ “不知，我们同关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不熟。”宋瑜直言道。 显然，他也感觉这个关风有些不对劲。 只是说不上来缘由。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夜天一阁的事！” 另一边围了一群人，突然间谈论起了天一阁，陆沅好奇听了听。 “什么大事，少阁主归天了？” “屁！今早天蒙蒙亮，我二姑家那个被天一阁抓走的表妹，回家了！” 众人来了兴趣：“啊？怎么回事，人怎么样，没受伤吧？” 那人举起手腕比划了几下：“几道伤口，怪吓人的！” “啊……那要报官吧。” “报啥啊，这可是天一阁的地界，再说人家给了钱，就是我二姑这人吧，爱钱如命，拿了钱也就闭嘴了。” 众人唏嘘不已。 陆沅收回心思，看关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和宋瑜对视一眼，然后道：“关兄，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关风若有所思，似乎也没了搭理他们的心思。 走出茶楼，朝着清风楼而去。 陆沅道：“你说天一阁怎么突然放人了？” “林不屈的手笔。”宋瑜道，“他收到关山月送去的腰牌后，就开始着手此事，昨日我把藏人的密室告诉他了。” 陆沅哦了声，心想怪不得宋瑜气定神闲的，还以为他不着急救人呢，没想到是安排别人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他们动手了。 “那关风呢？我怎么总感觉他有些奇怪。”陆沅道。 宋瑜脚步微顿，他牵住陆沅的手，安抚道：“不必理会。” 陆沅一想，他们来景州的目的是为了查天一阁，以及谭北往的去向，确实应该少管旁人，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两人刻意绕了一段路，才进了清风楼。 郑洄看起来好了不少，面色依旧苍白，但是眼神更加清亮了。 林不屈让人给他弄了轮椅，陆沅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窗边看向远处青山起伏、群山连绵的景象。 “那是翠微山脉，我少年时总在山脚下跑马，景州的儿郎没有一个赢得过我。”郑洄话语间不乏怀念与向往。 陆沅心想，你爹是景州土霸王，人家也不敢赢你啊。 “郑少主擅长骑术？”林不屈进门时刚好听到他的感慨，可以想象到英姿勃发、策马扬鞭的意气少年，但怎么也和如今轮椅上这位联系不到一起去。 郑洄苦涩莞尔：“很多年前的事了，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 毕竟他如今只是个废人。 有人搬了小桌和坐垫进来，林不屈跪坐在一侧，因着宋瑜不喜欢太多人伺候，他只好亲自煮茶。 宋瑜甩了下衣袖，对着郑洄问道：“天一阁为什么劫临仙宫商队？” 郑洄微微侧目，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要用尽他全身的力气。 “劫商队？您高看了，天一阁没有这么大本事。” 宋瑜眉尖微动：“或者说，在背后指点江山的人，你知道吗？” 第61章 少主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郑洄继续看向窗外，久久无言。 宋瑜又道：“你身上的毒，滋味不好受吧？” 陆沅心头一跳，郑洄这样，竟是因为中毒么？ 沉默许久后，郑洄哼笑了一声：“刚开始确实不好受，后来筋脉全断了，也就不难受了……” “临仙宫商队屡次遭劫，内门弟子遇害，谭北往不知所踪，我当是天一阁这些年长进了不少。” 郑洄低下头，语气有些悲凉：“很多年前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找到我父亲，他们谈了很久，我躲在窗外，只看到那人的手背向上寸许，有一个类似火焰的刺青。” “据我所知，近些年，我父亲一直听他的指示行事，天一阁也因此壮大了不少。” 宋瑜垂下眼眸，看着茶壶里缓缓上升的白气出神。 陆沅道：“郑公子，我听说有一天夜里，天一阁带回了几个渗血的箱子，算算时间好像就是临仙宫商队最近一次遇袭的那一天……敢问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林不屈目光看向陆沅，他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只以为是跟在少主身边的随从。 听他问这话，心想这人还挺聪明的，比之前那个锦书强多了。 郑洄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的小碗上，那碗里装的是保他性命的寒血灵芝，没有了女子腕中血的滋养，它逐渐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像周围散发着丝丝寒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见他久久不说话，陆沅又问道。 “那我换个问题，里面装的是临仙宫弟子吗？”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郑洄突然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林不屈才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陆沅看了一眼宋瑜，刚好与之目光相对。 “你房中那个密室，里面有几间房？”陆沅追问道。 这次郑洄回答得很快：“两间。” “都关了人吗？” “没有，有一间是放杂物的。” 陆沅微微抿唇，下巴不自觉地收紧，难道他看错关山月了？ 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桌沿，指甲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宋瑜握着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晚点我帮你把指甲剪一下。” 林不屈十分欣慰，看来少主也很关心下属啊，宫内弟子还传言少主手段狠戾，冷漠如冰，果然还是眼见为实。 陆沅不懂林不屈为何突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疑惑道：“林掌事，你怎么了？” “没事。”林不屈心想，跟着少主这样的主子确实是一幸事，对下面的人关爱有加，想来赏赐也不会少…… 嗯，他要努力干，然后争取调回总部去！ 这景州他真是待够了，还是云州逍遥自在。 当然，他心里这些想法，宋瑜和陆沅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有些话，我想和宋少主单独说。”郑洄突然道。 陆沅一顿，随即道：“好，林掌事，听说清风楼的茶点不错，不如带我去尝一尝？” “嗯，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林不屈顺手带上了门。 “我年少时就听说过你，宋瑜这两字如雷贯耳，像是一座压着人的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郑洄全身无法动弹，只能背对着宋瑜说话。 宋瑜：“……”他貌似没有很大年纪，今年也就只有十九岁，还有几个月才及冠。 郑洄也不管他是否做出回应，只是呵笑一声：“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他的口中，我永远都不如你。” “你看到我如今这样，其实在你十五岁突破金刚境，名声大噪的那一年之前，我还不是这个模样，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十年前，我不过是于武道一途资质平庸，但君子六艺我样样都行，只可惜生在江湖世家，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只是玩物丧志。” 宋瑜心想，郑洄口中的“他”大概就是郑齐吧。 “我拼了命的修炼，只为了能得到一句认可。四年前，我以为终于可以突破金刚，可是没想到……”郑洄的情绪低落起来，“炽火毒的滋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宋瑜神色微顿，这一次终于开口问道：“你是四年前中毒的？” “是啊，区区四年，我就成了这副模样。不得不承认，我就是比不上你，你这样的人命硬，连炽火毒都奈何不得。” 郑洄接着道：“小时候有个天下第一的爹，为你寻尽至宝，入道后天赋异禀，世间无人能及。” 宋瑜没有说话，他不相信郑洄只是为了吹捧他。 但是有一点，郑洄没有说对，他能压制住炽火毒，除了幼年时有灵丹妙药以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毒是下在段音体内，又得宋忧及时利用双修之法为她解毒。 只不过那时她刚好怀着宋瑜，腹中孩儿难免被波及。 “你是如何中毒的？”宋瑜问道。 “一个女人，一杯酒。”郑洄言简意赅，听起来有些萧索的意味。 宋瑜再次沉默。 “你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郑洄许是话说多了，声音有些嘶哑，“炽火毒到底是怎么来的？哪怕是圣域，他们也解不了这等奇毒……” 炽火毒这东西，就好似是专门用来对付武道中人的。 经此提醒，宋瑜这才想起来，双修解毒之法，还是宋忧自创，几大长老改良的。也就是说，除了临仙宫，几乎没有人知道有双修功法，可以解炽火毒。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江湖，各大门派竟然一无所知。 “化元丹确实是好东西……”郑洄神色漠然，食指挣扎着在轮椅扶手上动了下。 宋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来他以为自己是吃了化元丹才解毒的。 时至今日，郑洄全身筋脉尽断，体内无一丝内力，双修之法也救不了他。 哪怕是化元丹，对他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郑洄看向远处，目光带着几分悲戚：“你可曾听说过，武道三宝？” 宋瑜心头一跳，说了这么多，终于到重点了。 “那个黑衣人的目的，就是要集齐三宝，一统江湖。”郑洄提醒道，“我离开天一阁，他一定会知道，担心控制不了我父亲为他办事，必定会有所动作，各大门派要当心了。” 宋瑜敛了神色，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谭北往失踪与那黑衣人有关？” 郑洄不确定：“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天一阁没有动过临仙宫任何一人。” 第62章 聪明的宝贝有奖励 林不屈让人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茶点，陆沅本来是不想吃的，但是他们的茶点做得太好看，让人很有食欲。 于是也就吃了几块儿，林不屈察言观色，看他吃得满意了，才试探问道：“跟在少主身边，每月有多少银钱？” 陆沅想了下，锦书之前和他说过：“一百两，还有各种赏赐。” 林不屈心下一惊，格外心动，要是他也能跟在少主身边的话…… 不用两年就能买下心仪的小院，岂不快哉。 “小兄弟，你觉得我怎么样？” 陆沅微微疑惑，却见林不屈提起胸膛，手上整理了一下仪容，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模样让他想起了，想吃肉的母老虎娇娇。 实在是让人怜爱。 “嗯，你很棒。” 林不屈靠近几分，轻声问：“那你觉得少主会要我吗？” 陆沅：“？” “不会。” 林不屈委屈：“为什么？” 陆沅放下手中的茶点，认真道：“他只要我。” 林不屈不解：“为何，多个人办事多舒坦呀。” 难道陆沅是担心自己会抢走属于他的赏赐？林不屈当即表态：“你放心，以后我若是得了少主恩宠，一定分你一半。” 陆沅大惊，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咳咳咳……做梦……咳咳，他只会宠我一个人。” 林不屈十分疑惑：“大家都是给少主办事，你何须如此霸道？从前锦书也不像你这样啊。” 陆沅一顿，突然间感觉自己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你是想跟着少主做事啊？” 林不屈挑眉：“不然呢？” 陆沅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很怀疑，林不屈这样的说话水平，是怎么当上清风楼掌事的。 “那你说什么要不要，宠不宠的，我还以为……” 林不屈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呀，最近看了宫廷风月话本，脑子还没转过来。” 陆沅：“……嗯，以后少看。” “看什么？”宋瑜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陆沅立刻摇头：“没什么，你们谈完了？” “嗯。”宋瑜颔首，然后在陆沅身边坐下，随手拿起一块儿茶点咬了一口，不甜不腻刚好。 见他没有多言的意思，陆沅没有追问，只是看向林不屈：“对了，林掌事，你昨夜去天一阁密室救人，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林不屈摇摇头，立刻正经起来：“我趁着郑齐不在，悄悄带人打开了密室，大概有十几个姑娘吧，全都离开天一阁了。” “其实，那些姑娘大部分都是天一阁买回去的，只不过她们的父母没脸说，才谎称被劫走。”林不屈解释道。 陆沅心里恍然，怪不得家里丢了孩子也没人着急，原来竟是这样么…… “密室里可有发现玄武司弟子的踪迹？”陆沅问道。 林不屈依旧摇头：“没有，说起这个我还在疑惑，那天来送腰牌的那个姑娘，神色慌张，好像在躲什么人，扔下牌子就走了。” 陆沅微微凝眉，轻声道：“是关山月，她在躲什么呢？” “莫非是天一阁？” 接着又疑惑道：“天一阁找她不过是为了寒血灵芝，东西已经找回，又何需再躲？” 宋瑜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关风。” 可是关风不是关山月的兄长吗？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关山月说的话吗？”他看向宋瑜问道。 宋瑜微微一愣，对上陆沅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有个弟弟。” 陆沅打了个响指：“这可以说明一点，关风和关山月关系并不亲近。也有可能关风在说谎，他是假冒的。” 宋瑜微微摇头：“这个身份很容易被识破，不至于是假的。” “也就是说，关山月同这个兄长，有矛盾。或者说，关山月在躲他，是害怕他……”陆沅皱着眉分析，“其实我觉得更大可能，关风想找的不是关山月这个人，而是她身上的某种东西。” 宋瑜指尖在桌上点了点，对着林不屈吩咐道：“去查一下小苍峰青山派，近来的动向。” 林不屈立刻道：“是。” “顶楼客房已备好，请少主移步歇息。”林不屈临走之前还不忘这事。 “嗯。”宋瑜淡淡应了声。 福来客栈已经被天一阁盯上，他也不打算再回去。 * 午后有些困倦，陆沅窝在床上，把玩着宋瑜的手指，好奇问道：“郑洄和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线懒懒的，听得人心里发软，宋瑜将他圈住，低声道；“说了一些……大概是嫉妒我的话。” 陆沅微微瞪大眼睛：“啊？” “他中了毒，你猜猜是什么毒？”宋瑜一手撑着枕头，支着脑袋看他。 陆沅眼珠动了下，似乎不觉得有多意外：“炽火毒。” “聪明。”宋瑜低头在他眉心处吻了下，“聪明的宝宝有奖励。” 陆沅哭笑不得，指尖碰了碰眉心：“这是奖励我还是奖励你？” 宋瑜面上如沐春风，似冰雪消融一般，看起来格外温柔。 “在我娘中毒之前，炽火毒这东西闻所未闻。二十年了，除了我和我娘，也就只有郑洄体会过这滋味。” 陆沅自然是聪明的，宋瑜这么一说，他瞬间就明白过来。 “你怀疑下毒的是同一人？” 宋瑜挑眉道：“至少幕后主使是同一人。” “会是谁呢？那什么圣域之主吗？”陆沅在临仙宫也听说了不少江湖事，知道临仙宫和圣域有仇怨。 宋瑜点点头：“可以说是他们，但也不是。圣域为了报复我爹，所以给我娘下毒，打的是一箭双雕、一尸两命的主意，但是这炽火毒，却不是圣域的。” 陆沅手指绕着身侧的长发：“也就是说，有人借圣域的手，给伯母下毒。” 宋瑜眼神微微眯起，神色微沉，心里多了几分惆怅：“背后之人的目的，是想挑起江湖争端，引得天下大乱。” 这也是宋忧当年咬碎牙齿和血吞，不曾向圣域发难的原因。 “这人好大的野心，他图什么呢？”陆沅很是不解，天下大乱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宋瑜叹息一声：“你听说过武道三宝吗？” 陆沅微愣，皱着眉想了半天：“我只知道吉祥三宝。”这还多亏了上辈子的一首歌。 第63章 腹肌谁没有? “这是何物？”宋瑜好奇道。 陆沅掰着手指给他解释：“不是物，是三个人，有爹爹、娘亲和宝宝，他们是幸福的一家。” 宋瑜：“……哦。” 莫非陆沅是想要孩子？ 这可有点不太妙…… “好了，你说吧，什么是武道三宝？”陆沅翻了个身，瞌睡都没了，只剩下满心好奇。 宋瑜吸了一口气，回归正事。 “传说中，有三件神器，分别是轮回盘、九方钺、两世魂，据说得其一者便可成就绝世武功，雄霸一方。若能集齐三件神器合而为一，可以打开通往仙界的大门，飞升为仙，超脱生死。” 陆沅心头一跳，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真有那么神奇吗？” 宋瑜微微摇头：“不知，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就连临仙宫万人阁也只记载了寥寥几句。” “大概只是传说，但保不准有人相信。” 陆沅知道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此事，略微一想：“是郑洄和你说了这个？” 宋瑜点点头：“幕后之人，为的就是武道三宝。” “所以，这三样东西真的存在？”陆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宋瑜继续摇头：“几百年前的传说，谁能知道呢？反正我从未见过，就连我父亲，想必也不了解太多。” 陆沅想到宋忧运筹帷幄的样子，心想那可还真不一定，于是他道：“不如写封信问问？” 宋瑜点点头道：“幕后之人可能会有所动作，我修书一封，让父亲提醒各大门派提防。” 说完后当即起身，屋里备有笔墨纸砚，倒是省事了。 看着信鸽振翅飞去，陆沅莫名想起了一个问题。 “忘记问郑洄，寒血灵芝的来历了。” 宋瑜顿了下：“要下去问吗？” 陆沅想着郑洄那说一句话都要喘几次的样子，摇摇头，还是让他休息算了。 其实就算不问，大概也能猜出来，多半又是那黑衣人给的。 反正仅凭天一阁，肯定闯不了极寒之地。 这么一想，陆沅对那黑衣人愈发好奇了。 敌暗我明，实在是不好办啊……不如来一招引蛇出洞？ “你方才说那三样宝贝，只得其一便可称霸一方，如今的江湖武林，无非就是临仙宫和圣域相互制衡，若真有这宝物，按理说不是在临仙宫就是在圣域，不如……” 陆沅靠在宋瑜耳边：“不如放个消息出去，就说东西在圣域，让他们自相残杀去。” 宋瑜神色微动：“可以试试，不过不一定有用。” 毕竟圣域似乎也和那背后之人有来往，说不定早就沆瀣一气了。 * 晚膳时，林不屈特意备了景州特色，八珍鸭。 烤得外酥里嫩的鸭肉，切成片，搭配着各种配菜，卷在薄薄的小饼里，一口下去满嘴生香。 陆沅吃的乐此不疲，对比起来，宋瑜就嫌麻烦了，直接夹了鸭肉裹上调料就吃了。 见不得他糟蹋好东西，陆沅只好一边吃，一边给宋瑜卷小饼。 林不屈肃然起敬，怪不得深得少主信重！ 看他忙得不可开交，宋瑜拿着锦帕帮他擦擦嘴：“少吃点，晚上又要闹。” 陆沅不满：“才不会。” 林不屈很是羡慕：“少主真是关爱下属，临仙宫弟子之幸啊！” 陆沅：“……” 宋瑜：“？” 林不屈还想说什么，刚好进来一人打断了他的话，来人递给他一个小小的竹筒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竹筒上印着红色的标记，是紧急信件的意思。 林不屈当即打开，脸色微变。 他将里面的纸条递给宋瑜：“圣域顾宁来景州了。” 宋瑜眉心微蹙，有这么巧吗？ 他刚打算给圣瑜找点麻烦，顾宁就来了。 宋瑜随意擦擦手：“让人盯着，看他来景州有什么目的。” 陆沅好奇道：“顾宁是谁？” “是圣域的少主。”宋瑜解释道。 陆沅心下微动，有点心虚，他刚说要算计人家…… “咳咳，烤鸭真好吃，快吃吧。” 宋瑜摇摇头，也不再提别的事了。 吃完饭以后，陆沅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的肚子。嗯……吃太多有些凸了。 “消食丹，来一颗。”他拍了拍宋瑜的手臂。 宋瑜无奈叹息一声，拿出消食丹给他。 陆沅服下后，又看了看宋瑜的腹部，也没少吃，依旧是平平的，不像他一样凸出来，莫非这就是有腹肌的好处？ “看什么呢？”宋瑜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还当着林不屈的面。 陆沅煞有其事道：“我在想怎么才能练出八块儿腹肌。” 宋瑜：“……少吃，多动。” 陆沅痛呼：“这也太难了！” 林不屈立即道：“这有何难？我也有啊，你要不要看？” 宋瑜面色一冷，陆沅立刻充满求生欲：“不了不了，我不好这一口！” 林不屈似乎很遗憾：“那你想看了，随时找我。” 宋瑜：“……林掌事，很闲么？” 这话问的怎么好像自己无所事事一样？林不屈可不想留下这样的印象：“少主，属下这就去盯着顾宁。” 等人走了，宋瑜才看向陆沅，面色不虞道：“烤鸭好吃？” 陆沅咽咽口水直摇头：“不好吃、不好吃，我的意见是不如小龙虾。” 说起这个来，宋瑜也有些怀念。 “不如回云州。” 陆沅：“啊？” 拜托，你好歹也是临仙宫少主，不要这么没有原则好不好！ 现在是办正事，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谭总管还没找到呢。”他小声道。 宋瑜理理衣袖：“说说而已。” 又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解腻茶之后，宋瑜一手扛起陆沅就往回走。 “喂——干什么？”陆沅吓了一跳。 宋瑜拍拍他的软处，沉着冷静道：“消食。” 嗯，很好，这食一消就是两个时辰。 陆沅手脚酸的不行，他发誓他以后再也不提“腹肌”这两个字了。 晚间，林不屈又来找宋瑜。 屋里一片狼藉，宋瑜不欲被他瞧见，于是直接带上门，两人站在回廊上说话。 林不屈道：“郑齐送信到福来客栈，想见少主一面。” 宋瑜沉默一瞬，郑齐此举定然是发现他不在福来客栈了，又找不到郑洄，才想着同他见面。 郑齐是直接和那黑衣人接头的，他知道的事情，定然比郑洄要多。 宋瑜道：“明日午时，我在福来客栈等他。” 第64章 调虎离山之计 天气不好，空中乌云重重，看起来是要落雨。 陆沅特意找了一把油纸伞给宋瑜带上：“拿着吧，万一下雨，别浪费内力。” 宋瑜：“……嗯。” 本来看他要出门，陆沅自然是打算跟他一起的，但是听说要去见郑齐，陆沅就不想去了。 那老头看起来武功挺厉害的，要是发生点什么，宋瑜还得分心保护他。 陆沅想着，自己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反正有什么事宋瑜回来都会告诉自己。 从清风楼去福来客栈，有一段距离，不过宋瑜也没有用轻功，而是乘马车前往。 到福来客栈时，刚好是午时。 他抬步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了端坐着的郑齐。 客栈里除了天一阁的人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看来是郑齐把这里包下了。 这行事作风倒也不让人意外：“郑阁主，久等了。” 郑齐似乎有些心浮气躁，看到他来才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 “你还挺守时。” 宋瑜微微挑眉：“过奖了。” 郑齐：“……”他在这儿心急火燎等一早上了。 唉，偏偏人家约的就是午时，他还真不好说什么。 郑齐脸上露出愁色，呼出一口郁气：“断了我几条商路，还不够吗？宋少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瑜手指摩挲着茶杯，似乎有些疑惑：“我临仙宫就这么好说话么？几条商路而已，这就心疼了？” 郑齐一拳敲在桌面上，没有用内力，但依旧震得茶杯颤抖嗡鸣。 “我儿是无辜的，还请不要为难他。” 宋瑜抬眸看他，郑齐的额头上滚落了一滴冷汗，他似乎在害怕什么东西…… 这时，宋瑜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郑洄既然失去了武功，只是一个瘫在床上的残废，那么为了保护他，郑齐不应该安排门中弟子在他身边吗？ 为何反其道而行，郑洄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是不会武功的？ 这说不通，除非……他想让人带走郑洄。 按照郑洄的说法，那幕后之人正是用郑洄来威胁郑齐的。 “他，是谁？”宋瑜看着郑齐的眼，沉声问道。 郑齐目光一缩：“什、什么？” 宋瑜不说话，沉默地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茶杯。 郑齐捏着袖子擦了擦额头，颤声道：“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也不一定年轻、我只是偶然瞧见过一眼，看起来二十多岁左右，但头发全是白的。” 宋瑜手上微顿：“可有名号？” 郑齐连连摇头：“我一般称呼他为尊者。” 宋瑜不屑地笑了声，躲在暗处不敢露面，也配得上尊者二字？ “你别不信，他神通广大，精通占卜之术，所有的人和事在他面前，无所遁形。”郑齐沉下脸，话语间充满了恐惧与无奈。 天一阁如履薄冰般过了这么多年，若非没有办法他实在不想得罪临仙宫。 宋瑜敛下神色：“武道三宝，是真的？” 郑齐吸了一口气，忐忑道：“这……” “你既想求助，又有所隐瞒，我如何帮你？”宋瑜直言道。 郑齐闭了闭眼睛，仿佛下定了决心：“我四十岁才入道，能到宗师境，靠的就是神器九方钺。” 宋瑜神色一顿，倏然抬眸看他：“九方钺在天一阁？” 郑齐摇摇头：“是尊者给我的，我借助九方钺修炼，突破宗师后，九方钺就被他拿走了。” “去了何处？” 郑齐对上他的目光：“圣域。” 轰隆—— 天上突然降下炸雷，明亮的闪电划过，宋瑜看见了他眼中流露出的恐惧。 “轮回盘和两世魂又在何处？”宋瑜问道。 郑齐继续摇头：“尊者也在找，神器的下落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不过……有一次我偶尔听到，尊者算出两世魂似乎藏在什么四方容器里，圣域一直在找。而轮回盘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宋瑜垂下眼眸，没想到武道三宝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父亲知道此事吗？ “世事无常，之前的事终归是天一阁冒犯了临仙宫，我在此赔罪，还请少主宽宥。”郑齐突然间变得诚恳起来。 宋瑜一时间觉得，人心好复杂，有些看不懂郑齐了。 不过郑齐约他来此，必然是有所求的。 果然，沉默了片刻郑齐道：“请临仙宫帮忙护住犬子，天一阁感激不尽。” 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砸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外头街上都是人跑动的声音，听得人心乱。 宋瑜将手中的茶杯扣在桌上，清脆的撞击声仿佛定海神针一般，他答应了。 郑齐松了一口气，他再三犹豫，最后还是提醒道：“临仙宫屹立数百年，或许轮回盘的下落，宋宫主会知晓。” 宋瑜并不接此话，这些事情他不信外人的猜测，若真有什么秘密，也该是由父亲亲自告诉自己。 他起身理了下衣袖：“告辞。” 暴雨倾盆而下，宋瑜立在屋檐下撑起了油纸伞，缓步走向雨中。 溅起的雨水丝毫沾不到他的衣角。 马车停在门前，宋瑜绕了过去：“雨中漫步，也是一桩雅事。” 于是，清风楼的小厮只好慢悠悠地赶着马车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风狂雨骤，高大华丽的马车瞬间炸开，碎片冲向四周。 宋瑜闲庭信步，略微侧身就躲了过去。 金针穿过雨幕，迎面而来。 宋瑜手中油纸伞转了几圈，金针全数扎在伞上，好好的伞瞬间便漏了雨。 笑声朗朗，一个身穿红衣的人立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笑容十分肆意：“宋少主，别来无恙。” “顾宁。”宋瑜眸色微沉，“弄坏我的伞，想好怎么赔了吗？” 顾宁瞬间移步，躲开了宋瑜的掌风。 林不屈带着人冲了上来，不料顾宁身后也冲出了一批圣域弟子，两方瞬间打了起来。 顾宁俯身而下，手中举着剑刺去。 宋瑜一个侧身，手中的伞柄卡住他的攻势。 顾宁不满：“你的勾陈剑呢？看不起我？” 宋瑜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对付你，还用不到它。” 手中一转，伞柄击在顾宁胸口处，震得他退后了几步。 正欲出手，却听顾宁大喊：“欺负人了！宗师境武修欺压弱小，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林不屈：“……” 圣域弟子：“……”您这样，真的很丢脸啊！ 这架还打不打了？ 顾宁回头一笑，带着几分邪肆道：“你的宝贝借我玩几天。”说完一掠身没影了。 宋瑜大惊，心头狂跳，跟着追了过去，奈何根本看不到人影。 林不屈一阵不好的预感：“遭了，调虎离山计！” 第65章 小公子被绑走啦 暴雨之后，四周弥漫着潮气，马车走在道上溅起一些泥水，车辙痕迹也被抹了去。 陆沅昏沉间闻到一股清凉的香味儿，他微微动了动脖子，挣扎着醒来。 没猜错的话，他是被绑架了，莫非是天一阁？ 他伸了下手脚，后脖颈处传来一阵痛意。 “醒了？”一道含笑的嗓音响起，陆沅转头看去。 看到一红衣男子，头戴黑色发冠，面容清秀，神色带着几分轻佻。 他也在打量陆沅，目光有些好奇。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陆沅张张嘴，没有说话，他可没傻到相信一个绑匪。 人不可貌相，虽然长得人畜无害，但也不排除这是个黑心肝，不然绑他做什么？ 察觉到他的防备，红衣人笑了声：“美人，不必害怕，我和宋词安是老朋友了。” 陆沅眉心微动，如此称呼宋瑜的人很少见。 “你是何人？” “我姓顾，顾宁。” 陆沅微微凝眉，这个名字听着怎么如此耳熟？ 顾……顾宁…… “圣域的人？”陆沅对他们没有好印象，语气也就冷硬起来。 顾宁微顿：“敌意别这么大，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陆沅哼了声，指了指自己脖颈处，白皙的后颈上肯定是一片青色，一动就疼。 “我从来没见过谁这样交朋友。” 顾宁微微抿唇，拿出一瓶药给他，说是什么上好的芙蓉膏。 陆沅不敢接，他宁愿疼死！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在里面掺毒，用了之后他怕是小命不保。 “要我帮你涂？”顾宁靠近了几分。 陆沅吓得连连后退：“不、不必。” “呵，你似乎很怕我。”顾宁道，“是不是宋词安那厮说我坏话了？” 陆沅其实心里有些疑惑，宋瑜是怎么认识顾宁的，为何顾宁的话听起来，总觉得他和宋瑜很熟似的？ 可是宋瑜不是最恨圣域的人么？ 他怎么可能和顾宁做朋友？ 所以，一定是这个顾宁在刻意套近乎。 “你想多了，他从未提起过你。”陆沅毫不客气道。 顾宁微微一愣，随即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靠在车窗上，慵懒道：“算了，我其实也不记得他，一点也不记得。” 陆沅：“……”如果你说话时不那么咬牙切齿的话，他或许还会信上几分。 “你叫陆沅吧。”顾宁眨眨眼，“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陆沅并不意外，能和临仙宫比肩，圣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查不到这些事才叫奇怪。 “不仅如此……”顾宁刻意顿了下，“我还知道你们来景州是为了找谭北往。” 陆沅一惊：“谭总管在你手上？” 顾宁微微一笑：“我就说你还是太年轻，随便试探一下就暴露了。” 陆沅咬牙：“那你还真聪明！” 顾宁抱着手：“过奖。” 马车依旧摇晃着前行，陆沅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真是烦死了！ 顾宁面上带着几分纯真：“我一个人太无聊，你陪我玩几天呗？” 陆沅：“？” 他指了指马车外的圣域弟子：“他们不是人？” “他们长得丑，碍眼。”顾宁坦诚道。 一众圣域弟子：“……”这活是一天都不想干了，又苦又累，还要被嫌弃。 陆沅无语了一瞬，顾宁凑近几分，认真道：“你长的好看，我想和你做朋友。” “那为何让人抓我？”陆沅不解，他不相信顾宁。 顾宁退后了些：“还不是宋词安，也不知抽什么风，见我一次打一次，我打不过他。” 陆沅：“……你和宋瑜很熟？” 事已至此，他有些怀疑，莫非两人真的认识？ 顾宁清清嗓子：“此事还要从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说起……” 陆沅一头黑线：“说重点。” “哦，有一天晚上我出去玩，刚好遇到人打架，过去帮了帮，没想到是临仙宫在铲除山匪……于是本少侠和宋词安不打不相识。” 外头的圣域弟子默默腹诽，主要还是他们家少主挨打。 “你帮了临仙宫？” 顾宁有些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帮错了。” 知情的圣域弟子心道：确实激动，一上去就被临仙宫当成山匪给抓了。 顾宁辩解：“也不能赖我，我一看临仙宫人多势众，那山匪个个瑟瑟发抖，还以为声张正义的机会终于来了。” 陆沅默默无言，半晌才道：“你还挺热心的。” “没办法，我天生善良。我小时候还帮老奶奶过河、送迷路的书生回家、帮农夫收麦子……”顾宁感叹道，“像我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在外驾车的人，刚好是跟在顾宁身边很多年的随从，名唤霖砚，跟着顾宁一起长大，顾宁干的事他就没有不知道的。 此刻听着自家少主侃侃而谈，不由一阵心虚。 那老奶奶好不容易才过了河来，只是回头望了一眼，就被他家少主瞧见，于是热心的顾少主，一把拽起老奶奶又把人送了回去，气得老奶奶直呼心口痛。 那迷路的书生，在家被妻子打得无处躲藏，好不容易跑出来，他家少主以为人家迷路了，立刻派人查清那书生家在何方，然后亲自把人送了回去，害人家又捱了一顿胖揍。 再说那农夫，人家费半天劲，才将麦子摊开晾晒。顾宁打那一过，掌中生风，内力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下子把人家的麦子恢复原样了。害得农夫的妻子以为农夫偷懒不干活，提着擀面杖追了二里地，农夫有苦说不出。 当然了，顾宁做完好人好事，立刻扬长而去，生怕别人感谢他。 只有霖砚默默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敢告诉他真相。 陆沅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听了顾宁的话以后，嘴角一阵抽搐。 扶老奶奶过马路这样的梗，小学生写作文都不屑用了吧。 堂堂圣域少主，还拿这种事吹牛…… “你不信？”顾宁着急了，恨不得马上找出证据来。 陆沅头疼道：“信、我信。” 顾宁呵了声，拍了拍衣摆：“以后你就知道了，本少主是多么的善良敦厚、和蔼可亲。” 陆沅：“……”谢谢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他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也三十多年了，从没见过有谁这样吹嘘自己。 且不说别的，就顾宁头顶上“圣域”两个字，就和蔼不了一点。 顾宁暗戳戳打量陆沅，略带挑剔道：“宋词安比你好看一点点，但是他没有你可爱，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你。” 陆沅：“……” 不是，大哥，谁要你喜欢啊…… 第66章 您真有本事 陆沅看了看外面，两侧都是树，似乎是在山道上，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 他有些焦虑：“放我回去！” 他不见了，宋瑜肯定要着急的。 顾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 陆沅回头瞪他，顾宁无辜地眨眨眼：“都说小别胜新婚，偶尔分开一下，对你来说是好事啊。” “你成婚了？”陆沅问。 顾宁摇头：“尚未。” “有心上人吗？” 继续摇头：“没有。” 陆沅翻了个白眼：“那你懂个屁！” “粗鲁，宋瑜怎么会看上你这么粗鲁的人？”顾宁十分不解。 “不然要看上你吗？”陆沅一动头脖子就疼，一疼就想骂人。 怼起人来也就毫不客气。 顾宁竟然真的开始假设这个问题：“如果他死乞白赖非要和我在一起的话……” 气得陆沅顾不上后颈上的疼痛感，俯身过去捏着他的领子使劲摇晃：“你清醒一点！” 顾宁扯下他的手：“冷静、冷静。” 马车停在一处山庄前，陆沅吸了一口气，这山里竟然有这么大的宅子。门前右侧竖立着一块儿巨石，上面刻着四个大字——云野山庄。 也不知道宋瑜能不能找到，靠他自己肯定是跑不出去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顾宁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陆沅再一次问道。 顾宁叹息一声：“陪我玩几天怎么了？又不耽误你什么事！” 陆沅怒道：“怎么就不耽误，你知不知道我有很多事情的！” “什么事？” 陆沅一噎：“反正我没空陪你玩。” 顾宁摆摆手：“没办法，你又找不到回去的路。”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山里可是有野兽的，你要是自己跑出去……大概连渣都找不到吧？” 陆沅缩了缩，心想还是不要自己跑了。 唉……武功差的悲哀啊。 要是能打得过顾宁，何愁他不听自己的！ 不过，这个顾宁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不如忽悠他一番，智取也行啊。 弄刀弄剑的，多不雅观。 “嗯，你说的也是，既来之则安之，陪你玩就是了。”陆沅老实道。 顾宁满意了，他就说嘛，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毕竟他人美心善，活泼开朗！ 陆沅眼见着顾宁身后的圣域弟子，接二连三地朝着四面八方隐去身影。 心想这应该就是暗中保护顾宁的人，也不知道这些人功夫怎么样。 要是宋瑜找到这里来，可千万不能轻敌啊…… 唉，他还不会召唤临仙宫的信鸽，不然还可以传个信给宋瑜。 顾宁身边只跟着那个叫霖砚的人，他看陆沅站着不动，疑惑道：“公子，这人不会是个傻的吧？” 顾宁回头看了一眼陆沅，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走啊，小沅儿，不是你说的既来之则安之吗？” 陆沅回过神来，听他这么叫自己，还觉得挺新奇的。 这顾宁是个自来熟。 想象中的圣域少主，应该是像宋瑜那样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苟言笑，冷静沉着。 没想到这顾宁完全相反，性情张扬且不说，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嗯，来了。”陆沅想着不如试试他的底，说不定还能找到谭北往的下落。 反正自己也走不掉，就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顾宁是片刻都闲不住，才刚坐下一会儿，茶水都没喝上两口，他就缠着陆沅和他下棋。 霖砚默默地摆好棋盘，心想终于不用自己陪着玩了。 陆沅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 “不不不，我不下这儿！” 陆沅看着在棋盘上作乱的一只手，满头黑线道：“顾公子，落子无悔。” 顾宁嘴一瘪：“我跟霖砚下棋的时候，都是可以悔的。” 陆沅看了一眼躲得远远的霖砚，心想你没看到人家都不愿意和你玩么…… 这人棋艺不佳，棋品也不行。 “不下了。”陆沅故意将棋盘上的棋子扰乱，暗中观察着顾宁的反应。 顾宁似乎是愣了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戳戳手指：“那我们玩躲猫猫吧？” 陆沅一脸迷茫：“五岁小孩都不玩这个！” “那你说玩什么？”顾宁问道。 陆沅眨眨眼：“哎，也不一定非要玩啊，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修炼。” 谁料，顾宁一脸痛苦地抱头：“你怎么跟我爹一样！” 陆沅：“……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顾宁连连摇头：“修炼有什么意思，简简单单，我一看就会，不好玩。” 陆沅：“……”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顾宁的身上早已千疮百孔。 “那你怎么打不过宋瑜？” 顾宁一听不乐意：“谁说我打不过？我就没想和他打，不然我直接拿出全部实力，让他趴下叫爹。” 远处的霖砚：“……”年轻真好，吹牛也不怕闪了腰。 陆沅嘴角一阵抽搐：“您真有本事。” 顾宁心虚地拍了拍衣摆：“也、也就一般。” 他抬头看着陆沅：“还说我呢，我看你才应该好好修炼，现在看着也只是个入道期，真笨。” 陆沅真是要怒了：“不劳您费心。” 顾宁好似听不出他话语间的嘲讽，真心提议道：“不如你跪下磕三个头，喊声师父，我教你修炼如何？” 他还没收过徒弟呢，肯定很好玩！ 陆沅沉默了好一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顾宁，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不必了。” 顾宁失望道：“那你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陆沅面无表情地哦了声，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 清风楼。 林不屈面色苦闷，跪在宋瑜面前不敢起身。 宋瑜手中拿着几封密信，面色犹如冰霜，眼中带着冰冷的杀意。 若不是陆沅戴在身上的玉佩，没有出现反应，他早就坐不住了。 此刻他只庆幸那天给了陆沅那块带着他剑意的玉佩，若是陆沅遇到致命危险，玉佩便会护主，然后宋瑜也能感应到。 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说明陆沅暂时是安全的。 林不屈虽然不懂宋瑜为何带了一个入道期在身边，但是现在陆沅丢了他责无旁贷。 “圣域在东边的山里，有一处山庄，但是位置隐蔽，尚未查到。” 宋瑜垂下眼眸，远方的勾陈剑发出阵阵嗡鸣，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 “继续查。” “是。”林不屈起身出去。 清风楼来了一个熟面孔，林不屈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锦书？” 锦书风尘仆仆而来，面上带着笑意：“林掌事，宫主让我跟来，少主呢？” 林不屈抬头望了望楼上，心想少主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你、还是先别上去了。” 锦书顿了下，带着几分羞涩的了然：“这、这青天白日的，少主和少夫人就在房里……” 林不屈一惊：“什么少夫人？” 锦书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陆沅啊，你不知道吗？” 林不屈腿一软，跌在地上，锦书立刻半蹲着扶住他：“你没事吧？” 林不屈目光呆滞，嘴唇颤抖：“我在想弄丢了少夫人，是什么罪？” 第67章 天一阁被灭门 反正升职加薪肯定是没希望了…… 林不屈悲从中来，他怎么就如此迟钝呢？ 要是他早点发现陆沅的身份，肯定不会大意，让那圣域有可趁之机！ 锦书一愣：“你、你说什么？” 这下两人齐齐跌坐在地上，谁也扶不了谁了。 林不屈低着头，苦恼道：“圣域截杀少主，调虎离山，抓走了陆……不、抓走了少夫人。” 锦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完了完了，少主发火没？” 林不屈缓缓摇头：“看着也没有多生气。” 锦书心头一凉，旁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吗？ “肯定气炸了，林兄，你自求多福吧。” 林不屈以头抢地：“啊——我不活了！” 锦书缓了缓，咬牙道：“宫主让我带了信来，我先去见少主。” 看着锦书上楼的背影，林不屈只觉得他异常悲壮，大有视死如归的感觉……啊、呸，什么视死如归，少主也不会胡乱伤人…… 唉，林不屈苦恼的起身出门，加派人手去寻找少夫人的下落。 锦书在门前踌躇了一下，里面的人冷声道：“滚进来。” 锦书：“来啦、来啦。” 宋瑜抬眼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 锦书将信件双手奉上：“少主，宫主给您的。” 宋瑜接过信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陷入了沉默之中。 在信中，宋忧先是说了一些江湖武林同气连枝，让他不要妄动干戈的话。之后才阐述了武道三宝的事情。 原来九方钺一直都是属于圣域的。 圣域和临仙宫立派之初，各得一方神器作为镇派之宝。 临仙宫得到的是轮回盘，据说有扭转乾坤之力。 只不过轮回盘在两百多年前，被上一任宫主，也就是宋瑜的祖父，连同一些稀世珍宝一起，送给别人了。 宋瑜：“……”真是我的好爷爷。 看完信件以后，宋瑜又有些疑惑，信中提到了九方钺和轮回盘，唯独没有提及两世魂，这又是何故？ “父亲可有说什么？” 锦书摇摇头：“宫主只让带信来，他们已经动身回云州了，夫人说让少主带着少夫人早点回去。” 锦书又拿出一封信，封口处压着宋忧的私印：“还有一封家书，宫主说让您看完便烧了。” 宋瑜伸手接过，并没有立即打开，只是随手放在一旁。 见他垂下眼眸面色凝重，锦书看出他是在担心陆沅。 “方才遇见林不屈，他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只不过东边群山连绵，要找到一处庄子实在不容易。 宋瑜捏了一个剑诀，瞬息间风云涌动，勾陈剑在他手中泛着凛凛寒光。 “传我令，召重明和欧阳溯来景州。” 锦书心下一凛：“是。” 等锦书走了以后，宋瑜才打开那封家书。 * 月凉如水，清风楼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不停的摇晃，烛光闪烁了几下竟是熄灭了。 一股风吹开了窗户，宋瑜鼻尖微动，风中似乎带着血腥气。 锦书连忙起身关窗，谁料突然跌进来一个身影，将他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林不屈！” 林不屈身上中了暗器，血染湿了大半边肩膀，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关、关窗。” 锦书忙不迭地将窗户抵上，又撒出一些药粉驱散血气。 宋瑜一把按住林不屈的手腕，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他手掌贴在林不屈受伤的肩膀上，微微运起内力，忽然间林不屈伤口处弹出了一把飞刀，直直钉在柱子上。 锦书连忙拿出金创药给他处理伤口，宋瑜过去拔下飞刀检查了一番，上面并没有毒。 这飞刀制式普通，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是什么人伤了你？”锦书问道。林不屈好歹也是金刚境，能把他打成这样，那人恐怕不简单。 林不屈缓了缓，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少主，大事不妙，天一阁被灭门了。” 宋瑜猛然回头：“什么？” “我途径天一阁，闻到有血腥味儿，就进去看了一眼，全死了，没有一个活口，包括郑齐。”林不屈忍着疼痛，吸了一口凉气，“我正欲探查，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修为深不可测，只是瞬息之间地上的尸体全都化为了齑粉！” 宋瑜神色微动，莫非是郑齐口中的尊者？ “我不敢与他交手，转身就走。”林不屈顿了下，“奇怪的是，他似乎也没有为难我的意思，只是随手掷出这把飞刀，很难形容那种感觉……我知道有东西过来，但是根本躲不开。” 锦书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人！莫非也是武道元神？” 江湖中的武道元神不过十人，全都有记载，那几人都不可能出现在景州。 但是，也没有听说有新的武道元神出世啊…… 林不屈缓缓摇头，心头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凉意：“看不出修为，但是绝对不简单。那样的气息，比我早些年见到宫主时，还令人胆寒。” 宋瑜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怪异感，郑洄早就料到今日了，所以让他庇护郑洄……他总有一种被人拉入局中的愤懑。 “可看清长相？” 林不屈道：“他站在阴影里看不清，只是身形高大，应是个男子。” 宋瑜微微颔首：“好好养伤。”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他要去看一下郑洄。 锦书留在屋里照看林不屈，见他眉目间满是忧虑便安抚道：“放心吧，白日里少主发令，召重明长老和欧阳长老来景州，有两大长老在，想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浪。” 云州和景州相距不远，以欧阳长老的脚力，明日傍晚一定能到。 林不屈叹息：“我是担心少夫人，也不知这黑衣人和圣域有没有关系……” 锦书也只能祈祷：“少夫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 郑洄已经靠在床上，身旁的小厮正在帮他按腿。 见到宋瑜来很是意外：“这么晚了，宋少主有何事？” 宋瑜挥挥手，那小厮安静地退了出去。 他看着郑洄。也不知为何，突然间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天一阁被灭门的事情。 郑洄沉默了一瞬，笑容带着几分苦涩：“直说吧。” 宋瑜嘴唇微动：“节哀。” 久久无言，郑洄呆愣了半晌，久到宋瑜怀疑他是没有听明白。 过了许久，郑洄才动了动眼珠，有泪水从他眼里滚落。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 “那个黑衣人，你是否知道他的来历？”宋瑜再一次问道。 第68章 您想多了 郑洄目光通红，眼神带着哀伤与忧惧：“他不是人！” “窥测天机，算无遗策，世间就没有他算不到的事！”郑洄微微一顿，“我当年亲眼看见，他只是掐了下手指，就知道九方钺的下落，而且……他身负神力，那种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及的，就连顾渊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九方钺能被他得手，只是不知为何，当郑齐突破宗师以后，他竟是又将九方钺还了回去，说什么时机未到。 宋瑜神色微动：“他可说过两世魂的下落？” 郑洄沉默着，两世魂是三宝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似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据说还要几年，两世魂才会现世，会藏在一个四方容器里，九方钺和轮回盘会指引两世魂的方向，所以这些年我父亲被他胁迫，一直在寻找轮回盘的下落。”郑洄声音嘶哑，彻底没有了隐瞒。 眼下也只有临仙宫能与其一搏了。 宋瑜默默捏了下手：“可有找到？” “并没有。” 宋瑜暗自心惊，心想祖父还真是高瞻远瞩。 若是轮回盘一直留在临仙宫，说不定更危险。 怪不得父亲要让锦书亲自来送信，想来也是担心信件被截获。 郑洄疲惫地闭上眼睛，神色哀戚又无奈。 宋瑜唤了小厮进来守着他，然后便离开了。 * 林不屈受伤，锦书暂时接管清风楼，成了这里的二把手。 有什么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 “少主，有消息传来，小苍峰青山派掌门仙逝，青山派陷入了夺权之争。”锦书立即呈上密信。 “夺权？” “已故掌门膝下有两个孙儿，关风和关旻，还有一个孙女关山月，都是嫡出。现在是关风与关旻争夺掌门之位，关山月不知所踪。”锦书道。 宋瑜按了下眉心，一夜无眠，一颗心始终担忧着陆沅，他隐隐有些头疼：“先不管青山派如何，重明和欧阳溯来了吗？” 锦书看了看时辰：“快到了。” 宋瑜压下心中的担忧，勾陈剑和陆沅玉佩上的剑意一脉相承，它们之间有些微弱的感应。 只要欧阳溯来景州坐镇，他就可以亲自去找陆沅。 * 被人提着领子赶了一天路的重明，此刻正对着欧阳溯骂骂咧咧。 “你先走不行吗？非要提着我，显着你了！” 重明不停地揉着脖颈，差点被勒死。 欧阳溯淡淡地瞥他一眼：“废物。” 重明气到跳脚，武道元神了不起啊！ 好、确实了不起，他恨恨的想，你最好别有求我的一天！ 唉……也不知道少主让他来景州干什么，打架这事有欧阳溯这个莽夫不就够了吗？ 他一个宗师境，哪比得上人家武道元神啊！ 目光过于怨念，让寡心寡情的欧阳溯都无语了一瞬。 但他懒得和重明争辩，反正这厮武功不怎么样，嘴皮子倒是溜得很。 到了景州城，欧阳溯刻意压制了修为境界。 重明远远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锦书，有些惊讶：“还有人迎接呢？” 锦书自然也看到了他们，快步上前来：“两位长老，你们终于来了。” 重明有些莫名：“咋，你想我了？” 锦书嘴角一抽：“您想多了。” 欧阳溯嗯了声：“少主可还好？” 锦书一张苦瓜脸：“可太不好了，全身低气压，我时刻胆战心惊的。” 重明惊讶道：“不会吧，他媳妇儿丢了？” 锦书惊奇：“这也能通过星相预示？” 重明微愣：“不是、真丢了？” “唉，被顾宁劫走了……”锦书苦着脸叹息。 重明卷卷袖子，忍不住爆粗口：“圣域这群孽障，待老夫去收了他！” 欧阳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重明从他淡漠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鄙夷。 重明不满追上去：“你什么意思，小看我？也就是我不乐意动弹，否则想当年……” 欧阳溯反手一指，点了重明的哑穴，终于安静了。 等他们到了清风楼后，宋瑜看到欧阳溯立刻就放心了不少。 “欧阳长老，我担心景州会乱，这才请你来。” 欧阳溯面对宋瑜时，显然耐心多了不少：“少主有令，尽管吩咐便是。” 宋瑜简洁明了地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欧阳溯对他口中的黑衣人有几分兴趣：“我倒希望他来。” 宋瑜神思不安：“景州就交给长老了，我去翠微山一趟。” 欧阳溯点点头：“万事小心。” 宋瑜转身的脚步顿了下，这才想起来重明也在，有些疑惑这人什么时候如此沉稳了？ “这是怎么了？” 重明眼巴巴的，一手拽住宋瑜的袖子，眼睛瞪着，嘴怎么也张不开。 宋瑜莫名其妙：“你要练闭口禅？” 锦书忍不住笑出了声，什么时候见重明这么吃瘪过。 “嗯……嗯……”重明使劲摇头。 宋瑜拂开他的手：“好好练，楼上有个人，你去看看能不能救。” 看着宋瑜快步离去，重明只能站在原地跳脚，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是装的！ 故意报自己赚他钱的仇呢！ 林不屈运气调息了之后，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 一出门就被人捏住手腕，他立刻就要反抗，奈何对方实力在他之上，心中大惊：“什么人？” 重明憋屈的松手，这点伤需要他来治？ 但凡路上欧阳溯不那么着急提着他赶路，晚来半天，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林不屈自然没见过重明，见他不说话，心里愈发忧虑起来，利剑出鞘，打算拼死一搏。 重明皱着眉向后一掠身，这年轻人怎么一见面就要打打杀杀，戾气真重。 林不屈眼神狠戾：“阁下既有此等本事，不敢报上名来吗？” 重明尝试着张嘴，他倒是想说话，奈何欧阳溯这厮，简直是有大病！ 他扔出一块儿令牌，林不屈反手接住。 “青龙司……重明长老……”林不屈一惊，“弟子冒犯，请长老见谅。” 重明无声地叹了声，年轻人真是太毛躁。 欧阳溯缓步上楼来，林不屈一眼就看到他腰间玄武司的令牌。 想到昨天锦书说，少主召了重明长老和欧阳长老来，那么这人想必就是玄武司长老欧阳溯了。 “欧阳长老，弟子清风楼掌事林不屈听您吩咐。” 欧阳溯嗯了声，并没有说太多。 重明：“……”这小子搞歧视吧？ 欧阳溯凤眼微抬，看向重明冷声道：“少主说的不是他。” 第69章 不把他当外人 重明微微一愣，拉着欧阳溯的手不让他走。 欧阳溯烦得不行，一挥手给他解开了穴道。 重明顿时喘了一口，指着欧阳溯正欲说话，奈何对方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林不屈左右观察了一番，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啊。 “咳，长老楼上请。” 重明做了个深呼吸，恢复了沉着冷静的模样：“且走着。” 宋瑜带着锦书在翠微山寻找了一夜，天色微亮时才停下来歇息。 “少主，这山道岔路口太多，不如属下去多带点人来？”锦书请示道。 宋瑜微微摇头，人多目标大，容易被发现。 要是顾宁有心躲着他，还真有点麻烦。 勾陈剑只能指引一个大概的方向，翠微山面积太大，稍有不慎便会走错方向。 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洒了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束，宋瑜眯着眼抬头看了看：“走这边。” 锦书连忙跟上。 * 陆沅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这几天他根本不敢睡熟了，总是半梦半醒的，眼底一片青黑。 云野山庄里养了鸡，每日晨光微亮时都要打鸣。 陆沅不觉得吵，反而更加安心了。 山里凉，顾宁给他拿了披风，是红色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展翅的鹤，一看就是他私人之物。 陆沅有心拒绝，但对方一再强调是新的。 其实他倒是不介意新旧，主要是这红色太扎眼，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只不过山里是真的冷，陆沅只好将就一下。 踏出房门时，院中的顾宁正好扔掉手里的长矛，回头看他：“醒了？” 陆沅神色恍惚，顾宁依旧穿着红衣，也不知他为何那么喜欢红色：“嗯。” “瞧你这眼底，是夜里不敢睡？”顾宁疑惑道，“不如以后我陪你一起睡。” “不……”陆沅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一柄熟悉的剑就直直对着顾宁而来。 势如破竹，有万钧之力。 红色的身影瞬间避开，只见一道残影从眼前划过。 顾宁躲在陆沅身后，揪着他的衣裳，伸着头看去：“来这么快？” 陆沅心头一喜，他认出来了是勾陈剑。 是宋瑜。 熟悉的身影立在墙头上，周身的衣摆在真气冲击下不停地翻飞，一头墨发也微微飘动着，面上看不出喜怒，但陆沅却清晰的感受到他隐忍的怒火。 云野山庄四周的圣域弟子，飞身而起，将宋瑜围了起来。 陆沅心下一紧：“别动手。” 顾宁恨铁不成钢般看他一眼，这就心疼上了？ 但是大清早的，见血确实不好，于是他一抬手，那些人瞬息间就隐去了。 宋瑜跃下墙头，在屋檐下站住，朝着陆沅微微张开手。 陆沅瞬间笑开，直接倾身倒下去，正好被宋瑜抱住。 “你终于来了。”陆沅在他肩上蹭了蹭头。 宋瑜收紧手臂，涩声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陆沅摇摇头：“才不迟呢，我就是想你了。” 说来也奇怪，仔细算起来他和宋瑜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是他竟这般离不开对方，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牵挂么…… 宋瑜深深吸了几口气：“嗯，我也想你。” 目睹一切的顾宁，面上肉眼可见地抽搐，这俩还真不拿他当外人啊！ “亲一个、亲一个……”顾宁小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看起来神情格外激动。 宋瑜身侧的勾陈剑闪着寒光，目光犹如寒冰，没有半分面对陆沅时的温和。 “他欺负你没？” 陆沅顿了下，从他怀里退出来，但依旧抱着他一只胳膊，摇摇头道：“没有。” 顾宁满意道：“算你有良心，我可是好吃好喝供着你的！” 陆沅微微低头，说起来顾宁确实没对他怎么样，但他还是好奇，顾宁将他掳来此处做什么？ 宋瑜不欲理会顾宁，只是打量着陆沅，见他没受伤才放心，然后心疼地摸了摸他眼底那一抹青色：“回家。” “好。” “哎，等等，不能走！”顾宁立刻道。 宋瑜冷眼看去，他又缩了下脖子，声音也弱了几分：“反正不能走，这山清水秀的，再陪我几天呗……” 陆沅无奈道：“你成熟一点。” 宋瑜微微一顿，他看顾宁这样似乎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而且，九方钺在圣域。 或许顾宁出现在景州，也是为了神器的事…… 宋瑜勾了下薄唇：“好啊。” 随即以手指抵住嘴唇吹了一声口哨，等在外面的锦书悄悄离去，顺便记了下路。 陆沅一愣：“嗯？” 宋瑜暗中拍了他一下。 顾宁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嘛，我们俩家本来也是……” 宋瑜眸色一凉，顾宁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想他堂堂金刚大圆满武修，只差一步就要突破宗师的人，在圣域一呼百应，谁敢不从？ 竟也有这么卑微的时候…… 顾宁暗中叹息，罢了，谁让他欠宋瑜这个弟弟的！ 霖砚送早膳来的时候，暗中打量了宋瑜好一会儿，暗自心惊少主还真是长本事了，连临仙宫的少主都能弄来。 顾宁挥挥手道：“吃吧，弟弟。” 咔嚓—— 宋瑜一下捏碎手里的茶杯，顾宁撇撇嘴：“你是哥、你是哥，行了吧？” 陆沅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沉默着吃完早膳，宋瑜见陆沅眼底一片青色，打算带他回屋补觉。 顾宁争抢着给他们带路，十分周到热情。 陆沅心想他又不是不认路，好歹也住了两天了，实在看不懂顾宁。 霖砚跟在后面，心中无力吐槽，少主又要干傻事了！ 到了陆沅住的屋子以后，顾宁也不走，就靠在屏风上，耳根有些红。 陆沅十分不解：“你这样我怎么睡觉？”他还没有被人看着入睡的癖好。 顾宁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心想还真是登对，看着就养眼。 他面颊红红的，略带羞涩问道：“那个……你们要做羞羞的事吗？我想留下来学习一下，我还没见过呢……” 陆沅：“……”苍天啊！这说的是人话吗？ 宋瑜：“！”忍无可忍，一掌推出，顾宁瞬间从门里飞了出去。 在外面候着的霖砚迎上前去，扶住他的后背，担忧道：“少主，没事吧？” 顾宁摸了摸心口，嘴里发出一声吸气声，这宋瑜下手也特狠了。 霖砚无奈扶额，你惹人家干什么！ 顾宁缓了缓，哀怨道：“小气鬼，我只是默默看，又不打扰你们！你就是个弟弟！” 霖砚：“……”还是打轻了，宋少主真是个好人啊，这都能手下留情。 第70章 这绝对是污蔑 看着门合上，陆沅偏偏头眨了下眼：“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宋瑜没回答，一把扯下他身上的披风，这颜色一看就知道是谁的，他看着碍眼。 陆沅抖了下，扭了下腰，羞涩道：“真、真来啊？” 宋瑜：“……睡觉。” “哦……”有点失望是怎么回事？ 有了宋瑜在身边，陆沅安心了不少，一闭上眼呼吸就平稳下来。 这几日宋瑜也不曾休息过，他揽着陆沅缓缓合上眼。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 陆沅偏头一看，宋瑜还没醒，呼吸十分清浅，俊秀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陆沅想，还是在云州的时候好，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用这么累。 但是又一想，临仙宫的安稳生活，也是需要付出很多来维持的。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饭？ 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宋瑜的眉心，不自觉的划了一下。 原本还睡着的人，没忍住勾起了唇角。 陆沅惊讶：“你装睡！” 宋瑜睁开一只眼，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 陆沅推了他一下，笑道：“起床啦！” 宋瑜手一摊：“又没有什么事等着我去做，起床干什么？” “……还在别人家呢。” 宋瑜将他的手握在手中：“不把姓顾的当人就行。” 陆沅：“……会不会不太好？” 宋瑜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这两天才知道一件事情。” 陆沅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什么事？” “你知道幽州段氏吗？” 陆沅仰头看他，刚好对上宋瑜垂下来的目光。 大周以北便是北齐，幽州位于分界线上，两方争执不休。 当时的大周兵强马壮，占据了幽州大半地界，直到三十年前那一仗，北齐人将大周人彻底赶出了幽州。 为北齐领兵的正是幽州段氏的子弟。 宋瑜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毫不相干的人，陆沅脑子一转，有些惊讶道：“是你外祖家？” 宋瑜轻轻嗯了声：“我以前只知道我娘是幽州段氏女，她从未提起过自己的母家，也从未来往过。两天前我父亲让锦书送了信来，里面有一封家书。” “宫主为何突然提起此事？”陆沅有些疑惑，段音既然不提，肯定是有什么原因…… 宋瑜微微一顿，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顾宁的母亲和我娘……是亲姐妹。” 陆沅脑子空白了一瞬，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顾宁喊你弟弟！” 宋瑜心中郁闷不已，几十年的仇敌，突然间成了亲戚…… 想来宋忧也是担心他真的同圣域翻脸，才说出了这些事。 “那圣域为何给伯母下毒？”陆沅皱着眉，总觉得这其中不简单。 宋瑜微微摇头：“父亲没说。” 陆沅呲呲牙，心想宋宫主真是的，说话不说重点！ 宋瑜笑着捏住他的脸颊，心中的郁闷散了不少：“怎么，你要咬人啊？” 陆沅睁大眼睛，一双眼圆溜溜的：“我怀疑，宋夫人和顾夫人，肯定有什么恩怨，兄弟姐妹反目什么的，也不少见。” 宋瑜嗯了声：“确实，以我娘的性格，她不可能对自己的母家绝口不提。” 陆沅嘶了声，了然道：“怪不得顾宁那厮性格跳脱，我总觉得有几分像伯母，侄儿像姨母再正常不过了。” 宋瑜把玩着陆沅的头发，沉声道：“他或许会知道……” “你说顾宁？”陆沅道，“他会告诉我们吗？” 这几日相处下来，陆沅发现顾宁这个人，表面上看着傻里傻气的，实则不然。 宋瑜微微挑眉：“或许。” * 云野山庄景致怡人，陆沅和宋瑜走在回廊上，两侧盛开着洁白的玉兰花，散发着浓郁幽香。 走过几个拐角，终于在亭子里看到了顾宁，正拉着霖砚和他下象棋。 看到他们来，霖砚顿时如释重负。 陆沅脚步一顿，突然间不想过去了。 “怎么了？”宋瑜现在还不理解。 一盏茶后。 宋瑜眉心跳个不停，勉力忍住想打人的冲动，看着顾宁乱下一通，输了又不认，他终于知道陆沅为什么不愿意过来了。 顾宁十分愤怒：“再来！” 宋瑜手一挥，桌上的象棋全都跑到了霖砚的怀里：“不下了。” “再来一局呗，弟弟。”顾宁恳求道。 宋瑜神色微顿：“顾少主，动脑子的东西不适合你。” 顾宁咬咬牙，片刻后又拍拍袖子十分大度道：“算了，跟你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宋瑜：“……没记错的话，你只比我大一个月。” 顾宁眨眨眼：“记性不错，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宋瑜微微抿唇，头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陆沅咳嗽了两声，趁机问道：“顾少主，临仙宫和圣域应该没那么熟吧？据我所知，宋宫主和夫人只有一个孩子。” 顾宁瞪大眼睛：“你懂什么！” “我就是实话实说呀。”陆沅面上一副天真的模样，“两家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你管宋瑜叫弟弟不合适吧？” 顾宁微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好啊你，套我话来了是吧？” 见他这样，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宋瑜也道：“我确实没有兄长。” 顾宁气结：“我不信你不知道，别给我装！” 宋瑜微微耸肩：“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宁突然起身，朝着宋瑜出掌：“我必须教教你什么叫兄友弟恭。” 奈何掌风一偏，他就被宋瑜反手扣住，按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疼疼疼！”顾宁皱眉叫道，“放开，你、大逆不道！” 宋瑜手上用力，顾宁疼得想哭：“松、松手……” “就这点本事？”宋瑜哼了声，一把松开他。 顾宁哼哼唧唧的，他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 在圣域，谁不把他当宝？ “也就是我让着你。”他嘴硬道，“我要是真想揍你，直接拿出九方钺，让你想还手都不行！” 宋瑜眼神微眯：“九方钺在你手上？” 顾宁傲娇道：“想不到吧？我爹疼我，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我！唉……要是他知道你敢打我，肯定要扒你一层皮！” 宋瑜：“……” 陆沅心头一跳，九方钺竟然在顾宁手上。 又听顾宁道：“我好心才把你们留在这儿，景州都乱成一锅粥了！江湖上都在传临仙宫少主手段残忍、睚眦必报，灭了天一阁满门呢。” 陆沅大怒：“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第71章 傻乎乎的顾宁 宋瑜袖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下：“九方钺交给你，不怕被人抢走？” 顾宁抱着手不说话。 陆沅看了看顾宁，认真道：“肯定不会吧，顾少主天资聪颖，谁能骗得了他？” 顾宁眉开眼笑，赞赏道：“你很有眼光。” 宋瑜：“……” 陆沅接着忽悠道：“再说了，圣域城的威名谁没听说过？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顾宁拍拍手：“就是！沅儿，你跟我回圣域吧，我娘肯定喜欢你！” 知音难觅啊。 宋瑜面色一寒，陆沅连忙拉着他的手，看向顾宁问道：“你娘是谁啊？” 顾宁嘴一张，理所当然道：“我爹的夫人。” 陆沅：“……”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宋瑜后悔了，这顾宁就是个二傻子，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我听说曾经有人向圣域借过九方钺，那人是谁？”他直截了当的问。 顾宁面色一变，愤怒道：“什么借？他那是不要脸，欺负我当时年纪小，用一串糖葫芦骗走的！” 宋瑜：“……” 陆沅：“……” 九方钺好歹也是神器，顾渊就这么随意么？ 就这么交给一个孩子？ “后来我爹亲自出手，同那人打了一架，才把九方钺要回来。”说起这个，顾宁有些不开心了，因为这事，顾渊伤得不轻，可把他吓坏了，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吃糖葫芦了。 宋瑜结合了一下郑洄说的，想必是郑齐那时刚好突破宗师了，足够为他办事，所以九方钺暂时没了用途，才顺水推舟还回去。 “九方钺被他拿走多久？” 顾宁想了想：“五六年吧……” 有一点，郑洄确实没说错，顾渊也是武道元神，竟然过了五六年才找回九方钺。 看来那人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 “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顾宁顿了下：“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莫非你也有神器，是轮回盘还是两世魂？”他好奇问道。 宋瑜摇摇头：“没有。” 顾宁失望的嘁了声，他相信宋瑜不会撒谎，于是道：“看来你爹对你也一般，不像我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我。” 陆沅：“……”怎么又开始拼爹了？ 而且宋宫主哪里比不上顾渊了？ 而且看看宋瑜，芝兰玉树、秀外慧中，比你这个傻乎乎的圣域少主强多了！ 宋瑜挑挑眉：“我娘对我倒是极好，亲手给我煮汤、缝制衣物，你应该没有吧？” 陆沅：“？”难道你还有别的娘？ 顾宁一顿：“这有什么稀奇的，我、我有仆人伺候，还有穿不完的衣裳！” 宋瑜叹息一声：“唉，那你不懂，亲娘做的和买来的，终究是不同的。” 顾宁咬咬牙，十分憋屈：“还不是怪你娘！我娘说她一看见我就想起讨厌的段音，从来都不愿意陪我玩！” 陆沅默默低头，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像三岁小孩一样。 顾宁这样也就算了，怎么宋瑜也…… 嗯？不对啊，段音怎么可能会煮汤和做衣裳？ 多半是宋瑜编出来诓顾宁的。 这么一想，顾宁也挺可怜的，遇上宋瑜这个白切黑，随便激两句，家底都给抖完了。 宋瑜了然的哦一声：“原来你知道我娘啊……” 顾宁这才反应过来，忿忿道：“哼，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 宋瑜转身就走，顾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走远了。 “哎——”顾宁生气地跺跺脚，“你哄我一下，我不就告诉你了！” 陆沅心思一转，拉着顾宁坐下，让霖砚上了一壶茶。 “没关系，他不听，我想听。” 顾宁喝了一口茶：“才不告诉你。” 陆沅心里缓缓一个问号，他怎么得罪顾宁了？ “你们是一伙的。” 陆沅明白过来，这是记仇了，他笑道：“那我不理他了。” 顾宁眼睛一亮：“那你跟我回圣域吧。” 陆沅眯起眼，心虚道：“以后、以后再说。” 顾宁哼了声，不说话。 陆沅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宋夫人的？她久居云州，很少出门。” 顾宁看他一眼，小声道：“真想知道？” 陆沅点点头。 “其实吧……宋夫人是我的姨母。”顾宁道，“只不过她和我娘有仇，几十年都不来往了。” “什么仇？”陆沅追问道，以段音的性子，有仇还不当场就报，她能忍？ 顾宁叹息一声，轻佻的面上露出几分凝重来：“幽州段氏的家主风流成性，妻妾成群。宋夫人和我娘都是庶出，生母并非同一人，听我娘说她们小时候感情还挺好的，可是后来后宅内斗，我娘的生母被宋夫人的生母害死了，然后我娘为了报仇又杀了宋夫人的娘，于是姐妹反目，再也不来往了。” “而且……一群女人争权夺利，后来还是段氏主母胜出，庶出的子女下场惨淡，或被随意许配人家，或被赶出家门，宋夫人和我娘还算好的，她们自己离开了段家，最后都找到了各自的如意郎君。” 陆沅听了后一阵唏嘘，心想高宅大院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有错的明明是男人，却要女人来承担后果。 怪不得段音从不提起母家，也或许是天长日久，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像他们这样的武修，寿命长，时间久了，哪能事事放在心上？ 但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心里放不下，所以不愿意提起。 不过陆沅想着段音为人洒脱，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至于记着陈年往事不放。 顾宁看他陷入沉思，声音都低了几分：“所以，宋词安喊我一声哥，也是应该的对不？” 陆沅：“……你开心就好。” 顾宁哼了声，一抬头看到宋瑜坐在墙头上，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霖砚心想人家就没离开，只不过……他还是默默低头吧，免得少主牵连自己。 “看来这院里的护卫都是死的！” 隐在暗处的众人：“……”还不是你说不让伤人，要像对待你一样对待他么？ 宋瑜跃身抱住陆沅，一眨眼就没了影，只留下一句：“感谢解惑。”飘散在风中。 顾宁张张嘴，看着他们离开，手腕上隐隐传来一阵热意，是九方钺散发出来的。 神器九方钺可大可小，平时都化作绣花针一般，藏在顾宁的腕带里。 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与忧虑：“希望你好自为之。” 第72章 三人成虎 陆沅低头看了一下，脚下远去的群山，心头一慌，牢牢抓住宋瑜的肩膀。 不放心地问了句：“我们就这样走，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宋瑜道：“无事，你当真以为顾宁像表面上那般纯良么？” 陆沅沉默了一瞬，他知道圣域的少主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心计的人，但或许是顾宁傻乎乎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他总觉得顾宁似乎也不是恶人。 确实如顾宁说的那样，景州城里聚集了一些江湖人，大多都在声讨临仙宫。 有人在暗中造势，天一阁灭门这个锅，很强势的按在了宋瑜的背上。 但宋瑜本人似乎不是很在意，陆沅反而气愤不已，这些人空口白牙，一通指责，听他们说下来，宋瑜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更有甚者，还说要联合江湖各大门派打上云州，要临仙宫给个说法。 陆沅差点气成河豚，无凭无据凭什么说天一阁灭门的事是临仙宫做的？ 回到清风楼后，陆沅还愤愤不平，宋瑜一连倒了好几杯凉茶让他败火。 “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何惧之？” 陆沅连连叹息：“人言可畏啊，三人成虎你知不知道？” 宋瑜赞赏道：“嗯，这个词没用错。” 陆沅哭笑不得。 “终于回来了！”重明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屋。 宋瑜点头之后，他才跨过门槛进屋。 “这是……”说起来，陆沅在临仙宫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几大长老，不认识重明情有可原。 “青龙司长老重明。”宋瑜为他介绍。 陆沅连忙揖手：“长老好。” 重明微微一笑：“少夫人客气了。” 陆沅顿了下，哎——这个称呼听多了倒还真习惯了。 “欧阳长老呢？”宋瑜问道。 重明哼了声：“那老小子，有他受的。真是没想到啊，世间竟有比武道元神还厉害的存在。” 宋瑜眉心一跳：“怎么回事？” 重明道：“你刚离开，景州就来了个神秘人，夜里强闯清风楼，欧阳溯不怕死上去就干，几百个来回后被人打中了心脉，这会儿还在房中调息呢。” 欧阳溯的名号，陆沅自然是听说过的，临仙宫第二个武道元神，他竟然会被人打伤？ 宋瑜眸色微凉：“他果真如此厉害。” 重明幽幽一叹：“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江湖中人一直以武道元神为武道巅峰，欧阳溯的实力……看来江湖要有大变故了。” 宋忧天下第一的名号，说不定即将保不住。 倒不是有多在乎这个虚名，而是稳定多年的江湖格局，即将被打破。 亦不知是福是祸。 “也就是说，武道元神之上，还有更高的境界？”陆沅想到点跟他们有些不一样，上辈子看过不少小说，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相对来说是一个比较新奇的角度。 莫非此方世界，真能修仙不成？ 重明微微凝眉：“若真有，以宫主的资质，他成就武道元神快八十年了不可能不突破。” 但要说没有，又很难解释那个神秘人。 宋瑜一直没说话，他在想另外一件事。 或许不是武道元神之上的更高境界，而是借助了神器。 有可能那个神秘人身上有轮回盘或者两世魂，这才赢了欧阳溯。 但凡事没有绝对，一切都得用证据说话。 “欧阳长老如何了？”他问道。 重明摆摆手：“问题不大，要真有事，我还有空在这儿耍嘴皮子？” 宋瑜放心了几分：“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重明摇摇头：“脸上戴着一个恶鬼面具，青面獠牙，头发雪白，说不定长得太丑不敢见人。” “他是冲着郑洄来的。”宋瑜笃定道。 重明道：“林不屈有点脑子，他将郑洄换了楼层，让人扑了个空。” 陆沅当即道：“这么说清风楼有内鬼。” 不然神秘人怎么知道郑洄在哪间屋子里？ 清风楼这么大，足有八层，每层都有上百间屋子。 重明点点头：“少夫人果然聪明。” “是个烧火丫头，成日借着送饭的由头，在清风楼到处走动，打探郑洄的消息。” 宋瑜挥挥手，重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中唤人去将之处理了。 “他是想杀郑洄，然后更好的嫁祸临仙宫。”重明想着昨夜的情景，心有戚戚，要是郑洄还留在那屋里，说不定早就灰飞烟灭了。 天色已晚，但人却闲不下来。 宋瑜去找锦书和林不屈谈事，重明也无聊，干脆叫上陆沅去清风楼最高处的阁楼里吹风喝酒。 此处赏月倒是极好，陆沅半躺着，靠在躺椅上，如果旁边没有时不时的飘来酒味儿就更美好了。 “郑洄还能救吗？”陆沅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心想着要是郑洄可以活下来，也挺不错的。 重明举着酒葫芦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他叹息一声：“有的人活着，受罪。” 这话说得委婉，大概是刚认识，陆沅又是少夫人，重明收敛了几分浑不吝的性子。 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长老的模样。 陆沅一直听说，宋瑜和几大长老关系亲近。 今日见了，才知道果然很亲近，更像是家人一般。 他偏过头看重明：“您在临仙宫多少年了？” 重明得意道：“我们几个可是老宫主从小培养的，算起来一百多年了吧，我们五个和宫主是一起长大的。” 陆沅：“……还、还挺好。”原来他们的年纪都这么大了，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 果然人还是要好好修炼，只要到了先天境就能维持年轻。 这么想着，陆沅的动力又足了些。 “听说长老您擅长卜卦，不能算算那神秘人的来历嘛？”陆沅好奇问道。 他其实对这些事情还挺好奇的。 重明笑了下：“又不是开天眼，哪有这么神奇？” “那你们是怎么算命的，掐掐手就能知道？”陆沅侧身看过去。 重明愣了下：“你想学啊？” 陆沅眨着星星眼：“您愿意教我？” 重明连连摇头：“干我们这一行，六亲缘浅，是要孤独终老的，我要是教了你……哪怕是死了，宋少主半夜都得来挖我坟。” 陆沅被他逗笑了：“那你帮我算算，嗯……就算我会不会发财。” 重明放在酒葫芦，伸出三个手指：“三文钱，报上生辰八字。” 陆沅随口说了八字，又拿出三个铜板给他，重明将铜板往桌上一扔。 “怎么样？” 重明抬眼看他，目光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久久不说话，看得陆沅心里直发慌。 第73章 一笔丰厚的见面礼 重明久久不语，陆沅有些心慌起来，莫非他看出自己并非此方世界的人了？ “怎么了？”陆沅故作轻松道，“就算发不了财，也不用这么严肃吧？” 重明收回视线，将三个铜板捏在手心里，正色道：“命里带金，这财运，还真是出奇的好，有人上赶着送。” 陆沅看他好似没有看出别的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忐忑，他和宋瑜走到今天，宋瑜待他之意不假。 可是他却有事瞒着宋瑜，关于自己的来历，陆沅不知道该不该说。 上辈子看过书里的一句话，他记忆犹深。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引起大洋彼岸的龙卷风。 那么他的到来，又会不会对身边的人和事，或者整个世界产生影响？ 陆沅越想越觉得心惊，内心就好像起了风浪的湖一样，久久无法平息。 重明起身伸了伸手臂：“天色不早，下去吧。” 陆沅神色恍惚地跟在他身后，下楼时差点踩空，幸好重明扶了他一把。 宋瑜正好带着锦书回来，几人不期而遇。 “沅沅，没事吧？”宋瑜都被他吓了一下，连忙过去检查他的脚。 陆沅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没事，事情谈完了？” 宋瑜牵起他的手，不放心地叮嘱：“走路小心些，万一扭到很疼的。” 陆沅心里一暖：“嗯，这次多谢重明长老了。” 重明摆摆手：“不必谢，我还要去给欧阳溯抓药，告辞。” 转身时一把抓住锦书的领子：“和我一起去磨药。” 锦书抬着手挣扎：“我要歇息。” 但是重明根本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陆沅眨眨眼：“这么晚了，重明长老还要去抓药，看来他很关心欧阳长老。” 宋瑜带着他往回走，闻言哼了声：“你还不了解他，重明夜夜观星象，夜里根本睡不着，找事做不无聊罢了。关心欧阳长老？你明日就知道了。” 陆沅愣了下，心想着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要昼夜颠倒，也怪可怜的。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欧阳长老，此时他又负伤，我是不是要准备点礼物什么的，聊表心意？” 说话间已经到了他们住的屋子，宋瑜一手推开门，进屋后脚一踢就把门合上了。 陆沅接着问：“我送什么好？” 宋瑜沉默着脱下外袍，并不回答。 陆沅顿了下，好奇地看着他，看他神色冷冷的，瞬间明白过来，顿时哭笑不得。 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宋瑜一口气喝了好几杯凉茶，在陆沅期待的目光下不情不愿道：“他又没什么爱好，随便吧。” “那我明早出去买。” 宋瑜顿了下：“这几日景州有些乱，还是别出去了，等回云州再补上。欧阳长老不会介怀的。” 陆沅一想也是，万一他出门去又被什么人抓走，那不是给他们添乱么…… 本来最近就忙，还是听宋瑜的吧。 躺在床上后，宋瑜还是有点介意。 他翻身看着陆沅：“你都没送过我什么礼物呢。” 陆沅：“……怎么还记着这事？” 宋瑜委屈巴巴地不说话，瞧他这样，陆沅又想自己确实没送过宋瑜像样的礼物，宋瑜都送过他好些东西了。 “好，等回云州我给你买。”反正他枕头里还藏着好多钱呢，买礼物什么的根本不用愁。 宋瑜又道：“可是这是我自己要来的，都不是你主动送的。” 陆沅闭上眼：“睡觉！” 翌日。 陆沅醒来时，宋瑜已经不在屋里了。 他起床洗漱了一番，刚打开门就在走廊上遇见锦书。 见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疑惑道：“锦书，干什么去？” 锦书脚步一顿，困得神色恍惚：“少夫人，我送药去。” “你这是一夜没睡？”陆沅问道。 锦书苦不堪言：“重明长老太能熬了，刚把药丸炼出来，又让我立刻送去给欧阳长老。” 陆沅想着他也没什么事可干，于是道：“我和你一起去。” 想象中的欧阳溯应该是像宋忧一样高大沉稳的，不过陆沅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此人仙风道骨，姿容不俗，高倒是挺高的，只是身形瘦削了些。 看起来似乎和强大两个字毫不沾边，但是陆沅一点都不会怀疑他的战力。 欧阳溯的目光在陆沅身上停留了一瞬，瞬息便移开目光，完全没有好奇他是谁的意思。 陆沅心想，这就是武道巅峰的自制力么？ “长老，这是重明长老连夜炼制的，您赶紧服下吧。”锦书捧着手里的盒子道。 欧阳溯没说什么，直接打开盒子拿起药丸放到了嘴里。 片刻后，陆沅看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清冷如月的谪仙人，眉心狠狠一蹙，扒着旁边的花瓶就吐了起来。 陆沅大惊：“欧阳长老！” 锦书吓得瞬间清醒过来，一点也不困了。 “长老，您没事吧？” 欧阳溯冷峻的面容上泛起一丝恼怒，他提起茶壶漱口。 过了许久才问：“放了多少黄连？” 锦书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 欧阳溯气息微沉：“二两？” 锦书眼一闭：“二斤。” 陆沅：“！” 欧阳溯一手捏坏了手边的花瓶，在如何清冷自持的人，此刻也忍不住了。 “重明，你等着。” 字字咬牙，陆沅咽了咽口水，心想放二斤属实是有点过分，他只能默默为重明长老点一根蜡，让他下辈子小心一点了。 “您还好吗？”陆沅给他倒了一杯水。 欧阳溯面色缓和不少，只是看起来依旧冷冷的，目光也不带什么情绪：“无事，多谢关心。” “不、不客气。”陆沅搓搓手臂，心想这还是个自带冷气的。 锦书这才想起来介绍陆沅，“长老，这是陆沅陆公子，咱们临仙宫的少夫人。” 欧阳溯嗯了声，随即从袖带中抽出一叠银票，不容抗拒地塞进陆沅手里。 “见面礼。” 陆沅：“……不、这怎么好意思，本来应该我为您准备礼物的。” 他正欲推拒，欧阳溯侧目看了他一眼：“别废话。” 陆沅有点后悔没叫宋瑜一起来了，没人告诉他欧阳溯是这脾性啊。 美则美矣，但是冷着脸怪吓人的。 说话也很精简，似乎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摸了摸手里的银票，陆沅感觉这厚度不会少于万两，顿时如坐针毡。 收着吧，心里不安。 还回去吧，对方不乐意。 唉……难办。 第74章 两世魂竟是如此 尴尬地坐了一会儿，陆沅便说不打扰欧阳长老调息内伤，然后跟锦书一起离开了。 “欧阳长老还真是，惜字如金。”陆沅边走边说。 锦书笑了声：“玄武司上下都这德行，跟他们待久了人都要变哑巴。” 陆沅心想，这大概就是高手的寂寞。 毕竟玄武司高手云集，他们全是靠实力说话。 这样一来，嘴里的话自然就少了。 “不过欧阳长老话虽少，人却是实打实的靠谱！”锦书道，“他可是五大长老中武功最厉害的，同宫主不相上下呢。” 陆沅钦佩的同时又有些好奇：“重明长老为何要放那么多黄连？” 锦书顿了下，无奈地叹息一声：“估计是来景州的那天，欧阳长老嫌吵点了他的哑穴，报仇呢。” “这事儿吧，我也不敢过问呐，重明长老说黄连对欧阳长老的伤有好处。”锦书心里叫苦，真想回云州啊。 夹在两大长老中间，他谁也不敢得罪啊！ 熬了一晚上，锦书实在是困了，跟陆沅打了个招呼，便回自己屋睡觉去。 陆沅回到屋里，看到宋瑜正欲出门。 桌上还放了一个食盒，看样子是打算寻他去。 陆沅进屋关上门，将那一叠银票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宋瑜愣了下：“大早上，去哪发财了？” 陆沅将方才的事说了说。 宋瑜从食盒里拿出几样清粥小菜，点头道：“是欧阳长老的风格。” 直截了当，从不拖泥带水。 陆沅缩了下脖子：“你是没看见欧阳长老那表情，要不是身上有伤他怕是要立刻就是教训重明长老。” 宋瑜笑了笑：“他们几个之间经常这样，不过欧阳溯性子清冷，不太同其他几个玩闹。重明嘛……你以后躲着他一些，尤其是有钱的时候。” “为什么？”陆沅好奇地问。 宋瑜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咬牙道：“他就是个奸商，扎几针收了我十两金！”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陆沅噗嗤一笑：“你还在乎这点儿？” 宋瑜盛了粥递给他：“他总骗我，小时候爹娘给的压岁钱，全被他骗去买酒了。” 陆沅了然，心想大概也是宋瑜愿意让他骗吧。 毕竟宋瑜又不傻。 果然，宋瑜接着道：“要不是看他那时，为情所伤，要死要活的，我才懒得搭理他。” “还有这事？” “很多年前了，小时候他总在我耳边念叨，就是想骗我钱了。”宋瑜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陆沅也不欲深究，这毕竟是别人的伤疤。 怎么能揭人伤疤以供谈笑呢？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可有谭总管的下落？”陆沅问道。 宋瑜微微一顿：“你还记得关山月说她来自哪里吗？” “小苍峰青山派。”陆沅的记性很好，只不过他不知宋瑜为何突然提到关山月。 “有消息说，谭北往在小苍峰出现过。”宋瑜神色间露出几分凝重。 陆沅疑惑：“他去青山派？” “不确定，很巧合的是，青山派的老掌门——关山月的祖父，几天前仙逝了。” 陆沅心头一跳，总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劫匪案，没想到竟牵扯出背后这么多东西…… 整个江湖的背后，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这和谭总管有关系？” 宋瑜略微顿了下：“谭北往位居临仙宫镖局总管事，表面上是为商队奔走，背地里也是我父亲在江湖各处的影子。” 陆沅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临仙宫很紧张谭北往失踪的事情。 他的一言一行，多半都是受了宋忧的指示。 那他去小苍峰，宋宫主知道吗？ 要是知道，为何不说？ 若是不知，谭北往岂不是有叛主的嫌疑？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陆沅总是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 宋瑜喝了几口粥，擦擦嘴后倒了一杯茶，他近来胃口不好，总是吃不下东西。 陆沅有些担心：“让重明长老看看吧？” “无事，只是略微的水土不服。” 宋瑜喝了一会儿茶，看陆沅吃得差不多了才说：“临仙宫史有记载，立派之初，一圆盘镇于湖中，临仙宫依山傍水，环湖而建。上面有一话是，天地之气，浩然不绝，祖得之，临水登仙。” 陆沅微微凝眉，这些话听得他头疼：“这是临仙宫名字的由来？” 听起来像是说，宋家的先祖，得到了天地之气，在水边飞升为仙的意思。 陆沅心里清楚，江湖门派为了彰显自己，多半会在史册中编撰一些似真似假的东西。 “那个圆盘，我猜测就是轮回盘。”宋瑜道。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后，陆沅心里有些发凉：“你是说……” 宋瑜：“我父亲在信中说，两百年前轮回盘确实属于临仙宫，不过后来……我祖父将之送人了。” 陆沅吸了一口气，这镇派之宝也能送人？ “送谁了？” 宋瑜摇头：“不知。” “也就是说，现在轮回盘和两世魂都不知所踪。”陆沅一顿，心头狂跳，一个惊天的想法闪现在他脑海中。 “神秘人来景州是为了轮回盘。”宋瑜道，“我推测，轮回盘要么在天一阁，要么在青山派。” 陆沅想了想：“从他夜袭清风楼来看，应该是没找到。” “嗯。” 陆沅又一想：“那两世魂……”话音陡然顿住。 当局者迷，他以前竟从未细想过这两个字的意思。 两世魂、两世魂…… 字面意思看不就是活了两世的灵魂……不就是……他自己？ 陆沅额头上滚下豆大的冷汗，面色瞬间惨白不已，他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是了，转世轮回这样的事都能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集齐三宝，飞身成仙的传说，也不一定有假。 怎么办…… “沅儿，怎么了？”宋瑜移身过来，看他面色苍白得不像话，立刻就要带他去找重明。 “不！”陆沅失声，“没、没事……” 他胡乱擦了下额头，触手一片冰凉，竟是出了这么多冷汗。 宋瑜十分不放心，探了他的脉，只觉得他心跳非常快，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 “好沅儿，不怕，有我在。”宋瑜将他抱住，轻轻安抚着。 陆沅闭了闭眼睛，心想老天啊老天，你何苦安排我这一遭！ 背后之人为了武道三宝，搅得江湖天翻地覆。 陆沅心惊地发现，他的存在会害了宋瑜、害了临仙宫、害了所有人…… 第75章 悲催的重明长老 一瞬间，陆沅全身发凉，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 宋瑜渡给他几分真气，扬声道：“重明！”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重明，陡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心里叫苦，晚上睡不着，白天不让睡，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说归说，重明动作起来还是很快的，毕竟宋瑜从未这么着急叫过他。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重明不敢耽搁。 连外衣都来不及穿，直接破门而出。 “来了，怎么了？” 宋瑜已经陆沅放到了床上，重明一惊，连忙过去查看。 片刻后，重明再三摇头。 宋瑜紧张不已：“如何？” 陆沅此刻已经缓和了不少，心里依旧很乱，但是又怕他担心，只道：“我、没事。” 重明收回手，十分不解：“少主，我也是你们闺房之乐的一环？” 宋瑜迷茫：“什么？” “少夫人根本没什么事啊。”重明再度怀疑自己的医术，“只是有些体虚，你……你克制些就好了。” 陆沅一听，脸上无法控制的烧了起来，也顾不得想起他的事，惊恐道：“不是，我们没有……” 重明一脸老练地摆手：“好了好了，年轻人我懂你们，慢慢玩，我这个老年人要回去睡觉了。” 留下陆沅和宋瑜面面相觑。 陆沅尴尬一笑：“都说没事，你偏不信。” 宋瑜依旧不放心：“可是什么东西吓到你了？” 陆沅心中叹息，突然间想明白两世魂的意思，确实是吓到了，但更多的担忧。 自己的存在，对临仙宫来说不是个好事。 若是被人发现了身份，肯定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陆沅看了看宋瑜，心想着不能连累他。 也不能连累家人，他能怎么办呢？ “没有，只是有些受凉。”他安抚道。 宋瑜给他拉了下被子：“嗯，那你好好歇息一下，乖乖睡一觉。” 陆沅眨眨眼，想说自己不困，但是感觉宋瑜好像捏了自己一下，然后眼前一黑就睡了过去。 宋瑜起身放下窗帘，隔绝了一些亮光。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陆沅是从说到两世魂才开始不对劲的，看得出来他有事情瞒着自己，他不愿意说没关系。 宋瑜心想，他允许陆沅有秘密，但前提是那个秘密不会对陆沅造成危险。 陆沅不说，他自己会去查。 重明走到门口，看着裂开的门框，有些头疼。 他有多少年没这么莽撞过，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还不是怪宋瑜，没事瞎嚷嚷。 刚好林不屈上来，重明道：“林掌事来得正好，给我换间屋子吧，门开着我睡不着。” 门都坏了，睡觉多不踏实。 林不屈脚步一顿，似乎有些疑惑，好好的门怎么就坏了，但也没有多问，当即道：“欧阳长老隔壁的屋子刚好空着，您……” 话音还没落下，重明一转身就回屋了。 让他现在去欧阳溯隔壁住，不是讨打么？ 而且欧阳溯那人怕吵，偏偏耳力还极佳，他要是敢发出一点声音来，应该活不到明天。 林不屈看着重明一阵风似的，躺在床上将被子一卷，就闭上了眼睛。 “弟子让人来修一下。” 重明那边已经响起了呼噜声，入睡之快绝无仅有。 林不屈惊愕不已，心想门开着睡不着的是谁？ 默默摇头，打算喊人来修门，结果一转身就差点撞到宋瑜。 “少、少主，属下失礼。” 宋瑜稍稍退后一步：“重明呢？” 林不屈指了指床榻的方向，宋瑜气息微顿，两根手指朝那边轻轻一指。 结实的木床瞬间塌下去一般，重明吓一跳，一睁眼看到宋瑜，头疼不已：“我刚睡着！” 宋瑜道：“有事。” 林不屈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心里琢磨着这门什么时候修、怎么修，别看只是一件简单的小事，里头学问大着呢。 修慢了重明长老不满意，修快了欧阳长老不满意…… 重明闭了闭眼睛，认命地摸出一颗醒神丹，服下后困意顿消。 他严重怀疑，这小子就是来折磨他的。 “有事找欧阳溯，他说了算。” 宋瑜看他一眼：“你给陆沅算命了？” 重明一顿，他就知道这小子每次着急上火的都是为了陆沅。 “算财运而已。” “没看出点别的？”宋瑜不行，重明要是没点本事，也当不上临仙宫长老。 重明沉默一瞬，“命盘有些奇怪，大凶之兆。” 宋瑜心中一凛。 重明又道：“不过命里有贵人，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宋瑜稍稍放心些，又问起了别的。 “当年我祖父把轮回盘送给谁了？” 重明呼吸一滞，他现在晕过去来得及吗？ “别装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宋瑜确实有些不理解。 重明微微叹息一声：“不如你去问欧阳溯？” 宋瑜道：“欧阳长老惜字如金，不如你说得清楚。” 重明哼了声：“就他的话值钱，这样吧，一个字一文钱，你干不干？” 宋瑜：“……” 他轻轻竖起手指，比了个手势，重明缩了缩脖子：“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宋瑜放下手，端坐着。 重明道：“唉……老宫主仙逝那一年，我还在外地，赶回云州时已经来不及了。我确实没有亲眼得见他将轮回盘送给谁。” “别说我，就连宫主也不知道。”重明顿了下，“不过，很巧合的是，那一年小苍峰突然间多了个青山派。” 宋瑜微微抬眼：“轮回盘在青山派？” 是也不是，重明目光幽深：“你没发现，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宋瑜沉默着，重明只好再提点：“没有了轮回盘，老宫主不到月余就病逝，而青山派掌门前几天也驾鹤西去。” “轮回盘已经不在青山派了。”宋瑜突然间明白过来，他们应该是用了什么秘法，靠着轮回盘续命。 重明打了个响指：“小瑜儿就是聪明。” 回想起往事，重明也多了几分惆怅：“其实大家不愿意说这些事，倒不是是因着那什么神器，不过是个死物没什么不能提的，更多的是因为……” “因为祖父。”宋瑜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这种感觉很微妙。 涉及先辈，确实有很多事情不好宣之于口，他明白了父亲三缄其口的原因。 重明按了按眉心，有些痛苦地开口：“要不你还是去问欧阳溯，他没有心，不会难受。” 宋瑜：“……礼貌点。” 重明呼出一口郁气，难得正经起来：“我们五个，从小就是孤儿，都是老宫主捡回家的。要是没有他老人家，我就是云州城一个不起眼的小乞丐，说不定一百多年前就死了。老宫主待我们，恩重如山……” 第76章 往事如烟 若非形势所逼，他还真不想提及那些往事。 武道中人，谁不想问鼎巅峰？ 有的人醉心武学，以天下第一为毕生追求。 有的人追名逐利，在功成名就之后，又会产生更大的奢望。 人的欲望就像是难填的沟壑，贪婪之心，足以毁掉一个人，哪怕他曾经清醒过 宋忧自小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在父亲德披四方、淡泊名利的光环下成长。 心无旁骛，潜心修炼，平生所愿只有维护天下太平，守临仙宫久盛不衰。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敬仰尊崇的父亲，会为了长生不死而修炼禁术。 这是临仙宫最为不齿的一段往事。 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心智渐失，陷入癫狂，最终走火入魔，丹田气海破裂，命不久矣。 身为人子，宋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直到有一天，临仙宫来了个很奇怪的人， 那人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只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说临仙宫湖里的镇派之宝，可救走火入魔之人。 宋忧不带一丝怀疑，当即亲自下水，找了许久才找到那所谓的镇派之宝。 重明回忆道：“那是一个圆盘，黑乎乎的，拿上来的时候还沾着湖底的淤泥。” 有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那人是如何操作的，老宫主确实清醒了过来。 可是他再也离不开那圆盘了，每日都要靠着圆盘调息。 重明的眼中露出几分哀伤：“当时老宫主说‘它滋养我，而我亦要反哺于它’，我当时还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宋瑜手指微动，他从来没有见过祖父，只知道自己还没出生祖父就过世了。 现在想来，各种缘由只怕令人心惊。 “那东西会影响人的神智，刚开始那十几年，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发了狂，连杀数人，周围近身的无一活口，包括……” 宋瑜心下一惊，突然间有些不忍心听下去。 重明一字一句道：“包括老夫人。” 大概是挚爱之人的惨死，惊醒了梦中人。 “老宫主从丹田气海中逼出了轮回盘，而他自己也……”重明吸了一口凉气，“他发起狂来，我们五个加上你父亲，都不是他的对手。” “天下至宝，轮回神器，也会沦为害人之物。”重明目光不屑。 宋瑜道：“后来呢？” 重明叹息一声：“后来我出远门了，等我再回去就是老宫主的葬礼。” “在你的讲述中，那个‘很奇怪的人’是谁？”宋瑜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劲。 按照宋忧谨慎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相信一个陌生人。 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故事。 重明微顿，目光转了转，最终落在宋瑜的脸上，有些无奈道：“你怀疑他？应该不会……” 宋瑜固执问：“他是谁？” “是大周的国师，尊号无量仙师。”重明拿起桌上的折扇转了转，“不过他……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早些年，宫主频繁出现在上京，也是为了还他的恩情，扶社稷、匡国本、稳帝位。”说起这些来，重明轻松了不少，“后来他走了，宫主也就回了云州，再也没去过上京，直到洪德帝驾崩。” 宋瑜心有疑惑，关于这位无量仙师，且不说临仙宫没有他的任何记载，就连出身永宁伯府的陆沅都不曾听说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在大周，这似乎是个不能被提起的人物。 不过宋瑜也不欲深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九方钺是圣域城的，轮回盘是临仙宫的，那么两世魂呢？ 比起其他两样来，两世魂似乎更加神秘。 而今天陆沅的不对劲，也是从提到两世魂开始的，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若非临仙宫，陆沅根本接触不到江湖。 他怎么会知道神器的消息呢？ 或许是他草木皆兵了，宋瑜想着早日查清这些事情，也能安心。 “那两世魂呢？” 重明手中顿住，面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天机不可泄露。” 宋瑜一阵头疼：“别打哑谜。” 重明摆摆手，耸肩道：“好吧，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那可是神器，我要是能知道……” “不过从星象来看，两世魂尚未现世。”重明抬头看向他，“兴许只是传说，九方钺和轮回盘是真实存在的，但两世魂不一定。” 传说中只描述了九方钺和轮回盘的模样，对于两世魂却没有任何记载。 也不排除是有人杜撰的嫌疑，但是宋瑜总觉得三方神器中，有两个都是真的，那么前人也没有必要杜撰一个虚假的东西出来迷惑众人。 重明这人说话办事全凭心情，或许他心里藏着点事也不一定，宋瑜打算诈一诈他。 “神秘人就算出了九方钺的位置。”宋瑜看向他，目光带了几分挑剔。 重明一恼，抬起手想打他，又一想这小子可是少主，不好动手。 支吾了半天，憋屈道：“你脑子呢，神器的下落都能算出来，那不是无敌了？” “你也不想想，就顾渊那个没脑子的莽夫，有点什么好东西恨不得全挂他儿子脖子上，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还用算么！” 重明非常不满，宋瑜竟然怀疑他的能力，这简直不能忍，要是说他武功不行他也就认了，说他卜卦之术不如别人，他不可能同意。 于是他继续辩解道：“他真这么厉害，那你说，他怎么就找不到轮回盘呢？” 宋瑜微愣，是他先入为主了。 若非重明，他还真没反应过来。 他突然间想起顾宁说过的话，初听时无意，现在想来，顾宁似乎在提醒他什么事…… 有人用一串糖葫芦换走了他手里的九方钺。 如此说来，那人寻找轮回盘必定也不是依靠占卜。 宋瑜几乎可以肯定，当年拿走轮回盘的，就是青山派的人。 他有一种直觉，只要找到轮回盘，可以解答很多疑惑。 那么问题是，轮回盘在何处？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关山月。 或许是青山派掌门察觉到守不住轮回盘了，所以让关山月将其带走。 而关风正是为了宝物，才外出寻找关山月。 这样恰好就解释了当初偶遇关风时，他身上那种急切感。 他并非关心关山月，而是关山月身上的宝贝。 重明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动作老练地拍拍他的肩：“你还是太年轻。” 宋瑜斜眼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重明不满地嘁了声：“有事把我当宝，无事我就是根草。” 第77章 庸医 宋瑜唤来了林不屈，之前林不屈派人去查关山月的消息，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也不知关山月用了什么法子，竟是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林不屈如实道：“关山月离开景州后，不知去向。” 宋瑜负手立在窗前，远处的翠微山群峰交叠，身陷其中的人很难分清方向。 而圣域竟在山里修建了一处山庄，是何用意？ “她似乎在躲什么人。”林不屈不知其中缘由，有些不明白一个小姑娘会得罪什么人，值得她如此谨慎。 想通一些事的宋瑜，默默心想，她在躲所有寻找轮回盘的人。 宋瑜垂下眼眸，看见一只信鸽落在眼前的琉璃瓦上，他轻轻抬手，那信鸽就飞到他的手心里，十分亲昵地啄了啄。 看完信后，宋瑜有几分不解：“母亲怎么知道我遇上顾宁了？” 段音在信中再三强调，不能对顾家小儿手下留情，一定要给她挣面儿。 想不明白，宋瑜干脆写信回去问。 临仙宫的信鸽，日行千里，来回不过一日。 放走信鸽后，宋瑜才看向林不屈：“继续寻找关山月，清风楼人手不足，让锦书调玄武司弟子来。” “是。” * 陆沅迷迷糊糊的醒来，觉得后颈处酸酸的。 于是背对着铜镜，解开衣裳伸着头看去。 宋瑜进来时刚好看到光溜溜的肩膀，门瞬间合上，身后的林不屈吃了一鼻子灰。 “干什么？” 陆沅回头看他，目光幽怨。十分不满：“我还问你干什么，好端端的我怎么突然间睡着了？” 宋瑜目光微闪：“兴许是你太累了。” 陆沅目露怀疑，他怎么记得同样的位置，之前被顾宁打了一下自己就晕了呢？ “你打我！”他严肃道。 宋瑜：“……捏、是捏。” 陆沅却不管了，手忙脚乱的收拾包袱。 宋瑜懵了下：“做什么？” 陆沅一把推开他：“什么也别说了，我要回云州告状。” 为了筹办婚礼，周茹也跟着段音去了云州。 宋瑜想着现在景州一团乱，他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要是回到临仙宫，更为稳妥些。 “好，我让锦书送你回去。” 陆沅一顿：“？” 他将手中的东西一扔：“你要赶我走？” 宋瑜：“什么？” “唉……我就知道以色侍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美人掩面而泣。 宋瑜一阵头疼：“别闹。” “看看，现在嫌我烦了。”陆沅背过身去，不欲被他瞧见自己。 他是借着这个机会无理取闹，发泄心中的忧惧。 确实不讲理了，陆沅心里厌弃自己。 宋瑜见他肩膀抽动，还以为他在撒娇，走近一看才发现他竟然哭了，顿时一慌：“不，不敢嫌你烦。” 陆沅脱力般坐在榻边：“你是不敢，不是不想。” 宋瑜连忙跟过去，他不是那个意思。 “宝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嘴笨，对不起好不好？” 陆沅吸了下鼻子，抬手环住他的肩膀，带着几分哽咽：“是我不好。” 宋瑜凑过头去，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了几下：“宝宝是最好的。” 陆沅心想，他一点也不好，生来就是个异类。 自以为是天选之人，也曾因身负两世记忆而沾沾自喜过。 却不想，这竟是杀人的弯刀。 若是因此害了身边人，他宁愿自己从未来过。 陆沅压着他倒下去，眼眶红红的格外惹人怜惜：“双修。” 宋瑜呼吸一滞，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 他也很想，但是重明说要节制。 宋瑜微微侧头，躲开一个急切的吻：“重明说……” 陆沅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带着罕见的强势，另一只手挑起被子将两人一卷：“庸医，不听他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离欧阳溯远，各方面都满意的屋子，重明刚躺下就打了个喷嚏。 心想，这天真是凉了。 *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陆沅全身酸痛，心里有些后悔，都怪自己一时冲动，大白天的……要是传出去还做不做人了！ 宋瑜闭目躺着，陆沅也分辨不出他醒了没。 想到方才自己那么主动，脸颊不可控制地发起烫来。 他捏着宋瑜的手指把玩着，心想还是告诉宋瑜吧。 他这么不说，让宋瑜蒙在鼓里，说不定更危险。 而他也想过自己悄悄离开，可是又一想，他离开了难道宋瑜就不伤心了吗？ 还有爹爹和娘亲，以及所有在乎自己的人。 他要是走了，他们该多难受？ 况且比起那神秘人来，他根本没有自保之力。 独身离去，也不过是羊入虎口。 倒不如大家坐下来，一起想办法。 想通这些以后，陆沅心情再度明媚起来。 宋瑜微微勾起唇角，含笑道：“闹这一出，就是为了双修？” 陆沅眼睛圆溜溜地瞪他一眼：“才不是！” 宋瑜摸了摸他的丹田，手心缓缓放出内力。 声音暗哑：“喂这么多，也该到明劲期了吧？” 来不及细想，陆沅感觉丹田处隐隐发热，身上的内力都往那一处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是很漫长的时间，又好似只是眨眼间。 他只感觉到通体舒畅，温和的内力再次流遍四肢百骸，比之前更加有力。 “这就是明劲期？”陆沅适应了一下，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宋瑜移开手掌，轻轻嗯了声。 “小沅儿天赋异禀，毫不费力就突破了。” 陆沅微微一顿：“……很费力的。” 宋瑜咳了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耳根处泛起一层薄红。 满室旖旎，陆沅有些煞风景地想，他要说一些严肃的事了。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宋瑜轻轻环住他的腰身：“嗯，什么事？” 陆沅犹豫一瞬，正在组织语言，他又不知从何说起，要是直接说“我好像就是两世魂”，他担心会不会吓到宋瑜。 “事情有些离奇，关于我的……” 砰砰砰——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门外是锦书的声音：“少主，城外三十里发现神秘人的踪迹。” 宋瑜立刻起身：“马上。” 迅速穿好衣裳，他又一顿，回头看向陆沅：“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 陆沅叹息一声，心想这可能不是个好时机：“嗯，注意安全。” 第78章 再次中计 正值八月初，空中一轮弯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陆沅立在窗边，仰头就能看见夜空中繁星点点。 他在心中祈祷，希望天上的神仙保佑宋瑜抓到神秘人，平安归来。 屋檐上似乎传来一声轻响，陆沅心头一惊，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心跳平复间，忽然有一道沉闷的声音入耳：“月亮美不美？” 陆沅心中一紧，他屏住呼吸，手里不自觉地握紧防身用的匕首。 心想着重明长老还在清风楼，只要他随便弄出点动静来，他肯定会知道。 但又有所顾虑，重明长老虽然是宗师境，但总给人一种很弱的感觉，万一他打不过来人，岂不是害了他？ 陆沅额头上出了一层汗。 那人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小美人，别紧张。” “我只是太无聊，想跟你聊聊天。” 陆沅默默向后退了几步，却听身后骤然响起：“回头。” 后背一凉，他似乎是无法自控地转身。 一道黑衣人影映入眼帘，来人面上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想来这也是他声音沉闷的原因。 他的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腰侧露出一缕银白的头发。 陆沅心中一凉，这就是那个神秘人。 灭了天一阁满门的神秘人…… “你是何人？”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黑衣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竟是十分温和：“我想请你去家里做客。” 陆沅一双眼盯着他，十分戒备：“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心里很清楚，这人的实力绝不简单，他无非是以卵击石。 “我给你一个选择，自己留下书信跟我走。或者我杀了这楼里所有人，再带走你。” 陆沅松开手里的匕首：“留什么书信？” 黑衣人赞许道：“好宝宝，我说你写。” 陆沅默默走到书案后坐下，握笔的手微微颤抖，落笔时手上更是抖个不停。 写完后，黑衣人走到他身后一看，差点两眼一黑。 “你想用狗爬一样的字，来提醒别人你不是自愿的？” 陆沅：“……我字就这样。” 黑衣人似乎很愤怒，一把捏碎了写好的信，“重写！” 这一次他只说了八个字。 陆沅想打量他，却被按住肩膀，那人的手突然伸进他怀里。 “非礼！” 黑衣人似乎是顿了下，随即不屑地扔出那块带着剑意的玉佩，不屑道：“你放心，我不好你这一口。” 玉佩在手中转了转：“宋瑜护你倒是护得紧，想来你是有些用处的。” 陆沅眼前一黑，晕过去前，心想怎么你们都爱这一招，他可怜的后脖颈啊！ 这下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 宋瑜带着人赶到景州城外三十里的地界，在一片树林中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背对着他们，席地而坐。 那背影上散发着骇人的威压，让人不得寸进。 欧阳溯掷出一粒石子，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宋瑜脚步一顿：“护体罡气？” 这是武道元神才能做到的。 欧阳溯停下脚步，抬手喝停身后的人：“不对劲。” “遭了！” 四周有人围了上来，欧阳溯内力一震，弹出去不少人。 宋瑜侧目一看，红衣身影立在树梢上，在月光下张扬肆意，正是顾宁。 “傻小子，我早就提醒过你。”顾宁举着剑对准宋瑜。 宋瑜气息微沉，勾陈剑在天际划出一道亮光，割裂了天幕。 “快回去！”他转头看向欧阳溯，眼尾泛起血红，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悔恨。 欧阳溯瞬息间就没了踪影。 圣域的弟子蜂拥而至，林不屈和锦书带着人从前后迎战。 宋瑜盯着顾宁，似乎想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顾宁哼了声：“现在对着我耍狠，有什么用？” 他举着剑冲向宋瑜，身法如闪电，话语冰冷：“来吧弟弟，让我看看你全部的实力！” 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也是宗师境了。 宗师对战宗师，输赢尚未可知。 宋瑜横剑一挡，周身飞沙走砾，顾宁被震得手臂发麻，心里惊呼一声，宋词安这厮真是不容小觑。 剑光交错，照亮了两人的眼底。 宋瑜心中牵挂着陆沅，没心思和他纠缠，几个来回打落了顾宁手中的剑。 “一个剑客，你却握不稳剑。”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顾云鹤，我高看你了。” 顾宁心中发麻，他现在意识到一个问题，宋瑜是真想杀他。 红衣上沾了不少泥土，顾宁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霖砚带着人挡在顾宁身前。 “宋少主，不要冲动。我家公子……” 勾陈剑破风而至，带着无尽的杀意。 霖砚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巨大的金钺挡在身前，勾陈剑瞬间失去战意，回到主人手里。 霖砚转身将顾宁扶了起来，语气中带着些无奈：“都说让您别玩儿了。” 顾宁擦擦嘴角血迹，轻哼一声，他也只是想试试宋瑜的底罢了。 省得娘亲时时拿他和宋瑜做比较，不过眼下看来，宋瑜暂时比他强一点。 不过他嘴上也不饶人：“一个坑栽两次，宋瑜，你就是个傻子。” 宋瑜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此刻只希望欧阳溯回去得及时。 他的目光落在金钺上，九方两字散发着耀眼的金光。 这就是神器九方钺，能挡住他的剑，果然不是凡物。 顾宁手轻轻握住九方钺，语气又带上几分俏皮：“握不稳剑算什么，我的小金钺可是听话得很。” 说着轻轻一挥，那个席地而坐的黑影，周身护体罡气瞬间消散，这时宋瑜才看清这东西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只是一个幌子。 顾宁手上翻转，九方钺瞬间没了踪影。 宋瑜顿时发现一个问题，他语气微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神器认主。” 林不屈和锦书一左一右护在他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对面。 宋瑜转身就走，顾宁不怕死地跟上去。 林不屈和锦书抬起手臂，交错着挡住顾宁。 谁料顾宁同时举起双手，在他们后脑勺处打了下：“两个呆子！” “让他跟着。”宋瑜头也不回地说。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顾宁根本不是敌对方的。 对方既然不明着来，就说明临仙宫有他所求，或者是有他所惧。 直觉告诉他，顾宁知道很多事情。 回到清风楼，欧阳溯沉默不语，重明战战兢兢缩在一旁。 天可怜见，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听说陆沅不见了。 那块玉佩依旧压在信纸上，欧阳溯没有动。 宋瑜拿起玉佩，只见信上写着——无需寻我，几日后见。 第79章 神秘人是他 重明心里哀呼，这简直就是小情侣闹别扭的戏码，和他当年一模一样。 顾宁慢了几步进来，重明一惊：“你敢上门来！” 正欲出手，谁料对方摆摆手，笑得人畜无害：“自己人、自己人。” 顾宁凑过去，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字……真丑。” 宋瑜目光微凉：“你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顾宁理所当然道：“又不是我媳妇儿，我急什么？” 宋瑜咬牙，满腹郁气憋着不发。 欧阳溯道：“来时，已迟。” 宋瑜沉默着坐在窗边，他又一次丢了陆沅。 陆沅不过一个明劲期，带走他无非是有所求。 宋瑜想着，就给他吧，不管什么都给他。 只要他不伤害陆沅就行。 “都下去。”他突然平复下来。 冷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欧阳溯和重明率先退了出去，锦书和林不屈对视一眼，也退了出去。 顾宁走到他身边，蹲在小几旁边，将几只粉彩琉璃杯都摸了一遍。 “拿走，滚。”宋瑜显然很不待见他。 顾宁眼疾手快，将几只小茶杯全都收入囊中，好东西他一眼就爱上了。 出去之前，他又好心提醒一句：“你没有没想过，九方钺认我为主，那轮回盘呢？” 宋瑜眉心一跳，他正在想这个问题。 那神秘人，无非是为了神器而来。 他该去何处寻找轮回盘呢？ 没想到会被顾宁一言道破。 圣域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宋瑜有些心惊的发现，他竟是看不透顾宁。 * 陆沅被带到一处山洞里。 这山洞收拾得很干净，不难看出有人长期生活的痕迹，各类物品很齐全，唯一不好的就是四处漏风。 陆沅搓了搓手臂，四处看着。 带他来的那人，依旧戴着面具，不过黑色的外袍已经解下。 此刻正坐在火堆旁边，上面放着一个烧水的壶，正在冒着热气。 “醒了就过来烤烤火吧。” 陆沅缩了下脖子，也不知道他为何要住在一个这么冷的地方。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似乎是笑了声，声音隔着面具，听起来不是很真切：“或许，你可以叫我柏影，我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有这么个名儿。” 陆沅一阵无语，这人是老年痴呆不成？ 又听对方无所谓道：“或者你想叫什么都行，名字不过是个代号。” 陆沅慢悠悠地挪过去，坐在一个离柏影稍远一些的地方。 柏影手中捏着烧火棍，似乎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看。 但是陆沅却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鄙夷。 似乎在说，这点距离有什么用？ 要是真想杀你，不过是瞬息间。 陆沅也不管他，坐得远一些他心里踏实。 肚子里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陆沅有些难受：“我饿了。” 把他抓来，就要对他负责。 他才不跟这个大坏蛋客气！ 柏影手中的烧火棍在火堆里扒拉了几下，片刻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滚到陆沅脚边， “这是什么？” “剧毒之物，吃了就死。” 陆沅：“……”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了。 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烤土豆。 “你平日就吃这个？” 柏影微微侧目：“我不吃俗物。” 陆沅手中拿着烫手的土豆，指尖不停地交换着，依旧被烫得发红。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嘁一声，装什么清高。 柏影看出他的想法，也不解释。 吃完土豆后，饥饿感少了不少。 陆沅忍不住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柏影突然转头看他，目光深邃，犹如看不见底的深潭：“我？拨乱反正、揭开真相。” 陆沅听得莫名，残害无辜、灭天一阁满门、嫁祸临仙宫的人是谁？ 怎么他就能毫无羞耻地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当真是不要脸！ 知他心中所想，柏影哼了声：“要成大业，牺牲总是在所难免。” 陆沅咬牙：“那你怎么不去死？” 对方竟是拍拍手，无奈道：“我死不了，没有人打得过我。” 陆沅：“……”如此实在的话，他反驳不了一点。 脖颈处传来酸疼的感觉，他试着扭了下脖子，柏影隔空对着他捏了下，听见咔嚓一声，瞬间舒服不少。 陆沅心惊，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不用奇怪，等你修到我这个境界，你也可以。” 陆沅：“……” 这人总给他一种很好说话的感觉…… “不如你拜我为师？”柏影提议道，“这样一来，我就有徒弟，你也有师父了。” “谢谢，不感兴趣。”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当他师父？ 面具之下，柏影的嘴角微微勾起，这个陆沅确实有意思。 “罢了，你这样的资质，我也看不上。宋词安倒是不错……” 陆沅咬咬牙：“做梦。” 柏影哼一声，倒也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陆沅就想烦他：“我渴了。”反正看他这样，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打不过就从别的地方入手，最好是烦死他。 柏影手一转，一个白玉小瓷杯飘到陆沅身前，里面装着水，不冷不烫刚刚好。 他竟然可以隔空移物，陆沅心想这个技能倒是很让人心动，适合懒人。 如此体贴，这样他还怎么挑刺？ 喝完水，又开始闹腾：“我困了。” 柏影不解地看他一眼，似乎在说困了就去睡。 陆沅道：“我要宋瑜哄我睡，你快点送我回去。” 柏影扬起手，不善道：“这里没有宋瑜，倒是有巴掌。” 陆沅缩缩脖子，很没骨气：“我又不困了。” 柏影不再理他。 风一吹，一股浓郁的花香传了过来。 陆沅打了个喷嚏，心中疑惑好熟悉的香味儿，竟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 顾宁在清风楼过得倒是自在，偶然间推开一扇门，竟然看到了一个人。 并且他还认识，只不过对方并不认识他。 “谁？”郑洄每日都被移动到不同的屋子，心中惶惶不安。 顾宁歪头看去，“你竟在此处。”看来宋瑜还是有点脑子的，知道把这人留下。 他走过去时，郑洄忽然间闻到一股香味儿，不浓郁但极其熟悉。 “救命！” 顾宁一愣，等回过神来，欧阳溯已经举着剑横在他脖子上。 “你乱叫什么？”顾宁气急，他不过是好奇而已。 郑洄目光露出恐惧与怨恨：“是他，神秘人是他！” 欧阳溯目光微冷，盯着顾宁不发一言。 顾宁无语：“血口喷人，小爷什么时候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欧阳溯见识过那神秘人的厉害，自然不会认为那人是眼前的顾宁。 他只是在等郑洄的说法，为什么他会认为顾宁是神秘人？ 第80章 被嫌弃的顾宁 宋瑜闻声而来，他将郑洄的轮椅转了过来。 郑洄这才看到顾宁的容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欧阳溯道：“认识？” 顾宁微微偏头，两只手指夹着脖颈上的剑身，言语间竟有几分色厉内荏：“冰块脸，拿远点啊。我可告诉你，伤了我，我爹跟你没完！” 欧阳溯移开剑锋，目光在顾宁身上停留了一瞬。 郑洄道：“不、不是……” 顾宁一阵头疼：“那你方才说我是，害我差点被冰块脸伤了！” “抱歉。”郑洄垂下眼睑，“只是你身上的香味儿同那个人很像。” 顾宁左闻闻右闻闻，不解道：“哪有什么香味儿，我又不用香粉！” 欧阳溯微微俯身，鼻尖微动：“玉兰花。” 顾宁红着脸退后几步：“无、无礼。” 欧阳溯不理他，只是看向宋瑜：“那日同他交手，确实有玉兰花香。” 宋瑜目光微凝：“翠微山除了云野山庄，可还有别的地方种了玉兰？” 顾宁挑眉，理了下衣袖：“那可多了，成片成片的。” 景州人爱用玉兰花做香料，外头能买到玉兰香大多产自景州。 宋瑜想着他上次去翠微山找陆沅，也只在云野山庄看到一些玉兰，但是顾宁也不至于在这个事情上撒谎。 那么翠微山的背面应该就是玉兰花。 宋瑜转身就往外走，顾宁连忙追上去。 “别去，你找不到他的！”他拦住宋瑜。 宋瑜回眸看他：“你知道？” 顾宁顿住脚步，想说些什么，但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 最终只憋屈道：“你信我一次。” 宋瑜沉默地看他，顾宁也不躲避他的目光，十分坦诚。 “好。”宋瑜捏紧拳头。 顾宁展颜一笑：“那我们一起去喝点。” 宋瑜收回目光：“我不饮酒。” 顾宁兴致缺缺：“那我一个人喝。” 一刻钟后。 两人坐在阁楼上，顾宁喝酒，宋瑜喝茶。 真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一天，顾宁美滋滋地想，这都是他努力的结果。 要不是他，顾家和宋家可是要成仇家了。 “他还有救吗？”他问的是郑洄。 宋瑜微微摇头，顾宁叹息一声：“可惜，十年前我父亲带我来景州，我还在翠微山脚下和他赛马呢，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宋瑜没说话，顾宁又道：“唉……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但是说不出来，你知道被人捏住嘴唇的感觉吗？” 宋瑜终于转头看他，顾宁喝了一口酒：“总之你不用担心陆沅。” “那个人，你们有联系？”宋瑜知道顾宁不简单。 顾宁目光迷离道：“他有一个名字，叫柏影。” “柏影？”此时宋瑜还不理解他口中的“有一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只能说这么多。” 又安静了一会儿，宋瑜问：“我娘为什么知道，我在景州遇见了你？” 顾宁一听来了兴趣：“自然是我专门送信去，姨母是不是说让你好好照顾我？唉，其实不用的，我又不把自己当外人……” 宋瑜忽然扯了下嘴角，看起来很是凉薄：“你还是不够了解她。” 顾宁一顿，十分委屈：“姨母怎么这么记仇嘛！” 宋瑜呼出一口郁气：“你听着，我让你留在这里，并不代表和解。” “当年下毒根本不是那样的！”顾宁解释道，“我娘不过是想下点……合欢散……没想到被人暗中掉包，换成了炽火毒！” “这分明是有人要挑拨顾宋两家，挑起江湖混战！” 顾宁说着激动起来，叉着腰站起身，结果一个不稳，就要往外倒去。 宋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头疼道：“酒量差还爱喝！” 顾宁挣扎：“你酒量差！” 宋瑜也不反驳：“所以我不喝。” 他拽着顾宁的衣领下了阁楼，害得顾宁本就有些薄红的脸颊憋得通红。 刚好遇见欧阳溯，宋瑜像是看见救星一般，将人朝着欧阳溯一扔：“长老，劳烦送他回去。” 欧阳溯一个不察，被人扑在了怀里。 这人就跟个火炉一样。 宋瑜快步走了，欧阳溯突然犯愁，他送回什么地方去？ 顾宁刚来，自然没有安排他的屋子。 欧阳溯想着，随便找一间空房将他扔进去。 谁知顾宁突然像是清醒了一样，口中喋喋不休：“我喝醉了，喝醉的人不能单独待着。” “你要是让我一个人，万一我喝口水呛死了，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 吵得欧阳溯脑仁疼。 也是奇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对他如此放肆了。 没有办法，欧阳溯就近将他带回自己屋里，扔下就不管，自己去沐浴了。 等他出来时，顾宁就像是清醒了一般，问他：“你嫌弃我？” 欧阳溯薄唇微动，虽没有言语，但是顾宁却看出了他的意思。 岂有此理，他圣域少主，什么时候被人嫌弃过？ “洗了几遍？”顾宁大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欧阳溯按了下眉心：“三遍。” 顾宁气极，只是因为被他抱了一下，洗了三遍澡。 这听起来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眼看他又要闹腾，欧阳溯先发制人：“你知道，少主要洗几遍吗？” 顾宁一愣，眼珠圆溜溜地转来转去：“几遍？” 欧阳溯伸出一只手：“不下五遍。” 方才宋瑜着急忙慌的离开，不就是因为洁癖受不了，赶着去沐浴么？ 呵，欧阳溯扯了下嘴角：“醒了，就滚去洗洗，洗不干净不许回来。” 顾宁气红了眼，没想到会被人如此嫌弃，白皙的面容上染着扎眼的绯红，泪珠含在眼眶里，欲落不落的。 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寡心寡情的欧阳溯。 面对这样的景色，心里也起不了波澜。 终是没忍住，顾宁一下子放声哭了起来，就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一般。 欧阳溯眉心狠狠一跳，他就不该接这个差事！ 烦不胜烦，一指点了顾宁的哑穴。 终于安静了。 鼻尖萦绕着浅浅的酒气，欧阳溯不耐：“酒鬼。” 顾宁：“……”想骂人但是骂不出来。 欧阳溯不欲理会他，自顾自去另一边调息。 顾宁尝试着冲开穴道，皆以失败告终，最后不知不觉间累得睡了过去。 第81章 俗物 曦光洒进山洞，驱走了黑暗。 陆沅从石床上醒来，身子骨酸疼不已。 睡惯了高床软枕，忽然间睡在一块儿大石头上，想必谁都不会习惯的。 夜里心中忐忑，不敢睡太死，但由于太累了，不知不觉间竟也睡了过去。 他撑着手起身，摸了摸冰凉的额头，心里吐槽柏影，选了这么个四处漏风的山洞，连一床被子也没有。 若非他现在已经是明劲期，有内力护体，迟早被冻死。 他站着舒展一下筋骨，四处寻找柏影，竟没在山洞里找到他的身影。 陆沅心下一惊，莫非此人扔下他自己走了？ 这么一想，心里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他又不知这是什么地方，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荒郊野岭的，随便来几只猛兽他就死定了。 陆沅想着，慢慢地往洞口移动，刚到门边，就看到柏影抱着一捆柴回来。 见他这样，有些新奇问：“你想逃？” 陆沅连连摇头：“我还以为你走了。” 柏影依旧戴着恶鬼面具，看不到他的神色，但是陆沅就是莫名的感觉到他似乎是鄙夷地笑了下：“你放心，我死也要带着你。” 陆沅心下一颤：“……大可不必。” 柏影放下手中的柴，又将火加大了些。 陆沅也不知道他从何处拿来的锅碗瓢盆，昨日还没见着。 此刻却已经架在了火上，里面还煨着粥。 “那边有个小水潭，过去洗洗。”柏影随便指了指。 洗完脸后，清醒了不少。 陆沅回来坐在火堆边，好奇问：“你不冷吗？” 柏影忽然转头，陆沅吓一跳，往后一缩：“你、能不能别戴这么吓人的面具。” 柏影看他一眼，又转回去：“它就是我的内心，这样不是更真实吗？” 说完手一挥，一旁的大氅瞬间盖在陆沅身上。 那一刻，他闻到了熟悉的花香。 玉兰花…… 莫非此处是云野山庄附近？ 陆沅心有疑惑，这人和圣域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们不是一伙的，那他或许可以躲到云野山庄去…… 胡思乱想间，柏影已经把粥盛好递给他。 陆沅接过后，看他坐远了一些，好奇道：“你不吃吗？” 柏影又道：“我不吃俗物。” 陆沅心想，你才俗，你全家都俗！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就是俗物呢，你是神仙不成？” 柏影忽然目光幽幽，笃定道：“我会是。” 陆沅微愣，会是？会是什么，神仙吗？ 喝下一口粥，身上暖和不少，陆沅叹一声：“你怕不是发臆症。” 柏影收回目光，眼睑低垂着：“你想去天上看看吗？” 这是要送他上西天？陆沅吓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碗扔了出去：“你、你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 柏影：“……” “希望你认清楚一件事，我若想杀你，何需忍？” 这话说的，让陆沅根本反驳不了一点。 柏影循循善诱：“你不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吗？” 陆沅心头一跳，柏影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看出什么了…… “不想知道。” 柏影：“……”这让他如何往下说？ “那就算了，我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 陆沅微顿，心里好奇得像猫抓一样，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什么东西？” 柏影抬起眼眸，直直看着他，似乎要将人心看穿。 只听他轻笑一声：“我等你很多年了。” 陆沅心头一跳，冷汗细细密密地冒出来，他竟然知道，知道自己的来历…… 尽管很不想面对这个现实，陆沅也不得不承认，在柏影的面前他就像是一张透明的纸。 难怪郑洄对此人如此畏惧，说他什么都知道。 “你想干什么？”陆沅竟是冷静了下来。 左右也逃不过，害怕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天道不公，我便要开一条通天之路……” 气氛明明很严肃，但陆沅就是无法控制地想起一个梗：“所以它是母的？” 柏影顿住，已经有很多年不曾有人像陆沅这般，让他语塞了。 “对不起，你继续说。”陆沅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柏影沉默一会儿，继续道：“记住一本书，上古大荒经，回去后找到它，仔细研读。” 一听是书，陆沅就开始头疼，他最讨厌看书了，更何况这书名听起来就不是什么通俗易懂的，不过他又一想，可以让宋瑜去读，反正他喜欢看书。 “好。” 等等、陆沅突然反应过来，神色一喜：“你愿意放我回去了？” 柏影呵笑一声：“我说过，你帮我找一件东西，找到了我就放你回去。” 陆沅苦涩道：“我只是一个明劲期，怎么可能找得到轮回盘？” 他用一种“你不要太强人所难”的眼神看着柏影。 柏影盘腿而坐，白衣落在地上竟是丝毫没有沾上尘土。 陆沅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柏影的周身散发出柔柔的光晕，白衣白发，整个人充满神性。 但又因面上的恶鬼面具，给人一种很割裂的感觉。 “仔细感受。”柏影闭着眼提醒道。 陆沅微微蹙眉：“好像有……气流？”他不确定是否是风。 柏影欣慰一笑：“记住这种感觉。” 虽不理解他的意思，但陆沅还是老实点头：“知道了。” 柏影手一挥，陆沅感觉有什么东西跑到了自己眉心处，他根本无法拒绝。 十分清凉的感觉，顿时浑身清爽。 “你做了什么？” 柏影不回答，只是道：“尝试去感受，找到方才那种感觉。” 陆沅学着他的样子打坐，好像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他。 忽近忽远、忽强忽弱。 直到他睁开眼，柏影连忙问：“如何？” 陆沅心有顾虑：“我只能感受到，似乎是景州城有较强的吸引力。” 柏影哼一声：“果然在景州。” 陆沅心中忐忑，他把这个告诉柏影到底是好是坏。 其实他感受到了更确切的位置，是天一阁。 但是他没敢说，想着等到了景州，找机会通知清风楼，让他们把东西找到，先一步藏起来。 等他摸清了柏影的底细，再做打算。 “隔得太远了，感受不到。”陆沅道，“若在景州城内，应该可以更确切一些。” 柏影也不知信了没，提着他的衣领就往外走。 只是瞬息间，陆沅就看到了景州城楼。 内心惊惧不已，这样的轻功，他从未见过。 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眨眼间就到了，恐怖如斯。 第82章 龌龊 陆沅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它的跳动。 柏影略微向后退一步：“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陆沅一顿，他就这么放心自己？ 柏影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我这样子，不适合出现在人前。” “况且……我相信你，只要找到轮回盘，你会来找我的。” 陆沅心头一跳，心想那你真是自信。 “嗯，那我走了？” 柏影挥挥手：“去吧。” 陆沅面对着他，往后退去，等离开一段距离，才转身就跑。 这柏影还真是个怪人。 一路跑回清风楼，把众人惊得不轻。 大家心里还在想着该如何寻找他，没想到他就自己出现了。 “沅儿！”宋瑜一把将他抱住。 陆沅被勒得差点喘不过气：“没事、我没事。” 宋瑜不放心，拉着他仔仔细细检查，确实没发现什么伤处。 重明给他把完脉，心里也松了口气：“确实没事。” 宋瑜这才放心，拉着陆沅的手不肯放开。 顾宁从屋里探出头来：“我就说，不用担心的。” 陆沅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顾宁酒后醒来，头还疼着，说话时眉心一直皱着：“小沅儿，你回来可太好了，我再也不要理欧阳溯这个神经病了！” 陆沅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临仙宫和圣域这是和好了？ 已经是能住在一起、谈天说地的关系了？ 陆沅靠近宋瑜几分，悄悄问：“他怎么在这儿？” 宋瑜毫不顾忌：“死皮赖脸，非要跟来。” 顾宁不满：“喂！来者是客懂不懂？” 陆沅找了一圈，没发现欧阳溯，好奇问：“欧阳长老怎么得罪你了？” 顾宁立刻开始告状：“他点我哑穴一晚上，我连梦话都说不出来！” 重明感同身受：“确实过分。” 陆沅：“……” 欧阳长老果然人狠话不多，吾辈楷模。 几人围桌而坐。 陆沅喝了好几杯茶，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 “柏影将我带到一个山洞，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待了两天，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然后就送我回来了。” 顾宁撑着头：“我就说吧，柏影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 众人：“……” 重明疑惑道：“他怎么就盯上你呢？要说资质，我们几个谁不比你强？” 陆沅：“……谢谢，并没有觉得很开心。” “我不是说你资质差的意思，实在是我们几个太优秀。”重明解释一句。 宋瑜拉着陆沅的手，轻轻把玩，对他们的话不发表任何意见。 重明哼一声：“你再晚几天回来，宋少主要疯。” 陆沅拍一拍宋瑜的手背：“锦书呢？” 宋瑜不说话，陆沅叹息一声，其实那天宋瑜会毫不犹豫地出去，也是因为报信人是锦书，他对锦书的信任让他忘记了辨别。 宋瑜哑声道：“我让他回云州了。” 陆沅沉默一瞬，倒也没有说什么。 心中藏着事，自然是没有办法安心的，陆沅叹息一声：“柏影让我帮他找轮回盘，你们说我该怎么办？” “此间事了，我们也能回云州啊。”陆沅心想，还是家里舒服。 在外奔波，实在是太累。 说起这个，顾宁来了兴趣：“我也要去云州！” 宋瑜眉心一凝：“你去做什么？云州不欢迎你。” 顾宁托着下巴，不满道：“我去喝杯喜酒怎么了？” “喜酒？” “你再装！今日一早，我娘就来信，说姨母寄信给她，炫耀自己的儿子在九月廿一就要成亲，气得我娘让我立刻回去相亲，说是不能落在宋词安后面！”顾宁愤愤不平，“宋词安不就是你？你要成婚也不告诉我一声，亏我把你当……朋友。” 宋瑜、陆沅：“……” 很好，要成亲了，当事人竟然是从以前的死对头口中得知的。 重明也很惊讶：“乖乖，两位夫人还真是什么都要比，看来夫人也想通了，肯和圣域通信了，这倒也不算坏事。” 宋瑜看他：“什么意思？” 重明一顿，摸摸鼻梁有些心绪：“其实……在炽火毒的事情之前吧，夫人和顾夫人还是有点来往的，她们爱攀比，什么东西都要比对方好，也就是炽火毒一事后，两边再也不来往，夫人不允许别人提起顾夫人。” 顾宁点点头：“我就说吧，她们以前关系还行，都怪炽火毒，让我娘和姨母离心。” 宋瑜一默，自从知道临仙宫和圣域的关系以后，他对顾宁的话就信了几分。 若说要让顾宋两位夫人离心，不如更准确些，是要临仙宫和圣域反目。 可是这样对其，有什么好处呢？ 重明打开折扇，叹息道：“小时候我记得老宫主说过一句话，江湖乱、神器现。” 想来当初下毒之人的目的，就是要江湖混战，借机逼出神器。 只不过他没想到，宋忧这么能忍。 重明心里很清楚，宋忧能忍下这口气，全是因为夫人和孩子没有出现大的问题，若有一方不保，想必不会如此平静。 顾宁托着下巴：“我不管，我就要去云州。” 他从小就爱到处跑，什么地方都去过，唯独没有去过云州。 还不是因着之前云州视圣域为仇敌。 眼下好不容易出现转机，他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化解仇怨。 这样娘亲也不用经常看着姨母的旧物流泪了。 当然，这些话他才不要告诉宋瑜他们。 陆沅神色忧郁：“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宋瑜道：“回云州。” 陆沅一愣：“啊，那轮回盘……” “给柏影。” “谭总管呢？” “不找了。” 陆沅：“……”宋少主，要不要这么任性呀！ 重明忍不住笑，这小子归心似箭，还不是着急回去成亲。 陆沅不放心：“唉，轮回盘给柏影，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顾宁扬眉一笑：“没关系，给他呗，反正他拿着也干不了什么坏事。” “你怎么知道？”陆沅怀疑地看他。 顾宁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陆沅不解：“怎么找到的？” 顾宁正色道：“我一靠近你，某个东西就会发烫。” 宋瑜眸色一暗，屋里的勾陈剑闪着不悦的寒光。 重明心下一抖：“你、你这小子好生无礼，说的什么虎狼之词！” 陆沅小脸爆红，连忙拽着宋瑜的胳膊，一再强调：“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信我！” 顾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大声道：“龌龊、实在是龌龊！” 第83章 无影囊 顾宁昨日喝多了，头本来就疼，此刻他觉得愈发受不了这些人了，双手抱着头尖叫着跑了出去：“嗷嗷！我真的受不了你们，头疼死了啊啊啊……” 声音戛然而止，几人面面相觑，陆沅疑惑地站在门口伸出头看去，只看到欧阳溯收回去的手。 心想这是又被点了哑穴了？ 看来欧阳长老还真是受不了一点吵闹。 遇见他，算顾宁这个话唠倒霉了。 陆沅悻悻回头，还好自己不是话痨，也不会大喊大叫。 重明摇着折扇起身：“好了，刚回来就先歇息吧，我回去睡觉了。” “长老慢走。”陆沅十分有礼貌。 刚出去就被欧阳溯拦住了去路，重明顿住脚步，看着顾宁瞪着眼睛跟在欧阳溯身后，不解地问：“做什么？” 欧阳溯道：“药。” 重明一愣，目光在顾宁愤怒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递给欧阳溯，打趣道：“看不出来，你还挺热心的。” 欧阳溯似乎是愣了下，随即冷声道：“吵。” 重明一噎，心想这才是他认识的欧阳溯。 果然欧阳溯转身后，不容抗拒地捏开顾宁的嘴唇，塞了一粒药丸进去，然后迫不及待的回去洗手了。 重明摇摇头，唤了林不屈来给顾宁安排一间客房。 陆沅默默收回视线：“欧阳长老还挺热心的。” 宋瑜拉着他的手往回走：“别管他们。” 陆沅边走边回头，看顾宁一眼，不知道他这次要多久才能解开哑穴。 “真让顾宁去云州啊？” 宋瑜微顿：“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非要去谁也管不着。” 陆沅：“……”云州不是你家的地盘么？ 别人管不着，难道你堂堂临仙宫少主也管不着？ 宋瑜解释道：“到云州不算本事，能进得去临仙宫才是真本事。” 陆沅明白过来，看来临仙宫是不会轻易让顾宁进去的。 不过这也就是闲话罢了，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陆沅关上门窗，正色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宋瑜端坐着，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慢说。” 说来话长，为了防止节外生枝，陆沅这次直截了当起来。 他看着宋瑜，低声道：“我知道轮回盘在哪。” 宋瑜一愣，疑惑陆沅是怎么知道的。 陆沅接着道：“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是很微弱的联系，我就是知道它在那。” 宋瑜收回视线：“在天一阁。” 这下惊讶的人换成陆沅了，难道宋瑜也和轮回盘有感应？ “你也能感应到？” 宋瑜微微摇头：“我猜的。” 结合重明说的那些，以及关山月在景州的足迹，又加上天一阁的结局，他要是还猜不到，那就真的是蠢货了。 “灭了天一阁的人，怎么就没找到它呢？”陆沅疑惑道。 宋瑜问：“你知道它在天一阁的确切位置吗？” 陆沅摇摇头：“好似隔着一层雾一般，具体位置不清楚，但是一定在天一阁。” 手指搭在桌上轻轻点了几下，宋瑜若有所思：“你记得关山月手中的拿着玄武司弟子腰牌么？” 陆沅脑中灵光一闪：“密室！” “她当时说的话是假的，她只是在引导我们去那个密室。”宋瑜道。 陆沅吸一口气：“这么说，她早就知道你我的身份了！” 宋瑜大致推理了一下过程：“轮回盘是关山月从青山派带出来的，为了躲避追踪，她将其藏在天一阁，遇到你我后，又引诱我们去寻找。” 陆沅微微凝眉：“听起来她好像做任务一样，目的就是让我们找到轮回盘，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将轮回盘送去云州呢？” 宋瑜眸光幽幽：“因为关风。” 关山月离开青山派以后，关风发现轮回盘不见了，所以到处寻找关山月。 为了不被关风找到，关山月只好铤而走险，将轮回盘放进天一阁的密室。 陆沅一拍手：“那我们要去拿走轮回盘么？” 宋瑜点点头：“现在就去。” “啊，大白天的……”陆沅有些犹豫。 宋瑜好笑道：“又不是去做贼。” “说的也是，那我们多带几个人去，以防万一。” “嗯。”宋瑜本来是不想让陆沅去的，但是经历了他两次被人抓走的事情，宋瑜恨不得将人绑在裤腰带上，去哪都带着。 林不屈迅速点了清风楼的弟子，跟着宋瑜一起去天一阁。 昔日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天一阁，如今早已破败不堪，仅仅数日而已，天一阁的大门都被人卸了去。 值钱之物也早已不知所踪。 陆沅心中感慨，果然永远都不要考验人性。 天一阁可是发生过灭门惨祸之地，他们也不怕，破了门就将财宝洗劫一空。 还好没有人发现郑洄屋里的那个密室，否则轮回盘恐怕都要被人拿了去。 林不屈让人将书柜搬开，这密室他来过一次，倒也算不得陌生。 他先让人举着火把进去，把油灯全都点亮起来。 宋瑜和陆沅才进去，这密室常年不见风，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霉味儿。 宋瑜用一方手帕捂住口鼻，同时递给陆沅一块儿。 陆沅挥挥手拒绝，密室里还算干净，霉味儿是一些木材散发出来的。 里面果然如关山月所说的那样，有两个隔间。 陆沅的目光放在两个隔间中间的缝隙里，有一块儿石砖很明显比其他石砖要干净，并且还凸出来一点儿。 “在那！” 林不屈立刻过去，将石砖移开，果然在下面看到一个布袋。 拿在手里有些沉：“少主。” 宋瑜接在手里：“先出去。” 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陆沅才看清这个布袋的不寻常之处，看似平平无奇，但上面竟是绣着临仙宫祥云纹。 这分明是临仙宫之物。 陆沅朝宋瑜面上看了一眼，后者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无影囊。” 无影囊是临仙宫的传世之宝，一般由历代宫主保管。 它可以隔绝武者气息，比如隔绝武器与主人之间的感应。 假如勾陈剑放在无影囊里，那么无论宋瑜如何召唤，它都不会有所反应。 怪不得那人屠遍天一阁，都找不到轮回盘，恐怕连郑洄自己都不知道轮回盘竟然在他的地盘上。 陆沅唏嘘不已：“为了这个东西，死了那么多人。” 宋瑜气息一敛，忽然抬眸看向天际。 一阵风吹来，耳边响起了张狂的笑声，一道黑影立在屋顶上。 脸上依旧戴着恶鬼面具，陆沅定睛一看，惊呼：“柏影！” 第84章 鹬蚌相争 那人似乎是愣了下，竟是低头看了一眼陆沅，然后呵一声：“今日来得不亏，不枉本座守株待兔多日。” 陆沅心惊，这人不是柏影！ 他们的打扮很像，但是声音却完全不一样。 宋瑜唤出勾陈剑，对方却丝毫未把他放在眼里。 俯身而来，冲着轮回盘和陆沅。 陆沅一把推开宋瑜，两人瞬间分开，这似乎让黑影犯了难，他该先拿什么呢？ “你是谁？”陆沅咽咽口水，强行冷静下来。 黑衣人对着他走来，陆沅谨慎地后退，心里更加确定了此人不是柏影，因为他身上没有玉兰香。 宋瑜闪身到陆沅身前，一把将轮回盘塞进他怀里，举着剑就冲了上去。 林不屈一挥手，清风楼的弟子瞬间将两人围了起来。 黑衣人轻轻侧身，看向宋瑜时很是不屑：“也好，解决了你，也是少一个大麻烦。” 勾陈剑快如闪电，带起阵阵火花。 黑衣人游刃有余地避开：“你比你爹难缠，只可惜太年轻。” 周身一震，强大无比的内力向四周冲散而去。 所有人都飞出去倒在地上，宋瑜向后一掠，以剑撑地，吐了一口血。 陆沅怀里紧紧抱着轮回盘，他竟是一点事也没有。 连忙上前，扶起宋瑜：“怎么样？” 宋瑜微微摇头，目光看向黑衣人，后者似乎不想久战，带着磅礴内力的一掌想要取走宋瑜的性命。 一道白衣身影瞬息间挡在两人身前，接住了这一掌。 陆沅连忙拉着宋瑜后退：“欧阳长老，小心。” 欧阳溯侧目：“退后。” 黑衣人向后退了一步：“又是你。” “也罢，今日暂且放过你们。”说完瞬息间就没了影。 林不屈撑着内伤起来：“长老，不追吗？” 欧阳溯道：“打不过，不追。” 陆沅心惊的同时，又十分疑惑。 他原本以为是柏影灭了天一阁，但是现在看事情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 宋瑜站直身子，默默看着手中的剑，心想宗师还是太弱了，他必须尽快突破武道元神。 欧阳溯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只是劝解一声：“武道元神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不是常人，从长计议。”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安回到云州。 其他的事情，回去再说。 不能同方才那人硬碰。 欧阳溯叹息一声，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世间，有什么人能在武道元神之上？莫非…… 回到清风楼，陆沅很紧张地叫来重明，听他说宋瑜只是一点小伤后，才放下心来。 两人回到屋里，陆沅让他靠在床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从天一阁得到的东西。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宋瑜解开无影囊，露出了轮回盘的真面目。 一个黑金色的圆盘，大概有普通盘子般大小。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 “这就是轮回盘？看起来平平无奇嘛。”陆沅小心地摸一摸，发现凉丝丝的，又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实在是很奇妙。 “带回临仙宫吗？”陆沅问道。 宋瑜微微摇头：“柏影想要，就给他。” 陆沅愣了下：“我一直以为柏影就是幕后那个黑衣人，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一个……他还自称‘本座’，会是什么人呢？” 宋瑜目光幽幽，手指在轮回盘上划了几下。 陆沅又道：“怪不得柏影说，只要找到轮回盘，我一定会交给他。” “看来他知道我们打不过今天那个黑衣人，那你说他为什么今天突然走了？” 既然可以打得过，为什么不直接把轮回盘抢走呢？ 黑衣人会那么好心的放过他们吗？ 宋瑜道：“看来柏影和这个黑衣人，一定有什么联系……” “他们会是一伙的吗？” 宋瑜摇摇头：“目前来看，似乎并不是。” 但是，柏影一定帮这个黑衣人做过什么事。 至少曾经在背后控制天一阁的人，是柏影。 夜袭清风楼，打伤欧阳溯的人也是柏影。 武道元神的至高地位看来要不保了。 欧阳溯可是武道元神中的佼佼者，哪怕对战同境界也不会输的人，竟然一连遇上两个比他强的人，这对他的内心何尝又不是一种锻炼？ 天外有天啊…… “给柏影吧，让他们自己斗去。”宋瑜道。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陆沅点点头：“嗯，那我送去给他。” 宋瑜按住他的手：“明日启程回云州，顺路给他。” “也好。”陆沅心情轻松了一些，终于可以回云州了。 宋瑜却不像他那么轻松，目光落在轮回盘上，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才欧阳溯去天一阁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顾宁就躲在墙后。 那黑衣人自然也能感觉到，所以他走了。 与其说他是害怕顾宁，不如说是顾忌他身上的九方钺。 九方钺认顾宁为主，那轮回盘呢？ 是不是要认主的神器，才能发挥出不俗的威力？ 陆沅将轮回盘放回无影囊里，然后随手扔在一边，转头趴在宋瑜怀里。 忧心道：“真的没事吗？你今天都吐血了，把我吓一跳。” 宋瑜摸一摸他的头发，轻声道：“重明都说没事，你还不相信他？” 陆沅撇撇嘴，宋瑜又道：“莫非他真是庸医？” “哎呀——说这个做什么，我相信他的！”陆沅脸色一红，他那天不过是开玩笑的，人家重明长老要是庸医，天下怕是没有几人不是庸医了。 宋瑜轻笑一声，将他的腰身抱住，然后问：“那天要和我说什么？” 陆沅顿了下：“没想到你还记得。” 宋瑜正色：“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这话说的，陆沅怪不好意思的：“嗯，是想和你说我的来历。” 宋瑜微愣，陆沅的来历不就是上京永宁伯的次子么？ 陆沅抬头看向他：“其实我这么爽快，答应把轮回盘给柏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认为，神器嘛，有一个就够了。” 拥有太多，树大招风，太容易让人眼红，反而招来杀身之祸。 宋瑜不解：“什么意思？” 陆沅接着道：“轮回盘虽然曾经是临仙宫的，但是现在临仙宫有另外一个了呀。” 宋瑜神色凝重：“两世魂？” 陆沅眨眨眼：“聪明。” 第85章 一起回云州 宋瑜呼吸一窒，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勒得陆沅痛呼：“谋杀亲夫啊！” “抱歉。”宋瑜这才想起来松松手，又给他揉了几下，“你接着说。” 陆沅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的时候，我的一些想法和其他人有很大的不一样。” “包括我会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我之前做过的豆腐脑、小龙虾、铁锅炖……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这样做。” 陆沅缓缓抬头，刚好遇上宋瑜低下来的目光，他认真道：“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身负两世记忆，所以我想着，所谓的两世魂，其实就是我自己。” 宋瑜半晌没有反应，陆沅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他接受自己说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宋瑜才问：“你从小就有两世记忆？” 陆沅点点头：“生下来就有。” 宋瑜神思恍惚了一瞬，他从来没想过两世魂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对陆沅的话虽然深信不疑，忧心忡忡道：“还有谁知道此事？” 陆沅乖乖摇头：“只有你知我知，大概还有天知地知。” 宋瑜摸着他头发的手，微微颤抖：“嗯，不要告诉别人。” 陆沅道：“我自然知道，我又不傻，只告诉你一个人。” 宋瑜一愣，突然间灵光一闪。 “恐怕还有其他人知道。” 陆沅疑惑：“谁？” 宋瑜看着他，幽幽叹息一声：“还记得顾宁说的话么？” “耍流氓那句？” 宋瑜微微摇头：“想来是我们误会他了，顾宁应该也不是那等言语轻浮的人。” 毕竟他天赋虽有，但脑子却不是很聪明。 陆沅不懂他的意思，宋瑜解释道：“九方钺在他手上，神器之间相互感应，所以他说的发烫的东西，现在想来应该是九方钺。” 陆沅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看向轮回盘，有些疑惑：“那它靠近我怎么就不发烫？” 宋瑜的目光落在床尾：“或许，它尚未认主。” 也有可能是属性不同……总之这个轮回盘在宋瑜看来，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早点扔出去给柏影，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陆沅将扔开的东西捡回来：“无影囊也是好东西，既然是临仙宫的，就不给柏影了。” 看他狡黠地眨眼，宋瑜哪能不知道他的意思，暗笑一声：“好。” 没有了无影囊，轮回盘的踪迹就没有那么好隐藏。 柏影既然想要，那就让他拿去。 陆沅没有圣母心，柏影和那个不知名的黑衣人，可没少做伤天害理的恶事。 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去。 宋瑜看着无影囊缓缓勾唇，这东西他去年还在宋忧身上瞧见过，怎么突然间跑到青山派去的？ 除了谭北往，他想不到别人。 看来父亲早就知道这一切，故意让谭北往送无影囊去青山派。 这么看来谭北往肯定不会有事，也不必再寻人。 陆沅从他怀里坐起身来：“还有一个问题。” 宋瑜挑挑眉，示意他直说。 陆沅问：“你知道上古大荒经吗？” 宋瑜面色一变，霎时紧张起来：“你听谁说的？” 见他这样的反应，陆沅不由心生疑惑：“你就说知不知道。” 宋瑜缓和一下脸色，沉声道：“武道中人，最忌讳提起这东西，几百年来江湖武林视为禁忌，据传凡是看过此书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陆沅心里凉凉的，宋瑜肯定不会骗他，那柏影是什么意思？ 让他去看这个书，莫不是要害他？ 他最初还想着让宋瑜去看，还好问了一句，不然岂不是…… 可是柏影害他做什么？ 听他当时说话的语气，上古大荒经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为何在宋瑜的口中却是邪物？ “沅儿，别碰这东西。”宋瑜一阵后怕，要是陆沅不来问他，自己去寻了上古大荒经来看，他哭都不知道去哪哭。 陆沅点点头：“我本身就讨厌看书，放心吧。” 宋瑜嗯一声，追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江湖中人很少会提及这个，名门正派更是对之深恶痛绝。 陆沅不欲隐瞒：“柏影说的。” “他让我看。” 宋瑜沉默下来，目光闪了闪。 这个柏影到底是什么人物？ 翌日一早，林不屈在清风楼门口拜别宋瑜一行人。 宋瑜特意给了他特许，九月十五以后允许他回云州参加喜宴。 林不屈喜极而泣。 坐在马车里，顾宁伸出头去洋洋得意道：“林掌事，我在云州等你哦！” 林不屈没理他。 顾宁坐回去，不悦地瞪着重明：“你怎么来我的车上了？” 重明提醒道：“这是我的马车。” “你去和欧阳溯同乘。”顾宁十分嫌弃，但是人家只准备了三辆马车，宋瑜和陆沅在前面那辆，欧阳溯冷着脸上了后面那辆。 于是他只好委曲求全，在中间这辆小一些的马车。 结果刚坐下，重明就上来了。 “堂堂圣域少主，你不能自己准备一辆马车？”重明疑惑道。 顾宁摸了摸瘪下去的荷包，他把霖砚赶回圣域的时候，忘记拿钱了，唉…… 马车稳稳向前，顾宁想着挤一挤呗，还能怎么样。 重明轻轻踢他一脚：“欧阳溯的马车大，你去和他挤。” 顾宁连连摇头：“大冰山，一言不合就点哑穴。” 重明撇撇嘴，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开始和顾宁大吐苦水。 两人骂了欧阳溯一路，直到出城后一只小茶杯飞来，将马车砸出一个洞，重明头上瞬间多出一个包。 重明暗自咬牙：“怎么就打我！” 顾宁心想，你声音最大，不打你难道要打我么？ 殊不知，欧阳溯倒是很想打他，可惜只带了两个茶杯，还有一个要留下来喝茶。 顾宁因此逃过一劫。 马车停在山道上，马蹄不安地踩来踩去。 熟悉的身影立在树梢，手里还抓着一个人。 柏影道：“我怕你舍不得，特意拿她来换。” 陆沅定睛一看：“关山月！” 她竟然落在了柏影手里。 宋瑜扔出轮回盘：“拿去。” 柏影将关山月扔下来：“这姑娘归你了。” 然后拿着轮回盘没了踪影，陆沅大惊，想去接住关山月已经来不及。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竟然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吃了一嘴泥。 陆沅心想还真是命大，他跳下去将人扶起来：“没事吧？” 关山月晕头转向的，分不清自己在哪，无力地摇头：“没……逝……” 陆沅大惊：“你流鼻血了！” 关山月头疼不已，心想你试试用脸着地，看你流不流鼻血！ 就地休整一会儿，重明给她吃了一颗碧元丹，关山月才彻底清醒过来：“是你们啊。” 随即控诉道：“也不知道接我一下，九死一生才活下来，在这儿摔死，岂不是亏大了！” 陆沅看向宋瑜，后者心虚地摸摸鼻梁，光顾着观察柏影了，他一时没想起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关山月问道。 “回家。”陆沅回道。 “哦。”关山月点点头，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一起回。” 陆沅：“……” 第86章 谁好看 看她这样，应该是扔不了的，陆沅也好奇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何会落到柏影手里。 马车足够宽敞，坐得下三个人，但是关山月好歹也是个姑娘家，陆沅担心她名节受损，所以马车门帘和两侧的小窗全都打开，外头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的情况。 关山月揉着手腕，心中忿忿：“我离开景州不到两日，就被关风抓到了，真是晦气！” 陆沅好奇道：“你早就知道我二人的身份？” 关山月略带迟疑地点头：“一开始还真不知道，不过后来你们让我去清风楼我就有所猜测，加之我出门时，看过宋少主的画像，虽说画得有些潦草，但轮廓还是有些相似的，我也就猜出来了。” 陆沅疑惑：“你为何会看宋瑜的画像？” 关山月连忙解释：“别误会，是为了找人，谭总管刻意拿给我看的。” “果然是他，他在何处？”宋瑜问。 关山月摇摇头：“他交代完事情就走了，说是要继续出发，去找什么东西。” 宋瑜知道他平安无事以后，也就不再管了，谭北往办事多半是听从宋忧的命令。 想要知道真实情况，还是要回去问父亲。 否则就算找到谭北往，他也不会说的。 关山月的头上簪了一朵白花，陆沅自然是知道为什么的，他缓声道：“节哀。” 关山月神色哀戚了几分，但也只是摆摆手：“爷爷和我说过，他活着很受罪，现在想来，他应该已经解脱了吧……再也不用受苦了。” 陆沅嗯了声，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关山月清瘦的脸上浮现出坚定的神色：“青山派虽然只是小门小户，但也是先辈的心血，关风不配坐掌门之位。” 陆沅道：“你要去夺位吗？” 关山月摇摇头：“我现在只是内观期，去了也只是送死。况且我弟弟关旻也在他手上，我不能冒险。” “终有一天，我会回去，与关风堂堂正正打一场。” 陆沅对她心生敬佩，相比起初见时的古灵精怪来，关山月沉稳了不少。 只是这成长，却是血与泪换来的。 关山月收拾好情绪，扬起一抹微笑：“听说你们就要成亲了，恭喜。” “怎么你也知道？” 关山月如实道：“宋宫主发的群英令，邀天下豪杰前往云州共贺爱子大婚，想来消息还没传到景州。” 小苍峰距离云州更近，关山月被柏影救出来后，一路上都听到有人议论这件事情。 陆沅面色有些红红的：“嗯，这也太不低调了。” 关山月奇怪看他：“临仙宫这三个字就低调不起来好吧！你要是不喜欢，不如考虑一下我弟弟，我们小苍峰绝对低调。” 宋瑜目光如箭，关山月缩了缩脖子：“说说而已。” 还真是小气，开个玩笑也不行！ 陆沅心想可不就是低调么，再让关风瞎搞下去，你们小苍峰很快就要查无此派了。 顾宁好奇地探头，轻声问重明：“那姑娘是谁啊？” 重明揣着手：“不知道。” 顾宁瞪他一眼：“你不好奇么？” 重明已经闭上眼睛：“别吵我，睡了。” 顾宁受不了一个人坐着，于是跑到外头去，和驾车的小哥闲聊。 马车到底比不上轻功快，此去云州也需要三天左右。 他们也不着急赶路，天色黑了以后，就找一处空地，停下来歇息。 顾宁根本闲不住，拉着陆沅去林子里抓到一窝兔子。 陆沅正想说，这小兔子怪可爱的，可以带一两只回去养着。 回头一看，顾宁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它们开膛破肚，正蹲在水边清洗。 “残忍、实在是残忍。” 顾宁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那你别吃。” 陆沅咽咽口水：“不行，要不是我配合你声东击西，你能抓到？” 顾宁对着他招招手：“过来帮忙。” 陆沅依言过去，蹲在顾宁身边，手上捧着他洗好的兔子。 顾宁接着处理其他的，状似无意般问道：“我姨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沅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段音。 “伯母挺好的，为人十分亲切和善。”陆沅说着将自己腕子上的翠绿手镯给他看，“看到没，这可是第一次见面，伯母送我的。” 顾宁哼一声：“想来姨母对我也不会差的。” 陆沅微微顿了下，心里琢磨着，段音对圣域的人应该没什么好感。 只不过他一个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顾宁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嘟囔了句：“真是一刻也离不得。” 陆沅疑惑地回头，看到宋瑜正朝着这边走来。 他举起手里的兔子：“烤着吃！” 宋瑜只有看到他才会露出温柔浅笑：“你抓的？” 陆沅道：“有我一半功劳。” 顾宁：“……” 若非你突然把兔子吓一跳，我早就抓到了。 不过他也没揭穿。 毕竟人在屋檐下，低低头也没什么…… 一共抓了五只小兔子，倒也勉强够分。 架在火上烤的冒油，陆沅很有先见之明，从清风楼带了些调味料，一撒上去，香味儿更加浓郁了。 给驾车的三个小哥分了两只，剩下的他们几个人分，刚好两人一只。 陆沅手里捏着兔腿，好奇地看向欧阳溯，他有些无法想象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欧阳长老啃兔子的模样。 事实证明，美人就是美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宋瑜用干净的匕首将剩下的兔肉切成片，“瞧什么呢？” 陆沅随口道：“临仙宫招人，是不是全看长相？” 说实在的，他在临仙宫就没看见长得不好看的人。 哪怕是五大长老末尾的重明，模样也英俊得很。 宋瑜微微一顿，面色有些不虞：“谁好看？” 陆沅瞬间回过神：“你好看、你最好看。” 宋瑜哼一声，不再说话。 陆沅的目光再次看过去，欧阳溯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盘子，只见他指尖剑光一闪，兔子肉就一片一片地落到了盘子里。 还能这样？ 宋瑜暗自磨牙，心想欧阳长老也是到了爱显摆的年纪了。 武道元神武修，内力可凝成剑光，所到之处无往不利。 被他用来切肉，重明气得牙痒，这么酷炫的技能，竟然让欧阳溯享受了几十年！ 顾宁不屑哼一声：“有什么了不起，再过几年我也可以。” 说着将手中的兔子往前一递：“冰块脸，帮我切一切呗。” 重明听着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关山月正双手举着串肉的树枝，张开嘴对着上面的肉大快朵颐，好像还骂了句：“男人真磨叽。” 第87章 归途 重明心中感慨，女侠、真乃女侠也。 吃饱喝足，关山月爬回马车上休息，陆沅自然不好再上去了。 于是席地而坐，将就一晚也没什么。 欧阳溯似乎也不打算回马车上歇息，而是继续坐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的。 重明坐在火堆旁边，添加柴火。 陆沅往后一靠，刚好靠在宋瑜的肩膀上。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顾宁摸一下腹部：“唉……我还有点饿呢。” 宋瑜：“……猪。” 陆沅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其实，我也有点饿。” 宋瑜立刻道：“我去抓鱼。” 顾宁翻了好几个白眼，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啊！ “多抓两条，我也饿。” 宋瑜没理会顾宁，自己往小溪边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三条鱼，不算肥，但是足够了。 只有陆沅和顾宁两人吃，宋瑜为了陆沅，主动承担起烤鱼的重任。 于是等吃的两人就主动坐在一起，顾宁不愧是个话唠，一靠近陆沅就忍不住要说话。 “你怎么就看上宋词安了？”他十分好奇。 陆沅转过头去，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顾宁道：“唉，年纪轻轻的就要把自己送进婚姻的坟墓。” 宋瑜听不下去，随手扔了一截树枝过来。 顾宁闪身移开，还好没有被打中，不然他这上好的轻云纱锦袍岂不是要浪费了。 等鱼烤好后，宋瑜只给了顾宁一条，剩下的两条都给陆沅准备着。 他亲自蹲在火边，借着火光挑刺，十分细致。 顾宁羡慕地撇嘴，看看另外一边，欧阳溯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打坐，重明倒是仰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夜空。 顾宁默默靠过去：“这么敬业啊？” 重明偏过头看他一眼：“别吵吵。” 顾宁：“……” 临仙宫太过分了，在圣域都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嫌弃他的！ 不说话就不说话，他还懒得搭理呢。 于是顾宁一个人默默地吃鱼。 等宋瑜处理好，陆沅端着两个盘子过来。 递给他一个：“吃吧，我知道你饭量大。” 顾宁抹抹嘴：“那个谁没意见么？” 说着眼睛朝宋瑜的方向看去，奈何对方没理会他。 陆沅笑了声：“他其实……嘴硬心软……我一个人也吃不了的。” “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你一下了。”顾宁说着便接了过去。 陆沅就在他身边坐下，看他一个人怪可怜的，打算和他聊聊天：“一个人出门，心里孤单吧？” 想想圣域的少主，哪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 顾宁随意点点头：“还行还行。” “你是不是去过挺多地方？”陆沅有些羡慕。 “嗯……除了云州，其他大部分地方都去过。”顾宁顿了下，“我还去过极寒之地呢。” 陆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郑洄用来续命的寒血灵芝不就是来自极寒之地么？ “你什么时候去的？” 顾宁想了下：“三年多以前吧。” 时间倒是差不多，郑洄是四年前中炽火毒的。 陆沅好奇道：“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顾宁一顿，倒也没打算隐瞒：“就是那个……柏影，你知道的，我是受他所托，去找寒血灵芝。” “柏影和在天一阁袭击我们的那个黑衣人，有什么关系吗？”陆沅很是不解，他们并不是同一人，但是打扮却很相似。 顾宁微微摇头：“他们关联应该很深，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柏影……他和那个黑心肝的不太一样。” “依我看，在天一阁杀人的应该是黑心肝。” 陆沅道：“那天林不屈遇见的应该是柏影。” 顾宁转头看他一眼：“你以为天一阁众人的尸体是谁处理的？要是黑心肝还在那儿，林不屈还能有活路？” 陆沅这才反应过来，柏影武功深不可测，他要是想杀林不屈易如反掌，没道理让他逃了。 只能说是柏影故意放他一马。 “这么说来，柏影倒也不算太坏。”陆沅轻声道。 顾宁顿了下：“他……是个很复杂的人。” “本身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好坏不是么？”顾宁默默捏着从手腕上垂下来的九方钺，“很多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 陆沅沉默着，顾宁疑惑：“我说得不对么？” “不、我只是觉得你突然间好像一个哲学家，说的话让我头疼。” 顾宁：“……” 他虽不知道哲学家是什么家，但是陆沅的语气也让他明白过来：“唉……你多读点书吧，还有、你那个字也好好练练。” 陆沅：“啊！你别说了，我头疼。” * 马车终于在第三天正午时分抵达了云州。 陆沅伸展着筋骨，刚到山门口，看到锦书带着人在那等着，正想打招呼，就见锦书大声嚷嚷着：“夫人有令，圣域少主与狗不得入内！” 满心欢喜的顾宁，骤然间像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似的。 他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锦书抱着手，站得笔直：“好话不说两遍。” 顾宁挽着袖子就要动手。 哪能让人在家门口动手，陆沅连忙拉住他：“先去醉仙居。” 顾宁委委屈屈地吸鼻子：“没钱。” 陆沅差点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有一天圣域的少主竟然跟他说，没钱。 嗯，穷得只剩下钱的圣域，没钱。 陆沅忍着心痛扣出一些银票给他：“先去，过几日我去找你。” 顾宁十分不舍，泪眼蒙蒙：“你一定要来啊。” 最后在宋瑜冰冷地注视下，如风一般离去。 到了这里，陆沅突然想起来，自己初次来云州时，还有一匹老马在别人那寄养呢。 不如借机去看看情况，再回去。 于是其他人先一步回临仙宫，锦书留在入口处等他们。 他拉着宋瑜：“陪我去个地方。” 两人转了一个圈，到入口的另一边，陆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茶棚。 河边杨柳依依，柳树下拴着一匹马，还有一个半大孩子。 原本瘦骨嶙峋的马儿，因为有了个用心喂它的新主人，也渐渐膘肥体壮起来。 他走过去，那小孩还记得他。 “你、你要带它走吗？”小孩似乎很不舍。 陆沅问了句：“你想要它么？” 小孩点点头：“它很好，会送我去学堂，还能带我出去玩儿。” 陆沅笑了声：“好，那就送你了。” 然后他又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他：“这就当是给你这段时间喂马的报酬，以后你就是它的新主人。” 小孩连连推拒：“您送我马，就是我的恩公，应该是我要报答您的。” 陆沅哭笑不得，想来是这小孩念书没几天，学了几个词全用上了，倒还挺可爱的。 他拍了拍小孩的后脑勺：“好好待它。” 小孩双目明亮：“您放心，我会的。” 第88章 回家 曾经的无意之举，竟也结了一桩善缘。 陆沅心生感触，想到第一次来云州时的心境。 那个时候真心陪着他的，只有这一匹老马。 这一次回来，他却是得到了有情郎，老马也遇到了新主人。 这一切都很不错。 陆沅看着高耸入云的石阶：“那时，我就是顺着这台阶爬上去。” 宋瑜站在他身边：“如今想再爬一次？” 陆沅连连摇头：“不想，但是我有点东西落在下山的那条路上。” 是他身为云州节度使的信物，还有几件衣物。 不过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罢了，那东西也没什么用。”陆沅转身往回走，“走吧，从山门回去。” 宋瑜和他回到入口处，没想到锦书竟然还在那等着。 陆沅疑惑：“锦书，怎么还等在这儿？” 锦书欲言又止，看向宋瑜，目光有些委屈。 宋瑜没说话。 陆沅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仪态这么好了？站得这么直。” 锦书撇撇嘴：“我刚从烛照司出来，姜随长老闭关，现在掌刑的是方仪，这厮心黑手毒，把我往死里抽啊！我这背上伤口交错，血淋淋的，这腰弯不了一点！” 没想到这么严重，陆沅猜到锦书会受罚，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悄悄跟宋瑜说了声：“过重了。” 宋瑜扔出一个瓶子，里面是碧元丹。 锦书手忙脚乱地接住，看这样就知道少主还没有厌弃了他，顿时放心了不少。 临仙宫内喜气洋洋，众人十分忙碌，大门上的漆重新刷了一遍，油亮油亮的。 陆沅揉揉眼睛：“这是怎么了？” 锦书连忙解释：“少主和少夫人，大婚在即，自然是要准备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这才八月中旬。”陆沅心中想着，莫非记错日子了？ 若月远远迎了上来：“早早准备才好，快，给少主和少夫人量体。” 丫鬟婆子蜂拥而上。 陆沅老实任人摆布间，听到若月说：“之前就是用旧衣大体比划着裁衣，现在量一量，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什么衣？”陆沅挣扎着问。 “自然是成婚礼服呀。”若月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陆沅：“……”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于是也老实配合起来，不再乱动。 好不容易忙完，丫鬟婆子退开了去，陆沅才张着嘴大口呼吸。 实在是五花八门的香粉，把他给憋的。 临仙宫给的香粉自然上好的，但是好闻归好闻，架不住一人一个味儿，然后全聚在一起啊。 陆沅心有余悸，还好宋瑜不爱用香粉。 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周茹也来了临仙宫，陆沅想着再累也得去给长辈请个安。 这一趟回来，周茹倒也没说他。 只是说明日开始，要亲自教他一些礼仪规矩。 毕竟以后也是嫁给别人家，不比在自己家里那般由着性子胡来。 段音看着两个孩子，心中也很是欢喜。 “回来就好，省得我老挂念你们。” 宋瑜看了一圈，没发现宋忧的身影：“父亲呢？” 段白瞪他一眼：“一回来就找你爹！” 宋瑜：“……有事。” 段音挥挥手：“后山。” 宋瑜拜别两位长辈，留下陆沅陪她们聊天。 后山竹林。 宋忧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饮酒，听见脚步也不回头。 “你这轻功退步了。” 宋瑜顿住脚步：“我是怕突然出现吓到您。” 宋忧半坐起来，颇为无奈：“我好不容易出来躲个清闲，你小子过来干什么？” 宋瑜不解：“谁不让你清闲？” “唉，你娘天天都要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问我哪件好看，喜宴上穿哪件……”宋忧眉宇间染上一抹愁色，这位纵横天下的正道魁首，可能还从未因什么事情如此烦恼过。 “那堆衣裳明明一模一样，就是扣子不一样，她非要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当真是无理取闹。” 宋瑜：“……” 还好陆沅不爱这些。 “我在景州遇到两个很奇怪的人。”他看向宋忧，眼神满是探究。 宋忧微微一愣，手中的酒葫芦随意扔在一边。 宋瑜走过去，坐在石头上：“谭北往的事，父亲在故意考验我。” 宋忧叹息一声：“你也长大了不是，都要成家的人了，总不能时刻躲在老爹的羽翼之下，我只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你，人心复杂，江湖上的事也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宋瑜微微低头：“你不老。” 宋忧：“……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好歹是我临仙宫的少主，不能被人看轻了去。”以他的功力，再撑个二百年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想让宋瑜尽快成长起来。 宋瑜撇撇嘴，难得有几分孩子气：“那爹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折腾人。”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懒得家门都不出。”宋忧哼一声，“要不是为了陆沅，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踏出家门一步。” 宋瑜只道：“外面有什么好，不如家里。” 宋忧叹息一声：“这次在景州，遇见顾家那小子了吧？” 宋瑜没说话，他接着道：“那小子经常寄信来，一口一个姨母把你娘气得，都不烦我了。” “圣域到底怎么回事？”宋瑜还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想问你娘和顾夫人的事……”宋忧摆摆手，“这个你想知道，你只能去问你娘。” 夫妻之间也理应有所尊重，对方不愿意说的事情，宋忧也不会自作主张。 “她们之间有误会，我也是近一年才知道。”宋忧叹息一声，“我每次想和你娘提，她都要急眼。” 宋瑜道：“其实顾宁也来了云州，只不过被一句‘圣域少主与狗不得入内’给拦在门外了。” 宋忧先是惊讶一瞬，随即大笑一声：“是你娘亲的作风。” “她这个人好面子，心里有怨气，只能慢慢解开了。”宋忧有时候也不知道段音如此脾性，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不管好坏，都是他的夫人，他只是不想她在心里和自己怄气。 宋瑜垂下眼眸：“其实娘在意的事情，是当年的杀母之仇和炽火毒的事。” “你知道？”宋忧有些惊讶，随即又想估计是顾宁跟他说的。 这个事情不说开，真相不浮出水面，她们之间很难有缓和的余地。 宋瑜起身打算回去，他看了宋忧一眼，对方挥挥手道：“散散酒味儿，这样回去她又要和我闹。” 宋瑜勾了下唇角，曾经他以为父亲是真的烦娘亲，直到他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才发现这不过是甘之如饴。 第89章 爱吃辣 看着宋瑜往回走的背影，宋忧心中再次升起了一点慈父的怜惜。 自从他当上宫主以后，临仙宫在江湖上不似当年那般活跃，他一心追求武道，向来不怎么管事。 这么多年，临仙宫靠着上一任宫主的余威称霸一方，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宋瑜要走的路，只会比他更难。 宋忧叹息一声，很多事情他下不去手，宋瑜或许比他更合适带领临仙宫走向新的高度。 只不过他这个当父亲的，比起他自己的父亲来，稍微有些不称职。 天边云卷云舒，往日里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如今看来却有很大的不同。 更像是风雨欲来之象。 * 陆沅脱力般靠在软榻上，看见宋瑜进屋来，也只是默默看了一眼，一句话也不说。 安静得不像是他本人。 宋瑜疑惑看他一眼：“怎么不说话？” 陆沅摇摇头，目光满是控诉，开口时声音十分嘶哑：“两位娘亲实在是太能聊，非要逼着我说路上所有的事，整整两个时辰，我一口水都没喝过。” 宋瑜听着他声音就心疼，连忙叫丫鬟取了蜂蜜水来，泡水给陆沅喝。 “傻不傻，不会找个理由溜走么？” 陆沅眨了下小鹿般的双眼，挨挨蹭蹭地过去坐在宋瑜身侧：“关山月呢？可别怠慢了客人。” 宋瑜直接将壶里已经放凉的水，用内力温了下，泡蜂蜜水给他喝。 谁知人懒得，手也不肯动，低着头把嘴送到杯子边上。 宋瑜无奈一笑，父亲还说自己懒，真该让他来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小懒蛋。 喝完蜂蜜水，陆沅自觉好了很多，嗓子也没有那么干涩了。 宋瑜道：“关山月跟着若月，你就放心吧。” 关山月也不是个闲得住的，她比宋瑜和陆沅早一步回到临仙宫，一来就主动要求若月一定要给她安排点活干，不然她闲得要发霉。 若月也不知这是什么人，只是来者是客，她不好做这个主张。 宋瑜和陆沅都不在，她特意去问了重明长老的意思，才带着关山月给她打打下手。 “有人管她就行，我就是怕她闲着无聊，想东想西的。”以关山月之前的脾性，陆沅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只不过经过家中变故以后，她倒是沉稳了不少。 陆沅双手举起来，伸了伸：“好久没去看金元宝啦。” “明日去。” 陆沅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都快黑了，他摸一下肚子，心想回来后吃了一些糕点，晚饭还没吃上。 “你饿不饿？”他问宋瑜。 临仙宫人员太多，而且占地也广，跑来跑去要浪费不少时间，所以平日里大家都在自己院里用膳，每个院子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只有重大节日什么的，段音才会要求宋瑜去正厅里聚聚。 这次他们刚回来，段音也体谅他二人，想着让孩子们歇一歇。 只说明日晚膳要一起去听雪堂用，今夜就不管他们了。 宋瑜点点头：“有点。” 陆沅当即道：“我煮面吃！” 和面的过程太过复杂，陆沅不确定自己能做好，于是把前面的事情都分给专业的厨娘做，而他就负责最关键的一步——将面条下锅。 宋瑜悄悄笑了下，这怎么就不叫亲手煮面呢？ 陆沅义正词严：“你就说我煮没煮吧？” 宋瑜拉下他的手：“完全交给她们也不是不行。” “你不懂，我有秘方，好吃的。”陆沅道。 他这么一说，宋瑜倒是来了兴趣，毕竟陆沅说好吃的东西，还真就没有难吃过。 等到面端上桌的时候，里面放了点青菜，还放了煎好的荷包蛋。 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 陆沅往自己碗里加了不少辣椒油和醋：“你要吗？” 宋瑜看着他碗里的辣椒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往自己碗里加了些醋。 陆沅一边吃，一边想着明天的晚膳：“不如我们去湖里抓点小龙虾，明天让大家也尝尝？” 宋瑜有些心动，但是又想着五个人吃饭，那得做多少？ 湖里小龙虾多的是，但是处理起来太过繁琐。 陆沅道：“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人来，我教一教他们，然后我只动嘴，不动手。” 宋瑜满意地点头，陆沅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假的，其实他也只是偶尔无聊，或者是想搞什么新玩意儿的时候才愿意动手。 但是宋瑜怎么能知道他这点小九九呢？ 闻言也只是眸光热了几分，提醒道：“吃了这么多辣椒就别招惹我。” 初听不知其中意，细想才觉话里音。 陆沅小脸红彤彤：“是你自己的问题。” 宋瑜也不反驳：“嗯，我没定力。” 陆沅：“……” 如此坦诚，倒让他不知如何接话了。 吃完面，让外头的小丫鬟进来收拾，陆沅在屋里走了两圈就去沐浴了。 刚洗完澡，头发上滴着水，身上也湿漉漉的。 陆沅想着他还没试过自己使用内力，于是尝试着运气，结果没控制好，用力过猛，将身后的屏风震碎了。 宋瑜一挥手，一块儿轻薄的锦被顿时将他裹了起来。 “夫人，这是要拆家？” 陆沅心想只有金毛才拆家，于是回怼：“你才是狗！” 宋瑜：“？” 转过身看着碎一地的屏风，陆沅心想，这也不结实。 宋瑜好整以暇看他：“你知道，这屏风价值几何么？” 陆沅心里跳了下：“多少？” 宋瑜沉默着比了个一。 陆沅心中不屑：“嘁，什么破屏风要一百两……” “一万两。” “多少？你说多少？”陆沅震惊。 宋瑜解释道：“这上头的画，可是名家之作，镶嵌的宝石也不是凡品，底衬用的是千金难求的蜀锦，框架是上等的金丝楠木……” 陆沅捂着耳朵：“别说了、别说了。” 心痛不已，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就如此随意地摆在这里？ 迎着陆沅控诉的目光，宋瑜终于良心发现不再刺激他：“嗯，也没什么，你没受伤就好。” 陆沅：“……下次不许用这么名贵的。” 唉，也不知这些边角料捡起来，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宋瑜偷笑一声：“你不是藏了不少银票么？” 陆沅疑惑地看他：“你方才是不是笑了？” 宋瑜摇头：“我笑不出来。” 陆沅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然后回到自己住的屋里去。 宋瑜沐浴完过去找他，发现他正坐在床上一脸肉痛地数银票。 唉，算了，还是不逗他玩了，这小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第90章 做出新奇茶饮 宋瑜走过去时，没忍住，一声轻笑从嘴角溢出。 陆沅谨慎地抬头：“这次我没听错。” 宋瑜举手认错：“嗯，我错了。” “错哪了？” “不该惦记夫人的私房钱。” 陆沅哼一声，从银票里数出一万两，强忍着不舍：“拿去。” 宋瑜伸手接过，陆沅目瞪口呆：“你还真要？” 宋瑜抿抿唇，拿出一串钥匙递给他：“夫人都如此，为夫也要投桃报李。” “这是什么？” 宋瑜道：“我私库的钥匙，以后就交给夫人管了。” 陆沅连忙扔回去：“不要不要。” 主要还是里面好东西太多，他怕自己忍不住监守自盗。 还是宋瑜自己放着妥帖。 宋瑜一愣：“为何？” “反正方谁那都一样。”陆沅心想，他才不爱费心打理那些东西。 宋瑜叹息一声：“那好吧，你要用钱随时找我。” 陆沅这才满意地点头。 并肩躺着，也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想法。 陆沅心里琢磨着，顾宁还在醉仙居等他。 他该如何安排才好？ 这事要是办不好，只怕是两边都不讨好。 唉，又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宋瑜侧目看他：“睡不着？” 陆沅道：“我在想顾宁。” 宋瑜脸色一黑：“想谁？” 陆沅回过神，连忙道：“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的事怎么办？” 宋瑜哼一声：“管他做什么？” “可是我答应要去醉仙居看他，到时候他肯定会缠着我要来临仙宫。” 宋瑜：“不让他来。” “主要我也是为了伯母，既然是有误会，是不是要解开才更好？”陆沅有些不确定，“但是我又不知道伯母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冒然提起，只怕要惹她伤心。” 宋瑜顿了下：“我娘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陆沅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心想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尽善尽美。 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开心。 * 喜事将近，临仙宫上上下下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遇见宋瑜和陆沅总要满脸笑意：“共贺少主少夫人。” 一路上走下来，陆沅觉得脸都快笑僵了。 兽园已经焕然一新，地板洗得发亮，陆沅眯眯眼：“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管事手里抱着引水的竹子，正在到处冲洗，闻言答道：“这算什么，过几日兽园的每一只小兽都要抱出来洗洗干净呢！” 陆沅喉头滚动一下：“不至于……” 他回头看向慢悠悠的宋瑜，问：“你就不能管管？” 宋瑜摊手耸肩：“这事我管不了。” 陆沅一问，这才知道大婚那天，江湖上得到请柬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可以来到临仙宫观礼。 据说他们的婚礼会办得比江湖百年盛会还要盛大。 陆沅忽然间有些心虚，他捏了下自己肚子上的软肉，开始身材焦虑：“我是不是该减减肥？” 万一到时候郎才郎不貌的，岂不是很丢脸？ 宋瑜捏住他脸上的肉，软绵绵的手感让人心情愉悦：“不必，你很瘦。” 陆沅怀疑：“真的吗？” 宋瑜看一眼，陆沅最近因为跟着顾宁吃得太多而略微有些发紧的腰带，面不改色道：“真的。” 这么一想，那顾宁也并非全无用处，帮他一把似乎也是可行的。 胖点才好，抱着软乎。 从前太瘦了，一摸全是骨头。 如今这样，刚刚好。 说话间，已经到了虎园。 两月不见，金元宝这三只幼虎，已经长大了不少。 至少陆沅已经不敢心无旁骛地过去抱他们了。 只是站在围栏外看看，然后悄悄往它们喝的水里，加了些蜂蜜。 完全是老父亲的爱子之心作祟。 而它们的母亲娇娇，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吃牛肉。 只需一盏茶，就能吃下一盆。 陆沅摸摸荷包，心想还好养得起。 从兽园出去，两人打算去湖里抓小龙虾。 宋瑜这次特意让锦书，提着几个桶来。 陆沅提前让他在桶里放了点带腥味的东西，然后他把桶放进湖里，和宋瑜在湖边等着。 陆沅看着湖心水榭的方向：“不如再修一条走廊连过来，省得每次都用轻功，要是像我这样轻功不好，岂不是要游过来？” 宋瑜道：“也好，以后可以让几个小厮来抓。” 普通的丫鬟小厮，没有轻功，自然不可能像他一样踏水无痕。 陆沅随意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锦书能制冰，等下你让他弄点冰块来，我想试着做点新东西。” “嗯。”宋瑜自然应下。 没过多久，陆沅拽了下绳子：“可以了，拉上来。” 三只桶全都装满了小龙虾，把里面多余的水倒干净后，陆沅一手提着一桶，宋瑜提一桶，剩下一只手抱住陆沅，脚下生风，落到湖心水榭里。 锦书带着几个小厮在那等着，陆沅把小龙虾交给他们：“按照我说的去做，处理干净以后叫我。” “是。” 陆沅又让锦书去找了一些东西来。 锦书动作倒是快，只是他想不明白，少夫人为什么要煮茶叶和牛奶？ 又为什么要搞这么多品类的花蜜？ 还有好端端的桃子为何要切成小块儿小块儿的？ 当然，少主都没有意见，他自然也不敢多问的。 “锦书，帮我弄些冰块儿出来。”陆沅道。 锦书哦一声，对着大大的瓷碗放出内力，没一会儿碗里的清水就结成了冰，在一用力，整块儿的冰四分五裂。 陆沅竖起大拇指：“真棒！” 锦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少夫人随时吩咐。” 内力至寒，就是这点好处。 宋瑜哼一声，要是锦书有尾巴，恐怕早就翘上天了。 陆沅心想这奶茶上辈子倒是喝过不少，不知道现在做出来会如何？ 不过全是真材实料，没有半点科技与狠活，味道肯定是有区别的。 他用的是很粗的竹子，切开以后，清洗干净，用来装奶茶。 先往竹筒里加入一些冰块儿，然后是茉莉花蜜，又加了碧螺春茶，最后加入牛奶。 陆沅尝试着喝一口，眼睛瞬时一亮。 味道竟然很不错！ 虽比不上前世的，但是真的很好喝。 他想念这种感觉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他就着自己喝过的竹筒，递给宋瑜尝一口。 “怎么样？” 宋瑜不说话，一把接过去，片刻后竹筒里只剩下冰块儿。 陆沅：“……” “你一点都不给我留！” 宋瑜抿抿唇，实在是太好喝，他一时没忍住。 也是奇了，这么普通的食材，为何陆沅做出来就如此神奇？ “我们小沅儿莫非是厨神转世？” 陆沅哭笑不得，有了一次经验，再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又做了几杯，这次锦书也能喝到。 “怎么样，做点冰，不亏吧？” 锦书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冰块要多少有多少，少夫人尽管吩咐！” 宋瑜暗骂一声，没志气。 然后很有志气的少主，抱着手里的竹筒，吹着小风，悠哉悠哉。 第91章 欢乐多 这会儿陆沅正在兴头上，让锦书去后山竹林砍了两棵粗壮的竹子来，将能用的部分切下来做成竹筒杯。 按照晚膳时的人数，一人一杯，做好后放到冰盆里。 今日有些热，喝这个正好。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陆沅起身去膳房。 几个小厮已经将小龙虾处理好，只等下锅。 陆沅检查一番，收拾得很干净。 这次他也懒得动手，只在一旁指挥厨娘。 厨娘自然是经验老到，陆沅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做起来也不觉得复杂，只是略微感到新奇。 没想到这东西还能吃，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不过光是闻着，就感觉垂涎三尺，想来是好吃的，不然向来挑剔的少主，此刻也不至于眼巴巴在外等着。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小龙虾刚起锅，段音那边就派人来喊他们用晚膳了。 陆沅看一眼还剩下的小龙虾，对着厨娘道：“剩下的，你们自己做着吃，不用留着。” “是，多谢少夫人赏赐。”厨娘笑着屈身，然后利落地将已经盛好的小龙虾放进食盒里。 陆沅试着提了下，不是很重。 不想让仆人跟着，他让宋瑜手里提着食盒，自己端着方才做好的奶茶，一齐往听雪堂去。 自家人用膳，也不必分小桌，段音特意让人搬来一方圆桌。 宋忧坐在主位上，身侧是段音，紧接着便是周茹。 “哟，来就来，怎么还带礼呢？”段音打趣道。 两人一齐向三位长辈问好。 陆沅羞涩地笑笑：“我琢磨出一点新玩意儿，特意拿来给您尝尝。” “快放下。”段音连忙起身，“也不叫个丫鬟，这样捧着不累手么？” “不累，不重的。”陆沅觉得段音对他就像是养女儿一样小心翼翼。 周茹掩唇一笑：“瞧瞧，还是临仙宫风水好，懒汉都能动手了！” “娘！”陆沅尴尬地看了看宋忧。 周茹：“好好好，娘不说。” 宋瑜打开食盒，一连端出三盘小龙虾。 段音惊呼：“这是何物？” 宋忧也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担心会不会吃出病来。 “这叫小龙虾，很好吃的。”陆沅解释道。 段音忐忑地看着，红红的，闻着倒是挺香。 “这又是什么？”她指着冰盆里的竹筒问道。 陆沅将竹筒依次取出，放在他们面前。 “这个是奶茶，你们尝尝看，喜不喜欢。”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爱喝，所以陆沅也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喜欢。 段音依言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好喝。” 宋瑜默默捏紧自己面前的那杯。 段音悄悄瞪他一眼，她还能抢不成？ 周茹也尝试着喝一口：“确实好喝，以前从未见过，好像是牛乳，又好像有茶香味儿，甜甜的，很不错。” 陆沅有些心虚，其实他之前在上京就想搞这些，但是凑齐这些原料不容易，他也懒得折腾。 “娘喜欢就好，明日再给你做。” 段音趁机咳嗽两声，陆沅瞬间意会：“明日多做些，让人送来听雪堂。” 段音笑眯眯道：“动筷吧。” 宋忧面色忧愁地看着竹筒里的东西，白白的，不喝吧好像又不给面子，于是只好憋着气喝一口。 结果……心中惊讶，竟然如此好喝？ 不过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宋忧想着自己要是表现得和段音一样贪口腹之欲，岂不是在亲家母和孩子面前丢脸。 于是他故作凝重的表情，陆沅暗中打量一眼，心想宋宫主果然不喜欢。 正巧，段音也在偷看，见他苦着脸，便十分体贴：“你既然不喜欢，我帮你喝了吧，别浪费沅儿一片心意。” 宋忧：“……”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宋瑜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就当没看见，嘴角微微上扬着：“这小龙虾也很不错，伯母您试试看。” “这要如何下手？”周茹有些为难。 陆沅连忙夹了几只，轻松蜕壳，放到周茹碗里：“这样吃。” 周茹心里十分熨贴：“谢谢乖宝。” 段音自然不需要谁说，她自己就学着陆沅的模样动起手来。 片刻后，段音忽然站起来：“好吃到我想跳舞！太香了！” 宋忧：“……” 宋瑜：“……” “自家人，无需拘束。” 在一起待久了，周茹自然也知道段音的为人，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让人挺舒服的。 她最不爱应付的就是人情世故中的弯弯绕绕，宋家这样的家风，倒也很适合沅儿。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现在宋瑜才是她的心头宝了。 “瑜儿，你也吃，最近都累瘦了。” 宋瑜浅浅一笑：“多谢岳母关心。” 陆沅咬咬牙：“我也瘦了。” 周茹瞪他一眼：“你给我减减肥，再胖下去礼服还怎么穿？” 陆沅一噎：“我是不是亲生的……” “不是，你是街头买米赠送的。” 陆沅委屈撇嘴：“原来我只是个赠品。” 他自然知道娘亲是在开玩笑，他乐意配合。 段音摇着头笑了笑：“沅儿近几日是圆润了些，不过气色倒也更好了，小脸白白嫩嫩的。” “伯母～”陆沅羞涩地撒娇，“宋瑜都说我不胖的。” 陆沅现在确实也不胖，只是相比起之前的骨瘦如柴来，多了一点点肉感。 但是他容易胖脸，所以脸上看起来有了一点点婴儿肥。 “好好好，快吃吧。”这小模样实在是太可爱，段音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抿着唇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竟然不疼！莫非是在做梦？ 宋忧嘶一声：“夫人……” 段音低头一看，哦……原来是掐错人了，怪不得不疼呢。 因着被人说胖，陆沅吃饭都没心思了。 宋瑜给他夹了很多菜，悄声道：“沅儿不胖。” 陆沅沉默着吃饭，心想在宋瑜心里，恐怕自己胖得和猪一样，他都会说不胖。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要是宋瑜的“西施”，那西施眼里就只能出眼屎…… 突然间冒出这个念头，陆沅被自己逗笑了。 “哼，我一定会减肥的！”说着一筷子夹起一块儿红烧肉往嘴里送。 周茹无奈笑笑：“吃吧，吃饱了有才力气减。” 一顿饭在轻松的气氛中结束。 丫鬟将碗筷收拾了去，又上了些清茶和瓜果。 宋忧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给陆沅，嘱咐他：“好好看。” 陆沅一阵头晕，难道宋宫主也嫌弃他胸无点墨？ 双手接过来一看——轻功身法全解。 嗯？这是什么意思？ 第92章 誓言 ilwxs.com 宋瑜眼前一亮，在他耳边轻声解释：“这是我爹毕生对轻功的理解，你要是练会了，在轻功方面将会是天下第一。” 陆沅心生敬佩：“这么贵重，宫主您……” 宋忧轻轻咳两声，周茹连忙道；“沅儿，宋瑜唤我一声岳母，你也该改口了。” 啊这……好突然，怪尴尬的。 陆沅耳朵有些红：“爹娘在上，请受陆沅一拜。” 段音连忙道：“起来，快起来。” 周茹也安心不少，目光中带着不舍和欣慰：“这个孩子，从小就省心，没让我和他爹费心过。不过他年纪尚小，以后若有不对之处，还要劳烦亲家公和亲家母代为管教。” 宋瑜提着衣摆跪下：“岳母放心，宋瑜立誓，一生一世爱护陆沅，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周茹神色一凛，着急去扶他：“你说什么傻话，快起来！” 段音却是拦住她：“他说的对，这是他应有的担当。” 陆沅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词安，你记着今日的誓言，若有背弃，你便不配当我宋家子。”宋忧正色道。 “孩儿谨记。” 三位长辈都放心了，段音将陆沅拉起来：“好了，回去歇息吧。” 走出听雪堂时，陆沅还神色恍惚的分不清方向。 宋瑜一把牵住他：“回神了，小呆瓜。” 陆沅眼眶红红：“谁要你自作主张发誓的？” “我说得全是肺腑之言。” 陆沅吸了下鼻子：“那也没必要发这么毒的誓！”他光是听着便要心碎了。 宋瑜摸摸他的头：“傻不傻，这样我就不敢违背誓言，要一辈子对你好的。” 陆沅心想，上辈子上学的时候，《氓》他背得滚瓜烂熟，那时他总觉得，不论男女都应该引以为戒。 爱情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 万不能沉迷。 只是不曾想，他如今会身陷其中而甘之如饴。 “只能一辈子吗？我想要生生世世。”陆沅破涕为笑。 宋瑜道：“那便生生世世。” 两人踏着月光往回走，陆沅摸着手里宋忧给的书：“爹是不是觉得，我功夫太差了？” “那倒不至于，不过是我和他提了句你轻功不好，他就肯割爱……”宋瑜略微一顿，“这东西他宝贝着呢，重明想要他都没给。” 陆沅默默捏紧，心想那他可要收好了，免得被重明讹去。 “爹爹真好！”虽然看上去凶了点。 * 顾宁也是个闲不住的主，指望他会乖乖待在醉仙居等着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一路上陆沅还想着，他和宋瑜就这么出来会不会找不到顾宁。 结果刚过拐角，就看到一道红衣人影，踢飞了一个穿着灰色布袍的男子。 如此张扬的做派以及惹眼的装扮，除了顾宁还能有谁？ 陆沅和宋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敢偷小爷钱袋，你不要命了！”顾宁怒声呵斥。 本来他这两日心情就不好，眼下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出气正好。 陆沅微微偏头：“云州还有扒手？” 宋瑜道：“九月初开始，临仙宫会在云州摆流水席，云州城只会越来越热闹，鱼龙混杂。” 言下之意，那个偷钱袋的人不是云州的。 其实宋瑜说得也没错，那人确实是从外头混进来的。 身上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性，他看顾宁一路上东张西望的，心想这多半也是来参加流水席的江湖人，这才对他下手，没想到挑来挑去选了个最能打的。 临仙宫增派人手维护云州安全，负责这件事的正好是玄武司李嵩。 宋瑜挥挥手，李嵩从天而降。 “云州不需要鸡鸣狗盗之辈，将其赶出去。” “是。” 顾宁回头看到他们，十分不满和委屈：“你们怎么才来？” 陆沅道：“也就两天嘛。” 顾宁走过来，捏着陆沅的肩膀：“两天！足足两天，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宋瑜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手，冷声道：“前日你在醉仙居欣赏歌舞，后来喝多了非要一哑巴舞娘唱摇篮曲哄你睡。” “昨日你在云州街头看舞狮子，看的上头还非要自己去舞……” “停停停！”顾宁伸着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你那是不知道我内心的寂寞！” 说完后微微一愣：“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宋瑜暗自叹息，顾宁好歹也是圣域少主，他不盯着点还真不放心。 三人一同往醉仙居走去，顾宁失魂落魄道：“进不去临仙宫，我来云州有什么意思？” 陆沅安抚道：“其实临仙宫也没什么……” 话音未落，就看到宋瑜探究的眼神，陆沅话音一转：“其实你去不去对临仙宫影响不大。” 顾宁：“……” “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收到临仙宫请柬，去参加喜宴。”顾宁丧气道，“偏偏我不能！” “云州城里也有宴席呀。”陆沅道。 顾宁撇撇嘴：“那怎么能一样？” 宋瑜轻轻扫了他一眼：“你真想去？” 顾宁点点头：“想、非常想。” “嗯，那你等下随我们一起回去。” 陆沅暗中扯了下宋瑜的衣袖，就这么把人带回去，要是被宋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场。 宋瑜趁机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安抚般捏了捏。 “那现在就走。”顾宁十分积极。 宋瑜道：“不急，先去醉仙居用饭。” 一个时辰后，顾宁换下红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十分憋屈地缩在马车里。 宋瑜说，要想进去临仙宫也不是不行，就是要他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并且在临仙宫不能被宋夫人发现，要是发现了就要把他赶出来。 顾宁争执扮小厮可以，但是他不想穿这么难看的衣裳。 宋瑜忽悠他临仙宫小厮都是这打扮。 顾宁也就认下了。 知晓一切的陆沅心虚得不敢看顾宁，心想临仙宫何时有这么差的料子给小厮做衣裳？ 无非是宋瑜故意逗他玩，没想到宋少主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不过顾宁长得好看，难看的衣裳也遮不住他的容颜，这要不引人注目还真有些困难。 不过宋瑜都不担心，他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陆沅看向宋瑜，用眼神问：为何这样？ 宋瑜挤挤眼：忍他那身花孔雀的打扮很久了，这样顺眼。 顾宁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怒目道：“我还在呢！能不能注意一点。” 随即又忐忑问：“我这样真的像小厮吗？” 陆沅逼着自己点头：“像！” 马车驶过山门，最终停在临仙宫侧门前。 第93章 往事 段音常待的阁楼上，宋忧难得有闲心陪着她品茶听琴。 她擅长古琴，但是很少弹。 今日肯把琴搬出来擦擦灰，也是太过于无聊。 因着周茹见临仙宫绣娘的针线活十分出色，便去请教一番。 每日陪着自己唠嗑的姐妹，自己去忙活了，段音又不爱绣花针，有那个闲心她还不如舞刀弄剑。 但又觉得舞刀弄剑的，显得自己不够端庄沉稳。 这才想起库房里积灰的古琴，于是让人抱出来晒晒太阳，去去潮气。 宋忧坐在一旁煮茶，听着她的琴声，心中无奈叹息。 很多事情，只能靠自己，哪怕是枕边人也无法干涉。 “夫人，你这技艺生疏了啊。”宋忧打趣道。 段音心浮气躁一把按住琴弦，琴声嘎然而止。 “不乐意听就滚回去。”她心烦道。 宋忧摸摸鼻梁，心想火气真大。 “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段音起身走到长椅上坐下，一手搭在围栏上，目光看向远处的湖水，不虞道：“就这么让顾家小子进我临仙宫，我心里郁闷。” 她有心想打探，宋瑜那点动作哪能瞒得住她？ 况且宋瑜也没想着隐瞒，光明正大带人回来。 同顾宁的那般说辞，不过是看他傻乎乎的，突然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宋忧轻轻叹息一声：“父辈的恩怨，就不要在子辈身上延续了。” “说得倒是轻松。”段音自认为她的境界比不上宋忧，她小心眼，有仇必报。 宋忧思量一瞬，觉得有些事还是得告诉她。 “几年前，我在后山闭关时，突然间闯入个不速之客。”宋忧回忆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还好他那时正好在歇息，不至于被人影响而走火入魔。 但他依旧被来人吓了一跳。 只因为对方竟然是与他素来不对付的圣域城主顾渊。 他一开始以为顾渊是打探到他的闭关之地，特意来干扰他的。 不过又一想，顾渊是个一根筋没脑子的家伙，为人也算磊落，不至于做出这样的行径。 正欲发问，却见人忽然倒下，开始大口吐血。 听到此处，段音原本愤怒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他同你一样是武道元神，有谁能伤得了他？” 宋忧道：“我当时也疑惑万分，但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见死不救。” 那顾渊如今安然无恙，想来也是宋忧救了他，段音哼一声：“他倒是命好。” 伤成那个样子的武道元神，前所未有。 宋忧当时救人，存了点好奇的心思，他很想知道顾渊是经历了什么。 奈何顾渊清醒过来以后，不肯说太多。 只是匆匆解释了二十年前，在幽州的往事。 炽火毒并不是圣域所下，而是有人暗中操作，欲挑起两大门派混战，好坐收渔利。 宋忧当时怒极，想去找那人一较高下，但是顾渊把他拦住，只说是时机未到。 “我和顾渊认识很多年，他说话从来没有那般拐弯抹角过。”宋忧叹息一声，“我们整个江湖，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段音沉默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疑惑：“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比武道元神还厉害？” 宋忧道：“我曾经也以为武道元神已是极限，终究是天外有天……” 段音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幕后之人有如此功力，但却不敢正面一战，这确实有些奇怪。” “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有了一些蛛丝马迹，和极寒之地有关系。”宋忧道。 段音忧心忡忡：“会不会太危险……” “夫人，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宋忧浅笑着解释，“而是我想助你解开心结，我们这一辈子很长，不能总记着过去。” 段音怔了许久，炽火毒的心结可以解开，那杀母之仇呢？ 宋忧起身，负手而立，清风吹着他的衣摆，那张和宋瑜七分像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忧愁。 那些人所谋划之事，必定不会简单，有朝一日恐怕要颠覆整个江湖。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二十年前，段音会回幽州，是因为幽州段氏要动迁祖坟。 段氏主母心思毒辣，生性善妒，她担心生母遗骸不能得到妥善安置，才会赶回去。 她的娘亲原本是段氏家主的妾室，按照家规，不可以葬在祖坟。 只因她找了个厉害的夫君，段氏欲拉拢临仙宫，所以破例将其葬在祖坟里。 而和她同样找了个厉害夫君的段夕，和她有着相似的经历。 几十年不曾见面的姐妹，在幽州不期而遇。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段夕成婚以后，为了追赶夫君，一心修炼，彼时已是金刚期修为。 而段音向来贪图玩乐，不大乐意苦修，只是先天期。 输赢不言而喻。 段夕哪怕有意让她，也不好装得太过。 段音嘴皮子利索，骂人专戳痛脚。段夕气得摸着微凸的小腹直喘气，想着给她点苦头吃。 再后来就是段音身中炽火毒的消息，段夕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拿的不过是点合欢散，不知被何人何时何地换成了炽火毒。 当然这些事情段音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段夕给她下了药，害得她差点儿一尸两命。 回想起往事来，段音难得有些唏嘘：“祸从口出啊，怪不得在上京时，无量仙师多次提醒我勿造口业。” “若是当年，我不说些难听的话激怒段夕，我儿也不用吃这么多年苦头。” 宋忧轻轻环住她的肩膀：“我们又不是神仙，哪能未卜先知？”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人非圣贤。” 段音露出一抹苦笑：“你这么一说，我便是怪不了那小子了。” 宋忧轻笑一声：“那孩子率真，他给你寄的信一口一个姨母，看起来对你很亲近。” 这说明，段夕和顾宁说过很多关于她的好话。 不然世间哪来那么多平白无故的善意？ 沉默良久，段音轻声道：“谁稀罕。” * 顾宁来到临仙宫以后，彻底放飞了自我。 开心得就好像是到了天堂一般，不说别的，就说兽园，他能在里面玩一整天。 还有清澈冰凉的湖水，他也能泡在里面玩上许久。 陆沅也有玩伴了，没想到顾宁水性也极好，正好有人陪着他玩儿。 两人玩起来没了顾忌，解下外衣，穿着里衣就下水去。 顾宁兴奋得指挥陆沅：“你从那边来，我在这围住，抓一条鱼和我们玩儿。” 陆沅很有经验道：“不用抓，它们很亲人，自己会过来的。” 顾宁半信半疑，跟着陆沅后面游，果然看到周身围着几条锦鲤。 “这鱼真大！” 顾宁想着，圣域可没有这样的，不知道他向宋瑜讨要几条回去养着，能不能行？ “我们去摘莲子吃。”陆沅带着他往荷花池那边游去。 途经湖心水榭，段音忽然间探出头来，语气凉凉问：“你们在做什么？” 第94章 撞破 陆沅吓一跳，瞬间僵在水里不敢动。 救命啊，她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不是从来不过来的么？ 这下怎么办？被抓个正着…… 也不知道现在叫宋瑜过来，有没有用…… 顾宁心虚地往水下藏，但是顶着段音的目光又不敢动作。 最后他只露出眼睛在水面上，脑袋圆溜溜的，嘴巴和鼻子都藏在水里。 顾宁在水下掐陆沅，示意他快说点什么。 陆沅脑子转得飞快：“娘，这……这是我朋友。”最后两个字说得异常心虚。 段音没好气看他两一眼：“还不上来？” 这么憋着，也不怕憋死。 “哦……”陆沅转头看顾宁一眼，意思是这下没办法了，上去再说。 顾宁默默跟在陆沅身后，完全没有了圣域少主的张扬。 此刻就好像是一只落水小狗，十分惹人怜爱。 两人随便用点内力就烘干身上的水，他们的衣裳就在湖心水榭里放着。 此刻在段音的注视下，默默地穿上外袍。 段音看向顾宁身上的粗布衣，略微皱眉：“你就穿这个？” 顾宁低着头，搓搓手：“有什么不对吗？” 段音呼出一口气：“你们圣域穷到如此地步？” 顾宁一凛，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身份。 “我、姨……唉，宋瑜说要我给他当小厮。” 段音愣了下：“……你和你爹一样呆，你娘的精明你是没学到半分！” 陆沅暗中扯一下顾宁，颇为不满，怎么就如此轻易出卖宋瑜？ 顾宁心思动了动，听段音的口吻，也不像是要把他赶出去的样子，果然宋词安又骗他！ 他靠近几分，拽着段音的袖子撒娇：“姨母，侄儿之前听说您美如天仙，今日见了，才知道外人还是含蓄了……” 段音呵一声，倒也没有推开他，只是道：“油嘴滑舌。” 陆沅默默打量着二人，发现似乎也不是他们想象中那样嘛。 果然，天底下的娘亲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见他们这样，陆沅想着还是让先走一步，给他们一些说话的机会。 于是他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段音拉了下顾宁的手臂，让他坐在长椅上，目光凌厉地将他打量一番，满意道：“和你娘长得不像，讨喜。” 顾宁心有戚戚，心想看来娘亲想要和好，是不容易的。 段音挑剔地看一眼他的衣裳：“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顾宁心思一转，无辜道：“弟弟说好看。” 段音：“……他骗你的。”这么一对比，好像自己儿子是过分了，段音打算说说宋瑜。 “这衣裳确实不好，穿着扎人。”顾宁时刻不忘记给宋瑜找事。 段音摇摇头，随意道：“晚点让人给你找几身。” “是姨母亲手做的吗？”他问道。 段音一愣：“你想太多。” 顾宁略微失望：“穿不到姨母亲手缝制的也不要紧，宁儿想穿蜀锦，好看又舒服。” 段音差点被口水呛到，心想这孩子莫不是生错性别了，要是个女儿倒是格外惹人疼爱。 不过她都没有女儿，段夕凭什么有？ “嗯，等下我让人送去给你。”段音没有表现出多热络，语气也依旧平淡。 顾宁一喜：“谢谢姨母！” * 宋瑜从松风堂正厅出来，李嵩刚从他这儿领了差事，先一步出门恰好遇见陆沅回来。 “少夫人。” 陆沅顿住脚步和他打了声招呼，再抬头时看到宋瑜站在屋檐下等他，面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陆沅觉得有些新奇，哪次宋瑜办完正事不是满脸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今日这般倒还真是少见。 “有什么喜事吗？”他快步走过去问道。 宋瑜的目光落在他尚未烘干的发顶上，笃定道：“又去戏水？” 陆沅心虚笑笑：“这天热不是……” “你方才笑什么？”他及时岔开话题。 宋瑜伸出手，用内力将他头发烘干，然后才从袖中拿出一叠银票给他。 陆沅数了数，不多不少，整整五万两。 “方才李嵩受云桓所托带来的，是这两个月香皂的利润分成。”宋瑜解释道。 陆沅对云桓这个名字，十分熟悉。 他之前也来找过陆沅，也是为了送钱的事。 陆沅想着，这样的人，倒是越多越好。 “快拿去藏起来，小财迷。”宋瑜调侃道。 陆沅哼一声：“你才财迷，方才你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宋瑜解释：“我只是没想到，小小一块儿香皂，这么受欢迎。” 陆沅默默藏好银票，想着要给娘亲带回去。 本来上次他就要带银票回去的，结果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拿。 “这个钱，我要给我娘亲。”陆沅如实道。 宋瑜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当即道：“沅儿做主便好。” 紧接着他又道：“我准备一些礼品，到时候送去上京。我想着，以后每一年都往上京送一笔钱，给爹娘养老用。” 陆沅怔了许久，心中很是感动：“不必啦，我会自己赚钱给他们的！” 他摸一摸刚收到的银票，他现在可是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呢！ 而且新皇御极后，永宁伯的俸禄翻了倍，陆淇在御前行走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总而言之，他们陆家已经不用像之前那样节俭度日了。 说着给家里钱，不过是陆沅想着自己以后不能常伴膝下，想尽点孝心。 宋瑜没有说太多，这些事情不是看嘴上如何说，而是要看行动。 “顾宁呢？”两人一起出去，结果只有陆沅一个人回来。 陆沅这才想起来：“哦对，他和娘碰见了。” “我们在水里玩，想要去摘莲子吃，结果刚游过去，娘亲一下子从湖心水榭冒出来，他俩这会儿还说话呢。” 想想还是有些担心。 然而宋瑜的关注点却奇奇怪怪：“你们一起下水，脱衣裳了？” 陆沅奇怪地看他：“不然穿着这么长的袍子下去？”那还游得动么？ 宋瑜脸色有点黑，陆沅忽然反应过来，该不会这也要吃醋吧？ “喂——我跟顾宁可是纯洁的友谊，不容玷污！” 宋瑜面色微沉：“我只是不想别人看到你罢了……” 他哪有想奇奇怪怪的事，给顾宁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觊觎陆沅。 陆沅哭笑不得：“还穿着里衣呢！” 宋瑜放心不少，但还是道：“下次再去玩水，必须要我看着。” “……你那么忙，哪能时时刻刻管我呀！”这样一来，玩水的机会不是少很多？ 陆沅有些不开心，不过又想着，反正宋瑜经常有事情，他就算悄悄去，只要收拾好不被发现就行。 于是他点点头：“好吧。” 第95章 一朝变富 第二天午后，陆沅过去找周茹的时候，她正在挑选布匹。 若月几乎将临仙宫所有符合她要求的布匹都搬了出来，挑得周茹眼花缭乱。 “娘，你做什么呢？”陆沅小跑过去。 周茹看到他来，喜道：“近日学了新的针法，我琢磨着距离喜宴还有月余，闲着也无事做，给你和瑜儿各做一身衣裳。” “你快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陆沅拉着她坐下：“你就不能歇歇么？” 周茹道：“唉，手上没点活，不自在。”从小被逼着学女红，养成了习惯，周茹的绣花针可是要每日都活动下的。 最艰难的那几年，她还偷着卖过绣品。 不过后来被陆正安发现了，不允许她太过操劳，后来她就没有熬夜绣过东西。 “我瞧着这粉色衬你，瑜儿嘛……做一身鲜艳些的如何？”周茹道，“他模样好看，穿得再亮丽也掩不住俊秀模样。” 陆沅不满：“娘是说我模样不好看？” 周茹道：“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好看，不过瑜儿更好看些。” 陆沅：“……” 好了，他要停止这无意义的比美。 “我是男子汉，不喜欢粉色。” 周茹微顿，然后开始教育他：“男子汉也能喜欢粉色，女孩子也能喜欢黑色。就好比有的男人在家耕地，女子在外经商一样，娘不是从小就教育你，不能有性别偏见么？” 陆沅皱眉道：“这怎么还能扯上偏见呢，我的意思是我穿粉色又不好看！” 周茹道：“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白的？蓝的？” 陆沅默默打量，心想也没有粉的好看…… 周茹憋住笑，自己的儿子还能不了解？ “唉，你小时候在街上看见人家小姑娘，穿着粉色小裙子，头上戴着小红花，眼馋的不行，非逼着你爹要买，你爹背着我省下的私房钱没少被你糟蹋。” 成长过程中的黑色部分，陆沅不想听。 但是周茹偏要说：“后来穿着粉色裙子，头上带着小红花，被你爹抱出去，害得人家以为他得了个掌上明珠，可把陶大人嫉妒得不行。” “那陶大人也是，一连生了五个儿子，心里愁得不行。见了你那副打扮，抱过去稀罕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是个小子。”想起以前的事来，周茹还是觉得好笑，“他还以为是你爹想女儿想出病了，让他去好好治治脑子。” 说来也是奇怪，陆沅出生前后那几年，上京竟然鲜少有人生女儿，大部分人家都得个小子。 陆沅有些心凉，心想还好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然他的蠢样儿一定会被记录下来。 真是感谢天感谢地。 “那我的衣裳，娘说了算……”陆沅捏捏手指，有些害羞，他又加了句：“要是天色黑了，娘就不能做衣裳了，对眼睛不好。” “知道了。”周茹很是欣慰。 敲定了几匹布料，周茹才坐下来吃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也不是用饭的点啊。” 陆沅拿出热乎的银票：“娘，儿子孝敬您的。” 周茹微微愣一下，接过一看顿时大惊：“哪来的？” 陆沅把事情简单一说，糊弄过去。 周茹也没细究，只是将银票还给他：“你啊，不用担心家里，其实……你看过你的嫁妆单子没有？” 陆沅自然是没看过，也就不解其意。 周茹喝一口茶，犹豫道：“你先看看再说。” 她这里有备份，刚好拿给陆沅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陆沅揉揉眼睛，总觉得是做梦：“这么多？” 他开始害怕：“娘，在大周贪……可是重罪，你劝劝我爹……” 周茹一惊：“傻儿子，你想哪去了？你爹可是两袖清风，兜比脸还干净。再说了，那几年大周国库连个铜板都抠不出来。” “咳……这个也不算什么。”周茹忽然有种负罪感，“唉，其实咱们家也就穷了几年，后来你爹把几个铺子盘活了……” 那个时候永宁伯俸禄一连几个月都领不到，周茹悄悄卖绣品，陆正安心疼不已，哪怕再不乐意管理铺子也不行了，一番运作之下，几个铺子都盈利不少。 陆沅咽咽口水：“什么时候盘活的？” “就你十岁那年吧。”周茹摸了下鼻尖。 陆沅有些恍惚：“这么多年粗茶淡饭，我还以为家里揭不开锅……” “那个时候，上京家家缩衣节食，有钱也不敢露在明面上，根本不敢花。”周茹越想越憋屈，给孩子做件衣裳都要刻意做旧几分。 洪德帝的眼线遍布上京，朝臣个个如履薄冰。 世家子弟不爱在上京做官，多半还是过不了苦日子。 直到现在，才算是好起来。 陆沅一阵唏嘘，忽然之间，自己从富一代变成了富二……富好几代，这落差感实在是刺激。 “这事儿，我哥知道吗？”陆沅开始在意这个问题，一家人总不能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吧？ 周茹道：“说起来，给你置办嫁妆那几日，你哥都留在宫里呢，他也还不知道。” 陆沅努努嘴：“爹娘嘴真紧。” “还不出怕你跟你哥藏不住事，我其实也憋的难受。”周茹道。 陆沅有些好奇：“咱家铺子在哪？” 周茹小声道：“在幽州，幸亏不是在大周境内，要不然还赚不到钱呢。” 陆沅了然，怪不得洪德帝没发现。 “唉，藏着点也是好事。”经历了不少事，陆沅的想法很成熟，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方才过来的路上，陆沅看到几个小丫头在摘桂花，说是做月饼用。 陆沅这才想起来，中秋将至。 每逢佳节倍思亲呐，陆沅问：“爹爹和哥哥会来云州吗？” 周茹有些迟疑：“乖宝，有的时候一家人也不是非要在一起，哪怕相隔千里，至少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她能来云州已是新皇开恩。 陆正安和陆淇都身居要职，他们几乎没有离开上京的机会。 陆沅点点头，他也不欲惹娘亲伤怀：“自然，以大局为重。” 周茹既欣慰又心酸，身在人间，总有不得已之处。 不过人活着，就是要想得开，月亮都有阴晴圆缺，又何况是凡夫俗子？ 哪能事事圆满。 * 当天夜里，陆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心烦意乱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宋瑜翻身压住他：“想双修？” 陆沅捏住他的嘴唇，不让他说话：“不想。” 宋瑜有些失望：“嗯嗯嗯？”为什么？ 陆沅松开手，将他推开：“烦着呢。” “怎么了？”宋瑜知道他白日去见了周茹。 陆沅叹息一声：“我一直以为是那样的，结果却是这样的。” 第96章 是巧合吗 聪明如宋瑜，也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那样？”他摸了下陆沅额头，担心他是昨日玩水着凉了。 陆沅叹息一声：“果然，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人总要失去一些东西，然后又得到一些东西。” 宋瑜一脸莫名：“失去什么了，我去给你抢回来。” 陆沅瞬间笑开，满心忧郁不知去向：“真霸道。” 闹了一会儿，看他不再心烦，宋瑜才追问原因。 陆沅沉默一瞬：“我在想为什么是我嫁给你，而不是你嫁给我，但是那样的话，你也要和自己的爹娘分开了。” 宋瑜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想家了。 “嫁娶不过是个说法而已，本质上不是我们两人结为夫夫，共同组建一个新的小家么？” 如果上京是个好去处，他也并非不愿意在那定居。 然而事实上是，云州更加轻松自在。陆沅心里也想离开上京，不过他有些贪心，想要全家一起离开。 不过这个愿望，或许在陆正安乞骸骨以后会实现。 陆沅成功被他开解：“你说得对，其实成婚以后，也并不代表和原来的家脱离关系，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宋瑜摸一摸他的脸颊：“怎么突然想这些，岳母不是在云州么？” 陆沅有一点点委屈：“爹爹和哥哥，都不能来云州的，中秋不能来，喜宴也不能来。” 宋瑜当即道：“我亲自去接。” 大周皇帝不敢不给面子。 陆沅扑过去抱住他：“算了吧，我只是说一说，毕竟还是要给皇上面子。” “好了，不开心到此为止，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开心的事！” 宋瑜洗耳恭听。 陆沅道：“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家里是有钱的，还不少呢！” 宋瑜顿了下，陆沅接着道：“虽然不比临仙宫，但是我估摸着，在上京能有一席之地。” 这是一个比较保守的说法。 宋瑜对这些事情很了解，只需稍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他对此也不好评价什么，对官宦人家和普通人而言，皇权大过天。 陆沅摊摊手：“我果然命好。” 宋瑜捏了下他的鼻子：“就为这些事心烦？” 其实也称不上有多烦，只是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现在都好了，陆沅道：“我困了，你哄睡。” 宋瑜十分积极：“我有更好的办法。” “别……” …… 顾宁这两日总去缠着段音，这倒让陆沅清闲下来。 他要么去看着周茹缝衣裳，要么和锦书一起去找曲方。 周茹自从开始做衣裳以后，很少去找段音聊天，两人也就在吃饭时说上几句。 陆沅怕她一个人闷，想着多去和她聊聊天，结果周茹嫌他话多，影响她手上的活计。 让他要么别说话，要么去找别人聊。 这让陆沅有些受伤。 宋瑜也忙，宋宫主几乎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他，要他学着当一名合格的宫主。 所以陆沅无聊之下，突然想去万人阁看看。 临仙宫的万人阁，不光是存放花名册，还有各类书籍，武功秘籍之类的。 或许会有关于上古大荒经的记载，他答应宋瑜不去看这本书，但是看看相关记录什么的，也不碍事。 现在看守万人阁的是曲方，比起之前的方仪来，温和了不是一星半点。 况且曲方也并不拦他，陆沅可是少夫人，什么地方去不得？ 万人阁一共有九层，最上面三层，只有宫主可以上去。 “少夫人，记得别往上三层去，有阵法的，擅闯会受伤。”曲方提醒道。 陆沅也不是来搞事的，自然不会瞎胡闹。 他一个人随意转转，也没刻意去找，看哪本顺眼就拿起来看看，然后又放回原位。 “你找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忙。”曲方道。 陆沅摇摇头：“随意看看，没什么要找的。我就是太无聊，消磨时光罢了。” 曲方了然：“锦书呢？今日怎么不见他？” 陆沅头也不回道：“出门办事了，他现在跟着李嵩维护云州治安，也挺忙。” “真不需要帮忙呀？”曲方问道。 陆沅回头笑了一下：“你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说起来你是我在临仙宫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咱俩应该很熟悉的。” 曲方不好意思笑笑：“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他把陆沅当弟子看待，而如今陆沅是临仙宫半个主人。 “可我没有变。”陆沅十分坦诚。 曲方愣了下，随即笑着道：“嗯，那我去边上看话本，有需要随时叫我。” 陆沅挥挥手：“去吧去吧。” 万人阁每一层都很大，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消息，陆沅有些累，打算去曲方那讨杯茶喝。 “你看的什么话本，如此起劲。”陆沅有些好奇，他也爱看，要是好看他想借去一观。 曲方随意道：“这写得挺神奇的，主人公原本是极具天赋的武修，但一时想不通走了邪路，修炼上古大荒经，最终被天打雷劈，尸骨无存。” 陆沅心头一跳：“什么？” 曲方摇摇头：“这写话本的人，说不定还是江湖侠客，行文间对习武一事很有见地，只是可惜这主角，明明有大好前程，非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陆沅疑惑地看他一眼，按理说他应该相信曲方的，可是心中疑云怎么也不肯消散。 “不过是故事罢了，世间哪有那么邪门的功法。”陆沅故作不解道。 曲方微微一顿：“此言差矣，上古大荒经可是真实存在的。” 陆沅心头狂跳，强自镇定问：“你知道这东西？” “知道一点，但不多。”曲方摇摇头，“这是正道明令禁止修炼的禁术，存世的上古大荒经早已销毁完了，唯独……” “唯独什么？”陆沅问道。 曲方摇摇头：“传言罢了，不提也罢。” 陆沅心如猫抓一般难受，但是又不好逼问得太明显。 万一打草惊蛇，总是不好的。 忧心忡忡地离开万人阁，陆沅总觉得，事情巧合得有些过分。 他只是在心里想想，要找一些关于上古大荒经的记载，就连宋瑜他都没说过。 可是好巧不巧，曲方看的话本，就是讲述上古大荒经的。 这让陆沅觉得有些荒诞，或许是他过于紧张，草木皆兵了。 曲方从小就长在临仙宫，应该不会是细作。 陆沅将此事放在心里，他打算先观察一番。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猜测，冤枉任何一个人。 这些事情，总得有凭有据才能下定论。 第97章 中秋宴 明日就是中秋，临仙宫要办中秋宴，几大长老都要来参加。 陆沅从柜子里翻出所有的衣裳：“你说我明日穿哪件好？” 宋瑜道：“明日会送新衣裳来，不必苦恼。” 陆沅顿下：“不早说，害我找这么久。” “……忘了。” 陆沅瞪他一眼，又将翻出来的衣裳全都塞回柜子里。 “五大长老都来吗？”陆沅略有忐忑，他还有三位长老没见过，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宋瑜从书案上抬头：“四位，姜长老还在闭关。” 陆沅疑惑道：“这么久哇，之前就听说他在闭关，突破需要很长时间么？” 宋瑜解释道：“不一定，看机缘与运气，有的一年半载，有的五年甚至十年。” 听起来很漫长，但这儿在武修漫长的生命中也不算得什么。 陆沅轻轻点头：“怪不得武道元神如此稀少，要是姜长老突破了，临仙宫又多一个。” 宋瑜放下手中的笔，过去窗边喝水。 陆沅跟过去坐在小桌的另一侧，看他眉目间似乎有些忧虑，便问道：“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宋瑜略微一顿，烦心倒也算不上，只不过事情有些繁琐。 “沈家姐弟跑了，寻蜂的线索又断了。” 之前判断沈家姐弟是听从天一阁的，但是在景州一番观察，这事情和天一阁关系不大，因为郑洄有寒血灵芝，而且他认为化元丹已经被宋瑜所食。 那么，沈家姐弟利用寻蜂，寻找化元丹的推测就站不住脚。 他们背后会是哪一方势力呢？ 竟然可以在临仙宫的监视下，遁于无形。 陆沅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 “沈蓉和荣兴当铺的沈启？” “嗯。” 陆沅微微凝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倒是忽略了这件事情。 杀害沈芙的真凶已经伏诛，但是由此牵连出的事情却还没有水落石出。 “现在看来，荣兴当铺的背后也不是天一阁，或者说不完全是天一阁。” 宋瑜颔首：“嗯，玄武司还在继续追查。” 陆沅手肘搭在小桌上，手掌撑着下巴，有些无聊：“顾宁这两日都不来找我玩了。” “你们倒是熟。”宋瑜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 陆沅心想，这又是一壶老醋。 明明他和顾宁也只是单纯地玩一玩。 一番接触下来，他发现顾宁这个人也挺好的。 “他人还不错。” 啪嗒—— 宋瑜将手里的茶杯拍在桌上，面上一黑：“你也帮他说好话。” 陆沅觉察出不对劲了，重点在这个“也”字上，难道除了他以外，临仙宫还有谁敢这样的？ 其实也不难想到，那个人必然是宋瑜的亲娘。 “娘也说你了？” 宋瑜微微抿唇：“是啊，说我不懂礼数，怠慢了客人。” 陆沅一默，自从遇见段音那日以后，顾宁就搬去听竹楼住了，距离听雪堂倒也近，这两日宋瑜和陆沅没有过去听雪堂用饭，也没见到顾宁。 不过偶尔听下面的丫鬟闲聊两句，夫人似乎有些惯着新来的顾公子。 虽然面上依旧冷冷的，但是他要什么都会被满足。 陆沅心想，段音估计也是拉不下面子，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顾宁这个侄儿的。 要是她能借机解开心结，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其实这样也挺好。” 宋瑜哼一声，没有接这话。 陆沅显然是了解他的，虽然他此刻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也是认同的。 毕竟他们都希望段音可以开心。 * 中秋赏月宴。 月上中天，圆如盘，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临仙宫正院搭起了戏台子，宋忧和段音坐在上方主位上，两侧依次摆放着矮桌。 四大长老坐在左侧，打头的是欧阳溯，最后一个是重明，沈椹和程岐坐在他俩中间。 右侧第一个位子是周茹，然后空了一个，紧接着是顾宁。 空着的那个自然是宋瑜和陆沅的位子。 所有人都到齐了，唯独他俩还没来。 借着鼓乐声，段音侧身对候在一旁的若月道：“去看看他俩怎么还不来。” 这俩孩子不知道搞什么，让长辈等着哪能行？ 若月依言退下，刚转身就遇到宋瑜和陆沅。 顿时眼前一亮：“少主，少夫人，夫人特意让属下来看看，就等您二位了。” 陆沅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宋瑜，非要我帮他选衣服。” 宋瑜：“……”也不知道是谁，换上衣裳以后，非说太正式了不好意思出门，扭捏半天。 若月自然知道，他们身上穿的都是临仙宫特制，属于少主和少夫人的礼服，哪有挑这个说法。 不过看破不说破，她轻轻一笑：“快请吧。” 陆沅跟在宋瑜身边踏进院门，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他十分尴尬，有种快要同手同脚的感觉。 反观宋瑜倒是一脸淡漠，神色如常，非常冷静。 陆沅心里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顾宁身上穿着一身锦袍，腰上系着金红色腰带，看见宋瑜过来，稍稍挺直了腰杆，生怕对方看不见。 等陆沅落座后，他微微侧身，小声道：“看我这一身如何？” 在座的人，除了周茹，大家都是武修，他所谓的小声其实别人也能听见。 程岐有些好奇打量他一眼，看向身侧的重明问：“这就是那顾家小儿？” 身在临仙宫多年，他们几个长老自然是知道个中恩怨的。 重明微微点头，看着顾宁腰带上的珠宝，有些心动，心想也太好看了，这孩子看着就好骗，不如忽悠他一番。 圣域少主什么好东西没有？ 顾宁朝着对面的欧阳溯瞪眼，对方只当没看见。 气得他拿着一粒葡萄在桌上滚来滚去。 陆沅看了看他，由衷道：“好看。” 顾宁点点头：“你也好看。” 段音及时道：“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宋忧率先敬酒，感谢几大长老对临仙宫的付出。 之后便随意起来，吃吃喝喝，并不怎么拘束。 中间戏台上，竟然是杂技表演，陆沅之前还以为是歌舞之类的，心中还疑惑段音什么时候也爱好这些了，果然还是杂技符合她的性格。 “好——”顾宁拍手叫好，“这喷火表演太好看了！” 沈椹看了一眼身侧衣白如雪，满脸淡漠的欧阳溯，好奇道：“这小子有几分意思。” 欧阳溯挥挥衣袖：“吵。” 沈椹：“……”嫌吵您倒是别看呐！ 果然欧阳溯还是一如既往的，死要面子。 宋瑜自然听见欧阳溯的话了，深有同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要请这么吵的戏班子来，安安静静的赏月不好么？ 但是看一旁的陆沅看得津津有味，再转头一看，岳母大人也非常感兴趣。 于是他只好抿抿唇，将疑惑咽下去。 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来。 这临仙宫的众人呐，就是活得太一板一眼了，尤其是几位长老。 偶尔搞点新鲜事，人生才不那么无趣啊。 段音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抿一口甜酒，深藏功与名。 第98章 醉酒的顾宁 顾宁向来贪杯，这次喝的酒又是宋忧珍藏的好酒，他没忍住又喝多了。 宴席结束以后，大家都散了去。 周茹也在丫鬟陪同下，回了自己住的院里。 段音也喝得有点多，宋忧一把揽着她就飞了回去。 顾宁拉着陆沅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跟我一起睡吧，我那听竹楼一开窗就能看见树上的一窝小鸟，很可爱哦。”顾宁脸颊红红的，说话时双手捧着脸颊降温。 陆沅原本想拒绝，但听说可以看到小鸟又有些心动，奈何一旁的宋瑜目光仿佛要将顾宁身上扎出洞，他连忙道：“不了不了，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顾宁撇嘴：“那我们去玩水吧，好热呀。” 这大晚上的，玩什么水？ 陆沅都担心他把自己淹死：“晚上不能玩水，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玩儿。” 顾宁委屈不已：“宋词安有什么好，你天天粘着他！” 陆沅：“……我没有粘他。” 宋瑜忍无可忍，一巴掌挥开顾宁的手。 “送他回去。”他对着一旁的小厮道。 然后拉着陆沅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宁趴在桌上，不肯起身，小厮一脸为难。 “我来吧。” 小厮猛一回头，看见欧阳溯从树荫下走出来，他吓得一个激灵：“欧阳长老。” 欧阳溯挥挥手，一把抓起顾宁的腰带，从墙头上飞走了。 小厮揉揉眼睛，心中疑惑，不是说欧阳长老不喜与人接触吗？ 顾宁被扔在榻上的那一刻，清醒了不少，主要还是太疼。 想要控诉，发现眼前的人是欧阳溯，他又闭上嘴了。 “为何不说话？” 顾宁翻了个身，不理他。 欧阳溯一顿：“说吧，不点你哑穴。” 顾宁再次翻回身来，看着他：“真的？” 欧阳溯沉默着点点头，顾宁揉着肩膀坐起身来，十分不满：“你太粗鲁，这么把我扔下来，幸亏这榻软，不然我骨头要断！” 欧阳溯：“……你是宗师。”言下之意，宗师没有那么脆弱，不至于摔一下就断手断脚。 顾宁十分委屈：“那我也会疼呀！” 欧阳溯沉默一瞬：“哪？” “什么？”顾宁不解。 “哪疼？” 顾宁指指自己的肩膀和手肘，然后欧阳溯手一挥，一阵清凉的感觉抚过，什么痛感都消失了。 “噫。”顾宁一喜，“你人真好。” 欧阳溯：“……”也不知道背地里骂他的是谁，原来只要这样就算是好人啊。 他看顾宁神色有些呆萌，心想着这酒肯定是没醒的。 “你来临仙宫做什么？” 顾宁微微一愣：“这话说的，我来走亲戚。” 欧阳溯再次沉默，循循善诱：“临仙宫宝贝很多，你想要何物？” 顾宁眨眨眼：“我想要漂亮衣裳。” 欧阳溯：“……”是谁说酒后吐真言的？ 他看这人喝多了，比清醒时还聪明。 顾宁非要来临仙宫，说明肯定有他所求，明面上的那些不过是个幌子。 想来宋瑜将他带回来，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圣域的少主，绝对不会是草包一个。 欧阳溯靠近几分，试图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顾宁却是向后一退，十分谨慎：“你想亲我？” 欧阳溯：“……你想多了。” 顾宁眨眨眼，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欧阳溯，心里想着这人长得也挺美的。 亲一下也不吃亏。 于是他忽然上前，双手捧住欧阳溯的脸颊，啵的一声，十分响亮。 顾宁推开后，心里直跳，心想美人果然香香的。 亲到就是赚到！ 欧阳溯久久呆住，他万万没想到这人喝多了会是这个德行，要是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手上捏着袖子不停地擦嘴。 嫌弃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 顾宁顿时不乐意：“你嫌弃我？”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排队等我亲他们？但是我谁都没……” 没空理会他的叽叽喳喳，欧阳溯一心想着回去以后要漱口几次，才能抚平心中的创伤。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对着他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而他，竟然也能忍住不打人，实在是不正常！ 欧阳溯想着，一定是他留着这小子还有大用。 毕竟是圣域少主，不能杀。 嗯，忍忍吧。 顾宁看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害怕：“喂——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就是了。” 说着他闭上眼睛，往前伸了伸脖子，噘嘴着道：“快点，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欧阳溯深吸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捏住他的嘴唇，耐心即将告罄：“听着，不管你来临仙宫有什么目的，都给我本分点。” 顾宁睁开他的手，眼中泪汪汪的：“你别凶，你这样我这里疼。” 欧阳溯疑惑向下看去，顿时恨不得自戳双目。 这人竟然……竟然对着他……起来…… 简直是不可理喻！ 向来清冷矜贵的欧阳长老，再也忍不住，一个手刀下去，顾宁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 第二天一早，陆沅刚起身洗漱完，用完早膳后，打算在院中练练剑。 结果剑锋一转，一抬头就看到顾宁双眼红肿的坐在墙头上。 陆沅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顾宁忍着疼痛从墙上下来，一言不发，就顾着流泪。 陆沅摸不着头脑，看他眼睛肿成这样，心想莫不是哭了一晚上？ “你怎么了？用早膳没？”陆沅放缓了声音，像哄孩子一般。 顾宁被他拉着坐在亭子里，还好此时院中无人，不然他圣域少主的威名怕是要大打折扣。 “有人欺负你？”陆沅问是这么问，心里却绝对不太可能。 顾宁现在也算是宋夫人半个心头宝，除了宋瑜，谁敢欺负他？ 总不能是宋瑜……不可能，昨夜他们一直在一起，宋瑜根本没有离开过。 陆沅心思转了几转，听见顾宁哭着道：“呜呜呜……我不干净了，有人趁着我喝多了把我……嗯嗯……了。” 陆沅心头一凛，顾宁长得如此好看，难保不会有人起坏心，但是这可是临仙宫啊……谁敢…… 看他这模样又不像是假的，衣领间还能看到红印子。 陆沅怒从心起，当即提着剑：“走，谁敢如此欺辱你，我杀了他！” 顾宁大为感动，吸吸鼻子道：“好，我们去杀了欧阳溯。” 陆沅脚下一滑：“谁？你说谁？” 第99章 欧阳溯风评被害 陆沅满腔怒火，被水浇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一把扯开顾宁的领子，白皙的皮肤上红点密布，这更像是……过敏之症。 顾宁吓一跳：“你干嘛？” 陆沅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欧阳长老了。” 顾宁嘴一撇，又要哭：“你都帮他说话！” “不是，你想想欧阳长老洁癖比宋瑜还严重……” 顾宁很受伤：“洁癖？你是说我很不干净？” 陆沅连连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这看起来像是吃错东西了，你好好想想。” 顾宁拉好衣裳：“我明明记得亲了……而且我一醒来全身都痛，裤子还脏了……” 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全身痛估计和过敏有关，至于裤子……多半是那什么……梦。 陆沅捂住耳朵：“你不要说这些啊！等等、什么亲了？你和欧阳……” 顾宁一把捂住他的嘴，急急道：“小声些，难道很光彩么？” 陆沅：“……”他怀疑顾宁做梦还没醒，要不就是酒还没醒。 “你等着，我叫人做碗醒酒汤来。” 顾宁一把拽住他：“我清醒着呢。” 陆沅有些怀疑地看他：“你方才说亲……真的？” 顾宁十分笃定地点头：“软软的，很润，还……很香。” 陆沅一个坐不住，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还好他牢牢抓住桌沿，顾宁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搞得他都要怀疑欧阳长老了。 但是两方对比一下，顾宁更像登徒子。 说他唐突欧阳溯还差不多，但是欧阳溯可是武道元神，要是他不愿意，顾宁近得了他的身？ 陆沅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现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顾宁身上这些红点点的缘由。 又不是少不更事，陆沅能看出来这痕迹绝对不是顾宁说的那种事弄出来的。 因为跟他身上的很不一样…… 咳，打住，现在想的是顾宁的事。 陆沅问道：“你那里疼吗？” “哪里？”顾宁不解。 陆沅不好意思说，但是看他行动自如的样子，不像是疼的。 心中愈发笃定，这是一场误会。 “走，去青龙司，找药师看看。” 顾宁坐着不动：“这种事怎么好告知别人？” 陆沅无语一瞬：“你多半是过敏，不想死就快走。” 顾宁期期艾艾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也没有用轻功，主要还是陆沅对青龙司的位置不太熟悉，找了个小丫鬟带路才找到。 青龙司弥漫着一股药香，闻起来很舒服，有醒神的功效。 陆沅想着，顾宁要是多待一会儿，说不定就能想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药童端着茶水上前来：“请稍等片刻，药师马上就来。” 坐了一会儿，药师便提着药箱子而来。 诊断后，轻轻点头：“是过敏之症。” 顾宁有些不相信：“真的吗？” 药师道：“自然，若是信不过在下，可以换人来。” 陆沅连忙道：“信得过、信得过，除了过敏可还有别的？” 药师略微迟疑：“嗯，有些浮躁，气血充盈，多梦，若是难受，可以吃点败火之物。若是有伴侣，倒也不必，发泄一下就好了。” 陆沅：“……”药师说得含糊，但是脸上只差刻上“春”字了。 救命，他真的不是很想知道这些，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一句了。 顾宁倒是一脸坦然：“唉……都是怪我太猛了，我还没有伴侣，劳烦您开点药吧。” 陆沅：“……” 药师：“……” 真的不必跟我们炫耀这个，我们不是很想知道。 到底还是医者仁心，药师拿了一些药瓶子给他，嘱咐道：“以后可不能乱吃东西，过敏可大可小，严重起来可是要命的。” 顾宁心有余悸：“知道了，多谢您。” “有劳了。”陆沅起身将药师送走，回头看顾宁时一脸无奈：“怎么样，我都说欧阳长老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你自己做的梦，也能赖人家身上去。” 顾宁摸摸鼻子，有些尴尬：“别说了、别说了……” 两人一起往回走，路上陆沅还是好奇：“你是什么过敏？” 顾宁仔细想想：“我从小就不能吃梅子和花生，昨夜吃的东西也没有这两样啊。” 陆沅脚步一顿：“你喝的是梅子酒，心真大，自己不知道看着点吗？” 顾宁一愣：“我忘了……” 陆沅默默无言，心想他能活这么大，还真是不容易。 顾宁追上他的脚步，轻声道：“但是我说真的，我真亲到了。” 重明忽然落在他们面前：“亲到什么了？” “没什么，重明长老，你这是刚从观星楼回来？”陆沅立刻接话，生怕顾宁嘴皮一动，全给暴露出去，重明爱嚷嚷，后续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唉，是啊，困的很，正想回去睡觉，看到少夫人特意停下来打个招呼。” “噢、那你快去歇息吧，别累坏了。”陆沅一脸关心的模样。 重明半信半疑地走了，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少夫人一脸希望我赶快走的表情？ 顾宁疑惑道：“你干嘛不让我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欧阳溯的真面目，亲了我又不负责，打晕我就跑了。” 偷偷回来躲在暗处的重明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 好样的，欧阳溯！ 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认识一百多年了，你藏得挺深呐！ 陆沅和顾宁已经走远，陆沅对顾宁说的事情持有怀疑态度。 “欧阳长老不是那样的人。”他打算挽回一下欧阳溯的名声。 顾宁哼一声：“他就是爱装，不然为何我喝多了，他要上赶着送我回去？” “可能是……热心？”陆沅说出来自己都不信，欧阳溯就不是乐于助人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玄武司。 重明每次踏进这里，身心都感觉收到了洗礼。 整齐划一的弟子服，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看见他也只是低头行礼，仿佛多说一个字就能要他们的命。 其实只是欧阳溯嫌吵，定了规矩，多说无用的话，要罚俸银，久而久之，玄武司弟子惜字如金。 欧阳溯换了一身青衣，端坐在阁楼上，面前的小桌上燃着一只香炉。 青烟袅袅，淡雅宜人。 重明嘁一声：“道貌岸然。” 欧阳溯睁开眼，目光犹如冷箭，令人心生寒意：“来此做甚？” 重明用手中的折扇指着他：“你胆真大，现在整个临仙宫私底下都在传，顾宁可是夫人心头宝，你怎么就忍不住……” “你说你都忍一百多年了，再忍忍这辈子就过去了，怎么偏偏在顾宁身上忍不住！他长得是好看，但是……” 聒噪得让人头疼，欧阳溯不悦地看他：“闭嘴。” 重明嘴一合，欧阳溯呼出一口气，一挥衣袖：“说！” 重明扯了下嘴角：“我可都听见了……” “长话短说。” “……顾宁说你亲了他就跑，怎么回事？” 欧阳溯沉默良久，竟是气笑了：“他这么说？” 第100章 不要外传 白玉小茶杯，啪嗒一声磕在小桌上，瞬间裂成两半，重明默默搓了下手臂，心想你要是不要可以给我，犯不着糟蹋好东西。 欧阳溯正眼看他：“此事，不可外传。” 重明做了个封口的动作：“放心，守口如瓶。” 片刻后，重明离开玄武司，抠出两粒醒神丹，服下后朝着麒麟司而去。 程岐这家伙有些懒，这个点儿刚起身。 正要洗脸就被重明一脚踹开房门，心里疑惑这厮竟然不去补觉，莫非昨夜没有去观星相？不应该啊…… 正欲发问，就见重明神神秘秘地道：“老程，跟你说件事，千万不要外传。” “什么事？”程岐有些好奇。 重明道：“欧阳溯亲了顾宁，然后跑了。” 程岐：“……你疯了？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你要不找其他药师看看？” 重明正色道：“真的，欧阳溯说不让外传。” “那你还来跟我说，不怕他揍你？” 重明一拍他的胸口：“外传！你是外人吗？” 程岐摇摇头：“不是。” “那不就得了。” 片刻后，两人一起出现在朱雀司。 沈椹一脸莫名，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大早上来找他。 “跟你说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程岐小声道。 沈椹：“？” “何事？” 重明耸耸肩，把说话的机会留给程岐，于是程岐道：“欧阳溯跑着去亲顾宁。” 沈椹：“……” 重明：“……”其实说得也大差不差的，反正重点就是欧阳溯亲了顾宁。 “你们大早上来找我寻开心？”沈椹比他二人稳重不少，听了此话只觉得他们有什么大病。 “是真的，顾宁还哭了，那眼睛肿的，方才去青龙司找药师看，我亲眼撞见的。”重明道。 沈椹吸一口凉气，有些怀疑他们几个到底是谁精神不正常出现幻觉了。 程岐疑惑道：“你说欧阳溯怎么想的，他想给顾渊当女婿，不、当儿婿？那不是平白矮了一辈？” “是啊，他俩要是在一起，欧阳溯就得管顾渊叫爹，管宫主叫姨父，不妥。”重明皱眉凝思。 * 陆沅好不容易安抚好顾宁，将他带回松风堂以后，让小厮给他身上起红点的地方擦了药。 “你以后吃东西，还是小心些，免得再过敏了。”陆沅感觉自己好像个啰嗦的小老头。 还好顾宁不觉得他烦，不停地点头：“嗯。”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有些依赖陆沅的。 “等下丫鬟送点早膳来，你吃完以后把药也吃了。” 顾宁四处张望：“怎么不见宋瑜？” “他出去办事了，晚点才回来。”陆沅随口道。 顾宁放心不少，要是宋瑜在的话，肯定又会嫌弃他粘着陆沅玩儿，还是不在家的好。 “你亲宋瑜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陆沅：“……” “问、问这个做什么？” 顾宁解释道：“我就是想对比一下，亲欧阳溯有什么不一样的。” “嗯……没法说。” 顾宁叹息一声：“反正我觉得还挺舒服的，软软的、凉凉的，就像吃甜糕一样。” 陆沅心中大惊，坏了，顾宁该不会是看上欧阳溯了吧？ “你要不还是好好斟酌一下，欧阳长老年纪挺大的……”陆沅声音越说越小，毕竟欧阳溯那样貌，确实容易吸引情窦未开的年轻人，尤其像顾宁这样的。 顾宁一脸紧张：“我才不喜欢他呢！” 陆沅咳嗽两声，总觉得他说得很心虚。 顾宁叹息一声，靠近陆沅几分：“其实……我来临仙宫想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上古大荒经。” 陆沅一惊：“什么？” “你小声点。”顾宁紧张兮兮的，“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只要记住，我不会做危害临仙宫的事情。” 陆沅心头跳个不停：“你找那玩意儿干什么？” “有用。”顾宁神秘兮兮的，摸着手腕上的九方钺，“它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东西，江湖人对它有误解。” 陆沅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他相信顾宁，一个让他不要相信。 接触下来以后，他觉得顾宁不是坏人，但是他的一些举动又很离奇。 比如他此刻告诉自己他的目的，就不怕自己说出去么？ “你不怕我告诉宋瑜？” 顾宁道：“我希望你告诉他，每次我想跟他说这些事情，总是张不开口。” “和我就能说了？”陆沅有些好笑，他还不知道顾宁说的张不开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是他不好意思说。 顾宁煞有其事道：“你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那禁制在你身上不起作用。” 陆沅一愣，结合以前顾宁说的话一想，瞬间明了：“你知道我的来历？” 顾宁微微点头：“我说过，九方钺会感应你的存在。” 陆沅一默，这个问题他从前也疑惑过：“是怎么感应的？”。 “你摸一下就知道。”顾宁露出九方钺。 陆沅好奇上手一摸，发现有些烫手。 “为何我感应不到它？” 顾宁沉默一瞬：“你记得柏影吗？” 陆沅点点头，脑中瞬间闪过柏影将一点光打入自己眉心的场景。 顾宁解释道：“那不是光，是气。” 陆沅心头一跳：“该不会是灵气吧……” “你也知道！”顾宁大喜，“九方钺里藏着一套功法，讲的就是关于修炼灵气的！我每次想说出这个事情，就会被一股力量压制，说不出来。” 陆沅感觉有些头晕，他一开始以为此方世界只是低阶武修，没想到还涉及修炼灵气？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设定呀？ 莫非真能修仙不成？ 顾宁打开话匣子：“你简直无法想象，我们所在的世界叫下修界，还有上修界，合起来并称为修真界。” 陆沅：“……” “武道元神并不是无法突破，而是没有灵气，要是灵气充足，就可以成功飞升到上修界，享受更好的修真资源，寿命也会随着修为成倍增长。” 一下子受到太多冲击，陆沅需要缓缓，哪怕他上辈子看过很多修真小说，也没想到自己能有真正修炼的一天，他开始怀疑自己莫非是穿到了什么书里？ “这都是九方钺里记载的。”顾宁道，“以前我一个人看这些，可无聊了，现在有了你，我可算多一个人分享了。” 宋瑜迈着脚步进来，看到顾宁也在，有些疑惑：“今日如此安静？” 陆沅心头狂跳，顾宁明明一直在说话，可是宋瑜却什么也没听见么？ 以他的耳力，不至于……莫非这就是顾宁说的禁制？ 他尝试着说出灵力修炼的事，却发现根本张不开嘴，就好像被人捏住喉咙一样。 原来顾宁说的张不开口是这个意思。 第101章 世界的真相 看陆沅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顾宁挑挑眉：“现在知道了吧？” 陆沅一脸凝重地点头，宋瑜听着这两人打哑谜，总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 莫非又在琢磨溜去哪里玩？ “最近云州来了不少江湖人，别出去瞎晃悠。”宋瑜走到陆沅身边坐下，他主要还是担心顾宁带着陆沅胡闹。 他家小沅儿可是乖得很。 “放心吧，我才懒得出去。”陆沅给他倒一杯茶，问道，“怎么回来了？” 宋瑜看了眼石桌上的早膳，随口道：“剩下的事交给若月了，她能解决。” 陆沅哦了声，又听宋瑜问：“今日还未用早膳？” “不是，给顾宁的。” 顾宁低着头吃东西，闻言不满地看宋瑜一眼：“好歹我也是哥哥，都不知道关心一下。” 宋瑜：“……嗯，慢点吃。”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顾宁确实比他大一个月。 但是心智显然没有他成熟，还是孩子心性：“你都不知道我昨夜经历了什么。” 宋瑜一愣，顾宁放下手中的勺子，神色认真道：“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 陆沅默默叹息一声，宋瑜好奇看他：“他吃错药了？” “你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陆沅问道。 宋瑜这才好好打量顾宁一眼：“眼睛肿的像核桃。” “喂——我都被人欺负了，你还说风凉话！” 宋瑜觉得有些新奇：“谁能欺负你？” 顾宁可以压低声音，但是听在宋瑜耳朵里就像是惊雷一般：“昨夜我和欧阳溯亲了，然后他打晕我落荒而逃。” 宋瑜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陆沅再次叹息一声，悄悄在他耳边道：“有待取证。” 毕竟顾宁喝多了，有可能是他做梦，错以为是真的。 宋瑜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心想也不一定是假的。 毕竟顾宁这个人，又不是真的傻…… “欧阳溯是我临仙宫长老，你怎能唐突他？” 顾宁一愣，随意不可思议道：“宋词安，你说的是人话吗？吃亏的是我好吗，我堂堂圣域一枝花，初吻就这么没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吃我这颗小嫩草！” 听起来很惨，但是一点也让人同情不起来。 若这事是真的，欧阳溯不是更难受，人家守了一百多年的童子身…… 不是、打住！ 他在想什么？ 宋瑜暗自懊恼，他真是被顾宁带偏了。 “此事以后不要再提，影响欧阳长老清誉。” 顾宁气极：“你到底是谁的弟弟？” 宋瑜沉默一瞬，他并不是很想当弟弟。 害怕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动手，陆沅连忙道：“唉，别说了，顾宁过敏了，身体不舒服，让让他吧。” “过敏？” “是啊，你看他眼睛，还有手臂上都是红点点，他对梅子过敏，昨晚喝的梅子酒。”陆沅解释道。 宋瑜顿了下：“蠢货。” 顾宁卷起袖子：“来比划比划！” “别别别，你快吃，吃完咱们去你的听竹楼玩儿。”陆沅连忙拉住他。 顾宁一听，安静下来吃早膳了。 宋瑜不悦地哼一声，陆沅靠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你乖乖的，我早点回来。” 顾宁放下勺子，抬眸看他们：“我能听见。” 陆沅：“……”合着他白小声了呗。 听见就听见，他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了他们可是名正言顺的。 陆沅跟着顾宁去听竹楼，宋瑜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阻止。 他正好去修炼一会儿，这几日事情多，抽不开身，都没认真修炼过。 陆沅和顾宁走在路上，心中实在是好奇：“你说的禁制是谁下的？” 顾宁微微摇头：“可能是上修界的人，担心下修界飞升太多跟他们抢资源，也可能不是……” “反正就是几百年前，有人封住了下修界的灵气，灵气枯竭，我们只能止步武道元神。想要突破就要解决灵气问题，这个都是九方钺里记载的，肯定不会有错。”顾宁笃定道。 陆沅微微蹙眉：“那要怎么解决灵气问题？” “劈开结界，灵气就会涌入下修界，有天赋的人就可以修炼。” 陆沅心想，顾宁口中的有天赋的人，大概就和小说里写的有灵根的人差不多。 就好比现在的武修，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武修的资质。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也只是普通的拳脚功夫，再厉害也打不过正经武修。 但是武修毕竟只是少数人，陆沅身边全是厉害的武修，是因为他身在临仙宫，本就是高手云集之地，大概这世间极有天赋的几位都聚集在此了。 进入听竹楼，陆沅心中想着事情，都没有心情欣赏顾宁特意让人布置的景色。 有丫鬟小厮在院中扫洒，看到他们在厅里落座，丫鬟连忙上了茶水和瓜果。 “都下去吧。”顾宁挥挥手，他打算和陆沅商量一下。 陆沅问：“上古大荒经，是怎么回事？柏影让我看，但是宋瑜不让。” 顾宁道：“那是最基础的引气入体之术，因为没有灵气，修炼上古大荒经的人引的是浊气，就像是……” “走火入魔。”陆沅立刻道。 “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顾宁激动的看着他，“你知道修炼成功会发生什么吗？” 陆沅略微一想：“渡雷劫，飞升。” 顾宁打了个响指：“聪明！” 陆沅：“……”唉，小说里写的还是派上用场了。 他就说嘛，不管是什么书，都是有用的，上辈子老师还说看那些是不务正业。 瞧瞧，他这就用上了。 “你找上古大荒经是为了修炼吗？”陆沅问道。 顾宁顿了下：“你知道大荒是什么地方吗？” 陆沅摇摇头，他一个穿越的怎么可能知道。 “是极寒之地，那里还残存一些灵气，柏影就是从极寒之地来的，所以他比武道元神还厉害一些。”顾宁解释道，“他想飞升，就必须破开结界，他们找神器也是这个目的。” 几百年来，江湖各大门派视上古大荒经为禁术，在几大门派带领下，存世的上古大荒经均被销毁，只有唯一一本还留在临仙宫。 陆沅想着，或许就藏在万人阁的上三层。 但是没有宫主允许，他们根本上不去。 因为禁制的存在，也无法对他们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这似乎是个死胡同，只有打破围墙才能有生路。 第102章 真实来意 关于上古大荒经的位置，陆沅有一些大概的猜测，但是他并没有告诉顾宁。 这毕竟是临仙宫的东西，他必须要和宋瑜商量一番。 从宋瑜的表现来看，只要陆沅不去修炼上古大荒经，他对这东西也没有什么意见。 若是对顾宁有用，给他似乎也不影响什么。 像顾宁说的那样，结界打开了，造福的也是下修界。 这样一来，岂不是解决了武道元神最终老死于下修界的结局？ 拥有好的天赋，却因为别的原因止步，陆沅总有一种伤怀的感觉。这么一想，他觉得柏影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毕竟这人做的事情，可是为天下武修谋福祉啊。 但要说过分的地方，就是他们办事太不讲究，滥杀无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是不对的。 陆沅想着，结界要劈开，但是坏人也要受到惩罚。 这似乎才是公平的。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公平可言吗？ 心里装着许多想法，陆沅也没有玩乐的心思，只和顾宁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松风堂了。 宋瑜正在院中练剑，剑势如虹，动作间行云流水，哪怕是陆沅这个对剑术一知半解的，都能觉察出他不一般。 要是生在上修界，宋瑜很大的可能是一名剑修。 陆沅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觉得还是不要当剑修了，小说里的剑修多是无情道，要杀妻证道的。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宋瑜练完一套剑法后，放下剑过来看他。 “站着发呆？” 陆沅恍然回神：“你的剑很厉害。” 他由衷地夸赞。 宋瑜顿了下，耳根有些泛红，饶是两人已经如此熟悉了他还是时不时被陆沅的直白与热情弄的很不好意思。 “你会一直学剑吗？”陆沅忽然问。 宋瑜疑惑一下，轻声道：“嗯，我绝不会放弃手中的剑，这是我的道。” 勾陈剑在屋檐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似乎在炫耀主人都多爱自己。 陆沅摸一摸脖子：“你的剑这么快，杀人应该不疼吧？” 宋瑜莫名看他一眼，总觉得陆沅话里有话的样子，似乎有些畏惧勾陈剑。 这怎么能行呢？ “若是有敌来犯，它必定势不可挡。”宋瑜微顿，“不过平时嘛，乖得很。” 陆沅眨眨眼，宋瑜看他呆呆的模样，心生喜爱，不由倾身抱住他：“乖沅沅，怎么心不在焉的？” 莫非顾宁和他说什么了？ 陆沅推开他：“还在门口呢。” 近几日临仙宫上下都很忙，到处都有人来来往往的，被人看到影响多不好。 宋瑜牵起他的手：“那我们回屋。”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近几日陆沅有些上火，宋瑜特意让人泡了菊花茶，茶水泛着淡淡的黄色，倒在白瓷茶杯里，迎着洒进来的金色光辉，很是相衬。 宋瑜将茶杯放在他面前：“多喝点。” 陆沅叹息一声，他有很多话想说，他在思考要怎么样才能避开禁制，让宋瑜知道真相。 他向来心宽，难得见他心忧愁绪，宋瑜有些担忧：“怎么了？” 陆沅张张嘴，试探着道：“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宋瑜一凛，心想莫非闯祸了？ “嗯，不生气。” 陆沅面色有些犹豫：“我之前同你说过的，上古大荒经记得吗？” 宋瑜神色一惊，面色有些沉：“你看了？” “没看、没看。”陆沅连忙道，“都说了不许生气，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说。” 宋瑜放下心来：“没看就好，什么事你说吧。” 他也并非是生气，只是担心陆沅看了那东西，走了歪路。 “其实，顾宁是为了它来的。” 宋瑜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顾宁想要它？” 陆沅双手撑着脸颊，看向宋瑜问道：“可以给他吗？” 宋瑜沉默着，传说中上古大荒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顾宁要来做什么呢？ “其实只是看看，不修炼是没什么问题的。”陆沅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忐忑。 他怕宋瑜不认同自己的话，毕竟他入武道不久，修炼也不勤勉，只是一个明劲期。 他心里想了这么多，其实也不过是瞬息间。 “父亲并没有告诉过我，上古大荒经藏在何处。”宋瑜顿了下，“只不过我猜测，应该在万人阁最上面那一层。” 陆沅放下手：“你愿意给他？” “其实这东西对临仙宫来说，并不是什么有用之物，说不定在哪落灰呢。” 宋瑜说的也是实话，据说很多年前，江湖上掀起了销毁上古大荒经的热潮，但是当时的临仙宫宫主因为太懒，在那成千上万册的书海里，找一本书何其艰难，于是就没有毁去。 所以哪怕是宋忧，估计也不知道它在哪儿。 陆沅十分认同：“我想也是，万人阁放着许多功法，越往上越是机密之物，要宫主才能上去呢。” “据传上古大荒经一开始被奉为至高绝学，修炼成功的人能成为天下第一，于是有很多人日夜不休的修习，但是最后没有一个善终。” 宋瑜心有顾虑，虽说他和顾宁的关系也一般，但是万一顾宁因此出点什么事，总是不太好的。 而且他也觉得奇怪，顾宁的资质很不错，没有必要听信传言，走上一条不归路。 他要上古大荒经做什么用？ 不过陆沅说的也没错，只要守得住本心，光看不练，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陆沅微微抿唇，他方才想说话，但是又被捏脖子了。 这该死的禁制，到底是谁下的？ 最终也只能道：“放心吧，他自己要的，顾宁也不是什么头脑简单的人，况且他有九方钺在，知道的总比我们多。” 宋瑜点点头：“他想要就给他吧。” 陆沅神色轻松几分：“但是怎么找呢？” “万人阁上三层必须有宫主令才能上去，那上面的阵法连武道元神都无法抵抗。”宋瑜并不对陆沅隐瞒这些。 “我们找父亲要宫主令，他会给吗？”陆沅问道。 宋忧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他总有些担心。 宋瑜道：“要看是什么事了。” “也不急，反正顾宁最少也要留到我们喜宴之后。”陆沅想着或许可以有个更好的办法。 要是宋忧不愿意，也有足够的时间去劝说。 第103章 受人之托 知道了顾宁的来意之后，宋瑜对他倒是有了几分好脸色。 正如他所说，上古大荒经对临仙宫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之物，顾宁既然想要，便让他拿去。 只不过看着顾宁在段音面前耍宝，逗她开心，宋瑜又想着，稍微提醒他一两句也没什么。 顾宁翘着腿躺在湖心水榭里，嘴里嚼着陆沅分给他的酥糖。神色有几分倨傲：“弟弟，以后你也要哄我娘开心哦，不然我可不依。” 宋瑜同陆沅坐在长椅上，两人中间放着一碗鱼食，听他这么说手中微顿，他今日找顾宁来是有正事要说。 “你找上古大荒经干什么？” 顾宁撇撇嘴：“你以后就知道了。”真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说不出来啊！ “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练了，出什么岔子，可不关我临仙宫的事。” 陆沅微微一顿，心想宋瑜还真有些别扭，明明是关心人的话，他非说得如此伤人。 顾宁倒是不在意：“我又不练，帮别人找的。” 他有九方钺中隐藏的功法，自然不需要再练什么上古大荒经的，不过是受人之托。 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帮谁？”陆沅问道，莫非是柏影？ 可是他不是已经得到轮回盘了吗？ 顾宁微微一顿，心里叹息一声：“别问了，给我就是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陆沅心里也知道关于灵力的事情，他心里有个猜测：“你要去极寒之地吗？” 顾宁点点头：“等喜宴之后，我就要出发去极寒之地。” 极寒之地在很多年前，还有个名字叫大荒。 陆沅总觉得，顾宁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宋瑜扔出一把鱼食，随后拍拍手道：“去那做什么？” 顾宁撑着头：“今日怎么对我的事，如此好奇？” 宋瑜不说话，陆沅道：“无聊呗，找你消遣。” 顾宁：“……” “你们两个太过分了！”顾宁忿忿道，“我好歹也是哥哥，你们对我一点敬意也没有。” 宋瑜不欲说太多，他拉着陆沅起身：“你想要上古大荒经，不如去求一下我爹。” 顾宁暗自磨牙，若是他去求有用，还费这么大劲找他们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查寻蜂么？”顾宁出声叫住他二人。 宋瑜忽然转身：“是你？” 顾宁有些生气：“我还不至于这么没品。” “我只是想说，寻蜂也是有人想找上古大荒经才弄进临仙宫的，与其被别人拿走，还不如给我。至少，我们是友非敌。” 宋瑜脚步微顿：“喜宴之后给你。” 顾宁放心了，看着他和陆沅携手而去，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羡慕。 怪不得有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闲着无聊，他也想去找别人的乐子。 来了这么久，他对临仙宫还是有些不熟悉，本来想去找重明玩的，结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玄武司。 玄武司大门敞开着，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宁停住脚步，探头望去，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他趴在门边探进去一个脑袋，结果一进去就看到有两个身穿暗色修身练功服的人，一左一右在门边守着。 顾宁吓一跳：“两位……仁兄，不出声怪吓人的。” 两人不说话，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顾宁试探着踏进去一只脚：“我能进去吗？” 依旧没人理他，顾宁心想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玄武司人并不少，可是非常安静，几乎没有交谈声。 顾宁后背有些发凉，心想莫不是进了什么奇怪的地方，一个会出声的人也没有。 偶然间看到一处高高的阁楼，顾宁运气而起，瞬息间就到了阁楼上。 结果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 正想往里走，却被一道剑气挡住，欧阳溯冷声问：“来时可沐浴了？” 顾宁咬咬牙，他可是每日沐浴，干净得很。 终于见到一个会说话的人，顾宁心里松了一口气，就在外头的小凳上坐下来，奇怪问：“这儿的人什么毛病，一句话也不说怪瘆人的！” “还好有你一个会喘气的。” 欧阳溯：“……” “来此做甚？” 顾宁微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干巴巴道：“想去找重明，迷路了。” 欧阳溯打量他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听说你到处同人编排我？” 顾宁：“？” “你打哪听说的？本公子可不是那样的人！” 欧阳溯收回目光，盘膝坐在蒲团上：“我亲你？” 顾宁耳根一热，羞涩难耐：“你还好意思说！羞死人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想到你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不过谁叫我喝多了，只好便宜你一次，下次可不许了！” 欧阳溯久久无语，心中十分后悔，他就不该提起这一茬。 本意是想告诉他真相，没想到他竟误会这么深。 顾宁接着道：“我长得是好看，很难让人把持得住，虽说你长得也挺不赖，但是……你也不想想，你年纪太大，我听说你都一百多岁了，跟我爹差不多年纪……” 欧阳溯忍无可忍，一挥衣袖：“闭嘴。” “瞧瞧，你脾气还不好，一点也不温柔可人。”顾宁心想，自己若是找伴侣，怎么也得找个陆沅那样的，可以陪他一起玩儿。 欧阳溯觉得非常神奇，自己竟然一点打人的念头也没有，若是换了重明恐怕早就被他一掌推出千里之外了。 * 宋瑜并没有带着陆沅回松风堂，而是去了后山竹林找宋忧。 宋忧几乎每日都要在这竹林之中打坐冥想，俗称偷懒。 “你们两个来干什么？” 宋瑜直言：“爹，宫主令给我。” 宋忧一喜：“儿子，终于想开了要篡位了？太好了！你等着，爹马上找几大长老来商量你成为继任宫主的事。” 陆沅：“……” 宋瑜脸色微沉：“只是借用。” 宋忧一听，很是失望，随手将令牌扔给他，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一般。 随即又疑惑问：“什么事用你的少主令还办不了的？” 宋瑜微顿：“我打算去万人阁看看。” 宋忧面色有几分凝重：“找什么？” “上古大荒经。”宋瑜并不隐瞒。 意料之外的，宋忧竟然没有反对，只是语重心长道：“婚礼之后，你也该出去走走了，新婚燕尔，四处转转，也是一桩美事。” 第104章 曾祖父的留言 这话说的，好似另有所指。 宋瑜没有接下去，只是拿着宫主令在手中转了转。 回去的路上，陆沅好奇问：“爹说的话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是要我们出门的感觉，他要我们去哪？” 宋瑜想着这几日送到他面前的消息，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你说顾宁为什么非得去极寒之地？” 陆沅撇撇嘴，是因为极寒之地才有灵气，才可以修炼啊。 可是这话他没有办法告诉宋瑜，此刻也只得含糊道：“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宋瑜嗯了声，感觉陆沅对顾宁有一种莫名的信任，这样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极寒之地，我还没去过，不如跟着他一起去看看。” 陆沅顿住脚步：“啊？他愿意带上我们吗？” 宋瑜不以为然，牵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去：“又不是去他家，我们自己也能去。” “也是。”陆沅有些心动，极寒之地听起来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找到打开结界的方法。 他也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灵气是什么样子的。 两人来到万人阁，曲方出门来迎接。 “无需多礼。”宋瑜略微抬手，不等曲方说话，直接进了万人阁，往最上层去。 陆沅近段时日，轻功有了很大的进步，宋瑜略微回头：“不如借此机会试试你的轻功？” 陆沅抬头看着一层层的楼梯，心中有些绝望，他心想要是有电梯的话，也用不上什么轻功。 奈何这里没有电梯。 “好吧。”他运起内力，顺着楼梯而上。 这点事情，对他来说其实也没什么难度，不过是他有些懒。 宋瑜早已站在第七层的入口处等他，看见他时点头称赞道：“不错，比我料想的快。” 陆沅理理衣袖，微微仰头：“这也不算什么，很简单的。” 宋瑜宠溺一笑，微微摇头，转身将宫主令按在对应的凹槽处。 等了片刻，轰隆一声，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开，迎面而来的还有一些灰尘。 宋瑜连忙抓住陆沅的腰向后一撤，但无可避免的还是被呛到一些。 “咳咳……这是多久没打扫了。”陆沅用手掌挡住口鼻。 宋瑜拿出随身的锦帕，两人一人一块儿戴在脸上，站在门口等了许久，尘埃落定之后才进门去。 “按宫规，这上面只有父亲能来，你觉得他多久会来扫洒一次？”这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陆沅沉默一瞬，看这样子，约莫从未有人来过，地上踩上去都能踩出个脚印来。 “宫主也太懒了。”好歹也是存放武学秘籍的地方，这也太随意了。 宋瑜一步步朝着更高的楼层走去，他打算先从第九层开始找，看着数不清的书架，陆沅有些头晕，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上三层是连在一起的，从方才的木门进来后，往上的楼梯在里面，顶上还镶嵌着夜明珠，只不过上面有一层灰，使得夜明珠的光暗了些。 但是也不影响视线，毕竟还能以数量取胜。 陆沅有些怀疑，该不会全天下的夜明珠都在这儿了。 “就我们两个人，这得找到什么时候去？”陆沅有些绝望。 宋瑜沉默一瞬：“先看看。” 大概是因为临仙宫用的是上好的木材，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一丝腐朽的气味儿，反倒是有浅浅的木质香。 两人一左一右，顺着第一排书架开始找。 不知过了多久，陆沅靠在柱子上捶着胳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找到现在一点上古大荒经的影子都没瞧见。 宋瑜看他累了，边上有休息用的桌椅，简单地擦了擦让他坐过去歇息。 “要不还是找几个人来一起找？”话一出口，陆沅又觉得不妥，“还是算了，慢慢找吧。” 他趴在桌子上，想歇一会儿。 结果红木桌子竟是轻轻晃了下，似乎是不太稳。 陆沅有些疑惑朝地上看一眼：“咦？宋瑜，快来！” 宋瑜应声而来，陆沅指着桌角：“你看这是什么？” 里侧的一边桌脚，好似垫着什么东西。 宋瑜目光微动：“挪开看看。” 两人合力将桌子搬开，顿时愣在原地。 上古大荒经五个大字映入眼帘，陆沅手指微颤，难以置信道：“这么巧？” 宋瑜微微顿了下，片刻后他走过去有些嫌弃地将书捡起来，掸掸灰。 陆沅见他面露嫌弃，两只手指夹着书拿的远远的，心中有些好笑：“要不还是我来拿？” 反正他又没有严重的洁癖。 谁知刚伸手过去，宋瑜一挥手避开，正巧从书册中飘出来一张纸。 两人微微一顿，连忙看去，一时间有些无语。 上面的字迹十分潇洒，写着一行草书——哈哈哈，没想到吧，还是被你们找到了。 落款正是宋瑜的曾祖父，此书留于三百多年前的冬夜。 陆沅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心想这也算是古籍了。 他有些惊讶，过去这么久了，纸张竟然一点磨损也没有…… “好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为何……”陆沅话音一顿，只因他捡起那张纸的一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划过心头。 “确实奇怪，这书摸起来很不一样。”宋瑜微微凝眉，他方才只是轻轻挥动了下，上面的灰尘竟全数落了下去，露出原本的面目来。 竟是没有沾上一点儿污渍。 这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宋瑜的手指轻轻搭在封面上，有些疑惑：“是剑意。” “谁留下的？”陆沅问道。 宋瑜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宋氏剑法一脉相承，这感觉有些熟悉，约莫是曾祖父留下来护它不朽的。” 陆沅微微蹙眉：“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熟悉，跟你送我的那块儿玉佩有些相似。” 宋瑜将上古大荒经一卷，藏进宽大的袖子里：“先回去。” 一路回到松风堂，宋瑜将书取出来放在书案上，陆沅搬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 “要打开看看吗？”陆沅有些好奇，这里面写的东西。 宋瑜一只手按在上面：“我一个人看。” 陆沅：“……没必要，不会有事的。” 宋瑜沉默一瞬，到底也不敢让陆沅犯险。 陆沅无奈：“那你看，记住别光看不练就是了。” 宋瑜轻轻点头，然后在陆沅的关注下，轻轻打开了上古大荒经——江湖中谈之色变的至高绝学。 第105章 一起去极寒之地 在陆沅不知第多少次挑完烛芯后，宋瑜终于看完了这一本书。 个中精妙无法言说，他久久无法回神。 陆沅捏着他的手指上用力一掐：“你可别现在就按上面说的修炼去！” 宋瑜微微一愣，他倒也没想着修炼，只是在想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陆沅这么说，他反而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叫别现在就修炼？ 难道以后就可以吗？ 他追问，陆沅却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沉默着摇头。 看出来他有事情没告诉自己，宋瑜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糟糕。 不过他选择相信陆沅，也就不再追问。 看着桌上的东西，宋瑜找了个空着的匣子将之装起来。 脑中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有人在临仙宫用寻蜂找上古大荒经，他不妨将计就计，将那人引来…… “想什么呢？”陆沅看他站着不动，便问道。 宋瑜微微摇头，这些事就没必要让陆沅跟着一起烦恼了。 “这几日别和顾宁出去玩儿，云州来了些江湖人，有一些传言……” “我知道。”陆沅道，“是不是跟天一阁灭门有关？” 那些人还是不肯放弃，非要攀咬临仙宫。 宋瑜心中生出一股郁气，那些人的目的多半想在喜宴上发难…… 可是他的喜宴，那些人凭什么来捣乱？ 陆沅知他心中所想，也只是拍一拍他的手背，安抚道：“无所谓，就当是多一个节目了，且看他们这一出戏要怎么唱。” 宋瑜顺势握住他的手：“只是要委屈你。” “这算什么，我不在乎这些的。”陆沅向前倾身，刚好靠近他怀里。 翌日。 宋瑜一大早就去忙活着临仙宫的事，他这个少主当得比宫主还要劳累。 陆沅自己一个人，练了会儿剑就去找顾宁。 没想到顾宁竟然还没有起来，陆沅站在窗边叫他好一会儿，他才起来推开窗。 两人隔着窗户说话，陆沅有些惊讶，顾宁脸上怎么好似有些肿？ 竟像是被谁给打了…… “你脸怎么了？” 顾宁一张嘴就蹙眉，疼的。 “唉，被人打了。”他也不隐瞒，反而像是告状一般。 陆沅微愣：“谁敢打你？” “欧阳溯。”顾宁气得牙痒，昨日在玄武司说了半天话，一时觉得无聊，便想着找欧阳溯比划比划，本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那人扯着嘴角笑了下，就带着他去了后山。 两人动起手来，毫不留情。 顾宁忿忿：“堂堂武道元神，竟对我一个宗师痛下狠手！” 陆沅实在是有些不解，顾宁为什么要凑上去挨打？ 找人比武，竟然找了个最能打的。 他哪怕是找宋宫主比，大概宫主也会看在他是小辈的份上手下留情。 可是他偏偏找上欧阳溯。 “我怀疑他想打我很久了，不然也不会迫不及待的答应。”顾宁煞有其事的分析道。 陆沅心想，顾少主大可自信一些，把怀疑两个字去掉。 他叹息一声：“下次聪明点，别上赶着挨揍。” 顾宁不满：“你是哪边的？我怎么就不聪明了，他等着，等我下次再来临仙宫，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这话说的很大，陆沅微微吸一口气，略带敷衍道：“好，你快洗漱一下，我们来院中煮茶喝。” 听竹楼的丫鬟见顾宁起身了，动作麻利地给他准备了早膳。 陆沅让她们把早膳放在院中的亭子里，顾宁一出来就可以吃到。 “你怎么还喜欢上煮茶了？”顾宁有些新奇。 陆沅道：“宋瑜爱喝。” 顾宁：“……”他就不该问。 桌上放着各种早膳，种类多，分量很少。 “吃吗？” 陆沅摇摇头：“我吃过了，你吃吧。” 顾宁也就不客气，自顾自吃起来。 陆沅倒了一杯茶水给他，随口道：“我和宋瑜要跟你一起去极寒之地。” “咳咳咳……”顾宁被他的话惊得呛到，“你说什么？” 陆沅眨眨眼：“你什么时候耳背了？” 顾宁瞪他一眼：“你们去干什么？” “没去过，去看看呗。”陆沅随意道。 顾宁手中的勺子在碗里划拉了几下，心里有些疑惑，他还愁着怎么把人骗去呢，没想到人自己就送上门了…… 不过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宋瑜那小子心思深，万一他表现得太开心，他们又不去了岂不是白瞎了。 “嗯……我考虑一下。”顾宁十分为难。 陆沅一脸真诚道：“唉，一起去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不是，不然我们自己也可以去，可不管你了。” “别别别。”顾宁不敢再端着，生怕他们扔下自己跑了，“一起、一起。” 陆沅满意地喝一口茶：“嗯。” “是不是结界打开了，立刻就能飞升？”他问道。 顾宁微微一顿：“哪有那么快，有了灵气，还得修炼灵力，有得磨呢。” 接着他又有些骄傲道：“不过像我这么有天赋的，应该也用不了多久！” 陆沅：“……你真厉害。” “上修界是什么样的？他们是不是区分各种道，比如无情道、逍遥道什么的……” 顾宁有些惊讶：“你也知道了！” “我瞎猜的。”陆沅没想到还真有这么回事。 看来他得好好计划一下，可不能让宋瑜修了无情道，不然他亏大了。 陆沅微微凝眉：“这些也是九方钺里记载的吗？” 他开始好奇，轮回盘里会记载什么内容…… 顾宁微微一顿，他不想对陆沅撒谎，毕竟陆沅可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这倒不是，是柏影告诉我的。”他如实道。 陆沅放下茶杯，双手托在脸颊：“柏影到底是什么人？” 顾宁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陆沅回去的时候看他脸上肿着，特意让人送了清凉消肿的药膏来。 顾宁拿着药膏在手里转了转，然后熟门熟路的在玄武司找到欧阳溯。 对方显然不是很欢迎他，一看到他就闭上眼睛，面上冷若冰霜。 顾宁有些气结，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那可不行，他将药膏拍在桌上：“帮我擦药！” 欧阳溯不得不睁开眼看他，目光有些鄙夷，似乎在看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顾宁气势略微不足：“你、你打伤的、你负责！” 欧阳溯挥挥手，一面铜镜落在他面前。 于是顾宁闭上嘴，对着铜镜给自己擦药。 第106章 就爱吃醋 陆沅早上练完剑，随手将小木剑扔在桌上就出去了。 此刻回来，看到宋瑜正握着他的木剑打量。 陆沅看到他便心生欢喜：“忙完了？” 宋瑜轻轻嗯一声，看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明媚了几分：“做什么去？” 陆沅提着茶壶倒水：“我方才去找顾宁了，他脸都被欧阳长老打肿了，就让人送点药膏去给他。” 宋瑜沉默一瞬，显然他也很疑惑这两人是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突然间生出几分好奇，陆沅挪着凳子朝他靠近几分：“你说，他和欧阳长老会不会……” “不好说。”宋瑜听出他的意思，“至少这么多年，我从未见欧阳长老对谁这般……有耐心过。” 这种感觉有些奇妙，陆眼微微蹙眉：“他俩要是真成了，这辈分还不得各论各的？” 想到某些搞笑的场面，宋瑜忍不住笑了下，随即又淡定下来：“好了，管他们做什么。我看你现在对剑法也有一定的理解，要不给你换一把剑？” 这木剑只是一开始他心疼陆沅提不动其他剑，才刻意为他打造的。 以陆沅现在的功力，自然是能用正常剑的。 闻言，陆沅脱手托着下巴看他：“你要把勾陈剑给我吗？” 剑托上勾陈剑发出轻微的嗡鸣，似乎是听懂了此话，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宋瑜轻笑一声：“你喜欢它？” “我看它很不乐意！”陆沅看着不远处的勾陈剑，他倒不是真想要，只是玩笑一句，没想到勾陈剑就好像是认主一般。 宋瑜道：“剑与主人呢，讲究一个缘分，若是无缘，强取之，恐遭反噬。” 陆沅歪歪头：“我看我的小木剑就挺好的，我还是最爱它。” “最爱它？”宋瑜看着手边的木剑，忽然有些不喜。 陆沅连忙道：“武器里最爱它，人嘛……当然是最爱你啦！” 宋瑜这才缓和脸色，陆沅心想真爱吃醋，不过谁让他喜欢呢？没办法只能宠着了，毕竟是自己选的。 “午后别出去了，若月要送礼服来给我们试穿。”宋瑜道。 陆沅这才想起来，他们的大婚礼服应该是差不多了，于是点头道：“我本来也没想着出去，除了和顾宁玩儿，我还能去哪？他都去玄武司了……” “说起来很久没看到若月了，对了、还有关山月！咱们把人家带回来，却未尽地主之谊，会不会太失礼了？”陆沅这才想起关山月来，自从回来以后，就没见过关山月。 宋瑜倒是不怎么在意：“她来临仙宫不过是寻一个落脚之地，你真当她是来做客的？” 陆沅微微抿唇，关山月若是在外面，关风肯定要找她，为了轮回盘，关风肯定不会放过她。 碍于她现在还不是关风的对手，躲在临仙宫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关山月一直都很聪明，陆沅忽然觉得这一群人中好像只有自己天真。 “听李嵩说，她忙着闭关修炼，若月给她找了个安静偏僻的院子。”宋瑜道。 李嵩身为玄武司弟子，身兼护卫临仙宫之责，对每一个外来人的动向都了如指掌。 陆沅心生佩服：“这姑娘也是个能成大事的，表面上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其实很沉得住气，也有自己的谋算，这大概就是我娘口中的身为女子、志胜男儿。比起她来，我好像太一无是处了。” 宋瑜握住他的手，轻轻捏着：“你同她比什么？她是逼不得已，有掌门之位要夺。至于你，若是想继承永宁伯之位还需要费劲吗？” 恐怕陆正安和陆淇只会双手奉上。 陆沅哭笑不得：“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和哥哥抢。” 说着又撇撇嘴：“我好想爹爹和哥哥呀！” 宋瑜眉毛微挑，拿出一封信给他看：“大周皇帝特许哥哥来云州，不日便到。” 陆沅大喜：“真的？” 打开信一看，果然如此。 还有一封陆正安亲笔所书，大意就是多事之秋他来不了，希望沅宝不要伤心，等再过两年他就辞官，然后搬来云州，时时可以见面。 陆沅也不贪心，哥哥能来已经很好了。 他原本以为爹爹和哥哥都不能来，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周邺这个皇帝当的还不错，比洪德帝强。 “哥哥什么时候到，不如我现在就去迎他？”陆沅有些坐不住。 宋瑜连忙拉住他：“放心，我已经让玄武司派人去接了，等他到了，我和你一起去外头接他。” “好吧。”陆沅稍微按下激动之心。 “对了，我和顾宁说，要一起去极寒之地，他同意了。”陆沅差点忘记说这事。 这个完全在宋瑜的意料之中，顾宁若是不同意，那才奇怪。 不过该吃醋还是要吃的，他冷冷道：“你们倒是熟络。” 自从共同探讨了这个世界的真相，陆沅和顾宁确实愈发亲近，这些话陆沅又没办法对宋瑜说。 “唉，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和他心里苦，憋得慌，只能互相倾诉。” 宋瑜：“……” 原本只是佯装吃醋，想要陆沅哄自己，这下可好，变得真吃醋了。 锦书自外头来，站在门边恭敬问：“少主，膳房来问午膳可有什么想吃的？” 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了，陆沅看看外头，时间过得还挺快，感觉也没做什么事，一早上就过去了。 宋瑜沉默着不说话，锦书有些忐忑，心想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吵架了……那他来的不是时候啊。 可是看陆沅那样子也不像是吵架的，倒像是少主自己怄气。 “少主……” 宋瑜一挥衣袖，冷声道：“问我做什么，我能做得了主？” 陆沅回过神，视线落到宋瑜脸上，莫名道：“凶锦书干嘛？他做错事啦？” 宋瑜：“……” 锦书心想，您快别说了！ 早知道才不来问这一句呢，就上三菜一汤，随你们怎么吃。 “少夫人，午膳……” “酱肘子、红烧排骨、鸡蛋羹、松花鱼……”陆沅舔舔嘴唇，咽咽口水，“都来点儿，份量不要太多，我还要减肥呢。” 他看看宋瑜，又补充道：“再来一道醋溜白菜。” 锦书：“……是。” 还好松风堂的膳房每日都根据陆沅的喜好备菜，不然一时之间还真做不出来。 第107章 试穿礼服 等锦书退下去以后，陆沅才挨挨蹭蹭地坐到宋瑜身边，靠在他的胳膊上，仰头看他：“不许生气了。” 宋瑜：“……没生气。” 陆沅才不信：“没生气你表情那么凶！” 宋瑜略微调整：“现在呢？” “现在也凶，不过还是美的。”陆沅伸着脖子在他脸上一连亲了十几次。 宋瑜的脸色才终于好转，一把捏住他的腰，将人提到怀里，低着头亲了许久。 最后陆沅目光泛着水光，气息不稳地被放过。 “以后不许吃我和顾宁的醋，我们是纯洁的友谊，你这么爱吃醋把我们想成什么了？”陆沅不满地瞪他，只不过眼神没有任何杀伤力。 宋瑜没说话，他倒也不是想成那样，他只是吃醋每一个接近陆沅的人，友情的醋他也吃，因为顾宁从他身上分走了陆沅的目光。 他就是小心眼，但那又如何？ 陆沅调整一下呼吸：“好啦，别人再好，我也不会喜欢的，只爱你一个！” 从小在宠爱中长大，陆沅很喜欢表达自己的感情，不似宋瑜一般含蓄。 时常直白得让宋瑜面红耳赤。 “嗯，我也是。” 宋瑜低头又想亲他，奈何锦书的声音忽然出现：“少主，膳食好了……” 一记眼刀过去，锦书顿时闭嘴，默默转身离开。 陆沅笑得花枝乱颤：“吃饭啦！” 宋瑜低头蜻蜓点水般吻了下才放开他：“嗯，走。” 两人携手去厅里用饭。 午膳过后，陆沅担心自己用得有些多，怕长胖，于是在院中走来走去的消食。 宋瑜就靠在凉亭里，目不转睛地看他，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锦书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多余。 默默腹诽，饭前还冷若冰霜，饭后就如胶似漆了。 少主越来越多变了，动情之人恐怖如斯。 不过，看来少主这里根本用不到他，他还不如去万人阁找曲方下象棋。 再添满一壶茶水后，锦书忍不住道：“少主……” 宋瑜头也不回地挥手：“自行下去。” 锦书放下手里的茶壶，迫不及待地走了。 陆沅刚好转身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他跑这么快做什么？” 宋瑜摇摇头：“天气热，快来歇歇。” 陆沅刚过来，宋瑜就给他倒好茶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宋少主，伺候起人来愈发得心应手。 歇了没一会儿，若月便带着两个丫鬟来了。 两个托盘里，放着大红的礼服。 陆沅心头一跳，这才有了些将要成婚的感觉。 “少主和少夫人快试试，若有不合适之处，属下立刻拿回去给绣娘修改。” 两人回到卧房，看着精致华美的衣裳，陆沅有些脸红：“要不洗个澡再穿？” 宋瑜轻笑一声：“不必。” 陆沅有些害羞，赶他去屏风另一边换。 折腾许久才将衣裳穿好，大小十分合适。 屏风那头传来动静，一时间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艳。 陆沅甩甩袖子，有些不自在，这还是他第一次穿红色衣裳。 “怎、怎么样？” 宋瑜没说话，只是目光十分灼热，喉结也滚动了一下。 陆沅朝着他走去：“你这身真的太好看了！” 宋瑜微愣，真正的绝色是陆沅才对。 他有些后悔，不该把衣裳做得这么好看，这样一来大婚那日，陆沅这身打扮不是要被旁人看了去？ “我穿着很合身，你的呢？”陆沅上下打量他。 宋瑜一把将他按在怀里，声音染上了几分暗哑：“嗯，很合适。” 也不知他说的是自己，还是陆沅。 “那我们赶紧换下来吧，可别弄皱了。”陆沅十分稀罕，这衣裳他以后是要藏起来的。 “嗯。”宋瑜转身去更衣，不敢多看他一眼。 若月一直候在外头，看他们出来，连忙问：“可还合适？” 陆沅脸颊红红的道：“非常合适。” 若月满意了，她看看宋瑜的神色，心想看来绣娘要看赏了。 果然，宋瑜一抬手：“赏。” 若月微微福身：“属下代为谢过。” 看着若月将礼服收好，才带着人离开，陆沅忽然想起来：“我娘也给我们做衣裳了，不过还没做好。” 宋瑜微愣：“不必让娘亲劳累。” “唉，她非要做。”陆沅也没办法，“不过，我娘针线活可好了，可以期待一下。” 宋瑜浅浅一笑：“嗯。” * 九月如约而至，天气也渐渐凉下来。 顾宁在临仙宫待了十几日，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了许多。 他隔三差五就会去找段音，拉近关系。 这日，段音刚从周茹那边回来，看到顾宁坐在听雪堂院中等她。 这些时日，她也想开了许多，主要还是看顾宁这孩子讨喜，对他也就温和不少。 “怎么来我这儿了？” 顾宁在临仙宫的事迹，她可没少听说，都是宋忧爱在她耳边念叨。 “姨母，你去哪了？” 段音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去看周妹妹做衣裳，她那针线活还真是不错。” 顾宁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给宋瑜和陆沅做的吧？” 有些羡慕，他都没有哪个长辈会做衣裳给他呢。 段音微微一顿，看顾宁有些羡慕的样子，有些心虚，绣花针什么她可不在行。 “嗯，最近天气凉了，我让人给你做几身，或者直接买成衣？” 顾宁嘟了下嘴，神色委屈：“就不能姨母给我做一身嘛，我都没穿过长辈做的……” 段音心想段夕的针线活不是挺好的么？但她也不想问这人的事，只道：“我不擅长这个。” “弟弟不是说，你给他亲手做衣裳鞋子么？” 段音一愣：“他骗你的。” 心里感叹一声，臭小子吹牛别带上老娘啊！ “哦……”顾宁应了声，也并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段音怕他继续伤心，只好哄他：“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 顾宁眼珠转转，想到陆沅腕子上那个玉镯，通体碧绿，怪好看的。 他也想要一个。 “姨母……我看陆沅有个镯子，很美的，他说是你送的，侄儿也想要一个。” 段音微微愣住，这孩子怎么这么爱撒娇。 “那怕是不行，那镯子世间仅此一只，是宋家传给儿媳妇的，我上哪去找个一样的给你？” 原来是这样，那顾宁不想要了，他又不想当宋家的儿媳妇。 “那我想去后山玩儿，你和姨父说一声。”临仙宫后山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这倒是小事，段音道：“过几日就是重阳节，正适合爬山，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叫上陆沅一起！” “好。”段音知道他们关系亲近，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ilwxs.com 重阳节这日。 爬山要趁早，段音怕他们赖床起不来，特意早早嘱咐。 故此，早上宋瑜前脚刚出门，顾宁后脚就来找陆沅。 “快点的，姨母都等我们呢！”顾宁催促道。 陆沅打着哈欠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和他们一起去爬山了，但是都答应了，还是得遵守约定。 “慢点儿！山就在那，又不会跑。”陆沅追在顾宁身后，困得哈欠连天。 几人相约在后山入口处见，段音早已在那等着他们。 看着陆沅眼底的困意，段音挑挑眉：“昨夜做什么去了？” 问出口才发觉有些不妥，因为她忽然想起来宋瑜和陆沅两人如胶似漆的，还能做什么去？ 咳……倒显得她为老不尊了。 “走吧。”不等陆沅回答她率先往里走去，“本来想叫周妹妹一起，奈何她起不来。” 陆沅已经清醒了不少，闻言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嗯……我娘她毕竟不是武道中人，年纪摆在那儿……” 段音也只是随口说一句，并不是怪周茹，她连忙道：“理解理解，不用说这些。” 顾宁跟在段音手边，左右张望着，这林子还不算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味什么的。 出现一个岔路口，段音道：“走左边，右边不能去。” “为什么？”顾宁问道。 “别多问，快走，我今天必须带你们去找点好东西！”段音回过头来看他们，眼中多了些灵动的神采。 顾宁朝着右边那条竹林岔道望了一眼，快步追上陆沅和段音。 “姨母不说我也能猜到，那边必定是练功、闭关之地，当年我爹被柏影打成重伤，肯定就是在那儿被姨父所救。” 段音脚步一顿，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事，听着他话语间的感激，有些欣慰，看来顾渊将他教的不错，“你既知道还问？” 顾宁挠挠头：“这不是想确定一下么。” 陆沅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的，看来顾家和宋家的关系，也并不如传言中那般水火不容。 “娘，咱们要去找什么呀？”陆沅好奇问道。 眼看越走越深，林中也没见到什么新奇的。 段音道：“去找蘑菇，很好吃的，信我。” 陆沅心头微动，野生蘑菇？ 竟然这里也有么，他馋这一口很久了！ “那我们快点吧！”突然间就来了力气。 段音好笑道：“瞧你，听见吃的什么也顾不得了。” 看他们这么来劲，顾宁也不能落后了，几个快步跟上去，他倒是要去看看什么蘑菇这么香。 就连临仙宫夫人和少夫人，都为之垂涎三尺。 宋瑜自练功房出来，回到屋里想着陆沅应该刚醒，正好去亲热一番，结果推门一看，屋内空无一人，床上也凉了。 这说明陆沅醒来许久，那他会去哪儿？ 莫非又去找顾宁了，宋瑜心中有些酸，为了和顾宁玩儿，竟是连懒觉都不睡了。 满腹郁气，正要去听竹楼寻人，却见锦书匆匆忙忙跑来。 “少主，陆家大公子已经到云州城了。” “这么快？”宋瑜微微一愣，想着让陆淇在山门口等着不太妥，也顾不得寻陆沅了，“备马车，随我去迎接。” “是。” 锦书动作也快，马车很快便备好。 一路穿过山门，又绕来绕去走了一段路，才到云州城内。 陆淇的马车已经等在那儿有一会儿了，宋瑜连忙下去：“兄长久等了。” 陆淇掀开帘子望了他一眼，没见着陆沅，心中疑惑，但还是不动声色道：“也没多久，我也是刚到。” 他和宋瑜不太熟，此番还真是有些尴尬。 宋瑜对他倒是很自来熟，直接和他同乘一辆马车：“兄长一路辛苦，快随我回家歇歇。” 陆淇微微笑了下，索性掀开侧方的帘子，瞧着外头的景色，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云州的风景确实秀美，怪不得弟弟来了就不想回去。 “沅儿呢？”许久没见到弟弟，陆淇心中也很是想念。 宋瑜微微一顿：“嗯、他……我练功回去就没见人，想来是去哪贪玩了。” 陆淇也才二十出头，性子也有些贪玩，但是听他这么说，不由露出几分稳重的模样来。 “嗯、不像话，娘亲也不管管他，我需得好好说一说他，都要成家的人了，还如此不着调。” 宋瑜忍住嘴角的笑意：“兄长说的哪里话，只要沅儿开心，他哪怕是扔下我去同别人玩乐，也是可以的。” 陆淇叹息一声：“你太惯着他了。” 宋瑜压住嘴角，马车绕过一段山路后，才停在一座山前，然后陆淇看着前头的小厮拿出一块儿令牌压在一块儿微微凸起的石头上，轻轻一按，轰隆一声，山中间竟是出现一条宽敞的通道。 陆淇有些惊讶，看来临仙宫确实如传说中那般实力不容小觑。 按照宫规，外人进入临仙宫，走这条路是需要蒙眼的，但是宋瑜将他当作家人，刻意不提这一茬，陆淇自己自然是不知道的。 自从在御前行走以后，陆淇稳重不少，心思也沉了许多。 哪怕心里再如何波涛汹涌，他也不会表露出来。 “眼下快到午膳时刻了，哥哥不妨先去我那儿，我将娘亲也请来，你们也许久未聚了。”宋瑜提议道。 锦书在前头引路时心想，少主什么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 这倒正合陆淇的意，他已经许久没见娘亲和弟弟：“也好。” “此番来云州，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新婚贺礼，想来你会喜欢的。”陆淇打算先卖个关子，等到喜宴那日再拿出来。 宋瑜浅浅一笑：“有劳哥哥。” 这称呼亲切，初听有些别扭，听多了竟也觉着有几分舒心。 回到松风堂以后，宋瑜带着陆淇在正厅歇息，派锦书去寻陆沅，等了许久迟迟没来，心下有些焦急。 倒是更远一些的周茹先一步而来，宋瑜坐不住了：“娘，你和哥哥先坐一会儿，我去寻沅儿。” “去吧，去吧。”周茹心想，沅儿也太贪玩了，要好好说说他才行。 宋瑜朝着听竹楼走去，半路上撞见锦书风风火火的，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 他出声将人拦住：“发生何事？” 锦书大骇：“少主，不好了！少夫人吃蘑菇中毒，属下正要去寻重明长老！” 宋瑜心中一紧，失声问：“什么？” 原本以为这个消息够糟糕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 锦书急急道：“少主，快别拦着我了，中毒的有三个，还有夫人和顾公子，就在听雪堂，您快去看看吧！” 第109章 要努力修炼才行 宋瑜差点脚下不稳，看着锦书慌忙离去的背影，他强行稳住心神，朝着听雪堂的方向掠身而去。 本以为会看到三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没想到竟是在院中乱作一团。 一屋子丫鬟仆人都按不住他们。 “娘、沅儿！”宋瑜过去一手一个，按住他们的肩膀。 段音大叫：“妖怪，哪里走！” 陆沅摇头晃脑：“美人，别走！” 宋瑜脸色黑的不能再黑，顾宁从他身后袭来：“大胆妖孽，速速放开我二大爷！” 宋瑜满头黑线躲开他的掌风，这人虽然神智不清，功力却一点也没退步，一时间，让他手忙脚乱。 “我爹去哪了？”宋瑜朝着一旁的丫鬟大声问。 丫鬟道：“一早就和欧阳长老去了后山。” 宋瑜强行沉住气，对着段音说了句：“儿子得罪！”然后捏了下她的后颈处，将人捏晕了。 顾宁和陆沅同时大呼：“大王、你怎么了？” 顾宁对着宋瑜怒斥：“好你个小妖，敢伤我大王，看招！” 宋瑜手里还控制者陆沅，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怒声道：“重明，怎还不来！” 没办法他把陆沅也捏晕了：“快把夫人和少夫人扶进去！” 丫鬟小厮手忙脚乱，将二人带走。 宋瑜看着顾宁朝他扑来，一个侧身躲开，然后手刀利落而下，将人打晕了。 一番折腾下来，他衣冠都凌乱了几分。 “我来了、我来了！”重明提着药箱，从墙头上落下。 看他这样，多半是从被窝里被锦书拉起来的。 宋瑜捏了下眉心：“快去看。” 顾宁也被扶到了屋里，重明一番忙活下来，得出一个结论：“蘑菇中毒。” 宋瑜：“……治、快治！” 重明老神在在摸出几粒药丸：“没啥大事，只是致幻，吃了这药一个时辰左右就好了。” 唉，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这么不着调。 宋忧和欧阳溯闻讯而来。 看着躺着的三人，一时间有些无语。 宋瑜看宋忧回来了，当即抱起陆沅就走， 宋忧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重明提着药箱悄悄溜走。 欧阳溯假装没看见，宋忧叹息一声：“把顾宁送回听竹楼。” 几个小厮连忙上前搬他，顾宁倒也不重，就是他们不敢太过亲近，怕唐突了人家，只好一人一边拽着手脚，导致出门时，顾宁的头磕在了门槛上。 欧阳溯实在看不下去，只好亲自动手，抓着顾宁的腰带将他拽到怀里，亲自送他回去。 顾宁的功力比段音和陆沅强很多，因此他是三人中醒的最早的。 人清醒过来了，记忆却没有丢失。 一时间尴尬不已，欧阳溯一双冷漠无情的眼看着他，顾宁翻了个身背过去， “好丢人。” 欧阳溯沉默一瞬：“你也知道。” 顾宁忿忿转过身来：“宋词安这个混蛋，趁我中毒对我痛下狠手！” “对陆沅就轻轻捏一下，对我就是一掌劈下来，生怕打不死我。” 欧阳溯继续沉默，看他眼睛红红的，怕他哭出声来太吵只好勉强安慰一句：“毕竟你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顾宁显然听不进去：“打晕我就算了，还打我头，我头上好痛的！” 听他这么说，欧阳溯这才想起来给他看看，果然头上有个包。 不过这也不是宋瑜打的，而是磕在门槛上磕出来的。 心底微微一叹：“以后别乱吃东西。” 顾宁目光委屈：“也不能那样打我，很疼的呀。” 欧阳溯没办法，只好将手覆在他头上，缓缓放出内力，将他头上的包抚平：“还疼吗？” 顾宁在他掌心蹭了下：“你疼了，你人真好。” 欧阳溯：“……” “既然无事，我先走了。” “别。”顾宁也不知为何，忽然间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不许走。” 这显然没有道理，但是他顾少主做事，什么时候讲理过？ 欧阳溯一顿：“还有何事？” 顾宁道：“我……刚经历这样的事，心里害怕，你就下来陪我。” 欧阳溯看了眼外头的阳光，这个时候出去也挺晒的：“……好。” 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顾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有些甜……不确定，他要在好好感受一下。 “那我有些没力气，你可不可以喂我吃饭？” 欧阳溯抽出自己的袖子：“顾少主，你几岁？” 外间的桌上，放着午膳，刚上桌还是热的。 欧阳溯道：“起来吃饭。” 顾宁等了片刻，见他自己出去了，也不来扶自己。 心想活该你没媳妇儿！ 这个念头一闪过，顾宁心中起了几分波澜，心跳也快了几分。 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何，他起身去外间坐下，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欧阳溯虽然没有喂他，但也十分体贴的盛汤夹菜。 顾宁心想，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场景，他必须多吃点，不然就亏了。 * 陆沅一睁眼，看到三张关切的脸对着自己，不免吓得缩了下。 宋瑜见他醒来，连忙问：“沅儿，如何了？” 头有些晕晕的，陆沅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宋瑜沉默一瞬，陆淇忍不住道：“臭小子，不知道的东西也敢乱吃。” 陆沅惊喜看他：“哥哥！我还以为眼花了呢！你什么时候到的？” 陆淇无奈摇摇头，正要说什么，陆沅却是一下子将他抱住，很依赖的模样：“哥哥，好想你。” 自从有了宋瑜，自家弟弟很少这么粘着自己了，陆淇还真有些怀念。 “好了，多大人了，还粘着哥哥。”周茹无奈笑笑，看他醒来才彻底放下心。 宋瑜看着兄弟俩抱了一会儿，才出声打断：“娘，午膳已备好，你和哥哥先去，我等沅儿换个衣裳就来。” 头还有些晕，陆沅用冷水洗了个脸才清醒些。 宋瑜拿着干净衣裳过来给他，见此不由摇头：“下次不许乱吃了。” 陆沅乖乖点头，解开腰带时怀里掉下来一些蘑菇。 宋瑜一愣，陆沅红着脸解释：“这个太好吃了，但是我又不好和娘抢着吃，就想着带一些回来和你一起吃，没想到是有毒的。” 宋瑜哭笑不得：“等有时间我带你去找，很多蘑菇是没有毒的，谁知道你们偏偏吃这个有毒的。” 陆沅有些惊讶：“你还会辨别蘑菇？” “自然，我小时候练功勤勉，是在山里混大的。”宋瑜为他束好腰带，“我娘连五谷都不分，你还敢吃她捡的蘑菇。” 说到这个，陆沅有些担忧：“娘怎么样了？” 宋瑜道：“无事了，她好歹也是先天境，比你好得快。” 陆沅撅撅嘴，看来他要努力修炼才行了。 第110章 心上人 当天晚上，宋忧在听雪堂设宴，为陆淇接风洗尘。 段音面色尴尬，本来只是想带着两个孩子搞点野味儿，没想到闹出一场笑话。 还真是怪丢人的。 “咳……那个，我本想着带孩子们玩一天，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自罚三杯。” 宋忧眼疾手快，按住她的酒杯，要是喝多了岂不是更丢人？ “夫人，你也是好心，以后注意些就是了，无需自责。”对于自己夫人的不靠谱，宋忧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茹也道：“宫主说得对，好在大家都没事，段姐姐就别往心里去了。” 段音脸热了一阵，看陆沅和顾宁都没有大碍，才放心：“我这次算是记住了，下回可不敢了。” 说罢，她目光看向陆淇，笑道：“之前在上京也没怎么见过，陆大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周妹妹好福气啊！” 周茹一笑：“他啊，别的不敢说，不过比沅儿省心些。” 陆淇连忙道：“伯母，之前事务繁忙，未能登门拜访，还请见谅。” 顾宁坐在陆沅旁边，手指轻轻戳了他几下，悄声道：“你哥和你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陆沅轻声道：“那是，一个爹娘生的。” “都动筷吧，一家人无需拘束。”宋忧抬抬手，身后的丫鬟连忙上来添酒。 饭后长辈们闲话家常，几个小辈自行离去。 陆沅想着陆淇路上辛苦，便让他早早回去休息，有什么话可以改日再说。 陆淇倒也没有意见，他确实有些疲惫，就跟着引路小厮回去歇息了。 顾宁看着陆淇的背影，忽然说了句：“你哥比你还要硬朗些，看来你更像你娘一些。” 陆沅自然不介意别人夸哥哥，反而有几分自豪：“我哥哥当然什么都是最好的。” 顾宁忽然有些羡慕，有个弟弟是真好。 “唉……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他看看陆沅身边的宋瑜，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陆沅微微一顿，莫非他又有什么关于结界的事情要说？ 宋瑜面露不悦：“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顾宁这样倒显得他是个大嘴巴似的，知道什么事难道他会往外说吗？ 陆沅只好道：“你先回去，我同他说会儿话再来。” 宋瑜微顿，沉默一瞬后挥挥衣袖走了。 顾宁不满道：“真爱吃醋。” 陆沅无奈一笑：“要和我说什么？” 顾宁期期艾艾的，有些说不出口：“要不去我那儿？” “可以，走。”陆沅毫不犹豫，他好奇顾宁想说什么，也想着早点说完回去哄宋瑜。 到了听竹楼以后，顾宁将门窗紧闭，害得陆沅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 结果他一开口就是：“我怀疑欧阳溯喜欢我。” 陆沅一愣，莫非自己吃了蘑菇还没走出幻觉？ 这是什么话，顾宁怕不是活在梦里…… “何出此言？” 顾宁将早上的事一说，陆沅听完后凝眉想了许久，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那你呢？”瞧顾宁这样儿，陆沅身为一个过来人，他总觉得不是欧阳溯喜欢顾宁，而是顾宁喜欢欧阳溯而不自知。 顾宁一顿，面上也无法控制的有些红：“我……他一个武道元神，要是非要和我在一起，我也反抗不了呀……” 陆沅：“……”他看顾宁不是反抗不了，是不想反抗。 不过他还是问了句：“你真觉得欧阳长老喜欢你吗？” 顾宁抿抿唇，有些委屈但不得不承认：“他讨厌我还差不多。” “那你还说怀疑他喜欢……”陆沅忽然明白过来，顾宁也是脸皮子薄，受万千宠爱长大的，估计也是头一次遇见对自己如此冷情的人，“唉，他年纪大了，有什么好的，不如你看看我哥……” “你说什么呢，他那么丰神俊朗，明明正值壮年，哪里老了？”顾宁下意识不满。 陆沅咽咽口水，心想这孩子估计是没救了。 他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看上欧阳遡？ 不过……欧阳长老那张脸，那通身的气度，确实是会哄骗无知少男的。 “依我看，你这事儿，有些悬。” 顾宁连忙问：“怎么说？” “你想想，欧阳长老这样的人，要是在上修界，那是妥妥的无情道啊！”陆沅劝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顾宁不说话，面色有些伤心，陆沅又心生不忍：“不过万事也没有绝对，万一呢。” “嗯，我打算努力一下，要是不行就算了。”顾宁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自己直接放弃。 陆沅又说了一些宽慰他的话，最后看时辰不早了，才提出告别。 顾宁不忘嘱咐：“这事你可别说漏了，谁也不许告诉。” 陆沅有些为难：“回去宋瑜要问。” “那也不许说。” “不说他要生气。” 顾宁犹豫一下：“那你不要告诉他我的心上人是谁。” 这个倒是可以，陆沅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肯定守口如瓶。” 松风堂。 宋瑜自从回来后就不太开心，锦书默默守在门边，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直到看到陆沅回来，才松一口气，悄悄指了下门里。 陆沅踮着脚尖走进去，宋瑜在书案上写字，知道他来了也不抬头。 “在做什么呀？”陆沅过去趴在他背上。 宋瑜微微一顿，还是不说话。 陆沅只好偏头，在他耳垂处亲了下，宋瑜顿时一缩：“知道回来了？” “唉，不过是一小会儿，就这般离不开我？”陆沅轻笑着问。 宋瑜将他拽到自己怀里：“你背着我和顾宁有秘密。” 陆沅直呼冤枉，所谓的秘密他说不出来啊！又不是故意瞒着。 “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沅一顿，无奈道：“说了些他的心事，他有心上人了，不过不让我告诉你是谁。” 谁知宋瑜一点也不好奇，竟是眉毛一跳，嘴边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欧阳溯。” 陆沅大惊：“你怎么知道？”他也没说出来啊，只是心里想了下，莫非宋瑜会读心术不成？ 宋瑜勾唇一笑：“他看欧阳溯的眼神，同你看我的一模一样。” 陆沅：“……”你怎么还骄傲上了？ “早就看出来，你不告诉我？” 宋瑜道：“无事谈论别人做甚，同我们又没有关系。” 旁人的事自然不管，但是顾宁……且不说亲戚关系，陆沅道：“我们是朋友。” 宋瑜随意点点头：“说起来，你知道欧阳溯是什么人吗？” “临仙宫长老？”陆沅眨眨眼。 宋瑜一默：“……他原本是姑苏欧阳氏嫡系遗孤，天一阁郑齐的母亲出身欧阳氏旁支，仔细算起来，郑齐得管欧阳溯叫一声舅爷。” 当初追查天一阁时，李嵩说欧阳长老同天一阁有旧，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舅。 第111章 家里有醋缸 陆沅心里琢磨着，这个辈份与年龄的差距确实有些大。 虽说武修看不出年纪，但是欧阳溯那样的人，他愿意叫顾渊爹？ 那不是闹么！ 怕是他敢叫，顾渊也不敢答应啊。 不过又一想，说这么多还是那句话，如果有情，这些都不是问题，怕只怕郎心如铁。 但是也很难想象，欧阳溯那样的人会动情。 “他幼年时遭逢家变，被长辈托付给临仙宫，以他的能力，要是想重振欧阳氏完全不是问题。”宋瑜继续道，“不过，欧阳氏的嫡系都没了，我估计他也没那个心。” 往事如云烟，如今提起来已过去太久。 陆沅在一旁帮他研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随口问道：“你怎么如此清楚欧阳长老的事？” 宋瑜顿了下：“在万人阁找上古大荒经时，偶然间看到几大长老的个人传记，随便看了下。” 陆沅偏头看他，眼中戏谑：“哎呀，怎就偏偏看了欧阳长老的。” 还不是因为看出顾宁的心意，所以对欧阳长老的事情也上心了些。 看来宋瑜还是挺关心顾宁的嘛，不过他要面子，不好意思表露。 宋瑜摇摇头，无奈道：“打趣我？” “没有。”陆沅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只是觉得人就是要大胆表达自己的情感，你这样默默关心，旁人怎么会知道呢？” 宋瑜不怎么在意：“我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行，至于其他人……不过看在我娘的面子上……” 陆沅撇撇嘴，对他的嘴硬也是无语了。 * 顾宁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心里想东想西的。 一大早就来寻陆沅，结果刚到门口就遇见陆沅往外走。 顾宁惊喜道：“你要去找我吗？” 陆沅有心治治他这自恋的毛病：“不是，我找我哥去。” 顾宁倒也不觉得如何，反而十分兴奋，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走，一起去，你哥就是我哥。” 陆沅：“……” 陆沅扒开他的手，顾宁很是受伤：“好兄弟搭个肩怎么了？” “家里有醋缸。”陆沅无奈道，但顾宁却听出了一种甜蜜的感觉，顿时有些羡慕。 陆沅问他：“不去找欧阳溯？” 顾宁眉头一皱：“别提他了，我这一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闭上眼就梦到他，烦人。” 陆沅：“……”这还成了别人的不是了？ 陆淇就住在周茹那边，隔着一个小院，不需要人引路他也能找得到。 相比起来，陆淇不爱赖床，比陆沅勤勉很多。 看到陆沅这么早过来找他，还有些惊讶。 “哥哥，我带你云州逛逛呗？” 不等陆淇回答，顾宁就问：“出得去山门？” “当然，我有少主令。”陆沅答道。 初来乍到，陆淇不欲给弟弟添麻烦，想要拒绝，但是陆沅不依。 于是，三人最后坐着锦书提前备好的马车出门了。 云州城很热闹，一些江湖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到哪都能看到有人比划拳脚。 陆淇掀开帘子有些羡慕：“这些人的功夫好厉害。” 陆沅突然想起来，哥哥不是武道中人，从小练的也只是一些拳脚，对付几个普通人还行，要是遇上江湖人，肯定没有胜算。 “哥，我现在可是明劲期了，要不教教你？”陆沅琢磨着让陆淇也入武道。 陆淇一听心中也很欢喜，不过他还是婉言拒绝：“临仙宫的功法应该是不让外传的，以后还是别说这话了。” 顾宁立即就有了主意：“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是宗师，比陆沅厉害。” 陆沅：“……根本难不倒你。” 顾宁抬头挺胸道：“低调、低调。” 对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叫师父，陆淇尝试一番，发现叫不出口：“还是算了，多谢顾公子好意。” 顾宁哼一声：“你们两兄弟还真是……” 马车停在醉仙居门前，陆沅道：“先去吃点东西，我和宋瑜第一次就是在……” “啊啊啊你在说什么，我还是个孩子！”顾宁捂住耳朵尖叫。 陆沅十分嫌弃他，早知道就不带他一起来了，太丢脸了！ “我说的是第一次同桌吃饭！”他掐了下顾宁的胳膊，“在这么不着调，以后都不带你玩儿了。” 陆淇憋着笑下去，陆沅紧随其后。 顾宁揉着胳膊下来：“下手可真重。” 锦书道：“少夫人直接去楼上雅间，属下去后院等着。” “你和我们一起吃呗。”陆沅并没有太重的等级观念。 锦书却是连连摇头，因为出来时少主特意交代了不能在他的大舅哥面前丢脸，要时刻维护临仙宫的形象。 陆沅也不勉强，随他去了。 一进醉仙居的门，就听到有人大放厥词。 “什么临仙宫，那少主狗屁不是，心狠手辣如何配统领江湖？” “你小声些，这可是临仙宫的地盘！” “怕什么？他敢屠天一阁满门，却不敢承认，算什么英雄好汉？” 陆沅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发现是几个身型彪悍的男子。 “一个玩男人的软脚虾，也值得你们如此惧怕。” 顾宁忍不住了，随手扔出一根筷子，瞬间扎穿那人的腮帮子。 醉仙居的掌事闻声而来，派出几个小厮将人扔了出去。 陆沅心事重重地往楼上去，心里想着这事不解释清楚是不行的，到底是谁散布这样的谣言？ 陆淇跟在顾宁身后，看他的眼神有了些不一样，方才顾宁出手时动作快到看不清，然而这只是他实力的冰山一角，宗师竟然这么强。 叫一声师父似乎也不吃亏。 不过，陆淇苦笑一下，他也不是自由身啊，货与帝王家，来去都不由得自己。 这一天下来，三人都没了玩乐的心思，只随便逛了逛就回去了。 陆沅满脸愁容地回到松风堂，听说宋瑜和李嵩在书房议事，刚好他也有事要跟宋瑜说。 刚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李嵩说：“几大派欲在婚宴时围攻临仙宫。” 陆沅呼吸一滞，他只是和宋瑜成个婚，怎么这么多人要来捣乱？ “回来了？”宋瑜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看到陆沅时才会温情满满。 陆沅轻轻嗯一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宋瑜悄悄使了个眼色，李嵩默默退下。 宋瑜将人揽过来，坐在怀里，轻声问：“怎么了？不是和哥哥出去玩么，你们吵架了？” 第112章 九月廿一 以前只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彼此欢心就好。不曾想，他的存在会让宋瑜受到非议。 宋瑜这么好，为什么要因为他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呢？ 陆沅忽然觉得很心痛，他看着宋瑜关切的目光，悲从心起：“我的存在，是不是让你名声受损了？” 宋瑜目光微冷：“怎么这样说，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陆沅微微低头，不想和他对视了，害怕自己会哭出来。 “为什么他们都要来搞破坏，我们只是成个婚，没有妨碍任何人。” 宋瑜略微顿了下，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嗯，是他们的错。” 他恨不得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全部杀光，但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他可以无所顾忌，但是临仙宫不能。 陆沅也只是看到宋瑜那一瞬，心生委屈，才伤心了一小会儿。 他其实是个很坚韧的人。 没一会儿就整理好了情绪：“方才李嵩说，有人要围攻临仙宫，是怎么回事？” 宋瑜摸摸他的头：“这事我会处理。” 陆沅扯着他的袖子：“会不会很棘手？” “不会，他们敢来就要做好回不去的打算。” 陆沅有些不放心：“嗯，那你也要小心，别受伤了。” 宋瑜在他嘴角吻了下：“放心吧。” 哄着陆沅去沐浴，宋瑜传来锦书，问他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 锦书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没跟在陆沅身边，不代表他聋了。 一五一十地将醉仙居那一场闹剧一说，宋瑜目光微沉：“别让他们再出现在云州。” “属下已经知会李嵩了。” “嗯。” 宋瑜写下一份名单，上面是已收到临仙宫内部请柬的人，他交给锦书并嘱咐道：“这些人，派人盯着，不要让他们进入临仙宫。” 锦书有些为难：“少主，宫主发出的请柬，若是不让人来，恐怕不好交代。” “随便找什么理由打发，别让他们来捣乱。” 锦书忧心忡忡地应下，少主的命令也不能不听，可是他该找什么理由呢？ * 婚期临近，陆沅和宋瑜每日都被段音和周茹喊去听雪堂学规矩和礼仪。 虽说他二人均为男子，并没有太多繁琐的礼节，但是该有的还是得有。 段音一遍遍核对流程，生怕出什么错。 周茹也是静不下心来，总要问这个有没有准备好，那个有没有准备好。 陆沅和宋瑜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疲惫与无奈。 他总算理解上辈子有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选择旅行结婚了，办一场喜宴是真的繁琐。 主要还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开始有些尴尬，莫非是得了婚前焦虑症？ “你紧张吗？”他悄悄问宋瑜。 宋瑜微微侧目：“不，我迫不及待了。” 陆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他攥着自己的手，心想你不紧张你捏这么紧做什么？ 见他二人交头接耳的，段音不满道：“你们两个认真点，到时候那么多人看着，要是出什么错，丢脸的可是我们所有人。” “就是，有什么悄悄话回屋里再说，现在赶紧过来看看这个流程对不对。”周茹也跟着道。 两人对视一眼，只能认命地过去看那已经看过好多遍的流程。 在所有人的精心准备中，九月廿一终于来了。 这一天，临仙宫上下喜气洋洋，陆沅天都还没亮就被若月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叫起来。 昨夜过于激动导致失眠，这会儿正困着，不停地打哈欠。 “宋瑜也起了？”说什么婚礼前不能见面，他和宋瑜三日前就被拆散，不让住一起了。 若月道：“少主早就起来了，衣裳都换好了，少夫人赶紧的。” 陆沅默默望了一眼天色，什么早就起了，他怀疑宋瑜就没睡。 不过当着别人的面，还是给他一些面子：“嗯，他向来勤勉。” 若月指挥着丫鬟给他更衣，陆沅根本插不上手，只好摊着手任由他们动作。 在看到胭脂水粉的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了：“这就不必了吧？” 若月按住他的肩膀：“要的要的，少主都用了。” 陆沅有些不相信：“真的假的？” “属下怎敢欺骗少夫人。”若月如实道。 于是，陆沅只好不情不愿地让她们在自己脸上动作。 许久之后，若月惊叹道：“少夫人这样，怕是要将少主迷得找不着北了。” 陆沅眯着眼往铜镜上瞧了一眼，这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实在是害羞不敢看。 天光乍现，远处传来钟声。 若月笑道：“祠堂已开，少夫人随我们走吧，少主在那等你。” 他们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祠堂祭祖，然后签婚契，将陆沅的名字写入族谱。 丫鬟们排成两列，手上提着红色牌子，陆沅偷偷瞧了一眼，上面应该是写着百年好合之类的字样。 不由心想，百年怎么够，他要生生世世和宋瑜在一起。 祠堂中门大开，有许多人守在外头，陆沅脚步一顿，怎么这么多人？这也太尴尬了！ 宋瑜远远就瞧见他了，要不是段音拦着，他恨不得上前去将人抢来。 此刻见陆沅顿住脚步，心中不由一紧。 在看到他继续向前时，才放下心来，不由肩膀一松，这微妙的动作，被段音看了去。 不由觉得好笑，表面上装的在冷静，还是掩盖不了心中的焦急。 段音总觉得自己儿子太过少年老成，此刻觉着，终究还是年轻人，藏不住事。 陆沅在宋瑜面前站定，看清他脸的那一瞬，不由懊悔，宋瑜根本没用胭脂水粉，若月骗他！ 而他，不仅用了，还涂了口脂。 但事已至此，陆沅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心里觉得还挺好看的，只不过有些不自在。 宋瑜却像是脚下生钉一般，站着迟迟不动。 还是段音在旁边咳嗽了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牵着陆沅一起跨过祠堂的门槛。 祭拜完老祖宗以后，宋忧郑重地取出族谱与婚书。 婚书一式两份，两人各自签上名字。 本该一人保管一份，但宋瑜却快一步取走两份，说是由他保管更为妥当，陆沅也不与他争。 宋忧亲自提笔，将陆沅的名字写到了宋瑜妻子那一栏。 陆沅心中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113章 贺礼 他二人皆是男子，段音另辟蹊径，提出两边的高堂一起拜。 和周茹两人一合计，这事就这么成了。 所以周茹和陆淇一早就候在松风堂正厅翘首以盼。 “怎还不来？”周茹有些着急。 陆淇道：“娘，流程不都是你看过很多次么，哪有那么快？” 周茹放心不下：“你弟弟是第一次成婚，我担心他出岔子。” 陆淇：“……”难道别人还能成几次不成？ “沅儿成长了许多，您不用太担心。” 锦书穿着一身亮色衣裳跑来：“来了来了、少主和少夫人来了，大家都来了！” 周茹这才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喜出望外道：“好好好。” 宋瑜背着陆沅进门，若月撑着伞跟在他身边，身后是宋忧和段音，以及四大长老，还有顾宁。 众人脸上都笑呵呵的，除了欧阳溯面无表情以外。 今日是少主的大事，欧阳溯特意翻出自己最喜欢的衣裳，衣白如雪，穿上后他就像下凡的仙人一样高洁。 顾宁躲在窗外默默欣赏了一会儿，才跳窗进去跟他说这么穿不妥。 “你们少主成亲，是喜事，你穿成这样，像是去哭丧。” 欧阳溯原本想将他打走，闻言不由一愣：“我只有素衣。” 顾宁拍一拍手里的包袱：“这不是给你送来了。” 于是欧阳溯十分罕见地穿着绣金边的红衣出现在人前，和顾宁身上的如出一辙。 重明自己也穿着喜庆的衣裳，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看他们并肩而来，有些纳闷地同身旁的程岐说：“今日是谁成婚？” 程岐道：“少主啊，你莫不是没醒，醒神丹要不要再来两粒？” 重明瞪他一眼，转头看沈椹：“你看欧阳溯那孔雀开屏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他成亲。” 沈椹微微蹙眉，不解问：“我们不都这么穿？”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可是欧阳溯啊……而且打扮得比他们正式多了，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欧阳溯冷着脸，重明不敢和他嬉皮笑脸，只好打趣顾宁：“顾少主，你也要成亲？” 顾宁一愣，耳垂有些红：“说什么呢，快走！” 于是几人才跟在后面进入松风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两方长辈，目含热泪：“好好好！” 段音擦了下眼角，她还以为自家儿子一辈子都是孤身一人了，没想到遇见陆沅，终于不用孤独了。 宋忧悄悄说：“夫人，喜事可不能落泪啊。” 段音推他一把：“去，别来烦我！” 周茹也十分感慨，但是孩子有自己的生活和依靠，她还是很欣慰。 “礼成——送入洞房！” 礼官话音一落，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顾宁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拉着陆淇的胳膊往外走：“走走，闹洞房去。” 陆淇有些拘束，他回头看了一眼周茹，对方挥挥手让他去，他才放心跟着顾宁走。 重明自然也是坐不住的，他拉着程岐和沈椹跟着顾宁去。 只留下欧阳溯和宋忧面面相觑。 段音笑道：“让他们闹去，咱们去前头先招待宾客。” 周茹起身挽住她的胳膊：“我随你一道去。” “这是自然。” 宋忧摇摇头，正要跟去，却见南尘匆忙落入院中，面容焦急不安：“宫主，后山有动静！” 后山？ 宋忧和欧阳溯对视一眼：“姜随！” 两人顾不上别的，齐齐掠身而去。 另一边，顾宁轻轻推开一条缝儿，闭着一只眼往里看去。 “嘶，喝交杯酒了……” 陆淇推一推他：“让我看看！” “别吵吵。”顾宁轻声道。 锦书无语地站在他们身后，心想以少主的功力早就发现他们了，只是懒得说而已。 重明上前去一手一个，将他二人推开：“让我先看。” 结果用力过猛，一下将门推开，人也不小心倒进去，摔在了地上。 害得陆沅差点儿被酒呛到，宋瑜面色不善：“你们来干什么？” 重明趴在地上哀呼，为什么丢脸的总是他？ 顾宁默默往后缩了下，宋瑜那眼色怎么就好像是他带人来的一样，虽然确实是他引的头…… 陆淇咳嗽一声，不得不上前去：“那个……我是来送贺礼。” 宋瑜面色瞬间缓和，倒不是因为贺礼，而是这人是陆淇。 “哥哥，怎不去前头喝酒，贺礼的事不着急。” 顾宁暗自咬牙，叫自己怎不见如此亲切。 陆淇从袖中拿出一个长长的盒子：“先看看。” 陆沅心中觉得不妙，因为方才看他哥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是错觉么？ 宋瑜不想拂他意，当即打开。 里头装的是一幅小像。 宋瑜展开一看，顿时愣住。 画上的小人儿，一身粉色衣裙，头上两个小丸子还带着红花，看起来是个小姑娘，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陆沅小时候。 这画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因为保管的好，用料也都是上乘的，颜色半点儿也没失。 陆沅大惊：“！” 这……该死，他光想着庆幸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但是忘了人家有画师了！ 天呐，这蠢样儿！ “让我看看。”顾宁上前来。 宋瑜瞬间收好，不给他看。 “真小气。” 程岐和沈椹一人一只手将地上的重明拽起来。 “这洞房，还闹么？” 顾宁一挥手：“不闹了，前头喝酒去！” 陆沅很不满：“哥，你怎么有这个？” 陆淇憋住笑，想到很多年前的事情。 陆沅吵着要穿裙子，陆正安又宠他，什么都依着。 买了裙子，看他穿着好看，还花钱请画师将他画下来。 最后把钱都花完了，害得他最喜欢的小弓都没买。 那时陆淇就想着，他要把这画藏起来，等傻弟弟成婚的时候拿出来！ 没想到时间过得很挺快的，一转眼，弟弟都是别人家的了…… “是不是很可爱？便宜你小子了。”陆淇打趣宋瑜道。 “哥哥这份礼，我很喜欢，定当珍藏。” 陆沅咬咬牙，很是愤怒：“哥——” 陆淇脚下生风：“我去喝酒了。” 眼看着宋瑜将画收好，陆沅哼一声：“不许给别人看！” 宋瑜立刻道：“自然。顾宁我都不让他看的。” 正想温存一番，锦书却从外头跑来，形色匆匆：“少主，前头闹起来了。” 第114章 神器现世 宋瑜和陆沅赶到时，前院里已乱作一团。 一群人打了起来，地上散着不少碎瓷片。 害怕波及周茹，段音便让陆淇护着她先回去。 “临仙宫少主手段残忍，灭天一阁满门，必须给江湖一个交代！” “这样的人继任宫主，统领江湖，我们不同意！” “宋忧也不是好东西！他指使谭北往杀了青山派掌门！” 三大长老守在段音面前，手里的剑早已寒光凛凛。 重明啐了一口：“欧阳溯和宫主呢？” 沈椹微微凝眉，缓缓放出武道元神的威压：“有人把他们引走了。” 程岐是个火爆性子，怒骂道：“这群杂碎，敢在临仙宫大放厥词，我去宰了他们。” 重明反而成了他们中最沉稳的一个：“别冲动，你看那个人。” 他指着下方稳坐如山的青年男子：“认出来了吗？” 程岐目光一顿，惊讶道：“武道元神？” 竟是个生面孔，不知道他的身份，可是江湖中什么时候多了个武道元神的，临仙宫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不正常。 宋瑜带着陆沅跃身到高台上，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厉害的人还没出手。 段音秀气的眉毛微微蹙了下：“你们来做什么？” 宋瑜安抚道：“娘，不必忧心，没事的。” 玄武司弟子全部出动，将前院围了起来。 李嵩站在门口高呼：“诸位，来者是客，大喜的日子，临仙宫不欲见血！”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宋瑜高声道：“继承人的事可议，但天一阁不是亡于我手，不知诸位缘何含血喷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谁不知道郑齐得罪了临仙宫，而你正好出现在景州！”有人高呼，“诸位，不要听他狡辩！” “还有青山派掌门含冤而死，交出谭北往！” 陆沅向下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穿梭在人群中。 “关山月？” 宋瑜微微侧目：“她在做什么？” 陆沅感觉有些不妙，许久没看到的人，忽然出现在这里，行为怪异，不得不让人多想。 “她好像再找人……”陆沅有些迟疑。 忽然，一声轻笑传到所有人耳里。 “听闻宋少主是天纵奇才，特来讨教一番。” 陆沅心下一凛，这人是冲着宋瑜来的。 “宋词安，你可敢一战？” 勾陈剑瞬息在手，宋瑜目光冷冽：“有何不敢？” 重明有些担忧：“别逞强，那可是武道元神。” 沈椹上前一步：“沈某领教阁下高招。” 那人一笑：“也好，先拿你练手。” 一瞬间，剑光四溢，剑压震碎了宴席上的桌椅，餐具碎成瓷片向四周飞去。 宋瑜放出内力，护住身后的人，高台上没有落下一片碎瓷。 眼下的场景总觉得有些奇怪，陆沅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但是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让人后背有些发凉。 段音默默将他拉到身边：“别害怕。” 陆沅缓缓摇头：“娘，我不怕，只是有些奇怪……顾宁呢？” 段音面色担忧：“方才有个白发人出现，对着我打了一掌，顾宁追去了。” 白发人，莫非是柏影？ 陆沅面色一变：“你没事吧？” 段音摇摇头：“顾宁替我挡下了。” 陆沅松了一口气，转头一看沈椹竟已被逼退好几步，看起来很吃力。 程岐忍不住了，飞身上前：“我来助你！” 段音来不及喊住他，目光随之落在那青年男子身上，总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她在何处见过此人？ “不自量力！”那人腾出一只手来，一掌将程岐打退三尺。 程岐半跪在地上，心有余悸，这人强得不像话，他虽然不是武道元神，但是宗师早已大圆满，为何毫无还手之力？ 宋瑜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目光一缩：“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勾了下唇角，周身内力一震，伪装尽数散去。 “好眼力，不愧是宋忧的儿子！” 白发飘飘，气势迫人。 竟是那个在天一阁的黑衣人，陆沅一怔，他竟然出现在临仙宫，看来顾宁去追的那人必然是柏影，可是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段音嘴唇微微颤抖，难以置信般轻叹：“是他！” 陆沅连忙回头：“娘认识这人？” 段音震惊不已：“他不是死了吗？” “他是谁呀？”陆沅按住段音的肩膀，担心地拍了拍。 段音深吸一口气，微微眯眼，轻声道：“是大周的国师，无量仙师。” 无量看她时，神色有几分怀念：“许久不见了，老朋友。” 段音心中生出一股寒意，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呢？ 只有一种可能，他一开始就没死，可是他为什么要诈死？ “你来我临仙宫所为何事？当年的恩怨早已了结！”段音扬声道。 无量轻轻一笑，眼中带着睥睨众生的不屑与冷意：“只是寻一样东西，寻到了立刻便走。” 宋瑜面色微沉：“是你散布的谣言？” 几乎是肯定的语气，无量却不甚在意：“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考验，看你是否入得了我的眼。” “不过……你似乎和你爹一样心慈手软，让我有些失望。” 江湖中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是来给天一阁讨一个公道吗？ 为何这无量看起来，同临仙宫是旧识？ 李嵩向前走来：“少主，林不屈到了。” 时间刚刚好，林不屈推着轮椅上的郑洄出现在人前。 “少主，属下来迟了。” 宋瑜嘴角微动：“来得正好。” “这……这不是天一阁的郑洄吗？” 有人认得他，郑洄轻轻抬眸：“正是在下。” “家中蒙难，幸得临仙宫少主相救，才苟活至今，郑某特来还恩人清白。” 这话一出，又有人不依：“怎么可能，郑少主肯定是受人蒙蔽了，灭天一阁的一定是宋瑜！” “就是，要么他就是被人威胁了！” 言之凿凿，仿佛宋瑜不就范他们不罢休。 “武道元神确实难缠。”无量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是，你不是宋忧。” 说着手上一个用力，沈椹便倒在了数尺外。 重明连忙塞给他一颗碧元丹：“如何？” 沈椹很是担忧：“宫主和欧阳溯再不来，恐怕危险了。” 勾陈剑泛着清寒的光晕，宋瑜迎面而上。 无量却不与他交手，反手掷出一圆盘落在宋瑜头顶上，铺天盖地的威压下，宋瑜单膝跪膝强撑着。 “宋瑜！”陆沅着急，想要上去，但段音牢牢按住他：“不可冲动！” “那是轮回盘！”众人惊呼，“传说是真的，神器真的存在！” 轮回盘自上方散发出绿色的光，落在宋瑜身上，通体生寒。 眼前金光一闪，那种寒气逼人的威压瞬间散了去，顾宁飞身而来。 神器相撞之下，光波散开，让人睁不开眼。 无量一顿，宋瑜竟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这怎么可能？ 第115章 闹剧 “天呐！是九方钺！” “竟然见到两件神器，此生无憾了！” 众人听见这惊讶的声音，顿时抬头望去，九方钺的金色圣光完全挡住了轮回盘的妖冶之光。 无量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不可控制地后退一步：“不是你！” 宋瑜心中恍然，瞬间明白过来，他在找两世魂。 心中顿时一凛，手里握紧了剑。 若是无量敢对陆沅做什么，他一定…… 可是看起来，无量并不知道陆沅是两世魂，他好像觉得自己才是。 宋瑜又有些疑惑，是什么让他形成这样的误解？ 柏影的身影出现在人前，他手里还拿了什么东西，只见他对着无量喊了句：“东西到手，速走勿留。” 言毕，率先一步没了影。 无量咬咬牙，一挥手收走轮回盘，转身离去。 留下一地狼藉，还有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面面相觑。 这人说带他们来临仙宫寻好处，怎么自己走了，那他们怎么办？ 闹到一半，突然停止，岂不是很丢脸？ 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顾宁收起九方钺，刺目的金光散去后，眼前的一切愈发清晰起来。 段音适时道：“今日小儿大婚，不欲多生事端，愿意留下来的人，临仙宫自有美酒相待，若有道不同之人，也可自行离去，以后也不必与临仙宫再有任何往来。” 宋忧不在，临仙宫自然是听她和宋瑜的。 一众丫鬟小厮手脚麻利的收拾残局，然后换上新的用具和餐食。 天边霞光乍现，七彩祥云聚集在临仙宫上空，剑鸣之声自远方传来。 这是武道元神出世之象。 带头闹事的那几人，灰溜溜地缩着肩膀离去，宋瑜使了个眼色，李嵩立刻派人跟上去。 陆沅缓缓松一口气，看来无量并不知他的身份，是柏影帮他隐瞒的？ 重明面露喜色：“临仙宫第四位武道元神！” 程岐骄傲地抬头：“是姜随。” 沈椹也欣慰地露出一抹笑意，他们准备的贺礼，没想到都被姜随压了一头，这厮还真是会选时间，在这个时候突破！ “太好了！”临仙宫上下喜气洋洋。 其他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还有就是庆幸自己方才只是中立，混江湖的，明哲保身才是长久之计啊…… 宋忧、欧阳溯和姜随踏风而来。 场面再次热闹起来，仿佛方才的刀光剑影不存在一般。 段音心中哼了声，对这群审时度势的人更加不喜。 发达时巴结，落魄时他们会踩得比谁都狠。 “夫人，怎么了？”宋忧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宋瑜道：“爹，方才你们去哪了？” 宋忧看了看欧阳溯和姜随，如实道：“方才姜随突破的紧要关头，我和欧阳溯去助他一臂之力，发生何事了？” 宋瑜略微放心，这么说来，父亲和欧阳长老不是被人引开的…… 段音难得沉下脸来：“你知不知道，无量根本没死！” 宋忧愣了片刻，仔细一回想才想起来无量是谁。 他看了眼宋瑜和陆沅，两人身上还穿着喜服，只好说：“改日说，夫人，大喜的日子，开心些。” 段音点点头：“也是，如今也算是喜上加喜，恭喜姜长老。” 姜随轻轻一礼：“与临仙宫同进退。” 这是陆沅第一次见到姜随，看来丫鬟们说得也不错，几大长老中，欧阳溯最为俊美，但是他不苟言笑，让人不敢靠近。 姜随也不差，同样是俊秀之容，但是性格随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陆沅听说过，临仙宫的丫鬟们，私底下有个如意郎君榜，排名第一的是宋瑜，第二是姜随，第三是沈椹。 而欧阳溯，因为太高冷，只能屈居第四。 不过现在恐怕他们的名次都可以上升一名了，想到这个陆沅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宋瑜疑惑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恭喜姜长老突破武道元神。” 姜随浅浅一笑，心中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只是闭了个关，出关时少主都成亲了，还好没来晚。 “恭喜少主、少夫人喜结连理。” 宋忧一抬手：“好了，都入座，别站着了。” 段音又让人去把周茹和陆淇请来，有些担忧道：“这一场闹剧，希望周妹妹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他们江湖人不拘小节，但是周茹到底出身官宦人家。 陆沅连忙道：“不会的，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顾宁蹲在段音身边，关心问：“姨母，没受伤吧？” 段音摸摸他的头：“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那就好，你去找个位子坐着，蹲在这儿不像话，大家都看着呢。” 顾宁悄悄瞟一眼，这台上的位子，那都是临仙宫内部长辈和几大长老坐的。 两人一桌，嗯……宋瑜和陆沅旁边还空着一张桌子，但那不是得给陆夫人和陆大公子么…… 于是他只好慢吞吞地挪到欧阳溯旁边去，谁叫他冷着一张脸，谁都不愿意和他同桌呢。 顾宁心想，自己可真是个好人。 陆沅忍不住想笑，欧阳长老身上的衣裳，一看就知道是谁给的，没想到顾宁还挺上心的。 周茹和陆淇来了之后，众人才开始动筷，下方戏台子上歌舞也开始了，丝竹之声倒也不吵闹。 宋瑜不爱喝酒，但是眼下这场景由不得他不喝。 最后只得装醉，拉着陆沅就往回跑。 重明打趣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害得陆沅闹了个大红脸：“急什么？” 宋瑜当然着急：“再不走我就真醉了。” “大不了我背你回去。”陆沅不解道。 宋瑜却不想再等，一把扛起他甚至是用上轻功飞回去。 众人面上有几分尴尬，段音呵呵一笑：“吃菜、吃菜。” 顾宁夹了个鸡腿放在自己碗里，这小鸡腿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听说是用了陆沅的秘方，裹上面粉再油炸，吃起来格外香。 他偷偷打量欧阳溯一眼，想着他可能不爱吃，要把他那边的那一只鸡腿也抢过来。 结果一转头看到欧阳溯的目光停留在陆淇身上，顿时有些不悦，连鸡腿都不想吃了。 “哼！” 欧阳溯收回视线，主动将手边的鸡腿放到顾宁面前。 顾宁：“？” “你不吃，不如拿去给陆大公子吃，给我做甚？” 欧阳溯见他不高兴，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正要将鸡腿拿回来，却被顾宁快一步放到嘴里。 “你还真要给他？”顾宁非常不高兴，甚至想哭。 欧阳溯格外不理解：“谁？” 顾宁不说话，狠狠啃鸡腿，心里把它当成欧阳溯，嘴里念叨着：“大猪蹄子！” 欧阳溯再度疑惑，他指了指装着猪蹄的盘子：“这才是猪蹄。” 顾宁：“……”他选择自闭。 第116章 哥哥的机缘 吃完饭以后，顾宁想着要不去宋瑜屋外偷看一番，好学点真本事，以后好把欧阳溯拿下。 不过又想到宋瑜那小气的样，肯定不会让他看，说不好还要生气将他打出来。 好歹是自己的弟弟，他又不好用九方钺对付宋瑜。 打又打不过，唉……还是算了。 酒喝的有点多，顾宁想着，他不如去找茶喝。 欧阳溯那就有不少好茶。 对了，欧阳溯呢？ 难不成是走了？顾宁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心中有些失望。 想着自己去玄武司找他，结果刚出前院，就在一条小道上看见两个人影。 正是欧阳溯和陆淇。 顾宁连忙躲在边上的竹子丛中，打算听听他们要说什么。 陆淇心中也疑惑，他不知道这位临仙宫长老为何单独把自己喊出来。 来了又不说话，着实奇怪。 “长老，您……” 欧阳溯打断他的话：“贵庚？” 陆淇道：“刚过二十一。” “婚配否？” 陆淇有些尴尬的摇头：“尚未。” “很好！” 陆淇：“？” 好什么？他这个年纪还未婚配有什么好的？ 顾宁却是想歪了，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下来，好你个欧阳溯，枉我对你一片真心，转头你就喜欢上了别人！气得他只顾着伤心，什么也听不见了。 欧阳溯道：“你根骨不错，我想收你为徒，你可以考虑一下。” 陆淇喜从天降：“您说真的？” 欧阳溯话不多，但此刻也耐心解释道：“你可以考虑，欧阳氏的功法特殊，练功者需保持童身，练成之前不得娶妻纳妾，功成之后才可。” 陆淇听后略微犹豫：“长老，请容我和父母商量一番。” 机会难得，他固然不想错过。 但是沅儿已经出嫁，家中只有他一个男丁。 若是他也……不知道爹娘能不能接受。 因为他不知道欧阳长老口中的‘练成’需要多久，要是他一直练不好，陆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欧阳溯也并不逼迫他：“我等了很多年才等到一个合适的人，你考虑好，到玄武司寻我。” 那边顾宁刚从伤心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这一句。 顿时觉得心痛欲裂，他再也忍不住了。 几个箭步冲上前去闹：“欧阳溯，你混蛋！” 陆淇吓了一跳：“顾公子，这是……” 欧阳溯一阵头疼：“你先走。” 陆淇犹犹豫豫地离开了，顾宁扒着他的衣裳：“你这个王八蛋，把我的衣裳还给我！” 欧阳溯一头雾水，眼看腰带就要被人扯开，他冷着脸将顾宁的手推开：“回去脱下还你。” 顾宁却哭得更凶了，欧阳溯一阵头疼：“你怎么了？” “他哪里比我好？”顾宁双目通红，“我这么好，你为什么要选他？” 欧阳溯微愣：“你说陆淇？他根骨不错，很适合……” “我二十岁就是宗师，不比他根骨好？”顾宁不依不饶。 欧阳溯从未觉得和人沟通这么困难过：“欧阳氏家传绝学，功法特殊……” 顾宁不听：“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呜……” 欧阳溯无可奈何，抬手捏住他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来。 终于安静下来，顾宁的眼泪却滴在他手背上，有些温热。 片刻后，欧阳溯松开手无奈道：“就这么想当我徒弟？” 顾宁：“我当然……不想当你徒弟了。” “那你为何闹？”欧阳溯十分不解。 顾宁一愣，吸吸鼻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你要收陆淇当徒弟呀？” 不知为何，欧阳溯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可怜的感觉。 “还要看他的意愿。” 顾宁不闹了，拉着欧阳溯的袖子：“那我们去你那儿喝茶吧，我渴了。” 欧阳溯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也是奇怪，他对顾宁很有耐心，大概是被磨出来的。 顾宁对欧阳溯住的阁楼很熟悉，两人都不爱走楼梯，直接用轻功从院中上去。 “你泡茶给我喝。” 欧阳溯摇摇头，去里间换了一身素衣。 “衣裳还要么？洗过后还你。” 顾宁摇摇头：“不要了，送你。” 欧阳溯微顿：“你还是拿回去。”他怕顾宁下次又来闹。 “就不拿，送你的。” “随你。” 欧阳溯开始泡茶，他的动作很优美，顾宁怎么看都看不够。 怎么会有欧阳溯这样的人，如此合他心意…… 顾宁撇撇嘴，又没有办法，只能认栽。 安静了许久，欧阳溯也不管他，一手支着头闭目养神。 顾宁却是看他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地凑过去。 仰着头克制地轻吻，几乎是无法控制般，在欧阳溯嘴唇上吸了一下。 心跳难以自抑，顾宁舍不得退开。 欧阳溯倏然睁眼，一抬手将他推出去好远，目光震惊不已：“你做什么？” 顾宁几乎是被他的目光刺痛：“我不信你不知道！” 沉默许久，欧阳溯一叹：“我的年纪，当你爹绰绰有余。” 顾宁一噎：“我不在乎年龄，而且你看起来比我爹年轻多了！” 欧阳溯：“……” “而且……我们武修根本不用在乎年龄，你以后就知道了。”顾宁神色恹恹，若是欧阳溯以年龄差距为由拒绝他，那他一定要尽快劈开那劳什子结界，只要灵气重现世间，大家就可以开始修仙。 以他们的资质，寿命更是千年万年，就他们相差这一百来岁有什么可在乎的？ 对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我不管，反正我的初吻都是给你的。”顾宁神色认真。 欧阳溯一愣，他这是被赖上了？ “重点是，你主动的，两次都是。”他必须提醒顾宁。 然后顾宁根本不听：“重点——你没有拒绝。” 欧阳溯再次愣住，他明明是来不及拒绝……也不对，他要是想躲开，还不至于被人占了便宜。 若是换了别人来轻薄他，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但这人是顾宁，欧阳溯却没有任何一点杀人的打算，这是为何？ 他需要好好想想。 顾宁伸了个懒腰：“我困了，你讲故事哄我睡。” 欧阳溯拒绝：“回你的听竹楼去。” “那我去观星楼找重明长老，他会讲故事。”顾宁说着就要往外走。 欧阳溯闭闭眼睛：“回来！” 顾宁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没想到欲擒故纵就能拿捏欧阳溯。 第117章 功法特殊 松风堂后院里的浴室，连通着寝室，引得是温泉水，沐浴时极为方便。 天光乍现时，宋瑜才抱起陆沅一同去沐浴。 陆沅是一点也不想动了，这一次实在是太过了。 水声潺潺，他挣扎着动动眼皮。 宋瑜手里拿着布巾为他擦拭，引得陆沅不满地哼哼两声。 “洗洗再睡。” 陆沅声音异常嘶哑：“敬茶……” 谁知道宋瑜发疯一般，闹了一整夜，害得他一刻也睡不成。 之前周茹千叮万嘱，要他早早去给长辈敬茶。 这是礼节，不能废。 陆沅趴在边上，任由宋瑜给他擦背，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宋瑜怜惜地落下一吻：“晚点去也没什么。” 陆沅哼一声：“现在知道心疼我了？让你停你偏不停！” 这话说的，宋瑜呼吸一窒：“昨日不一样，今后我肯定听你的。” 都是男人，陆沅还能不知道他只是说得好听么？ 嘴里说着千好万好，行动上是一点儿也不迟钝…… 从水里起身以后，宋瑜不等他动作，直接用内力烘干水分，迅速取了衣裳来为他穿上，十分体贴。 陆沅撇撇嘴：“算你眼里有活。” 宋瑜将他圈住：“去睡会儿？” 陆沅没忍住在他手背上拍了下：“都什么时辰了，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们荒唐一整夜么？” 宋瑜这才有几分尴尬，但是依旧嘴硬：“知道又如何？” 陆沅瞪了他一眼，看着他红红的耳朵，最终什么也没说。 * 正厅里。 宋忧和段音坐在主位上，周茹和陆淇也在。 宋瑜和陆沅携手而来，段音没忍住打趣道：“来得挺早。” 陆沅面色有些红：“娘……” “咳……”宋忧轻轻咳嗽一声。 陆沅连忙道：“爹！” 众人顿时笑开，段音没好气地看了宋忧一眼：“嗓子不舒服就去看大夫。” 丫鬟端着茶水上来，宋瑜和陆沅跪在蒲团上给爹娘敬茶。 之后又给周茹和陆淇也敬了茶，一圈下来，得到好几个红色的荷包，光听声音都知道里面有不少银钱，陆沅笑咪咪地想，这趟值了。 “传早膳吧。”段音一抬手，立刻就有丫鬟排着队端来刚备好的膳食。 用完早膳以后，陆沅想回去休息，实在是太困了，但是陆淇好似有话要和他说，兄弟俩只好一起并肩而去。 宋忧把宋瑜也叫走了，不知道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段音倒也不关心他们干什么去，只拉着周茹去听雪堂的阁楼上听琴。 喜宴后，周茹和陆淇就要开始准备回上京，姐妹俩也是见一天少一天。 陆淇比陆沅高出一个头，看着地上的影子，陆沅想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哥哥把零嘴都省下来给自己吃，然后他吃的都是大米饭，所以个头长得高。 陆淇摸了下他的后脑勺：“没想到沅儿都成亲了。” 陆沅心念微动：“哥也想成亲了？” “不是，我正想和你说此事。”陆淇边走边说，“昨夜欧阳长老找到我，他说愿意收我为徒。” 陆沅有些惊讶：“你确定是欧阳长老？” “嗯。” “那这是好事呀，欧阳长老很厉害，哥要是拜他为师，将来也不会差的。”陆沅有些惊讶，没想到哥哥有这样的机遇，也是真心为他高兴。 可是为什么哥哥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哥有什么顾虑吗？” 陆淇有些为难：“欧阳长老说，欧阳氏的功法，需要保持童身……” 陆沅一愣：“哥不是？” 没发现哥哥有什么不良嗜好呀！ 陆淇脸微红：“说什么呢，我肯定是啊，就是……在功法大成前，都不能那什么你懂吧？” 陆沅一琢磨，就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你怕爹娘不同意？” 陆淇叹息一声：“其实我昨夜和娘说了，她考虑了一晚上，今早上过来的时候和我说都看我自己的意愿。” 陆沅微微抿唇：“那不是挺好，她这是同意了，爹向来都听娘的话，肯定也不会反对。” “那子嗣的事……” 陆沅道：“咱们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一个永宁伯之位，我觉得爹都不乐意要的。” 陆淇连忙看看四周：“别瞎说。” “再说了，练成之后不是也可以娶妻生子，其实我倒是觉得人这一辈子，子嗣什么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也不必强求，武道中人，很少有人执着于子嗣，他们更多的是追求自己的道。” 且看看江湖中人，只要是先天境以上的，基本上都在一百多岁才会琢磨生孩子这件事，主要还是为了传承功法。 看宋瑜和顾宁就知道，这两人的父母，都是自己潇洒够了，才养个孩子逗乐。 要不是这样，他们恐怕也不会对自己和宋瑜的事情，如此喜闻乐见。 陆淇恍然一笑：“倒是我不如沅儿通透。” 其实话也不能这么说，陆沅自己是因为有上辈子的记忆，没有那些老旧的观念。 而陆淇这样的，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熏陶长大，他能接受这样的想法，已经算是家风开明，这其中有陆正安和周茹的功劳。 “那哥决定拜欧阳长老为师了吗？” 陆淇道：“我如今在御前当护卫，只怕不能时时留在临仙宫学艺。” 这也是他犹豫地地方，新皇恩宠，也不是他随心所欲的理由。 陆沅微微一叹：“不如辞官……” 陆淇苦笑：“倒不是舍不得乌纱帽，只是身不由己。” 刚好走到松风堂，陆沅引着他在院中亭子里喝茶，他正好想喝点提神的。 锦书连忙让人上了茶具，默默守在一旁。 陆沅转了几下茶杯：“哥不如跟欧阳长老说一下心里的顾虑，或许会有别的办法。” 也许欧阳长老传了功法，哥哥在上京也能自己练，并不需要时时待在云州。 只不过这个他并没有说出来，担心此法不通，反倒让哥哥失望。 “那我午后去玄武司一趟。”陆淇打算听自家弟弟的。 说起这个来，陆淇又想到昨夜的事，有些犹豫。 “沅儿，顾公子住在何处？” “听竹楼，你要找他？” 陆淇摇摇头：“不是玄武司就好。”他只是觉得顾宁昨夜那疯魔的样子有些吓人。 陆沅一听，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为何这么说？” 陆淇犹豫一瞬，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说，陆沅听完后久久愣住。 第118章 吃火锅 一场误会，搞得这么尴尬，确实是顾宁的风格。 陆淇却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疑惑道：“顾公子也不知道何故，上来抓住欧阳长老，哭得怪吓人的。” 陆沅顿了下，心想他哥虽然比他大两岁，但是感情方面还是张小白纸。 竟然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怪不得欧阳长老看中哥哥的根骨，怕不是适合修无情道吧…… “他呀，吃醋了。” 陆淇一惊：“吃醋？怎么可能，我们才见了几面，他就对我……” 陆沅困得狠了，此刻也呆呆的，没什么力气似的转头看他哥。 “哥，你清醒一点，他看上的是欧阳长老。” 陆淇连忙拍拍胸脯：“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陆沅：“……”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哥哥如此自恋呢？ “唉，主要是欧阳长老太过圣洁，就像高山上的雪莲一样，我很难把这种事同他放在一起。”陆淇叹息一声，又疑惑道：“那他为什么不打我？要和欧阳长老闹呢？” 陆沅扶额：“哥，感情的事，你不用管。” “也是。”陆淇显然没感受到来自弟弟的鄙视。 他还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畅想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辞官…… 相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陆淇幽幽叹息：“我和娘打算三日后动身回上京。” 陆沅一顿，有些不舍：“这么快？” “也不算快，主要还是娘出来久了，爹总在信里念叨。” “爹写信来了？”陆沅惊讶道，“我怎么没有？” 陆淇摊摊手：“写给娘亲的，我也没有。” 陆沅撅嘴有些怨念：“我给他写信都不回的！” 陆淇摸摸他的头：“弟弟，咱哥俩对爹来说，能有娘重要？” 这一点没有丝毫可争执的。 “没有。” 陆淇耸耸肩：“那不就得了。” 这下陆沅也舍不得去睡觉了，只想和哥哥多说会儿话。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的时间比和爹娘在一起还要多。 陆淇少年老成，很会照顾陆沅，所以陆沅从小就粘他， 这一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 这么想着，陆沅一歪身子，靠在陆淇肩膀上；“哥，我舍不得你。” 陆淇无奈笑笑：“起开，等下宋瑜看到，又要给我脸色看。” “他不敢。”陆沅才不起开，这是他亲哥哥，靠一下怎么了？ 正说着话，宋瑜就从外头进来：“不敢什么？” 陆沅转头看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宋瑜接过锦书手里的茶壶，让他下去，他更喜欢自己动手泡茶。 陆沅坐直身子：“不如，我们就在院里用午膳吧？” 他突然想起来，哥哥还没有吃过自己亲手做的菜。 于是他向宋瑜要了一颗醒神丹，服下后顿时浑身清爽，一点儿也不困了。 宋瑜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去前头应付一些陌生人，喜宴还有两日才彻底结束，不如交给老爹去应付，反正自己也就这几日得闲。 “想要什么食材？” 陆沅感觉今日凉凉的，正适合吃火锅。 “各种食材都要，荤的素的都来点。” 锦书连忙下去让人准备，陆沅又亲自去看了看食材，点了几样想吃的。 之后让人拿了个炉子在亭子里放着，又做了奶茶。 午膳时刻，一切都准备好以后，他用现有的东西自己炒了一个锅底，调料很全，基本上他叫得出名字的东西都能找到，红红的一锅，端出来时看上去很诱人。 宋瑜却有些担忧，悄声问：“锅子还能这么做，你能吃辣吗？” 陆沅面色一红：“放心吧，我吃过碧元丹的。”不然他哪还站得住。 宋瑜这才放心，有些期待地看向锅里。 “以前只吃过清汤煮的，没想到还能这样。”鲜香麻辣直冲味蕾，让人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陆淇道：“我在一本游记中看过，据说蜀地的人都爱这么吃，无辣不欢，没想到沅儿会做。” 陆沅正好端着奶茶出来，不由笑道：“这个也不难，我也是尝试着看看，等下你们试试，不好吃可不许嫌弃。” 他方才悄悄尝了下汤底，味道还是不错的。 陆淇跃跃欲试：“都说剑门关天险，蜀道艰难，没想到今日也能吃上。” 虽说天气不热，但是午膳吃这个还是让人微微冒汗，正巧陆沅做的奶茶派上用场，冰冰凉凉的，喝起来很可口。 陆淇感叹道：“这么厉害的弟弟，太便宜你了。” 宋瑜道：“现在可不能反悔了！” 陆淇叹一声：“沅儿，你有这手艺，以前在家怎么不见你动手？” 陆沅一愣：“那不是没钱么……再说了那个时候爹天天比我念书，我都烦死了，哪有心思搞这些……” “你说的也是。”陆淇没有说太多，现在吃饭才最重要的。 陆沅转头看了看：“锦书呢？我还特意给他做一杯奶茶呢，人去哪了？” 宋瑜也不清楚：“不在正好，给我……给哥哥喝。” “算你小子懂事。”陆淇夸赞道。 宋瑜心想，不愧是亲兄弟，说话的语气一模一样。 午膳结束后，陆淇只坐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陆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宋瑜站在旁边问：“去睡会儿？” “唉，再过三日哥哥和娘亲就要回上京了。” 宋瑜一顿：“嗯，我们也要出门了，正好。” 陆沅这才想起来，他们要去极寒之地的事：“定下来了？” “嗯。”宋瑜牵着他往回走。 躺在床上，陆沅渐渐来了困意，大概是醒神丹的功效逐渐散去的缘故。 他打了个哈欠：“顾宁和我们一起走？” 宋瑜道：“不知道，随便他。” 陆沅强撑着精神，和他说了昨夜的事，宋瑜微微蹙眉：“欧阳氏的功法不简单，合适的人万里挑一，这也是欧阳家没落的原因之一，欧阳溯眼光独到，想来哥是有天赋的，不过……他真的想好了？” 陆沅闭上眼睛：“嗯，他肯定愿意的，就是上京那位……” 说着就没了声音，宋瑜轻轻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第119章 前往极寒之地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过，众人陆陆续续离开临仙宫，走的时候和进来时一样，被布带蒙住眼睛，由玄武司弟子护送他们出去。 陆淇有些惊讶：“怎么还要蒙眼的？” 宋瑜解释道：“山门的位置不好暴露，这是宫规。” 陆淇了然地点点头，一旁的马车上，段音还在和周茹依依不舍地告别。 “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再见面了。”段音感慨道。 周茹拍一拍她的手背：“总会有机会的。” 陆淇按了下陆沅的肩膀，对着宋瑜拱手：“后会有期。” 欧阳溯也立在一旁，陆淇朝着他拜别：“徒儿拜别师父。” 他已经拜欧阳溯为师，成了临仙宫欧阳长老的关门弟子，他并不记名在临仙宫，而是姑苏欧阳氏的嫡传弟子。 欧阳溯神色较为冷淡，只是嘱咐一句：“好生修习功法，不可冒进，有任何疑问可随时送信来。” “是，徒儿谨记。” 陆淇上了马车，他和娘亲一起返回上京。 陆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站了许久，宋瑜道：“我们也要出发了。” 段音有些烦，一时间所有人都走了，她只能在家无聊。 “唉，要不我也一起去。” 宋忧一着急：“不可，夫人，小年轻出门，你跟着做什么？” 段音撇撇嘴：“你嫌我老了？” “这说的什么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马车里，顾宁从小窗里探出头来，催促道：“快点儿的。”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欧阳溯身上，只是片刻又收了回去。 陆沅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有些好奇。 他们准备了两辆马车，他和宋一辆，顾宁单独一辆，但他想和顾宁聊天，于是试探着和宋瑜打商量：“我先和他待一会儿？” 宋瑜虽然有些不悦，但还是依他：“嗯。” 这一次宋忧派了南尘和文羽跟着他们，两人刚好坐在前头驾车。 宋忧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说了一句：“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嗯，爹，回去吧，照顾好娘。” 宋忧摆摆手：“还要你说。” 临仙宫再次恢复了冷清。 马车一前一后离开，陆沅掀开窗户挥手，结果只看到宋忧挽着段音离去的背影。 一点儿也没有驻足等他们先走的意思，倒是欧阳溯默默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陆沅只能和他挥手。 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不过欧阳溯向来冷淡，他要是回应了那才吓人。 陆沅坐好后，挪了挪身下的垫子：“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开心？” 顾宁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被拒绝了。” “啊？”陆沅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说到这个，顾宁很伤心，又很委屈：“他不喜欢我。” 陆沅顿了下：“没关系，天涯何处……” “呜呜呜……”不等他说完，顾宁竟是哭出声来。 其实也可以理解，像顾宁这样的人，从小肯定没遇到什么挫折，哪有人会不喜欢他的？ 没想到情窦初开，遇见一座大冰山。 陆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只能拍一拍他的背。 顾宁哽咽道：“我以后要找个比他好一万倍的，气死他！” 陆沅一叹，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那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顾宁一愣，长睫上沾着眼泪，有些呆呆的：“不应该劝我别哭了么？” 陆沅递给他一块儿手帕：“好点没？” 顾宁随意擦了擦：“这事儿不许说出去。”他还是要面子的。 陆沅心想，你这哭声，想必不用谁说，路过的都听见了。 “极寒之地远吗？”陆沅岔开话题。 顾宁点点头：“远的，一直往北走，最后还要坐船，那边可冷了，到处都是冰雪，那里的人还住在冰屋子里，不过里面铺满了兽皮，还挺暖和的。” 陆沅听着他的话畅想了一番，对这次出行也期待起来。 “柏影和无量，是不是去了极寒之地？” 说起这个，顾宁的脸上得意起来，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看。” “上古大荒经？”陆沅有些惊讶，“不是被柏影抢走了吗？” 顾宁道：“给他的那本是假的，这才是真的。” 陆沅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宋瑜早就料到有人会来抢上古大荒经。 “你不是帮柏影找的？” 顾宁摇摇头：“假装跟他合作而已。” “那你找这个，是要……”陆沅想着他莫不是要自己练。 顾宁却将书收了起来，一脸正色道：“据说那结界是什么大能设下的，欲开结界，还需要一个机缘。” “什么机缘？”陆沅问道。 顾宁摇摇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了，不过无量肯定打不开的。” “为什么这么说？” “几年前我不是去过极寒之地么，那边有个无回门，无量就是门主，他为了修炼抓了许多童男童女，犯下了杀孽，我曾经听柏影说他会有天劫。” 陆沅心中一凛，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只要结界打开，天雷就会降下。”顾宁把玩着变小的九方钺，“可以说，结界破的那一日，就是无量的死期。” 陆沅疑惑道：“我不明白，柏影在这其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 这个也是顾宁疑惑的地方，柏影的出现和他的行事风格都很奇怪。 “他和无量都是白头发，是不是因为他们年纪差不多……或者，是天生的？”陆沅脑海中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顾宁倒是没什么心思聊天了，脑子里都是被拒绝的那一幕，真的很可恶，亲都亲了还说不喜欢他！ 陆沅看他躺下去，想着让他歇息也好，他现在轻功练得不错，也不需要专门停车，一个跃身就落在了宋瑜的马车上。 马车轻轻晃动了一下，宋瑜抬眼看着他从外面进来：“不够轻。” 陆沅眯眼看他：“是吗？” “咳，抱着倒也不重。”宋少主现在很有求生欲。 陆沅一口喝下他递过来的茶：“你等我再练练，肯定落地无声了！” 宋瑜不接此话，只是坐过去，将他圈在怀里，喂了一块儿糕点。 第120章 海东青 路途遥遥，好在马车足够宽敞，用具也齐全，坐着躺着都行。 宋瑜经常靠在小窗边看书，陆沅一看见就要说他：“不要在马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 说了几次以后，宋瑜也不敢再看了。 主要还是担心不听劝，陆沅要生气。 “顾宁这两日怎如此安静？”宋瑜有些奇怪，在路上走了这么久，也没听见他闹腾，都有些不像他了。 陆沅一顿，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宋瑜好似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 “这次怎么不带锦书出来？”陆沅听到文羽在外头的吆喝声，没忍住好奇问道。 宋瑜面色淡了几分：“我让他送林不屈和郑洄回景州。” “哦……”陆沅其实有些不理解，林不屈自己就能回，有什么好送的？ 但是宋瑜的安排，他向来不发表意见。 一阵口哨声响起，海东青俯冲而来，落在顾宁的马车上。 陆沅掀开帘子，目露惊羡：“简直酷毙了！” 顾宁伸出头大喊：“歇息一会儿。” 马车停了下来，陆沅兴奋地盯着那只海东青，这样的猛禽他只在书里看到过，就连临仙宫都没有呢。 顾宁挥挥手，海东青落在车辕上，眼睛圆溜溜的。 陆沅好奇问：“你怎么不让它落在你的手臂上？” 顾宁白他一眼，扬起自己细长的手臂在他眼前晃：“我又没带护具，它的爪子那么锋利，要是落上来我这手不得废了。” 陆沅一想也是，跟在顾宁身后靠近：“这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干嘛听我指挥？” 陆沅撇撇嘴：“你变了，是欧阳溯拒绝你，又不是我拒绝你，干嘛对我这么凶！” 宋瑜没下马车，只是一手掀起帘子望着他们，看到这里默默收回视线：“哼。” 顾宁也后悔方才语气太冷漠，他只是心情郁闷，并不是对陆沅有意见。 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一脸歉意道：“沅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太好，所以……” “哎——没事没事，咱俩谁跟谁！”陆沅也只是打趣他，又不是说真的。 顾宁从海东青腿上解下一个信筒，上面还印着圣域城主的印章。 “是我爹来的信。” 陆沅啧一声：“你们圣域送个信都用海东青啊，真奢侈！” 顾宁：“你以为临仙宫的信鸽很简单嘛，那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相比起来信鸽还要不引人瞩目些。” “这倒是。” 陆沅看着海东青，很想摸一摸。 但是很明显，这等猛禽也不是谁都可以近身的。 顾宁看出了他的想法：“你想摸吗？” 陆沅眨眨眼：“可以吗？” 要是换了别人来，顾宁肯定不让人摸的，但是陆沅嘛，他是自己唯一的好朋友，也不是不行。 “等我一下。”顾宁从马车上拿下来一些肉干，这是他买来无聊时嚼着玩的。 之前还想分给陆沅，但是被嫌弃太硬，嚼着腮帮子疼。 “他能吃这个？”陆沅问道。 “自然，你喂给它，它就会让你摸了。” 陆沅试探着捏起肉干递过去，海东青伸了下脖子就把肉干吞了下去。 “它真的吃了！”陆沅惊喜地转头，顾宁已经走到另一边去看信了。 然后他回过身接着投喂，宋瑜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你喜欢？” 陆沅吓一跳回头：“做什么不声不响的？” 宋瑜撇嘴，明明是他太专注没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你看它，多威风。”陆沅试探着伸出手，海东青也没有拒绝，它的羽毛滑溜溜的，但是有些坚硬。 很符合陆沅对海东青的固有印象。 宋瑜道：“这东西圣域多的是，你要是喜欢我找人弄一只回去。” “不太好吧？”陆沅有些心动。 “以后再说。”宋瑜道。 顾宁看完信走过来：“你们背着我合计什么呢？” 陆沅有些心虚：“没、没什么……” 顾宁不信：“真的吗？” 目光落在海东青背上：“该不会想拐骗我家的小乖乖吧？” 陆沅心一抖，顾宁怎么变聪明了？ “不是吧，真让我说中了？”顾宁瞪了宋瑜一眼，转头看陆沅又温和起来，“我家多得很，等从极寒之地回来，我送你。” “好呀好呀。”陆沅高兴得直拍手。 顾宁看宋瑜道：“欠我一次啊。” 宋瑜轻轻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顾宁挥了挥手里的信纸：“因为我离家太长，一个随从也没带，我娘从一开始的担心变成了生气，我爹说我娘拿着鞭子日日等着，等我回去就要打我一顿。” 宋瑜挑挑眉，意思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顾宁接着道：“等从极寒之地回来，你和我一起回一趟圣域，有客人在，我娘总不会动手打我的！” 宋瑜没说话，转身回到马车上，顾宁努努嘴，想着把他和陆沅拐回圣域一段时间。 一声口哨之后，海东青振翅飞走。 陆沅也回到马车上坐好，他们继续出发。 一连赶路好几日，终于在到达幽州时看到了人气。 他们打算在幽州停留两日，一来补充物资，二来稍作休整。 在幽州转了一圈后，他们在一家名为同德客栈的客栈落脚。 文羽和南尘负责采买物资，陆沅列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吃的，让他们去准备，不过也不用太着急，可以慢慢来。 “要不要出去逛逛？”顾宁向来坐不住，吃饱饭就想出去转转。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幽州。 “先睡一觉吧，听说幽州要晚上才好玩儿。”陆沅看着外头大大的太阳，有些不想出去。 幽州可比云州热多了，虽然已经是深秋，但太阳还是有些烈。 顾宁还是想出去：“那你俩睡吧，又没人陪我睡，我还是出去转转。” “注意安全。”宋瑜难得主动关心他。 顾宁拍一拍手腕上的九方钺：“放心吧。” 然后拍拍衣袖，出了同德客栈的门。 陆沅有些不放心：“要不还是和他一起？” “他可是宗师，出去逛个街，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宋瑜也不想出去晒太阳。 而且白日里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到处都很冷清。 反倒是夜晚，街头巷尾才会热闹起来。 第121章 幽州 夜幕降临，顾宁一直没有回来。 陆沅不放心：“我们出去转转，说不定还能遇见顾宁。” “嗯。” 晚上人来人往的，宋瑜也不大喜欢，但是陪着陆沅他是一点意见也没有。 出去时刚好遇见同德客栈的小二提着茶壶上楼，看他们要出门，好心笑着推荐道：“二位公子不妨去城西看看，今日那边儿有庙会，热闹着呢！” “好，谢谢。” 顾宁爱凑热闹，有很大的可能是去逛庙会了。 幽州城不算很大，一路上看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买点零嘴，逛一路也就到了城西庙会。 果然十分热闹，各种摊贩，还有杂耍表演。 再往里走，就看到一群装扮奇怪的人，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围着一尊石像绕圈。 “这是做什么？”陆沅问道。 一旁的人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是外乡来的。 “这是夜游神，祭祀呢。”旁边的人也不说太多，只随意说一两句。 “哦，多谢大哥解惑。”陆沅很有礼貌地转头道谢。 “没、没什么……”那人似乎是没见过他这么俊秀的人，一时间有些脸红，说话也结巴起来。 宋瑜跨步过去，站在那人和陆沅中间，导致那人抬头只能看到他的肩。 “没礼貌。”那人小声嘟囔了一句，转身走开了。 “没看到顾宁，我们去茶馆坐坐吧？”陆沅道。 这什么夜游神祭祀，他也不感兴趣。 “嗯。”两人就近找了一家茶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顾宁。 陆沅很惊讶：“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雅兴了？” “我一直都很风雅好吧？”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顾宁得不到回答，只好摆手：“好吧，其实方才这茶馆有个说书的，说得很精彩，我进来听了许久，不过你们来得不巧，已经说完了。” “你吃饭没？”陆沅问道，他对说书倒是没什么兴趣，此刻找到顾宁也彻底放心下来。 主要是来到一个不熟悉的地方，他总是会有一些担心。 “还没，我一直等你们呢。”顾宁摸摸肚子，“听说幽州烤肉一绝，要不去试试？” 于是三人找了一家人很多的烤肉馆，本来是要排队的，但是顾宁财大气粗，给了前面的人一笔丰厚的银钱，让人把位子让给他们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顾宁道：“还是姨母对我最好，出门时给了我一叠银票。” 不理会他的炫耀之意，陆沅四处打量这家店，觉得还挺有新意的。 按照小二的推荐，点了牛肉和羊肉，顾宁还要了一壶桃花酒。 不得不说，幽州烤肉出名不是没有原因的，味道确实很好，吃到最后，三人都有些撑了。 又上了一壶清茶。 忽然间嘈杂的声音突然沉默了下来，顾宁探头看去，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门前，上面下来一个胖乎乎的男子。 所有人都要给他让路，沉默地挪开，让出一条道来。 几个小厮在前头引路，一直进了这烤肉馆。 直到他们去了楼上以后，气氛才渐渐活跃起来，但是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大家都压低了声音。 “这什么人？”陆沅问道 顾宁微微眯眼，门口的马车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段”字。 “幽州段氏的人。” 宋瑜目光微顿，要是他没记错江湖志上的记载，方才那个有些胖的男子，应该是段氏嫡系所出。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唉，这段家人，真不好惹啊。” “这段二少，吃饭从来不给钱，你看哪个店家敢有意见？” “可不是，北齐皇帝都得看他们脸色。” “关键是他吃得多啊，要是那种小店，几顿就能被他吃倒闭！” “小声些，被人听到你我都活不成。” 三人默默对视一眼，陆沅忍不住：“吃霸王餐也太过分了！” 顾宁跟着点头：“可不是，我在圣域要是敢这么干，我娘削我一层皮。” “喝点茶，回去歇息。”宋瑜没说什么，他对段家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要不是在幽州，遇见这样的人，他们肯定要去伸张正义。 但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管得了一时，还能管得了一世吗？ 不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就会永远都在。 宋瑜心想，段氏家风还真是一般。 顾宁道：“听说段家大公子倒是很不一般，十几岁就带兵的人，当年大周可没少在他手上吃苦头，还是个金刚期呢。” 他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凡是先天期及以上的武修，江湖志都有记载。 关于江湖志，陆沅也有一定的了解，就类似于武修排行榜单，每年都会更新。 排名第一的是宋忧，第二是欧阳溯。 前十名都是武道元神，沈椹排第六，想来下一次更新江湖志的时候，姜随也能上前十了。 因为和段家有些渊源，顾宁刻意留意了几分，发现段氏子弟没有一个比得过自己后，也就没怎么关注。 现在也只是聊几句闲话罢了。 “啊啊啊啊！夜游神杀人了！快跑啊！”外头传来一阵躁动。 宋瑜立刻戒备起来，听着嘈杂的脚步声，有些担忧：“先不要出去。”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段家的护卫拿着刀护送段二少下楼来：“保护二公子！” 段二少身体肥胖，行动有些迟缓，下楼时脚下不稳，一滑就顺着楼梯滚下来，还把店家的楼梯扶手撞坏了。 惊惧之下，坐在地上无法控制地放了一连串屁，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响。 窗边的陆沅三人齐齐捏住鼻子，很是嫌弃。 段二少自觉丢脸，便对身边人发火：“你们手断了？不知道扶着老子？” 手下们一脸惶恐，连忙将他扶起来，保护着他离开。 等他的马车离开门口，众人才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顾宁拍了下宋瑜的肩膀：“你表哥。” 宋瑜面色不善：“你表哥。” “你表哥。” …… 说着还没完了，陆沅一手一拳，打在两人的背上：“别吵了，你俩表哥！” 两人齐齐回头看他：“不是你表哥？” 三人顿住，一阵嫌恶，齐声摇头道：“不是。” 第122章 幽州庙会 他们和段家可没有什么关系。 出门时，外头乱成一团，人也尽数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还有一些倒在地上的灯笼，被烧了一半又被人踩扁的。 大晚上，这样的气氛还怪吓人的。 “方才那些人说夜游神杀人，也看见有尸体呀。”陆沅疑惑地看向之前搞祭祀的地方。 顾宁搓了搓手臂：“先回客栈吧。” 越走越觉得心凉，方才还热闹的街道，瞬间没了人影，只有店家的红灯笼挂在高处，随风摇晃。 一家开门的店也没有了。 陆沅心里一阵发毛，他想到之前看过的奇闻怪谈：“你们听说过幽州的故事吗？” 顾宁大着胆子问：“什么故事？” 宋瑜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拉住陆沅的手，让他不要害怕。 然后鄙夷地看了一眼顾宁，亏你还是宗师。 陆沅小声道：“据说幽州连通着地府和人间，是通往鬼界的必经之路。怪不得这边晚上才热闹呢，说不定都不是人……” “别胡说！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快走！”顾宁抱着胳膊，用起轻功，飞快地赶回同德客栈。 宋瑜看一眼陆沅，有些疑惑：“吓他做什么？” 陆沅狡黠一笑：“吓吓他，省得他成天做梦都喊‘欧阳溯，我真的好爱你’，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情伤？” 倒不是他跑去偷听，而是他们成日在一处，即便是住宿，也是隔壁屋子，两人耳力都不错，顾宁说梦话声音又大，想不听见都难。 宋瑜认同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等他们回到同德客栈时，顾宁已经缩回了被子里。 南尘和文羽正要出去找他们，看见他们回来，才放下心：“少主，听说城西有人闹事，没事吧？” 宋瑜道：“无事，不必担心。” 南尘皱眉道：“这幽州有些奇怪，我们还是早点走吧，赶路才是紧要的。” “是啊，这幽州人，都神神秘秘的，问点什么事，他们都很害怕的样子。”文羽也想不明白。 “你二人可是遇到什么事了？”宋瑜问道。 南尘点点头：“我们出去采买，那些店铺家家都供奉夜游神，而且进店之人必须祭拜，不拜就不让买东西。” “这确实有些奇怪……”陆沅看看四周，“不过我们去的茶馆和烤肉馆怎么就没有？” 宋瑜目光微动：“其实是有的。” “你是说祭祀？”陆沅瞬间明白过来，他们确实也遇见了夜游神，“不过这个客栈好似没有。” 南尘和文羽对视一眼：“确实没有，我们回来以后特意寻找了一番，同德客栈没发现和夜游神有关的东西。” 这倒是有些奇怪，幽州如此崇拜夜游神，这客栈岂不是成了幽州城里的异类？ “先下去歇息，明日再做打算。”宋瑜道。 “是。”两人一起退了出去。 陆沅向店家要了热水，小二上来送热水的时候他给了一笔辛苦费，然后顺势打探：“小哥，我方才出去，遇见好些店家都祭拜夜游神，怎么你们客栈没有？” 小二一愣，面色有些不自然。 陆沅连忙道：“别误会，我不是想打探什么，只是外乡人好奇而已。” 小二捏了捏手里的银锭，轻声道：“公子，这夜游神可不是好惹的，以后躲着点走。” 这话岂不是和之前指引他们去庙会的那个小二说得完全相反，那个小二可是推荐他们去庙会的，他肯定知道庙会上有夜游神。 而这个小二却说要躲着走，很矛盾。 “此话怎讲？”陆沅连忙塞给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小二咬咬牙，关上门窗才说：“这幽州有两种人，一种是信奉夜游神的，还有一种与之相反，这两拨人互相看不上，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所以一到晚上幽州就容易出现打斗，夜游神信徒众多，他们杀人也毫不手软，据说夜游神会保佑他们，杀了人也不用承担罪孽。” 这小二面色忐忑：“反正我是不敢得罪他们。” 陆沅面上好奇：“那你家掌柜就不怕么？” “我家掌柜是武修，宗师呢！打得过所有幽州人！”小二很明显地骄傲起来。 送完热水，他就退了出去。 陆沅看向宋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我听着怎么感觉这夜游神更像是有人装神弄鬼呢？” 宋瑜微微凝眉：“城西不是说夜游神杀人么，你还记得当时段家那个胖子的反应么？” “他很害怕，但是应该不至于怕成这样啊……”陆沅疑惑道，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听见这种事会吓成那样？ “他害怕的是夜游神。”宋瑜笃定道。 “那他这反应既不像信徒，也不像看不上夜游神的，莫非他遇见过什么事，让他心生恐惧？”陆沅微微凝眉，对这事愈发好奇起来。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他拿着干净衣裳去后面沐浴了。 出来时正好看到宋瑜将手中的书一扔，拿起剪子挑了下烛芯，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陆沅立刻警惕起来。 顾宁抱着被子，有些委屈：“是我。” 陆沅连忙打开门：“你这……” “我害怕，可不可以在这里睡？你放心，我睡觉很死的，什么都听不见。” 陆沅顿了下：“……先进来。” 屏风隔出了里间和外间，外间放着一张软榻，倒是正好给他用。 宋瑜淡淡看他一眼：“没出息。” 顾宁吸吸鼻子，沉默着不和他呛声。 陆沅无奈看一眼宋瑜：“别欺负他了。” 说着他走过去，很愧疚道：“对不起，那些话是我骗你的，哪有什么鬼，你别吓到了。” 顾宁摇摇头：“你就说书上是不是这么写的？” 陆沅点点头，书上确实是这么写，但是也不能当真呀。 “你有九方钺在，还怕什么鬼？” 顾宁已经躺在榻上，裹紧被子：“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害怕。” “那你睡吧。”陆沅也不打扰他了，反正他们也只是盖着棉被、穿着衣裳睡。 宋瑜也难得没什么意见，简单洗漱一番回来，就放下了床幔。 不过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后悔了。 顾宁一睡着，就说梦话，嘴里还是喊欧阳溯。 害得他睡着了梦里都是这期期艾艾的声音。 陆沅也深受其害，无奈地摊手，心想这孩子算是栽了。 第123章 无法离开幽州 幽州也没什么好玩儿的，顾宁迫不及待想离开。 好在物资已经买齐，套上马车就能继续上路。 他们去极寒之地还有事情要做，又不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也无意在此逗留。 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原因是昨夜城里死了人，城主正在追查凶手，在抓到凶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幽州。 几人只好再次回到同德客栈。 陆沅心生疑惑，昨夜是听到有喊叫声，可是却没看到有谁遇害。 今日一早怎么就出了这事？ 宋瑜让南尘和文羽想办法去打探一番，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有人刻意阻挠他们离开一样，莫非是想借此拖延时间？ “唉，现在走不掉了。”顾宁趴在桌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陆沅点了几份糕点，此刻正好端上来，他劝道：“先吃点东西吧，吃饱了才能想事情。” 顾宁撑着头看他：“幽州该不会真的闹鬼吧？” “别吓自己了，哪有什么鬼，我都是是骗你的了。”陆沅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这么害怕就不逗弄他了。 宋瑜自顾自喝茶，听他们这么说，好奇地看顾宁一眼：“你不觉得，活人更可怕吗？” 顾宁一顿：“那是你什么都不懂。” 宋瑜轻轻挑眉，不与他争辩这个。 南尘和文羽一早出门去，直到正午才回来。 “城主府上挂了白布和白灯笼。”南尘道。 宋瑜一顿：“段家人？” 陆沅瞬间有种预感：“不会是昨夜遇见的段二少吧？” 南尘点点头：“正是。” 顾宁直起身来，捏着下巴：“怪不得他昨天那么恐惧，有人要杀他？” “可是为什么呢？”陆沅问道。 幽州可是段家的地盘，什么人会在这里杀段二少？ 文羽摇摇头：“这确实奇怪，不过街头巷尾一片叫好声，说是段二少欺男霸女，死有余辜。” “听说段二少昨夜坐着马车回府，到家后也不下车，下人进去看他，却发现他已经没气了，被人一剑抹了脖子。”南尘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陆沅奇道：“他上车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一路上，难道他身边的人都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吗？” 顾宁道：“要不是柏影不在幽州，我都要怀疑他了，神出鬼没的。” 宋瑜却道：“我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不过是一些把戏而已，抓到真凶，一切就清楚了。” 顾宁双手捧着脸，有些疲惫地看他：“怎么抓？我们要掺和段家的事吗？还是不要吧。” 要是被他娘知道，他跑来幽州，和段家产生联系，还不得揍死他？ 宋瑜手中折扇转了几圈：“要是不管，何时才能离开幽州？” “可是怎么管呀，我们又不想和段家扯上关系？”陆沅问道。 “不直接插手，做个局，让凶手自己暴露。” 段二少那风评，恶霸一个，死不足惜。 但是段家不这么认为，他们是一定要查出凶手的。 要是他们先一步知道真相，或许…… “如何设局？”陆沅问道。 宋瑜微微眯眼：“那夜游神，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庙会上又不是真的夜游神，只是人假扮……”陆沅话音一顿，“是人假扮的！” 两人的目光一齐看向顾宁，后者大觉不妙：“看我做什么？” “我瞧你这身段，正合适扮夜游神呢！”陆沅眨眨眼道。 顾宁抱住手：“不要，让他俩扮！” 他指的是南尘和文羽。 陆沅道：“他俩这体型太魁梧了，扮起来不像。” 顾宁又看他和宋瑜：“你俩扮。” “我功夫不行呀。”陆沅摊摊手，那夜游神还要踩在棍子上走路，他平衡不了。 宋瑜道：“我在后面看着，你不够聪明，容易冲动坏事。” 顾宁气得冒烟：“你说谁不够聪明？来来，比划比划！” “莽夫。” “别动手、别动手。”陆沅连忙按住两人，“有话好好说。” 宋瑜道：“要是解决不了，我打算请欧阳长老来。” 顾宁一拍桌子：“我来！我来扮夜游神，你把东西都给我准备好！” 宋瑜扯了下嘴角：“嗯。” 这就成了？ 陆沅还准备了长篇大论，准备劝说一下。 他戳一下顾宁的手臂：“你不想欧阳长老来么？” 顾宁撇撇嘴：“臭冰山，谁想见他。” 话是这么说，但总给人一种口是心非的感觉。 宋瑜让南尘和文羽出门准备东西，自己拉着陆沅网楼上走去，顾宁眼巴巴跟在后面，追问：“不是，你真让他来啊？” “哎——你俩先别走，他要是真来的话，我是不是得好好捯饬一下，好让他知道，没有他我也过得很潇洒。”顾宁喋喋不休地跟在他们身后进屋去。 宋瑜冷眼看他：“回自己屋里去。” 顾宁就不走，拽着陆沅的胳膊：“我要和陆沅聊天，你走开。” 宋瑜：“……” 陆沅顺着顾宁的力道坐下，略作疑惑道：“你不是说不想见他么？” 顾宁一顿：“退一万步来讲，我买几件新衣裳一点儿也不过分吧？” 陆沅：“你退得有点太多了。” 顾宁：“……陪我去买衣裳啦。” “外面晒。” 顾宁道：“没事，太阳落山再去。” “行吧。”陆沅答应了。 …… 夕阳西下，两人准备出门，宋瑜想跟着陆沅，但是顾宁不让他跟着。 “注意安全。” 顾宁将他推回去：“你就放心吧。” 他有九方钺在，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宋瑜还是比较放心的。 一路上，顾宁念叨着：“你等下帮我好好看看，我一定要艳惊四座！让欧阳溯追悔莫及！” 陆沅一阵无语：“欧阳长老又没说一定要来。” 顾宁道：“万一呢，先备着嘛。” 陆沅摇摇头，感情这种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全看顾宁自己了。 两人进了一家成衣店，一跨过门槛就看到一幅夜游神画像挂在中间。 “哟——两位贵客，快拜一拜夜游神，才好买到心仪的物品。”一留着小胡须的男子迎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把羽毛扇，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个模样，应该是掌柜。 陆沅目光落在画像上，好奇问：“一定要拜吗？” 掌柜脚步顿住，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愿意拜，小店就不招待两位了。” 第124章 漫天要价 掌柜说着就要上来推人出去，顾宁挪步挡在陆沅身前：“哪有你这样的，生意上门都不做？” “去去去，不做你们生意！”掌柜很固执，脸色和一开始的和颜悦色完全不一样。 陆沅连忙道：“拜，拜就是了！” 掌柜收回手，站在他们身边，盯着他二人：“快点的。” 陆沅和顾宁对视一眼，然后转身对着高高挂起的画像作揖。 “这还差不多。”掌柜面色缓和下来，“要买什么，随我来吧。” 顾宁率先跟过去，这家店的成衣做得不错，他也是打听过才来的。 不过幽州这地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布料暂且不说，也只是看得下去，样式倒是不错。 顾宁随意看了看，然后转头问陆沅：“你有喜欢的吗？我买下来送你。” “不用不用。”陆沅连连拒绝，如此花哨鲜艳的衣裳，他还真不太喜欢，不过倒是很适合顾宁。 一番挑选下来，挑了四五件衣裳，还有一些配饰。 付钱时，掌柜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夜游神雕塑，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听不清在念些什么，大概是某种咒语。 陆沅歪头看了一眼，那雕塑通体漆黑，和昨天在庙会看到的那个扮相很相似。 “一百六十两。”掌柜睁开眼看他们。 顾宁一愣：“多少？你说多少？” 陆沅暗觉不妙，怎么南尘和文羽没有提到这一茬儿？ “你不要脸了？这些破玩意儿能值五十两就不错了！”顾宁怒气横生，他是有钱，但他又不是傻子。 掌柜脸色一变，目光有些阴沉：“夜游神大人说了，要这么多。” 顾宁实在气不过，一巴掌拍在红木柜台上，将其拍出一条裂来：“你让他出来，小爷好好跟他聊聊！” 掌柜瞬间一哆嗦，看得出来他在勉强稳住心神：“你……你这个无知的外乡人，拜了夜游神就是夜游神的信徒，不听他的，是要遭受惩罚的！” 顾宁呵一声：“让你那劳什子夜游神，出来正面和小爷刚，躲在背后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 掌柜瞬间将他们挑好的东西收了回去：“不卖给你们了，不敬夜游神，你、你要遭天谴！” 陆沅上前一步：“这么严重，还有救吗？我们不想死啊！” 掌柜看他好一会儿：“你或许有救，这小子死定了！”他指着顾宁，手指还有些颤抖。 顾宁还从未被人如此无礼的对待过，要不是陆沅拦着，他能把这儿破店拆了！ 陆沅问：“怎么救？” 掌柜神神秘秘地摸出一个纸包：“这是夜游神赏赐的香灰，拿回去泡水服下。” 陆沅问：“多少钱？” “九九八十一两。” 陆沅按住顾宁想打人的手，面色和善地拿出银票：“好，多谢。” 最终也没买成衣裳，顾宁愤愤难平，他就是冻死也不穿这破店一件衣。 陆沅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好了，回去再说。” 顾宁又不是和他生气，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有别的想法，不经意间回头看一眼，却看到那掌柜站在门边，目光阴翳地看着他，见他回头瞬间就缩了回去。 “怎么了？”陆沅问道。 顾宁转头道：“没什么，这掌柜跟有病一样，在后面看我。” 目光阴沉沉的，怪吓人的。 “还去买衣裳吗？”陆沅想着，这家店不行就换一家。 顾宁却没有兴致了，摆摆手道：“不去了，这幽州没一个正常的。我哪怕是光着，都不买他们的。” 陆沅摇摇头：“那我们先回去。” 顾宁想不通陆沅为什么要花八十一两，去买那一点香灰，那一看就是骗人的。 进屋时嘴里还念叨着：“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就信了那人！” 宋瑜看他们空手回来，微微挑眉道：“整个幽州都买不到顾少主心仪的衣裳？” 顾宁一顿：“别再气我了，弟弟。” 宋瑜一顿，看向陆沅问：“他这是怎么了？” 陆沅道：“被一家店的掌柜气得。” 听完陆沅的解释后，宋瑜沉思一瞬，要是有这样漫天要价的情况，南尘和文羽不可能不说，他们久浸江湖，又不是刚出门的小白，对物价再了解不过。 这说明他二人买东西时，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为何顾宁和陆沅就被人如此刁难？ “一般来说，做生意的人都会看人下菜碟，或许我们看起来像是人傻钱多的。”陆沅猜测道。 尤其是顾宁，一身绫罗绸缎，锦衣华服，金红玉冠，腰带上都镶着翡翠，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有钱人。 “这家店叫什么？”宋瑜想着找幽州的探子问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沅一顿：“没仔细看。” 顾宁道：“锦绣阁。” 陆沅疑惑：“你看了？” 当时他也是跟着顾宁进去的，根本没想起来抬头看人家名号。 顾宁道：“这家店是客栈的小二推荐我去的，他说了叫锦绣阁，我特意看了。” 陆沅顿时觉得不对劲：“哪个小二？” 顾宁一皱眉：“我怎么知道，同德客栈这么多小二，人家又没告诉我姓名。” 陆沅和宋瑜对视一眼，顿时看出了对方内心的想法。 有极大的可能，推荐顾宁去锦绣阁的小二，和那日推荐他们去庙会的是同一人。 对方是夜游神的信徒。 “要把人找出来吗？”陆沅问。 宋瑜道：“只是一个小喽啰，找出来也没什么用。” 那小二说不定还不如锦绣阁掌柜知道得多。 顾宁不明所以：“找什么人？” 宋瑜自顾自喝茶，顾宁总觉得他好像白了自己一眼。 陆沅道：“没什么，不重要。” 他拿出锦绣阁掌柜给他的香灰：“现在，让我们来看一下这东西。” 纸包拆开以后，确实只是一点香灰，顾宁不屑：“这点香灰，八十一两，我去庙里给你弄一斤来！” 陆沅自然不傻，他只是想看看这其中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两个一起去的锦绣阁，都得罪了那掌柜，我想看看有这个香灰，和没有会有什么区别。” 顾宁一顿：“你是说，想看我和你会有什么不一样？” 陆沅打了个响指：“聪明！” 顾宁来了劲：“那什么夜游神，等我把他揪出来揍一顿！” 第125章 顾宁不见了 “你们确定这样真的有用？” 顾宁顶着一身怪异的装扮，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 “试试呗。”陆沅想着，白日里他们刚得罪了“夜游神”，说不定今夜就有来报复的。 顾宁扯了下腰带：“说的也是，试试不吃亏。” 他转头看向宋瑜：“你可机灵点，有什么动静马上过来救我。” 宋瑜无奈一叹：“九方钺怎么就跟了你？” 顾宁偷偷摸摸回自己屋去，陆沅道：“今晚可得注意了。” “南尘和文羽都守在暗处，顾宁自己就是宗师，要是还拿不下，他白活了。”宋瑜道。 陆沅一顿：“那也得注意，万一呢。” 这幽州人生地不熟的，真说不好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宋瑜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包香灰上，心底闪过一丝怪异，这所谓的夜游神，行的是坑蒙拐骗之举，却在幽州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段家也不管管？ 任由别人在他们的地盘上为非作歹？ 宋瑜觉得不太可能，这其中说不定就有段家的手笔。 “想什么呢？”陆沅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宋瑜将他手握在手心里，拉着他在窗边的小几旁坐下。 他们的屋子在三楼，坐在窗边刚好可以看到街上的场景。 不同于往日的热闹，今夜的幽州格外安静。 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红灯笼散着微弱的光，忽明忽暗的，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城主痛失爱子，谁还敢在这个时候寻欢作乐。 陆沅心想，这幽州从前也是大周的领地，后来段家人为北齐领兵，将幽州占去，北齐皇帝感激段家，于是将幽州赐给他们，此后段家在幽州可以不听北齐皇帝号令。 但是他们必须保证北齐的安全，所以段家嫡出长孙，在北齐军中任大将军。 段家在幽州那就是土霸王。 这也是段二少横行霸道的原因。 大周皇帝一直想收复幽州，只是碍于段氏的存在。 “你说段将军会回来么？好歹死的是他弟弟。”陆沅好奇问道。 宋瑜不怎么在意：“管他来不来。” 陆沅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大周人，肯定是要向着大周的。 幽州地广，要是能收复也是不错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了，他也不想掺和朝廷的事。 “只是好奇，一夫当关的段将军，是个怎样的人。” 宋瑜道：“好歹是个金刚武修，对付大周铁骑确实占优势，大周就吃亏在没有好的将领。” “唉，说个闲话罢了，武道中人不掺和朝廷纷争，这段家还不知要如何自处呢。” 到时候朝廷和江湖两边都讨不到好，不过也跟他们没关系。 陆沅摸一摸肚子：“我有一点点饿。” 宋瑜道：“想吃什么？” 陆沅点了一堆，宋瑜也没说什么，直接下去找小二。 回来时，陆沅正靠在软榻上翻话本。 又点了几盏灯，屋里很明亮。 陆沅微微偏头：“今夜我可不睡了，要是顾宁那有什么意外，我也好搭把手。” “有我在，放心吧。”宋瑜理了下衣袖，“困了就歇息。” 陆沅没说什么，继续看他的话本子去了。 膳食上得也快，几个小二端着托盘就来了。 “请慢用。” 陆沅给了他们一点儿碎银，然后叫住最后一个小二问：“今日下边怎么如此安静？” 小二弯着腰，有些迟疑：“城主府办丧事，大家都不敢出来了。” “不过您放心，小店还是很安全的。” 陆沅疑惑道：“办个丧事有什么危险的？” 小二一顿：“怕夜游神，您别多问了，晚上不要出去就是了。” 说完也不管陆沅还有没有话，小跑着离开了。 陆沅回头看宋瑜：“这里的人确实很奇怪。” 宋瑜轻轻点头：“他们对夜游神的态度，好像怕又好像不怕，自相矛盾。” 陆沅挠挠头，肚子里传来咕噜的饥饿声，还是先吃饱肚子再说。 想着顾宁也还没吃，他拿一个空碗，弄了些饭菜和两个鸡腿，送去给他。 一听见敲门声，顾宁问：“谁？” 陆沅心想这人怎么如此草木皆兵，怕成这样不像他呀。 “我送吃的给你。” 顾宁连忙来开门：“不愧是我的好朋友，说实话我还真饿了。” 陆沅将碗筷递给他：“那你慢慢吃，别害怕，我们就在隔壁呢。” 顾宁有些犹豫：“其实……我说出来你别害怕。” 陆沅道：“你说。” “你知道幽冥界吗？我听柏影说，幽州是连通幽冥界的，亡魂都要从幽州前往幽冥，然后过了黄泉才能投胎。”顾宁道。 陆沅微愣：“你是怕这个？” “不然呢？”顾宁饿了一边吃一边说，“反正幽州很邪门就是了，等抓到夜游神，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陆沅恍惚地点头：“你慢慢吃，我也饿了，回去吃点东西。” “去吧去吧。”顾宁这边窗户都关得很紧，“等我吃完就把窗户打开。” 他一身夜游神的打扮，看着还真有些瘆人。 陆沅道：“有事你就大呼，我……我让宋瑜破墙过来。” “知道。”顾宁点头应下。 陆沅想着顾宁的话，其实这个事情他在一本古籍里看到过，原本以为是杜撰的，没想到柏影也这么说。 不过亡魂有什么可怕的？他倒是不怕这个。 回到屋里，宋瑜还没动筷，就在等他。 “怎么这么久？” 陆沅道：“和顾宁说了几句话。” 两人一起吃了晚膳，又让店小二收拾了碗筷。 陆沅一手撑着头有些困倦，宋瑜看不过去，让他去睡他又不去，只好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睡吧，有我在。”宋瑜轻声道，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背。 陆沅道：“顾宁是真的怕鬼，他跟我说幽州是亡魂必经之地。” 宋瑜一顿：“你也怕？” 陆沅一听，睡意消散了些：“你知道？” 宋瑜摊摊手：“你不是也知道？” “我以为是假的！”陆沅惊讶道，“所以真的有鬼啊？” 问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傻，连他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能存在，再过不久劈开结界，大家都能修仙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夜色渐深，路边的红灯笼里蜡烛逐渐燃尽，光线渐渐暗了下去。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陆沅顿时清醒过来：“是顾宁！” 宋瑜已经没了身影，墙上破出一个洞，瞬息就到了顾宁的屋子。 陆沅跟着过来一看，顿时心生寒意：“人呢？” 第126章 禁制消失 门窗完好，没有人为损坏的痕迹。 听见声音，南尘和文羽从屋顶上下来。 陆沅问：“没看见可疑人吗？” 南尘摇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宋瑜在屋里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但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沅道：“快找找，说不定有密道什么的。” 几人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 宋瑜微微垂眸，忽然看见地上铺着的地毯有一小块儿焦黑，就好像被烧过一样。 他蹲下去用手摸了下，竟还能感受到一些残留的热意。 陆沅摸了一下，手指上沾上一点儿黑灰：“这不像是地毯燃烧造成的，倒像是纸。” 南尘和文羽抱着剑面面相觑，文羽问道：“会不会是顾少主烧信之类的？” “不太像。”陆沅道，“要是信件，他为何不扔在烛台里烧？而且……这个位置既没有桌椅，也没有蜡烛，怎么会形成这样的痕迹？” 宋瑜眉心微蹙：“我听见声音立刻就过来，不过眨眼间，人怎么就不见了……” 陆沅将手指放到鼻尖下闻了闻：“有些熟悉。” 几人跟着他的动作，都闻了闻。 文羽忽然道：“好像庙里的气味儿！” 南尘道：“是香灰！” 陆沅连忙回自己屋里去，找出锦绣阁掌柜给的那一包香灰。 南尘和文羽看着墙上开了一道门，互相对视一眼：“倒是挺方便。”就是不知道要赔店家多少银子了，好在他们少主最不缺的就是钱。 一对比之下，陆沅有些心惊：“气味儿一模一样。” 宋瑜仔细辨别了下：“和其他香灰有些不一样，更像是……黄纸。” 他说的黄纸是指烧给已故之人的那种，也可叫做纸钱，烧起来有一股松木的气味。 他这么一提醒，陆沅也感觉更像他说的这个：“可是，纸钱烧过之后不应该是这样的粉末状，这也太细了，就像研磨过一样。” 宋瑜微微凝眉：“如果是宗师，用内力燃之，也可以做到。” 陆沅一顿：“你是说，背后之人是宗师？” 可是之前有个小二说过，同德客栈的老板，是幽州唯一的宗师。 不惧任何人，也不祭拜夜游神。 难道顾宁的失踪，和同德客栈老板有关系？ 且不说顾宁自己也是宗师，他身上还有九方钺，要是拿出神器来，武道元神都能勉强一战，什么人能打得过他？ “我们得见这客栈老板一面。”陆沅道。 宋瑜微微点头，又说：“还有一个人也有嫌疑。” “锦绣阁掌柜？”陆沅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武道中人。” “你忘记沉元丹了吗？”宋瑜提醒道，“沉元丹可以压制内力，服用数量越多，压制越狠。” “你说的也有道理，等天一亮我们先去锦绣阁看看。”陆沅道。 宋瑜点点头，眼下还不宜打草惊蛇，要是真和段家有关系，还不太好办。 先把对方底摸一摸，也好行事。 * 锦绣阁依旧开门做生意，只不过这一次陆沅再进去时，就没有上一次那么好说话了。 不等那掌柜说话，南尘一把就按了上去，将他反手压在柜台上。 陆沅绕到柜台内侧，在他之前找东西的地方，翻出了一叠符纸。 “这是何物？”宋瑜问。 掌柜眼神闪烁：“你们……放开我！” 陆沅闻了闻那符纸，恍然大悟：“那香灰就是这符纸化的！” 文羽将剑横在他的脖子上：“再不说实话，现在就送你上路。” “我说、我说！”掌柜痛苦地挣扎一下，“先放开我。” 南尘看他还算老实，当即便松手。 “别放！”陆沅察觉不对劲，立刻出声制止，但是已来不及。 只见锦绣阁掌柜从袖中撒出一把白灰，宋瑜眼疾手快拉着陆沅往后一退，掌柜得了空一手抓起一张符纸，嘴里念了句听不懂的话，眼前闪过一阵绿光，人瞬间就没了影，只留下一点黑色的灰烬。 几人大惊，南尘喊了句：“怎么回事？” 宋瑜还算镇定：“他竟然可以凭空消失。” 陆沅瞬时想到什么，他拿起剩下的符纸，脸色发白道：“传送符！” 文羽惊讶道：“少夫人认知这东西？” 忽然一阵头晕，宋瑜连忙扶住他，陆沅这才害怕起来：“我们惹上不得了的东西了。”至少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不是对方的对手。 宋瑜拍一拍他的后背：“别害怕，先回同德客栈。” 陆沅将那些符纸一起带了回去。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饶是跟在宋忧身边，见惯了世面的南尘和文羽都不曾听说过此等物品。 宋瑜挥挥手：“你们先出去。” 南尘和文羽对视一眼：“是。” 等他们走了，他才问陆沅：“你知道这个东西？” 除了他和顾宁，还有柏影以外，应该还没有别的人知道陆沅是两世魂。 身为神器，他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奇怪。 陆沅稳住心神：“这应该就是传送符，可以把人送到想去的地方。” 宋瑜好奇地拿起一张符纸：“怎么用？” 陆沅摇摇头：“它应该是靠一种类似于内力的东西，再加上那句咒语才能生效。” 可是灵气尚未重现，那掌柜是靠什么来燃烧传送符的呢？ 宋瑜眉心微动：“你是说……天地之气？” 陆沅顿时看向他：“你知道，是灵气！”这一出口才发现禁制竟然消失了！ 他又尝试着说了一些，果然没有被禁制捏住喉咙！ 宋瑜十分震惊，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很少出现，缓了许久才勉强镇定下来：“你和顾宁瞒了我这么大的事。” 陆沅一顿，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关注点奇奇怪怪的。 “还不是怪禁制，我们早就想告诉你，每次想说都张不了口。” 宋瑜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宋家人不喜欢弄虚作假，我之前就觉得临仙宫史上记载的是真的。” “那按照你的说法，这幽州确实古怪。”宋瑜一顿，“有没有可能，禁制在幽州不起作用？” 这一点陆沅倒是没想到过，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顾宁，关于禁制的问题，可以以后再研究。 “符咒燃烧的时候，有一道绿光，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陆沅问道。 宋瑜微微凝眉：“轮回盘也发出过这样的绿光。” 可是轮回盘不是被柏影和无量带走了吗？ 他们应该是去了极寒之地，不太可能出现在幽州。 “还有一个人，我们要去见一见。”宋瑜微微眯眼，这背后肯定不简单，暗处有一双眼在盯着他们。 陆沅点点头：“同德客栈的老板。”这人可比锦绣阁的掌柜神秘多了。 第127章 百年客栈 听闻同德客栈在幽州开了上百年，是幽州有名的百年老店。 同德客栈的老板是武道中人，也是幽州唯一的宗师。 按理说这样的人应该备受瞩目才合理，但是幽州却很少有人见过同德客栈幕后的老板。 他比幽州城主还要神秘。 这让陆沅有些犯难：“那我们去何处才能见到他呢？” “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情，不管是否信奉夜游神，都没有人会在同德客栈闹事。”宋瑜微微眯眼，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实在奇怪。 有没有一种可能，幽州人很忌惮同德客栈呢？ 若是有，那又是何故？ “不如让他主动来找我们。”陆沅道。 此话一出，宋瑜顿时看他：“你有主意？” 陆沅摇摇头：“你来想。” 宋瑜无奈一笑：“好。” 自从来到幽州之后，他们一直都很被动。 与其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如鱼死网破，把人逼出来。 宋瑜每喝一口茶，陆沅就要问一句：“想到没？” 弄得宋瑜哭笑不得：“别急。” 陆沅几乎要上火：“怎么能不急，那可是顾宁啊！多耽误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虽说他有九方钺在，但是也防不住有人暗下毒手啊！而且顾宁还怕鬼，在幽州这地方，免不得要束手束脚。 万一他吓坏了，忘记怎么使用九方钺，或者是吓哭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陆沅在屋里走来走去的，绕得宋瑜一阵头晕。 “好沅儿，坐下来歇一歇。”宋瑜将他按在椅子上，“费尽心思去想，不如直接一点，直来直去才是我的作风。” 陆沅眼睑动了下：“你是说……要暴露身份？” “不，你想想若是有人毁了同德客栈，幕后老板还能坐得住？”宋瑜道。 “啊，真要这么做？” “事后赔他就行了。” “当然，这是下策，先去找个小二打探一番，要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再用这一招。”宋瑜也不乐意结仇。 陆沅一想，还是救顾宁比较重要，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即便他们再去锦绣阁，肯定也找不到那掌柜的。 他有传送符，比起其他人来说，目前简直是逆天的存在。 或许同德客栈的老板，会知道些什么。 “也不必闹得太过，实在不行，先做个样子试探一下。”陆沅道。 两人一起下楼去，在大堂里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不一会儿便有小二提着茶水上来：“两位客官，吃点什么呢？” 陆沅道：“小哥，我在这儿住了好几日，好像没有看到你们老板，平日里没有人管着你们吗？” 小二也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温和道：“我们老板不怎么管事，很少来这边，只有每月查账的时候会过来。” “查账？”陆沅心想，临仙宫查账不都是有人送到桌上吗？ 为什么同德客栈的老板，还要亲自来查账？ 这么大的店，生意如此之好，不至于连个管家都请不起吧？ 只能是对方不愿意请。 “能方便问一下，他一般什么时候来查账吗？”陆沅道。 小二一边倒茶一边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您问得也巧，不出意外的话，今夜老板就要来查账的。” 陆沅疑惑：“为何是夜里？” “听他们说，老板是武修，平日忙着修炼，夜里才有空。” 小二随意道：“您二位吃什么菜，小人吩咐后厨去。” 陆沅报了几个菜名，小二下去之后，他看向宋瑜：“这下不用砸人家店了。”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会不会过于巧合？ 宋瑜微微凝眉：“夜里来……” “这一点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就在今夜了，是人是鬼一见分晓。”陆沅有一种感觉，这客栈的老板恐怕还真不是人，哪有人半夜来的？ 不过他也没生出恐惧就是了，他从小就不怕这些，以前以为是假的，现在知道鬼神是真实存在的，但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是好奇更多一些。 随意吃了点饭菜，南尘和文羽也回来了，他们去调查锦绣阁，结果是一无所获，正如陆沅猜测的那样，锦绣阁掌柜就没回去过。 宋瑜让他们自己去休息，他和陆沅就等着夜晚的到来。 一直等到子时，同德客栈内外忽然起了一阵风。 “来了。”宋瑜眯起眼，勾陈剑闪过一道亮光，这是它感受到危险时散发出的信号。 陆沅将耳朵贴在门上：“没听见声音呀。” 宋瑜推开门：“你先待着，我出去看看。” “嗯，小心。”陆沅点点头，他想去看，但是怕给宋瑜拖后腿。 他可不想在双方打起来的时候，上演“你快走！”、“不，要走一起走！”这样的戏码。 宋瑜顺着楼梯下去，烛光一阵明灭，在一声叹息后才稳定下来。 他看到一个人躺在躺椅上，面前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同德客栈的账本。 宋瑜顿住脚步，对方自然早就发现他了。 “宗师？”那人依旧看着账本，语气带着玩味儿，“很久没在幽州见到宗师了。” “不知阁下名讳。”宋瑜略带冷淡道。 那人从账册中偏出头来，是一张年轻且英俊的脸，只是面色十分白，白的不正常，看起来不像是个正常人，但偏偏声音又很有力，没有半点儿病弱的样子。 “小子，没有人教过你，问别人姓名之前，要先自报家门吗？” 宋瑜一顿，挑唇道：“在下临仙宫宋瑜，敢问前辈贵姓？” 那人一手扔开账本，身上漆黑的衣裳，衬得他肌肤格外惨白，他正色道：“临仙宫？宋家人……我曾见过上一任临仙宫宫主，应该就是你的爷爷？” “前辈去过云州？” 只见对方缓缓摇头：“并没有，你想问我在哪见过他……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宋瑜总觉得他话里似有所指，但也不与他绕弯子：“前辈，我有一友人，在幽州被人用传送符带走，还请指点，我该去何处寻他？” 黑衣身影缓缓走来，烛光晃动之下，宋瑜目光一缩：“你没有影子……” “你害怕了？” “不、我只是惊讶。”没想到同德客栈的老板，竟然真的不是活人，他来自幽冥界。 怪不得只在夜里来…… “好小子，你很有胆识，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冷静。”那人手一挥，一壶酒落在掌心，“我也难得有空闲，不如喝一杯？” 宋瑜并不喜欢喝酒，但眼下也不好拒绝：“却之不恭。” 对方递过来的酒，带着刺骨的寒意：“很久没和人聊天了，我曾经有一个称呼，叫无为道人，你可以这么称呼我。” 宋瑜略微颔首：“无为前辈。” 无为轻笑一声：“你小子倒是比你爷爷识时务，想当初，那老头还不愿意去投胎，最后被我一脚踹进黄泉去。” 第128章 又是故人 宋瑜心头一凛，原来他说的见过祖父是在幽冥界，怪不得他说自己不会愿意听。 那么他又是谁，掌管轮回的使者吗？ 为何又在幽州开一家这样的客栈？ “不知您穿梭阴阳两界，是为了什么？”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幽冥界，都是有规矩的，活人不可过黄泉，亡魂也不可久留人间，这是天道法则，逆天而行，必定要付出代价。 无为看了他一眼：“这是幽州，不一样的。” 幽州不受天道法则约束，所有的亡魂，都在从幽州进入幽冥。 宋瑜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陆沅说的那个禁制，在幽州也消失了。 “而且，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无为道，“我的时间很宝贵，太阳出来之前我就要离开，与其问些对你来说没意义的，不如把握时间。” 宋瑜道：“锦绣阁的掌柜用传送符带走了我的朋友，您是否知道他在何处？” 无为道：“必然还在幽州了，灵气枯竭，下修界几乎没有修士，没有灵气，他燃烧传送符靠的是鬼气。” “他也不是活人？”宋瑜问出口又觉得不太可能，那锦绣阁掌柜是有影子的。 “夜游神来自幽冥界。”不等无为回答，他自己就猜到了，锦绣阁掌柜是夜游神的信徒，他必定是献祭了某种东西，从夜游神那里获取了力量。 “呵，你还算聪明，孺子可教。”无为叹息一声，“我忙得抽不开身，倒让一个偷吃人间供奉香火的小鬼称起大王来了。” “前辈，幽州段氏的人，和夜游神有关系么？” 无为轻轻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 “几天前的夜里，段家二少，离奇身亡。” 无为轻轻挥手，一道人影浮现在空中：“这个胖子？” 宋瑜对法术之事，已经见怪不怪了：“正是。” 人影散去，无为道：“至少我在黄泉引渡亡魂时，没有见过此人。要么他没死，要么……他的魂魄被人扣下了。” 宋瑜更偏向后一种可能，那天提及夜游神时，段二少那恐惧的样子不像是演的。 或许是夜游神扣下了他的魂魄，可这是为何呢？ 哒哒哒——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无为略微疑惑：“竟还有人醒着？”他不是施了法术，让客栈里的人都陷入沉睡了么？ 为何这宋瑜醒着，还有一人也醒着？ 光听脚步声，宋瑜都能想象到，陆沅小心翼翼的模样。 “前辈，是……” “宋瑜！”陆沅蹲在楼梯上，小声叫他。 在楼上等了许久，又没听见打斗声，也不见宋瑜回去，他实在是坐不住了。 悄悄下来看一眼，没想到宋瑜好像和那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无为回头看去，只看到一双眼睛从墙后探出来。 宋瑜道：“前辈勿怪，是在下的夫人。过来——” “哦。”陆沅听他这么说，才直起身子过去。 无为顿时一惊，惊喜道：“小圆！” 陆沅脚步一顿，面上带着犹疑之色，心想是不是宋瑜和人家说了什么，这人对他怎如此热情？ 无为大步上前，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差点激动得哭出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宋瑜心头一凉，无为说来找人，他找的竟是陆沅？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陆沅无可控制地甩开他：“太凉了，你是活人吗？” 无为一顿，这才想起来，小圆现在只是凡胎了。 “我，我等了你两百年了！你知道这两百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陆沅摸不着头脑：“你、你先冷静一下。” 无为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回来了，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歇息了。” 陆沅越听越奇怪，连忙跑到宋瑜身边：“这谁啊？” 宋瑜面色忧虑，无为对陆沅的态度透露出很多东西，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万万不能失去陆沅的。 “幽冥界来的无为道人。”宋瑜拉着他的手，看向无为时强势不少。 无为愣了下，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苦笑道：“你们这……弄得我好像要棒打鸳鸯一样。” 看他没有恶意，陆沅也放心了些，知他不是凡人也不觉得恐惧。 “前辈，不妨坐下来聊聊。”宋瑜道。 无为再次坐在他们对面，有些不开心地看一眼陆沅：“你有别的朋友了。” 陆沅：“……人总是要交朋友的，而且人鬼殊途，你……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以前的你哪有这么多朋友。”无为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有办法。 罢了，看他这样，肯定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先不为难他了。 无为甩甩袖子：“你不仅有了新朋友，还成亲了，唉……我还是孤家寡人……寡鬼呢。” 陆沅沉默一瞬：“可以帮我找一下顾宁吗？” 无为掐指一算：“东南。” “往东南走就能找到顾宁？”陆沅问道。 “嗯。”无为点点头，“最好白日午时去找，晚上不要出门，你们不是夜游神的对手。” 陆沅看着他，突然生出一种熟悉之感来。 自己是两世魂，那在他成为两世魂之前，又是什么呢？ 或许无为没有说假话，他们的确认识，只是现在的他不记得了。 天光微微亮起，无为看了一眼天色：“小子，记住一句话。” 一道咒语钻入宋瑜的耳里，看他记住了，无为才看向陆沅：“小圆，我必须要走了，夜里再来看你。” 无为的身影随着一团黑气消散在屋里，陆沅看向宋瑜：“他方才跟你说什么了？” 那句咒语他并没有听见，无为只告诉了宋瑜。 宋瑜看他一眼：“走了，——小沅。” 说罢快步出门，朝着东南方向去。 陆沅连忙追上去：“等等我呀。” 宋瑜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小沅，肚子可饿？是否要吃些早膳？” 陆沅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双手捂住耳朵：“不许再这样喊我，早膳还是要吃的！” 饿着肚子怎么打得过别人？ 宋瑜走进一家卖早膳的店铺，呵了声：“他叫得，我就叫不得？” “还不是怪你把我名字告诉人家！”陆沅跟在他身后愤愤，真是什么醋都爱吃！ 宋瑜脚步一顿：“我没告诉他。” 陆沅忽然间想到一个问题：“我这辈子也才二十岁，这二十年间并不认识无为，上辈子也不叫这个名，无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呢？” 宋瑜捏一捏眉心：“莫非……他说的沅不是你这个沅……” 陆沅挠挠头：“管他呢，不许再吃醋了，正事要紧。” 第129章 他会想去哪里 用了些早膳，两人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走，越往这边走人越少。 陆沅疑惑道：“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也没看到什么可疑人啊。” “再往前看看。”宋瑜觉得无为不至于骗他们。 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了一座庙宇。 “你看。”陆沅指着前头破败的建筑。、 宋瑜抬头看了一眼，日光有些刺眼，还不到正午。 “现在过去吗？”陆沅问道。 宋瑜昨夜见了无为以后，知道他不会害陆沅，看他那态度，陆沅除了两世魂的身份，应该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嗯，要是有危险你马上走，不用管我。” 陆沅一顿：“我知道自己武功不好，但要是你有危险我也不会一个人走掉的。” 不连累和大难临头各自飞是有区别的。 宋瑜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里头只有锦绣阁掌柜倒是好办，就怕夜游神也在，我担心护不住你。” 陆沅拉着他往前去：“怕什么，大白天的，无为都不敢出来，他还敢？” 说的也是，心头顾虑少了些，两人进入破庙里。 入目一片荒芜，甚至长出了杂草，供桌上放着一团发霉的东西，早已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陆沅有些丧气：“一眼望去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会不会我们找错了？” 宋瑜的目光落在神像半握起的拳头上：“你看神像的手。” 陆沅看去，顿时觉得不太对劲：“这么干净？” 相比其他积灰的地方来，那手就好像是被人擦拭过一样。 “是机关。”宋瑜跳了上去，果然在神像后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 想来那人是站在后面，扳动机关的。 宋瑜绕了过去，踩在遗留的脚印上，伸出手去转动神像的手。 陆沅屏住呼吸：“小心啊。” 一声咔嚓声之后，宋瑜原本站立的地方忽然一沉，打开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陆沅一阵庆幸：“还好你方才没站在此处，不然还不直接掉下去。” 地下很黑，看不出深浅。 “这是地道吗？通向何处呢？” 宋瑜道：“我下去看看。” “一起去。”陆沅道。 宋瑜犹疑一瞬：“好。” 一起去也行，防止有人又使调虎离山之计。 密道里很黑，还好陆沅带了火折子。 在很窄的地道里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一间宽敞些的密室。 密室里还燃着油灯，有一个黑色的人被捆在椅子上。 身上的衣裳，赫然是夜游神的装扮。 “顾宁！”陆沅连忙跑过去。 一把扯下他头上盖着的黑布，底下的人果然是顾宁，只是他昏迷着，陆沅尝试把他叫醒。 宋瑜几下揭开他身上的绳子：“先离开。” “呵呵呵……没想到你们这都能找来。”锦绣阁的掌柜满脸阴翳地看着他们，手指上夹着一张传送符，“这可是我准备给夜游神大人的祭品，你们带不走的。” 陆沅目光一冷：“小心他手上的传送符。” 他紧紧拉着顾宁，防止那人再次使用传送符把顾宁带走。 宋瑜眉心微动：“拉好他。” 锦绣阁掌柜笑得让人难受：“我很少见到像你们这么好看的祭品，夜游神一定会满意的！” “你这个疯子！”陆沅道，“还不清醒，那根本不是什么夜游神，是你的贪念！” 锦绣阁掌柜根本听不进去，手指往前一伸就要念咒语。 宋瑜眼疾手快，闪身抢过传送符，在他注入鬼力的那一刻回到陆沅身边，念出了无为告诉他的那一句咒语。 陆沅顿时明白过来，迅速用另一只手抓住宋瑜，眼前白光一闪，他们已经回到了同德客栈的屋子里。 陆沅刚松一口气，突然觉得手上一空：“顾宁呢？我方才一直拉着他呢！白光一闪，他就不见了！” 宋瑜道：“传送符会送他去想去的地方，我们心有灵犀都回到同德客栈，但是顾宁……” 陆沅明白过来：“他会想去哪呢？” 与此同时，临仙宫玄武司，欧阳溯的怀里忽然一重，他条件反射般抱住，低头一看，清冷地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没看错的话，怀里的人是顾宁…… 他是怎么出现的，从天而降？ 欧阳溯正想扔开他，却见顾宁迷糊地睁眼，在他怀里蹭一蹭：“我做梦呢。” 欧阳溯：“……醒醒。” 顾宁顿时清醒过来：“我梦到你抱我，然后你真的抱我了？” “不对，我不是在幽州吗？这是……玄武司？” 欧阳溯松开手，让他自己站好：“你这是什么打扮？” 顾宁甩了几下长长的衣摆，这衣裳实在碍事，索性脱下来扔在一边，还好他里头还穿着自己的衣裳，顾宁看着那团黑衣解释道：“我扮夜游神呢，是宋瑜送我回来的？” 欧阳溯还算冷静：“你、忽然出现，落在我怀里。” 顾宁迷茫了许久，什么叫忽然出现？ “幽州的鬼，太吓人了……”他嘴里念叨着，“竟然把我送到云州来。” 欧阳溯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又听顾宁着急忙慌地道：“快召信鸽来，我要给陆沅写信。” 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欧阳溯听他的弄来一只信鸽，看着顾宁写好信送走，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顾宁坐在地上喘气：“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太离谱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 顾宁摇头：“不知道，我被人绑了，中迷药还做梦呢，一睁眼就看到你了。” 欧阳溯面色冷了几分：“谁能绑你？你们去了幽州，遇上段家人了？” 顾宁疲惫道：“买补给而已，不是段家人，很复杂，你不懂。” 欧阳溯：“……” * 同德客栈内，陆沅撑着下巴看宋瑜：“你怎么就确定他是到云州了，万一是回圣域了呢？” 宋瑜坐在窗边闭目养神：“他现在除了欧阳溯，心里还有别人吗？” “你说的也对。”陆沅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 等今夜无为来，商量一下如何灭了夜游神。 等顾宁来幽州，然后继续出发前往极寒之地。 这个字说得很简单，陆沅却是一下就听懂了。 第130章 原来如此 子时方至，一团黑气慢慢凝结，最终变换成无为的模样。 陆沅惊讶道：“你这是……” 无为缓缓道：“这是我的一道神识。” “还挺厉害，看着就和你本人一模一样！”陆沅左看右看，甚至还想上手摸一摸。 要不是宋瑜拉着，他说不定真去感受一下了。 不过手大概也摸不到实体，会从他身上穿过去。 宋瑜的关注点和他不太一样：“昨夜你是真身来此？” 无为点点头：“今时不同往日啊，我忙着呢，抽不开身。” 陆沅好奇问：“你都忙什么呢？”莫非幽冥界也和人间一样，有分工么？ 原来真是到了地府也要工作啊…… 莫名的，无为的目光无比怨念，陆沅总觉得他是在埋怨自己。 “轮回盘呢？”无为问。 陆沅和宋瑜对视一眼，没想到轮回盘这么抢手。 “被人带去极寒之地了。”陆沅如实道。 无为沉默一瞬，宋瑜问道：“前辈，轮回盘到底是何方神器？” 无为叹息一声：“听名字就知道，是轮回神器呀！那原本是黄泉底下接引亡魂的，后来……不慎遗失，幽冥界的亡魂投不了胎，只能由我用元神之力去引渡，你们知不知道幽冥界已经鬼满为患了！” 宋瑜总觉得他“不慎遗失”这几个字格外咬牙切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陆沅双手撑着下巴，疑惑道：“轮回盘和我这个两世魂，到底有什么联系？” 无为嗤笑一声：“两世魂？他们给你编排了这么个名儿，倒是挺有意思的。” 陆沅一愣，无为这是什么意思？ 宋瑜比他还着急：“请前辈解惑。” 无为说了一堆，听起来很天方夜谭，总结起来就是—— 每方世界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人有生老病死，不能飞升的修士也不例外。 身死之后，灵魂会去到幽冥界，接受审判，最终到达黄泉，然后再次转世投胎。 六道轮回，生生不息。 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轮回神器，根据需求的不同，神器的等级也不一样。 修士的寿命比普通凡人长的多，掌管下修界轮回的神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盘，对于下修界而言刚刚好。 五百年前，下修界灵气枯竭，修士渐渐消散，只留下武修一脉得以传承。 幽冥界里，来此下修界的亡魂越来越多，直到轮回盘再也承受不住。 轮回神器一旦崩塌，黄泉水将会倒灌人间，引得日月逆行，天道失序，生灵涂炭。 为了护住人间，轮回盘必须从黄泉撤走。 如此一来，引渡亡魂的职责就落到了无为的身上，他是九幽冥府的主人。 无为道：“你本是轮回神器生出的器灵，幽冥界没有天地灵气，不能让你化形，所以两百年前我将你送入轮回，化得人形。” 陆沅听得一阵恍惚：“原来我不是人啊……” 无为：“……曾经不是。” 宋瑜微微蹙眉：“柏影他们带轮回盘去极寒之地，是为什么？” 无为略作沉思，本不想说太多，但看他二人直直盯着自己，又不好不说。 “我说过，轮回盘引渡亡魂，他们应该是想将亡魂渡去极寒之地，以鬼力劈开结界。” 陆沅问：“那些亡魂会怎么样？” 无为道：“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这法子极为阴损，正常人还真想不出来。 “除此之外，可有别的办法打开结界？”宋瑜问道。 这一次无为彻底沉默了，久久不语，他的目光在陆沅身上停留了一瞬，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但宋瑜心中却生出一股寒意。 “或许，您知道结界是什么人设下的吗？”他接着问。 无为缓缓摇头：“我只能说，有大能修士留下的气息，至于是谁，我也不知道。” “结界打开，是好是坏？” “自然是好事，对于下修界来说，灵气重现意味着你们可以重新修道了，不过……”无为略微有些担忧，“设下结界的人，多半是为了防止下修界同上修界争夺资源，结界一开，或许上修界会有人来，是福是祸还真不一定。” “这也太欺负人了！”陆沅颇为不满道。 无为摊摊手：“小圆，整整两百年，我快累死了！” 陆沅一顿：“你……你辛苦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沅一听顿时吓一跳：“还是别吧……我还年轻。” 他连二十都不到，就要去……而且他舍不得宋瑜呀！ 无为觑他一眼：“快点把轮回盘送回来，你怎样都无所谓！” 听他这么一说，陆沅顿时放心不少，原来不需要他亲自去呀。 那好说，轮回盘么……本来也是幽冥界的，给他就是了。 “等我去抢……不是，我是说等我想办法拿回来。” 陆沅这话说得有些心虚，他们能打得过柏影和无量吗？ 那两个还真不是普通人啊……硬扛肯定是不行的，还是得智取。 “好了，看你现在过得挺好，我也放心了。”无为感慨道。 陆沅心头划过一抹暖流，他能感觉到无为是真的关心自己。 “谢谢，我现在叫陆沅，虽然我不记得你了，但是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无为愣了片刻，有些惊讶道：“给你取名的人，还能看穿你的本体？” 陆沅：“……” “是这个沅。”他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出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之前喊我小圆，是因为……” 无为道：“你本身就是圆圆的，黑溜溜的，轮回盘你应该见过了，你最开始就是那样的，只不过你是有意识的。” 陆沅心想那样子也太丑了，还好他这辈子生得白净。 无为走了许久，陆沅还拿出小镜子来，对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 “你说我这个样子，和轮回盘一点儿也不像呀。” 宋瑜一时无言，他只能说陆沅的接受能力还真是好得不行。 “我要是像它，你还会喜欢我吗？”陆沅眨巴着眼睛问道。 宋瑜沉默一瞬：“……像谁？” “轮回盘呀！” 宋瑜不想回答，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镜子扔在一边，然后提起被子将人一卷：“你还是睡觉吧。” 一想到宋瑜双手捧着轮回盘，双眼含情脉脉地对它说：“我好爱你呀。” 陆沅忍不住想笑…… 当然他也没忍着，最终被好好收拾了一顿才老实下来。 第131章 打开结界的关键 一切平息之后，陆沅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声音嘶哑的厉害：“忘记问他夜游神的事了。” 无为一下子说了太多，他忙着理思路去，忘记问他段二少是不是夜游神杀的了。 按照无为的说法，那夜游神是幽冥界中有点修为的小鬼，逃出来为祸一方的，也不知道幽冥界为什么不管一管。 难道这事也要他们来处理？ 要是段家查不到凶手，一直不打开幽州城门，他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离开，但是夜游神一日不消停，幽州百姓就永无宁日。 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陆沅，这事必须得管。 惩奸除恶不正是他们武道中人的职责吗？ 可是应该如何行动呢？夜游神身上拥有他们暂时抗衡不了的力量。 “也不是不能一战。”宋瑜道。 陆沅仰头看他：“你想和他打吗？可我们还只是凡人。” 宋瑜微微垂眸：“他不是害怕阳光么，只要拖着他等太阳出来，想必都不需要我们亲自动手。”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想拖住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陆沅有些丧气：“我们都见不到他。” 幽州的人都说，想要见到夜游神，只有成为他的信徒才可以。 “有一个人肯定可以。” 陆沅脑中灵光一闪：“锦绣阁掌柜！” “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宋瑜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睡一会儿吧，再聊下去都可以直接下楼用早膳了。” 陆沅闭上眼睛，嘴里念叨一句：“还不是怪你！” 等了片刻，看人渐渐睡着以后，宋瑜轻轻掀开被子起身。 窗边停了一只信鸽，翅膀上印着临仙宫祥云纹，爪子上的信筒，压得是欧阳溯的印章。 宋瑜微微挑眉，解下信筒后，信鸽展翅飞去。 打开一看，果然是顾宁写来的信，他果然去了云州。 信中，顾宁先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控诉他救人速度太慢，这些话宋瑜自动略过，目光落到信尾。 顾宁说让他们先在幽州等着，他将快马加鞭赶来。 看完信以后，宋瑜随手搁在桌上，在窗边盘膝而坐。 他隐约感觉自己即将宗师大圆满，突破武道元神需要闭关，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他必须压制内力。 成为宗师不到一年即大圆满的人，前所未有，这事要是传出去，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眼红。 他被迫停留在金刚期很多年，内力本就比其他人深厚许多，宋瑜心里清楚，他功力提升这么快的原因，除了自己天赋异禀以外，也有双修的原因。 要是时机合适，他恐怕要成为江湖中最快突破武道元神的人。 但是不是现在，宋瑜眉心微微蹙起，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去闭关的。 无为话里有话，无非就是透露出打开结界这件事和陆沅有关的意思，他必须留下来保护陆沅。 天光彻底亮了起来，幽州城的主街上陆陆续续有人出来支摊子，有一家馄饨做得不错，陆沅很喜欢吃。 宋瑜调息结束以后，看了下还在睡着的陆沅。 算算时间，等他买完馄饨回来，陆沅应该刚醒，正好可以吃上。 那馄饨摊子很受欢迎，每次去人都不少，需要排队。 宋瑜换了身衣裳，就起身走了出去。 再次回来时，陆沅只穿着中衣，正弯着腰从窗户里探出大半身子去，低着头看下面。 宋瑜屏住呼吸，轻声过去一把捏着他的腰将人拽回来。 “哎——”陆沅回头看到他才放弃挣扎。 宋瑜有些后怕：“趴那儿做什么？” 陆沅道：“我不是看你有没有回来么！” 宋瑜顿了下，轻轻呼出一口气，天知道他进来时差点吓晕。 “很危险，知道吗？” 陆沅不觉得：“有什么危险的，我好歹也会轻功好吧，还能掉下去不成？” 有了宋宫主给的轻功密法，他现在可是厉害得很呢！ 当然只是轻功厉害，打架还是宋瑜在行。 不过陆沅也不气馁，他可是才入道不到一年，已经很满足了。 宋瑜沉着脸道：“曾经有一个先天期武修，从高处掉下去时太害怕，忘记使用轻功直接摔死，你觉得你的反应有多快，这高度掉下去不过眨眼间。” 陆沅被他说得有些后怕：“好吧，我以后不这样就是了，一醒来看你不在，我还不是想着看看你有没有回来么。” 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没有声了。 宋瑜缓和一下脸色，在他后脑勺处摸了两下：“我出去给你买馄饨了，快吃吧，热乎着呢。” “嗯！”陆沅笑着点头，他正好想吃这个呢。 宋瑜简直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嘛！ 啊……还是不要了，他才不要蛔虫这个东西…… 只能是他们夫夫心有灵犀，他在想什么宋瑜都能知道！ “吃个馄饨就这么开心？”宋瑜有些无奈，他买了两碗，还拿了一些醋和辣椒油来。 宋瑜无疑是爱吃辣且能吃辣的，但是陆沅嘛就是爱吃但是又吃不了太辣。 所以他总要尝一两个宋瑜碗里的。 然后被辣的嘴唇通红，一连喝好几杯凉茶才缓过来。 “顾宁来信了。”宋瑜看他脸色平缓下来才道。 陆沅连忙放下手里的汤匙：“快给我看看。” 宋瑜指了指窗边小桌上的纸。 陆沅哦一声：“我之前都没注意到……” 看完信后，陆沅撇撇嘴：“好吧，还是你了解他，果然是去云州了。” 宋瑜挑眉道：“不是了解，是聪明。” “你是说我笨？”陆沅眯眯眼，要是宋瑜敢点头他就咬他一口。 这个宋瑜自然是不敢点头了，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沅沅很聪明。” “你像在哄小孩。”陆沅并不买账。 “你说要是我们也可以用传送符该多好，那样顾宁就不用骑马来了。”陆沅又道，“不过那么远的距离，使用传送符应该要消耗很多力量。” 话音一落，陆沅顿时觉得不对劲起来，宋瑜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眉目间略微迟疑了一瞬，那传送符上的力量，是锦绣阁掌柜一人用的，传送他们三人本就费力，为何还能把顾宁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是九方越。”宋瑜道。 陆沅点点头：“九方越上有神器的力量，这么说来……轮回盘也应该有啊。” 这个尚待考证，宋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或许神器才是打开结界的关键，顾宁必须去极寒之地。” 第132章 小分队重逢 在整件事情中，顾宁是个很特殊的人，他很多年前就去过极寒之地。 神器九方钺也认他为主，通过九方钺里的记载，他知道关于很多这个世界的“真相”。 回想起在景州的见面，或许又是更早的时候，他在刻意引导宋瑜入局。 这一点很奇怪，宋瑜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不明白顾宁将他引入此局的目的。 要不是为了陆沅，他还真不一定顺着顾宁的意思走。 陆沅也觉得疑惑，要说自己那还是因着那什么两世魂的缘故，可是他怎么觉得比起他来，顾宁似乎更想让宋瑜跟着去极寒之地。 就连宋宫主也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们，宋瑜必须去极寒之地。 据说无回门在极寒之地残害百姓，莫非宋忧是想让宋瑜去替天行道？ 可是他应该知道以宋瑜现在的功力，根本打不过无量。 莫说是宋瑜，恐怕就是宋忧去了，也难胜无量。 按照顾宁的说法，那无量可是修炼了灵力的，对上他们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想到这个陆沅又有些担忧，要是想对战无量，那必须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也不知如今极寒之地还剩下多少灵力，够不够宋瑜突破的…… 等等……莫非他们是看中宋瑜天赋卓越，想让他在极寒之地修炼灵气，然后再铲除无量？ 陆沅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宋瑜，来之前爹和你说什么了？”陆沅想着，在临仙宫的时候，宋忧神神秘秘地把宋瑜喊去书房，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他一直没想起来问宋瑜。 宋瑜侧目看他，两人目光一对视他又移开。 这模样，很心虚啊…… 陆沅心里有了个谱，他佯装生气：“快说，坦白招来！” 宋瑜无奈叹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上古大荒经，记得吗？” 陆沅点点头，这个他自然记得了， 宋瑜道：“父亲说，只有临仙宫那一本是完整的，江湖上流传的都有残缺。” 既然是功法，残缺的既然不能修炼，哪怕是灵气充裕修炼一本残缺的功法，也容易走火入魔。 “他想让你去极寒之地修炼上古大荒经？”陆沅这才明白过来。 宋瑜点点头：“以我的资质，不用一年就能练成。” 上古大荒经是引气入体之书，对于宋瑜这样的天才来说，确实不会太久。 但是无量能让给他们这个时间吗？ “幽州的事情，是他故意拖住我们！”陆沅有些气愤，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我们现在就走，去极寒之地。” 说不定还能打无量一个措手不及。 宋瑜却微微摇头：“等顾宁来。” “哦，差点把他忘了。”陆沅重新靠回去椅背上，继续喝自己的甜水去了。 三日后，幽州城门开了。 并非是段家抓到了凶手，据说段将军送了书信回来，说段二少咎由自取，让家中不要耽搁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陆沅觉得有些新奇，这段将军听着倒是像个正常人。 “我们出城吗？”陆沅问。 南尘和文羽这两日一直在幽州晃悠，打听到不少消息，听说段将军即将回幽州祭祖，他们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免不得要担忧被人发现。 所幸物资已经买齐，他们去城外等顾宁也不是不行。 宋瑜道：“收拾东西，走。”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陆沅买了一些零嘴，打算等顾宁来了分给他，省得他总吃那硌牙的肉干。 两辆马车驶出幽州城，在入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没想到还真等来了顾宁。 只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欧阳溯也在。 宋瑜疑惑地看他一眼，欧阳溯似乎想解释，但又觉得说太多也没意思。 陆沅按耐不住好奇心，悄悄问顾宁：“他怎么来了？” 偏偏顾宁没个眼力见，大声嚷嚷着：“谁呀？哦！你说欧阳溯啊！他非要跟着我，赶都赶不走。” 这说法，陆沅保持怀疑的态度。 因为方才他老远就看见两人，顾宁上赶着靠近人家，结果被欧阳溯嫌弃地推开。 不过这也没必要说出来，免得顾宁落了面子，又要生气。 “你们怎么出来迎接我了？”顾宁有些意外，自己面子这么大？ 宋瑜无语地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陆沅给他解释了一通，顾宁摸了下鼻子：“唉……没想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到这儿被人算计了。” 今日天色已不是很早，在赶路也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 毕竟天黑以后，马儿都不太愿意拉车，它们也是要休息的。 山道两边都是林子，随便选一处过夜就行。 只不过这夜里落了雨，众人只能跑到马车里过夜。 欧阳溯和顾宁是骑马而来，到了前头一个村镇时，觉得太引人注目，带着几匹马也不方便，就去卖了，然后用轻功过来的。 眼下只有两辆马车，南尘和文羽说什么都不肯进去避雨，他们带了披风，随意挡一下就行。 顾宁吵着要跟陆沅坐一辆马车，但是被宋瑜一个冷眼吓住，只好头也不回地上了另外一辆。 宋瑜轻轻呵一声：“我什么都没说，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生怕我喊他上来。” 陆沅老神在在的给他倒茶，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破不说破啦。” 欧阳溯端坐在马车内，还好空间足够大，否则他那一身繁琐的白色衣摆都没地儿放。 看顾宁上来也不说话，淡淡地看他一眼，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顾宁期期艾艾地坐过去，贴着他问：“生气啦？” 自然是得不到回答的，意料之中。 不过他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解释：“哎——你别气嘛，我也是要面子，我才跟他们说以后都不要喜欢你了，结果转头又跟你一起来了，不是得避嫌么？” 欧阳溯睁开眼：“你说什么？” “避嫌呀。”顾宁眨眨眼，“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误了你以后的姻缘。” 欧阳溯沉默良久，最后冷声道：“你确实不够聪明。” 顾宁：“……”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能上升到人身攻击呢？要是宋瑜这么说他，他肯定要拿出哥哥的威严来，好好教训他一下。 不过欧阳溯……他还真打不过。 用九方钺嘛，又舍不得。 “你是嫌我笨，所以不喜欢我的？” 欧阳溯深吸一口气：“笨。” 顾宁气得心疼，人家宋瑜都能追到心上人，此刻早就抱着热乎乎的睡去了，就他还在这热脸贴人家的…… 第133章 委屈一下 一场雨之后，天气凉了不少，简单地用了些点心，便赶着马车上路。 车轮带起一些泥水，引起不轻不重地水声。 顾宁听说了这几日的事情后，惊讶半晌：“我就说这幽州来不得，你竟然还认识幽冥界的人，也是奇了。” 不过想想陆沅的来历，又觉得这很合理。 不过正常人骤然知道这样的消息，都是无法轻易接受的。 看顾宁这么震惊，他一下子舒坦不少，他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都是靠宋瑜那风雨不动的模样稳定下来。 他就说嘛，哪有人不惊讶的。 自打开始赶路以后，宋瑜和欧阳溯在另一辆马车上，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宁去偷听过，不过刚落到人家马车后面就被欧阳溯发现了，只好灰溜溜地回来。 陆沅倒是没那么好奇，反正有什么事宋瑜都会告诉自己。 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顾宁也渐渐压住心里的好奇：“这么说来，夜游神的事被无为接手了？” 陆沅点点头：“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就这样离开幽州，宋瑜说是无量故意拖延时间，我就找了无为来，请他帮忙夜游神的事情。无为说那夜游神他本就想腾出手来收拾，让我们不必管这事，所以我们离开幽州了。” 顾宁懒散地躺在马车里，翘着一只脚晃悠：“距离极寒之地还远着呢。” “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时间越久对无量就越有利不是吗？”陆沅不解问道。 顾宁摇头，看着他道：“这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 顾宁得意起来：“不是跟你说了嘛，真正的上古大荒经在我这儿，他拿的是假的，等他修炼完才能发现……反正慢慢来也不耽误事，时间越久他被错误的功法影响越深，对我们来说还是好事呢！” 他这么说，陆沅彻底放心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远见的。”陆沅道。 顾宁面色变了变，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出实情：“你家宋瑜的主意。” 这几个字怎么听都觉得顺耳，陆沅眯着眼喝茶，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哎——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拿下宋瑜的？”顾宁十分好奇，宋瑜那样的人都能拿下，他学点本事，说不定拿下欧阳溯也不在话下。 陆沅一顿，可不是他主动的。 “你知道一见钟情吗？”他问顾宁。 顾宁疑惑地看他一眼：“我第一次见欧阳溯就觉得他长得好看，这算吗？” 陆沅一默，接着他又道：“宋瑜那皮相确实容易误导人。” 陆沅忍不住瞪他一眼：“我说的是他对我一见钟情！” 顾宁叹息一声：“那他是怎么追到你的？” 说起这个，陆沅耳朵红了红：“这个嘛……哎呀，我们之间的故事不适合你和欧阳长老。”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顾宁很是苦恼。 陆沅奇怪道：“你不是不喜欢人家了吗？” 顾宁一顿：“……我那是说给宋瑜和欧阳溯听的，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不过面对陆沅就没必要说假话了，毕竟他们是好朋友。 而且他遇到什么感情上的事情都会找陆沅倾诉，要是连在陆沅面前都端着，那还有谁能给他出谋划策？ 陆沅忍不住笑他：“他怎么和你一起来了？” “不知道，大概是姨父让他来的吧。”顾宁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漫不经心地道。 他倒也没说错，临仙宫的长老，听命于宫主。 “我还以为……” “以为他是来保护我的？那你真是想多了，他不揍我就不错了！”顾宁说起这个时颇为不满。 陆沅疑惑道：“欧阳长老也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 “那我想亲亲他的时候，为何一掌将我打老远？” 陆沅：“……” 看不出来您还挺猛的。 “唉……罢了罢了，小爷也不是那等寻死觅活，在一棵树上困死的人。”顾宁摆摆手，饶有兴趣地看着陆沅，“按照这脚程，今晚能到北齐的清水镇，我跟你说清水镇上的舞娘可好看了，她们跳舞的时候，还有花香呢！要不要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 陆沅连连摇头：“不去不去，我不爱看。” 顾宁：“真的假的？” 车壁上挂着的勾陈剑，默默出鞘寸许，散发着凛凛寒光。 陆沅咽咽口水：“真、比真金还真！” 顾宁嘁一声：“无趣。” 勾陈剑默默缩回剑鞘中，陆沅狠狠松一口气。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上，宋瑜面色不善地看了欧阳溯一眼：“管好顾宁！”什么舞娘，别把他家乖宝带坏了。 欧阳溯默默垂下眼睑，面上也很冷淡，不过他向来如此，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不过宋瑜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来长老也是红鸾星动啊。” 欧阳溯默默喝一口茶：“少主若是无事，便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 哦……回另一辆马车上，把顾宁换回来是吧？ “无事，这一天的路程，再过几个时辰也就到清水镇了，就由我和长老下下棋解闷吧。”宋瑜拿起手边的棋子，随意在棋盘上落子。 欧阳溯没什么反应，只不过下棋的时候心不在焉的，一路上就没赢过。 马车停在清水镇一家客栈前，宋瑜无聊地扔开棋子，意有所指道：“长老，棋艺不如当年啊。” 欧阳溯抖了下衣袖，不理会他的调侃，率先下车去了。 清水镇是一个边陲小镇，人烟稀少，来往的都是商人旅客。 仅有一家客栈，不是很大，胜在干净，来往清水镇的外地人，要么去当地农家借宿，要么就在这客栈投宿。 不过农家收费远远高于客栈，也不如客栈方便，大多数人还是首选客栈。 “五间上房。”顾宁一进去就放了一片金叶子在掌柜面前。 掌柜一脸为难：“这……小店只剩下三间客房了，要不几位将就一下？” 两人一间倒是刚好……不过和谁一起呢？ 顾宁有些为难，南尘和文羽他都不熟，宋瑜肯定不会让他和陆沅一起住，那就只剩下…… 他看着欧阳溯哼一声：“行吧，我委屈一下。” 第134章 得偿所愿 客房在楼上，掌柜亲自带着人上去。 顾宁提着衣摆跟在后面，步履轻盈，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陆沅拐了下宋瑜的胳膊，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很开心呢？” 宋瑜呵了声：“把好像去掉。”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话，陆沅瞧他一眼：“你好像变了，变幽默了。” 宋瑜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不过我喜欢。”陆沅毫不扭捏。 相比起来，宋瑜有些不好意思，清清嗓道：“喜欢就好，那就不会去看舞娘了。” “你听到了？”陆沅倒也不意外，宋瑜的耳力向来好，他想的是既然宋瑜都听到他们说的话了，那欧阳溯岂不是也听见了，毕竟人家可是武道元神，目前的战力天花板。 “欧阳长老也听见了？”他问道。 宋瑜脚步微微顿了下：“嗯。”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陆沅就知道他有事瞒着自己。 这客栈不大，房间也小小的，刚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顾宁有些傻眼：“老板，这就是上房？” 他从未见过这么穷酸的客栈，记得小时候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小呀？ 掌柜笑了声：“小店本来就不大，之前客房宽敞，不过近两年来往行商多，就多隔了几间，原来一间变成了两间。” 顾宁不悦地撇嘴：“但价格还是不变。” 说这个就有些尴尬了，掌柜干笑了几声，要不是对方是客人，他甚至还想骂几句。 顾宁挑剔道：“床也不够大。” 掌柜佝偻着腰道：“好在结实。”睡两个人完全不会塌。 顾宁问：“有多结实？动作大些也不会坏吗？” 掌柜一头雾水，睡个觉能是什么动作？ 不等他细想，欧阳溯已经出声赶人：“有劳送些热水来。” “哎，客官歇着，马上就来。” 三间房是连在一起的，掌柜依次将门打开，就下楼去准备热水了。 陆沅和宋瑜倒是不挑剔，干净整洁就行。 南尘和文羽更不用说，他们经常在外执行任务，风餐露宿那是常有的事情，有个地儿落脚就不错了。 顾宁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掌柜下楼的模样，“走得这么快，还没问他哪家的舞娘好看呢。” 叹息一声回头时，正好看见欧阳溯眼神冷冷地盯着他，害得他心里发毛。 “看……看什么看……”本意是想质问，奈何话出口时总是很心虚的样子。 欧阳溯解下外袍，随意搭在架子上，为了节省空间，架子也小，只够放一件衣裳，想再放只能压着之前的放。 顾宁解下自己的衣袍，脖颈红了一片，两人的衣裳就这么放在一起，如此亲密无间。 一回头，看到欧阳溯面容清冷，坐姿雅正，顾宁又收起了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 这客栈也不方便沐浴，只好泡个脚。 一小厮送了热水来，各自洗漱了一番，又吃了些饭食，便各自安寝了。 说什么去看舞娘，其实顾宁只是嘴里说说罢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毕竟他们第二天还要赶路。 这床躺下两人肯定是有些挤的，顾宁默默缩在里头，他看着欧阳溯盘膝而坐的样子，心想他可能也不会睡。 谁知刚躺下没一会儿，身边突然就多了一个人。 害得他一瞬间清醒过来：“你怎么过来了？” 欧阳溯侧目看他：“睡觉。” 这顾宁还怎么睡得着，心里跳个不停：“你你你……” 欧阳溯叹息一声，无奈侧过身，一手撑着头看他：“我什么？” 顾宁忽然有些不敢同他对视，两只手不停地揪着身侧的头发绕来绕去：“你要是躺在这儿，可就……说不清了啊，要对我负责的。” 欧阳溯垂眸看他不知不觉间把两人的头发绕到一起去，低声问：“想看舞娘？” 顾宁手一顿：“舞娘哪有你好看。” 话一落又觉得不对劲，想要找补，又听欧阳溯轻笑一声：“那有我在，你还要去么？” “我……”顾宁一愣，连忙抬头看他，目光是说不出的委屈，“可是你又不让我亲……” 沉默许久，欧阳溯终是没忍住，一把将他拽入怀里，牢牢圈着，顾宁挣脱不了一点，本来他也没想着挣脱。 “你什么……唔……” 眼前一阵阴影，顾宁顿时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他从来没被人这样过。 之前唯一一次偷亲欧阳溯，也只是简单的贴贴，哪有这么、这么……过分。 在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被放开，顾宁心慌意乱，面色红得不像话。 欧阳溯道：“就这点本事，还敢来撩拨我？” 顾宁喘了一会儿：“我还年轻，经验不足，不像你……” 欧阳溯忍不住捏着他的嘴巴：“别喘。” 顾宁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嘴动不了，其他地方也要动一动：“难受……” 饶是欧阳溯，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似乎是在面对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声音多了几分暗哑：“你为何这么容易……” 顾宁哼哼唧唧的：“我年轻气盛！” 欧阳溯：“……” 他目光危险地压上去，俊秀的眉眼间温和不少：“我很老么？” 顾宁正是心动得不行的时候，哪里抵得住他如此这般。 顿时眼眶就红了起来，一阵颤抖。 欧阳溯一愣：“你……快了些。” 顾宁顿时就被气哭，丝毫没有注意到欧阳溯变得深邃的目光。 折腾出一身汗，欧阳溯轻轻推开窗户让风吹进来。 回头时，顾宁面色红润得不行，一双眼湿漉漉地看着他。 欧阳溯突然觉得自己那么多年的清静经白念了，这还没怎么着，他就这副模样，要是…… 顾宁此刻娇气得不行：“这下你不想负责都不行了。” 欧阳溯走过去重新躺下：“嗯。” 一朝得偿所愿，顾宁满心欢喜，将对方的胳膊抱在怀里，很是依赖，温馨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嘴欠：“你怎么如此会亲，是不是和其他人练习过？” 欧阳溯捏住他作乱的手：“一点就通，自学成才。” 顾宁十分满意：“那就好。” 两人说了很多话，主要还是顾宁在说，欧阳溯就简单的回应一两声。 “我喜欢你！”顾宁就像捡到宝一般，“我要写信回去告诉我爹，我找到心上人了！” “不急。”向来冷静自持的欧阳溯，此刻急声阻止，“不急，慢慢来。”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顾渊相处，毕竟很多年前，顾渊没少被他揍。 而现在…… 自己却要成为人家的儿婿…… 欧阳溯默默叹息一声，好在顾宁已经没有力气追问，困意涌来声音也弱了下去：“好吧，听你的。” 第135章 像游山玩水 第二天准备出发时，顾宁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宋瑜，跟陆沅上了同一辆马车，害得宋瑜想出手揍他，又在欧阳溯地注视下默默收回手。 陆沅疑惑道：“你怎么不去找欧阳长老？” 顾宁面色无法控制的一红，他实在是太开心，迫不及待要和陆沅分享。 “我昨天晚上，体会到了做男人的快乐！” 陆沅一口茶彻底喷了出来，呛得他直咳嗽，顾宁连忙给他拍背。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你和宋瑜不是早就……” 重点不是这个，陆沅强忍着咳嗽问：“你和谁体验的？” 顾宁两只手放在一起动来动去的，十分羞涩道：“还能和谁？” 这副模样……陆沅只能用一个“春”字来形容他。 “不是舞娘就好。”他还以为顾宁昨晚跑出去喝花酒，然后不小心失那什么了…… 顾宁一听不乐意道：“你想什么呢，人家舞娘是正经的，只卖艺好吧！” 这也不是陆沅关注的重点：“所以你昨晚和欧阳长老……” 看不出来啊，欧阳溯那等清冷的人，也会…… 陆沅拍一拍他的肩膀：“他长得那么俊，你不吃亏。” 顾宁疑惑看他：“这有什么吃亏的，我都爽死……” 咳、打住，再说下去就不让写了。 陆沅也不想打探别人的这种事，不过对方是顾宁嘛，说一说也没什么的，因为他实在是好奇。 也是神奇，昨日白天，顾宁还在苦恼要如何获得人家的芳心，这才几个时辰，进展如此之快么。 不用陆沅问，顾宁自己都忍不住说：“我们亲了，然后他用手……” 陆沅一听顿时愣住，就这？ “你这是什么眼神？”顾宁瞪他，“好像很看不起我的样子。” 陆沅有些失望：“只是手啊……” “不然还能是什么？”顾宁理所当然道，“咱们都是男的，又不能……大不了我下次也帮他，只不过他看起来冷清得很，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陆沅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们说这些，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人应该听不见吧？ 最好是听不见，不然多尴尬。 他委婉道：“我觉得你可以再学习一下。” 顾宁不理解：“学什么？” “就……那方面的。”陆沅想着，自己也算是顾宁的半个娘家人，看他这小白的模样，担心他会吃亏，决定好好教教他。 顾宁看他那表情，一琢磨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有些不乐意：“我强着呢，用不着学习。” 陆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顾宁顿时变得虚心好学起来：“那是什么样？” “哎呀——”陆沅说不出口，“你等着，下次咱们再去城里投宿，我找点好东西给你看看。” 顾宁拿出地图看一眼，有些丧气：“那还要好几天，才能到达下一个城池呢。” 这几天他们只能风餐露宿了。 说起这个，陆沅忽然想起来问他：“你是不是能控制九方钺上的力量？” 顾宁摇摇头：“不一定，时灵时不灵的，不过我爹说是因为我的修为尚浅，等我成就武道元神就可以随意控制了。” 陆沅有些失望，他还想着顾宁控制九方钺的话，他们就可以使用传送符，他从锦绣阁掌柜那得来的传送符还剩下几张，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顾宁问道。 陆沅给他解释了一下，顾宁恍然道：“怪不得能把我送去云州。” 他拿出九方钺，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真是我的好宝贝！” 马车赶了半天路就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毕竟马儿也要吃草喝水。 刚好停在一处湖边，陆沅想吃鱼了，机会难得，在路上他们只能吃干粮，过了这个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 顾宁也想吃，当即道：“我去抓。”说着就要脱下靴子，然后被欧阳溯拦住了。 宋瑜拉着陆沅找了块石头坐下，文羽道：“属下去抓。” 宋瑜摆摆手：“不用，给某人一点表现的机会。” 陆沅看他：“欧阳长老？让他下水不太好吧……”人家好歹也是临仙宫长老，虽然看着挺年轻的，但毕竟年纪摆在那儿。 宋瑜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忍不住笑：“宝贝，心里想的可不能说出来，他现在正烦这个事呢。” 陆沅暗中掐了他一下：“别瞎叫，这么多人呢！” 两人就这么靠在一起，看着顾宁和欧阳溯那边。 顾宁正要解开腰带：“我水性好着呢，你放心吧。” 欧阳溯一手放在身前，右手捏了一个剑诀，磅礴的内力瞬间凝成一道道剑光，直直插到水中去。 顾宁微微瞪大双眼，片刻后，好多鱼被内力凝成的剑穿身而过，被带着飞到岸上来。 “这……教教我！快教我！”他拽着欧阳溯的衣袖不停地摇着。 远处的宋瑜不屑的哼一声：“看到没，孔雀开屏呢。” 陆沅都看呆了：“好厉害！” 宋瑜顿时笑不出来了：“这有什么？武道元神内力凝实是用来杀人的，他却用来捉鱼，大材小用。” 欧阳溯眉目微微展开：“够了吗？” 顾宁道：“够了够了，等下你帮我挑刺。”他还记得当初回云州的路上，欧阳溯用内力切鱼的事情。 “嗯。”欧阳溯面上依旧淡淡的，不过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很不错。 顾宁招招手，让南尘和文羽过来处理鱼，自己从车上搬下来一些炭，想着不能自己一个人干活，正想喊陆沅，一回头看到宋瑜俯身亲了陆沅一下。 顾宁哼一声：“我也有！” 然后拽着欧阳溯的衣领狠狠亲了一口。 “喂——过来生火，还吃不吃鱼了？”顾宁大喊道。 陆沅吓一跳，顿时离宋瑜远了些。 “来了、来了。” 他们用的马车是临仙宫特制的，外观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里面空间规划很好，能放下很多东西，所以陆沅带了些锅碗瓢盆和一些调料，为的就是防不时之需。 这一路走来，足以见得他的正确性。 “怎么吃？煮还是烤？”这是还是陆沅更擅长。 宋瑜和欧阳溯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怎吃都行。 顾宁道：“煮可以吗？我有点不想吃烤的。” “正好，我也想吃煮的，那就先切成鱼片吧。”陆沅让文羽把锅和调料搬下来。 顾宁摊摊手：“你来。” 欧阳溯一抬手，瞬息间洗好的鱼就变成了鱼片。 陆沅拍拍手：“这技能也太实用了！” 从马车上拿了几个垫子下来，几人围锅而坐。 顾宁感慨道：“我们这样就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第136章 区区小事 要是没有那么多破事该多好，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烦恼的，顾宁想着人生嘛就是要及时行乐，免得以后后悔。 陆沅将调料放进锅里，做了一锅麻辣鱼。 出门在外，没有那么讲究，南尘和文羽在陆沅的强烈要求下，才和他们坐在一起吃。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陆沅的手艺越发好了。 这鱼也非常鲜嫩，咬一口满嘴生香。 顾宁十分满足：“沅儿不如去圣域城开一家饭馆，肯定客人爆满，到时候我就给你当护卫，保管没有人敢来闹事！” 有人夸赞自己的，陆沅当然是开心的，他也喜欢做菜，不过有时候懒得动手。 “再说吧。” “何需大老远去圣域城开，我云州没有店铺吗？”宋瑜很不满，顾宁已经拐走他临仙宫长老了，还想拐走他的夫人，岂有此理？ 欧阳溯话本来就少，也不接他们的话，只是默默给顾宁挑刺。 这次捉上来的鱼有十几条，他们吃了几条后，还剩下十条，被剑光穿身而过，再放回去肯定是活不了的，陆沅想着与其浪费了不如带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放得住，天气也不算热，一两天肯定不是问题，但是大概也吃不完。 “剩下这些有点浪费呀。”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南尘找了一只桶来，把剩下的鱼处理干净以后放到桶里。 陆沅道：“要是锦书在的话就好了，把它们冰起来，保存的时间长一些。” 话音一落，欧阳溯一挥手，桶里的鱼渐渐被冰包裹住。 陆沅惊讶道：“这、原来长老也可以！” 顾宁抱着手，一副骄傲的样子，他悄悄跟陆沅说：“看我找的伴侣多有用，不像你家宋瑜，一点用也没有。” 陆沅不乐意了：“我们宋瑜好着呢！不许说他！” “好好好，不说他，等下还和我下棋么？”顾宁怕他生气，只好不损宋瑜了。 宋瑜倒是罕见的没什么反应，任由顾宁嘴欠。 等他说完了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宁白他一眼：“弟弟。” 宋瑜：“……我临仙宫少主，临仙宫上上下下都听我号令，包括欧阳溯。” 顾宁一愣，他把这事给忘了。 “弟弟，哥哥是说区区小事，怎能劳你动手。” 宋瑜冷哼一声：“嘴脸。” 顾宁：“……” 宋瑜才不管他，拉着陆沅回马车上去：“方才他说下棋，沅儿你什么时候对下棋感兴趣了？” 陆沅会下棋，但是没多大兴趣，平时也很少见他玩儿。 “顾宁爱玩，但是你知道的，他棋品不好，所以我教了他一种新的玩法。”陆沅解释道。 “什么玩法？” “五子棋。”陆沅给宋瑜解释了一下。 顾宁跟着欧阳溯去另一辆马车，几人继续启程。 马车内还放着宋瑜和欧阳溯对弈的棋盘，顾宁搓搓手：“我也想玩这个。” 欧阳溯手指微动：“嗯。” 一盏茶后，他无比后悔，答应和顾宁下棋。 顾宁道：“怎么不下了？” 欧阳溯看他一眼：“落子无悔。” “那怎么行，我下错了，就要改正呀。”顾宁想着他在圣域的时候，和别人下棋都是可以悔棋的。 欧阳溯默默吸一口气：“还是喝茶吧。” 继续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打人。 顾宁挪到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这样吧，你和我下五子棋，我不悔棋，输了的人要让对方亲一口。” 欧阳溯指尖微顿：“……五子棋？” 顾宁和他解释了一下规则：“这还是陆沅教我的。” 欧阳溯顿了下：“那他有没有教你点别的？” “什么？”顾宁不解看他，“你到底玩不玩嘛？” 毫无疑问，顾宁长得是好看的，这样一张脸对着自己撒娇，哪怕是欧阳溯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嗯。” 顾宁想着，这五子棋可是自己擅长的，他肯定能赢过没玩过的欧阳溯。 然后很快就打脸了！ 不过有了赌注在，他输了也不生气，反而十分期待地闭上眼睛：“来吧来吧。” 另一边。 陆沅头疼地按住眉心，明明他和顾宁玩的时候都把对方打得片甲不留，为何就是玩不过宋瑜呢？ 他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扔在桌上沉甸甸的。 “这些可都是我从顾宁来赢来的。” 宋瑜看了一眼：“他脑子不好。” 陆沅：“……你是说我胜之不武？” “自然不是。”宋瑜连忙拿出几张银票给他，“我输了也给你。” 这……让人很难生气。 陆沅将银票塞进袖子里：“算你懂事。” “咳……那什么，上午你和欧阳长老有听见我和顾宁说话么？” 和他下棋又赢不了，实在没什么意思，陆沅也就将棋盘收了起来。 宋瑜不会骗他：“以我们的耳力，想不听见很难。” 陆沅有些尴尬：“看来以后我们要写字交流了。” “你不如努努力，只要内力超过我们，就不会被听见。” 陆沅：“……” “你说欧阳长老怎么突然就和顾宁在一起了？”他还是好奇。 宋瑜道：“他……重明以前说他死要面子，我还不信，现在看重明看人还是很准的。” 要不是顾宁说出舞娘的事情，刺激了欧阳溯，他或许还要端着一段时间，哪能那么快在一起？ 这一方面，宋少主倒是很佩服自己，勇于直面内心，喜欢就要立刻表达。 不然估计他和陆沅也有得磨呢。 天色还早，陆沅干脆躺在宋瑜腿上和他聊天。 “这一次去极寒之地，你有多少把握？” 他们面对的问题就是，结界能不能打开，以及打开之后的一系列问题。 宋瑜道：“或许会有人帮我们。” “谁？” “不清楚。”宋瑜摇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必忧心那些。” 话是这么说，但陆沅还是忍不住担心。 他见识过无量和柏影的厉害，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虽说早有准备，但是心里还是会生出各种各样的假设来。 “他二人再厉害，终归只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会有弱点。”宋瑜自然知道他在担忧什么，对于无量和柏影他的了解很少，但是很清楚的一点就是，哪怕修炼了灵力，他们也还只是没有飞升的凡人。 陆沅稍稍放心些：“你说得也有理，一切等我们到极寒之地以后再说吧。” 第137章 不如亲自教 一连吃了好几天的鱼，哪怕是陆沅换着法子做，也让人有些难受。 顾宁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他都不会喜欢吃鱼了。 越往北走天气越寒冷，不比他们几个内力深厚，陆沅早早就翻出狐裘和暖手炉。 缩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一点儿出去的想法都没有。 顾宁轻轻落在马车前头：“在吗？” 这不是废话么？宋瑜没好气道：“进。” 外头的人这才掀开帘子，一股风随之而来，冷得陆沅哆嗦了一下。 宋瑜不满道：“磨叽什么？” 顾宁无辜地摸了下鼻梁，他哪有磨叽？ “再往前走三十里地就是冰城了，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两日，还有冰雕可以看。” 陆沅眼睛一亮：“冰雕？” “对呀，很壮观的。”顾宁很多年前看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看陆沅很感兴趣的样子，宋瑜想着他们也风餐露宿好几日了，歇息一下也不影响什么。 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过了冰城以后，就要改行水路，坐上几日的船，就能到极寒之地。 既然已经到这儿了，也不用着急。 顾宁看陆沅冻得脸红把自己的手炉也给了他：“咱们从南边来，衣物不足以抵御这边的严寒，等到了冰城，买一些好的皮子，就不会这么冷了。” 陆沅道：“其实也还好，就是我比较怕冷。” 顾宁正好不怕冷，他就是特意送自己的大氅来给陆沅的。 陆沅道：“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顾宁原本送完东西就想回去，但他想着出去的话，又得掀开帘子，万一把陆沅冻病了可就不太好，于是就在这边坐下。 多了一个人，车厢内就没有那么空旷，顾宁坐的位置刚好挡住风口，没过多久就暖和了些。 宋瑜煮了一壶茶，先倒了一杯给陆沅暖手。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还是家里好，冬暖夏凉。”陆沅开始怀念在临仙宫的日子。 顾宁道：“等从极寒之地回来，我邀请你去圣域城做客，我家中有温泉，绕着院墙围成一个圈，哪怕是冬天也不觉得冷。” 宋瑜哼一声：“浪费。” 顾宁不想理他，他一和宋瑜说话就忍不住想嘴欠，但是宋瑜又是临仙宫少主，现在可谓是掌握着他的命脉了，他可不能这个时候得罪人。 “冰城有什么好吃的吗？”陆沅还是对吃的比较感兴趣，去不去圣域什么的，那得以后再说。 顾宁想了想：“羊肉汤不错，驱寒。” 陆沅摸了下肚子，心想他现在缺的就是驱寒之物。 “正好，那我们到那就去吃羊肉汤。”陆沅舔舔唇，已经开始饿了。 顾宁道：“好呀，还有干锅牛肉也很好吃！” 宋瑜没好气看他一眼：“当心你的口水。” 顾宁：“……你闭嘴，讨嫌。” 他和陆沅讨论着，这顿吃什么，下一顿吃什么……说着说着两人的肚子都叫了起来。 宋瑜一手撑住眉心，从后面的箱子里拿出一些糕点给他们垫垫肚子。 天气冷，马儿也走得慢，三十里的路都走了大半天。 到了冰城以后，按照顾宁打探到的，去了这边最大的酒楼投宿。 梦仙楼。 陆沅看着高大的匾额，心想这名字取得很有临仙宫的风格。 梦仙楼服务十分周到，他们一进去就有人帮忙将马车牵去后院，有了个避风的地方暖和不少。 只要给足银两，什么事都好说。 顾宁终于喝到了肖想已久的羊肉汤，热乎乎的，确实很驱寒。 陆沅这才暖和过来：“确实好喝，一点儿也不腥。” 配上几个白馒头，别有一番风味。 吃饱喝足以后，顾宁看天色还早，提议道：“要不出去买御寒之物？” 陆沅有些疲惫，困意浓浓道：“要不先睡会儿？” 顾宁看一眼欧阳溯，默默转头去找小二，要了三间上房。 他自然是想和欧阳溯一起住的，才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拿到房间的牌子以后，顾宁随意分了分，反正都是两人一间，没什么好挑的。 陆沅确实是困了，受冻一路，突然暖和起来困意自然涌了上来。 卷着毛绒绒的毯子，一下就睡了过去。 瞧着他脸上的倦意，宋瑜心疼地亲了亲他的额头，也不出声打扰，就默默守在一边。 坐了一会儿后，也脱了外袍上去拥着人睡去。 这毯子也不知是如何制成的，很轻薄柔软，又十分暖和，盖起来极为舒服。 这边是满室寂静，顾宁这头却要欢乐许多。 他不觉得累，欧阳溯也更不累了，默默坐在一旁看书。 但是顾宁偏要去烦他，嘴上说个不停。 最后欧阳溯捏住他的嘴，他又委屈：“嫌弃我烦了？” 欧阳溯：“……安静会儿。” 顾宁不依：“得到了你就不珍惜，好吧，一开始你也不是很想得到……但是你能不能稀罕我一点？我在宋瑜面前都……” 欧阳溯一俯身，微凉的嘴唇贴着他的，并没有更进一步，只是瞬息便推开了。 顾宁有些失望：“怎么不这样那样？” “闹半天就是为了这个？”欧阳溯放下手里的游记，好整以暇地看他。 被人这么正经地看着，顾宁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也……也不是……唉，反正这种事情在我们年轻人看来是很正常的，不用太保守。” 欧阳溯微微眯眼：“你们年轻人？” 顾宁自觉说错了话，怕他生气，连忙拉着他的手摇一摇：“我们，是我们！你也不老。” “是么？”欧阳溯淡淡一问，也不知道信了他的话没，反正气息变得很不寻常起来。 顾宁被他单手抱起，然后扔在软榻上。 “你、你要做什么？” 欧阳溯随之压上去：“那日你和少夫人在马车里说的话……” 顾宁顿时脸红：“你怎么能偷听呢？”质问之气很是不足。 欧阳溯手掌下移：“我现在寻思着，这种事情外人总是不太方便，不如由我亲自教你。” “唔……”顾宁顿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不必勉强！我不想伤你……” 他还没学到陆沅说得那些，要是强行来，说不好要将人弄伤。 欧阳溯轻笑一声，顾宁一下就看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欧阳溯，不再冰冷严肃，满目温情，让人想要溺毙在他的眼中。 就是这一失神，让他失去了主导的机会。 事后顾某人想起来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第138章 年轻人悠着点 一觉睡到第二天，陆沅醒来时神清气爽，推开窗一看，外面竟然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远处一片白白的，视线不是很好。 干脆在冰城歇上两日，等雪停了在继续走。 因着下雪，行商也赶不了路，只好留在冰城。 所以梦仙楼的客人多了不少，五湖四海的口音都有，众人来自天南海北，但是却不影响交流，乡音不同，但都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窗一开，陆沅就看到下面街道上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都抱着手，缩着肩膀走路，却没有一个打伞的，雪花落在他们身上，看着就冷。 屋里的热气散了不少，陆沅才合上窗户。 宋瑜醒来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本书看得很入迷。 陆沅好奇地凑过去：“看什么呢？” “冰城往事和一些当地民俗，有几分意思。”宋瑜答道。 陆沅对看书没什么想法，不管是什么书他都看不下去。 “起来啦，洗洗下去吃点东西。”陆沅拿过一旁的披风给他，“昨日答应顾宁一起去逛逛的，你也不叫醒我。” 宋瑜：“……我也睡着了。” 陆沅叹息一声：“希望他不要生气才好。” 不然他还得想法子道歉，顾宁有时候还挺难哄的。 宋瑜微微扬眉：“要是生气，他早就找来了，说不定他自己都起不来。” 还真让他说对了。 不过顾宁起不来可不是因为赶路累，而是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挣扎着起来，一阵头重脚轻的感觉。 不由怒从心起，扔出一个枕头打在欧阳溯身上：“过分！” 欧阳溯也不做声，任由他发泄。 顾宁揉着腰难受得不行，欧阳溯道：“好好躺着。” “躺什么？我还要去买东西！”他现在有些生气，没想到欧阳溯这么厉害，以后再也不说他年纪大了。 真够小气的，他都认错了，还不肯放过他。 见他要炸毛的模样，欧阳溯连忙拿起衣裳亲自帮他穿，顾宁正是手酸脚软的时候，乐得被伺候。 “算你有点儿眼力见儿。”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去，刚好遇见陆沅和宋瑜从这儿经过。 陆沅道：“我还正想喊你们呢。” 顾宁推开欧阳溯，过去挨着陆沅吐苦水：“我真是吃亏啊！就是书看少了。” 不知道那些事情，要是他知道的话，绝对要在上面。 陆沅一头雾水：“你不是不爱看书么？” 顾宁有苦说不出，这种事情又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说：“反正……反正要不是我没看过，我肯定能那什么……” 宋瑜不悦地看着他和陆沅靠在一起，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在欧阳溯身上看了一眼后，竟也没说什么，自己下楼去了。 欧阳溯站在顾宁身边问：“我扶你？” 顾宁脸色一红，尴尬无比：“走开，不要你扶。” 这气氛挺奇怪的，陆沅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任由顾宁靠着往楼下走：“他惹你生气啦？” 顾宁瞪了欧阳溯的背影一眼：“嗯。” 陆沅咦一声：“你舍得跟他生气？” 顾宁顿了下：“反正……我要跟他生气一小会儿。” 搞不懂，陆沅道：“我看你脸色有些差，没事吧？” 这么冷的天，别是得了风寒。 顾宁摇摇头：“没事，就是那什么以后的后遗症，你没有吗？” “啊，什么？” 看他实在没反应过来，顾宁只好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害得陆沅脸红得有些异常：“这、这……我倒是没有过……” 顾宁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又略带怜悯地看一眼宋瑜。 “没关系，等回去以后，找重明抓点药给他吃，会好的！” 陆沅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但是这么多人呢，真的要讨论这样的问题吗？ 他选择闭嘴。 南尘和文羽一早上就在外面巡视了一圈，排除安全隐患后，一直坐在一楼喝茶，占了个桌子，刚好够几人落座。 梦仙楼的羊肉很出名，这么冷的天，吃羊肉正好。 于是早膳又是羊肉汤，顾宁特意点了一份炒羊内腰，吃饭时一直给宋瑜夹这道菜：“多吃点。” 宋瑜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在周围的人投来可惜的目光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一顿饭，吃得宋瑜和欧阳溯都不开心，陆沅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心里祈祷顾宁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宋瑜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你怎么回事？”以前对他也没有那么热情呀。 顾宁咽咽口水，觉得喉咙写有刺痛：“吃就是了，别问这么多。” “这是何物？”宋瑜哪里见过这东西，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 陆沅连忙道：“不重要、不重要！不喜欢就不吃了。” 顾宁一声叹息，陆沅从桌下踢了他一下，才消停。 宋瑜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早膳吃得各怀心思，顾宁一改昨日的好胃口，还剩下大半碗就放下了筷子，靠在陆沅肩膀上：“沅沅，我头好晕呀。” 陆沅一听，摸了下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你发烧了！” 话音一落，肩膀上的重量一下就消失了，欧阳溯将顾宁揽过去抱着给他渡了些内力，然后对着南尘道：“劳烦，找个大夫来。” 南尘立刻起身出去，欧阳溯将顾宁抱回楼上屋里。 陆沅担忧道：“咱们一起去看看。” 他都没风寒，怎么顾宁还风寒了…… 宋瑜道：“等一下。” 他叫来小二问方才顾宁一直让他吃的那道菜是什么。 陆沅想阻止，但是又不敢说话。 小二一五一十的解释，最后还说：“好东西啊，客官这是大补之物，多吃点错不了的。” 陆沅总觉得这小二的笑容格外猥琐，“咳……那个、误会，都是误会。” 宋瑜缓缓舒出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是不是我平时太怜惜你，舍不得用力，所以…… 沅儿对我有什么误解？” 救命！陆沅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青天白日说什么浑话？ “别说这些了，去看看顾宁怎么样了。”他连忙岔开话题。 宋瑜哼一声，跟着他往楼上去，心里想着自己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欧阳溯一手除去顾宁的外袍，将人放在床上。 “我想喝水。”顾宁道。 欧阳溯又给他倒水，喝完又说：“嗓子疼，咽不下去。” 欧阳道：“少说话。” 顾宁哀怨地瞪他，欧阳溯又缓和了语气：“好了再说。” 这还差不多，顾宁哼唧一声，怪不得他方才觉得冷，原来是发烧了。 唉……都好多年没有生过病了，突然间有些想娘亲了。 陆沅和宋瑜站在门口问了句：“欧阳长老，方便进去吗？” “请进。”欧阳溯对别人可不像对顾宁那般温和有耐心。 不过，大家都习惯了，他要是突然温和起来，那倒还让人不好意思。 “怎么样了？”陆沅关心的是顾宁。 顾宁躺着，欧阳溯弄了湿了布巾盖在他额头上：“有点头疼。” 陆沅叹息一声：“早知道不拿你大氅了，倒害得你得了风寒。” “这怎么能怪你！”顾宁寻思着，自己这风寒多半还是怨欧阳溯，他昨日还好好的，也就是夜里…… 南尘脚力快，冒着风雪请来一位大夫。 大夫年纪有些大，走路慢悠悠的，南尘嫌他慢，直接将人扛过来。 被放下时，老人家忍不住骂骂咧咧，宋瑜给出一个金元宝后，立刻喜笑颜开：“老夫这就诊治。” 片刻后，大夫从顾宁手腕上收回手。 “如何？”陆沅问道。 “唉……”老人家语重心长道，“年轻人还是悠着些，纵……过度，虚的，又吹了冷风，才会如此，不过没啥大事，老夫一剂药下去，保管生龙活虎的！” 第139章 名医认证 这话说得太直白，在场的人无不愣住，顾宁死死闭着眼睛，假装已经昏迷了。 宋瑜轻笑一声：“有劳，南尘，送大夫回去。” “老夫自己走！”大夫生怕他又要扛自己。 南尘退后一步，微微抬手：“请。” 可以不扛着他走，但是要跟着回去抓药。 顾宁拉过毯子将自己的脸盖住，陆沅也有些憋不住想笑：“我们回去吧，让顾宁好好休息。” 出去时，故意将关门的声音弄得大了些，想告诉顾宁他们已经走了，可以不盖着脸了。 欧阳溯一手掀开薄毯：“人都走了。” 顾宁哀怨地看他：“我的脸都丢完了。” 他上一刻还嘲笑宋瑜，没想到真正虚的人是他自己。 “这老大夫也真是的，不知道避着点人说。”顾宁越想越觉得丢脸，甚至不想出去见人了。 欧阳溯倒是一脸淡定：“没事，他们不敢笑你。” “还不是怪你！”顾宁十分不解，整整一晚上，他为何一点也不累？ 到底谁才是年轻人？ 其实体力这东西，对他们来说，还真不关年龄的事。 欧阳溯靠在他耳边，声音很轻：“我等了这么多年……” 顾宁一阵耳热：“你走开，别让我传染了。” 欧阳溯不甚在意，他这个武道元神可不是虚的，不至于这样就被传染。 南尘回来得很快，抖了抖身上的雪，就去煎药了。 本来想把煎药的活让给文羽的，但是文羽跑去后院喂马了，只能他自己来。 还好这活他虽然不常干，但也不算什么有难度的，就是费神了些，要时时看着火候。 等他好不容易煎完药送去，顾宁已经睡着了。 欧阳溯没让他进屋，只是从他手中接过托盘：“有劳。” 南尘受宠若惊道：“长老言重，属下告退。” 用不到他更好，正好可以去歇着，忙了一早上还是怪累的。 顾宁睡得正熟，感觉有人戳他脸颊，颇为不耐的翻了个身。 欧阳溯捏着他的鼻子道：“喝完药再睡。” 顾宁被扶着坐起来，不醒也得醒了。 这药闻着就苦，他不是很想喝。 “其实，我睡一觉也会好。”他尝试说理。 欧阳溯不听，直接将碗口放到他嘴边，趁着他张嘴要说话一下往里倒。 害怕呛到，顾宁只好憋着气往下咽。 最后一滴不洒的全都喝完了，被苦得睡意全无，他打起精神控诉：“你到底会不会喂药？” “我是个病人、病人你知道吗？像你这样，我是要被呛死的！” 欧阳溯一顿：“这不是喝完了？” 顾宁气得想咬人：“啊啊啊啊！我怎么偏偏看上你！” 欧阳溯有一瞬的手足无措，他只是找一个最快捷的办法让顾宁喝药，没想到他这么不喜欢。 “那要怎么喂？”他打算学习一下。 顾宁道：“你应该哄我，然后给我蜜饯吃。” 欧阳溯道：“这里没有蜜饯。” 顾宁：“……榆木脑袋。” “抱歉，我幼年失去双亲，没有人教过我这些。”欧阳溯看着他轻声道，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讨喜，其他人可以不在意，但是在顾宁这儿，他想贪心的多要一些喜欢。 顾宁顿时一愣，随即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欧阳溯这不是惹他心疼吗？ 还怪会惹人怜爱的，罢了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那你下次不许这样了。” 欧阳立刻道：“不会再让你生病。” 说到这个，顾宁有些害羞，眼珠转了转：“那可以让我在上面吗？” 欧阳溯愣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带着一丝笑意：“可以。” 于是，顾宁天真的相信了。 另一边。 宋瑜回屋以后就冷着脸，什么也不说。 陆沅心虚地给他倒茶：“我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想多了。” 天知道，他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谁知道顾宁的脑子这么爱瞎想。 宋瑜：“可是他给我夹菜，你也没提醒我。” 陆沅肯定知道那是什么。 “我、我没好意思说。” 大堂里那么多人呢，不排除有武修在，有内力的人要是存心偷听，肯定能听见他说的话。 宋瑜面色还是有些不好看：“就这么被人误会了。” 陆沅道：“这种事也不好证明，就算了吧。” 宋瑜目光看向他，意有所指道：“也不是不能证明，你看顾宁今天那样儿，足以说明欧阳长老……” 陆沅一把捂住他的嘴，可别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让欧阳长老听了去多尴尬。 “你想我也生病？”他瞪着宋瑜，只要他敢做肯定回答，那陆沅是一定要写信回云州告状的。 还好宋瑜足够心疼他：“还是算了，舍不得。” “这还差不多，你也别在意这事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误会。”他说这话也不全是安抚宋瑜的，主要是顾宁一天嘴上没个把门的，他的话只能信一半。 宋瑜哼一声，将陆沅拽倒：“沅儿，我们都好久没有双修了……” “你不是说你的功力不能增长太快么？”陆沅感觉有些危险。 宋瑜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那我们只做不修。”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陆沅没能拒绝，因为他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外头下了一整天的雪，这样的天气，人很容易困倦，一直到傍晚陆沅才摸一摸空空的肚子：“下去吃饭。” 梦仙楼服务虽好，但是却不会送饭食到屋里，所有客人都要去一楼用餐。 入乡随俗，他们倒也不在乎这个。 晚膳时，顾宁看着好了不少，看来那大夫的药确实有用。 “你怎么样了？”陆沅关心道。 顾宁道：“好多了，上午可难受呢，这会儿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宋瑜对他没个好脸色：“牛就算了，羊内腰多吃点就行。” “你也多吃点。”顾宁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陆沅吓一跳，摸了摸酸疼的腰：“他不用！” 宋瑜拍一拍他，然后对着顾宁耸耸肩：“不必，省下来给你吃，毕竟你可是名医亲口认定的虚。” 顾宁气得牙痒，他恨不得化身一只刺猬，然后把身上的刺全都扎在宋瑜嘴上。 “那老头怎么就成名医了？” 宋瑜道：“一下就看出你的病症所在，还不是名医么？” 顾宁想打人，但是又想这毕竟是亲表弟，还是忍忍吧。 看他不再说话，宋瑜也懒得逗他了，真是难得看顾宁吃瘪。 第140章 又生变故 又过了一日，看了冰雕、买了御寒物品。 在第三天的清晨，一行人再次北上，过了冰城地界以后，就需要改行水路，出海。 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船都能出海的，他们需要找来往极寒之地送货的大船。 陆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船，两侧和正前方都挂着锋利的刀片，据说是用来破冰和防海盗的。 这船可不好找，多番打听才找到，船老大本不乐意带他们，但是顾宁出手大方，给了他一人五百两的价格，让他无法拒绝。 他们六个人，那就是三千两。 这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冒着生命风险来往极寒之地，一趟也挣不到这么多。 再三权衡之后，船老大让他们签下了生死状，出海以后生死皆与他没有关系，之后才同意他们上船。 陆沅按手印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都是在一条船上，生死同路，签这个有什么用吗？ 宋瑜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留点心眼，这船老大恐怕不简单。” 这么多货轮，只有他敢出海，能是什么简单人物？ 多半也是海上的亡命之徒，方才顾宁一着急漏了财，难保不会有人起坏心。 货轮足够大，船老大给他们安排了一间船舱，东西很杂乱，也不是很干净。 不过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挑剔，找个勉强干净的地方坐下。 这一层船舱开了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一眼看去，都是无边无际的海景。 这还是陆沅这辈子第一次看海，他趴在窗边看着外头，寒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 最后宋瑜担心他着凉，强行将他拉回来。 轮船走了很久，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周围除了海水什么都看不见了，连一座岛屿也没有。 海水远远看去都是黑色的，陆沅知道这代表着他们进入水深的海域了。 外头传来船夫此起彼伏的号子声，这个时候能听见人声，反而让人安心。 顾宁脸色不是很好看，欧阳溯忧心他是否风寒没好彻底，还好他随身带了碧元丹，正想喂给他，却被顾宁一把推开，迅速趴到窗边吐了起来。 陆沅一懵，他刚好坐在旁边，立刻帮他拍背：“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有了？” 这话有些吓人，顾宁吐完以后缩回脑袋来，无力地看他：“你傻了，我一个男的有什么？晕船！晕船懂吗？” 陆沅摸了摸鼻梁，他也是一时着急想岔了，还是怪顾宁天天在他耳边说一些有的没的。 “你还晕船啊。”陆沅有些惊讶，圣域城环水而建，四周都是河流，居民出行都要坐船，实在想不到圣域城的少主晕船。 顾宁挪回去，靠在欧阳溯肩膀上，顺着他的手服下一粒碧元丹，缓了一会儿才舒坦，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精神倒是好了许多：“我怎么就不能晕船了？别看我外表坚强，其实内心很柔弱的！” 陆沅：“……你说得都有理。” 货船足够稳，也没遇到什么大风浪，颠簸感并不强，天色暗下来以后，船舱里点了油灯，品质不是很好，有些熏眼睛，陆沅把它挪远了一些，有个亮光就行。 外头又有人来送饭，这几日都是吃的鱼，在海上别的东西不多，但是鱼管够。 几人吃的面色发绿，虽说海鱼味道鲜美，但也不能顿顿吃啊！ 不过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只好憋着气将就一下。 宋瑜给了送饭人一点儿碎银，那人退出去的时候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轻声道：“鱼虽鲜美，却不能经常吃。” 这话说得奇怪，他只送了鱼来，不吃鱼还能吃什么？ 宋瑜微微颔首：“多谢。” 等人退出去以后，他关好了舱门。 欧阳端起来闻了下，面色微微一变：“有蒙汗药。” 宋瑜嘴角缓缓勾起：“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方才那小哥，是提醒我们。”陆沅心想，这个世界上也不全是坏人，良善之辈也是有的。 顾宁给他泼凉水：“那是因为得了好处，要不然他才不会犯险。” “那也说明人家良心未泯，好啦小顾歇着吧。”陆沅拿了毯子给他盖上。 顾宁不满道：“你这是什么称呼，我可是哥哥！” “知道了，小顾哥哥，声音小点，别被人听了去。”说不定这船里还有什么暗阁之类的。 南尘和文羽守在门两侧，怀里抱着刀，看上去就不好惹。 船老大应该也是忌惮他们，所以才想起来用蒙汗药这一招。 不然如今他们人都在船上了，他想强抢也不是不行。 “无非是为财，不如将计就计。”宋瑜道。 欧阳溯没什么意见：“都听少主的。” 他们两个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就更没有意见了。 半个时辰后，外头传来几声响动，一阵交谈声传入耳中。 “老大，放心吧，那剂量可以药翻一头牛！” “好不容易遇上几只肥羊，可别错过机会啊！” “是啊，老大，兄弟们几个月都没喝花酒了，全看今晚了。” 船老大挥挥手：“别废话，先派个人进去看看。” 舱门传来轻微地响动，一把匕首从缝隙里卡进去，一点点将门打开。 “开了、开了。”那人声音很小，但不难听出他的激动。 门边的文羽手一下从腿上滑下去，那人瞬间吓得一个后仰。 安静了片刻，船老大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没出息的蠢货。” 这一次由船老大带头，进入船舱内。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确认几人都陷入昏迷以后，他在顾宁身上翻了下，找出一叠银票，瞬间红了眼：“发财了！” “老大，包袱里还有！” “钱财全部拿走，然后把他们丢进海里去，手脚麻利些！”船老大一顿，目光在顾宁和陆沅脸上打量一瞬，“这两个留下，老子好久没开荤了！” “嘿嘿，老大艳福不浅！” 船老大正在得意间，手朝着离他最近的顾宁摸去，眼睛看得却是另一边的陆沅，想象中，他已经过上了左拥右抱的潇洒日子。 忽然间身下一凉，他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只是觉得一阵温热，低头一看血迹已经渗了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飞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感传来，船老大瞬间倒在地上哀嚎。 顾宁睁开眼，拿出帕子给欧阳溯擦手：“怎么出手这么快，脏死了！” 欧阳溯任由他动作，但还是解释一句：“只是剑气。” 意思是他没碰到。 南尘和文羽也不装了，长刀出鞘，瞬息间就把他们拿下。 除了船老大以外，还有他的四个小弟，见到了老大的惨状，他们现在已经老实不少，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连声求饶：“好汉饶命！” 他们感觉自己惹上不该惹的人了，老大都被阉了，以后再也不能快活了，他们可不想这样。 文羽扯了一块儿布塞进船老大的嘴里，堵住他的哀嚎声。 陆沅看着地上的人：“你不是船老大，真正的船老大在哪里？” 第141章 到达极寒之地 货轮依旧前行，那些船夫对船舱里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他们只关注自己手中的活计。 这所谓的船老大，除了跟着他的四个小弟以外，对船上的其他人并无号召力。 出门在外，最忌讳的就是离心，更何况是出海这样的事。 南尘把刀架在一人的脖子上：“你说。” 那人早已吓破了胆：“我们……我们刚开始当海盗，老大会功夫，我们才跟他混的！好汉饶命啊！” 陆沅看向宋瑜：“他们果然不是正经船夫，脸上一点风霜的痕迹都没有。” 宋瑜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不足为惧。” 经过审问，他们才老实招来。 真正的船老大被他们关在底舱里，他们靠着武力强迫船上的人听话，抢劫了不少财物，没想到这次碰上硬茬。 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以后，宋瑜让文羽将人扔出去甲板上。 其他船夫看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去把自己的老大放出来，然后将这几个鸠占鹊巢的关了起来。 船老大是个有些沧桑的男子，被关久了难免有些邋遢，自去收拾了一下，才来见陆沅他们。 “真是多谢恩公了，那几个杂碎，用我的性命威胁其他兄弟，大家都不敢冒然动手。” 陆沅道：“您客气了，我们搭船也是寻个方便，路见不平罢了，实在担不上恩公二字。” “鄙姓张，船上的人都唤我一声张老四。”看得出来这张老四也是一个豪爽之人，为了感谢搭救之恩，特意备了一桌酒菜，有荤有素，这在远行的船上很难得。 互相通了姓名以后，张老四也不好奇他们去极寒之地做什么，不少人过去都是做着发财梦。 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一句：“那边的无回门可不是好相与的，每次去送货他们要检查好多次，鸡蛋里挑骨头，克扣我的工钱。” 说起这个时，张老四十分无奈，在海上来往本就危险，按理说价格是很高的，可惜他也不敢同那无回门硬来，自己如何无所谓，还有那么多兄弟呢。 背井离乡出来讨生活的人，多的是说不出来的苦。 “张大哥还给无回门送货，他们都要些什么货？”陆沅问道。 张老四犹豫一瞬，陆沅连忙道：“我们并不是想打听什么生财之道，只是好奇而已。”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边物资匮乏，常年被冰雪覆盖，蔬菜都是靠外边送去，还有一些刀剑之类的，不过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一些吃的，还有木炭什么的。” 张老四也不做隐瞒：“我赚的就是卖货的钱，从外头运一船东西去，能卖个好价钱。” “那地方苦寒，不过那里的人几乎都不愿意离开。”他之前还好心想带人走，但是人家一点儿也不愿意，死活都要留在极寒之地。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要不是外头的生意没有门路，他还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挣那点儿银子。 “无回门人很多么？”陆沅又问道。 张老四摇摇头：“一二十个吧，不过他们武功奇高，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顾宁戳着碗里的绿叶菜，闻言不由抬头看张老四：“你见过他们门主吗？” 张老四摇摇头：“那等人物，哪是随便能见的。” 接下来也没什么话可说了，随意说了些客气话。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呀？”陆沅问道。 张老四道：“看风向，运气好的话，再过六七日就到了。” 海上的天气谁也说不准。 后面几日愈发冷了，陆沅缩在船舱里不愿意出去，顾宁倒是在甲板上和几个大哥垂钓，还钓到一条大鱼，足有二十来斤。 不过现在他对吃鱼没什么兴趣，也就是过过钓鱼的瘾。 回来后眉飞色舞地和陆沅讲述他是何等的厉害，顶着风浪将大鱼拖上来。 “我钓到的那一条，比其他人的都大呢！” 陆沅裹着毯子夸赞他：“真厉害。” “都是我们现在不爱吃鱼了，不然的话还能饱餐一顿。”这船上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带了一些零嘴来，也快吃上火了。 宋瑜和欧阳溯都不爱凑热闹，就待在船舱里下棋，每当顾宁过去表现出想玩的想法时，他们就会不约而同地收手，然后各自坐在一边看书。 顾宁只好拉着陆沅和他下五子棋，于是陆沅又从他那赢了不少东西。 虽说船上的日子漫长，但也好混，不知不觉间已经看得到岸了。 张老四忙着清点货品，特意派了个人来通知他们收拾东西准备下船。 陆沅身上穿着大氅，激动之下，也不觉得有多冷，他看见了顾宁说的冰屋子。 “我们要住冰屋子吗？”还挺新奇的。 顾宁理所当然道：“不然呢，这边只有这个，不过你放心，里头暖和得很，铺面了兽皮呢。” 极寒之地很少有外人来，但是也不是没有，比如张老四这样的商人，所以他们也有专门接待外人的冰屋，价格也不算贵，十两银子一间，可以住一个月，他们照旧要了三间。 双脚踩在极寒之地上的那一刻，有一股轻盈的风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宋瑜隐约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灵气。 分别的时候张老四特意告知他们，自己每隔三月就会来一次，在这边卖货大概要十余天。 也就是说要是他们在这十几天里不打算离开，那就得等到三个月之后。 不过他们要办的事情，自然不是三五日可以解决的。 陆沅道：“有劳张大哥，不过我们打算在此居住一段时日。” 张老四无所谓的摆摆手：“有缘再会。” 陆沅好奇地摸了摸墙上的兽皮：“一点也不冰凉，好神奇。” “屋里有炭火，这兽皮有保温的作用。”宋瑜道。 外边的气温太低，哪怕屋里温暖如春，这屋子也化不了。 木炭在这里很珍贵，每日只能燃小小的一盆，不过只要温度起来了，也不容易散出去。 火盆就放在门边，陆沅蹲在那儿暖了一下手。 没过多久就热了起来，连忙解下身上的大氅和雪白的兔毛帽子，在屋里穿少一些也不觉得冷。 “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宋瑜道：“先探探无回门的虚实。” 床铺上铺着很厚的褥子，格外软和，陆沅躺着就不想动弹。 “或许可以找柏影试试。”他总有一种感觉，柏影是知道他们来了的。 他跟无量好似不同。相比起来，柏影算得上他们的盟友。 正在说话间，顾宁送了一壶酒过来给他们：“冰川水酿的，喝点儿驱寒。” 第142章 顾宗师厉害 三人围着一张小桌子各自倒了一杯酒。 陆沅问他：“现在我们也到极寒之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宁道：“等我联系上柏影再说。” 陆沅知道他和柏影一直都有来往，能联系上也不奇怪。 “他会帮我们吗？” 到现在为止，陆沅依旧不知道柏影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无量对他的态度好像也有些微妙。 顾宁道：“其实……” 外头一阵刀剑相接的声音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宋瑜率先冲了出去。 寒风萧瑟，吹起一地积雪，一时间看不清周围。 顾宁喊了声：“欧阳溯！” 陆沅一听心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没大没小，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啼笑皆非。 顾宁不满看他：“你笑什么？” 一边问一边拉着他躲过飞来的箭。 陆沅惊讶地瞪大双眼：“这边的箭都是冰做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顾宁看了一眼宋瑜拿着勾陈剑消失的方向，“是无回门的人。” 陆沅隐隐有些担忧：“宋瑜不会有事吧？” 顾宁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身边一道声音道：“不会。” 两人顿时吓一跳，陆沅连忙回头：“宋瑜！” 勾陈剑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宋瑜注入内力震了一下：“别担心，小问题。” 陆沅现在勉强也能听声辩位，他能感受到来的人不多，欧阳长老一人足以应付。 顾宁有些不满：“你怎么不接着帮欧阳溯？” 宋瑜没把他的白眼当一回事：“我担心有人调虎离山。” 来的人功力一般，只是些小喽啰，害怕无量故意引他们离开，宋瑜不敢恋战。 顾宁道：“我还在这儿呢，能有什么危险？” 啪—— 一块儿冰砖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肩上。 宋瑜眼疾手快，一把将陆沅拉开了些距离。 顾宁咬牙切齿道：“不提醒我一声？” 宋瑜微微偏头：“顾宗师，我只来得及救一个人。” 堂堂宗师，连一块儿冰掉下来都察觉不到，还有脸说么？ 顾宁气得牙痒，他想咬人！ 冰砖滚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陆沅有些担心：“没事吧？” 顾宁哼一声：“我堂堂宗师，能有什么事？” 陆沅：“……没事就好。” 声音渐渐止住，顾宁动了动耳朵：“走了。” 想必是来试探他们的。 陆沅有些奇怪问道：“不是说无回门人不多，而且全都是高手吗？” 现在来的这些人，和传说中的高手似乎不搭边。 “我方才说错了，他们不是无回门的。”顾宁道。 “那是什么人？” 陆沅话音刚落，脚边就滚过来一个人，似乎是被人踢过来的。 欧阳溯从风雪中缓缓走来：“抓到一个。” 陆沅一看，那人浑身裹着厚厚的衣裳，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帽子，五官很深邃，很符合极寒之地的人的长相。 “饶……饶命……”他说话时有些颤抖，听起来似乎是受了伤。 顾宁看向欧阳溯：“你也不下手轻点。” 欧阳溯冷淡地看他一眼：“心疼了？” 极寒之地的人长相都比较出色，肤色也白皙，方才顾宁盯着这人看了好一会儿。 顾宁道：“说什么莫名其妙的，你下手太重把人弄死了，还怎么问话？” 欧阳溯冷着脸没说话。 陆沅和宋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戏谑。 “先别说这些了，把人带进去。” 地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他的中原话说得很别扭，倒也勉强能听懂。 顾宁哼一声：“还算懂事。” 欧阳溯一把扯开帘子先一步回屋去。 顾宁看着陆沅问：“他这是怎么了？” 陆沅扯了下嘴角：“还能怎么，顾宗师有本事嘛，欧阳长老都为你吃醋了。” 吃醋？顾宁凝着眉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他什么地方让人吃醋了。 等他回过神来，几人已经进屋去了。 “也不喊我一声！” 陆沅看了看坐着不说话的宋瑜和欧阳溯，心里默默叹息一声，看来审人的事还得自己来。 “你是什么人？” 那人被打断了一只胳膊，正疼的难受，听了这话也不敢再放肆，只老老实实道：“我是不归山的……山匪。” 山匪？陆沅没想到这个地方也有山匪，冰天雪地的他们在山里能熬的过去吗？ “这么说你们是来抢劫的？” “是、是…… 在过几个月就是冬天了，储存过冬物资。” 陆沅沉默一瞬，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样储存过冬物资。 “我看你身材魁梧，有手有脚，为何不去做点正当活计？” 宋瑜咳了一声：“咳，无需同他废话。”前半句可以省略的。 陆沅：“……” 地上的人有些愤懑：“我们原本在海边捕鱼为生，结果……无回门那些人霸道，占了那一片海域，渔船也被抢了去，老大只能带着我们去不归山凿出一个山洞，勉强度日。” 陆沅留了个心：“是哪片海域？” “东边，只有那片海域有鱼可捕。” 无回门应当不至于为了鱼和人家抢地盘，莫非是那片海有问题？ “其他地方不能捕吗？” 那人答：“除了东边的海域以外，其他海域包括渡口那边都是一条鱼都没有的。” 这就奇怪了，且不说海域是连通的，就算没连在一起，海里怎么可能没有鱼呢？ 顾宁问道：“无回门卖鱼吗？” 那人摇摇头：“他们占去我们的渔船，几艘渔船被绑在一起，无回门的人就住在渔船上。” 顾宁扔给他一颗药：“吃了。” 这人以为顾宁要杀他，给他吃的毒药，顿时着急起来，连声求饶。 “你们放过我吧，我也没做过多大的恶事，从不抢本地人的，只是抢了几个外乡人……” 几个外乡人：“……” 顾宁没好气道：“救你命的，爱吃不吃，可以滚了。” 那人一听有些怔住，随即试探着往外走去，见他们没有任何动作，才爬起来飞快地跑了。 “没劲，这怂样儿！” 顾宁回头时，欧阳溯正起身往外走，经过他身边时问了句：“怎么不留人用膳呢？” 第143章 柏影的来历 顾宁追着他出去：“你走慢点儿，我肩膀疼跟不上！” 陆沅摇摇头，回头看一眼宋瑜：“他是用肩膀走路？” “不用管，装的。” 小桌上温着羊乳，宋瑜突发奇想放了些茶叶进去，味道有些奇怪，他尝了一口有些失望：“没你做的好喝。” 陆沅一阵无语：“都什么时候还想着吃喝！” “不管什么时候都离不开吃喝不是吗？”宋瑜对他招招手，“过来尝尝。” 味道确实不怎么样，陆沅抿抿嘴，这大概和羊乳的品质有关系，极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没有草地养不了牛羊，听说是从外边运了羊来，到了之后才挤的乳，一路颠簸，能有得挤就不错了，没什么可挑剔的。 “方才那个山匪说的，你觉得可信吗？”陆沅问道。 宋瑜看他一眼：“你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东边那片海域莫非就是结界薄弱的地方，灵气充裕，所以无回门和海里的鱼都往哪走？”陆沅思考问题的时候喜欢蹙眉，俊秀的眉眼微微凸起，让人不自觉想要为他抚平。 “无利不起早，肯定有吸引他们的东西在那。” 听陆沅把无回门和海里的鱼放在一起举例，忽然间，宋瑜心头闪过一丝怪异，难道是水里有什么东西？ 自古阵法都有阵眼，毁掉阵眼就能破阵。 说到底这所谓的结界，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阵法，或许阵眼就藏在海里。 如果真是这样，就有些麻烦了。 他们虽然会水性，可是冰天雪地，海面上虽然没有结冰，但是海水寒冷刺骨，想要避开无回门的耳目潜下去还真不容易。 无量和柏影那那般本事，要说他二人不知他们几人已经到了极寒之地，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对方不出来，说不定是在谋划什么…… 或许应该主动去无回门拜访一下。 “除了灵气，还能有什么可以吸引无量的？”他苦心谋划这么多年，就是为了飞升上修界，除了灵气陆沅还真想不到其他的。 宋瑜从怀里拿出一张布帛，上面绘制的是极寒之地的地图，墨迹有些新，应该是最近才完成的。 “这是什么？” 宋瑜道：“出发前，父亲给我的。” 陆沅哦了声：“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宋瑜愣了下，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有什么非说不可的必要么？ 他不懂，但是还是道：“下次注意。” “跟你说笑呢，快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点。”陆沅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跟着坐在旁边。 两人靠在一起研究地图。 宋瑜道：“我们必须要快一些，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这边的冬天很黑，一连几个月都是黑夜，对我们很不利。” 这个陆沅倒是理解，极夜嘛，很正常的自然现象。 不过对他们确实不利。 “你说无量是不是在拖延时间，他想等极夜以后再动手？”陆沅猜测道。 “不好说，总之快一点没什么坏处。”宋瑜手指微动，“明日顾宁那边要是没有进展，我决定去探一探无回门的虚实。” 不知为何，这一次陆沅有些心慌，总觉得一颗心没有着落。 * 顾宁坐在榻边，看欧阳溯冷着脸看书，有些不满。 “我肩膀都被冰块砸了，你也不知道关心我一下！” 欧阳溯不为所动，顾宁继续烦他：“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直说，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欧阳溯倏然抬眼，目光有些冷：“不是非我不可？怎么，刚才那个山匪，很不错？” 顾宁不明白为何突然说到人家：“我和你的事，你不要扯上别人。” “还护上了。”欧阳溯冷笑一声，“和我这个老人家在一起，确实委屈你顾少主了。” 顾宁顿时气红了眼，自己为了他都愿意……他竟然这么说！ “你！太过分了！”他拿起手边的枕头就砸过去，欧阳溯一挥手就将枕头挥开，连一片衣角也没被沾到。 顾宁一下子站起身来：“好好好，我治不了你了，我走！” 愤怒又委屈之下，他一把扯开帘子走了出去。 欧阳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坐了回去，闭上眼睛打算打坐一会儿，等平息一下再去找他。 反正顾宁除了去找陆沅抱怨他，也不会往别处去。 一个时辰以后，欧阳溯从入定中醒来，起身去陆沅那边找顾宁。 陆沅疑惑道：“他不是和你一起回去了吗？” 欧阳溯顿时变了脸色：“坏了。” * 愤怒之下，顾宁一通暴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几座冰屋子什么也没有，看不出方向。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走远了，回头看了看一个人也没有。 “混蛋，也不知道来找我！” 话音一落，面前的冰屋推开了一条缝儿。 “顾少主，你终于来了。”柏影靠在门边，一手推着帘子，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竟然在这里遇见柏影，顾宁也顾不上生气了。 “嗯，我来了。”心里虽然惊讶，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面上自然得好像是刻意找过来的一般。 天知道，他心里激动得恨不得一蹦三尺！ 他还在想办法联系柏影，没想到自己瞎逛，竟然走到人家门口来了。 这就叫那什么得来全不费功夫。 “请进。”柏影侧开身，让他进屋。 顾宁也不和他客气，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就进门去。 “怎么现在才来？我恭候多时了。”这边的屋里没有椅子，只有软垫，柏影跪坐着给他倒茶。 顾宁不动声色道：“遇到点事耽搁了。” 柏影手一顿：“无量给你们找的麻烦？” 顾宁看他一眼：“嗯。” 柏影无奈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提醒你。” 都到这儿了，再说这些已经没必要，顾宁耸耸肩：“人都来了，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柏影卷着一缕身侧的银发，清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愁绪：“我不是下修界的人，我来自上修界，很多年前的一次秘境探险，偶然间掉入深渊，醒来后就到了灵气枯竭的下修界，再不回去，我就要老死了。” 两人认识时间长了，但这还是顾宁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来历，不由惊讶非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柏影继续道：“我不能干扰下修界，不然此方天道容不下我。” 顾宁了然：“所以你从小就使计与我相识，是因为你觉得我天赋不错，想培养我为你打开结界。” 柏影略微一顿：“也不全是，你天赋确实不错，但是缺一点机缘。” 第144章 结界的由来 机缘？ 顾宁微微一愣：“什么机缘？” 柏影不说太多，反而问道：“你知道这结界是什么人设下的吗？” 这个顾宁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既然这么问，说明柏影是知道的。 “是上修界的人？” 柏影摇摇头，给他解释道：“在下修界只要结丹就能飞升到上修界，然后在上修界继续修炼，大乘以后才能飞升到仙界。对于上修界的修士来说，他们更在乎自己的修行，谁会耗尽一身修为去设下这样一个结界呢？” 顾宁大概听明白他的意思：“那是什么人设下的？断了下修界的修行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有很多时候，人的选择都是被逼无奈的。”柏影看他一眼，“九方钺里的记载难道没有告诉你，上修界与下修界的连接点吗？” 在很多年前，上修界和下修界的其实区分没有那么明显，有时候上修界的修士为了积攒功德，还会不定时来到下修界传道。 那个时候还没有结界的存在，上修界想要来人很方便，通过一个传送阵就可以到达。 甚至有世家望族，有能力的还在下修界做生意，卖给这边的人丹药、法器等。 “是不归山。”顾宁微微低头，藏起眼中的情绪。 柏影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不开心了，顾家的小少主从小就聪明伶俐，受尽万千宠爱，向来都是恣意活泼的，为何现在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是因为不归山？ 柏影也没哄过孩子，顾宁小的时候他还能打趣几句，如今却想着孩子长大了，要维护他的自尊心，面对他的时候正经不少，显出几分生疏来。 “怎么了？”沉默良久，柏影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顾宁撇撇嘴：“方才放了不归山的山匪，某人和我生气呢。” 这就让柏影有些好奇了，这世间还有人能奈何得了顾少主的：“宋家那个小子？” 顾宁一怔，摇摇头道：“不是，我同他生什么气，那可是我弟弟。” 看顾宁不愿意多说的样子，柏影也不再追问了，继续捡起方才的话题：“我小的时候，听说过一个故事，我转述给你听。” 顾宁收拾好情绪，抬眼看他：“你小时候，那得多少年前了？” “……不必提醒我年龄，我这个年纪在上修界正当盛年。”柏影呼出一口气，“你到底听不听？” 顾宁扯了下嘴角：“听听听。” “曾经有一个人，他修炼很有天赋，不过百岁就是大乘修士，离飞升仅一步之遥，世家子弟皆以他为楷模，用我母亲的话来说，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不过百岁就能飞升的人。” 顾宁脑海中想象出一个英姿勃发的少年人的形象：“这么厉害。” “天才的世界，大概普通人无法想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按部就班的修炼，然后飞升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什么事？”顾宁好奇地追问。 柏影继续道：“……他爱上了一个魔修，那魔修本就是不怀好意接近他的，因他常年修炼，不懂世事，被人蒙骗了去，等他醒悟过来时为时已晚，家人被害、至宝被夺，他开始追杀那个魔修。那魔修为了躲避追杀，藏到了不归山。 不归山里有上古大神留下的阵法，专门传送上修界的人前往下修界，人只要到了不归山很难寻其踪迹。为了击杀魔修，他不惜当场引雷劫，强行飞升，最终借助雷电的力量一剑劈断了不归山，从此之后，上修界与下修界便断了往来。” “不归山本就支撑着上修界与下修界的运转，被毁之后，顿时天地变色，日月逆行，黄泉水倒灌，要看就要淹没下修界，祸及凡人，这是天道不容的罪孽。” 下修界除了修士以外，还有许多没有修行资质的凡人。 听到这里，顾宁为当时的人捏了一把冷汗，黄泉水是引渡亡魂的，对于凡胎来说具有极强的腐蚀性。 “后来呢？” “魔修已死，他大仇得报，再无遗憾，便舍弃一身修为，化为新的不归山，只是被毁的阵法无法复原，黄泉水也收不回去。据说当时，天上一阵金光闪过，一道结界落下，挡住黄泉水护住了下修界。” 这就是结界的由来，顾宁听完后深思许久：“那我们现在打开结界，不会……” 柏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解释道：“一百多年后，幽冥主人出关，终于想到了收回黄泉水的办法，危机已经解除，结界的存在也就没有必要了。” 顾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开结界吗？”顾宁问道。 按照柏影的说法，这结界恐怕不是寻常修士设下的。 柏影道：“我之前说你缺点机缘，而这一点机缘恰好落在了别人身上。” 顾宁抬眼看他，有些不确定：“你是说……宋瑜？” “正是。” “他有什么机缘，他……”顾宁话音一顿，“是陆沅。” 柏影打了个响指，赞赏般看他一眼：“聪明。” 顾宁有些不安的捏了捏手指：“他们会有什么危险吗？” “要是别人，妄动神明留下的结界，生死难料，但是他们……”柏影眉眼间浮现几分犹豫之色，“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顾宁想着陆沅也不是普通人，稍微放心了些。 “我把九方钺给他，会不会胜算大一些？”顾宁一问完，手腕上的九方钺就一阵滚烫，十分不满地扭来扭去。 顾宁一把将它捏住：“别闹。” 柏影笑了下：“它很喜欢你，可不愿意跟别的主人。” 顾宁有一瞬间的骄傲，随即又说：“不是要把你送出去，只是借给他们用用。” 九方钺渐渐停止挣扎，借用倒是可以，它才不要离开主人呢！ 柏影摇着头笑了下：“这东西是神斧的一个角融成的，染了神明的力量，生出了灵识，是不可多得宝贝。” 顾宁屈起手指敲了九方钺两下，还好他每次和欧阳溯那什么的时候，都把九方钺关盒子里了，不然岂不是要被它围观…… 这么想着，顾宁一个激灵，出来时间太久他也该回去了。 “你一直待在这儿吗？” 柏影道：“是的，无量现在忙着修炼，管不着我。” “上古大荒经？” 柏影点点头，顾宁露出一抹坏笑：“你有告诉他那是假的吗？” “他咎由自取。”柏影并不干涉这些，他只想回家。 无量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顾宁起身理了下衣裳：“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柏影送他出去，顺便给他指了下方向：“往这边走。” 顾宁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回走去，没走多久就遇见一脸焦急的陆沅，还有没什么表情的宋瑜和欧阳溯。 三人一看到他，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陆沅快步跑来：“你去哪了，我们都要急死了！”看顾宁穿得单薄，他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他，但是被顾宁拒绝了。 “我可是宗师，不怕冷，你自己拿着，别着凉了。” 果然还是陆沅贴心，这个时候还是好朋友靠谱，不像某个冰块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第145章 令尊身体如何 几人一块儿往回走，欧阳溯手中拿着一个披风，稍稍落后一步，亲手将之搭在顾宁的肩上。 顾宁自己扯住带子，系了个结，哼一声没理他。 陆沅道：“下次出门和大家说一声嘛，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都会担心你呀。” 被他这么一说顾宁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对不起呀，光顾着和猪蹄子生气，忘记告诉你了。” 陆沅微微挑眉，看来顾宁是和欧阳长老吵架了啊。 他就说嘛，哪有人无缘无故生气的。 一时间有些好奇，他拉着顾宁走远一些：“你们怎么了？” 说到这个顾宁就来气，一股脑将自己生气的原因说了出来。 陆沅听完以后，愣了片刻，给他解释道：“欧阳长老，这是吃醋了。” “好端端的，他吃什么醋？”顾宁不解问道。 陆沅叹息一声，他不知道顾宁是怎么追上人家的。 “那个山匪是不是长得还行？五官深邃，皮肤白皙，眼珠子还是绿色的，怪好看的。” 顾宁一愣：“这边的人不都长这样，况且我把人放走是因为他说了不归山，又不是看上人家了！” 他有些生气，难道自己就是那种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吗？ 他认准了谁那可是一辈子的。 陆沅道：“因为欧阳长老喜欢你呀，你盯着别人看，还给人家送药，又把人放走，他患得患失嘛。当然就吃醋了。” 顾宁感觉自己很冤枉，真正患得患失的人是他好不好！ 欧阳溯那个冰山，一点喜欢他的表现都没有，害他总时不时就要怀疑一下，欧阳溯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唉……怪不得人家都是旁观者清呢。”陆沅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感情大师，“他要是不喜欢你，干嘛千里迢迢跟过来，要说是宫主的命令我是不太信的，多半还是为了你，” 顾宁脚步一顿：“是吗？” 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人，一个比一个俊美，还都穿着白衣，真就是仙风道骨了，唯一的缺点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被人借了钱不还一样。 有些不满地看了欧阳溯一眼，瞎吃什么醋，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他们住的地方，陆沅道：“我之前看这边好像有一家羊肉店，不如去吃点羊肉吧，暖暖身子？” “好啊。”顾宁道。 这事情一般都是陆沅和顾宁说了算，后面的两人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边，面对面坐着。 宋瑜很贴心，不停地给陆沅夹菜。 欧阳溯就冷淡许多，很少动筷，目不斜视，也不管顾宁如何。 顾宁有些生气，但又一想，自己也不是没手，他自己来！ 锅里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 他夹一块儿骨头好几次都没夹起来，正在犹豫间，一只白玉般的手从眼前晃过，骨头落到了他的碗里。 顾宁斜着眼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公筷，赌气般说了句：“多谢。” 欧阳溯手指一顿，没接此话。 顾宁哼了一声，发泄般啃骨头，最后啃的嘴边都是油。 陆沅憋住笑，指了指。 顾宁扬起下巴对着欧阳溯道：“给我擦擦。” 这下欧阳溯动作都是快了，拿出随身的手帕给他擦得干干净净的。 吃完饭以后，喝了点茶就各自回屋去了。 一进门陆沅就被宋瑜勒住：“山匪长得好看？” 他的语气有些危险，陆沅缩了缩脖子：“放开，刚吃饱，再勒我要吐了。” 宋瑜面色不善地松开手，转身去小桌旁坐下。 陆沅跟过去，挨着他：“我只是说说，给顾宁分析问题而已。再说了，人家长得好不好看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对不对？” 宋瑜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喜欢。” 陆沅叹一声：“只不过没见过这样的人，多看几眼也不行了，真霸道！” 宋瑜抬手将他圈在怀里，让他舒服地靠着：“不行，就霸道。” “那以后出门你把我眼睛遮起来？”陆沅提议道。 宋瑜一噎，他当然不可能那样做。 “罢了，看几眼也没什么。” 陆沅朝他笑：“这么大方！” “除了看看，你还能做什么？”宋瑜问道。 陆沅很有求生欲：“当然不能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的。” 宋瑜没什么反应，陆沅眯起眼看他：“怎么不说话？” “想听你多说几句。”宋瑜将他按在怀里，亲了一下。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只不过由于积雪和冰层的原因，还能隐约看到一些亮光，顾宁踩在冰块上，想滑一下，结果还没动就被人扯住。 “当心些。”欧阳溯轻声道。 顾宁努努嘴：“不生气了？” 欧阳溯：“……嗯。” 顾宁抱着手看他：“那你和我道歉。” “对不起。” 顾宁俯身抱住他：“好吧，原谅你了。” 欧阳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笑来：“还玩吗？” 方才顾宁要在外面玩雪，所以多停留了一会儿。 顾宁靠在他怀里摇头：“回去吧。” 欧阳溯一把拦腰将他横抱起来，顾宁止不住笑：“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欧阳溯脚步不停，将他放在榻上，动作有些急切。 顾宁得意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急呢。” 欧阳溯趴在他耳边，声音涩然道：“会，找不到你的时候，我很心急。” 顾宁一愣：“那你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没表现出来？” “人多，没好意思。”欧阳溯如实道。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顾宁有些哭笑不得，欧阳溯成天冷着脸，难道是因为害羞？ 他将双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这就人多了，以后你要是去了圣域城可怎么办？那里的男女老少都认识我，你岂不是要找个壳子藏起来？” 欧阳溯神色凝重：“令尊……身体如何？” 顾宁没想到他突然关心起自家爹爹来，但也没多想：“挺好的，我爹很厉害的。” 欧阳溯一默，面色有些忐忑，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几乎从未见过。 顾宁有些新奇：“你该不会是怕我爹娘不喜欢你吧？放心吧，只要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喜欢。” 欧阳溯欲言又止：“其实，我和令尊令堂是认识的。” “啊？”顾宁有些惊讶，“我从未听爹娘提起过你。” 欧阳溯抿抿唇：“很多年前，令尊找人比武，刚好找上我。” 顾宁一挑眉：“谁赢了？” 欧阳溯不说话，顾宁双手抱住他的脑袋：“不会是你吧？” “嗯。” 顾宁心如死灰：“坏了坏了，我爹最在意这个，赢了别人一笔带过，要是输了……他肯定念念不忘一辈子。” “这样我都不敢带你回去了，怕你俩打起来，把我家给拆了。” 欧阳溯叹息一声：“我不还手就是了。” “那样我也会心疼的，我爹打人可疼了！” 欧阳溯面上温和许多：“不管了，以后再说。”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146章 无头尸 极东之海。 海水翻涌，不停地拍打着甲板。 无回门的弟子手里拿着长鞭，嘴里呼喝着朝几个船夫招呼去。 “动作快点！等门主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船夫都是魁梧的中年男子，此刻猥琐着，加快手上的动作，他们要扬起船帆来抵御风浪。 无回门的人格外严厉，但凡有偷懒的，或是动作稍慢些都要被打。 他们的长鞭时常泡在海水里，打在身上瞬间就会皮开肉绽，疼痛非常。 所以在这里，没有人敢偷懒。 今日有些奇怪，极东之海向来风平浪静，却不知怎的，今夜里突然起了风浪，阵势还不小。 好不容易顶着风浪干完活，正要松一口气，甲板却突然晃动起来，海水疯狂的涌来，海面上突起几十丈高的水柱。 脚下不留神的人，一下就被海水卷了进去。 同伴一手抓着栏杆，一手去救人，然而根本来不及。 绝望间，却见方才掉下去的人，忽然飞到了甲板上，摔得个血肉模糊，根本不用近看，就知道是没气了。 “啊！这海里到底有什么啊！” 长鞭挥出破风声：“都闭嘴，回船舱去！” 天空惊现一道闪电，割裂了夜空。 “天降异象，无回门作恶多端，必亡！” 被压迫许久的船夫，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心底的怨愤。 银光一闪，利剑入鞘，他的头颅滚到了海里。 “胡言乱语者，下场如此。” 顿时无人再敢出声，剩下的船夫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眼神惊恐地看着前方。 轰隆——轰隆—— 海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海面。 众人屏息以待，片刻后一道黑影自水里窜出，在空中停留一瞬后，落到了甲板上，风浪渐渐平息，船也平稳了下来。 “参见门主。” 无量的脸隐在宽大的帽兜下，他抬起手，力量在掌中凝结，一道光朝着最远的一艘渔船而去，瞬息间被打中的渔船灰飞烟灭。 “从此以后，下修界任吾驰骋，唯吾独尊！”他的眼神满是阴狠，“打开结界？我让你们永远也找不到阵眼！” “哈哈哈哈哈……” 猖狂又放肆的笑声，响彻极寒之地。 远处岸边的石头上，柏影默默站立着，目睹无量最后的狂欢。 天际闪现出妖冶的绿光，柏影轻轻运气，指尖萦绕着浅薄的灵力，他叹一声：“下修界残存的灵气很快就要枯竭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无量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飞升上修界，他是要统领下修界，做这个世界的主宰。 只要他修炼成功，吸走下修界所有的灵气，那么在此方世界，便再也无人是他的对手。 幸好，他早有防范，没有被这人忽悠了去。 如今，便让无量自食恶果吧。 柏影朝着无量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之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陆沅翻出一件厚实的狐裘穿上，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宋瑜，有些羡慕又感觉有些冷意。 “你真不冷啊？我看你怪冷的，要不还是多穿点？” 宋瑜摇摇头：“不冷，穿多了累。” “好吧。”陆沅很羡慕。 同行的几人中，就他修为最低，其他几个都不怕冷的，还穿着单衣，也就顾宁觉得好看，穿了件带毛领的衣裳。 “昨夜好似有些不寻常，你听到动静了吗？”陆沅总觉得半夜的时候，好像听到什么人在笑，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实的。 宋瑜点点头：“东边传来的，还有海浪的声音。” “难道是无量搞出来的动静？” “有可能。” 陆沅抖了两下狐裘：“我们去找顾宁吧？” 宋瑜道：“再等等，方才南尘和文羽去买早膳了，用过再去。” “好吧，那我去门口坐着，在屋里穿这么多还怪热的。”陆沅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边，有一股小风吹着，很舒服。 “这边风景太单一了，刚来的时候我还挺喜欢，现在看多了倒觉得眼睛累。”陆沅一手托着下巴，如今他可算知道审美疲劳是什么感觉了。 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山清水秀的云州。 “我们还能赶得回去过年吗？”他有些担心，光在路上就要月余呢。 宋瑜道：“你想回去吗？” “当然想了，这可是我们……”陆沅有些不好意思，“成亲以后第一个春节，还是想和大家一起过的。” 宋瑜眉眼温和：“那就回去过。” “正事要紧，也不必着急，我就是随口说说。”陆沅笑了下。 刚好南尘从外面进来，看到他在门口坐着吓了一跳：“少夫人，怎么坐在此处，当心着凉。” 陆沅摆摆手：“没事的，你买了什么？” “这边没什么好东西，买了几个包子。”南尘将油纸包取了出来，“给欧阳长老和顾公子也买了，文羽给他们送去。” 陆沅道：“谢谢，这已经很好了。” “少夫人客气，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这点小事南尘不敢居功，放下东西之后他又说：“属下在外头听说，今天早上海里飘来一具无头尸。” 陆沅拿着包子的手一顿：“这么恐怖？” “抱歉，吓到少夫人了。” “我同你玩笑的，说说怎么回事？”陆沅没想到这么久了，南尘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 南尘道：“听说是几个扫雪的村民发现的，他们把积雪倒去海里，结果看到水面上有个人，走近一看竟是没有头的，顿时吓得不轻，喊了许多人过去才捞起来。” “会不会是掉到海里，被什么大鱼咬的？”陆沅问道。 “不像。”南尘道，“属下远远看了一眼，那伤口断得很平整，一看就是人为的。” 宋瑜微微凝眉，正想说话，顾宁就从外匆匆忙忙地进来：“你们听说了吗？” 三人一齐看着他，顾宁一顿：“呃……看来是已经听说了，不用怀疑，肯定是无回门干的！” “怎么说？”陆沅问道。 顾宁理所当然道：“你想想，这极寒之地，除了无回门为非作歹，还有别的吗？” 据说在无回门出现之前，极寒之地民风淳朴，时常夜不闭户。 而现在家家大门紧闭，倒不是怕他们偷东西，而是担心惹祸上身。 “说得也有理。”陆沅叹息一声，“可惜一条无辜的生命。” “不能再拖了，你们跟我一起去找柏影。”顾宁一拍掌，“必须拿出个办法来，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遇害！” 第147章 去极东之海修炼 沿着上次的方向，顾宁带着他们去找柏影。 空中飘着细雪，陆沅抖了下毛领：“你确定是这里，怎么越走越偏僻了？” 方才还能看到一两个人，现在是一点儿人烟也见不着了。 顾宁驻足回头：“怎还不信我？走就是了！” 欧阳溯的袖子被他拽在手里，他往前加快脚步时连带着把欧阳溯也拉走了。 陆沅连忙拉着宋瑜的胳膊追上去：“没有不信你，只是怕走错了迷路。” 四处无人，冰屋也不见，顾宁脚步一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信我是对的。” “……真走错了？”陆沅四处张望着，这确实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 顾宁紧紧蹙眉：“应该是那边。” 一路上有些混乱，总之找了许久才找到正确的方向。 看着熟悉的门帘，顾宁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找到了，不然今日丢脸可要丢大了。 相比起来，柏影居住的地方有几分冷清，屋里也没什么摆件之类的。 除了一张小桌和一张塔以外，再也没有旁的。 柏影似乎也是刚回来，见到他们也不意外：“比我想象中来得晚些。” 几人一阵沉默，要不是找不到路，他们该是早就到了。 顾宁有些不满：“还好意思说，谁叫你住这么偏的！” 柏影一愣，对他说话的语气倒也没什么意外的，反而十分温和地解释：“此处不引人注目，于我而言更方便。” 他最怕的就是和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太多联系。 平日也是能不出门就绝对不出门。 “你想找我，怎么不吹我教你的曲子？”柏影疑惑道，“我寻着笛声过去找你，总是方便许多。” 顾宁撇撇嘴：“这次出门没带笛子。” 看他俩这模样，应该感情还是不错的。 陆沅悄悄打量欧阳溯一眼，对方脸色很冷淡，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莫名的，陆沅觉得他此刻的眼神有些像宋瑜和他生气时候的眼神。 他连忙打断顾宁和柏影说话：“没想到两位还挺熟的。” 顾宁连忙道：“当然了，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众人：“……” 柏影随手一挥，一套茶具出现在小桌上。 “不必强调年龄，你们来找我是为了无头尸的事？”柏影问道。 顾宁点点头：“正是。” 柏影给几人各自倒了一杯茶水，之后才慢悠悠地解释。 “人是无回门子弟杀的，昨夜的异象是无量出关造成的。” 顾宁眨眨眼：“你都知道？” “亲眼所见。” “呵……”欧阳溯轻笑一声，讥讽道，“既是亲眼所见，仙师为何不救人？” 柏影一愣，觉得他话中带刺，顿时有些莫名，自己也没得罪过此人啊。 到底是顾宁带来的朋友，他耐心解释道：“一来我不能干涉此间事，不然会沾上因果，二来那些船夫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无回门从海上抓回来的海盗，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我为何要干预呢？” 欧阳溯一默，他就是看柏影有些不顺眼罢了。 见他不说话，柏影看向顾宁问道：“不知这位是？” 陆沅和宋瑜默默低头喝水，顾宁如实道：“他是临仙宫的长老，特意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哦……”柏影的目光在欧阳溯身上打量了一瞬，他怎么觉得顾宁说完以后，此人身上的气息更冷了呢？ “我们来找你就是商量计策的。”顾宁和柏影比较熟悉，便主动当起话事人，“你有什么计划么？” 柏影道：“昨夜我观无量周身，已有黑气萦绕，想来是那功法的缘故。” 顾宁耸耸肩，不甚在意：“你不是都知道么，那功法是假的，后面有一小部分做了修改。” 这计策还是宋瑜说得，他亲自动手仿写之后，可以做旧几分，几乎同原本一模一样，但终究只是假货。 柏影自然知道此事：“真的功法不是在你们那么？” 陆沅一顿，看向柏影：“你是想让我们练？” 柏影摇摇头：“他一人练即可。” 他指的是宋瑜。 陆沅有些不解：“为何，即便宋瑜天赋再好，若是我们几个也一起修炼，多个人不是多条路么？” “灵气不够，只能让一个人修炼，他是最好的选择。” 宋瑜微微敛眉，柏影接着道：“要对付无量，只是唯一的法子，而且要抓紧时间，要是等灵力耗尽，无量彻底堵死阵眼，就再也打不开结界了。” 柏影无疑是着急的，他离家几百年了，真的很想回去。 要是无量谋划的事情做成了，他便只能老死下修界，再也回不去。 下修界的人也永远不可能修炼，与仙道无缘了。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前辈的意思是，无量做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打开结界？”陆沅瞬间明白过来，要是不能打开结界，那无量一个人占了所有的灵力，他完全可以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再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正是，他在这里能一呼百应，要是去了上修界，那就只有挨打的份。”柏影正色道。 也就是说无量想当这个小世界的王，而不愿意到更广阔的天地去给人当垫脚石。 柏影叹息一声：“有的时候，人太有自知之明也不是一件好事。无量知道自己的能耐，他也是机关算尽才有今天的功力，他在修炼一途上还不如你有天赋，不过是走了歪门邪道。” 陆沅微微低眉：“谢谢，可我并不觉得你在夸我。” 柏影：“……这个不重要。” 宋瑜一手覆在陆沅的手背上：“不必理会他。” 柏影：“……你说这话都不避着我么？” 宋瑜道：“晚辈从不在背后说人。” 柏影：“……” 罢了，不是跟这些小辈计较这个事情的时候。 “总之，你必须尽快去修炼上古大荒经。”柏影扔出一颗泛着淡淡蓝光的珠子给宋瑜。 宋瑜一手抓在手心里打量：“这是何物？” 柏影双臂轻轻扬了下：“避水珠，你去极东之海里修炼，那里灵气最充裕。” 此话一出，陆沅顿时有些着急：“遇见无量怎么办？” 柏影摆摆手安抚道：“莫急，海底广阔无边，多得是藏身之处，等无量发现，他早就已经功成了。” 陆沅一时不说话，柏影有些好笑道：“怎么，对你家小郎君如此没有信心？” “那倒不会。”陆沅连忙道，“我对你很有信心的！”后半句自然是对着宋瑜说的。 眼看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顾宁道：“这其中好像没我什么事呀？要不我先回圣域城等你们？” 宋瑜当即道：“不行，我闭关以后，你留下来陪沅儿。” 顾宁虽然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要回去，但是听他这么一说还是气得磨牙：“我对你来说就这点用处？” 宋瑜挑眉：“不然？” 顾宁转头对着欧阳溯道：“帮我打他！” 欧阳溯沉默一瞬：“他是少主。” 顾宁气得对着空气挥了几下拳头，谁还不是个少主了！ 第148章 暂别 回去以后，顾宁拿出上古大荒经给宋瑜，但是被拒绝了。 顾宁不解道：“不是吧，你真和我生气？” 宋瑜目光淡漠地看他一眼：“我过目不忘。” 顾宁没好气地将经书收起来：“你厉害行了吧，可千万不要记岔了，练了自己改过的那一册。” 宋瑜一默，陆沅连忙道：“不会的，宋瑜又不傻。” “那是我傻咯？”顾宁抱着手，面上十分不乐意，他也是好心，竟然一句感谢的话也不说。 宋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内心想法，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多谢。” 这下又显得生分起来，还不如不说。 顾宁自己也觉得有些烦人了：“唉……万事小心。” 宋瑜点点头：“照顾好沅儿。” 陆沅怕他担心自己，修炼时也静不下心来，连忙向他保证：“你放心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屋里待着等你回来。” 宋瑜微微一笑，抬手在他后脑勺处摸了下：“要是觉得闷，就让顾宁陪你出去转转，注意避着无回门的人就是了。” 陆沅乖巧点头，被点名的顾宁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他最喜欢和陆沅一起出去玩了。 宋瑜要尽快去极东之海，为了让他二人说些体己话，顾宁十分贴心地拉着欧阳溯走了。 回到自己屋里后，他把宋瑜拒绝的上古大荒经递给欧阳溯，“他不要正好，咱俩先看看，等灵气重现立刻就修炼，可不能让其他人领先了。” 欧阳溯盘膝而坐，闻言抬眸看他：“怎不送去给柏影仙师？” 顾宁愣了下，随即想起之前陆沅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些不可思议道：“不是吧，你连他的醋也吃？柏影可算得上是我半个师父，是我的长辈，不可以乱吃醋的！” 欧阳溯一默，顾宁怕他心里又憋着气，而且他为自己吃醋，说明他在乎自己，也就多了几分哄他的耐心。 “你就放心吧，他都好几百岁了，我怎么会看上一个老人家。”顾宁自顾自说着，发现欧阳溯的面容越发冷淡了，心底顿时咯噔一声，坏了，他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相比起来，我也算是个老人家了。”欧阳溯面上好似覆了一层霜雪，神情清寒，偏偏他这模样俊得很，让顾宁爱得不行。 “他怎么能和你比？你比他俊，头发也又黑又多的，一点也不老，柏影那一头银发，我可不喜欢……”顾宁拉着他的袖子，“再说了，只要是你，不管是老的还是年轻的，我都会喜欢的。” 他向来直白，欧阳溯平日听他说过很多贴心话，但这话还是第一次听他说，不免有些失神。 顾宁推了他一下：“和你说话呢，发什么愣？” 比起他来，陆沅可幸福多了，宋瑜也就是对别人冷淡些，对陆沅那是温和得不像话。 可不像他，碰上的是一座上百年的大冰山。 顾宁心底幽幽叹息，那又能怎么办呢，都是自己选的。 欧阳溯回神看他，眼中已温和不少，不再像方才那般就像被人欠了钱似的。 “嗯，我听见了。” 顾宁嘟囔一句：“这还差不多，以后不许瞎吃醋，我明明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欧阳溯微微压住嘴角，清了清嗓子：“拿来我看看。” 顾宁连忙把手边放着的上古大荒经递给他：“你好好看，我相信你的资质，肯定比宋瑜差！” 欧阳溯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于顾宁的吹捧是十分受用的。 顾宁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想陆沅说得没错，对付这种傲娇的人，就要直来直去，你和他拐弯抹角，还不知道他心里如何想的呢。 时间紧迫，宋瑜并没有和陆沅说太多话，只是嘱咐了他几句，让南尘和文羽贴身保护他，然后便出发去极东之海了。 他走了以后，陆沅觉得屋里空了不少，一时间做什么都没劲。 南尘和文羽也比较木讷，不会说什么逗趣的话。 看他不开心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大眼瞪小眼。 不过陆沅也不欲让他们为难，他只因着宋瑜突然离开，不太习惯，还有就是担忧宋瑜。 要不是避水珠只有一粒，他真想跟着宋瑜一起去，好歹有个照应。 但是又一想，自己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定还要害宋瑜分心。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可不能拖了后腿。 不过他也没有无聊多久，顾宁怕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很快就过来找他玩五子棋。 顾宁棋艺不佳，只有陆沅愿意和他玩。 陆沅道：“欧阳长老不是吃醋了吗？我还以为你去哄人了。” 顾宁摆摆手：“我随便说一句，他就不生气了，很好哄的。” “是吗？”陆沅眨眨眼，有些不相信。 顾宁心虚地低头摆弄棋子：“哎呀，说他做什么，快来，你看看我的棋艺长进了没有。” 两人玩了一个时辰，最后顾宁意犹未尽地收手，倒不是他玩够了，而是他带来的银两已经输光了。 陆沅看着眼前的一小堆碎银，问道：“晚膳想吃什么？” “你要用我的钱请我吃饭啊？” 陆沅挑挑眉，找了个荷包来将碎银收了进去：“现在可是我的银子，愿赌服输。” 顾宁撇撇嘴，这点钱他还不至于舍不得，就是输了有些烦。 “下次你让我赢吧，赢了我也给你钱。”他双手向后撑着，抬头看向陆沅。 “这有点难。”陆沅笑了下，“你的棋艺实在有点……” 看他笑了，顾宁才放心：“罢了罢了，输了就算了，我想吃涮羊肉。” 这东西在极寒之地也算是稀罕物了，有钱人才吃得起。 而且还要看时机，羊肉不是每天都有的，这里的羊都是从外边送进来的，在海上颠簸，瘦得没几斤肉了都，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 “文羽，你去看看今日有羊肉没，有的话买几斤回来，咱们在自己屋里煮着吃。”陆沅现在不想出去，就怕有个万一。 “是。”文羽立刻就起身出去。 “也好，你的手艺可比外头的厨子强多了。”顾宁十分开心。 陆沅有些好笑道：“你这说的我好像是厨神转世一样，买不买得到羊肉还是两说呢。” 顾宁耸耸肩：“买不到就吃别的，鱼总有吧？” 虽说无回门占了极东之海，但他们船上也有渔夫，打了鱼卖给这里的居民。 不然这些居民本就难吃到肉，要是连鱼都吃不了，说不定要引起什么躁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捕鱼也不用他们费劲。 只是这一来，就苦了以打鱼为生的人，但他们目前也不敢说什么。 文羽办事周到，不仅买回来肉，还买了一口锅，和一些碗筷。 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不少东西，南尘连忙去帮他接一下。 “今日运气好，说是清晨有新到的货船，不仅买到羊肉，还有牛肉也买了些。”文羽笑着放下东西，一边还给他们解释。 第149章 轮回盘的主人 涮肉倒是很简单，煮一锅水，就可以。 其中最难的一步，大概就是切肉片了。 不过这也不需要陆沅亲自动手，他只需调好一锅料，其他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忙活了。 顾宁原本想着让欧阳溯来切肉，但是南尘坚决制止了：“这点小事怎好劳长老动手。” 然后顾宁看着南尘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一把菜刀，刀法飞快，切出来的肉片十分均匀，一时间有些看呆了，他转头问陆沅：“你们临仙宫的人，如此全能么？” 陆沅也是第一次知道，没想到南尘刀法这么好，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没一会儿所有的肉都切好了。 南尘看他们惊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用刀和用剑是一个道理，属下也不知如何解释，总之这点小事不值一提，以后要是有需要，少夫人只管吩咐就是了。” 最后顾宁去喊了欧阳溯过来，几人围桌而坐，宋瑜不在，南尘和文羽少了几分拘谨。 有顾宁在一旁插科打诨，陆沅也不再想东想西了，他应该要相信宋瑜的。 心里想开不再纠结，胃口也好了些。 看他多吃了一些，南尘和文羽也放心不少。 吃完饭以后，顾宁又陪着他玩儿，最后还说要搬过来和他一起睡。 当然不是睡一起，而是再搬一张榻来，和陆沅住在一个屋子里，好有个照应。 欧阳溯没什么意见，但是陆沅自己不愿意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拆散他二人，这样也不太好，况且他也没那么脆弱。 “不用，你就放心吧，我现在很好，我对宋瑜有绝对的信心，他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顾宁见他再三拒绝，也不强求：“哪有什么事你就喊我，我立刻来。” 南尘道：“顾少主请放心，我和文羽会保护好少夫人的。” 他们跟着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陆沅。 看他们这样，陆沅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我真的没事，放心吧。” 等他们都离开以后，陆沅叹息一声，也没有睡意，自己坐在屋里找了些小玩意儿摆弄。 累了就裹着毯子趴在榻上看宋瑜之前看的那一本游记，他不爱看书，以前都是宋瑜一边看一边给他讲，现在宋瑜不在，他倒也能看得进去了。 最后看得累了，迷迷糊糊间嘴里还念叨：“早点回来。” …… 宋瑜不在的日子，变得很无趣。 从前陆沅不管干什么都没有无聊的时候，现在做什么都没劲，连下五子棋都要输给顾宁了。 “怎么心不在焉的？”顾宁收了棋子，想着要不带他出去走走，万一闷坏了不好和宋词安交代。 陆沅摇摇头：“没什么，有点累了。” 顾宁眼眸一动：“累什么，我看你是想宋瑜了吧？” 陆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不和顾宁装，他们两个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顾宁心里也担心，但是不好表现出来，他只道：“肯定很顺利的，那可是宋词安！再说了，他才走没几天了，你就想人家了，出息。” 陆沅张张嘴，有些不满地瞪顾宁一眼：“都五天了！” “区区五天……”顾宁中气不足，“你要知道对于修仙之人来说，百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陆沅面露苦色：“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该不会等宋瑜回来，我都老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呢！”顾宁立刻叉腰，“他现在只是练气，很快就会回来的！” “唉……”陆沅叹息一声，有些无聊的扔开手里的棋子，“不玩了，没劲。” 顾宁道：“那我们去外头滑冰吧？” 他之前发现，这边有一片空地，上面没有积雪，是一层很光滑的冰，有一些孩童在上面玩，大概是有人专门收拾出来，给孩子们玩的。 “可是我不会啊。”陆沅还没有玩过这个，有些心动，但是又担忧，“出去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有我在，怕什么？”顾宁提着九方钺摇了摇，“它很厉害的！” 感受到主人的夸奖，九方钺傲娇地扭着身子。 陆沅噗嗤一笑：“那好吧，我也想去玩玩。” 出门时，顾宁特意找了披风给他：“冻病了宋瑜要找我麻烦。” 陆沅低着头系上：“他哪有那么不讲理。” 顾宁一笑：“呵，他什么时候讲理过？” 陆沅有些不满，顾宁连忙安抚道：“好好好，他最讲理了，好不好？” 怎么跟哄孩子似的？ 陆沅又觉得自己幼稚了，竟然和顾宁争辩这个问题。 “走吧。” 顾宁带着他出去，这个时候外头没有什么人，四处很寂静，只有几家烟囱里冒出来的白烟，提醒他们这里有人的气息。 那片空地要稍微矮一些，有两个台阶下去。 顾宁稳稳踩在上头，回头来拉陆沅。 陆沅有些害怕：“滑吗？” “还好。”顾宁说着就试了下，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四仰八叉。 陆沅顿时一愣，看他没什么事才笑起来：“你这样儿有点滑稽。” 顾宁顺势躺在冰面上，撑着头看他：“博美人一笑嘛，不吃亏。” 陆沅止住笑，连忙去拉他：“说什么有的没的，赶紧起来，别着凉了。” 顾宁根本不需要他拉，轻轻一动就站了起来，其实他方才也不是站不住，就是故意逗陆沅开心的。 顾宁好歹也是宗师，比陆沅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他拉着陆沅的手腕，在冰面上畅通无阻地溜了几圈，好不畅快。 最后陆沅有些累了，顾宁让他在一旁歇息：“好玩吧？” 陆沅点点头，正想说好玩，一抬头话音顿时止住，前方的海上忽然涌起巨浪，他目光惊骇，顾宁连忙回头看去：“这是怎么回事？” 海浪打过来的那一瞬间，顾宁拽着陆沅腾空而起，免去了被海水冲击的惨状。 只是这好端端的，风平浪静的天气，怎么突然间起了这么大的海浪？ 事情有些不对劲，顾宁正想带着陆沅回去，天空中忽然聚起了黑云，云层上散布着刺眼的闪电，似乎还隐藏着什么。 顾宁暗道不好，不敢带着陆沅冒险，运气轻功就要回去。 陆沅却道：“别动。” 顾宁顿时停住：“怎么了？” 陆沅抬头看着黑云，面色十分沉重：“冲着我来的，逃也没用，看到上面的闪电了吗？你一动它就会劈下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 陆沅眉心微凝：“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沉思一瞬：“轮回盘！” 顾宁懊悔：“都是我的错，不该带你出来。” 陆沅摇摇头，叹息一声：“不，躲不过的，它知道我的动向。” “两世魂是轮回盘的……主人。” 第150章 遥远的记忆 狂风大作，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顾宁大惊：“你说什么？那你能让它听话么？” 陆沅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我失去了，力量……” 顾宁一时间听不懂陆沅在说什么，他们好似被困在了这团黑云之下，进退不得。 异动自然是惊动了欧阳溯，他瞬息而至，看到顾宁和陆沅被笼罩在黑云之下，就那样漂浮在空中，以顾宁的功力，撑住是没问题，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而且这黑云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它的目的绝对不是困住他们这么简单。 欧阳溯凝神召剑，一剑劈向黑云，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剑气反噬回来。 顾宁一惊：“欧阳溯！” 看他躲开了，才放心：“别冲动，上面是轮回盘！” 顾宁放出九方钺，将九方钺放在两人脚下，有了个着力点，心里踏实不少。 陆沅叹息一声：“你松开我。” “什么意思？”顾宁反而把他拉得更紧了。 陆沅来不及说太多：“它再召唤我。” 这很不合理，顾宁想着只有主人召唤神器的，哪有神器召唤主人？ 而且这轮回盘现在控制在无量手中，这么一说，是无量在抓陆沅？ 顾宁有些心烦，他不能看着陆沅被这样带走，但是又找不到办法。 方才欧阳溯那一剑，似乎激怒了这黑云，上面的闪电正追着欧阳溯的身影移动。 顾宁倒不是很担心他，与其担心一个武道元神，不如想想他现在应该怎么办，要是陆沅落到无量手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海水扑面而来，顾宁放出内力将其挡开。 陆沅道：“这样下去，你撑不了多久的，松手吧。” 南尘和文羽也赶了来，跃身挡在两人身前，有他二人在海水也无法前进，顾宁松了一口气。 抬头一看，黑云好似愈发大了，上面的雷电越来越粗，好像在蓄力。 陆沅心头划过一丝不妙，这样下去，大家都要有危险。 “我能感觉到，它没有恶意。”他尝试劝说顾宁放手，“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先放手，等宋瑜回来在一起来救我。” 顾宁不同意：“不行，它没有恶意，焉知无量没有？” 陆沅一默，其实他也很疑惑，无量需要他做什么，他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用处。 空中的黑云好似张开了无形的巨口，妄想吞噬一切。 陆沅忽然看向前方，惊喜道：“宋瑜！” 顾宁回头一看，手中顿时一空。 身后根本没有人，是陆沅骗他的。 “陆沅——” 这小子好的不学，还学会骗人了！ 陆沅的身影消失在黑云中，风浪渐渐平息，黑云散去，一切回归平静。 欧阳溯提着剑落在顾宁身边：“我有预感，少主快出关了。” 无量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等不及对陆沅出手。 他在害怕什么…… 顾宁握紧拳头：“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护不住一个陆沅！”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由心而起。 欧阳溯按住他的肩膀：“少夫人和你说什么了？” 顾宁一顿：“说了些奇怪的话，他是轮回盘的主人。” 欧阳溯一默，看向天空轻轻叹息一声：“或许这就是宿命。” 顾宁咬咬牙，拳头打在欧阳溯的肩上：“不许说什么宿命不宿命的，必须救陆沅。” “等少主出关。”欧阳溯凝着眉，他方才已经感受过这东西的厉害了，同真正的神力比起来，武道元神也只是路边的蚂蚁。 在那样的力量下，他只能勉强自保。 怪不得出发前，宋忧会跟他说只要能保住自己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那时想多带一些人来，但是宋忧说这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事情，哪怕是带上江湖武林所有的人，也只是徒增伤亡。 他现在才明白，这整件事情中，需要的是机缘。 哪怕是宋忧和临仙宫所有长老齐聚，也无济于事，天命如此。 可是武道中人，最不服的不就是天命吗？ 人定胜天，哪怕修仙也是逆天而行。 欧阳溯心神一震，隐约感觉到了境界的松动。 “你怎么了？”顾宁看他面色不对，一时间一个头两个大。 欧阳溯稳住心神：“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他低头看着掌心，感觉到一层浅薄的气息萦绕，这就是灵力么…… 忽然间，周围能感受到的灵气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顿时什么感受不到了。 欧阳溯转身一看：“极东之海！” 顾宁似有察觉般看向天际，天边竟泛起一道七彩霞光。 心底顿时一松：“宋瑜要出关了。” …… 陆沅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好似是站在云里，周围还有七彩神鸟飞来飞去的。 一道空灵又古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万年修行不易，你真的愿意？” 陆沅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拯救苍生是我等的宿命，没什么不愿意的。” 那人似乎极轻地叹息了一声：“此方世界坍塌已是定数，逆天而行，你可想过要付出的代价？” 陆沅恭敬的低头：“小神无知，苍生何辜？便是散去一身神力，护住一界生灵，不求功德无量，只愿问心无愧。” “如此，你便去吧。” 似乎是被轻轻推了下，陆沅感觉自己跌入云端，落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是谁在和他说话，这里又是哪里？ 身上传来冰凉之感，就好似被泉水浸泡一般。 陆沅伸手摸了摸，四周都是干燥的，他也并非是在水里。 这是哪里？ 他又该如何回去？ 他，又是谁？ 尘封的记忆蜂拥而至，轮回盘镇于黄泉后，天塌地陷的下修界停止了一切灾难，黄泉水被挡住了去路，再也不能为祸一方。 不知过了多久，在无边的黑暗中，他实在是待够了，想出去，想寻找光明。 于是他奋力朝上，不知不觉间看到了妖冶的绿光，那是他此生看过最美的颜色。 恍惚间，一个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是年轻时候的无为。 “咦？哪来的灵识？”无为很惊讶，“黄泉里也能生出灵物？” 随即又一想，那引渡亡魂的轮回盘本就是天神投下的，沾了神息，生出灵识也不奇怪。 无为了然一笑：“你也算是得了造化，刚好和我做个伴，这幽冥实在寂寞得很，一个活物也没有。” “以后我就叫你小圆吧，看你这像个盘子，似乎用来盛菜也不错。” “扭成这样做什么？不愿意盛菜？”无为道，“好了好了，不愿意就算了，以后跟我住在幽冥府，当我弟弟……妹妹也行……我会对你好的。” 陆沅轻轻抹了一下眼睛，一滴泪停留在他的指尖，散发出莹莹之光，眼前终于有了亮光。 他想起来了…… 第151章 有志向的石头 天地初开，日月有序，长养万物。 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归山的山顶上出现了一块儿石头，四周空旷，唯有一石头，风雨不动。 历经数万年的雷火淬炼、风吹雨打，终于在一个雷雨夜里等来了它的救赎。 上古混战数千年，扰得神界烦不胜烦，执掌神界的寂久神尊剑出无极，斩魔尊，封印魔界。 因神力损耗太大，寂久神尊至不归山调息。 不归山落于神界之下的上修界，环境清幽，灵气充裕。 与其说是调息，不如说他是忙活太久，借机偷个懒罢了。 随意落在山顶，忽见一石头立在那儿，周围大概百步的距离，竟是寸草不生。 这让寂久有些疑惑，活了万万年，也没曾听说不归山还有寸草不生的地方。 “你这石头倒也有趣。”寂久的指尖轻轻覆了上去，触手一片温润细腻之感。 石头似乎是微微一颤，知道面前这人不好惹，纵使它不喜欢被触碰，也只能忍着不敢有意见。 俊美的神只低眸轻笑：“不归山不愧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连你一块石头都生出了神志。” 石头一愣：“你……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一道迟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音的主人似乎还不太会说话，音色也略显稚嫩。 寂久手指在石头上点了点：“还是个会说话的，悟性不错。” 石头见有人能和自己聊天，一时间开心无比，和他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他实在是憋得太久了。 寂久也不觉得烦，就连它说话时结结巴巴的也觉得可爱。 “我、我只是话说得少，不太熟练、你、你等我练一练，肯定……能和你、聊天的！” 不归山上实在是太寂寞，就连小草都不长在它身边，石头很委屈。 这一点其实寂久也很疑惑，不归山到处都是充盈的灵气，很适合万物生长，这块儿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竟然连草木都排斥它？ 不过到了夜晚他就知道了，月朗星疏，原本是极好的天气，却忽然有一道雷云落在他上头。 寂久早已是神界至尊，雷劫劈不得他身，此刻也落不下来。 他正抬头观望，就听身侧的小石头叫着：“走开、快走开！” 寂久向后一隐，身影瞬间出现在百步之外。 轰隆——轰隆—— “哎呀，好疼啊，呜呜呜……”小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寂久默默看着，九道天雷之后，雷云才离开。 饱览群书、洞悉世事的寂久神尊头一次生出困惑，方才那雷云似乎是专门来劈这块儿石头的，任务完成就走了，一刻也没多留。 小石头许久没有声音，寂久走过去，蹲在它旁边问：“如何？” “雷好坏，专劈我一块石头。”经过一天的练习，它说话已流畅许多 寂久一默：“……你应该感谢它。” 若不是这雷劫，恐怕它永远也只能是一块儿石头，死物而已。 “难怪草木不生，这样谁敢接近你？” 小石头听着有些委屈：“也不是天天劈，只有月亮圆圆的时候才会来。” 寂久眉心微微一蹙，月圆之夜？觉得有几分意思，于是挥挥手一旁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间屋子。 他原本想着随便找个山洞或是大树什么的躲清闲，现在觉得这片空地也不错，留在这里琢磨一下这差不多半人高的石头是怎么回事。 他在这里住了几日，石头说话越发熟练了，还能给他讲自己的事。 “我在这山上待了很久了，一个能懂我的活物都没有，那山下青玄宗的弟子隔三差五就要上山采药，他们可烦了，对着我跪拜啊，嘴里念叨着保佑他们考核通过之类的。” 寂久默默听着，心里留意了“活物”这两个字，该不会在这小石头心里，自己也只是“活物”吧？ “还有一些女娃娃，拿了红线非要缠在我身上，要我保佑她们和心上人在一起，可我只是一块儿小石头呀！” “那红线缠在身上痒得很，偏偏我又弄不掉，只能等着雷劈下来的时候才把红线弄掉，很难受的！” 寂久一默：“……确实过了，求姻缘应该去拜月老。” “就是就是！”石头一顿，“月老是什么？” 寂久吸一口气：“是个掌管姻缘的神仙。” “你也是神仙吗？” “嗯。” 石头沉默许久：“神仙长得还挺好看的，我也要当神仙。” 寂久默默无言，几千年来还没和谁如此放松地说过话。 “你一块石头，知道什么美丑？” 这下石头不乐意了：“我就是知道，青玄宗的女弟子都说她们宗主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所有女修都想同他结为道侣，那宗主我虽还没见过，不过我觉得你比她们说的那样还要好看，反正来不归山的人没一个有你好看！” 活了数万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白地评价他的容貌。 寂久不甚在意：“皮相尔，无关紧要。” “哼，我要是能化形一定要变得比你还好看！” 寂久看着它黑黝黝的表皮，古井无波的眼中划过一丝极浅淡的笑意，大概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 “嗯，很有志向。” 听不太懂，似乎是夸人的话，石头骄傲起来：“那是，我是不归山上最有志向的石头！” 寂久：“……” 逍遥闲散的时光过得太快，哪怕再不愿意，寂久也得回神界去处理事务，他想过要不要把这小石头带回神界，但又觉得留在不归山才是对它最好的选择。 经历雷火，说不定他有朝一日可以得机缘造化，修成人形。 于是寂久打算将它留在不归山，只说要去处理事情，会再来看它。 石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即答应下来：“你有事要出门？那你快去快回啊，我在家里看家。” 寂久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随即又嘲笑自己，这只是一块儿生出神志的石头而已。 “嗯。” 这间屋子是寂久的神力所化，除非他愿意，否则任何人都看不到摸不着，所以只有他和石头知道屋子的存在，倒也不必担心被人惊扰，只是石头不知道这事。 后来的日子，寂久得了空闲就会来不归山小住，但是由于神界和修真界时间流速不对等，石头总觉得他每次离开都要好久好久，但它多的是时间等。 毕竟它只是一块儿石头嘛，不像凡人那样会生老病死，青玄宗上山采药的女修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她们嘴里讨论的依旧是青玄宗的宗主，如何天资过人、丰神俊朗。 石头对别人的修炼天赋不感兴趣，只是留意着世间好看的人该是什么模样，等他化形的时候也好有个参照，不说比过寂久，至少要和他一样好看才行。 至于为什么，石头也不知道。 第152章 情是什么 寂久又来不归山，石头很喜欢和他说话。 毕竟除了他以外，也没有人再陪他说话了。 “青玄宗的宗主怎么还不飞升？”石头十分不解，“都快几百年了，每次青玄宗的弟子上山，不管男的女的，都要谈论那个宗主，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寂久手中拿了一把折扇，百无聊赖地转着，在神界他是人人敬仰的神尊，时刻都要端着，在这里他可以很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于修士而言，百年不过眨眼间，飞升要是这么容易，仙界岂不是人满为患？” 石头现在已经知道很多事情了，凡人修炼飞升仙界为仙，仙继续修炼，飞升为上神，之后可以自己选择居所，在神界或者仙界都可以。 不过凡人修炼不易，成功飞升者寥寥，大多数也只是当个几百年的修士，然后再入轮回。 真正能够跳出生死的，少之又少。 不仅需要天赋，还需要苦修和机缘。 石头叹息一声：“还好我不是凡人，不然都等不到你回来几次就要老死了。” 语气间不乏幽怨，寂久微微摇头，手中折扇轻轻敲在石头上：“我哪次不是一忙完就来看你，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怎能怪我？” 石头叹息一声：“要不你把我带去天上，这样我只要等你几天，而不是好几年……” 寂久忽然一愣，似乎还从来没有谁如此盼望着见到自己。 天上的那些神仙，如非必要，哪个见了自己不是拘谨不安、能躲就躲的。 “你生来就在不归山，机缘在此，我将你带走，恐会坏了你的修行。”他和石头解释道，“几年算不得什么，打个盹的功夫，等你化形以后，想去哪里都可以。” 听他这么一说，石头对化形一事更期待了：“听说吸收日月精华可以加快化形，我现在每天都熬夜照月光呢！” 寂久一叹：“不必着急，你得了天地造化，自有机缘。” 石头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其实寂久在这里的生活也算不得多有趣，他清冷惯了，也没有什么可供石头逗趣的，他在石头旁边劈出一方水池，里头养了几尾锦鲤，他不在的时候，就由这些锦鲤陪着石头解闷。 天长日久，石头能感知的范围愈发远了，他终于可以看到青玄宗那个传说中的宗主，青年的面容，衣袂飘飘，站在高台上接受弟子的跪拜。 石头收回神识，心想也没有多好看嘛，和寂久比起来差远了。 它也就看了这一次，后来没再关注过这个人，没想到再一次听说他的事情，却是…… 青玄宗的弟子一代又一代，他们有个代代相传的习惯，就是去不归山上祭拜神石。 据说那神石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很有灵性，拜了它会有好运。 这一届的青玄宗弟子很有“礼貌”，他们祭拜石头的时候，还会带上贡品，各种各样的吃食和水果都有。 在石头前堆了一堆，石头早就生出了五识，一开始闻着食物的香气还觉得有些遗憾，自己现在又吃不了，要化形以后才能吃。 等寂久来的时候，石头苦不堪言。 一看到他就差点哭了出来：“快、快把这些东西弄走。” 时间久了，吃食就会发酵，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儿，石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想吃东西了。 寂久一挥手就给它清理干净了，但石头还是难受：“你给我擦擦。” 听它说话的语气实在可怜，寂久拿了帕子将它好好擦了一遍。 “那青玄宗宗主我见过了，不如你好看。” 寂久知道石头心里一直惦记着去瞧那宗主，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畅快了几分。 “看来你的神识能及之处，又广阔不少。” 将它留在不归山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寂久拍一拍它：“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石头沉默一瞬：“寂久，你知道什么是动情吗？” 寂久一愣，片刻后有些不悦：“是谁在你面前胡言乱语了？” 看来要好好管管上不归山的人，不要什么都当着石头的面说。 “我听说青玄宗的宗主修的是无情道，但是他却动了情，爱上一个魔修，已经被撤去宗主之位了。” 原来是这样，寂久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差点还以为小石头……不过怎么可能呢，他暗自嘲笑自己，它再聪明也只是一块儿石头。 “嗯，不必管这事。” 石头好奇道：“可我想知道情是什么，我也想动一下。” 寂久难得板起脸来教育它：“小小石头懂什么，化形才是你的大事。” “哦，你说的也对。” 这一次寂久离开的时候，留下来一道阵法看护石头，他担心有人再放食物，惹得小石头不安宁。 时间一天天过去，平静的不归山迎来了第一次震动。 一瞬间风吹石滚，巨大的雷电在上空凝结。 石头一懵，大白天的根本没有月亮，雷劫怎么又来劈它了？ 黑云压顶，石头觉察到了不对劲，这雷劫是有人故意引来的。 一个黑袍人出现在它身边，目光贪婪又残忍：“这就是神石？我终于得到它了！” 石头一惊，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看起来就不是个好人。 难道这就是魔修？ “我将你带回魔界去，魔尊打开结界，一统三界指日可待！”那人一出手就想将石头取走，奈何被一道神光挡开了去。 一道剑光浮现在天上，石头一惊，有人要劈不归山！ 那它和寂久的屋子怎么办？ 石头一着急，竟是离开了地面，挡在了屋子的上空，雷劫瞬时落下，石头被劈得晕头转向，甚至无力喘息。 剑光落下，一阵地动山摇，不归山一分为二，一半落在上修界，一半落在下修界。 一时间天崩地陷，生灵涂炭。 云层之上，刚刚化形的小少年趴在云朵上，眼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悲从心起，他好像知道要怎么挽救这一切。 只是有些可惜，寂久还没见过他化形以后的样子。 神力消散的那一刻，石头再也没有了神识，它的本体四分五裂，落到不归山上，成了小屋前的一堆石块儿。 眼前一阵清明，陆沅按着眉心渐渐恢复，原来他只是一块儿石头。 原来宋瑜就是寂久神尊，在他不记得的岁月里，他陪了自己好多好多年。 陆沅有些想哭，寂久是不是为了找他，才重入凡世的？ 神尊法力无极，早已超脱生死，又怎会转世？ 多半还是为了自己能重生吧…… 他好傻，为了一块儿小石头，竟不惜逆天而为。 第153章 世间最好的武器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寒冷以外再感觉不到别的。 陆沅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心里大概猜测到他是到了什么地方。 无量将他关在了轮回盘里，使得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原本是祖神随手留在不归山的镇山石，数万年的风吹雨打，让他生出了神识。 他的使命就是守护不归山，在那个时代，不归山是很重要的存在，是连接上修界和下修界的通道，支撑着此方世界的运转。 不归山被毁，此方世界坍塌，万千生灵遭劫。 化形后的他，拥有万年神力。 为了拯救苍生，他甘愿放弃一身神力，魂归天地。 只是不知为何，他又会在轮回盘中复生。 陆沅想到身殒前的那道金光，是祖神遗留在此方世界的一缕神识。 陆沅心生感激，当即跪了下来，俯身三拜。 如今他该如何出去呢？ 神力没有回来，说明结界还没有破开。 陆沅静下心来，盘膝而坐，他相信宋瑜。 …… 极寒之地的上空，七色霞光击碎了漫天黑云，极东之海的海面上接二连三涌起巨大的水柱。 宋瑜立在空中，衣袂翻飞，面容清寒，目光冷冽如泉，涌起滔天杀意：“把他还给我！”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不能再次失去。 无量一手托着轮回盘，嘴角扯起邪肆的笑意：“宋家小子，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你知道你的心上人是个什么东西吗？” 顾宁一手举着九方钺，听着这话不由怒骂：“我呸——你才是个东西！” 无量游刃有余，竟还有心思和他说笑：“好，他不是个东西。” 顾宁气的不轻：“老东西，别玩文字游戏！” 欧阳溯拍一拍他的背，生怕他将自己气坏了。 无量收回实现，看着杀气腾腾的宋瑜，冷哼一声：“你们临仙宫确实人才辈出，可惜终究是凡人，你想毁了结界，好啊——我不妨告诉你，轮回盘就是阵眼，你毁得了吗？” 陆沅被关在轮回盘里，毁了它，就连同陆沅一起毁去。 宋瑜不欲与他废话，剑光大盛，无量立即正色，躲避着他的剑招，自认为是温声劝说：“这又是何必，故人之子，我不欲与你为难。” 他俩在空中交手，下方顾宁正在对付无回门弟子。 九方钺的金光几乎刺得人睁不开眼，他偏头看向欧阳溯：“这些小喽啰就交给我吧！” 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欧阳溯无奈道：“小心些。” 无回门弟子虽然比普通人难对付一些，但对顾宁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欧阳溯仰头看向天际，他更担心宋瑜。 只可惜那两人功力强势，他勉强靠近也帮不了宋瑜。 无量以轮回盘接住宋瑜的剑锋，他没想到对付这小子如此费力：“你不怕他死，尽管一剑劈了轮回盘！” 宋瑜移开剑，直取无量命门。 两人来回数百招，无量渐渐落了下风，宋瑜正想结束他的性命，却见无量不慌不忙地一笑：“我早就知道，情才是这世间最好的武器。” 掌中的轮回盘忽然放大无数倍，遮天蔽日。 借助神器的威力，无量爆发出骇人的威压，顾宁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无回门的弟子全都倒在了地上，无量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疯了似的，无差别攻击。 顾宁向后退去，至欧阳溯身边时，祭出九方钺，将欧阳溯和南尘文羽一起护在金光之下，抗击轮回盘的威压。 欧阳溯看他面露难色，当即手心贴上他的背后，将功力传给顾宁。 神器认主，只有顾宁才能驱使九方钺。 无量发出刺耳的笑声：“小子，我很佩服你，也不知道你在轮回盘的神光下，能挨多久哈哈哈哈……” 宋瑜以勾陈剑撑地，一手捂住胸口单膝跪地，他现在的功力还不足以抵抗轮回盘。 心念微动，宋瑜抬眸看向头顶泛着绿光的轮回盘：“沅儿。” 黑暗中打坐的陆沅骤然睁开眼睛：“宋瑜！” 顿时间，轮回盘失去了威压，宋瑜瞬时起身，强大的力量在勾陈剑的剑锋上蓄积。 无量面色一变，再次对着轮回盘发功，可惜轮回盘已经变回了普通盘子大小，再不听他号令。 “我费尽心机，终于把自己的命和轮回盘连在了一起，你杀我就是杀陆沅。”无量做事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 这世间最难控制的，就是变数。 “杀你？”宋瑜左手放在身前，念了个剑诀，勾陈剑立在他的头顶，幻化出无数剑影，一瞬间万剑齐发，彻底击碎了无量周身的黑影。 天色彻底明亮起来，映出宋瑜狠戾的面容，俊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光亮，隐入他的眉心。 “本尊要将你永囚无间，偿还你欠下的罪孽。” 无量彻底变了脸色，头发被狂风吹散，胡乱的纷飞着，他终于不再淡定：“你、你到底是谁？” 勾陈剑归鞘，宋瑜的身姿愈发夺目起来，他一步步走向无量，像个俊美无铸的天神，看在无量的眼里却像是索命的阎王一般。 “别……别……” 无量的身影消散在天地间，轮回盘在宋瑜手中无比乖巧。 顾宁收回九方钺，目光惊疑不定地看向宋瑜，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宋词安么？ 宋瑜一手送出法力，将极东之海搅了个天翻地覆。 不知过了多久，无形的禁锢顿时消散，化作一闪一闪的星屑，尽归轮回盘中去。 “这是……结界消散了。”顾宁看着指尖，他感受到了灵气，正在缓慢的复苏。 远处的柏影露出明媚一笑，他终于可以回家了，果然没有看错人。 欧阳溯暗道不妙，他之前看过上古大荒经，虽没有刻意修炼，但他已是武道元神，下修界的巅峰，此番接触到灵气，境界一时不稳，眼看就要突破。 “你怎么了？”顾宁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 欧阳溯来不及多说，只留下一句：“等我。”然后运起轻功走了，速度之快连顾宁都看不清。 “哎——” “无需担忧，他是闭关突破去了。”身后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顾宁稳住心神回头：“你……” “是我。” 听他这么说，顾宁松了一口气，还是宋瑜就行：“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瑜垂眸看向轮回盘：“结界的事已经处理了，今后尔等各凭机缘，再不受其限制。” 那种遥远陌生的感觉又来了，顾宁心中有些发怵，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和宋瑜插科打诨。 “陆沅呢？” 宋瑜的面色骤然温和下来，摸了摸掌心的轮回盘：“他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 神力忽然回归，陆沅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第154章 舍不得离开 无回门就此覆灭，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也不知欧阳溯去何处闭关了，顾宁想在极寒之地等他，但又觉得闭关这事说不好时间长短，还是留一封信给他。 然后跟着宋瑜离开了极寒之地。 这一次很顺利的搭上了一艘货船，顾宁包下了最上层的船舱，环境好了许多。 有好几间客房，他就不用时时面对着宋瑜了。 自从和无量一战后，宋瑜整个人的气势就不同了，顾宁总觉得他积威慎重，让人不敢直视。 宋瑜自然也不会主动和他搭话，无人打扰更好，他自己在船舱里打坐。 南尘和文羽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两人琢磨许久，也想不明白，为何少主一夕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只好守在最外头，不让任何人打扰。 陆沅已经恢复了许多，逐渐可以控制神力了，他偶尔会借着轮回盘和宋瑜说话。 “顾宁呢？” 宋瑜垂眸看他良久：“你确定第一句话就要和我谈别人？” 陆沅身子一抖，控制着轮回盘离他近了些，挨着他的手背撒娇：“不要不要，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宋瑜面色缓和许多：“区区蝼蚁，如何伤得了本尊？” 陆沅知道他恢复记忆了，也并不奇怪，只是有些担心，希望不要和他翻旧账才好。 “嗯，当然不会了，人家就是担心嘛。” 宋瑜眼眶有些红：“你献祭自己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呢？” 陆沅一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那、那时不一样嘛，情况危急……祖神将我放在不归山本就是要让我庇护苍生的。” 宋瑜屈起手指，在轮回盘上敲了下：“是我们这些神仙都死光了，需要你一块儿小石头拯救苍生？” 陆沅一默：“……我可不是普通的石头。” 宋瑜将轮回盘捧在手心，怜爱的摸一摸：“嗯，你很厉害。” 陆沅骄傲起来：“那是！” “大家都还好吗？我好想他们呀！” 宋瑜道：“等你恢复好，咱们就到家了。” 陆沅听得心里一暖，随即又想起来：“我现在该叫你宋瑜还是寂久呀？” “寂久是我的尊号，我本名就叫宋瑜。” 陆沅一愣：“从前你都没有告诉过我，也没给我取名字，一直叫我石头石头的。” 听出他的不满，宋瑜眼中布满温情：“是我的错。” “哼，我之前虽然不能说话，但我可都感应到了，你对大家都冷冷的，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的宋瑜。” 宋瑜顿了顿，他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刻意疏远的，那些年的也是他本人，只是没有恢复寂久的记忆。 “他自己胆小如鼠，不敢和我说话。” 当了几万年的神尊，宋瑜可太清楚自己有多令人恐惧了。 “反正你温和一点，顾宁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陆沅再一次强调。 宋瑜心中有些不满，当年在不归山时，陆沅身边只有一个自己，哪来什么最好的朋友！ “知道了。” “这样就好，以后你再回神界处理事情，我可还要顾宁陪我玩呢！” 宋瑜垂眸看他：“我带你一起回去？” “才不要，我要自己修炼，飞升上去！” 说什么修炼，不过是托辞，陆沅自己就有万年神力，只是他还留恋这里的一切，这里有他的父母家人，还有朋友，一时间还舍不得离开。 倒是宋瑜，他的神力还要慢慢恢复，想来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神界的。 留在这里慢慢修养，也能完成陆沅的心愿，这倒是不错。 “那我们就一起留在这里。” 陆沅一听很欢喜，这么说宋瑜要一直陪着他了！ 可是又一想：“那神界怎么办？” 宋瑜轻轻挑眉：“离开我几天就不行了，其他神仙是吃干饭的么？” 仔细算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宋瑜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呢！ 陆沅彻底放心了：“等我过完‘陆沅’的一生，就和你回神界，只当你一个人的小石头。” 听着他的保证，宋瑜心里很温暖：“小石头就算了，当本尊的道侣吧。” 陆沅高兴得扭一扭，轮回盘也跟着他晃了几下：“那再好不过了。” 宋瑜枸杞子唇角，这么多天来第一次露出笑意：“好生休养，早点出来。” 轮回盘不能毁，要放回黄泉去，所以要靠陆沅自己出来。 “嗯！”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他们到达幽州的第一个夜晚，陆沅终于从轮回盘中脱身。 拿回神力的陆沅，面容愈发俊秀，说不出哪里变了，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宋瑜抱着他仔细检查了一番：“不错。” 陆沅和他撒一会儿娇：“怎么样，我的人形好看吗？” “好看。” “你果然是看重外表！”陆沅瞪着圆溜溜的眼看他。 宋瑜失笑：“我总不能对一块儿石头……”话音顿时停住，他有些不敢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动情的了。 早在陆沅还是一块儿石头的时候，他就格外喜欢听他说话。 小石头念念叨叨的，说得再多他也只觉得悦耳。 宋瑜无奈一笑，他真是疯了。 “嗯，你的石头本体也是六界最好看的石头！” 虽知道他在哄自己，但陆沅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花怒放。 “我们这是在哪里呀？”他看着周围的布置觉得很是眼熟。 宋瑜道：“幽州同德客栈。” 陆沅一喜：“到幽州了！” 他摸一摸肚子：“那我们快去吃点好吃的吧，好久没吃东西了！” 宋瑜怀疑地看他：“你还会饿？” 神力回归本体，自然是不会了：“就是想吃嘛，走啦——” 陆沅拉着他出去，刚好在楼下碰见顾宁和南尘文羽。 顾宁看见他很意外，想说话但是看了看他身边的宋瑜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陆沅自然没错过他表情的变化，连忙松开宋瑜的手过去：“怎么了？” 一开口还是熟悉的感觉，顾宁立刻松一口气：“你没事了？太好了！” 陆沅招招手，让宋瑜过来坐下，“我没事啦，不必担心。” 宋瑜收住神力的威压，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宗师境。 因着陆沅在，面色也不是冰冷的模样。 南尘和文羽对视一眼，果然是因为少夫人的事，看来少主还是那个少主。 “欧阳长老呢？”陆沅问道。 顾宁把当日的事情一说，陆沅那个时候因为神力回归，暂时晕了过去，不知道那些事情。 他点点头：“看来，欧阳长老要成为下修界第一个结丹的人了。” 顾宁暗戳戳看宋瑜一眼，他总觉得眼前的宋瑜修为高深莫测，陆沅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我们不太一样，不用苦修。” 顾宁撇撇嘴：“……” 宋瑜将筷子放进陆沅手里：“吃饭。” 第155章 再回幽州 此番来幽州是宋瑜的意思，这里还有事情尚未了结。 子时方至，同德客栈檐角上挂着的铃铛发出了几声轻响，随着一团黑气凝聚，无为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陆沅想起了前尘过往，看向他时亲近不少：“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无为捏了捏额角：“轮回盘在这儿，我当然要来！” 陆沅佯怒瞪他一眼，心想这家伙真小气！ 无为哼一声，转身对着宋瑜行礼：“神尊，之前不知是您，怠慢之处还请恕罪。” 他从未去过神界，无缘得见神尊，不识得也是情有可原。 此番宋瑜神魂归位，他才感知到一二。 宋瑜略一抬手：“无妨。”他自己之前也不知道来着。 无为来此还真是为了轮回盘，没有这东西，他天天靠自身修为引渡亡魂，实在是累得慌。 本来倒也勉强能坚持，只是他没想到鬼也有难缠的。 他在冥府时，装扮齐整，看起来风流倜傥、人模人样的。 经他引渡的亡魂，不管男的女的，只要稍微年轻一些的，都要纠缠一番，说不想去投胎，要留在幽冥界当他的伴侣。 这不是闹么！ 要知道能留在地府办差的，那都是生前有功德的，想凭着嫁给他就得一席之地，免去轮回之苦，哪能那么容易？ 男的倒是好说，他一拳一个打进黄泉去送他们投胎转世。 女的就不太好办了，他总不能打女鬼吧……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实在不行的就找几个男鬼来吓一吓，她们脚一滑自己跌进黄泉中的阵法里去。 轮回盘对宋瑜来说没什么用处，合该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去。 宋瑜手掌翻转，轮回盘浮现在他的掌心：“拿去吧。” 无为大为感动，那眼神比看见他亲爹还要激动。 “唉，苦了你了。”陆沅拍一拍他的肩膀。 无为扭捏地哼一声：“想起我来了？” “咳，我也不是故意忘记的嘛！”陆沅正色道，“我还要感谢你呢，助我转世，如今我有一副正常的躯体啦！真的谢谢！” “客气什么。”无为撇撇嘴，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时以为你是轮回盘生出的器灵，没想到你另有来头。” 陆沅看向他手中的轮回盘，解释道：“我那时魂体破碎，不知为何落到了轮回盘里，他滋养了我，后来才凝聚出完整的灵魂。” “那时懵懂，学着自己能看到的东西化形，所以变成了轮回盘的模样，让你误会了。” 无为了然：“原来如此。”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无为着急回去安置轮回盘，也不多留，临走前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两位最好不要在人间使用神力，免得干扰劫数。” 陆沅道：“放心吧，我都还没太学会如何使用呢！” “我在这儿的事情不能传出去。”宋瑜道，“神力没有完全恢复，防止妖魔两界生变。” 无为立即应下：“是。” 看着这样的宋瑜，陆沅觉得有些割裂又觉得合理，个中复杂的心绪实在难以表述。 “走了，有时间下来找我玩。”无为捏了个诀。 趁着他施法的间隙，陆沅脸色有些不自在：“再说、再说……” 那地方他还真不是很想去。 无为走了以后 宋瑜坐在榻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朋友倒是不少。” 陆沅连忙过去坐在他身侧，俯身抱着他的腰：“但是夫君只有一个。” 宋瑜心里爽快不少，但面上还是有些冷：“你想要几个？” 陆沅一直都求生欲：“一个，当然只要一个了！除了你谁也不要。” “哼，这还差不多。” 陆沅勾起嘴角，果然宋瑜还是那个宋瑜嘛，才没有变呢！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有个地方还是变了的，折腾起他来更狠了。 * 翌日，陆沅在屋里磨蹭半天才下楼去吃早膳。 还不是怪宋瑜，害得他腰酸背痛！ 顾宁早就坐在大堂里，他选了个靠边的位子，趴在桌上，手里拿着茶杯滚来滚去，眼里也少了许多神采。 “这是怎么了？” 顾宁抬眸看他一眼，瞧见他和宋瑜手牵手过来心里更堵了。 陆沅挑挑眉：“放心吧，欧阳长老肯定很快就回来了。” 顾宁撇撇嘴，坐直身子。 “想吃什么？” 陆沅报了一串菜名，都是他和宋瑜爱吃的。 有宋瑜在，顾宁收敛了许多，他现在见宋瑜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唉…… 在被陆沅暗示无数次以后，宋瑜才大发慈悲般亲自给他倒一杯水：“表哥，请用。” 顾宁吓出一身冷汗，说话都结巴起来：“别……别这、这样，我我我当弟弟也不是不行！” 陆沅：“……” “我此生确实生于宋家，这一点不会变，无需紧张，只当还是从前。” 顾宁默默点头：“嗯。” 陆沅觉得有些奇怪：“我也不是普通人呀，你怎么不怕我？” 顾宁顿时有些一言难尽：“你看起来很亲切。”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陆沅就当他是在夸自己了。 “还是好朋友的，不必怕他，他要是惹你生气，我可以帮你揍他的！” 顾宁被他逗笑了：“好！信你。” 宋瑜眉间微动，小石头现在胆大了不少。 “南尘文羽呢？”陆沅问道。 顾宁指了下通往后院的小门：“后院喂马去了。” “噢。” 早膳上桌，顾宁一边吃一边琢磨，看来他此生无论怎么修炼都赶不上宋词安了！ “你们会继续留在下修界吗？”顾宁问道。 虽不知面前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但他还是想着打探一下。 陆沅道：“放心吧，我们过完‘宋瑜’和‘陆沅’的一生，才会离开的。” “那就好！”顾宁其实是担心，他们要是立刻走了，姨母不得伤心么，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突然没了。 宋瑜道：“你担心的不会发生，且安心吧。” 他的神力其实并没有恢复，现在也回不去神界。 根据他之前安排好的命数，他此生要继续修炼，飞升时身体在雷劫下灰飞烟灭，灵魂自会回归本体。 之前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份来，久居上位，难免气势压人，令顾宁生出了距离感。 “去去去，我们客栈不接待叫花子！”门口小二轻声呵斥道。 陆沅好奇地望去，只见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身形健硕的青年男子被同德客栈拒之门外。 一时间引起不小的骚动。 被称作叫花子的人十分不满，怒声道：“叫花子怎么了？叫花子不是人？还同德客栈呢！我看你还是改名叫缺德客栈的好！” “嘿——”小二挽起袖子，“我说你是不是欠打？” 宋瑜眉心微蹙，这声音听着怎么有几分熟悉呢？ 第156章 巧遇熟人 同德客栈伙计多，见有人闹事一瞬间就围了不少人。 那人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轻轻松松就躲过几人的拳脚。 “嘿，真没礼貌，老子是来消费的！”叫花子长臂一挥，将几个小二推开。 几个小二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一人怀疑道：“你有钱吗？” 叫花子一顿，似乎有些尴尬：“老子被人打劫了，不过放心，我不会吃白食的。” “快走，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同德客栈好歹也是无为的地盘，陆沅不想有人在这里闹事，便走了过去。 “劳烦给他一些吃的吧，记在我账上。”陆沅对其中一个伙计说， 叫花子一听，撩开额前的头发，睁大眼睛看他，目光却是忽然一顿，落在陆沅身后的宋瑜身上。 只见这‘叫花子’连滚带爬地过去：“少主！” 陆沅大惊，这都能遇见熟人？ 宋瑜颇为嫌弃地拉着陆沅退后几步，语气冷淡道：“谭总管。” 陆沅一愣：“……” 眼前之人就是临仙宫镖局总管事谭北往？ 目光复杂地打量许久，转头怀疑地看向宋瑜：“你没认错人吧？” 谭北往起身，拍了拍破烂的衣衫，一改方才的蛮横，变得有几分羞涩起来：“是我、是我，少主没认错。” 陆沅：“……”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谭北往会是这么个模样。 他想象中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大总管呢？ 谭北往还不认识陆沅，他缩着肩膀看向宋瑜：“少主，不知这位善良可爱、清新脱俗的英俊小郎君是……” 陆沅咳嗽两声，提起胸膛，这话他爱听。 一旁的顾宁也搞不清状况，不过听了这话立刻就说：“没错，正是你家少夫人。” 谭北往一愣，顿时低下头去，万分后悔自己没有洗个澡再来找东西吃。 “那……那个、属下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咕噜咕噜……”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还格外响，在场的人全都听见了。 谭北往恨得不立刻一头撞死，他一辈子还从来没这么丢脸过。 陆沅扯开嘴角笑了下，扔出一锭银子：“上一桌好菜。” 伙计得了银子，也不再拦着谭北往了，只是有些嫌弃地离他远了些。 谭北往本来不觉得有啥，但是此刻见了陆沅，就有些局促起来，这第一印象还是没留好啊…… 他是真的饿了，一桌子菜全是为他准备的。 这个时候不是吃饭的点儿，其余三人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 宋瑜面色不是很好看，他实在是想不通，谭北往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眼下也不是问话的时候，看他那样和饿死鬼投胎没什么区别。 “嗝——”终于吃饱了，谭北往没控制住打了个嗝。 “少主……” 宋瑜一抬手止住他的话：“去收拾一下，再来说话。” 谭北往也觉得这仪容实在是不妥，他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少主和少夫人， 还有那顾家少主，自己岂不是丢了临仙宫的脸了，唉…… 看谭北往跟着一个伙计上去客房洗漱，陆沅还是有些不理解。 “谭总管一直这样么？” 宋瑜一默：“他性子不羁，但也没有这般不羁，应该是遇到什么事了。” 陆沅呆呆地点点头，想当初为了找谭北往，他们去了景州，又遇上天一阁的事。 后来人也没找到，反倒惹上不少麻烦事。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真令人啼笑皆非。 顾宁抱着手，悄悄和陆沅说：“临仙宫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陆沅：“……” 宋瑜给了他一记眼刀，顾宁反倒自在不少，现在看来也还是之前那个宋词安嘛。 “唉，幽州的事办完了吧？” 陆沅点点头，他们来幽州就是为了将轮回盘给无为。 顾宁道：“那我们转道去圣域城吧！” “不去。”宋瑜想不想就拒绝。 “哎，你——”顾宁忍住不怼他，转头劝说陆沅，“沅儿，去吧去吧，我都和欧阳溯说好了，让他去圣域城找我们。” 陆沅有些怀疑：“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 “我给他留了信。” 陆沅了然点点头：“那你回去就行了，我们和欧阳长老也没什么事呀。” 顾宁欲言又止，看了看宋瑜，又看向陆沅，不停使眼色：“我娘……” 陆沅这才想起来，顾家和宋家的恩怨，看来顾宁是想解决这件事情。 他思索一会儿，他们现在除了回云州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如去探探虚实，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也好解除段音的心结，于她修行也有利。 “我还没去过圣域城呢，听说繁华流水，景色雅致，不如去见识一下？” 宋瑜一刻都没犹豫：“好。” 顾宁：“……” 于是就这么决定了，宋瑜和陆沅跟着顾宁改道去圣域城，南尘文羽自行回临仙宫。 “等等，我们好像忘了谭总管，他怎么办？”陆沅道。 宋瑜放下手里的茶杯：“他常年在外行走，不需担心。” 正说着谭北往就下来了，收拾干净，伙计还给他找了一身衣裳，看起来不大合身，但也比之前好太多了。 陆沅这才看清他的长相，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正派。 “少主、少夫人。”谭北往一礼后，在宋瑜的示意下落座。 “属下从大周地界来，一路上遇见不少流民，看他们可怜将身上的钱财都分给他们了，谁料那些流民蜂拥而上还要抢走我的衣裳。” 流民？陆沅心思一顿，哪来的流民？ 宋瑜看向他：“你功夫……” 谭北往一脸苦涩：“属下那时在调查一些事情，不好暴露身份，只好忍了……段家军一路南下，听说是大周和北齐要开战了。” 陆沅微微凝眉，看来那所谓的流民，是边境的百姓逃难来的。难怪这次来幽州，总觉得城里人多了不少，路边要饭的尤其多。 “大周何人领兵？” 谭北往略一思索：“据传是大周皇帝新封的镇北将军，叫陆……陆淇！” 陆沅一惊：“我哥？” 谭北往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闻言也有些惊讶。 “我写信回去问问。”宋瑜安抚着陆沅，临仙宫虽不管朝廷事，但也并非没有消息。 先弄清楚是什么情况再说。 第157章 前往圣域城 临仙宫少主要打听点儿什么事，还算不上费劲。 当天夜里，宋瑜手上就拿到了关于大周和北齐的信件。 一月前，北齐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大周的公主。 大周皇帝尚未婚配，别说公主了，连个妃子也没有。 不过按照周邺的性子，哪怕是有公主也绝不会用来和亲。 因着此事，北齐皇帝又说不给公主也行，就拿边境五座城池来替。 如果不给，他就要发兵南下，直攻上京。 周邺气得不轻，北齐皇帝仗着段家军，又看大周现在无人可用，才敢如此欺辱。 朝中争吵多日以后，周邺力排众议，封了陆淇为镇北将军，带领五万兵马北上，驻守关内。 陆沅觉得这事有些突然，也免不了担心：“真的要打仗吗？” 宋瑜将手中的信件放在烛台里，最终只留下一些灰烬。 “大周皇帝多半是为了震慑，北齐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开战。” “为何？”陆沅对这些事情不够了解，听宋瑜这么说还是不太明白。 “要入冬了。”宋瑜转身去净手，“天气寒冷，粮草调动艰难，不是作战的好时机。” 陆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忧陆淇。 直到第二天早上，临仙宫的信鸽再次送了信来。 北齐皇帝给段家军的旨意是，让他们在关外扎营，没有命令不许越界。 看来开春前是打不起来的，陆沅放心的同时又忍不住钦佩宋瑜。 不愧是当神尊的人，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宋瑜听了他的一通夸奖，虽然心里很受用，但还是打算谦虚一些：“这个多看点书就知道，和我是谁没关系。” 陆沅撇撇嘴：“我一块儿小石头才不看书呢！” 一提到看书就跟要他命一样，宋瑜无奈摇头：“好，不爱看就不看。” 他这么说陆沅又忧虑起以后来：“你是神尊，最终还是要归位的，我……” 宋瑜捏住他的嘴唇：“不是说好跟我去神界么？” “我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石头，怕是当不得神位……” “怎么担心起这事来了？这可不像你。”宋瑜顺势捏住他的脸颊揉了下，“本尊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陆沅低着头：“万一呢……我怕其他神仙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如果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当一块儿小石头，你就把我放兜里，去哪都带着。” 宋瑜哭笑不得：“你都想什么呢？其他神仙哪管的了我的事？神仙本来就不多，他们自己万年都找不到伴侣，只有羡慕我的份儿。” 陆沅有些怀疑：“真的吗？” 这个宋瑜倒是真没骗他，就拿神界来说，几千年都没有一个飞升的，而且神本就很难孕育子嗣。 转来转去，身边都是一些老熟人，实在下不去手啊！ 虽说神不看重这些，潇洒自在也能快活。但也架不住神界清冷啊，众神都孤零零的，神尊大人下界一趟，婚事突然就有着落了，还不知有多少老家伙羡慕得半夜都去听他的墙角呢。 听他说了这些，陆沅算是放下心来了，把乱七八糟的顾虑都扔到了脑后。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圣域城？” 宋瑜道：“随时可以。” 两人携手下楼去，谭北往和顾宁早就坐在下面谈天说地了。 不知道顾宁说了些什么，反正他们下去的时候谭北往看陆沅的眼神格外热切，害得陆沅怪不好意思的。 “谭总管，我们要去圣域，你呢？”陆沅问道。 谭北往可不想去那个地方，他之前没少给人家使绊子，要是遇见顾渊，还不得挨揍啊！ “咳，这个嘛……我离开临仙宫太久，也该回去看看了。”谭北往煞有其事道。 宋瑜微微眯眼：“看不出来，你这么想家啊。” 谭北往一噎：“宫主传我回去来着。” “也好。” 于是南尘文羽和谭北往一起回临仙宫，宋瑜和陆沅则跟着顾宁一起去圣域城。 以他们现在的功力，用轻功是最快的，不过三人都没有赶路的想法，于是弄了一辆马车，三人轮流驾车。 一开始还不太会，不过试了一段距离以后，发现这和骑马也差不多，无非就是控制马儿前进的方向。 灵气重现，并没有像陆沅想象中那样引起轩然大波，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不过这样也好，让世人慢慢去领悟吧。 趁着宋瑜在外面赶车，陆沅和顾宁聊了会儿天。 “圣域城都有什么好吃的？” 顾宁想了想：“吃的嘛，不如云州多 ，不过景色还不错。” 陆沅有些失望，他一个吃货，景色也不能当饭吃。 “不过我娘做的糖醋鱼非常好吃，我让她做给你吃。” 陆沅道：“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娘只怕是上赶着做呢。”顾宁默默叹息，有些担忧自己在家的地位。 “为何？”陆沅有些不解，他听说过段夕，那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很难想象她下厨的样子。 顾宁如实道：“她很喜欢宋瑜的，肯定也会喜欢你。” 陆沅眉心微动，想来段夕是因为对段音的姐妹之情，爱屋及乌吧。 “你打算如何和他们说，欧阳长老的事情？” 顾宁更加苦恼了：“不瞒你说，我最近正烦这个呢，我怕我爹娘不同意我和他的事。” 这个问题陆沅倒是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出谋划策。 “欧阳长老挺好的，除了年纪大些……”陆沅话音一顿，说不定问题还真就出在年纪大上。 昔日的对手，忽然间成了自己的儿婿，陆沅忽然间抖了下，还不知道顾城主要如何接受呢。 陆沅看了看金质玉相的顾小公子，心里有些担心，万一顾城主和欧阳溯再打起来，他应该站在哪一边？ “当初宋瑜是如何讨你爹娘欢心的？”顾宁问道。 陆沅一愣，想到当初的事情，忽然有些感慨，明明也没过去多久，却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他啊……”想到当时那些啼笑皆非的场面，陆沅有些控制不住笑意。 宋瑜掀开帘子，目光冷淡地看一眼顾宁：“到你赶车了。” 顾宁咬咬牙：“就这么一会儿？” 宋瑜挑眉：“嗯？” “唉，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欠你的，说要找个车夫你又不让！”顾宁念念叨叨的出去和他换。 宋瑜坐在马车里，一手捏着陆沅的下巴，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方才，说我什么坏话呢？” 第158章 谁才是亲儿子 陆沅直呼冤枉：“哪有说你坏话，夸你来着。” 宋瑜有些怀疑：“当真？” 陆沅忙不迭地点头，直道：“比真金还真。” “那你倒是说说，夸我什么了？”宋瑜松开他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只等他说出个一二来。 “就是……”陆沅眼珠子转来转去的，“你聪明就算了，怎还长得如此俊！” 宋瑜沉默一瞬：“要你夸我就这么难？” 瞧他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由气闷。 陆沅看着他：“您老人家都活几万年了，还计较这个啊？” 宋瑜难以置信：“我老人家？” 他从马车暗格里翻出一面小镜子来，照着自己：“我老？” 脸还是那张脸，介于少年的青涩和青年的成熟之间，英俊不凡。 陆沅一阵无语，宋瑜正色道：“我当年也是二十五六的青年之容，不老。” “唉……其实我年纪也很大了。”陆沅双手托腮，他已经不记得作为石头的自己有多少岁了。 宋瑜扔开镜子，他原本是不在意这些，只怕陆沅嫌弃他年纪大。 看来平日也不能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到底这辈子还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 “嗯，年龄什么的，不重要。” 陆沅悄悄看他一眼，心中暗笑：“嗯，你说得对。” 圣域城环水而建，进出都要坐船。 当然功夫好的，也可以用轻功过去。 有宋瑜在就更简单了，他这具身体现在修炼了上古大荒经，对灵气运用自如。 到了圣域城外围以后，站在岸边看到许多小船只在水面上漂浮。 顾宁忽然间有些难受，似乎又体会到了那种眩晕之感。 陆沅一下扶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船，晕。”顾宁面色有些白，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陆沅从宋瑜袖子里找了一颗碧元丹给他服下：“你怎么比去极寒之地时，晕得更严重了？” 顾宁道：“大船好一些，这种小船我一看见就晕。” 宋瑜无奈看他一眼，然后一只手抓着一个人，从水面上掠去了。 只在眨眼间，三人已经站在了圣域城的城门口。 顾宁缓了缓：“走吧。” “没事吧？要不要坐下来歇歇。”陆沅看一旁有一块儿光滑的石头，想来应该是给人歇脚用的。 顾宁摇摇头：“不用了，等下到我家，我娘要是揍我记得帮我求情呀。” 陆沅点点头：“好。” 顾宁带着他们往里走去，圣域城也不算大，城主府在最中心的位置。 陆沅道：“你家宅子不错啊。” 顾宁道：“比起临仙宫来差远了。” 话音刚落，鞭子破风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愤怒的女声：“臭小子，还敢回来！” 顾宁顿时缩在陆沅和宋瑜身后，段夕提着辫子出门来，没看见顾宁，倒是看见两个生面孔，一时有些愣住。 她的长相和段音有几分相似，不过更加英气些。 “二位是……” 顾宁从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娘……” 段夕目光顿住，看清他的那一刻眼眶有些红：“臭小子，给老娘过来！” 顾宁有些害怕，但又不敢不听，只好缩着脖子过去。 段夕最看不惯他这样：“站直了！” 顾宁瞬间站好，任由她娘左看右看。 “脸色这么不好，还瘦了。” 顾宁鼻子有些酸酸的：“娘，你不打我？” 段夕没好气地把手里的鞭子扔给跟在后面的婢女：“看在你朋友的面子上。” 顾宁扬起笑脸：“我就知道娘最好了。” “最好的不是你爹么？”段夕瞧他一眼，“不给娘介绍一下？” 顾宁一顿：“他、他们……” 宋瑜道：“在下临仙宫宋瑜，这是内子陆沅，久仰顾夫人威名，特来拜访。” 段夕一愣，这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 一把将好儿子拉到一边，段夕问：“怎么不跟娘说一声？” 顾宁撇嘴：“给娘一个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段夕回头看他们时，一改方才的冷淡，笑着道：“请进、快请进。” “略备薄礼，还望笑纳。”宋瑜不知从何处拿出礼物来，包装得像模像样的，顾宁嘟着嘴瞪他一眼，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他都没带礼物回来呢。 不过这个时候，段夕可顾不上自己儿子。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段夕说完又觉得太亲近怕他不喜欢，“多谢了。” 顾宁跟在她身边：“娘，他们在咱家住几日。” 段夕立刻道：“那再好不过了，你那院子收拾的干净，就让他们住吧。” 顾宁：“……” “那我住哪儿？” “家里这么大，你住哪都行。” 顾宁咬咬牙：“我才是亲儿子！” “是啊，亲儿子一声招呼不打就跑出去，回来连个礼物都不给亲娘买。” 顾宁跺跺脚：“早知道不带他们回来了！” 段夕看他一眼：“不跟我说一声就跑去临仙宫，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顾宁摸了下鼻子：“我觉得娘的安排再合适不过了，我那院子住着舒坦，让给表弟正好。” “乖，长大了。”段夕十分满意他的表现。 想着他们一路赶来，风尘仆仆的，应该也累了，段夕找了人领着宋瑜和陆沅去歇息，留顾宁下来问话。 段夕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她不善言辞，也怕说多了惹人烦，只好在行动上多关心一些。 她也不是不关心亲儿子，看顾宁这次回来总觉得他很虚弱的样子，有些不放心地问：“这次出去没惹事吧？” 她其实是想问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但又说不出太温情的话来。 顾宁撇撇嘴：“我能惹什么事……” 想到欧阳溯又觉得十分心虚，他惹得最大的事情，估计就是欧阳溯了。 “娘，你觉得宋瑜和陆沅怎么样？”他试探着问道。 段夕不解问：“什么怎么样？” “就……他们都是男子……” 段夕不觉得这有什么，感情的事不都是你情我愿么。 “人家父母都不觉得有什么，我一个外人就更没资格评价了。” 顾宁抱着她的胳膊：“娘怎么是外人呢，他得喊你一声姨母。” 段夕沉默一瞬，无奈地叹息：“无所谓，称谓而已。” 话是这么说，顾宁忍着痛：“娘，你要不先松手，掐得我好疼啊。” 段夕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卷起他的袖子看，果然被掐紫了。 “咳，乖儿子，对不住，别和你爹告状啊。”想到那个护犊子的顾渊，段夕又是一阵头疼。 顾宁嘿嘿一笑：“我爹呢？” “老家伙也是个闲不住的，带着霖砚打猎去了。”段夕看了看时辰，“该回来了。” 顾宁松了一口气，回来就好啊，有爹爹护着，娘也不会打自己了。 “娘，我好累，想去睡觉。” 段夕也心疼儿子：“去你院里的东屋歇着吧，晚上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