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被捡到的病娇小绿茶硬控了》 第1章 开局谋杀病娇反派 “砰”的一声巨响,谢砚池被自己亲老妹给一拳捶晕了。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他感觉自己又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然后就被痛醒了。 他头疼地睁开眼,刚恢复视野,就被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给吓了一大跳。 那是一把血淋淋的刀。 谢砚池被吓得手一抖,直接就把那刀给扔出去了。 刀掉落在草丛中发出一声闷响,他也“砰”地一声跌坐在地,不过往四周随便扫了一眼,浑身血液都在倒流,腿软得根本就站不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阴森森的密林,月光惨淡,地上东倒西歪地躺着许多尸体。就着那惨白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数道蜿蜒如长蛇的冰冷血迹。 此时此刻,除了他,这里貌似没有一个活人。 卧槽! 再一联想刚醒来的时候他手上握着的那把血刀,一个可怕的想法不由浮上心头。 难道他成鲨仁犯了? 不是,他谢砚池妥妥的三好青年,平时连一只小强都不忍心踩死的,怎么一睁眼就摊上人命了? 谢砚池半睁着眼,不敢看又要看地瞥着他身旁那些已经凉透了的人,腿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弄清楚自己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才刚迈出两步,脚脖子就被一双手给抓住了。 “啊啊啊啊!滚啊!什么鬼东西啊!” 几乎是在那双手抓上他的脚腕的那一瞬间,谢砚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内心疯狂吐槽着,人又“扑通”一声摔地上了。 他坐在地上,无比惊恐地看着一道黑影缓缓从一堆死尸里爬了起来,并且还在逐渐朝他靠近! 在和那双泛着猩红光芒的阴鸷眼眸对视上时,谢砚池魂都要被吓没了,差点两眼一闭直接魂飞九霄。 那是一个浑身血污披头散发的瘦削少年,他虽然看上去十分瘦弱,但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浓郁杀意却十分摄人。 从谢砚池的视角来看,这少年简直就像是要来索他命的恶鬼。 就在少年捡起那被谢砚池扔在地上的血刀,举起刀就要朝他砍来的时候,谢砚池忽然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来一拳朝前轰去。 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一道极其强劲的拳风就朝这少年小腹袭去了。 与此同时,一大段明显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如出闸洪水般灌进了他的脑海。 谢砚池心里咯噔一跳:好痒,要长脑子了。 脑袋胀痛着,他的身体不受他自己控制地再次对这少年发动了攻击。 一道灵力从他手心流泻而出,狠狠冲向了那被他一拳打的有些摇晃的少年。 谢砚池有些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少年忽而对他露出了一个十分瘆人的笑容,他正戒备着,那少年却是“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刚接收完那一大段陌生记忆的谢砚池眼神复杂地看向那个倒在他脚边、还握着那把血淋淋淋的刀的少年,不禁感到浑身冰冷手脚发麻。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群在青青草原上奔腾而过的牛马。 他,谢砚池!穿越了! 他这是穿进了他老妹前几天托他保管的一本耽美小说里了。 这书名叫《清冷剑尊和他的四个变态老攻》,书名很逆天,内容更逆天。 大致概括一下就是被众人景仰的清冷剑尊云落在他人生的不同阶段拯救了四个缺爱的可怜反派,由于他修的是无情道,这些被他拯救的反派对他爱而不得,就把他锁了起来然后每天xxoo。 就纯纯一小黄文。 需要特别提一嘴的是,这四个反派里最变态的是一个叫殷昭的疯子病娇。 殷昭,天生魔种,有上古妖狐血脉,嗜杀成性。 他是魔尊殷怀景的私生子,从小受尽欺凌和折磨。殷怀景杀死了他的母亲后将他接回魔界,为的就是抽他的骨血,好为自己成就魔道炼化魔丹。 殷昭从小就会装,他在殷怀景面前装懦弱,每次剔骨抽血都无比配合,背地里则计划着如何杀掉殷怀景和所有欺侮过他的人。 殷昭最后一次被殷怀景剔骨抽血的时候,殷怀景对他动了杀意。 他捅瞎了殷怀景后身负重伤地逃了出去,在修界和魔界交界的一片小树林里晕了过去,恰好被路过的云落捡回了宗门。 在宗门的那段时间里,云落对殷昭的好让殷昭这个从未被他人关心过的魔种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温暖。 于是他近乎病态地迷恋上了云落。 在宗门的时候殷昭其实就彻底觉醒了魔族血脉,他一边在云落面前装乖孩子,一边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杀人用以增进修为。 在云落发现他魔种的身份并且冷酷无情地把他赶了出去后,殷昭彻底黑化。 他先是回到魔界杀了殷怀景,自己当了魔尊以后把之前所有欺凌过他的人都结果了,随后成了让所有魔族都畏惧不已的暴君。就算人在魔界,他还可以用法术视奸云落。 在知晓云落被迫和反派徒弟结为道侣的消息后,他直接当场发疯,独自一人杀进宗门,在重伤了一众精锐修者后掳走了云落,自此开始了他和云落的欲仙欲死的生活。 在魔宫里,谁敢看云落一眼,他就剜了谁的眼睛;谁敢用手碰云落一下,他就把谁削成人彘。唯独对着云落的时候,可以展尽他所有的温柔。 就是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全书最大反派,此时正躺在他面前! 而、且!是他打晕的! 谢砚池:sos!已老实,求放过!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他,谢砚池,是一个在宗门下山任务的抓阄活动中不幸抓到“体验魔界卧底生活”这种超高难度任务的倒霉蛋。 在知晓了殷昭的存在后,宗门派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解决掉殷昭。 而这之所以会是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因为原主被殷昭反杀了。 在宗门的前辈眼中,殷昭大概是一个很好解决的小人物,所以他们还觉得自己给原主的这个任务十分人性化。 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殷昭他就是一头披着弱小者外皮的恶狼。 而今夜,大概就是原主动手的时候,按照原书的剧情走向来看,他不仅没能杀死殷昭,反而被这位反派大人给弄死了,然后变成了人家的修炼养料。 他死了没过多久,云落就路过了,并且捡走了故意装成可怜兮兮的受害者模样的殷昭。 很好,他现在已经想回家找妈妈了。 苍天啊!你饶过了谁? 谢砚池有点欲哭无泪了。 他现在没死成,但是没关系,以后也一定会死的。 他有点胆战心惊地慢慢凑了过去,捡起一旁的小树枝戳了戳殷昭的身体。 跟死尸一样,没动。 谢砚池开始在心里默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然后扔掉了树枝,准备跑路了。 在剧情里,殷昭再次醒来的时候会失忆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只要他现在跑得够快,还能再潇洒活一段时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砚池看着那个静静躺在草丛里浑身血污的苍白少年,因为知晓了对方的悲惨过往,他居然该死的有点不忍心,但那不忍心只是维持了一瞬,他就清醒了。 啊啊啊!谢砚池你在想什么啊!你现在是在可怜一个以后会把你削成你爸妈都不认识的人彘的大反派吗?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清醒点。然后决定在边上守着殷昭。 谢砚池这人,跟他老妹一样,从小熟读各种网络小说,对那些套路可谓是门儿清。 他当然知道,蝴蝶效应会让整本书的原有剧情都崩塌,而那样的后果,是他无法预料也无法承担的。 现在的他没有像原书里一样立刻死掉,这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变化了,他不敢保证,在云落把殷昭捡回去之前,是不是又会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他决定守着昏过去的殷昭,直到云落出现。 于是他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开始耐心等待云落的到来。 这一等就是一整夜。 然而整片小树林里除了那阴恻恻的像是鬼魂呼嚎的风声以外,半个云落的影子都没有。 谢砚池:??? 不是,男主角,你不要能给你带来幸福的反派老攻了吗? 此时天光渐亮,初日拨雾,四下有鸟雀开始啼鸣。 事已至此,谢砚池真的决定要跑路了。 摆烂了,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而且他现在真的好困啊。 可就在他站起身来准备朝树林外走去的时候,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 “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谢砚池全身都僵硬了,他缓缓转过身去,只见醒过来了的殷昭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单纯的有些瘆人的笑容。 第2章 小反派,摸摸头 殷昭的眼睛黑白分明,他的瞳仁很黑,单纯干净的就像是块完美无瑕的黑曜石。 可就是这么一双干净的眼睛牢牢盯着谢砚池的时候,却让他无端想起了埋伏在草丛中伺机而动的毒蛇。 有时候真正可怕的东西往往不是那些流于表象的杀意,而是用单纯外表隐藏起来的恶念。 此时少年正用那种单纯无害的眼神惨兮兮地看着谢砚池,有身上的伤口和血污加持,他看上去更可怜了。 谢砚池要碎掉了:sos!反派开始像对云落一样对他装可怜了! 在殷昭朝他走来的同时,他浑身颤抖着,内心在疯狂尖叫。 卧槽!你不要过来啊!老子还没活够啊! 然而预想中自己血溅当场的事情并未发生,下一秒,殷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哥哥,你为什么在发抖啊。” 少年反派微微歪着头,面上流露出稚鸟一般无害的疑惑来。 艹!我为什么发抖,当然是因为怕你杀了我啊! 谢砚池面上挂着僵硬的笑容:“我有点冷。” 确实也挺冷的,心已经凉透了。 一颗心,随便伤。 他话音刚落,脏兮兮的小少年就扯了扯他的衣角,冲他扬起一个腼腆的笑。 殷昭举起手,掌心处猛然燃烧起一簇无比灼热的火焰,那温度,直接都可以把谢砚池给烤了,而殷昭本人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跟个没事人一样。 “哥哥现在还冷吗?”殷昭染血的面容在明亮的火光之下无比明晰,他分明是笑着的,却笑得有些恶劣。 谢砚池感觉自己都要被烧秃噜皮了,连忙摆手:“不冷了不冷了。” 他现在严重怀疑反派是想把他活活烧死。 他早就知道反派他天赋异禀,现在亲自接触过了,才猛然惊觉,殷昭真的是先天的玩火圣体。 殷昭这还没开始正式修炼呢,就已经可以如此自如地召唤出异火了,而且他这异火的纯度,绝对是世间少有。 谢砚池现在已经能想象到殷昭后期一把火烧死所有仇人的场景了。 忽而少年青涩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去:“不冷了的话,那哥哥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是哥哥你救了我吗?” 殷昭不依不饶地继续了第一个问题,他就这么拽着谢砚池的衣角,从下向上仰望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好像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就不会罢休似的。 不是,这要他怎么说啊。 谢砚池汗流浃背了。 半晌,他才说了个“是”字。 从这个“是”字说出口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觉得有必要向反派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了。 一大串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被他一口气说了出来:“我只是碰巧路过,然后看到你晕倒在这里,担心你被坏人伤害,就在这里守你守了一夜。既然你现在已经醒了,我就不继续待在这儿了。对了,需要我帮你联系你的家人吗?” “家人?”殷昭歪了歪脑袋,看上去有些迷茫无措,“哥哥,我不记得我的家人了。” 谢砚池捕捉到了关键词。 不记得了?所以反派现在已经是失忆了吗?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啊,起码他目前暂时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反派记仇杀掉了。 等等,他好像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原书里不就是说,殷昭很会装吗?他怎么知道殷昭到底有没有失忆啊。 谢砚池试探性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吗?” 殷昭轻轻摇摇头:“记不清了,就记得好像有人要杀我,还打了我。哥哥,我现在都还好疼。” 他虚弱地指着自己的小腹,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 谢砚池都不敢说话了,因为他就是那个打的反派很疼的人。 但不得不说,如果现在的殷昭是装出来的话,那么他真的是演技了得,就连知道他在原书里的人设的谢砚池都开始心疼他了。 谢砚池看着小孩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妹妹小时候也是个戏精,每次做错了事,就仗着哥哥对自己的宠爱开始卖惨。 谢砚池每次本来都很火大,可是一看到小孩那个可怜兮兮的死样子,顿时就心软了。 就算是现在,他依旧对可怜的少年没有任何抵抗力。 更何况,就目前这个阶段来说,殷昭其实还没有很坏,他确实就是很可怜——不是后期可恨又可怜的那种。 按照谢砚池的理解,殷昭是在经历了被爱和抛弃之后,才彻底黑化的。 他看着殷昭那张惨兮兮的小脸,不由得想:其实真的很痛的吧。 他自己挥拳的时候都被那股力道吓到了,殷昭就算体质再变态,现在终究也只是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小鬼。 只要他是个活着的个体,就不会毫无痛感。 谢砚池叹了一口气,想给这孩子疗一下伤。 他努力回忆着,总算是在原主的识海中找到了关于疗伤法术的记忆。 凭借着身体的记忆,谢砚池很快调出了一股柔和的水系灵力,他有些笨拙地替殷昭疗着伤,眉眼间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 “还疼吗?” 谢砚池下意识地就蹲下身来,用那还带着些许湿润水意的手摸了摸殷昭的脑袋。 摸完以后,忽然反应过来的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艹!他刚刚在干什么啊?他怎么敢摸反派的头的!等反派恢复记忆了,他的罪状不就又增添了一笔吗! 谢砚池真想一巴掌呼死刚刚那个动作太过自然丝滑的自己。 啊!是之前活着的时候吃多了德芙巧克力吗!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幸福,少吃一点!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那低着头的殷昭忽而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笑容。 在谢砚池看不到的角度,少年那双单纯无害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抹兴奋激动的笑意。 殷昭回味着被摸头时的感受,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意犹未尽的快感来。 虽然眼前这个满口谎话的人很该死,但是,自己现在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么兴奋啊? 谢砚池这边正在疯狂自责着,忽而看见殷昭扬起一张惹人心疼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谢谢哥哥,我不疼了。” 谢砚池现在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哪里了。 这剧情怎么越来越魔幻了。 他不仅没死,还脑袋一时发热,给反派疗了伤,甚至还手贱摸了一下反派的头。结果反派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对他说谢谢? 一丝微妙的恐惧感弥漫上心头。 谢砚池慌里慌张地转过身去:“要不你再想想你家在哪里,我把你送回去吧。” 气氛骤然僵持,殷昭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3章 给小昭写名字 笑后,一双少年的手主动拉住了他。 殷昭仰着头看他,眼神很认真:“哥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现在没有家了。是你救了我,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谢砚池停下了脚步,他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忽而想到:要不,先把殷昭带回去? …… 半个时辰之后,谢砚池带着脏兮兮的小鬼回到了原主的居所,也就是左护法苍鸣给下属准备的住所。 原主也叫谢砚池,十六岁那年接了宗门的下山任务,成为了一名魔界卧底,期限三年。 到目前为止,原主一共混了两年半,总算是混进了魔界势力,在左护法苍鸣的手下做事。 苍鸣对手下都很宽容,他会允许家庭有困难的下属把亲人接进府邸里一起居住。 更重要的一点,苍鸣没有见过殷昭。 殷怀景这魔头虽说是将私生子殷昭接回了魔宫,但他并不打算给殷昭自由,他只想让殷昭当他的活体血库,所以殷昭实际上是被软禁了起来。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没什么人知晓殷昭的存在。 正是因为以上两点,谢砚池才敢把殷昭给带回去。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十分谨慎地用水灵力把殷昭身上的血污给简单清洗了一遍——毕竟他可不想让人从殷昭身上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谢砚池牵着殷昭的手走进府邸的小院子里时,原本正在闲聊玩闹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大家又都兴致缺缺地扭过头去进行刚才的活动了。 说真的,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谢砚池的社恐症差点当场发作。 对于他这种i人来说,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就好比把他放在火架上烤一样让他感到无比煎熬。 太难受了! 好在原主平时性格阴沉古怪,沉默寡言,故而大家都不喜欢他,更没有人会关心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谢砚池就这样牵着殷昭走进了原主的房间。 从进房的那一刻开始,殷昭就一脸惊奇地看着房间里的各种布置。 谢砚池看见少年那个眼神,莫名就感到一阵心酸。 他知道,在此之前,殷昭根本就没有住过正经房间。 殷怀景让殷昭住在山洞里,偶尔会允许他出去玩,如果到了规定的时间还不回去的话,就要遭受无比残忍的惩罚。 他轻轻摸了摸殷昭的头。 反正已经摸过了,以后也有很大的概率会被记仇的殷昭给弄死,他何不抓紧机会,多摸几次! 在大反派小的时候摸过他的头,并且摸了不止一次!这听上去,就是一件很有逼格的事情好不好! 如此,他谢砚池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哥哥,这里是你的家吗?”殷昭忽而眨巴着眼睛问谢砚池。 此时他那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眶微红,其中似乎还有氤氲的水雾,这让殷昭看上去很像个第一次住进大房子里感动到哭的可怜小鬼。 谢砚池只是心疼。 他妈的,管他反派不反派的,人家小孩的确是很可怜嘛。 你看看,不过是住进了一个普通房子,就感动到要哭了。 那个做尽坏事的反派是小说里长大以后的殷昭,又不是现在他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鬼。 而且现在的殷昭没有被云落捡回去,以后会不会走上黑化病娇疯批的道路还不好说呢。 殊不知,殷昭眼眶里的水雾根本就不是被感动出来的,他只是太兴奋太激动了。 在谢砚池看不到的地方,就算少年已经十分克制了,他的手还是无比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在被摸头的那一瞬间,殷昭感觉像是有一道奇异的电流由谢砚池的掌心传入了他的身体。他浑身上下舒服得都在愉悦地颤抖,每一处毛孔都随之张开。 啊,真的太舒服了,看在这么舒服的份上,可以先让这个人多活一段时间。 少年眸底闪过一抹暗色。但很快,他就将其掩盖住了。 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的谢砚池思考了一会道:“呃,这里不是我家,我住在一个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他现在只能暂且这么说了。 如今剧情有变,他没能死成,估计再等半年,就可以结束卧底任务回到修界了。到时候肯定不会再回到这里,所以他说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那哥哥以后回家的时候,也要带上我。” 少年人向谢砚池展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漂亮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很容易让人忽视的是,他并没有用征询意见的语气,而是用了不容反驳的陈述句。 谢砚池没怎么注意,他只是有些恍惚。 这样干净的眼神…… 他莫名有种感觉,殷昭应该是真的失忆了。 “好。”他随口就答应了。 就算殷昭是真的失忆了,他也不敢说些会让殷昭不高兴的话。 因为失忆并不会改变殷昭那恶劣的性格。 他可不敢赌。 反正半年之后他就可以借着离开魔界的机会逃离殷昭,为日后的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殷昭笑得很开心,就像是第一次尝到甜意的小朋友一样。 他又扯了扯谢砚池的衣角,用很认真的语气道:“哥哥,我记住了。” 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最讨厌对我说谎的人了。 “好了,殷……呃,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砚池刚想叫殷昭的名字,忽然猛地想起来,他现在还得装作不知道殷昭名字的样子,要不然就露馅了。 “哥哥,我叫殷昭。我记不得是谁跟我说的了,昭有阳光灿烂的意思哦。那哥哥呢,哥哥叫什么名字啊。” 谢砚池承认自己又被狗作者给刀到了。 殷昭殷昭,名字里明明满是对光明美好的向往,可这个可怜少年的所有遭遇却宛若炼狱。 “我叫谢砚池。”谢砚池见桌上有纸笔,便在纸上把他的名字给写了下来。 “小昭,你识字吗?” 少年摇了摇头,眼睛却依旧是亮晶晶的:“不认识,但是我已经记住了哥哥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了。对了哥哥,你能写写我的名字吗?” 谢砚池莫名就想到了原书对殷昭的一段描写。 书里说他过目不忘,学习能力远超常人,就算十三四岁之前跟个文盲一样大字不识,但是他被云落捡回去之后开始学习,一路就跟开了挂一样进步无比迅猛。 谢砚池现在已经在殷昭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之前的瘆人杀意了。 少年的眼神很干净很乖巧,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自己是在面对一个普通少年的想法。 他很慢地在纸上耐心地写下殷昭的名字,在触及少年眼底的笑意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小昭,这是你的名字。” 少年忽而猛地一把抱住了他,力气大到不像是普通的瘦弱少年。 “哥哥,谢谢你。” 殷昭将头埋进谢砚池的怀里,唇角悄悄勾起一抹隐秘的笑容。 第4章 上古妖狐的血脉 两人正抱着呢,忽而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谢砚池赶忙轻轻推开了殷昭,然后去开了门。 打开门,外面是一个喜欢用鼻孔看人的低阶魔族。 他连看都懒得看谢砚池一眼,非常“潇洒”地扔下了一句话,掉头就走了,好像和谢砚池多说一句话都会浪费他的生命似的。 “萧大人叫你过去一趟。” 看着那个低阶魔族十分不耐地离去的背影,谢砚池一脸懵逼。 萧大人?萧大人是谁? “哥哥,怎么了?” 殷昭忽然走到他后面,眼神阴冷地盯着那个低阶魔族背后没能用魔力收起来的黑色小骨翅,悄悄舔了一下嘴唇。 谢砚池正在脑海里拼命搜索记忆呢,他边搜边回道:“没事,就是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现在已经知道那个“萧大人”是谁了。 萧云来,一个真正的魔界卧底,是左护法苍鸣手下的一个统领,也是他这次弟子考核下山任务的接应者。 这两年半以来,原主可没少受到萧云来的暗中照顾。 虽然萧云来的帮助不能表现的十分明显,但总归是聊胜于无,起码是可以在关键时刻保他一命的。 谢砚池不知道萧云来现在找他是要做什么,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相关之事,看来现在只有去一趟才能知晓了。 “哥哥要快点回来。”殷昭没有粘着他,只是微笑着目送着他开门出去。 谢砚池叮嘱道:“你不要随便乱走,乖乖待在这里就行了,知道了吗?” 殷昭点点头,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之下显得分外单薄。 谢砚池的脚步顿了顿,但他很快就继续往外面走去了。 在小屋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的那一瞬间,殷昭的脸缓缓从阴影中抬起。 他的瞳孔逐渐变得纵向狭长,原本漆黑如墨的瞳色蓦然染上些许暗红。 一条蓬松的大尾巴从他身后冒出,与此同时,两只毛茸茸的狐耳也“砰”的一声随之出现。 三道暗红的魔纹宛若恣意盛放的荆棘繁花般沿着少年的眼角向外攀爬,足够艳丽,足够惊艳。 殷昭,是一个有着上古妖狐血脉的魔种。 殷怀景把他母亲给杀掉,就是为了剖出这貌美妖狐的内丹供自己修炼使用,他之所以不肯放过殷昭,也是为了那掺杂了上古妖狐血脉的魔血。 殷昭现在道行尚浅,故而他每次吸收能量的时候,并不能如妖狐一族中那些有千年修为的老狐狸一样维持完全人形。 一颗泛着惨淡光芒的暗红内丹被他随手从脏衣服里掏出。 那张漂亮但略显少年青涩的面孔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啧,真是低级劣等的内丹。 殷昭在嫌弃,嫌弃那个被死瞎子殷怀景派去追杀他却被他反手掏了内丹的愚蠢魔族的内丹。 不过总比没有强。 没有人教过他修炼,除了练习那些偷学来的招式,他还会拼尽全力地用蛮力杀掉那些想杀掉他的人,吸收他们的内丹,用以增进修为。 毕竟,如果他不杀掉那些人的话,变成一具冰冷尸体躺在地上的家伙就是他了。 他不是没想过杀掉殷怀景,可是殷怀景太过谨慎太过精明,就算他天生就有着异常可怖的力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得手。 现在谢砚池那个满口谎话的人类出去了,他也可以开始吸收这枚质量低劣的内丹了。 若不是谢砚池摸他头的时候会让他莫名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舒服到骨子里的暖洋洋的感觉,他早在小树林里就把谢砚池给杀了。 殷昭如今的计划就是,等他对谢砚池的兴趣彻底消失了或者谢砚池再次对他流露出了杀意,他就直接把人给杀了。 谁让这个家伙最开始的时候想杀他呢? 也不知道这个骗子肚子里卖的是什么药,现在居然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 真是可笑。 殷昭卸下了伪装,随地盘膝坐下,一股温热的风流自他身下吹起,纯正炙热的天狐异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像无数条随风而动的狐狸尾巴。 那颗内丹很快由异火化开,被他吸入了体内。 在殷昭彻底将那内丹吸收完毕的时候,谢砚池还没有回来。 殷昭习惯性地微微歪头,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眯了眯眼。 看来他得在谢砚池身上弄点能追踪的东西,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个骗子跑了。 就在这个狐狸崽子思考该用什么东西追踪谢砚池的踪迹的时候,谢砚池那边又开始社恐了。 …… 谢砚池站在萧云来的门前,手伸了出来又放了下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像个废物了。 啊啊啊!加油!谢小池,你是最棒的! 自我暗示大法过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敲响了萧云来的门。 “进来。”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从屋里传来,谢砚池应声而入,只见一个容貌清俊的黑衣男子正在逗鸟。 见谢砚池进来了,萧云来挥了挥手,让那小鸟自己一边玩去了,他则转过身来,引谢砚池在桌前坐下。 “坐,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谈话会泄露出去。” “谢过萧师叔。”谢砚池冲萧云来行了个晚辈礼,边坐下,边猜测萧云来这次叫他来是为了何事。 萧云来眸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眼前这个谢砚池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周身的气质吧? 以前的谢砚池就像一个木头人一样笨拙沉默,现在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年轻人的灵动了。 “听说你带了个小孩回来?” 第5章 被小师叔嫌弃了 一听萧云来这么问,谢砚池立刻就谨慎了起来。 这位萧师叔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但是也没有见过殷昭,他只要给殷昭胡编乱造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应该就能糊弄过去了。 “是,我今早回来的路上,看到那小孩一个人躺在黑木巷里,浑身上下都是伤。我要是不把他带回来的话,他就要死了。” 黑木巷是魔界都城里一处人魔混居的黑色地带,这里多的是为了讨口饭吃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入魔都的普通人。 普通人在这里被恶劣的魔族欺凌至死的情况,又不是没有,甚至还经常发生。所以谢砚池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更重要的一点,原主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善良。 别看原主平时一副死气沉沉的阴郁模样,他要是看到了可怜的小动物或人,可是会偷偷地将其带回去治疗的。 说实话,谢砚池真的很好奇,就原主这个性格,这个破修为,是怎么敢接这么危险的下山任务的? 不是他开玩笑,他严重怀疑,原主在原书里之所以会被殷昭反杀,就是因为原主太怂了。 虽说殷昭的恢复能力堪称逆天,但是他当时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身体不是说好就好的。 没看到他应激几拳就能把昨晚的殷昭给打晕吗? 在这个前提之下,原主完全可以成功得手。 可是原主最后却失败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临时怂了,给了殷昭喘息反杀的机会。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谢砚池的脑袋里胡乱转着,他边想,边偷偷打量萧云来的神色。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萧云来看上去是相信他的鬼话了。 萧小师叔皱了皱眉,看上去有点生气:“你都在魔界待了两年半了,怎么还是不长记性?你都不知道他是人还是魔,怎么敢随便把人带回来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师父交代?” 谢砚池心中一热,赶忙解释道:“我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一点魔气。” 反正他记得原书了说了,殷昭非常会伪装,他甚至可以无师自通地将魔族气息悉数掩去,让自己看上去和一个普通人无异,这也是剑尊云落会把他捡回去的原因之一。 就算萧云来真的要去检查,殷昭也绝对会藏住他魔族的身份的。 虽然想是这么想的,但是谢砚池却莫名有些愧疚。 小师叔刚刚那番话分明是在关心他,他却不得不欺骗对方。 萧云来叹了口气;“算了,待会我再去检查一下。要是没问题的话,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你的任务还有半年就要结束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宗门了,你跟那小孩估计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说到任务,小师叔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你的任务成功了吗?没有受伤吧?要是受伤了的话,我一定要写信去骂他们的。 最开始的时候我就不支持他们给你这这种危险的任务,让一个屁都没学透彻的小鬼去杀魔族……真是荒唐!” 谢砚池更愧疚了。 “成功了。”他的声音很小,耳尖泛着红。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了,每次一说谎,他的耳尖就会变红。 萧云来点点头,从袖袋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质法器。 “有进步。这次找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我要随左护法出一趟远门,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这段时间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正说着,他将那法器塞进了谢砚池的手心,塞完了,就拉过谢砚池另一只手,要检查检查他的身体有没有受伤。 “这是防御法器,必要之时可以保你一命。如果身份暴露了,你只管跑就是了,后面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谢砚池刚穿进来,就遇到了这么贴心的小师叔,顿时感激的眼泪汪汪的。 没办法,他这人泪点低,很容易感动,而且小师叔他真的是太亲切了。 “谢谢您……” 萧云来忽然痛苦地皱起了眉:“要真是感谢我的话,你就学聪明点吧,我真不知道那些老头是怎么敢让你这个榆木脑袋接卧底任务的,这简直是对我的折磨啊!” 顿时扎心了的谢砚池:“……” 谢谢,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会是原主这种呆瓜跑来干这种事。 “现在没什么事了,你走吧,记得把东西放好。” 萧云来冲他摆摆手,看上去不是很想继续和他说话了。 谢砚池看着他那个又开始沉迷逗鸟的小师叔,很识趣地转身走了。 相比跟他说话,小师叔似乎更喜欢和小鸟玩,他就不继续打扰小师叔了。 他刚轻轻关上门,忽然感到颈后一凉,一道森冷的气息在一瞬间笼罩了他。 谢砚池浑身一抖,魂都差点被吓飞。 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啊,好好走路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这样跟闪现一样忽然出现在别人身后是真的会吓死人的好吧? 谢砚池甚至怀疑,他最后不是死于恢复记忆的殷昭手上的,而是被这些不肯好好走路非要学小偷的人给吓死的。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个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高大男子。 男人身穿一身质地上乘的玄黑锦袍,他衣襟上那用银色丝线绣出的一只吊睛白虎栩栩如生,衬得他本人气质更为凶煞。 左护法,西白虎,在整个魔界,甚至是修界,都可以说是凶名远扬了。 普通魔众再看到那只银丝白虎的时候,就可以恭恭敬敬地喊苍鸣一声“护法大人”了。 当那富含审视意味的锋锐眼神投射在谢砚池身上时,谢砚池简直是头皮发麻。 “你是谁手下的?” 苍鸣那充满上位者语气的问话忽而响起,谢砚池慌忙说了萧云来的名字。 苍鸣一听,皱了皱眉:“云来的人?滚吧。” 谢砚池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吓死人了,大哥。 他要是再走晚一点,就要和小师叔一起被抓包了。 谢砚池强装淡定地原路返回,刚走到居所附近,就听见一阵肆无忌惮的讥笑声。 第6章 不是,他能听懂鸟语? 谢砚池心下一紧,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是他的住处。 殷昭—— 殷昭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待走的更近了,谢砚池便看见几个魔族正围着殷昭,看样子还想伸手打他。 单薄的少年低垂着头站在中央,凌乱的头发遮住眉眼,那宽大的粗麻衣裳挂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很瘦小。 殷昭如今十五岁了,在谢砚池原来的世界里,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长得和他现在差不多高了,超过他身高的也不在少数。 可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营养不良还总是遭受非人的虐待,殷昭有些过于瘦弱矮小了。 他就这么沉默不语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宛若一根一吹就倒的野草,看上去十分无助和迷茫。 让谢砚池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面对那些魔族的粗暴举动,殷昭并没有同原书里一样反击,他好像是傻了一样,根本就忘记了该如何动手了。 就算知道后来在经历了筋骨重塑之后,殷昭会拥有一个高大完美的身体,但就此刻而言,谢砚池完全没法代入日后的光景。 他只知道,小孩受欺负了。 不是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耻啊,欺负小孩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多人一起上? “喂,你们干什么呢!” 他窝着一肚子火,想都没想就直接冲了上去,用身体将殷昭和这些魔族隔开,随即他一把揪住那个想要伸手打殷昭的魔族的衣领,一拳就打了过去。 在场的一众魔族都被忽然气势汹汹冲上来的谢砚池给吓到了。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好欺负的谢砚池居然敢直接冲上来跟他们硬碰硬?是欠揍了吧! 被谢砚池一拳打得有点懵的魔族在经历了短暂的恍惚之后,神情立刻就变得凶狠了起来。 “姓谢的,你刚刚是在打我吗?” 不等这魔族废话说完,谢砚池又“砰砰”给了他几拳。 他以前学过拳击,那几拳打的像模像样的,力度正好。 再有修炼体质的属性加成,这几拳直接打的对方龇牙咧嘴,“呸”的一声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打完,谢砚池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卧槽,他刚刚那几拳有这么离谱的吗? “我看你是活腻了吧。”被打的魔族吐掉一口血水,直接动用魔力将愣神的谢砚池给掀翻在地,一群人围了上来,对他拳打脚踢的。 那些蕴含着魔力的攻击落在肉体上的时候,让谢砚池忽然有了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觉。 他差点忘了,这里是小说世界,他能依靠灵力将拳头的力量放至最大化,这些魔族也一样可以用魔力达到相同的效果。 他痛的想流眼泪,但是一想到殷昭还在后面呢,顿时就强行忍住了。 靠,怎么可以被小朋友看到猛男流泪的场景,这也太丢人了! 眼看着那魔族又将手伸向了殷昭,谢砚池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一个翻身,猛地朝小孩的方向扑了过去,又挡住了一记重击。 就在那魔族要一脚踩上来的时候,他周身忽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极强的冲击力,直接震的那魔族无比狼狈地飞了出去。 恰在此时,一个谢砚池才听过没多久的声音冷冷地响了起来。 “还不滚过来。” 那几个魔族往后面一瞥,再看见萧云来和他身后的苍鸣时,吓得当场就跪下了。 “见……见过护法大人。” 苍鸣不悦地眯了眯眸子:“你是眼睛瞎了吗?只看见我了?” 那些魔族慌忙请罪,又给萧云来磕头:“见过萧大人。” 萧云来瞥了眼将殷昭护在身后、脸上一个大巴掌印子的谢砚池,不由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这个小师侄是菜了点,性格也不讨喜,但是那是他小师侄啊!他得好好惩罚一下这些废物点心,让他们知道谢砚池是他萧云来护着的。 “为什么私自斗殴?”他的声音很冷,不再似往日那般平静温和。 “回大人,是谢砚池先动手的……” “谢砚池为何要动手打你?” 那魔族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了。 一直不说话的殷昭忽然怯生生地开口:“他们骂我是没人要的野种,是我哥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废物,还说我跟我哥一样是个阴暗的变态。然后他们就想打我,哥哥为了替我出气才动手的。” 说话的人面上没什么波澜,听的人却是不由得皱起了眉。 谢砚池表示自己有一点无辜。 原主只是不爱说话,性格有点沉闷而已,怎么就变成阴暗的变态了? 而且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讨厌他,所以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欺负殷昭吗?他们甚至可以毫无根据毫无廉耻地这样说一个小孩? 不行,他要爆炸了。 “你们可有要反驳的地方?”萧云来冷冷问道,“最好别跟我说谎,真言术自会辨认出你们所言是真是假。” 这些魔族哪儿敢说谎啊,护法大人这尊煞神就在这儿呢,这要是被真言术给揭穿了,他们脑袋就别想要了。 “属下……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大人……” 他们刚想求饶,苍鸣一挥手,一道寒光直接当空劈落,差点把他们头给劈成两半。 “丢人现眼,滚去鞭堂领罚!” 这几名魔族浑身一哆嗦,乖乖地滚了。 末了,苍鸣又看了萧云来一眼,面上虽然依旧冷飕飕的,但的确是在征询萧云来的意见:“萧统领可还有什么想追加的处罚?” 萧云来冷声道:“让他们把入府守则抄五百遍……不得私自斗殴那条就抄一千遍好了。 苍鸣点了点头。 护法府成立之初,苍鸣就说过,他不会随便开除任何一个下属。 方才那几个魔族虽然素质不高,还违背了府中守则,但也罪不至于被扫地出门。 毕竟都是当初和苍鸣一起出生入死的老东西了,苍鸣早就对他们有所了解,并不会指望他们能有多优秀的个人素质。 把两万字的入府守则抄五百遍,倒是个不错的惩罚。 “此法不错,足够让这些粗人叫苦连天的。” 萧云来长臂一展,先前谢砚池见过的那只漂亮小鸟轻盈地落于他肩上。 他垂眸看着小鸟啄羽,漫不经心地随口胡扯:“还是我这小鸟出的主意呢。” 苍鸣眯眼看着萧云来肩上的小鸟,忽然想起来,他养了很久的爱虫被这鸟给吃了。 虽然他很想把这臭鸟给抓来炖了,但一想到这是萧云来的鸟,他不由握紧了拳头。 算了,萧统领可是他这护法府的大功臣,就看在萧统领的份上放过它吧。 他跟一只禽兽置什么气。 “我还不知萧统领这只小鸟叫什么名字。” 萧云来大方地向他展示:“叫芝芝。” “芝芝?” “因为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在偷吃灵芝,干脆就叫他芝芝了。” 恍惚中,谢砚池好像听见小鸟骂人了。 “萧狗你还好意思说,有你这么随便取名字的吗?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知道本鸟偷吃的人了,你让我以后在别的鸟面前怎么抬头?” 谢砚池有点愣神。 不是,他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他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刚穿过来没多久,身体产生了幻听的不适反应,他有点不可置信地朝小师叔肩上那只叫芝芝的漂亮小鸟看去,下一秒就听那小鸟继续道—— “看什么看,你个死呆瓜。跟着萧狗混了两年半了,一点长进都没有,还让那几个混球打了一巴掌,丢人现眼的玩意。” 谢砚池:qaq 不是,他真能听懂小鸟说话啊。 他正觉得此事神奇,忽而衣袖被人拉了拉。 谢砚池低下头去,看见少年那漂亮的像是被溪水浸润过的乌玉般的眼睛正专注地仰视着他。 “哥哥,你痛不痛啊。” 谢砚池慌忙笑道:“不痛,就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殷昭短促地笑了一下,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谢砚池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只是听见耳边小鸟的尖叫声。 “本鸟还从未见过如此奇葩之人,脸都被打肿了,还说跟被蚊子叮了一样,是什么品种的毒蚊子啊?” 谢砚池:好吵,想让这鸟闭嘴。 第7章 老子太难了qaq 殷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那是因为觉得谢砚池很好笑才笑的发抖的。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信谢砚池说的鬼话。 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样? 那他也想叮一口。 他现在真的很好奇,谢砚池到底是想干什么。 居然可以装到这个地步吗? 他从来不信一个对他心存杀意的人会忽然转性,会为了保护他而甘愿挨打。 所以谢砚池一定是在憋着什么坏主意吧? 在那有些微妙的沉默中,萧云来忽然率先打破了沉寂。 “带你弟弟过来一趟。” 谢砚池反应过来,萧云来这是不放心他,要亲自帮他检查殷昭。 不知为何,就算明知道殷昭很聪明,会自己隐藏魔族气息,他还是会不由的为此感到揪心紧张。 现在的殷昭已经和原书里写的不太一样了,而且现在好像是真的失忆了,所以谢砚池无法真的确定,殷昭到底会不会如他所想的那样去做。 要是被检查出来了,那很好,直接全书over。 左护法苍鸣绝对会对殷昭特别关注,很快殷怀景也会知道殷昭在这,小师叔也会知道自己骗了他。 然后他就会有很大的概率和原主一样早早地领盒饭了。 真的到了这个时候,经过一番提心吊胆的思考后,谢砚池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之前还是考虑的太少太不谨慎了。 啊啊啊!他就一个普通男大学生啊,现在忽然开始逼迫他抓耳挠腮地为自己为大反派思考后路,这真的太难为人了吧! 为什么偏偏是他穿到这个恐怖的小说世界里来啊! 只要稍有不慎,他是真的会随时毙命的好不好! 这一路上,萧云来,谢砚池,殷昭三人可以说是心思各异。 三个人各有八百个心眼子,都自己想自己的,故而他们之间忽然就形成了一种很神奇的沉默氛围。 苍鸣还有要事处理,便没有同他们一起。 走了一小会,萧云来领着他们进了一座看上去修建已久的阁楼。 冷硬石质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秘藏阁”三个大字,大门紧锁,那镶嵌着一颗魔石的金属锁上有丝丝缕缕宛若游蛇的黑色魔气。 萧云来将手在那猩红似血的魔石上放了片刻,那些魔气便自动四散了开来。 大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从外部透露进阁楼内部的浅淡光束中有轻盈的灰尘在不断游动。 几乎是在他们踏入的一瞬间,昏暗的阁楼内部忽而依次点亮了整排整排的魔晶石灯。 谢砚池站在光亮中心,在彻底目睹这秘藏阁的内部真容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盘旋的金属楼梯宛若一条漂亮的银色游龙一路攀沿向上,那色泽暗沉的高大书架巍巍若寒铁高山。 明明从外面看的时候,整座阁楼并未有如此之高,可如今亲眼见了,却是会让人不禁生疑,方才于外部所见,莫非是一场幻觉。 除了那整排整排用魔力保护起来的书籍,秘藏阁里还有很多珍贵的宝物。 这次萧云来就是为了用其中一件名为“照影鉴”的宝物来检查殷昭,才将谢砚池和殷昭带来的。 萧云来手捧一个暗红木盒,淡淡瞥了谢砚池一眼,随即皱了皱眉:“一边玩去,记得三楼以上都不能去就是了。” 谢砚池看小师叔拉过殷昭在一层中央的四方桌前坐下,随即,他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弹开了。 恍然,再睁眼的时候,萧云来和殷昭的身影已经被一片滚动炙热的模糊幻象所掩盖。 除却细微的风声和他自己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了。 好吧,原来这个检查方法是核心机密,不是他这种小炮灰能窥见的。 谢砚池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沾到的灰尘,决定在这个秘藏阁里溜达一番。 反正只要不往三楼以上去就好了。 他这个怂货绝对会很听话的。 逛了一大圈,那个摇摇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崩塌的破楼梯也来来回回爬了好几次了,谢砚池最后还是决定窝在二楼。 主要是一楼和三楼的所有书都被魔力锁给锁起来了,也就二楼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一些他可以看的书。 谢砚池在一堆书里挑了一本封面最合他心意的,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坐下来读书了。 他对天发誓,他在大学里从没这么认真地看过一本书。 翻开第一页,谢砚池发现这似乎是一本故事书。 用现代话来说吧,这大概就是一个狗血的爱情故事。 被魔族权贵控制住的天魔爱上了惊才绝艳的年轻剑修,他伪装成修士和剑修做朋友,在他和剑修告白之后,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是双向暗恋。 两人在一起以后好景不长,天魔的真实身份暴露。 剑修身边的人以他勾结魔族为由,将剑修关了起来,还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惩罚。 天魔和剑修的爱情被魔界众人知晓后,天魔身边的魔族群起而攻之,说他是魔神的叛徒,是违背信仰的不洁者,居然和可恶的修士结为了伴侣。 那些想将女儿嫁与天魔的魔族权贵不再庇护天魔,他们想寻找新的傀儡,便联手想要暗杀天魔。 天魔彻底觉醒血脉之后终于闯出了一番自己的天地,他去修界找剑修的时候,却发现剑修已经死了。 而这世间有一种极为独特的魔石,据说只要和魔石里的魔灵缔结契约,便可以用寿命和魔灵交换一个愿望。 谢砚池看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后面的内容全被墨水染黑了,干净的最后一页下方还有有一小行批注—— “魔石乃真实存在之物,缔结契约者可用其实现任何愿望,诸如死而复生、穿行异等空间之事,皆不是虚妄之想。” “天魔历十六年,一晴日留。” 这是—— 谢砚池的视线停留在“穿行异等空间”六字上,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很显然,已经有人在他之前看过了这本书,还肯定了那枚奇特魔石存在的真实性。 那么,如果他找到了这枚魔石,他是不是可以和石头里的魔灵缔结契约,许愿回家? 就眼前这个情况来看,这虽然是个很荒谬的计划,但是,他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毕竟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关于回家的线索。 别人穿越都带个系统的,他的系统死到哪里去了啊! 搞得他现在这么狼狈,只能靠一个瞎编出来的故事里的描述来找回家的希望。 谢砚池看着那些被墨水污染的纸页,轻轻叹了一口气,忽然就很想把那个泼墨水的人给暴揍一顿。 好歹让他把故事看完啊,这样吊着他,他也很难受的好不好。 他正叹气着呢,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撞击声。 他循声看去,看向不远处靠近窗口的书架方向,心下蓦然一跳。 小师叔和殷昭都在一楼,他又一直在专心看书,那么这里的动静—— 涔涔冷汗从他额头冒出。 如果是危险的东西话,他贸然凑上去只会自讨苦吃,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看不起,他还躲不起嘛! 谢砚池抱着书,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楼梯的方向。 那动静很快不再响起,他松了一口气,只想赶快下楼,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可就在他踏出去的那一刻,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被拦腰拖着强行带到了一个阴暗的角落。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砚池满脑子都是:艹,老子太难了。 第8章 趁反派熟睡偷偷rua他 一片昏暗中,谢砚池有些惊恐地看向那个捂住他嘴的人,除了一双明亮的异色瞳眸,他根本看不清这人的具体模样。 此人大抵是一个贼,所以将周身全都裹得严严实实。 谢砚池看见男人胸前那个严重的带血伤口,再一闻他掌心的血腥之味,顿时就要晕过去了。 说实话,他有点晕血来着。 “大哥,哥——”大哥你行行好,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谢砚池勉强说了几个字,就被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给打断了。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 谢砚池立刻闭嘴了。 男人冷哼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根绳索,把他的手给绑了起来。 谢砚池眨了眨眼,寻思着这哥接下来不会要杀人灭口了吧,可下一秒,就见男人带着重伤开始爬窗。 看样子是要跑了。 就算是受了重伤,男子爬窗的姿势还是十分矫健。 谢砚池都看傻了。 整个秘藏阁的建筑构造都和谢砚池见过的其他建筑很不一样,每一层楼的高度都十分惊人,就连窗户口,也是开在极高的位置。 没过一会,男人已经爬到了那个看上去很高的窗户上。 墙边还有几道蜿蜒的血迹。 谢砚池猜测,他先前听到的声响,就是男人从窗户口摔下来的时候发出的。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从那个高度摔下来,会摔成什么鸟样。 只能说,这个世界里的人都是会点功夫的,要不然怎么跟个真人版蜘蛛侠似的,噌噌噌就上去了。 那金属雕花镂空的窗子被男人推开,此时外面正是月圆当空,男人半蹲在窗边,长腿曲着,一头银色长发蓦然随风散开。 他猛然回过头来,那双异色之瞳闪烁着冷漠的光芒。 像两颗分别是冰蓝色和晶黄色的漂亮晶石。 “你要是敢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我一定会回来杀了你的。” 话音刚落,男人忽然两眼一闭,毫无预兆地从窗前直挺挺地栽了下来。 谢砚池:??? 这上一秒还在窗前月色下说什么要杀了他呢,怎么下一秒就倒下了?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男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的安静。 谢砚池跟条毛毛虫一样一点点扭曲着身体,总算是挪到了男人面前。 他浅浅思考了一会,手没法解放,就用脚踹了男人一下。 踹不醒啊。 这咋办,小师叔要是来找他,他该怎么解释啊。 他正苦恼着,眼前那么大一个男人忽然“砰”的一声变小了。 谢砚池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千真万确的是,眼前这个男子真的变小了! 一个小东西藏在黑色衣衫下,微微地起伏着。 恰在此时,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谢砚池被吓了一跳,他忽然急中生智,一脚就把那坨包在黑衣里的小东西踹到了书架下的隐蔽角落。 如若男人没有忽然变小,他是肯定藏不进这么小的地方的,可现在一切都好说。 谢砚池刚踹完,就听见了萧云来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萧云来一身冷气地站在谢砚池面前,看向他被绳索绑起来的眼神里盛满了杀气。 他轻嗅了一下空气中的血腥气,神色肃穆:“谁绑的你?” 谢砚池看向了那在高处的窗户:“小偷,有小偷跑进来了,他把我绑起来后就翻窗跑了。” 萧云来皱了皱眉,指间飞出一道风刃,直接把那绑缚着谢砚池的绳索给割开了。 “就怕不是小偷,而是更危险的家伙。” 就冲这里的血腥气,萧云来就能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偷。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那被夜风吹的吱呀作响的窗户。 一道苍白的月光小心翼翼地从窗外探入,留下一地宛若薄纱的朦胧亮色。 “这事交由我来调查,你先出去,把那小孩带走。” 谢砚池挠了挠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小师叔在他身边,他忽然就会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先前被那个陌生的黑衣男人威胁时产生的害怕感也暂时消失了。 “谢谢小师叔。”他不好意思地咧开了一个笑容,“又给你添麻烦了。” 萧云来看他忽然笑了起来,顿时有点愣住了。 这两年半以来,他从未见过谢砚池露出这般的笑容。 他这个有点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小师侄似乎是第一次和他对视了。 “虽然你笑的有点丑。”萧云来隔空弹了弹谢砚池的脑门,在看到青年捂着额头龇牙咧嘴地喊疼时,他不由的笑了起来,“还是要多笑笑啊,得像个活人才是。” 被说笑起来有点丑的谢砚池有一点点伤心。 “小师叔,我有点怕,我不敢一个人下去。” 其实谢砚池就是想留在这,分散萧云来的注意力。 如果萧云来发现了被他踹到角落里的东西,他就又多了个危险。 万一那家伙真的跑来杀他怎么办? 萧云来顿时流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随便你。” 谢砚池就跟在萧云来身后,转了一圈,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些废话。 萧云来直接烦了,把窗户一封,拉着他就下楼了。 “下回再来检查,今天先把你们送出去。” 谢砚池美滋滋地抱着他先前看的那本故事书,又跑去骚扰萧云来:“小师叔,我能把这本书借走吗?” 萧云来随便瞥了一眼书的封皮,就毫不在意地同意了。 “少看点故事书,多大人了都。” 谢砚池:“……” “还有,以后不许说这么多废话,吵死了。你现在是不怕我了,所以敢这么聒噪了是吗?” 谢砚池赶紧夹着尾巴跑了,顺便想把那在一楼桌上陷入了沉睡的殷昭给一起打包带走。 萧云来先前跟他解释,照影鉴的使用会很消耗被检者的精力,所以殷昭现在陷入了昏睡状态。 目前来看,殷昭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身上有一点浅淡的妖族血脉,如果以后想替殷昭寻找家人的话,或许可以去妖族聚居的地方试试。 多亏了那照影鉴,谢砚池收获了一个熟睡着的,看上去分外乖巧的大反派。 少年的眼睛紧闭着,凌乱的黑色碎发盖在他眉眼之上,黑色羽睫纤长浓密。他眼下有一层淡淡乌青,就算是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是紧蹙着,不曾舒展片刻。 谢砚池将手放在殷昭的眉头,竟然真的让少年那一直紧蹙着的眉头舒展了。 殷昭那瘦削阴沉的面庞上竟还短暂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谢砚池想把手收回去,猝不及防间,却被睡梦中的少年一把抓住。 第9章 深更半夜反派坐我床头 他心中不由一惊,还以为殷昭这是忽然醒了,缓神打量了片刻,才发现殷昭依旧在沉睡。 少年用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嘴里喃喃说着一些谢砚池听不懂的话,看上去就像一只懵懂可怜的小动物。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现在他也很想让这难得可爱的反派大人再蹭一会,但他不能让小师叔等他啊。 他直接弯腰把轻飘飘的少年给抱了起来。 真轻啊,总觉得他老妹有两个殷昭那么重。 一想到他的“暴力”老妹,谢砚池的鼻子就酸了。 也不知他在现实世界的身体是死是活,如果死了,他的家人肯定会很难过的吧,臭老妹说不定还会为他流下两行清泪呢。 从秘藏阁回到住处,其实并不需要很多时间,但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又一直在神游,所以走的有点慢。 他也并未注意到萧云来站在角落目送着他逐渐远去的复杂眼神。 …… 刚回到小屋,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殷昭往床上一扔了。 妈的,他这什么弱鸡身体,连抱这么轻的殷昭都抱不动。 他揉着有些发酸的手腕,就这么坐在床前默默打量熟睡的殷昭。 他忽而发现,就算是很瘦很狼狈,殷昭的脸还是很漂亮的。 书里说,殷昭是个病娇反派。 按照现代人的话来说,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能被叫做病娇,长得丑的通通被归类为变态。 殷昭的脸好看,是有道理的。 看着少年反派那漂亮安静的睡颜,还有他那头乱糟糟的蓬松头发,谢砚池没忍住,悄悄抬手摸了一把少年的头。 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了,殷昭再一次主动抓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力气很大,一拽就将他也往床上拽了过去。 猝不及防间,谢砚池直接往殷昭身上压了过去。 他惊的一身冷汗都要出来了。 殷昭要是忽然醒了,他该怎么解释啊。 好在殷昭的精力被那照影鉴消耗的太多了,他依旧没能醒来,反而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谢砚池,像是冬日里求取温暖的弱小兽类一样往谢砚池怀里钻去。 脆弱的姿态,让人一览无余。 谢砚池起初还很犹豫,不知双手该如何安放。 最后他还是大着胆子回抱住了殷昭。 他不知道殷昭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想,若是殷昭愿意同他诉说的话,他会很乐意倾听的——虽然这一切更像是永远无法实现的白日梦。 他在试图用心感受每个书中人物鲜活的内心,虽然很害怕,但仍然在努力融入其中。 以前朋友们总说他身上有种过于认真的傻劲,还有过于泛滥的同情心。 恍惚中,朋友的声音在耳畔忽然响起。 “谢小池,你记住,人善被人欺,你别老想着对所有人都好啊!” 人善被人欺? 谢砚池抿了抿唇,抱着殷昭单薄的身体昏昏睡去了。 后半夜—— 一双雪亮犀利的眸子在一片沉寂黑暗中猛然睁开。 殷昭在感受到那双紧紧抱着他的手还有他紧紧贴着的身体后,浑身都僵硬了。 很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对眼前这个和他亲密接触的人类产生强烈的厌恶,正相反,他竟莫名有一些依恋,甚至想要靠的再近一点。 他从谢砚池怀中抬起头来,有些恼火地把睡死的谢砚池往旁边一推,耳朵尾巴“砰”的一声就冒了出来。 那炙热的天狐异火在他身边灼灼燃烧着。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盘坐在被他掀得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谢砚池身旁,逐渐变成竖状的瞳眸幽幽地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许久。 如若谢砚池此时忽然醒来,定会被那天狐异火映照之下的殷昭给活活吓死。 殷昭的指尖忽然凝聚出了一把灼热的异火刃,他缓缓地将那把异火刃放到了谢砚池的脖子前,眼神狠戾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其实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现在就把谢砚池给结果了,作为这个人之前想杀他的“回报”。 可就在那灼热的火刃触碰到谢砚池的皮肤的那一瞬间,他却鬼使神差地将异火刃给收了回去。 不,他还可以留着谢砚池再玩一段时间。 一方面他很想知道,谢砚池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这个人为什么会和最开始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了? 殷昭清楚地记得他第一次和谢砚池见面的时候,谢砚池举着刀颤抖的可笑样子。 很笨拙,很木然,很无措。 根本没法杀掉他啊,他也对这样无趣的人毫无兴趣。 他非常确定,之前的谢砚池绝对和现在的模样判若两人。 另一方面,他确实很喜欢谢砚池的触摸,那感觉太奇妙了,暖洋洋的,好像全身都被一种温暖的力量抚摸过一遍似的。 在他自己看来有些可耻的是,他居然想再被谢砚池摸一摸。 反正绝对不是忽然心慈手软,对这个人类产生了好感!要是谢砚池对他有任何杀意流露,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弄死这个死骗子的! 危险的火刃在谢砚池的脖间游走过,很快被它的主人完全收了回去。 殷昭垂着眼眸盯着眼前青年毫无防备的睡颜,忽然阴冷地笑了起来。 他分出一缕魔息,用以封闭谢砚池的感官,随后直接伸出手狠狠掐住了谢砚池的脖子。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直到身下青年的面上呈现出不正常的颜色,他才松开了手。 “你别想再骗我,也别想再杀我,更别想逃离我的视线。” 从小被虐待长大的魔的性格中带了一点近乎变态的偏激与固执。 现在谢砚池是他的猎物,他还期待着猎物的表现,自然不会想看到猎物逃跑的场面。 殷昭那宛若红色琉璃一般纯净剔透的竖状瞳眸死死盯着谢砚池的脸,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随后强行将自己的血喂给了谢砚池。 如此,他便能随时感知谢砚池所在之地了。 殷昭满意地舔了舔尖牙上残留的血迹,直接一脚把毫无知觉的谢砚池给踹下床去了。 他自己则抱着蓬松毛绒的雪白尾巴,双腿曲着,想睡觉。 最近精力消耗太多,有点撑不住了。 随着眼皮的逐渐耷拉,迷迷糊糊间,殷昭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事实上,他的身体的确产生了变化。 他已经从人类形态变成一只通体雪白的毛绒小狐狸了。 缩成一小团的身体窝在温暖的被窝里,露出两个毛茸雪白的耳朵尖尖。 一人一狐一夜好梦。 第10章 坏了,成死变态了 翌日一觉醒来,谢砚池忽而感觉自己身下一片冰冷坚硬,硌得很,全然不似他昨晚上床时感受到的柔软触觉。 谢小池一脸懵逼地睁开眼,结果发现他居然直接睡在了地上。 他再往床上一瞥,只见两只雪白的毛绒耳朵露在被褥外面,而本该和他一起睡在床上的殷昭也不见了踪影。 谢砚池刚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也没想多,单纯就以为殷昭一早跑出去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在看到床上那一坨毛茸茸的雪团子时,顿时愣住了。 一大早起来就有毛茸茸!嘿嘿。 嘿嘿,毛茸茸,吸吸。 谢砚池“狞笑”着将魔爪伸向了尚处于睡梦之中的小狐狸。 他一把将小毛绒团子抱进怀里,甚至不太清醒地猛吸了一口。 就在他还想继续吸上几口的时候,他耳畔忽然“砰”的一声,怀里的小毛绒团子直接变成了一个炸毛的狐耳少年。 除了被子,不着寸缕的那种。 应激惊醒的殷昭死死拽住自己身前的被子,随即恶狠狠地看向一把抱住他的谢砚池,满面羞红,看上去像个被强迫的良家少男。 “你!” 他就说谢砚池绝对不安好心,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姓谢的不仅是个死骗子,还是个死变态! 谢砚池跌坐在地,眼神中带了点清澈的愚蠢。 啊,他的毛茸茸怎么…… 怎么!怎么变成殷昭了! 在看清殷昭那张羞愤欲滴的小脸时,谢砚池忽然产生了一巴掌抽死自己的冲动。 艹!他刚刚都干了什么啊! 他,他居然想吸大反派!他是不想活了是吗! 这一吓,直接把他给吓得彻底清醒了。 “小昭,你听我解释!” 谢小池:反派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绝对没有什么不良癖好,我只是刚刚脑子睡糊涂了而已。我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谢某人就是再喜欢毛茸茸也不敢吸你啊。 当然,这些话他都没能说出口,因为殷昭忽然可怜兮兮地冲他笑了一下。 “没事的,哥哥想做什么都没关系,小昭都能理解。”都能十分善解人意地报复你呢。 不知是不是谢砚池的错觉,他总觉得殷昭最后“理解”那两个字说的有点咬牙切齿。 但那都是小事,现在这个无比听话、善解人意的殷昭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殷昭一定是失忆了吧! 谢砚池十分愧疚地站起身,他耳尖很红,很心虚地不敢看一脸纯真懵懂之态的殷昭。 那是一种没有融入过人类社会的幼兽身上才会呈现出的姿态。 这放在被殷怀景软禁了将近十年之久的殷昭身上,倒也合情合理。 谢砚池忽而觉得失忆后的殷昭很乖,身上还带着一种无措茫然的可怜劲。 艹,他太不是人了。 怎么下得去手的。 殊不知,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殷昭就立刻变了一副面孔。 狐耳少年面色暗沉,看向谢砚池的眼神冷飕飕的。 殷昭已经想好了。 要是谢砚池这个死变态再敢对他图谋不轨,他就把谢砚池那玩意给剁了。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在反派那里预订了宫刑的谢砚池正慌里慌张地给殷昭捡掉下床的衣服。 在把衣服递给殷昭之后,他就慌忙背过身去了。 “谢谢哥哥~”虽然内心的想法很邪恶,殷昭面上却还是挂着那单纯无害的天真笑容。 看着殷昭的笑容,谢砚池慌死了。 么嘎。 他这刚开局,就因为自己吸毛茸茸的陋习给失忆版大反派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他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他蹲在原地画圈圈,画了好半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哥哥,我穿好衣服了。” 原来是殷昭。 这小鬼走路跟鬼一样,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殷昭忽然出现在谢砚池身后的时候,着实是把他吓了一大跳,额前都冷汗涔涔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殷昭是想杀他呢。 “小昭,刚才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殷昭拉了拉他的衣袖,漂亮面孔上挂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我的命都是哥哥救的,我相信哥哥。” 谢砚池觉得现在的殷昭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 不仅长得好看,脾气也很好,身上还带着一种未经人世污染的纯净。 殊不知,那其实是在经历过诸多残忍之事后灵魂归于死寂之时所形成的近乎冷漠麻木的“干净”。 殷昭可以无视人类的规则,因为在此之前,他只剩下他自己和他自己的规则了。 谢砚池看着眼前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殷昭,再一想到那个软乎乎的毛绒团子,顿时该死地想到了那种求取温暖的小动物。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殷昭的头顶。 声音尽可能地温柔:“小昭饿了吗?” 殷昭抿了抿唇,再一次因为头顶传来的暖洋洋的感觉而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饿了。” 谢砚池又捏了捏他瘦削的面颊,有点心疼。 瞧把孩子饿的。 “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知不觉间,谢砚池已经冲着殷昭露出了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 其实他看妹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干净而温暖。 殷昭望向谢砚池那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不由得愣住了。 不管他怎么找,他都没办法在里面找到一丝恶念。 从来没有人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情绪从心头漫上,但殷昭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那是什么感觉,就被打断了思绪。 愣神间,他已经被谢砚池牵着手带出门了。 …… 魔都主街。 牵着殷昭的手穿行于人群熙攘的魔都主街上时,谢砚池看向少年收起狐耳的头顶,心里略有些遗憾。 原书里说殷昭有上古妖狐血脉,他原本以为殷昭会变成那种长得很凶煞的食人精气的狐狸,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反派的狐狸形态居然会这么可爱。 小耳朵没了,好遗憾啊,真想骗他再露一次。 毛茸茸狂魔*池叹了口气,他忽而发现殷昭的眸中显现出了一种新奇的神色。 殷昭在看四周的街景,并且为此感到惊奇诧异。 谢砚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反正就是很复杂。 殷昭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甚至他的前十几年都是在魔都里度过的,可此刻的他,却和谢砚池这个从书外世界穿来的人一样,对此不甚了解甚至倍感陌生新奇。 真想弄死殷怀景那个蔫儿坏的老东西。 如果他不这样虐待殷昭的话,殷昭又怎会长成后面的大反派?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可爱的小朋友来着。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这魔都主街的景色,还真真是如梦似幻。 青石板砖铺就的古老长街一路向前展去,街道两旁的古老建筑鳞次栉比,那些建筑的屋脊之上都立着一些神兽塑像。 青龙腾云,白虎咆哮,朱雀展翅,玄武卧伏。 晨日阳光普照之下,塑像色泽略显暗沉,反倒是街角房檐下那些色泽艳丽奇诡的金属灯笼更引人注目。 除却正经店铺,那些临时搭建的摊位也是热闹非凡,其中不乏一些贩卖珍贵法器和魔晶石的商贩。 街上往来行人也并非皆是“人”,妖魔鬼怪,无奇不有。 他们走着走着,头顶还会忽而压过一只巨大的飞行魔兽。仰头望去之时,可见几名御兽者正在谈笑风生。 再一晃眼,那几人却是早已远去。 “小昭似乎很高兴呢。”谢砚池笑眯眯地敲了敲殷昭的脑袋,“以后要不要多带你出来走走?” 殷昭的头发有一些微微的炸起——他现在有一瞬间的别扭。 他才不要和死变态一起逛街,但一起逛街时候,谢砚池会对他流露出那种他从没见过的温暖笑容。 他忽然就想,如果谢砚池死掉的话,冰冷的尸体还可以继续微笑吗? “饿了。”殷昭盯着谢砚池看了好一会,忽然别过头去,一把拍掉谢砚池想牵他的手,径直走向了一家酒楼。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抬腿跟了上去。 第11章 好兴奋啊 现在还是朝食的时辰,酒楼里有很多来喝早茶的客人。 当殷昭看向别人桌上的食物流露出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的时候,谢砚池就知道自己栽了。 “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待会吃完了有什么想买的就买什么,哥有钱。” 原主本身就是个郁闷木讷的性子,平时又没什么兴趣爱好,对生活也不上心,每次护法府里发了月饷,他就会跟囤囤鼠一样把钱都囤起来,久而久之,也算是挺有钱了。 殷昭有点腼腆地看向他,眼睛里盈满了笑意,但谢砚池没有察觉到的是,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谢谢哥哥,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 不知为什么,谢砚池一看到这样的殷昭,就莫名想到了那些被鬼火少年拐走的漂亮小姑娘。 他莫名有种恐惧,殷昭再这样下去,莫不是要被一顿饭给骗走了。 不行,他得多给殷昭一点关爱。 反正现在剧情都崩成这个鬼样子了,他这个原本该被反派弄死的炮灰也是和反派一起吃上饭了,他也不怕剧情变得更多一点。 未知并不可怕,其实他现在更害怕的反而是剧情忽然回到原先的轨道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去的十几年里,殷昭饿的太狠了,他一顿早餐就吃掉了谢砚池一整天的量。 谢砚池默默地看着少年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只包子塞进嘴里,随后餍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是,殷昭看上去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年,变成小狐狸的时候就更是只有小小一团,怎么能吃这么多的啊? “哥哥我是不是吃的有点多了啊。” 殷昭刚吃完,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子前,一脸“惶恐”地看向谢砚池,似乎为此感到很抱歉。 内心os却是:谢砚池要是敢嫌弃他吃的多,他晚上就把人给杀了。 谢砚池接下来的表现却让他意外的有点满意。 “哪里多了,要是不够的话还可以继续。”谢砚池笑意盈盈的,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继而道,“小昭,你好像很喜欢吃小笼包,要不下次我给你做?” 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看到殷昭,都会莫名想起他妹妹小的时候。 完蛋,妹控要变成弟控了。 虽然他知道他现在的做法和想法都与原剧情有悖,可他就是忍不住,也不想接受既有剧情的束缚。 起初他的确害怕,也想“尊重”原作。 但现在他想,每个人都有自由的灵魂,不是吗? 现在他不是此方世界之外的读者,他是一个鲜活世界的—— 见证者。 殷昭此时正被谢砚池牵着往酒楼外面走,在这句话落进耳朵的那一瞬间,他忽而感到浑身一颤。 一种熟悉的近乎兴奋的战栗从他们掌心相触的地方传了下来。 殷昭抽出手,隐藏在宽大衣服之下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头莫名感到一种极为舒适的愉悦。 好兴奋啊,居然有人会这样关注他,甚至要为他做他喜欢的东西? 殷昭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他人情绪供给的极度缺乏,似乎让他的性格产生了一些扭曲的变化,比如—— 莫名其妙的激动与兴奋和忽如其来的强烈占有欲。 “哥哥,你是认真的吗?”他捂着嘴,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在笑。 谢砚池还以为他不舒服,温声道:“当然是认真的。小昭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殷昭躲开他的触碰,身体依旧微微发着颤:“我没事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因为心情过于愉悦,他的狐耳不由自主地又冒了出来。 谢砚池这哪招架的住啊。 作为毛茸茸控和弟控二者的结合产物,他现在觉得自己强的可怕! 殷昭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给人摘下来! “你说,哥哥能做到的就一定会满足你。” “那哥哥……能不能只做给我一个人吃啊?”狐狸少年眨巴着眼,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满满的期待和一种谢砚池看不懂的情绪。 “小昭。”谢砚池只是想笑。 “哥哥是做不到吗?” 殷昭见他笑,还以为谢砚池是做不到,胸口当即就酸酸涨涨的,莫名,他为此感到很不高兴,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不是。”谢砚池笑着摸了摸殷昭的头,“除了你,我还能做给谁吃啊。你见我现在除了你,还有哪个这么亲近的人?” “那以后也不可以有。”殷昭唇角微微勾起,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混沌与阴暗。 “好好好,以后也不会有的。”谢砚池随口就答应了,“走,带你置办点衣裳去。” 谢砚池早就看殷昭身上的破麻布衣不爽了。 虽然说,人好看,就是披个破麻布袋子也好看,但也不能天天披啊! 他直接拉着殷昭进了距离酒楼不远处的绘衣阁。 据说这绘衣阁的老板是一位极爱美的孔雀公子,其名下的绘衣阁遍布妖界、魔界与修界。 除了绘衣阁的二当家,没人见过孔雀的真容。 或许因为老板是只孔雀,所有绘衣阁的一层入门处都有一副巨大的彩绘屏风。 那屏风之上细腻笔触所勾勒的,赫然是一幅绚烂神秘的孔雀像。 羽翎斑斓,花纹奇诡。 谢砚池刚见到那彩绘屏风上的图案时,莫名就被吓了一跳。 他只是感慨,这个世界里,能让他被吓一跳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身姿绰约的孔雀侍女娉婷而来,纱帘摇晃间,有缱绻香风轻盈扑来。 谢砚池忽然被殷昭狠狠踩了一脚。 “你不准看。” 少年拽着谢砚池的手,声音凉飕飕的。 *** 镜流宗。 缥缈云海间,鲲鹏幻影隐约可见,无数淡青流萤乘扶摇而上,待飞至那冰雪玉人剑下之时,却是连同那风都一起缓和了下来。 仙人抬起那冰雪琼枝般晶莹雪白的长睫,眸底是万顷松浪碧波。 云落收了镜流剑,踏凌空水波徐徐而下,身上那天青色的上好锦缎却是滴水未沾。 “恭贺宗主出关。” 云落生性冷淡,不喜人多,故而这次出关也只有一位师弟前来迎接。 景沅和云落做了几百年的师兄弟,自是对云落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可今日的云落—— 好像有哪里变了。 “原本不是说一月前就会出关吗,这次居然晚了这么多,莫不是又有所领悟了?” 景沅先是装模做样地喊了声宗主,随即乐呵呵地开始笑问他这位延迟出关的师弟。 云落淡声应道:“确实是有了顿悟。” 比如—— 涅盘重生。 “本座门下现有几名弟子?” 平日里素来是淡漠如水的仙人终于是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那是“薄怒”。 景沅虽然心生怪异,但还是如实应答道:“有三名。大弟子丛流,二弟子谢砚池,三弟子兰罄。” 闻言,云落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还好,现在还没有收那四个畜生为徒。 但他忽而想起一事,不由皱眉问道:“谢砚池死了没?” 景沅:啊? 第12章 穿书的妹妹(已修) 在侍女的介绍下,谢砚池给殷昭挑了好几身衣服。 殷昭每换一身,他都会被惊艳一回。 不愧是人靠衣装。 若说先前披个破麻布袋的殷昭看上去像是“莫欺少年穷”那款的落魄男主,那么现在他更像是一个富家小少爷。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 谢砚池仿佛找到了当年玩换装游戏的快乐,当即就把那几套殷昭试过的衣服都买了。 殷昭扒拉过他的手,小声道:“哥哥不用给我买这么多的,你自己都没有新衣服穿呢。” 虽说护法府中穿衣自由,只要你在合适的场合穿了对的衣服,你平时私下里穿魔尊同款都没人管你,但原主太节俭了,他一件新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 所以谢砚池身上还穿着原主两年前到护法府时免费领取的那件黑色素衣。 说实话这衣服都要洗包浆了,谢砚池一度怀疑这件衣服对原主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要不然他为什么不肯换件好点的衣服啊? 又不是没钱。 他粗略算了一下,他要是现在就开溜不干了,原主的积蓄都够他再苟活个三五年的。 现在殷昭这么说,他当即决定给自己也买一身,但是小昭的是一件都不会退的。 待他褪下那身破旧黑衣,换上一身雅致的苍青衣衫出来时,谢砚池明显感觉到少年的眼神变了。 巨大的落地魔晶镜中,长身玉立的青年长发披散,那苍青衣衫襟前绣了几枝竹叶,暗纹低调雅致。 青年展颜一笑时,清俊眉眼舒展开来,带着一股极易让人心生好感的温和气息。 谢砚池对着镜中那张脸,有些许惊讶。 不只他惊讶,身边的侍女和殷昭也很诧异。 殷昭目光沉沉地盯着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谢砚池,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胸口的位置。 他能明显感受到,自己那猛然加快的心跳。 真好看,要是只穿给他看就好了。 “小昭。” 殷昭正愣神着,忽然被笑着的谢砚池叫了名字。 镜中的青年眉眼温和,干净清俊的像是一枝松竹,那种温润内敛的气质全然不似魔界中人。 殷昭不由得想:好像从他再次睁眼时,谢砚池就变成这样了。 谢砚池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哥哥穿这个真好看。”殷昭幽幽道,“以后哥哥要穿新衣服的话能不能先给小昭看啊。” 谢砚池总觉得殷昭这小孩说的话都怪怪的,但他也没多想。 “行,以后第一个给你看。” 他胡乱摸了一把殷昭的头,直接去结账了。 殷昭主动抓住谢砚池的手,跟在他身后,心中的兴奋愈发明显。 他喜欢和谢砚池做这种考验诚信的承诺小游戏。 他清楚地记得谢砚池答应他的每一件事,那种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让他完全无法放手。 每一句承诺,每一次温柔的触摸,都在刺激着他产生愉悦的兴奋感。 他不会允许谢砚池骗他的。 但他知道人类本来就是卑劣的物种,他们十有八九会食言。 如果真的敢骗他的话,死掉就好了,因为死去的人会缄默地保持着永远的诚实。 殷昭满意地勾起了唇角,随后心情极好地回头乜了那貌美侍女一眼。 他的眼神很冷,还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警告意味。 侍女当即便浑身僵硬,收回了看向谢砚池的眼神。 谢砚池牵着殷昭的手走出绘衣阁时,再一次经过了那神秘的彩绘屏风。 孔雀的眼睛璀璨神秘,像有魔力一般,他若再多看一眼,似乎都要被吸进去了。 …… 与此同时,绘衣阁最高层—— 衣着华丽的贵公子阖扇而笑,摸了摸手边的小孔雀像,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微微抬起。 他便是绘衣阁的主人,大家大都唤他公子或是阁主,鲜少有人知道他叫孔茗。 帘子外有侍女来报信了。 “公子,有魔尊谕令,请您过目。” 孔茗抬手接过那从帘外飞进的一纸魔令。 他虽为妖,也对殷怀景无甚好感,可他毕竟身处魔界地盘,在魔界声名赫赫,享尽了魔界好处,不免也要为这魔尊做点什么以表诚意。 看那谕令看了半晌,他有些无语。 “丧尽天良的老东西,现在连十五岁的小孩都不放过了吗?这都要我追杀。” 那谕令,赫然是对殷昭的追杀令。 孔茗背过身思考了一会道:“让百里去找,记得别把那小狐狸给弄死了。我要和殷怀景好好玩玩。”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门外的侍女见自家主人走了,便开始小声议论。 “卧槽,小孔雀是不是想和老魔头打架啊!” “小玉,你怎么又说些奇怪的话了!” 谢明玉笑嘻嘻的:“哪里奇怪了,大人不就是一只桀骜不驯的漂亮小孔雀吗。” 少女清丽的面庞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如果谢砚池在这的话,一定会觉得她笑得很猥琐,就像他妹妹看小说的时候一样。 不过,现在已经可以不用“像”这个字了,因为谢明玉就是谢砚池的亲亲老妹,真的不能再真了。 三天前,哥哥把她的宝贝小黄书给弄破了一页,谢明玉同学气死了,一拳把她老哥给打晕了,然后她自己被绊了一跤,也晕了过去。 一睁眼,人就穿书了。 今天是妹妹穿进《清冷剑尊和他的四个变态老攻》的第三天。 她本来想弄清楚怎么回家来着,但是她刚穿进来,就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被派去色诱孔茗的合欢宗女弟子了。 谢小玉:“……” 她现在伪装的身份是孔茗的侍女,根据她对原书的了解,孔茗方才应该是收到追杀大反派殷昭的谕令了。 不过这会儿殷昭应该已经被云落捡走了。 过不了多久,她又可以亲眼见证主cp们的狗血纠葛了。 她先悄悄为被变态反派迷恋上的人默哀。 就是不知道她在现实世界的身体是死了还是依旧活着? 哥哥应该已经醒来了吧? 哎,要是老哥跟她一起穿书了就好了。 第13章 我的小祖宗哎 从绘衣阁中出来,谢砚池得到了一根漂亮华丽的孔雀羽毛作为纪念。 他把羽毛给殷昭玩,自己则被街边那些卖法器和魔晶石的小摊给吸引了。 看着那些色泽漂亮的魔晶石,他不由想到了在秘藏阁里看的那本书的内容。 那书里的魔石和这魔晶石是一样的东西吗? “不知公子是什么属性的魔力?” 卖魔晶石的年轻人见谢砚池似乎对这些魔晶石有意思,赶忙开始搭话。 什么属性的魔力? 好像是水系。 他记起自己刚穿进来时攻击殷昭的灵力就是水系。 但是灵力和魔力好像不是一回事,按理来说,他是没有魔力的,而且这里可是修士少得可怜的魔界,他可不敢贸然显示出自己的灵力,万一惹上麻烦了就不好了。 短短几秒,谢砚池已经来了一个小型的头脑风暴,最后决定扯谎。 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现在的镇定能力了。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说谎时会变红的耳朵尖尖。 “我没有魔力。” 殷昭站在谢砚池身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谢砚池那忽然变得很红的耳尖,莫名觉得很有意思。 哥哥说谎了。 他明明有魔力的。 殷昭清清楚楚地记得,谢砚池最开始要杀他的时候,就是用了一种力量攻击他。 那不是魔力又是什么? 听谢砚池说他没有魔力,年轻人当即喜笑颜开:“其实这魔晶石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供无魔力者使用的。” “古书有云,人人生来皆有各自属性,魔力亦或是灵力只是属性的外在形式罢了。 属性无法外显者倘若能与相应属性的魔晶石产生共鸣,便可借魔晶石之力发挥出属性之力。对于本有魔力者而言,魔晶石的存在便是锦上添花。 公子,您若是没有魔力的话,不妨试试看,若是能和魔晶石发生感应的话,您就可以修炼了,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见谢砚池面露难色,殷昭直接往这年轻人面前一站,一张小脸阴森森的。 “你没看出来,我哥不想测吗?” 谢砚池见殷昭忽然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还感动了一小会。 没想到殷昭现在就会护着哥哥了。 真希望他一直失忆下去啊。 他是这么想的,殊不知殷昭并不完全是为他说话。 殷昭也不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他就是觉得,谢砚池得归他管,是生是死都是他说的算。 他对谢砚池怎样都没关系,但是别人不能强迫谢砚池做他不喜欢的事情。 离开了魔宫,再没什么能束缚住殷昭,他浑身的先天牛劲使也使不完。于是他边用言语和表情恐吓摊主,边徒手捏爆了一颗火系魔晶石。 火红的碎晶石块自他指间迸飞出去,落在坚硬的桌板上发出数道闷响, 直接把年轻的摊主吓得面色惨白。 殷昭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这几乎可以算是他第一次步入市井,他对于那些世俗的规矩可以说是一点都不懂。 谢小池正感动着呢,却是也被殷昭这一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他生怕这跟个原始野蛮人一样的殷昭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赶紧一把抓住了少年纤瘦的手臂,试图阻止殷昭再捏爆几颗魔晶石的举动。 在抓住少年手臂之时,谢砚池根本不敢相信,这样纤瘦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殷昭就像是一头初入人世的小兽一般,不讲任何道理,破坏力还特强。若是没有绳索加以束缚的话,他迟早会惹出大祸。 谢砚池赶忙向摊主道了歉,并提出购买殷昭损坏的魔晶石当作赔偿。 “真的不好意思,我弟弟他刚刚太冲动了,我代他跟您道歉。” 殷昭瞥着谢砚池跟摊主道歉的样子,不由环抱着双臂,冷哼声仿佛是从鼻孔里出来的。 谢砚池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眉毛蹙起:“小昭,以后不能随便动手知道吗?你这样很容易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 殷昭没怎么听谢砚池说话,他只是被谢砚池敲的有点舒服了。 舒服了,他就自己弯下腰来帮谢砚池捡魔晶石碎片了。 谢砚池看着少年一脸不爽却还是乖乖地帮他捡碎片的样子,没忍住,又摸了摸殷昭的头。 也真是奇了怪了,这失忆的反派只要一被他摸头,就会变得很乖很可爱。 果然还是小朋友。 谢砚池这一摸,殷昭直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他舒服得甚至都翻白眼了。 在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一副什么不值钱的样子后,殷昭气的耳朵尖都红了。 丢死人了。 他也不一片一片碎片的捡了,直接袖子往地上一盖,掌心暗聚魔力,顿时把那些碎片都吸进了手心。 “扔哪里?”殷昭瞪了谢砚池一眼,耳尖那被他自己气出来的绯红还未消失。 谢砚池一看少年手里抓着那么大一把棱角尖锐的碎片,掌心有几处地方都被戳流血了,他人顿时急了。 “先放桌上!你看你,做事情毛毛糙糙的,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待殷昭将那些碎片都放在桌上后,谢砚池直接伸手要去握殷昭的手。 羞耻感还没消退的殷昭猛地一撇手,不让他握。 谢砚池无奈地笑了,他垂眸看向少年,低声叹道:“我的小祖宗哎,我这是要帮你疗伤呢。” 正说着,他直接强行握住了殷昭的手,从掌心处传了些许温和的灵力过去。 袖口遮掩的地方,有一道浅淡的水蓝色柔光悄然亮起。 殷昭顿时愣住了。 和谢砚池摸他头时让他感受到的温暖之感所不同的是,他现在心中忽然充满了一片祥和宁静。 整个人仿若置身于清凉流水之中,随一叶翩然小舟飏飏而下。 是很温柔的水系灵力。 但其实谢砚池完全不用为他疗伤的,因为以他的体质,这点小伤很快就会愈合。 拒绝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殷昭抬起头,盯着谢砚池的脸定定地看了许久,他忽而阴森森问道:“小祖宗是什么?” 第14章 被绑架了 殷昭这么一问,谢砚池其实有点懵逼。 “小祖宗……小祖宗就是表示你对我很重要。” 他感觉自己跟那个幼稚园启蒙教师一样,有很多事情和道理要教给初入人世的殷昭。 殷昭那双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又有点兴奋了。 他想他应该是理解了谢砚池的意思。 这一次谢砚池肯定了他的重要性,这又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真不愧是骗子啊,说出来的话都这么好听。 而他,要逼着骗子把那些像甜言蜜语一样的话都变成真的。 殷昭用力回握住谢砚池的手,心底好像有一条枯枝从那焚风冻土的荒原上破土而出。 “那你只能这样叫我,你敢这么叫别人的话,你就死定了。” 谢砚池:“……好好好,你是我唯一的小祖宗。” 怎么说呢,其实翻一翻新华字典的话,上面有写“祖宗泛指祖先”哎。 但有些事还是不要教给殷昭好了,他怕人家一生气,直接把他给烧死了。 谢砚池的话让殷昭很高兴。 说实话,殷昭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心智不成熟的小屁孩。 他的喜怒哀乐都很简单,一切随心。 见谢砚池总算是把殷昭给哄开心了,可怜的摊主顿时松了口气。 那魔晶石虽然是个好东西,但其品阶也分个三六九等。 品相差一点的,用不了几次就算是一颗废石了,这种魔晶石的价格不会很高。 品相好的,可是稀罕之物,不但使用年限长,其释放出的灵力也会异常纯净。 而市面上大多流通的都是中等品阶,殷昭方才捏碎的,是中下水准的残次品,不是很值钱。 所以他也不打算要谢砚池赔偿,这些碎片,处理掉就好了。 毕竟他是真的怕他收钱后这个少年又没轻没重地发癫,到时候真的毁了他的镇摊之宝可就不好了。 见摊主不要自己赔偿,谢砚池有些过意不去,他想着买几块完好的魔晶石回去算了。 可就在他捡起最后一片碎片放在那碎片堆中时,他指尖尚未完全消散的浅淡灵力却自发地包裹住了这些碎片。 那水蓝色的粼光包绕中的数十片不规则碎片就这样自发排列成原先的模样,裂隙中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白光所到之处,破裂的晶石在一点点恢复光滑无痕的外表。 “你……你你你你!”摊主直接看的目瞪口呆语无伦次了。 谢砚池下意识地将那被他用灵力修复完恢复如初的魔晶石扔了,摊主慌忙伸出双手去接,他身体扭成一个无比夸张的“s”后,才算是接住了那块火系魔晶石。 还以为暴露了自己有灵力之事的谢砚池抬腿就要走,他身后却是传来了摊主的声音。 “对不住了,公子。” 谢砚池眼前忽而一黑,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殷昭站在一片死水中央,面色阴沉地抬头望向那划过一道鸦青暗痕的破裂天幕。 黑色的水中忽然长出了生有尖刺的黑色藤蔓,那些藤蔓沿着他的小腿一路向上攀沿,试图将他拉入那一片死寂的水底。 暖洋洋的感觉消失了,先前那自他掌心处传来的清凉之感也消失了。 没有熙攘热闹的街景,也没有卖魔晶石的小摊。 没有谢砚池。 只剩他一个人了。 殷昭非常不高兴。 他不喜欢这里,他要出去!出去找谢砚池! 几乎是顷刻之间,猛烈的天狐异火忽然蹿起,在水面上灼灼燃烧。 冲天的火舌直逼天幕,就在那火焰破天的一瞬间,殷昭一拳打破了这方天地的禁锢,他原本立足之处的水面像镜子一样碎裂成了无数块。 殷昭离开后,碎镜子在失衡的空间中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这是什么人?居然能无视我的镜中幻象?” “镜姐姐别叫了!反正阁主给的任务都完成了,你赶紧回去疗伤去!再碎几次,就是真的拼不起来了。” …… 破开那镜中幻象的殷昭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魔都的主街上了。 奇怪的是,方才还在这里的魔晶石小摊不见了,摊主和谢砚池也不在。 一个摊子和两个大活人忽然就凭空消失了,周围的人却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隔壁的煎饼大叔甚至还热情地给他介绍自家煎饼。 殷昭的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刚才那个摊主,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先前趁着谢砚池睡着时喂给谢砚池的血液的方位变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江之隔的魔都销金窟“掷金池”。 他直接撕了空间,“砰”的一声就消失在了原地。 煎饼大叔:??? 不是,刚才那个小公子怎么就不见了?是他产生幻觉了吗? *** 魔都掷金池深处一奢华酒馆内。 方才还在街边摆摊吆喝的小哥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名身手了得的黑衣侍卫。 谢砚池被绑在椅背上,裹得跟个大粽子似的。 此时他刚醒过来,环顾四周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殷昭也不在。 谢砚池不免感受到浑身不自在。 这也太夸张了,现在不过是第三天而已,他这种在原书里毫无存在感的炮灰小透明居然还经历上绑架了? 这不会是要撕票吧? 所以他最后的死亡结局还是不可避免地要到来了吗?他只是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滑稽的方式来结束生命。 好歹给他松绑松绑,让他死的体面一点啊! 然而将他绑来的年轻人却是说出了让他感到无比梦幻的话。 “我主人出三十万,见你一面。” 本以为自己要嘎了的谢砚池:??? 紧接着年轻人又道:“你若是接受,这三十万就是你的了,你若是不接受,这三十万也是你的。因为你走不了,你必须见我主人。” 谢砚池表情精彩,忍不住想给对面点个赞。 小天才,真是个逻辑强盗。 不过这个世界的绑架犯这么豪横的吗?居然会主动送钱给他? 谢砚池心下正感叹着,却是忽然感到头疼欲裂,眼前幻象迭生。 寂静之中,一切感觉都被放至最大。 恍惚中,似乎有人掀开了房外的珠帘,在逐渐朝他靠近。 直到盏盖和茶盏本身相碰撞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视线才恢复了清明。 “你好。”男人温和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畔。 谢砚池的视线逐渐聚焦,在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样后,他不由微微一愣。 生有一头银色长发的温雅男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那双特别的异色之瞳让谢砚池莫名想到了那日在秘藏阁见到的贼。但他眼前的这位,气质上明显会更为沉稳。 “在下妖川阁百里狩,实在是有一事相求,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将公子绑来此地。” 在听到“百里狩”这个名字后,谢砚池浑身都僵硬了。 他根本不想跟剧情里任何一个重要角色扯上关系,可是谁来告诉他,他就是出来逛个街都能被卷进剧情? 原书里共有四个反派攻,除了有病娇倾向的殷昭以外,第二变态的攻就是一只名叫百里寻的猫妖。 而这百里狩,便是百里寻失散多年的哥哥。 云落当初之所以会遇到百里寻,便是因为他在魔界历练的时候,受了百里狩的寻弟委托后特意寻找了百里寻一番。 百里一族,皆生有异色双瞳。 但大多数族人的异色都不是很明显,最为正统的血脉之子拥有的异色之瞳会呈现出夺目的冰蓝与晶黄二色。 百里狩漫不经心地转动着白玉猫纹扳指,冰蓝与晶黄的瞳眸宛若华丽宝石一般耀眼璀璨。 被那双华丽深沉的眼睛盯上的时候,谢砚池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还从未和这样久居高位的人对视过。 他不明白,百里狩为何会找上他。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窘迫和疑惑,百里狩忽而展颜一笑:“公子不要紧张,我想请公子为我验证一些事情。” 他话音刚落,谢砚池身上的绳索便自动松开。 那绳子大抵是成精了,居然当着他的面表演了一个自动打结的绝活。蝴蝶结打完了,它还不忘在谢砚池身边转了好几圈。 没过多久,它又撒欢了般地自动解了结,将守在一旁的将谢砚池绑来的年轻侍卫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百里狩淡笑道:“这绳子妖生性如此活泼,公子不要见怪。” 谢砚池只是觉得新奇,绳子成妖,他还是头回见呢。 “那么,接下来我们便进入正题了?” 第15章 哥也算是半个天才了 “不知道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以灵补灵?” 百里狩衣袖拂动,一个古老的檀木盒子随着一道浅淡的光影逐渐出现在谢砚池面前。 谢砚池当然没听过。 他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于那些书里没讲的东西,他自然是一无所知。 “以自我之灵补破损之灵,便是以灵补灵,只有拥有至纯之灵者才能做到这点。而诸多属性中,水系,是此类奇才出现最多的属性。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公子是水系修士吧?” 百里狩目光灼灼地盯着谢砚池道。 谢砚池心下一跳,自知道自己这次是瞒不过去了。 他冲着百里狩笑了一下,就算是默认了。 百里狩将那紫檀木盒子推至谢砚池面前。 此盒选用上等紫檀木料,色泽深沉如墨,纹理细腻如丝。盒身上雕琢着精美的缠枝莲纹,盒盖上则镶嵌了数颗珍珠母贝。 谢砚池从未见过如此贵重之物,他小心翼翼地将手置于盒身上,触之顿觉温润如玉。 绝非凡品。 “打开看看吧。”百里狩一直盯着他看。 谢砚池额前不由冷汗涔涔。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檀木盒打开,只见那锦缎之上,正静静地躺着一把残破的玳瑁梳。 梳齿断裂,不复整齐;宝石脱落,斑驳横生;华线断落,黯淡无光。 “这是妖川阁中的一件藏品。公子不妨试着像修复魔晶石一样尝试修复修复它?” 谢砚池真不知这百里狩是怎么想的。 居然觉得他有如此本事吗? “我……我不行,那魔晶石只是意外——” 百里狩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他借镜妖观看谢砚池复原魔晶石的过程时,便确定了,这个人,就是他要寻找的人。 那个可以帮他修复弟弟留下的玉佩的人。 而他之所以先让谢砚池修梳子,是为了检验谢砚池的能力。 “不行的话——”百里狩很平静地盯着谢砚池看了半晌,忽而幽幽笑道,“你让自己变行不就可以了。而且,你不担心你弟弟吗?” 谢砚池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这什么强制行为啊! “我会试着修复它,但在此之前,你得告诉我,你把我弟弟弄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真的很想离开这里,他还要去找殷昭。 忽然离开了他,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会很慌乱吧?要是再惹出什么大麻烦…… 一想到这个,谢砚池就着急。 “你放心,我的手下会好好招待他的。” 百里狩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很让人不齿,若是放在以前,他也绝不会这样做的。 但是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倘若他再无法找到能以灵补灵的人,那和弟弟有感应的器物之灵马上就要消散了。 器物之灵消散之时,那件属于弟弟的东西也会彻底毁坏。 这便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弟弟留给他的念想,寻找到弟弟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 他没有时间了,就算是“病急乱投医”,强人所难,他也得试一试。 当然,他现在并不知道,殷昭已经摆脱了镜妖的束缚,正在朝他们所在的地方飞速赶来。 谢砚池却是不敢赌。 百里狩可不简单,他能唤多种妖灵为自己所用,若不是后来英年早逝,下一任妖王就不是百里寻而是他了。 失去记忆的殷昭落在这样的百里狩手中,他很难不心生担忧。 试试就逝逝,谁怕谁。 万一他还真是什么隐藏大佬呢。 谢砚池不再犹疑,当即就用灵力笼住了那紫檀木盒中的玳瑁梳。 水蓝色的温柔光芒将那断裂的梳子包裹,熟悉的白色光芒出现在断裂之处,谢砚池回忆着先前修复魔晶石时的感觉,这一次的灵力运转较上一次会更加顺畅。 百里狩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眶中居然出现了晶莹的泪光。 那是欣喜。 终于—— 终于有人能修复弟弟留下来的东西了吗? 温和的水风吹起谢砚池的长发。 一身苍青衣衫的青年专注地看向掌心之物,墨色长发随风轻轻荡起,整个人像一枝修长的竹枝。 百里狩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很奇妙的气质。 温和而又平静。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有这样的感受了。 如若谢砚池知道百里狩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一定会淡淡地表示,没办法,这就是大学牲那该死的松弛感。 说来也是有趣,待他全身心地投入整个修复过程中了,他居然还有点享受。 眼看着那温柔的白芒已经蔓过了半把梳子,就在他想继续的时候,那白光却是诡异地消失了。 一种极强的虚脱感从身体深处漫了上来,汹涌的疲惫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将他包裹于其中。 这种近乎窒息的沉溺感来势汹汹,而这种感觉正是灵力耗竭的体现。 “你没事吧!”百里狩见情况不对,手边飞出两个小妖灵虚虚托住忽然虚脱的谢砚池。 谢砚池被两个小灯笼妖扶着,一手捞起那差点掉在地上的梳子,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是进入了心流模式,故而一时没注意到身体的透支。 说到底,还是这具身体不够强,而且灵力池也很浅,这些都不足以支撑他将整把梳子给修复完。 “抱歉,我尽力了,但是还是没有办法——” 谢砚池瘫坐在椅子上,掌心处湿漉漉的,显出一层透明水色来。 “你做的很好,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出错……” 百里狩那张向来冷静自持的面庞上居然出现了激动之色,这可把那两只小灯笼妖给吓了一跳。 谢砚池觉得今天真的是超负荷了,他现在有没有力气回去都是个问题。 虽说今天恰好他轮休,护法府里没他什么事,但他就怕那些人找他麻烦,他就又给小师叔添麻烦了。 谢砚池瞥了那被他修复了一半的玳瑁梳一眼,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这梳子好像动了一下。 眨眨眼,一切好像又是他的错觉。 就在他将目光从那梳子上挪开的一瞬间,一道刺眼的光芒忽然从那梳子上迸裂开来。 不过片刻,一个神情忧郁的宫装少女自那光芒中缓缓出现。 她赤着脚坐在紫檀盒上,残破衣衫上依稀可见缠枝莲的花纹。 谢砚池比划了一下,这少女大概有他的手那么大。 百里狩看着那忽然出现的少女,不由愣住了。 “这是……篦妖!” 没想到,他召唤许久不见的篦妖灵,竟是藏身于这把不只是哪位贵族小姐留下的玳瑁梳中。 篦妖少女提着裙摆,轻盈地从紫檀盒上跳了下来。她身上还有许多脏污的血迹,繁复宫装裙摆上仿佛有血莲摇曳。 少女沉默着,冲着谢砚池的方向优雅行礼。 随后,她裙摆一转,又缩进了玳瑁梳上镶嵌着的那颗残破宝石之中了。 百里狩面色凝重地看向谢砚池:“你……天赋了得,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妖川阁,拯救那些生命垂危的妖灵?” 谢砚池:“……” 百里狩还以为他是不愿意,正要努力说服他,却是发现,青年已经窝在椅子上美美睡着了。 谢小池:累死老子了! 不过忽然从可有可无的小透明变成了有特殊能力的小天才,这感觉还不错哈哈哈。 跟场梦一样。 是梦吗? …… 百里狩垂眸盯着眼前陷入睡梦中的青年看了半晌,正想找几个衾妖把谢砚池扛到软榻上休息,雅间的门却是忽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撞了开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股烈火灼木的焦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一道瘦削的少年身影自那火光中缓缓走出。 “喂,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的?” 第16章 谢小池原来是个舔狗 殷昭踩着烧焦的木头从火光里走出,一步步逼近,面色阴沉,看向百里狩的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外面则是侍女们惊慌失措的声音。 百里狩看着殷昭眼角的红色纹路,还有他身后那虚幻的蓬松狐尾,不由轻笑一声。 “原来是只会喷火的小狐狸。” 殷昭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拳轰在百里狩下颌。 他的速度太快了,即便是百里狩这样对战经验丰富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夹杂着灼热火风的拳头就这样狠狠砸在了百里狩的下巴上。 殷昭在将百里狩差点一拳打飞后,直接揽过沉睡的谢砚池,看向倒在地上的百里狩时,警告的眼神冷若冰霜。 百里狩面色凝重。 怪物啊。 不过仔细想一下,谢砚池的能力都如此特殊了,那他弟弟,又怎会简单? 他勉强稳住身形,看着殷昭微微一笑:“小狐狸,你哥哥现在需要休息哦,你要不再等等?” 殷昭面色微变,他一把抓过两只正要溜走的衾妖,对着百里狩冷冷道:“你出去。” 百里狩摸着还发疼的下巴,没多说什么,无视了那两只衾妖的求助,真的出去了。 殷昭面色森冷地注视着百里狩的离去,随后又将目光投射在那两只瑟瑟发抖的衾妖身上。 他伸手一抓,那两只衾妖就在那嗷嗷大叫:“太烫啦!要着火啦!” 殷昭冷冷一笑:“不想被我烧死的话,就快点变成被子。” 那两只衾妖立刻就老老实实地变成被子了,还是纯棉材质的。 殷昭冷哼一声,将谢砚池轻轻放到软榻上后,还顺便给谢砚池盖了个被子。 他自己则变成一只小狐狸,往软榻上轻盈一跳,踩在谢砚池胸口的被子上,恶狠狠地盯着这个人睡着的样子,心里莫名很不爽。 谢砚池现在看上去好像有点虚弱,所以他们是背着自己做了什么吗?有这么累的?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殷昭决定在这一直守着谢砚池,免得这个人又忽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 谢砚池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了梦境里。 梦里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水色,他在水上拼命奔跑着,在追一条在空气里飞行的巨大游鱼。 鱼背上跪坐着一个人,这人穿一身破旧的黑色素衣,回眸看他的时候,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庞上神情忧郁。 这人对他伸出了手,笑容阴郁。 谢砚池看着对方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是在说什么。 可他什么也听不见,耳朵像是进水了一样,一直有嗡嗡嗡的声音在回荡。 在他终于追上了那条巨大的游鱼并且抓住了那人的手时,鱼和人却是忽然变成了一堆斑斓的蝴蝶,开始振翅远飞。 他也终于听到了之前没有听清楚的话。 “请帮我,寻找活下去的意义。” …… “呼——” 谢砚池猛的从那潮湿的梦中醒来,他逐渐睁开了眼,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蹭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是一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吸—— 打住!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马上要做什么的谢砚池猛然清醒,他睁大了眼睛往自己身上看去,果然见到了熟悉的小狐狸。 殷昭趴在他胸口睡着了。 白毛狐狸的眼角有三道鲜红似血的纹路,分外醒目。 那并非普通白狐所能拥有,这是独属于殷昭的标记。 在谢砚池的手摸上小狐狸头顶的那一刻,殷昭猛的睁开了眼。 “小昭也醒了?” 殷昭“砰”的一声变成了少年模样,他盘腿坐着压在谢砚池身上,就这样定定地低头看向谢砚池,那双漂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无时无刻不在无声地控诉对方。 不是,控诉他啥啊? 谢砚池不免为自己的这种错觉感到有些好笑。 “哥哥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殷昭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看似眼神幽怨可怜兮兮,背地里实则咬牙切齿。 他不喜欢谢砚池能和百里狩有共同秘密,他却一无所知的感觉。 谢砚池寻思着解释那个他自己忽然解锁的新技能有点麻烦,索性简化了说。 “其实我是个修东西的。他们见我手艺好,就想让我帮他们修东西。” 殷昭有些狐疑地看着谢砚池。 谢砚池又开始胡扯:“修了东西就能赚钱,赚了钱就能养你。” 殷昭的嘴角微微翘起。 恰在此时,他们之间隔着的被子忽然跑了。 那两只衾妖一溜烟就没了影,看的谢砚池吓了一大跳。 那是……被子成精了? 殷昭幽幽道:“早知道就把它给烧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里“叮铃桄榔”乱响一通,又有好几只妖灵慌里慌张地飞了出去。 谢砚池:“!” *** 镜流宗。 傍晚时分,学宫刚放了学,一身天青色弟子服的兰罄御着飞剑第一个冲了出来,在他身后,紧紧地跟着几个同样御剑飞行的调皮弟子。 学宫长老气的七窍生烟,在下面无能怒吼:“兰罄!我说了多少次了!学宫上方禁止御剑飞行!我要去告诉你师父!” 兰罄闻言,慢悠悠地停下了剑,直接在剑上冲着下面暴怒的长老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有本事你去告啊,我师尊正闭关呢!” 兰罄生于扬名天下的剑道世家,从小就嚣张肆意,心高气傲,是个被宠坏了的张扬公子。 整个镜流宗,除了那冷心冷情的师尊云落,他就没怕过谁。 “阿罄威武!哈哈哈哈!这不得气死何长老啊!” 兰罄也跟着笑了两声,但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周围的人只会附和他夸赞他,而他们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为了巴结他,根本就没有人是真心喜欢他。 换句话说,没了兰家,没了师尊,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罢了。 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阿罄,那个一直追着你的舔狗二师兄谢砚池呢?这个月有写信来吗?” 第17章 哥哥我厉害不 此话一出,就有人“嘘”了一声。 “喂,你是没长脑子吗,你忘了阿罄很讨厌那个一直缠着他的家伙吗?” 兰罄没有说话。 有些人甚至比他还了解他自己呢。 可是他怎么不知道他很讨厌谢砚池? 若要说讨厌,还不如说是厌烦。 他的二师兄谢砚池,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性格阴郁。所以当谢砚池第一次写了一封表达爱慕之情的书信给他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感到惊讶。 虽然他拒绝了,但往后数年,谢砚池总会出现在他的身边默默地陪伴他,就连这次下山做卧底考核任务,也会坚持每月传信给他。 兰罄从来没有打开过一封谢砚池写给他的信,他把那些书信和其他爱慕者赠送的礼物堆在一起,连是否折了都不清楚。 被这种阴郁沉闷的人纠缠了四五年,他已经学会了将其无视。 但已成习惯的事情忽然有所改变,他还是不免有些诧异。 这个月,本该按时传信来的谢砚池没有任何消息。 又有人在议论嘲笑谢砚池了:“要我说,这谢砚池主动跟阿罄交换任务,是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如果死在魔界了,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单相思了。” “是啊,如果不是云落剑尊心善,将他捡回来,他那种天资平庸又性格恶心的人,怎么会有资格做阿罄的师兄。” 忽如其来的烦躁涌上心头,兰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生气,他冷冷地盯着刚才希望谢砚池“死”的那人:“你是在咒我二师兄死吗?” 他可以讨厌谢砚池,但从没觉得,谢砚池该死。 一时间空气凝滞,氛围是说不出的尴尬。 兰罄也不理这些惯会吹捧他的人,自己一人御剑走了。 这一天天过的,倒也不是那么令人舒心。 *** 酒馆内。 谢砚池和百里狩面对面坐着,身边是虎视眈眈的殷昭。 “只要你修好这把梳子,这一百万就是你的。” 百里狩将一张妖力幻化出的金票推至谢砚池面前。 谢砚池的手按在金票另一头,从容不迫,面带微笑。 “成交。” 一旁的殷昭却是不乐意了,他就是看谢砚池和百里狩相视一笑的样子很不爽。 小爪子“啪”的一声按在谢砚池的手上,语气委屈:“哥哥这么喜欢钱吗?” 钱,谁不喜欢啊!那可是一百万! 谢砚池扒拉开殷昭的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低声哄道:“小祖宗,哥赚钱了就能养你了,别在这添乱啊,乖。” 殷昭冷哼一声,黢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砚池转而看向百里狩道:“但我如今能力有限,这梳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好的,你能等吗?” 百里狩不由失笑。 当然能等。 他不光要等梳子修好,他还要等谢砚池给他修玉佩。 玉佩修好……便能从玉妖灵口中问出当年发生之事了,找到弟弟的机会就又多了几分。 而且和这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年轻人交好,好处可是多于坏处的。若是可能,日后说不定还能与他合作,修复妖川阁中那些即将消亡的器物妖灵。 “当然能。从今往后,公子便是我妖川阁座上客。公子若有任何需求,尽管提便是了,但凡是我百里狩力所能及之事,我都将竭力相助。” 谢砚池赶忙道谢。 今日发生之事,当真是如梦似幻。 倘若……倘若原主再多活些时日,是不是也会有如此经历?是不是也能发现他这种特殊的能力? 谢砚池看着那紫檀木盒上的缠枝莲纹,眸光渐沉。 其实很多时候,就算是那些在原书中不曾详细提及的小透明小人物,也可以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发光发热。 没有人是彻头彻尾的平庸者,他们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初识以为是平庸之人的原主,现在不也被发现有着奇妙的能力吗? 谢砚池莫名就想起那个一片水色的梦境来了。 在梦里,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对他说—— “请帮我,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活下去的意义吗? …… 百里狩将梳子留给了谢砚池,随后便出去了。 谢砚池正奇怪着,百里狩难道不怕他将梳子偷走不还吗?待出了房门一看,他才算是明白了。 廊道里有许多凶神恶煞的妖灵正守着他和殷昭。 有些妖长的实在是吓人,它们都不用动,就趴在墙壁上盯着谢砚池看,都能把他给吓个半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殷昭在这里的原因,它们都不敢靠近谢砚池吓他。 看来现在只有复原了这把梳子,他们才能顺利离开这里,回到护法府。 “座上客?”殷昭冷笑一声,“我怎么看倒更像是阶下囚。” 谢砚池赶紧给炸毛的小狐狸顺顺毛,好脾气地打开那紫檀木盒子,开始准备修复里面的梳子。 他现在就怕修复到一半,他灵力又不够了,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在这个鬼地方磨蹭多久。 就在他集中精神投入到修复中时,身后忽然有一双手掌抵了上来,一股温热的力量缓缓注入了他的身体,开始逐渐填满他那尚未恢复完全的灵力池。 “小昭?”谢砚池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殷昭一眼。 殷昭冲他扬扬眉,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瞬间就击中了谢砚池的心脏。 “哥哥我厉害不?” 谢砚池没忍住笑出了声:“厉害厉害。没有小昭的话,我今天可别想回去了。” 殷昭按在谢砚池背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的毛发有些兴奋地“炸”了开来,看上去较以往要更加蓬松。 “那哥哥快点,我要看哥哥是怎么修东西的。” 殷昭盯着谢砚池的脖颈,唇角微微勾起,眼底泛着兴奋的欢愉。 少年的声音压的有些低,谢砚池听不出其中暗含的情绪,只当是小孩子的好奇心理在作怪。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小孩要看,那他不得努力做好一点,不能在殷昭面前丢脸啊。 他就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完全没注意到殷昭奇怪的兴奋表情。 “小昭,看好了。” 第18章 共存的意识 一回生二回熟,谢砚池现在已经熟悉了以灵补灵时灵力的基本走向。 一阵微弱的水风自白芒开始出现时便从谢砚池的掌心处传出,风声渐大,那水声也是愈发明晰。 殷昭的狐狸耳朵被那水风吹的向后撇着,毛发被湿风吹得湿漉漉的。 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看着那温柔的白芒水光将残破梳齿裂隙中的污秽邪气都包裹进去,吸收得干干净净。 那白芒所过之处,所有斑驳皆被抚平,整把玳瑁梳开始恢复最初的光鲜亮丽。 当真是至善之水,能包容世间万物。 谢砚池乐呵呵的:“怎么样?是不是挺有水平的?” 说真的,在穿进来之前,他根本就不敢想自己能跟仙侠剧里的主角一样操纵灵力,更别提用灵力修补残破的器物。 在谢砚池说话的时候,殷昭甩了甩脑袋,周身自动生起温暖的异火,不过一会,他就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烤干了。 听谢砚池笑的时候,他也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笑意很淡,但的确是有几分真心。 谢砚池这人真是有趣,那炫耀的语气就像是第一次使用灵力的无知修士一样。 虽然傻气,但还算可爱。 殷昭既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地发现,他好像喜欢上了和谢砚池相处的这种氛围。 殷昭一兴奋,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一不留神,他注入谢砚池身体中的力量就野蛮了许多,横冲直撞的,撞的谢砚池忽然面色一白,手中白芒顿消。 谢砚池第一反应是殷昭出什么事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梳子回头去看殷昭。 他回头看的时候,不禁心生怪异。 少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仿若有魔力一般,似乎要将自己的灵魂吞噬进去。 反派不愧是反派……就算是失忆的小时候,都这么……吓人的吗? 谢砚池被看的有点浑身发毛。 但殷昭这个样子,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小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殷昭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感觉,谢砚池担心他关心他的感觉。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感觉,喜欢到他已经不想计较谢砚池最开始想杀他的事情了。 殷昭的眼睛里有火。 他微微歪着头,在想—— 要怎么样才能让谢砚池再多关心关心自己呢? 不过现在也不急,等离开了这里,他有的是时间和谢砚池待在一块。 面带笑容的少年装作乖巧地低下头去,轻声道:“我没事,哥哥,我们继续吧。” 在修复剩下一小部分梳子的时候,殷昭就克制了许多,没有让自己那野性放肆的力量再在谢砚池体内横冲直撞。 谢砚池也再次进入了心流模式,待整把梳子终于被修复完毕之时,他整个人有些虚脱地往后一倒,腰直接被殷昭给揽住了。 谢砚池放松道:“终于大功告成了!” 少年仰着头看他,狐狸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眼神很专注。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面色微变,一转身,一道异火就往那放梳子的盒子上飞去。 谢砚池被他这一举动给吓了一大跳。 殷昭还真是他的小祖宗哎! 别“一不小心”把他好不容易修补好的梳子给烧坏了啊! 就在那异火即将烧到那檀木盒身时,一道耀眼的光芒忽然从梳子上镶嵌着的珍贵宝石上迸发出来。 一时间屋子里狂风大作,谢砚池站稳了再看,只见先前见过的篦妖少女再次出现了。 她依旧穿着之前那件繁复华丽的宫装,但是裙摆上的血迹不见了,头上的残破装饰也变得华丽如初。 谢砚池猜测,也许是梳子修好的缘故,这篦妖的本源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滋养。 少女像一只漂亮的小蝴蝶一样腾空飞至谢砚池肩旁上,她摘下头上的流苏装饰,指尖光芒一闪,那流苏便化作了一个流苏耳坠挂在了谢砚池耳上。 她优雅地向谢砚池行礼,似乎有话要说,可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便化作了一道暗红流光被一旁桌上的铜镜给吸了进去。 镜面似縠纱微微荡漾,很快就恢复至一片寂静死水。 檀木盒内的锦缎之上,那精致华美的玳瑁梳正静静地躺着,已经彻底变成一件死物了。 谢砚池抚上耳畔流苏,不太确定自己方才听到的声音。 那篦妖少女好像对他说了一句话—— “快回来吧,少主。” 少主? 他不是幻听了吧? “小昭,你有听到刚才那个妖灵说了什么吗?” 殷昭摇摇头。 谢砚池正纳闷着,忽而感到心头一悸,脑海里有个疯子的声音在尖叫。 【回去!回去!跟她回去!杀了他们!杀了那些人!】 头痛欲裂。 那尖叫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着,谢砚池感觉自己都要被折磨的神经衰弱了,于是也用意念在识海里疯狂吼了几句。 【你他妈的给老子闭嘴,吵死了!】 这一句话似乎有奇效,那刺耳尖锐的尖叫声很快就停了。 谢砚池皱着眉,心道:真是的,非要逼他一个脾气这么好的文明人发火。 但很快,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情绪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 【跟她回去……你回去帮我杀几个人吧?】 那是一个满含商量意味的、略带讨好的声音。 谢砚池全身都僵住了。 不是?他这身体里真的还有个人啊? 他刚刚还在和那个人对吼? 【你是死的还是活的啊?】 他有点怕了。 那个声音诡异地回应道:【他们说我死了,可是,我觉得我还活着,我们一起活着。】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什么叫死了,但是和他一起活着! 谢砚池有点抓狂了。 殷昭第一时间就发现他面色不对,开口询问的时候,谢砚池难得的在敷衍他。 他顿时不乐意了:“哥哥你听到了什么?” 谢砚池有些魂不守舍地正要回答,下一秒就被识海里那个人的一句话给吓到了。 【你想回家吗?想回家的话就帮帮我吧。】 谢砚池不由感到一阵惊恐。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他穿书的事情! 他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是——死掉的谢砚池。】 第19章 原主和天道 谢砚池背后顿时冷汗涔涔。 那个声音似乎有些不满:【怎么,你这就忘了我吗?几个时辰前我骑着鱼,你还在后面追我呢】 谢砚池顿时就想起来了,这人说的是他的梦境。 等等!梦境! 所以在梦境里跟他说话的,就是现在这个家伙! 所以现在的大致情况是,原主的魂魄并没有彻底消散,还和他在同一具身体里,甚至会时不时的入梦? 他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震惊。 那人的声音很快继续响起:【算了算了,你忘了就忘了吧。反正我一直都是很不起眼的人呢,你不用感到有负担,我并不在这具身体里,我只是一缕残念罢了,死前最后的执念而已。】 【你真的是原主吗?】 谢砚池甚至不太敢相信,为什么这个原主看上去不是一般的通透,完全不像是书里的人。 【哈哈哈,你想和我见面吗?那你就像之前做梦的时候一样……到梦境之地来见我吧。】 那人话音刚落,谢砚池就感到眼皮变得格外沉重,一股困意在瞬间袭来。 他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几下,落入了少年的臂弯,耳边很快响起殷昭疑惑的呼唤,可他没法做出回应了,因为他已经在一股神秘力量的牵引下进入那所谓的梦境之地了。 又是那片熟悉的茫茫水域。 他一个人站在水域中央,周围是无数水做的水蓝色蝴蝶,那些蝴蝶穿过他的身体时很快就破裂成水花,拍打在他的身体上。 【喂,你还在吗?】 他将手圈成喇叭状,对着这旷远的水域开始呼喊。 【别急别急,我在这里呢。】 那人声音响起的那一瞬,谢砚池忽然感到自己脚下一颤,很快他就被什么东西给顶了上去,一直升空。 他还没站稳呢,就看见自己越来越高,脚下踩着的似乎是一个透明的水状物体。 就在他即将摔下去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给拽了回去。 谢砚池一屁股坐在那冰凉的物体之上,惊魂未定地看着他面前出现的阴郁青年。 对面那和他现在这具身体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忽然笑了起来:【你好。】 谢砚池长呼了一口气,莫名其妙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好。】 他余光一瞥,竟发现他身下的巨物已经完全从水中飞出,露出了身体的全貌——正是他之前在梦境之地中见原主时原主乘坐的那条鱼。 那青年也坐了下来,眼神有些怅惘。 【按照你们那个世界的说法,我这样的应该被叫成“炮灰”吧。】 这兄弟可真是一开口就能吓死人啊,谢砚池都要被他吓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青年得意地瞥了他一眼:【很奇怪吧?我居然知道这些东西。其实我观察你们那个世界好久了。从我觉醒了自我意识开始,我就会观察那些看书的人,了解你们那个世界。】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语气也不再那么轻松。 【可越看我越难过,我越不甘,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设定去喜欢别人,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设定活得那么木讷胆小,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设定死掉?】 青年每说一句,谢砚池就越震撼。 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角色发自灵魂的质问。 他现在用着这个人的身体,代替着这个人体验他本该享有的人生。 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剥夺? 青年自嘲一般笑道:【对不起,我刚刚情绪有点失控了。】 谢砚池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青年的手。 【在我死前,我和天道做了一个交易,我希望有个人能帮我活下去,活成我本该活成的样子,也许你就是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人。】 【你愿意帮我完成我的愿望吗?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魔石在哪里哦。】 魔石,可以帮他回家的魔石! 看来原主的灵魂真的一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他啊,居然知道他看了那本书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惊悚,但那可是能帮他回家的魔石! 谢砚池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成交!】 两人的手相握处,有一道水蓝色的亮光骤然亮起,谢砚池耳边的流苏耳坠上那颗原本暗淡无光的宝石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变得灼热无比。 契约渐成,可是原主的灵魂却慌张了起来,他急切道:【那魔石本来就是我们的,你跟那篦妖——】 他话还没说完,梦境之地上方忽然降下一道惊天巨雷,直接将青年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谢砚池猛地往后退了几步,头发还是不免被波及了,劈焦了好大一撮。 要不是这是灵体,他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已经被一同劈死了。 神魂再次凝聚时,青年的身体已经虚弱的近乎透明,连话都说不出了。 天边有道威严的声音传来—— 【天机不可泄漏,谢砚池,你该走了。】 谢砚池可以确定,那个声音不是对他说的,而是对原主说的。 方才那个声音是来自于天道吗? 他就这样跪在那水做的巨大游鱼身上,眼睁睁地看着原主的灵魂逐渐消散,湮灭成了点点水光。 梦醒之际,青年虚弱的声音依稀响起。 【我很快会躲开天道,回来帮你的。】 …… 梦醒,谢砚池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边是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殷昭和眉头紧锁的百里狩,还有一个—— 长着一张人脸,身体却是一颗树的白胡子老爷爷。 老爷爷一见他醒了,当即乐的把那盛了一口汤药的玉勺往谢砚池嘴里一塞。 “阁主,我就说了吧,吃了我的神丹,他很快就会醒来!” 忽然被人塞了个勺子进嘴,谢砚池还没反应过来,舌尖的苦味迅猛袭上,直接把他苦的翻了个白眼。 那站在一旁的狐耳少年直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纤长睫毛上还挂了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看上去真是急坏了。 “哥哥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忽然晕倒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谢砚池拿出嘴里的玉勺,一脸抽搐地看向殷昭。 还真的是差点要死了,差点被天道劈死的。 第20章 第二个男主 少年抱他抱的紧,谢砚池不用力都没法把人给推开。 “好了好了,小昭,你快起来。” 殷昭眼底闪过一抹暗芒,他很听话地松开了谢砚池,背在身后的手指尖上却是燃烧着一小簇天狐异火。 刚才那个老头把勺子塞到谢砚池嘴里的时候,他就想把这老头的树叶全给烧了。 他也是说烧就烧,就在那树妖老头低下头取东西时,老头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自己着火的头在那吱哇乱叫。 谢砚池没好气地轻轻拉了殷昭一下:“小昭。” 殷昭之前在街上一不高兴就捏碎别人的魔晶石,现在一不高兴就要烧别人头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真的很难让他不担心。 殷昭笑盈盈地回看谢砚池:“谁让他把勺子塞你嘴里的,那药那么苦,我干脆也塞他嘴里让他也尝尝好了。” 那树妖简直是怕了殷昭了,直接往百里狩身后一躲,随即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小根树枝,那树枝上挂着一个小药包。 “你不早说你怕苦,老夫这里有糖啊。” 百里狩无奈笑道:“树伯,你回去吧,等下这小狐狸一不高兴又喷火烧你了。” 那树妖老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在他身后化为一道绿色灵光,飞进了桌上那面铜镜之中。 谢砚池愣住了。 之前那篦妖少女也是这样飞进那面铜镜之中的,那铜镜难道是什么秘密入口吗? 殷昭冷笑一声,一把接住那没被带走的装糖的小药包,阴阳怪气道:“算他识相。” 百里狩看了谢砚池和殷昭一眼,笑容意味深长:“公子和这小狐狸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殷昭直接翻了个白眼:“不跟我哥感情好,难道跟你好吗?” 百里狩直接被他这话逗乐了,当即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契约妖灵,我也可以待你好的。比如我可以让你天天烧刚才那个老爷爷的树叶。” 殷昭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两声:“呸,你想的倒挺美。” 眼看着殷昭要和百里狩吵起来了,谢砚池无奈扶额,将少年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开始跟百里狩赔礼道歉。 人家百里狩可是那名扬天下的妖川阁阁主,哪里是他们惹得起的,而且他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好在百里狩并没有生气,他管理着这么大个妖川阁,每天都要应付各种脾性古怪的妖灵,早就情绪稳定了,根本就不会和看上去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一样的殷昭置气。 谢砚池总算是松了口气。 “对了,方才我见那树妖飞进了这铜镜之中,这铜镜是?” 百里狩一听他这么问,顿时笑了起来:“我正想同公子介绍呢,这铜镜是入我妖川阁的一扇门。被我召唤出来的妖灵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回到妖川阁,否则它们的魂魄会因为离开了妖川阁的庇护滋润而逐渐消散。” 这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 如果离开了妖川阁的庇护,就会魂飞魄散,这也未免太过严苛。 所以若是要和百里狩签订了契约的话,那些妖不就是失去了一生的自由吗?有谁会喜欢这样啊? 百里狩许是看出了谢砚池的疑虑,有些无奈道:“公子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束缚妖灵自由的无良之人。 我一般只和那些生命垂危的妖灵缔结契约,然后用妖川阁的镇阁之宝为他们续命。 因为起初就已经是即将消散的魂魄状态,阁中的妖大多没有实体,只有灵体。” 原书中并没有提及此事,只是说这妖川阁乃百妖聚集之地,那些名扬天下的御妖师多是妖川阁出身,每年御妖大会上,妖川阁都榜上有名。 如今亲自和百里狩交谈,谢砚池倒是知道了许多之前看书时不曾了解的事情。 “那这铜镜是会自动将所有与妖川阁缔结契约的妖灵吸入其中吗?” 百里狩点点头:“不错。不过要回去的话,也不只有通过镜子这一种方式。” “如此说来。”谢砚池若有所思道,“阁主让我修复的那把梳子中的篦妖也是和妖川阁缔结了契约的。” 百里狩有些诧异:“那篦妖并未与我缔结契约,我一直想召唤她来着,可是她迟迟不现身,今日还是多亏了公子,我才得以见她一面。” 并未缔结契约?这可奇怪了,谢砚池觉得自己的眼睛可没问题,他是亲眼见到那篦妖飞进铜镜之中的。 “公子为何这么问?” 谢砚池将那装有梳子的盒子递给百里狩,有些疑惑:“可方才那篦妖自己飞进了铜镜之中。” 他对那篦妖还是很好奇的,因为原主被天道劈散之前,在他耳边说的便是和这篦妖有关的话。 还有那篦妖少女给他戴的流苏耳坠,在他耳边说的“回家”“少主”。 他有种预感,跟着那篦妖少女,他便能找到一些关于原主身世的秘密,还有可能找到魔石的下落。 现在他已经很难相信,原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炮灰了。 他反倒是觉得,原主更像是一个因为剧情设定而早死的神秘人。 是天道要扼杀他的存在而已。 百里狩面色微变:“我待会回去看看。公子先别走,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正说着,他解下了腰畔挂着的玉佩,并将其递给了谢砚池。 这玉佩早已不见温润之光,中央一道狰狞裂痕,就算百里狩用妖力将其勉强聚合,也不能彻底抹去那明显裂迹。 “我其实有个弟弟。” 在百里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砚池不由心下一跳。 来了来了,和原书剧情主线有关的重要剧情终于来了。 盲猜,这老登下一句就要爆出他弟弟的名字叫“百里寻”了。 可是他根本就不想被牵扯进来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找到能帮他回家的魔石,还有帮原主完成他的遗愿,也就是——活成个人样? 啊等等,他只是说话粗俗了一点,反正没有理解错原主的愿望就是了。 总之,和主线剧情相关的四个男主,他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开局和殷昭相撞,他认命了。反正殷昭现在失忆了,他努力操作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 可现在又要和第二个男主扯上关系,他真的是有点汗流浃背了。 不过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目前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果不其然,百里狩下一句便是—— “他叫百里寻。” 第21章 我和哥哥结契了 “我和寻很早便失散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地找他,可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这块他留下的玉佩了。 若这玉佩能修好,我便能唤醒这玉中住着的玉妖灵,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什么。 现在这玉佩受损严重,若是再无法修复,玉妖灵的魂魄很快就会消散,我……哎。” 谢砚池接过那玉佩看了一会,又将其递还给了百里狩。 “听着确实很可怜,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百里狩顿住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道:“公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结契,日后若公子有任何难处,只要凭借契约召唤在下,在下一定立即赶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砚池被百里狩这一出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直接撞进了殷昭的怀里。 少年面色阴沉。 他不想谢砚池答应。 若是答应了,这世上就又多了一个和谢砚池有深切关联的人。 遇到困难就找他百里狩? 殷昭一想到这个就不爽。 哥哥有他一个人保护就可以了,谁敢对谢砚池不利,他直接把那人撕碎了喂狗。 谢砚池没看殷昭的表情,自然不知道这小崽子心里都是什么阴暗的想法,他现在整个人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慌乱。 谢小池同学现在疯狂想咬手指。 他可算是无比直观地感受到了文字的力量了。 原书里说百里狩将弟弟百里寻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他最后早死,也是为了保护百里寻,顺便成全弟弟想要当妖川阁阁主的愿望。 这是真的将弟弟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啊! 他堂堂妖川阁阁主,现在居然不要任何面子的给自己这种小人物下跪,还自愿和他结契? 所以这修玉佩的人是非他不可是吗? “公子若是为难,在下也可另寻他人帮助。幸好最近云落剑尊出关了,听闻他于以灵补灵之事上也颇有研究,在下还算是有条退路可走,哎——” 百里狩其实并没有把握云落会答应他的请求,而且就算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也未必真的能将玉佩修复完全。 毕竟云落剑尊真的只是颇有“研究”罢了,而并没有真的尝试过以灵补灵。 他之所以会说这话,就是故意将谢砚池和云落剑尊放在了同等的位置,正常人很难不会为此感到“自得”。 可这话落在谢砚池耳中,则是另一种意味了。 “云落”这个名字一出来,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原书里四个男主虽然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和羁绊呐可真是无比玄乎。 失忆的殷昭之所以会恢复记忆,就是因为和百里寻打架夺男人的时候,被百里寻的唤妖之力刺激到了。 而他本身就有妖族的血脉,误打误撞之下,殷昭就被刺激的想起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黑化加速,然后他开始疯狂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而百里寻的唤妖之力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他是在受了重伤后,因为吃了云落费尽千辛万苦给他找来的一株稀世灵草,才忽然觉醒的血脉之力。 兜兜转转,一切因缘又回到了云落身上。 谢砚池内心os:他不能让百里狩去找云落!他要先云落一步控制住百里寻!他要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是不能答应的太快,也不能什么都不要。 百里狩既然自愿和他缔结契约,不要白不要啊!说不定以后还能救他一命呢。 他也得找点方法努力变强了,不能老是指望别人,这样以后万一殷昭要杀他,他还能快点跑路。 于是他装作思考得很认真的样子思考了一会,才“勉强”同意。 百里狩当即大喜过望,直接就要滴血结契。 他唤来刀妖,那扛刀的小男孩瑟瑟发抖着,根本不敢上前割伤他。 百里狩笑道:“小刀,不必如此拘束,这是我让你割的,不算是故意伤害主人。” 旁观的殷昭却是冷笑了一声,眸中暗色翻涌。 他是不会让百里狩和谢砚池结契成功的。 那边百里狩见那刀妖迟迟不肯动手伤了自己,索性自己握住男孩真身,径直朝手腕割去。 玉碗盛血,置于眼前。 就在百里狩试图用那血和谢砚池建立契约联系之时,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仪式不得不被迫中断。 “奇怪……公子之前,是已经和别的妖结契了么?” 谢砚池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可以保证,他从来都没有随便和妖结契的习惯。 起码在他使用这具身体的时间内,他绝对没有上述行为!若真是结契了,那也是原主干的! 见他一脸迷茫之色,一旁的殷昭悄悄弯起了唇角。 他那天趁谢砚池睡着给谢砚池喂的血可不是白喂的。 “这是什么意思?”谢砚池不解问道。 “公子身体内有一股契约之灵的力量在阻挡我与公子结契。公子若是没有同妖结过契的话,那人呢?或者是别的物种?都没有吗?” 百里狩其实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 那实在是不太好问。 其实按理来说,一人可和多妖结契,完全没有结契一次就不能再同别的妖结契的道理。 当然,一种特殊情况除外。 那就是作为契主的谢砚池和一种占有欲极强的至凶之灵结了契。 谢砚池只是觉得百里狩现在说出的那些可能离他太过遥远。 和妖结契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上哪和人结契去啊!这种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东西,他谢小池以前包没做过的! 虽然现在还挺想和百里狩这只猫猫缔结一下契约的,但是现在好像被迫停止了妄想捏。 百里狩见结契不成,便垂眸低吟了一段谢砚池听不懂的咒语。 不多时,那铜镜中忽而飞出两只小花妖来,她们扇动着花瓣做的小翅膀,一起抬着一块花朵状的玉令飞至谢砚池面前。 百里狩笑道:“这是我妖川阁的玉妖令,公子日后拿此令入我妖川阁,可一路畅行无阻,整个妖川阁,都会将公子视为贵客。公子看可还能接受?” 能接受啊,当然能接受了! 谢砚池先是半推了一番,最后还是接过了小花妖递过来的玉妖令。 心里虽然美滋滋的,但表面上还是要装一下高冷,以凸显出他的高人气质,虽然他也才刚掌握以灵补灵的方法没多久,并且在此之前还是一个基本上啥都不会的屌丝。 “玉佩我会试着修,但现在不能立刻进行,我要研究一下。” 研究个屁,他其实就是没灵力了,修不了了。 但这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啊,他得说他要“研究”一下,这样显得他多专业啊。 百里狩果然被他这副样子给忽住了,也越发相信谢砚池之前说的“修魔晶石只是意外,修梳子恐怕无能为力”是假话了。 “那公子要怎么研究?是要留在这里,还是——” “我得先回下家,我这么久不回去,我道侣该生气了。” 谢砚池本来就想着随口胡说八道一下,然后赶紧回护法府维持一下基本人设,却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身后的殷昭直接变了脸色。 百里狩善解人意道:“那公子将玉佩带走便是。” 谢砚池有些诧异:“你不怕我把玉佩带走了,就再不回来了?” 百里狩笑了起来,那笑容隐隐带了一些杀气,让他看上去和之前温和友善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公子尽管试试,一夜之间从我妖川阁座上客变为通缉犯,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体验。” 见谢砚池神情有些僵硬,百里狩不由哈哈大笑。 “开个玩笑。我在玉佩上下了术法,自有妖灵替我守它。若公子不愿将其归还,护玉妖灵自会将玉佩带回,公子还有可能会被伤到。” 谢砚池不得不承认的是,此刻跟他“开玩笑”的百里狩,才是他心中百里狩最初始的样子。 那样的百里狩和他不是朋友,也并非有求于他,那是一个能唤百妖、让人不自觉心生畏惧的可怖男人。 他相信,百里狩说的第一句话绝不是开玩笑。 他若真的带着玉佩跑了,他立刻就会被整个妖川阁追杀。 “说笑说笑。”谢砚池尬笑道,“玉佩修好,我便用玉妖令叫阁主,阁主看这样如何?” 还未等百里狩回答,一旁的殷昭却是直接拉起谢砚池的手,强行将人给拉了出去。 “我看这样很好,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就这样吧,我们先走了。” 百里狩有些诧异地看着殷昭将谢砚池拉出去的背影,面上神色却在听见耳畔传来的那道加密传讯后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忘了告诉你,我和哥哥结契了哦。】 少年的声音带有强烈的炫耀意味,还有——警告之意。 真有意思。 公子的那位弟弟……看来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呀。 第22章 哥哥,你摸摸我的头 谢砚池被殷昭拉着往外面走去,他能明显感到殷昭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一时间,廊道里许多还没走的妖灵都好奇地看着他俩。 殷昭周身的气压很低,他光是站在那里,背后现出真形的异火正旺盛燃烧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可怖威压直接朝周围那些好奇的小妖怪压了过去,顷刻间,那些吃瓜小妖都狼狈不已地撒腿跑了。 “那家伙也太可怕了吧!我差点就被烧死了!” “快走快走!那个人类估计是要倒霉了!” 谢砚池看着那些呈鸟兽状四下惊散的小妖,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手腕处猛然传来一阵痛感,他顿时被一股大力甩在了廊道的墙壁上。 背部狠狠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撞的生疼。 少年一直低垂着头,忽然朝他倾身过来,双臂牢牢禁锢住他的腰,头猛地埋进他怀中,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谢砚池看不见殷昭的表情,但他莫名就想起了他刚穿来那夜,殷昭在密林中、在那苍白月光下对他露出的瘆人笑意。 “小昭……小昭。” 他知道现在殷昭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就像是——忽如其来的发疯。 “哥哥。”少年回应他了。 但让谢砚池感到有些惊悚的是,殷昭的回应中似乎带了笑意——一种很奇怪的、有些许森冷的笑意。 谢砚池低下头去看那将头埋在他胸前的少年,恰好和缓缓抬起头的殷昭对视上。 少年面上挂着微笑,面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锋利,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哥哥还有道侣吗?” 真可恶,他居然不知道呢。 他以前被殷怀景关在山洞里的时候,隔壁住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那女人跟他一样都是疯子,她有时候会一时兴起给殷昭讲她以前的事情。 女人总是说她的道侣,说她的道侣被魔尊残忍地杀害了,说她有多么爱她的道侣。 正是从那女人那里,殷昭知道了“道侣”是什么。 是一个人认定终身的对象,是最喜欢最喜欢的人。 最喜欢最喜欢! 他嫉妒了,他想让哥哥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谢砚池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还是被他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小昭你误会了。没有道侣,只是因为想赶紧回去才随口胡扯的。若真有道侣,你跟我回去的时候不就该见着了。” 殷昭的面色舒缓了许多。 他的笑容更加明显:“ 哥哥,我只是害怕,若是哥哥真的有道侣了,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累赘,让哥哥感到为难。” 谢砚池赶忙回抱住殷昭:“小昭才不是累赘。” 他哪儿敢觉得殷昭是累赘啊,那是他祖宗,关乎他性命的祖宗。 殷昭重新将头低了下去,再次埋于谢砚池怀中,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嘁,最好是假的。 要是真冒出来个什么道侣敢嫌他是累赘的话,他并不介意回去就动手。 “哥哥,你摸摸我的头。” 殷昭忽而笑吟吟地抓住谢砚池的手,满脸的开心。 “这又是怎么了。”谢砚池感觉殷昭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现在忽然要他摸摸头,这又是什么心理? 殷昭抿了抿唇,他就这样顶着那张可怜无害的漂亮面孔,语气略带遗憾。 “我记不得以前发生的事情,就是感觉,我好像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哥摸我头的时候,我忽然就体会到了被关心被爱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哥哥,喜欢哥哥抱我,喜欢哥哥摸我头,喜欢哥哥的一切。” 殷昭紧紧地抱住谢砚池,看上去对谢砚池很依恋。 他没有说假话。 他真的喜欢那种被人珍视着,被人关爱着的感觉。 性格的缺陷,导致他在面对任何存在或是臆想出的威胁时会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他需要拥抱,需要抚摸……需要这些能让他感觉自己抓住了谢砚池的东西。 但他也没有完全说真话。 他还没有喜欢上谢砚池的一切。 他想,他或许只是享受那个感觉。 谢砚池完全招架不住他这个样子,甚至在殷昭主动提出摸摸头的时候,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试探着伸手轻轻摸了摸殷昭的头,手掌抚摸上少年人毛茸茸的头顶时,一阵微妙的电流传入了他的身体。 殷昭红着脸,轻轻道:“哥是有什么魔力吗?为什么哥的触碰……让我这么开心呢。” 谢砚池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手:“小昭,我们该回去了。” …… 谢砚池和殷昭这次出酒馆,再也没人阻拦。百里狩甚至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面具和斗篷。 “这酒馆人多眼杂,公子出去时还是小心些为好。” 百里狩看着已经披上斗篷的两人,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传闻中的凶煞模样。 谢砚池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金属面具,轻哼了一声:“我被阁主绑来的时候,可没见阁主这么小心翼翼。那我的脸岂不是早就被别人看去了。” 百里狩淡笑道:“那可不一样,我请谢公子来的时候,用的可是空间穿梭术,耗能可大了。公子放心,绝对没有其他人见过公子真容。” 谢砚池把那斗篷当大王披风玩,傲气地往身后一扬,随后冲百里狩挥了挥手:“走了!” 真好玩啊呜呜呜,感觉跟做梦似的,怪神气的嘞。 “穿过掷金池的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那里有很多不轨之徒。” 百里狩目送着谢砚池和殷昭越走越远,最后叮嘱了一句,直到那两人消失在廊道转角,他的神情渐渐落寞了下去。 这家妖灵酒馆,是他代替他师父管理的。 百年前,他师父是威震各界的大妖,可百年后,已经没有多少人再记得外出云游四海的师父了。 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到师父了,弟弟失踪已久,管理妖川阁的责任又是那么重大,除了找百里寻,他每天还要抽出时间和那些老顽固周旋。 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很恭敬,近些年来,也很少有妖灵敢冲撞他。 时间久了,他的世界似乎变得有些狭窄了。 谢公子和那小狐狸,倒是为他枯燥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些趣味。 期待下次的见面。 “阁主,那篦妖在阁里发疯了!” 忽然有一只小花妖惊慌失措地从铜镜中飞了出来,开始跟百里狩讲述妖川阁里发生的事情。 百里狩面色微变:“我这就回去。” *** 掷金池。 谢砚池有些好奇地走过那金色池水上的浮桥,抬头仰望的时候,可以看见许多身段妖娆的妖族少女在空中翩翩起舞。 “好看吗?哥哥。” 谢砚池看向少年的笑容,不由心道:又来了又来了。 小昭这一路上的笑容总是成谜,搞得他都有点不敢乱看了。 “不好看。”他老老实实收回了目光,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入党。 哎,小昭年纪还小,他这个做哥哥的,得给小朋友起到一个好的表率啊。 而且他有必要声明一下,他对那些女孩子绝对没有多余的想法! “哥哥不要乱看啊,阁主不是说了,这里很危险的,要是不小心看了不该看的,眼睛说不定都会被剜了呢。” 谢小池:“……” 不是你个小鬼,上哪里学的这些话,怎么说出来怪吓人的呢,一说话就是“挖眼睛”。 “不看不看,我们赶紧回护法府去。” 殷昭主动拉起他的手,心情似乎有一点好。 恰在此时,迎面走来了一行同样穿着斗篷戴着面具的人。 被簇拥在中间的男子很容易就将谢砚池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这人周身散发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气质,走起路来也是贵气十足,他的斗篷和面具应该是特殊定制的,花纹华丽无比。 一看就是一名贵公子。 这贵公子身后跟着的面具侍女无一不是身姿窈窕,当然——除了走在最后的一个姑娘。 谢砚池真不是不尊重这姑娘,主要是他越看那姑娘走路越像他老妹。 这行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谢砚池拉着殷昭和在场很多人一样自觉地往旁边避开。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连忙向那贵公子一行迎去,面露谄媚之色:“哎哟,今儿是什么风把茗公子给吹来了啊,公子要升座吗?到上面去看姑娘跳舞啊。” 那被叫做茗公子的男子淡笑道:“今天就纯喝酒。” 喝酒啊。 谢砚池正要拉着殷昭走,经过那几个侍女身边的时候,忽然全身一震。 他听见了一个令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声音! 第23章 又被绑了 “你再对你老攻这么凶试试!” 少女不满的嘀咕声落入谢砚池耳中。 那是——老妹的声音? 谢砚池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了。 他认为他这是太想家了,所以忽然产生了幻听。 等等……是幻听了吧?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方才那个走路特别像他妹妹谢明玉的侍女,却发现人家这回站的是无比标准了。 非常正常,一句多余的吐槽都没有。 殷昭面带笑容,强硬地将他往掷金池外面扯,嘴里念念有词:“哥哥,我们走了,回家了。” 谢砚池收回了目光,越发觉得自己方才是出现了幻听。 他自己穿进小说里就已经够离谱了,妹妹还穿的话,是不是有点过于梦幻了。 那要是成真了,他都要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就在他们即将走下掷金池上的浮桥之时,眼前忽然金光一闪,脚下的浮桥猛地一阵晃动,隐隐有开裂的趋势。耳边传来众人惊慌失措的呼喊。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公子!快跑!有刺客!” 谢砚池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殷昭拉着冲了出去。 身后是忽然涌起的滔天浪潮,掷金池里那些堆积的金子全都随着水浪倒天翻卷,汇聚成一条金色的水龙,带着冰凉凛冽的杀意朝在场众人袭来。 眼看着跑是跑不过那水龙了,谢砚池还以为今儿就要栽在这里了,腰间却是猛然一紧,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直接被看上去比他要瘦削不少的殷昭给拦腰抱起。 慌乱之中谢砚池死死扒住了殷昭的衣服,金光骤闪,殷昭的头发被狂风胡乱吹起,一抹红光自他眼底闪现。 谢砚池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听得耳畔传来空气摩擦的刺耳声响,眼前空间陡然变换,于一片明明暗暗之中,他竟是被殷昭带着闪现了数十米。 他脑袋晕晕乎乎的,落地的时候忽然想吐。 身体很弱鸡,甚至还不如从小被虐待到大的殷昭。 殷昭扶着他,跟没事人一样,好似方才的闪现是他日常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天呐。” 谢砚池在殷昭的搀扶下,在相对安全的位置看向掷金池上方的辉煌穹顶。 那彩绘穹顶上本该吊着数十条坚韧丝带,供舞女在空中起舞时使用,可现在那原本用于固定的丝带却变成了杀人利器。 身姿曼妙的少女扯下丝带,用妖力催动丝带,朝着掷金池正中央的一行人袭去。 数十根华丽丝带迅猛异常,相互交织成一个巨大囚笼,似乎是想将目标生擒。 而那,赫然是那位茗公子所处的位置。 而那池中抬头的金龙恰在此时猛然转向,一头扎向池底,片刻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谢砚池和殷昭所站之处的地下迅猛钻出。 地面被金子冲开,碎裂的石块在一瞬间被碾成无数齑粉。 一股巨大的冲力从他和殷昭中间冲出,直接将他们往相反的方向冲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伸手一抓,就能抓的满手的金子,谢砚池这个小财迷指不定有多开心,可是现在,他被那金色的激流裹挟着,只想赶紧去死。 受够了受够了,几乎没有一刻能让他松口气的! 殷昭,殷昭呢,殷昭被冲到哪里去了! 短短十几秒,他感觉自己脑袋都要爆炸了,在裹挟着他的金色水流径直倒向地面时,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东西。 终究是强烈的求生欲救了他,他就像是打通了什么关窍一般,身体竟然诡异地开始自动控制水流的走向,最后落地时,勉强让水流保持了平稳的状态。 水流退去,金龙入地,重新席卷了别处,带来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惨叫。 不多时,四周一切都陷入了沉寂,金色水龙重新蛰伏,放眼望去,是满地的像“尸体”一样的人和亮闪闪湿漉漉的金子。 谢砚池浑身湿透地坐在地上,心底一阵后怕,掌心处流转的微弱灵力提醒着他,刚才所经历的那一切并不是梦。 面颊上一道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割出的伤口淌着鲜血,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一般的危险啊。 他被冷得浑身哆嗦着站了起来,想要去找殷昭。 真奇怪,现在的他,好像已经把“带着殷昭”当成了一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情了。 殷昭,是他在这危险的书中世界的一种精神寄托。 和弟弟一样,却又不完全是弟弟。 他踉踉跄跄地跨过碎裂的地面,绕开那些倒地不起的人。 地上有很多材质珍稀的漂亮面具,可现在他们的主人是生是死一概不知。 谢砚池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努力辨认着初来的方向。 忽而耳畔传来一阵轻微但悠长的“嘶——”声。 他极为敏锐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貌秾丽的年轻男人正皱着眉靠在角落。 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蹲在他面前,正小心翼翼地用灵力给这个醒着的年轻男人疗伤。 一看男人身上的斗篷,谢砚池就认出来了,眼前这位便是那个茗公子。 就在谢砚池悄悄在隐蔽处看这两人的时候,男人忽然说话了。 “谢玉,动手。”男人声音低沉沙哑,喉间带了些许血腥之气。 叫谢玉的少女猛然转过身来,一眨眼便出现在了谢砚池面前,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抬起的手五指微张,四把尖刀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便朝谢砚池面上袭来。 小师叔萧云来塞给他的防御法器骤然亮起,温度逐渐升高的同时,也将那四把尖刀都震飞了出去。 那少女冷笑一声,直接扯过地上一条丝带,用灵力操控着丝带,将谢砚池给绑了起来。 谢小池:“……” 酸q,又被绑起来了。 “大人,怎么处置?”谢玉非常严谨地给谢砚池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一脸严肃地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正是绘衣阁阁主孔茗。 他久居高位,手握许多稀世珍宝,又和魔尊有密切往来,想杀他的人、想利用他的人简直是数不胜数。 他只是没想到,这次他的敌人居然敢在掷金池这样的地方动手,那全然是不管无辜者的死活,也不将这里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而这时出现在他们周围的谢砚池,很自然便成了嫌疑之人。 “带回去关起来。” 孔茗忍着伤口处的疼痛站了起来。 谢砚池的手被绑在身后,什么小动作都做不了,他被那叫谢玉的少女按着,一路往一条完全陌生的路走去。 路上陆陆续续有别的侍女按着她们绑来的袭击者同他们汇合。 谢砚池心焦不已。 他这要是被带走关起来了,那殷昭怎么办?他得找机会逃出去。 孔茗已经被绘衣阁里赶来的人接走了,他们这些被抓起来的人全都被丢进了一个空间戒内。 空间戒内无法得知外界时间的流逝,那虚假的天幕泛着孔雀绿,连流云的形状都是孔雀尾羽的模样。 他站在一片荒原之上,眼睁睁地看着天幕上的裂隙逐渐闭合——就像是一只泛着诡谲绿光的巨大瞳眸在缓缓闭上。 很快让他感到有些惊悚的是,有很多被绑起来的舞女刺客在同一时间选择了自爆。 血色浓郁的晕染不开,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调色盘,那过于梦幻的孔雀绿同血腥的红色相交杂,明明只是两种颜色,却斑斓诡谲的让谢砚池眼前发晕。 他静静地躺在那一望无际的荒凉旷野之上,身体冰冷,就这么怔愣地盯着天幕看,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眼前的场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经历过这般的场景。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这分明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 世界就此陷入一片恐惧和黑暗的混乱之中,时间过的混混沌沌,直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听到有人问他。 “喂,你想走吗?” 第24章 不愧是兄妹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砚池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被带出了空间戒,正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此时此刻,他身前正蹲着那个把他绑来的少女。 谢砚池怔愣地看着那个蹲在他面前的少女,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少女蹲在他面前的姿势极其豪放,完全没有自己还穿着漂亮裙子的自觉。 谢砚池莫名觉得,这姑娘就是忽然在他面前抠鼻屎都没有任何违和感。 “那我走?” 他现在还发着烧,浑身都不舒服,脑子都钝了许多,脱口而出的话却还是那个欠揍味。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他对面那个叫谢玉的少女面色忽而变得极为奇怪,连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了。 “你走吧,我帮你掩护。” 谢砚池简直是一头雾水。 这太奇怪了,先前分明是这少女按照茗公子的命令将他给抓了起来,现在却又说可以放他走,还可以为他打掩护?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他不会一出去就被包围了吧? “快点,别磨磨唧唧的,我给你松绑。”谢玉说着说着就开始动手了。 谢砚池看着对方叼着根糖葫芦竹签边偷看门口动静,边熟练地给他解绳子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少女叼着根竹签低眉垂眼的样子,莫名就和他记忆中妹妹谢明玉叼着根棒棒糖的模样重合了。 惊人的相似。 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因为那种气质。 痞里痞气的,看上去就不是很好惹。 想到这里,谢砚池真想浇自己一盆冷水。 清醒点,谢小池!你真是疯了,别太想家了吧! 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交谈声,随之一同而来的,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少女一个激灵,直接又把绳子重新给他绑上了,嘴里还低骂了一句。 “shit!” 谢砚池听得大脑cpu都要烧了。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啊? shit?! 所以他眼前这个……是他老乡? 少女见他目光诡异,还以为是在谴责自己言而无信,赶忙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 “姐不诓你,姐等下再把你放出去。” 好在门口的脚步声和交谈声越来越远了——那些人真的只是刚好路过。 少女松了口气,重新看向谢砚池,见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越发怪异,不由瞪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我们继续。” 谢砚池:“……” 他默默地看着少女重新给他解绳子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试探性地开口问道:“how are you?” 话音落下,少女的动作顿时愣住了。 整个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两人互相对视的眼睛逐渐被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所填满。 少女把嘴里叼着的糖葫芦竹签给拿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操着一口蹩脚的英语道:“i’m fine, thank you.” 谢砚池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再次发问:“我是什么型人格?” 少女激动兴奋地想要尖叫:“你是香蕉型人格!”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们善!” “你平时都喜欢干什么?” “练拳击,揍我哥!” “谢!明!玉!” “没错!我就是……啊,啊!啊?” 空气再次沉寂,一对怨种兄妹相顾无言,但没有泪千行。 片刻后,谢砚池率先打破了沉寂的空气,表情变化莫测地看向同样表情精彩纷呈的谢明玉同学。 “玉玉啊。”他斟酌了一下,难得用了充满柔情的语调。 谢明玉却是被他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一拳头朝他捶了过去:“闭嘴!别这样叫我,你要是再叫的话,我就真的玉玉了。” 谢砚池直接被这一拳给捶正常了。 “谢明玉,快给我把这破绳子给解开。然后咱俩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 侍女的房间内—— “来吧,好好谈谈。” 片刻后,被强迫换上一身侍女衣服的谢砚池一脸无语地看向他面前笑得一脸猥琐的谢明玉。 “哟,看不出来嘛,老哥你也是风韵犹存呐。” 谢砚池现在都有以头抢地一了百了的想法了。 风韵犹存,风韵犹存个大头鬼!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他直接别活了。 “哎哟,哥你忍忍,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不把你打扮成这样,我身边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你的。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哥你挺适合这衣服的,就是没有胸,穿起来不性感。” 谢砚池:“……” “你能正经一点吗!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该怎么回家吗!” “ok,现在让我们来进入正题。” 谢砚池看着总算是恢复了正常的谢明玉,悄悄松了口气,心中不由升起一种非常奇妙的荒诞感。 他真的和妹妹一起穿书了。 这也太魔幻了吧! 与此同时,掷金池中—— 面色阴沉的殷昭一把将掌心中的碎石给猛地捏碎,他眼神阴冷地看向那悬浮在他面前的、用无数镜子碎片拼出来的人。 “你的目标是我?” 此时他已然完全进入妖化状态,一头黑色长发逐渐变为银白,眼角的红色魔纹越发明艳。 “嘻嘻嘻,不是哦。”那些构成镜子人身体的镜子碎片中正呈现出许多转瞬即逝的画面。 千张面孔,万般情绪,全都被浓缩在这具古怪的躯体之中。 镜人“嘻嘻嘻”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骤然破碎散开,那些镜子碎片将殷昭紧紧围了起来,照出了无数张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 “本来是想吞噬了孔雀的,可是我忽然发现了你。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完美的存在啊,居然是纯血上古妖族和天魔族繁衍的后代……真是完美。你愿意和我做交易吗?” 殷昭面无表情地击碎一面面镜子:“滚。” “哎呀,真可惜,你为什么这么暴躁呢。我可以帮你复仇啊。” 镜人正说着,殷昭面前的镜子里就出现了他小时候被殷怀景吊在山洞里抽血剔骨的血腥场面。 “你难道不想杀了殷怀景吗?” 殷昭确实被激怒了。 可是他愤怒的时候不会表情狰狞,他只会笑,笑得特别开心。 “杀了殷怀景?当然想啊。”殷昭对着镜子里那无数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可是我更想靠自己杀了他呢。” 他周身火势骤然暴涨,雪白的尾巴在一瞬间变为九条。 白色身影在镜间穿梭,转瞬间便侵袭至最中央的一面镜子间,随即干脆利落地将其一拳轰碎。 那刺耳的声音尖叫着,下一刻,就有许多碎片从殷昭身边飞走,重新汇聚到中央那面镜子所处的位置,又重新拼出了一面完整光滑的镜子。 殷昭看着那镜子,停顿了一会,随后又笑了起来。 第25章 我不会放弃他 他也不理会面前的镜子,径直踏空至穹顶之上,直接把那穹顶上嵌着的一圈不规则形镜子给悉数打破,下方的镜子也随之而碎,原来都是幻影,只有那穹顶上的是真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第一次打破你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和打破正常镜子不一样的手感。 仔细观察你的变换形式,就不难发现,你是利用空间时差来造成幻觉。 可是要想施展这种本事,得有幻象的本体才行啊。 本体在哪里呢?当然是——这里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那几乎可以焚烧万物的天狐异火完全包裹了整个穹顶。 在震耳欲聋的痛苦尖叫中,殷昭稳稳落地。 他也不会别的,就会用火烧东西,看的不顺眼的,一把火烧完就是了。 不过——这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殷昭耳朵微动,听见一道陌生的女音。 “小狐狸,毁了我的镜子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那是……镜子的幕后操纵者? 殷昭冷笑一声。 看来这个妖灵酒馆不简单啊。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酒馆老板都不出来管一下的吗? 不管了,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要找到谢砚池就好了。 其实老板不是不想管,他只是根本来不了罢了。 …… 妖川阁。 “阁主!弟子们都准备好了,现在开阵吗?” 狂风大作中,百里狩看向那暴风中央红光大作的一面巨大镜子,面色凝重。 那是镜妖被封印后石化的本体,从妖川阁建立之初,这石像就在这了。 又或者说,这妖川阁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收留百妖而建,而是为了镇压这位暴走的镜妖。 那位天下第一的驯妖师在收服这暴虐的镜妖后,便下落不明,至今仍旧生死未卜。 他唯一留下的,便是那石化后的镜妖本体。 如今那向来坚牢的镜妖封印竟是有了破裂之迹。 这镜妖在妖川阁里搞破坏就算了,怎么连刚恢复元气的篦妖也在阁里发疯。 他的视线不由又投向那试图冲进风暴中心的篦妖少女,内心一阵无奈。 “起阵,加固镜妖封印,但不要伤害到那篦妖。她尚未与我结契,无法受到妖川阁镇石的庇护,很容易被误伤。” “是!阁主!” 紧接着,十二名弟子按照他之前教授的方式开始起阵,他自己则以神魂为诱,引导那镜妖逃离出的一小缕神魂来到阵眼之处。 不多时,便暂时将那蠢蠢欲动的镜妖给封印了。 剩下的—— 他缓缓看向那一脸怒容想要打碎镜妖本体的篦妖少女,心念一动,不得已动用了血脉之力,试图吸引对方来到他面前。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之时,却是猛然遭到了反噬。若不是他反应及时,此时他的元神只怕是要受到很大的伤害了。 “怪道我一直召唤都召唤不出她,原来是已经有主了。” 百里狩凭空展开志妖谱,发现篦妖的形象已经点亮。 就冲那无比强烈的反噬效果,这篦妖的主人一定还活在这世上。 既然无法结契,那他只有暂时将其安置于阁内,改日再替她寻主。 百里狩试图安抚那位陷入暴躁状态疯狂转圈的篦妖少女,可对方根本就不理会他。 她自顾自地绕着那被重新封印住的镜妖本体转了不知多少圈后,才重新变回了梳子本体,静静地躺在一把骨扇旁。 百里狩取来最开始装她的紫檀木盒,想把她装进去,然后把盒子放到专门放梳子的地方去,可这篦妖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不肯挪动半分。 “也罢。” 百里狩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恰在此时,之前那向他报信的小花妖再次慌慌张张地飞来。 “阁主阁主!大事不好了!酒馆又出事了!” *** 绘衣阁,侍女房间内。 “所以你最开始并不是单纯地想把我放走,而是想让我帮你背黑锅!” 谢砚池一脸愤愤地看向谢明玉。 经过方才的交谈,他大概知道谢明玉现在是什么身份了。 她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叫谢玉,是一名合欢宗女弟子。 据说是在五年前的一次秘境探险中,孔茗误入合欢宗祖上遗址,拿走了她们的传宗真经。 合欢宗宗主便培养了一批弟子去刺杀孔茗,结果最后混进孔茗手下的只剩下一个谢玉,其他弟子都恋爱去了。 谢砚池表示:你们合欢宗不会是来搞笑的吧? 此时的谢明玉有些心虚:“那啥,哥,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这不是打算行刺嘛,又不想被怀疑,只能伪造出你逃跑的假象,让他们怀疑到你身上啊。 而且其他人都自爆了,就你一个逃跑了,不是正好方便我利用你。” 谢砚池简直要被她蠢哭了:“所以你行刺了吗?” 谢明玉:“……忘了。” 谢砚池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人才,你差点就活不过今天了。” 谢明玉一脸不服气:“嘁,要没我,你也活不了多少天。孔茗审讯的手段可残忍了,你是没见过他把人抽的皮开肉绽的样子。” 谢砚池:“?他不是搞艺术的吗,设计衣服啥的,怎么这么凶残。” 谢明玉反驳:“你认真看书了吗?” 谢砚池:“……” 够了,他说够了,笨蛋兄妹就不配聊天,他们只会把天聊死。 他现在忽然觉得在这之前对妹妹无比想念的自己就像个笑话。 都说距离产生美,果然人和人之间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尤其是本就关系亲密的亲人之间! 真的是越看越讨厌!居然还敢逼迫他穿女装! “不说这个了,再说你肯定忍不住要打我。所以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讨论讨论回家的方式了。” 谢明玉眼巴巴的:“你有系统吗?” 谢砚池神秘一笑,然后在妹妹期待的眼神中无比欠揍地道:“没有,所以你有吗?” “有个大头鬼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谢砚池耸耸肩:“凉拌炒鸡蛋。” 谢明玉直接一记爆锤:“我看你是不好吃也不好看!完蛋了,我们回不了家了,你不是还说,你遇上殷昭了吗?他人呢?他以后要是要杀你,你怎么办?”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谢砚池不由暗道“坏了”。 “估计还在掷金池,我得回去找他。” “你疯了!我刚刚不是才跟你说,孔茗现在在追杀他,以你现在的能力,你能保护他保护你自己吗? 他是男主,他有自己的主角光环,不会有事的。 而且按照剧本的话,你这个角色迟早会死在他手上,你要是跑远一点,说不定还能死晚点。” 其实谢明玉说的并没有错。 他终究只是一个外来者,好好地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当下他最该做的事情。 可谢砚池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做不到就这样丢下殷昭逃跑。 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少年任他摸头的温顺模样。 少年变成一只小白狐的时候分明是那么可爱,一点都不凶煞。 他还会很乖地叫自己哥哥,比谢明玉这个只会跟他顶嘴的臭妹妹好多了——当然,并没有觉得妹妹不好的意思。 还有很多很多原因…… 他想:他大概就是不愿意放弃殷昭罢了。 “你也觉得他们只是按照剧情设定走完人生的木偶吗?”谢砚池忽然严肃了起来。 谢明玉被他这副严肃认真的样子吓到了,罕见地的没有立刻反驳。 “我……我,对不起,哎。哥,我只是想你安全,我想你完好无损地跟我一起回家。你别入戏太深了,这里……毕竟只是书里的世界啊!” 谢砚池沉默半晌,继而沉声道:“小玉,我不会放弃他的。” 死不死的,现在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现在的殷昭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顶多是脾气有些古怪罢了。 他那些朋友还真是说对了,他这人生来就是情感充沛的吓人。 就算是小说世界里的人,他也能把对方当现实世界里的活人看。 可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死了,也改不了! “我知道了。”谢明玉看了他一眼,随即抿了抿唇。 谢砚池还以为是自己观点和妹妹有悖,小姑娘不高兴了,可谁知道,人家下一秒就抡起拳头来了。 谢砚池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谢明玉同学又要锤他了。 “你干嘛!现在连碰个拳都不愿意了是吧!”谢明玉瞪了他一眼。 谢砚池有些迟疑地举起拳头,本来打算象征性地和妹妹碰一下,结果谢明玉却是主动重重撞了一下。 “你干啥我都支持你!你放心去干吧!要是不小心把自己作死了,我给你送葬!” 少女一脸豪迈之色,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谢砚池:“……我谢谢你。” 第26章 小昭,叫姐姐 “ 我还有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换衣服。那是我刚买的新衣服,你让我脱了穿女装,你良心不会痛的吗?” 谢砚池可怜巴巴地看了眼他那才在绘衣阁里买了没多久的新衣服,顿时感到心如刀绞。 “不行,你不穿这个的话,很快就会被认出来的,再忍忍吧。” 谢明玉果断将谢砚池的新衣服给收了起来。 “他们发现你跑了,再加上孔茗刚在掷金池被行刺,现在一定会全阁戒严,你跑不出去的。” 正说着,她又拿出一张淡粉色的绣花面纱。 谢砚池一脸抗拒:“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啊!” “信我,哥。你遮了脸,更像女人。” 梦想是拥有猛男超绝肌肉线条的谢砚池要被妹妹给说崩溃了。 “等我离开了这个鬼地方,我一定好好锻炼!” 看他不练出个八块腹肌来,哼! “嘘——”谢明玉忽然捂住了谢砚池的嘴,示意他闭嘴。 整个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落针可闻。两人屏息凝神着,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扒拉门。 谢砚池和谢明玉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紧张。 谢砚池对着谢明玉点点头,低声道:“三、二、一——” “一”字落下,谢明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将门打开。 就在两人都提心吊胆地准备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扒门时,门口却是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谢砚池站在谢明玉背后,从他那个角度,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正准备走上前去看看,却忽然听见谢明玉小声惊呼道:“天呐!好可爱啊!” 谢砚池还没走过去,心里已经咯噔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了。 下一秒,谢明玉就弯下腰去从地上捞了一个什么东西起来。在她转身面向谢砚池的那一瞬间,谢砚池想鼠的心都有了。 谢小玉怀里抱着的,tm是变成狐狸的殷昭啊! 此时此刻他正穿着孔茗侍女的长裙,手脚尴尬的不像是自己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幸好他戴了谢明玉给他的面纱,可以遮住他的脸,要不然他现在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殷昭。 殊不知他就算是戴了面纱也没有用。 只要殷昭喂给他的血还在他的身体里,殷昭就能一眼认出他。 静下心来,感受一下身体深处那被血液浸没着的炙热躁动,殷昭便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谢砚池身在何处。 无论在哪里,他都会找到谢砚池的身旁去的。 比如此刻。 小白狐的瞳孔像晶莹剔透的红水晶一样,里面只盛满了一个谢砚池。 此时他被谢明玉抱着,竖状瞳孔在看向眼前那穿着一身长裙、戴着淡粉绣花面纱的高挑“女子”时忽然变得圆溜溜的。 哥哥……真好看啊。 殷昭的眸色忽然加深,随即他猛地咬了谢明玉一口,在少女的惊呼声中顺势跳入了谢砚池的怀中,开始亲昵地蹭蹭。 谢明玉被咬的嗷嗷叫唤,再次看向殷昭的眼神已经带上了防备之色。 “之前不是就告诉过你,不要随便抱外面的小动物,这里可没有医院,你要是被咬出毛病来怎么办啊。” 谢砚池边数落谢明玉,边熟练地抱住殷昭,开始给他顺毛。 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知道该摸哪个地方,小家伙会感到特别舒服。一套动作下来,丝滑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 殷昭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哥,哥?”谢明玉有些奇怪地看向撸狐狸撸得格外投入的谢砚池,不由感到有些疑惑。 “啊?”谢砚池猛然反应了过来。 “你之前有养过狐狸吗?为什么这动作……”这动作这么熟练。 谢砚池慌忙停下手中动作:“没有没有没有。” “别摸了,我待会把它送到一楼去。这么漂亮的小狐狸,一看就不是野生的,指不定是哪位贵客的宠物。” 谢砚池有些为难。 他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和谢明玉解释这狐狸就是殷昭的事实,殷昭却是主动化出了人形。 只听“砰”的一声,一个漂亮的少年便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在谢明玉震惊的目光中,殷昭亲昵地抱住了谢砚池,一边索要贴贴,一边轻笑道:“哥哥,你真好看。” 谢砚池耳尖“刷”的就变红了,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 穿女装还被殷昭一眼识破,甚至还被对方夸好看……这什么社死剧情。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小鬼!可是……如果这小鬼是可爱的毛茸茸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现在已经被殷昭认出来了,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他干脆就把面纱摘了下来,一把拉过比他矮了几个头的殷昭,没好气地在少年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怎么跑过来的,外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跑来的时候有没有受伤啊。” 殷昭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就知道谢砚池会这样。 这人第一时间就会关心他有没有受伤,真真是温柔极了。 哥哥,如果我真的受伤了,你会不会更着急呢。 想到这,殷昭的表情逐渐兴奋。 为了掩饰不正常的表情,他忽而猛地将头埋进了谢砚池怀中,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哥哥,没有受伤,别担心我了。” 在一旁旁观并且完全被无视了的谢明玉:“……” “这什么情况?”她完全看懵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那小狐狸居然还会化形。会化形就算了,居然还会抱着谢砚池叫哥哥。 她看着殷昭漂亮眼睛里明晃晃的敌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小狐狸,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小玉,你听我解释。” 谢砚池想将紧紧抱住他的殷昭给扒拉下去,可一察觉到他的意图,殷昭的小脾气顿时就上来了,不但不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他从后面抱住谢砚池,探出个小脑袋,看向谢明玉的时候,一脸宣示主权的表情。 谢砚池看不见他的表情,现在也只能无奈地放纵。 “他就是殷昭。” 谢明玉差点从地上跳起来:“what?你给他喂了什么药吗?为什么会和……嗯那个描述的差那么多啊!” 谢砚池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我都说了,他们不是只知道按照设定走的傀儡。” 一直听这两人无比熟络地交流,殷昭的脸不由得黑了下去。 “她是谁?”殷昭拽了拽殷谢砚池的衣袖,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是哥哥的妹妹,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现在和殷昭说话,谢砚池下意识就会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以免殷昭误会。 殷昭一开始以为谢砚池和谢明玉是那种男女关系,现在听了解释,却也没有很高兴。 亲妹妹…… 所以他要和这个女生共用一个哥哥吗? 让他更不高兴的是谢砚池接下来说的话。 “小昭,叫姐姐。” 谢砚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明玉对此简直是啧啧称奇。 让男主叫她姐姐,哈哈哈哈,还得是老哥,真坏啊,这便宜占的。 殷昭才不想叫谢明玉姐姐,他连看向谢明玉的眼神都是凉飕飕的。 谢明玉本来就神经大条,完全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反而觉得这样的殷昭怪好玩的,还挺傲娇。 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小可爱长大后变成变态病娇的样子呢。 不过有她和老哥在的话,殷昭应该就不会走上原书那条不归路了吧? “算了算了,他只认你呢。”谢明玉飞快地掐了把殷昭的小脸,乐呵呵地把手一缩,开始装没事人。 殷昭的脸更黑了。 “你别欺负他。”谢砚池瞪了谢明玉一眼。 谢明玉无奈耸耸肩:“好好好,你就偏心吧。现在小昭自己跑过来了,我们的下一步——” 第27章 逃离计划 “下一步是离开这里,小昭现在在这里很危险。” 谢砚池的面色有些严肃。 谢明玉点点头:“我今晚就动手,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现在阁里看得很紧,就这样出去的话,必然少不了一番排查,你需要一个离开绘衣阁的理由…… 有了,晚上孔茗会派一队人去津渡商会取从月弥海购进的一批珍稀鲛纱,我会帮你混进队伍。我们就在商会门口汇合。 到时候以笛声为信号,笛声响起,你就出来。” “离开这里之后呢?你还回合欢宗吗?” 谢明玉摇摇头:“不回去了,我在合欢宗只是一个小角色,就是死了也没人会在意。当初培养这批刺客的时候,宗主挑的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可怜女孩。” 谢砚池拍了拍谢明玉的肩膀:“辛苦你了,小玉。” 两人就这样约定好了,过了片刻,他们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得都看向了殷昭。 “小昭要怎么办啊。”谢明玉“狞笑”着看向冷脸的狐耳少年,“这么大一只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呢。” 谢砚池若有所思:“变成毛茸茸是不是会好一点呢……” 殷昭:“……”内心阴郁。 …… 几个时辰之后,谢砚池戴着面纱,坐上了由绘衣阁驶往津渡商会的马车。 马车很大,那马也不是他认知中的普通马匹,而是一种经过魔族驯服的有普通马匹血脉的魔兽,体格颇为壮观,毛发锃亮,双瞳闪烁若上好的魔晶石。 驾驶马车的魔族悠哉悠哉地哼着谢砚池听不懂的古老歌谣,背后一双小魔翼轻轻扇着风,像黑色的蝴蝶翅膀。 在看到谢砚池的时候,他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嘴里嘀咕了几句。 “阁主现在都招这么高的妹子了吗?哪天让俺妹也去试试。” 谢砚池暗暗捏了把汗。 其实他出绘衣阁大门的时候就很紧张了。 侍女和顾客走的出口不太一样,他这回走的跟买衣服离开时的路完全不一样,大致可以理解为他们现在走的是后门。 出后门的时候,他那过于出挑的个子让他没少受到他人关注。 还有一些姑娘凑过来问她是不是阁里新来的。 绘衣阁里的女孩其实并不完全是侍女,她们往往才貌双全,什么都会。 平时除了为阁主还有绘衣阁的顾客服务,她们还时不时会被阁主派出去做任务,其中不乏一些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 故而每隔一段时间,阁中就会有一部分侍女因为任务而意外殒命,所以绘衣阁会时不时地招一些新人入阁。 那些问谢砚池的女孩估计是把他当成新人了。 谢砚池哪敢回应啊,这一说话不就露馅了吗。 他就在那瞎比划,和他同行的女孩们顿时就明白了,他是个哑巴。 “哑巴”谢砚池现在坐在马车上,周围都是叽叽喳喳的漂亮女孩,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正襟危坐,每根头发丝儿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他的尴尬。 最要命的是,这些姑娘可不是什么漂亮花瓶,她们个个都有绝活傍身,下手时心狠手辣,绝不会心心慈手软。 这点谢明玉在最开始就跟他说过了。 “姑娘们,都准备好了吗?要出发了。”那个哼歌的魔族车夫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随即扬起手中长鞭就要启程。 几乎是在马车动起来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影飞快地窜了上来。 谢砚池看得真切,殷昭就跟道残影似的,闪现一般就钻到了他脚边。 得,小昭这是又用他那有些离谱的空间穿梭能力了。 小腿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蹭了一下,谢砚池略微垂下头去,恰好和小狐狸对视上。 谢砚池指尖微蜷,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在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一把的欲望,心中忽而生起一种微妙的安全感来。 他本来就坐在角落的位置,殷昭的身体被他的裙子遮住,再加上殷昭有意掩盖了他自身的气息,一时间整个马车里竟是没有一人能发现最后几秒钻进车来的小狐狸。 谢砚池一直有点社恐,现在有殷昭陪在他身边,他顿时就没那么慌张了。 小狐狸的头搭在他小腿边,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个可爱的小脑袋。 谢砚池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路途中似乎是经过了一处起伏不平之地,车马颠簸中,他将车帘掀起一道小缝,目光不由被车外之景所吸引。 他们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魔都的繁华之地,车外可见一片灯火浮华。 有年轻俊朗的魔族贵公子骑着纯种魔马,在街上扬尘而去。烟尘散去,那蒸腾魔气中倏然亮起几星白光,这白光乘风而上,直逼深蓝夜幕,最终轰然炸开,绽放出一片绚烂春花。 街头卖艺的魔族张开玄黑魔翼,缓缓升空,双翼上挂着的夜光石正闪烁着斑斓光彩,自由的飞翔在此时有了具体的轮廓。 谢砚池的眼睛里闪着光。 他正看得入迷,夜色中忽然有一辆跟他所乘坐的马车差不多规格的马车飞驰而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那车里有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衣袖忽然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小池,别看了,有要事。” 谢砚池转头,发现是第一个跟他说话的那个姑娘。 谢明玉最开始的就跟大家说他叫谢池,这姑娘干脆就叫他小池了。 谢砚池拉上车帘,没说话,但是身体朝向了那些聚在一起说话的女孩。 “刚刚阁主给我传消息了,说是这次月弥海的二皇子行川也要来,他还带来了津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阁主的意思是要我们取完月弥海的鲛纱之后,顺便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把他带来的宝物给抢过来。” 谢砚池听的头都大了。 这么直接的吗? 居然是直接抢过来,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孔茗这么招人忌恨了,合着这家伙老抢人家东西啊! 立刻就有姑娘发出了感叹:“行川?那条喜怒无常的恶龙?我可不想跟他打交道。” “抽签抽签,谁抽到谁就去打劫那条恶龙,如何?” 谢砚池没敢动。 片刻后,都没抽中的姑娘们齐刷刷地看向了在角落里坐得一本正经的谢砚池。 “小池~” 谢砚池:“……” *** 护法府。 本该随左护法苍鸣一同前往极寒之地协战的萧云来却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出发。 苍鸣从极寒之地传来的信件上还覆盖着冰霜,署名处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白虎。 【云来,展信佳。我刚到雪域,便打了一场胜仗,雪域魔族也不过如此……你什么时候能来?我让人去接应你……】 什么时候能去雪域找苍鸣? 反正现在是去不了了! 他的目光从苍鸣寄给他的书信上收回,随即抬起头来,有些惭愧地看向那站在他身前、宛若冰雪砌成的高挑男子。 “云落师兄。” 第28章 朋友还是敌人(已修) “那是苍鸣写给你的信?” 云落自如地在萧云来面前坐下,状似随意地问道。 萧云来捏了捏信纸边角,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是。” “做的不错,看来你现在和他关系很好,是时候考虑一下动手了。你也不能总是待在这护法府内是不是?别忘了,最初让你来魔界卧底是为了什么。” 云落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淡漠的像是护法府上空的浅淡云流。 虽说他这次闭关一闭就是五年,再次出关的时候,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却还是记的清清楚楚的。 “没敢忘。” 萧云来将那信纸揉成一团,赌气一般扔进了书桌旁的废纸篓内。 “苍鸣杀我胞姐,殷怀景杀我父母,这血海深仇,我此生都不会忘记。师兄你放心,这五年来,我已经利用苍鸣在殷怀景身边安插了许多内应,无论什么时候动手,我都可以。” 五年前,为了夺取百年难遇的现世珍宝,修界和魔界展开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战争,最后虽说双方打成了平手,但两界皆是伤亡惨重。 萧云来的姐姐和父母都在那场战争中殒命,云落也身负重伤,不得已匆匆闭关。 三九大寒,萧云来冒着连绵细雪在鲜血浸染的雪地中寻找亲人尸首的时候,在阿姐已然冻僵的身躯旁看到了苍鸣的贴身玉佩。 一块断成两半的白虎玉佩。 后来仙盟提出派几人作为卧底,伺机刺杀元气大伤的殷怀景之时,他想都没想便毛遂自荐了。 行刺之事拖到如今,纯属意料之外。 他如今同苍鸣成了“朋友”,也是意料之外。 在血海深仇面前,五年产生的情感又算的上什么,终究不过是如这轻薄信纸一张、一撕便碎罢了。 他不由想起前几日准备出发前往雪域时,他和苍鸣之间的对话。 他问:“你觉得你会死在那些雪域魔族的手里吗?” 苍鸣笑答:“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杀死我。一个是尊主,另一个,便是我最好的朋友。” 萧云来摇了摇脑袋,觉得这些回忆来的可真是不合时宜。 云落很平静地看着他,一如往昔,可萧云来却忽然觉得,师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一种平静的疯感。 “你能做到便好,这次来魔界,除了刺杀殷怀景,我还有一事。” 萧云来心道果然如此。 他就说,云落不会单单只为刺杀那件事来的。 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刚出关没多久的云落立刻来到魔界找他? “师兄你说。” “谢砚池现在在哪里?” 萧云来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云落。 当年谢砚池还没入镜流宗的时候,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云落去人界缉魔之时,恰好将险些丧命于魔族手下的谢砚池给救了下来。 后来误打误撞的,谢砚池觉醒了水属性,那测试天赋的问灵石又显示这孩子的天赋乃世间罕有,云落干脆就将其收入门下。 可入宗以后,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谢砚池所展现出的天资却是无比平庸,甚至还不如一些中等资质的弟子。 那块问灵石后来被砸了,宗里又换了块新的,谢砚池那孩子也像那块被丢弃的问灵石一样,再也无人问津。 云落倒是没有把谢砚池逐出师门,但所有人都默认了,云落剑尊对这资质平庸的孩子很是不喜。 可现在云落一开口就是问他“谢砚池在哪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最初得知要来卧底的是谢砚池时,还暗道,看来大家是真的放弃这孩子了,才会让他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此时云落继续道:“我要带他回去,卧底任务提前结束。” 萧云来:“?” 等等,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估计在休息,我带你去见他。” 片刻后—— 萧云来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感到有些奇怪。 谢砚池那孩子向来胆小木讷,如果府里没有事做,或者宗门没有给他发布任务的话,他一般会一个人缩在房间里静静地过完一整天。 可现在……谢砚池却并不在房间里。 “师兄你先待在这里,我出去问问。” 萧云来一出去,便抓了几个在院子里吹牛聊天的守夜人。 “谢砚池去哪里了?” 被萧云来抓住询问的两人神色慌张,他们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本该和护法大人一同前往极寒雪域的萧统领居然还没走,而且还当场抓到他们偷懒。 “谢砚池?一早就出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 萧云来面色微变,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不久还送了一个防御法器给谢砚池,当即试图感知他留在那法器上的灵力。 按理来说,只要那孩子没有遭遇危险,他留在法器上催动其自主防御的灵力就不会消散,可此时此刻,他分明是无法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了。 坏了。 他转而回到屋内,斟酌着语句和云落说了谢砚池可能在外遇到危险的事情。 云落皱了皱眉,转身就要出去。 “哎,师兄,你去哪啊。” “废话,找我徒弟。” 云落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他召来飞剑,一转眼便消失在那天幕尽头。 其实萧云来的感知并没有错。 云落的确变了。 上辈子意识觉醒后的他无比痛苦地发现,自己竟只是一个天道操控下的傀儡。 他按照那所谓的规则开始修无情道,开始和四个疯子纠缠离合,开始当一个不负责的师父、一个徒有其名的挂名宗主。 最可笑的是,那样糟糕的自己,居然也有一大堆追崇者。 那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天道法则安排给他的。 他觉得这样活着实在痛苦,于是干脆利落地自刎了。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能重活一世。 那么,这一次,他将不再如那该死的天道所愿。 修什么无情道,大道至臻,便是有情。 那四个疯子也有多远滚多远。 他如今打算做的,便是重新整顿宗门、好好教导门下弟子。 上一世宗内出现叛徒导致后来宗门覆灭,二弟子谢砚池因为他的疏忽而在魔界殒命…… 诸多遗憾,他都将一一亲自弥补回来。 *** 津渡商会。 谢砚池刚下马车,就被好好叮嘱了一番。 大家都觉得他一个哑巴根本没法和行川说话,更别提拖住行川了,抽签结果只能作废。 一番商量过后,谢砚池最终被派去“拿”那个压轴宝物。 “五个人去取鲛纱,一个人拖住行川,小池抓紧时间去拿东西。东西就在行川房间里,是一颗月弥海的稀世明珠。” “哎呀,据说那明珠可是一只千年蚌精所产,珍贵的很,有各种奇特效果呢。等东西到手了,我一定要求求阁主,让他把那明珠给我们玩玩。” “哈哈,待会那阴晴不定的二皇子不得气死在这啊。” “气死了正好,我倒是挺想扒了他的龙鳞做项链串儿。” “行了,别说了,准备进去了。小池,你准备好了吗?” 谢砚池默默点头。 就算没准备好,他又能反驳些什么呢,他现在的人设可是个哑巴,是个具备优秀刺杀能力的绘衣阁成员。 第29章 暗处同行 原书里曾介绍过月弥海的海族,书里说月弥人极好奢华,还有很特别的收集癖好,尤其是月弥海的皇族。 可以说哪里有稀世珍宝,哪里就有月弥人的身影。 久而久之,月弥的探险家和商人遍布各界,津渡商会便是这些月弥人在各界的汇聚之所。 津渡商会的财力和人力绝非普通小商会所能抗衡,每隔一段时间,津渡商会便会举办一些拍卖会,很多稀世珍宝都是在津渡商会举办的拍卖会上得到初次亮相的。 这次连月弥海的二皇子行川都来了,想必此次拍卖会的含金量将会很高,而这也意味着这段时间内商会的看守会极其严格。 谢砚池默默扶额。 他这是刚从绘衣阁里出来,又进了另一个更难出去的地方啊。 不过他也没有必要真的去拿那颗明珠不是吗?只要抓住机会跑掉就可以了。 他跟在女孩们身后,进了津渡商会的仓库,仓库大门在引路人的妖力下缓缓关闭时,他悄悄回头看向了守在仓库门口的殷昭。 殷昭已经从狐狸形态变成了人形,他坐在送货马车的顶上,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薅来的狗尾巴草,姿态极其放松地冲谢砚池扬起了一个笑容。 谢砚池唇角微微勾起,在仓库大门彻底关上时转回了头。 “这批鲛纱是月光纱,要避免日照,运来的时候做了很多层保护,盒子会比较重,拿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引路人将他们带到了一间中等大小的储藏室前,只见他将手在储藏室门口墙壁上的一颗夜明珠上放了片刻,那夜明珠忽然亮了起来,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储藏室内很暗,除了一颗夜明珠散发出的微弱亮光,再无其他光源。 一片昏暗中依稀可见堆叠的避光盒轮廓,引路人就近打开距他们最近的避光盒,在盒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满室盈满了宛若朦胧月色的梦幻光芒。 那昏暗中的月光鲛纱还带着粼粼水光,漂亮的不似凡物。 为首的女孩看向引路人淡笑道:“我们留几个人在这里清点货物检查质量,还得劳烦您带剩下的人去见二皇子殿下。” 引路人点点头。 二皇子殿下和孔茗有约的事情,他早就被告知了,故而此刻并没有怀疑什么,很自然地就去带路了。 谢砚池跟在后面,正盘算着自己该什么时候半路溜掉,却是在一转角处被人猛地往旁一拉。 “唔——” 暗色之中,他的嘴被轻轻捂住,眼睛在努力地睁大,试图看清那将他拉走之人的样子。 少年轮廓忽而猛地靠近,从背后一把抱住他。 少年人略带青涩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响起,那声音里还带了明显的笑意。 “嘘——哥哥,是我。” 一听到殷昭的声音,谢砚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他又被什么奇怪的人给盯上了。 “小昭,你吓死我了,捂我嘴干什么!〞谢砚池没好气道。 少年凑到他面前,那双红水晶一般漂亮的眼睛随着他掌心处托着的一颗夜明珠一同亮起。 霎那间,不算强烈的光芒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殷昭将谢砚池惊慌失措的模样尽收眼底的同时,唇角微微上扬。 真好,在这样黑暗的地方,他又和哥哥待在一起了。 这一次,这里没有那些叽叽喳喳讨人厌的家伙,只有他和哥哥。 “哥哥小声一点,要是被发现了可就糟糕了呢。〞 谢砚池将声音又压低了一些:“你从哪里拿来的夜明珠?〞 殷昭眨眨眼,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这仓库里这么多储藏间,每个储藏间门口都有一颗,直接随便拿一颗就是了。 如果谢砚池没有记错的话,他可以确定每个储藏间门口的夜明珠都是固定住的,殷昭要想拿的话.....岂不是直接把固定装置破坏了? 只能说这孩子的破坏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哥哥是不喜欢这珠子吗?怎么这副表情。”殷昭笑着直接将那夜明珠给捏爆了,随后他掌心燃起了一小簇异火,“不喜欢也没关系,我们直接用火照明也是可以的。” 谢砚池:“……快走吧。〞 殷昭笑盈盈地拉着谢砚池的手一路往前走,他边拐弯,边低声道:“哥哥可要抓紧了,别跟丢了。 其实在谢砚池跟着进入放鲛纱的储藏间的时候,他就已经大致探完了整个仓库的路。 不得不说,这个仓库的内部路线还真是曲折,而且由于为了保护需要避光的特殊物品,整个仓库基本上没什么光线。 可以说,如果不是津渡商会专门的引路人,一般人想光靠自己走出这里还是很困难的。 不过这对于殷昭来说却不是什么问题。 他曾无数次只身处于黑暗之中,或是奔跑、或是爬行……从来没有一次,是在别人的陪同下完成所有行程的。 天狐异火在他掌心不断跳动着,一如他不甚平静的内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那颗凉了十几年的心居然因为这几日的相处而渐渐温暖了起来。 谢砚池的身边,没有血腥的味道,没有强烈的恶意,会让他感到温暖,会让他感到放松。 没有感受过温暖的人确实很容易满足,也很固执,只要浅尝过一点,就会下意识地生出依恋之情。 一如此刻,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有点过于认真了。 在火焰照不到的地方,殷昭抓住了谢砚池。 少年的手还有些小,可握住谢砚池的时候,却是分外有力。 殷昭忽然希望,这仓库里的密道能再多拐一点弯、能再长一点,好满足他的私心。 可路终究会到尽头,他将谢砚池领到一扇铁门前,主动将手松开了。 “这里就是出口?〞 谢砚池被殷昭带着绕了这么多圈,早就绕的头晕了。 殷昭点了点头,直接用火将门锁给烧坏,可就在他将那门推开的一瞬间,原本昏暗一片的四周忽然光芒大放。 “哪里来的小贼,竟然偷到津渡商会的仓库来了!〞 一道不悦的男声在密闭的廊道内回荡着,夹杂着水气的龙息从四面八方朝他们席卷而来,情急之中,殷昭直接把谢砚池往铁门那边推去。 “小昭!〞谢砚池想伸手抓住殷昭,可殷昭却转过了身,那铁门也在逐渐闭合。 “哥哥,你先走,我会去找你的。〞 殷昭看向那在他面前逐渐由水流凝聚成实体的年轻男人,面上笑容逐渐消失,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男人的额上生有一对龙角,他那双眼睛,就和月弥海的蓝色水波一般漂亮。 可那不是温和的海浪,那是危险的海啸。 第30章 忽然发疯(已修) 行川看向他身前那明显比他矮上一截的殷昭,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还记得他和这少年一般大的时候,第一次误入仓库时就迷路了,他被困在黑暗里哭了一天一夜。 而那时,他刚学了夜视术法,结果根本就看不清仓库里的路。 后来引路人跟他说,这仓库其实被施了一种法术,若是不能脱离那法术的影响,在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就算点了灯,也是看不清路的。 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有些稚嫩的少年,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津渡商会的仓库里,甚至在没有引路人的情况下,顺利到达了出口……这少年绝对不简单。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能护的住你的同伴吧?他现在是跑了,可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商会的人抓起来的,你信吗?” 殷昭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废话真多。” 说完,他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行川身后,掌心异火大绽,身后一只巨大的火狐幻象扑向了行川背后的盘旋水龙。 …… 谢砚池定定地看向那轰然闭合的巨大铁门,门后时不时传来的巨大撞击声让他心下不由一跳。 不行,他怎么可以把殷昭一个人留在那里。 铁门后的动静越来越大,渐渐的开始有水流从门缝渗出,最诡异的是,那水面上居然还有火焰燃烧。 按照常理来说,水能灭火,可此时此刻那火却是在水面上愈烧愈烈。 谢砚池不由往后倒退两步,那水越来越深,已经初步没过了他的脚踝。 火蛇点燃了他的裙摆,谢砚池慌忙在裙摆上一阵猛拍,总算是把火熄灭后,他果断将裙摆提起,让那火舌舔舐着裸露在外的皮肤。 水势渐涨,在一道道的巨大撞击声中,谢砚池有些惊恐地发现—— 那门,那门他喵的要倒了! 他瞳孔骤缩,拔腿就跑。 他可不想被铁门压死啊! 情急之中,他在原主的记忆中拼命搜索,最后有些绝望地发现,原主他是真的一点有用的术法都不学,学的全都是鸡肋法术。 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硬用腿跑,没有别的办法逃脱被铁门砸死的命运了。 在这种关乎性命安危的关键时刻,谢砚池跟疯了一样踩着已经深及小腿的燃火之水拼命向前奔跑。 他发誓,他这辈子还没跑得这么快过。 上一次跑的飞快,还是被邻居家的哈士奇追。 可就算他已经尽力在疯狂奔跑了,老天似乎并不打算让他活下去,他居然跑着跑着被湿透的裙摆给绊了一脚。 眼看着那轰然倒塌的门就要砸在他身上了,谢砚池下意识地两眼一闭,以为自己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可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他有些犹疑地睁开眼,惊讶地发现他周围的水正在飞速地蒸发,再一仰头,额头不禁冷汗涔涔。 只见那厚重的铁门就悬在他的头顶,只有一拳的距离,就要将他彻底压在下面。 他感觉身体周围很热,面颊似乎在被火焰炙烤,艰难地从铁门和地面形成的夹缝中爬出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是一只火做的狐狸在帮他扛住那本该压在他身上的沉重铁门。 无疑,这是殷昭做的。 谢砚池忽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掏出衣服里一直藏着的玉妖令,往不远处火狐和水龙幻象搏斗的地方跑去。 他现在帮不了殷昭,但可以摇人啊。 可他还没跑个两步,连百里狩都没来得及叫,就被一条忽然当面袭来的水龙给猛地撞飞了出去。 身体被包裹在冰凉的水中,完全凌空的时候,谢砚池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出身体了。 短暂的腾空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顺着那水流开始急速下坠,眼睛在水中没法完全睁开,只能依稀看见朦胧的光景变换。 与此同时,那半空中原本正处于搏斗状态的火狐幻象忽然愣住了半晌,随即周身火焰暴涨。 殷昭一脸阴沉地骤然出现在行川身后,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抓住行川的衣领,将人直接提了起来,随即狠狠地往地上砸。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行川的头竟然直接被他砸进了地里。一时间地上那原本澄净透明的水被鲜血染的鲜红鲜红的。 殷昭松开抓住行川衣领的手,面无表情地按着他的头又狠狠地往地上那个被砸出的坑里砸。 不过数下,月弥海皇族引以为傲的漂亮龙角便“咔嚓”一声被硬生生地折断了。 行川的头血流如注,龙角折断的地方简直是惨不忍睹,可是那面色阴沉双目猩红的狐狸少年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你怎么敢撞他的,你怎么敢的!”殷昭猛地将拽住行川的头发,硬生生地将他的头给提了起来。 他笑得分外阴冷,唇角还溢着鲜血,眼角的三道鲜红纹路像是用鲜血画上去的,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整个人周身都萦绕着一种疯感。 行川的视野中皆是一片朦胧血色,模模糊糊间,殷昭发疯的样子在他面前出现了重影。 他双瞳充血,面色惨白地苦苦哀求着殷昭放过他。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自己对付眼前这个少年是绰绰有余,根本就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等殷昭的火狐幻象出来和他的水龙搏斗时,他就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那时尚觉得自己有一战之力。 可当将这少年的同伴撞飞后,这家伙忽然就开始跟发疯了一样不要命地跟他战斗。 最让他感到有些恐惧的是,殷昭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妖术,他几乎是完全地在用蛮力跟他战斗。 行川莫名有一种预感,他眼前这个疯子今天很有可能会把他弄死在这里。 可他还不想死!只要让他活下去,等他回到月弥海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他一定可以报今日之仇! 殷昭就跟没有听见他的求饶一样,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让行川松了一口气的是,殷昭似乎没有进一步殴打他的想法了。 少年只是神色抽离地将他的头又重重往坑里砸了下去,砸完就准备走了。 可殷昭还没走过那轰然倒塌的铁门,身后的廊道中便响起了数道焦急的呼喊。 “殿下!” 第31章 做个交易(已修) 谢砚池不知自己坠落了多久,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这时已经被那水龙给撞死了,所以才会坠落那么久。 那水流起初十分凶猛,可随着时间渐长,便逐渐温和了下来。 他就这样被包裹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此刻宛若初生的婴儿。身体和水的极度契合,竟让他产生了自己已然和水流融为一体的错觉。 坠落终有止境,只是有些过于久远。 当谢砚池随着那包裹着他身体的水掉进一处深池中时,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这是……已经坠落到冥界黄泉了吗? 身体处于本能地渴望新鲜的空气,他努力向上游动,终于猛的钻出了水面。 谢砚池扒住池岸,幽幽的蓝色光影和水光一起照在他面庞上。 他抬头望向那看上去很高的顶端—— 最上面似乎有一个入口,他现在所处之处的所有光线来源都是那个入口。 他想,他应该就是从那个入口掉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反正绝对是听不见谢明玉的笛声了,也无法知道殷昭那里情况如何。 这下不好办了。 他艰难地从水池里爬上来,全身沉的像是负重千斤。 忽然间整个幽闭的空间中响起了阵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谢砚池敏锐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巨大的刑架立于他身后不远处,那上面缠绕着数十根粗大的锁链,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那锁链正绑缚着一个人。 一星嗜血红光闪烁着,正直勾勾地盯着谢砚池看。 不知为何,谢砚池忽然想起了在前往津渡商会途中,他隔着车帘所见到的、一辆运货马车中的猩红眼眸。 他有些胆战心惊的朝那刑架走去,从下向上可见被绑缚之人裸露在外的健壮身躯和凌乱及腰的黑色长发。 锁链断裂的声音在空中蓦然响起,谢砚池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道从刑架上挣脱的身影猛然扑倒在地。 此时那扑在他身上的,是一个正在发狂的狼妖!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调转全身灵力发动攻击,也不知是不是这极限的环境忽然激发了他的潜能,那水池中的水居然在他的灵力牵引下为他所用,狠狠地击打在狼妖身体上。 一时间水花四溅,那狼妖被冲击得向后倒去,“砰”的一声撞在金属刑架上。 谢砚池并不太会操纵那水流,他自己也被水流撞击得向后倒去,径直掉进了水中。 试图再次朝谢砚池扑来的狼妖在即将入水时被那刑架上尚未断裂的锁链给强行拉住,其中最为粗大的一根直接绕在了狼妖脖子上,惩罚一般在逐渐勒紧。 不多时,男人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恢复至平静状态后的男人不再双眸猩红,他那只狭长的、带有攻击性的眼眸正呈现出一种极浅的苍碧色来。 “抱歉。” 男人的浅碧色眼眸扫过他,似乎为此感到很抱歉,当然,是在忽略这家伙冰冷的眼神的情况下。 谢砚池警惕地保持着距离他三米远的位置,没有回应。 他现在不想跟这家伙废话,只想赶紧出去。 殷昭要是现在已经脱战了,没有在出口找到他的话,不知道会有多么着急。 这个家伙—— 他又看了这狼妖两眼,忽然想到了什么。 狼族,碧色独眼,关押,魔界…… 这怎么那么像小说里那个攻三郁眠啊?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郁眠的话,那这个人绝对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 他心中已有了计划,面上挂着伪装出的笑容,开始试探出声。 “郁眠。” 没有疑问的语气,而是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就好像他真的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如果这个家伙就是郁眠的话,那么,除了他自己和他死去的族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而自己现在居然能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必然会被他重视起来。 果然不出谢砚池所料,周围的氛围顿时就变了。 这狼妖面上闪过一抹戾色,但很快那戾气就消失了,他很浅淡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冷。 “那是何人。” 谢砚池心下已经有了推断,并没有顺着对方的话,而是继续用淡定的语气道:“郁眠,我跟你做个交易。” 那狼妖不为所动。 “你想出去的吧,为你的族人复仇。” 半晌,幽静的空间中响起嘶哑沉重的声音。 “什么交易。 ” 谢砚池笑了。 *** 话分两头。 那边殷昭本来已经将行川制服,正要匆匆离开,去找谢砚池。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几条青色水龙忽然从后方包抄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角断了、门牙也丢了的行川从坑里爬了起来,一脸得意地看向他。 “跑不了了吧 !待会你就要和你的同伴一起去蹲大牢了,赶快跪下来跟我求饶,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从轻发落。” 殷昭低着头,满脸的山雨欲来。 好烦,好烦,好烦! 他只是想赶紧去找哥哥! 这条龙为什么这么不识好歹! 他刚刚说什么?要把哥哥抓去蹲大牢? 他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去死吧。 殷昭猛地转过身,那些青龙和行川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现在了行川身后。 那双阴郁的、死死地盯着行川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分外可怖。 暴躁的殷昭狠狠地将行川踹倒在地,一抬脚就踩在了对方身上,像在碾压。 行川只听得自己的骨骼在咔嚓作响,一声一声的,似乎是全被踩断了。 殷昭抬眸乜向那些疾驰而来的龙宫护卫,眼底的戾气浓郁的化不开。 “还真是,非要找死。” 第32章 我砍啦!(已修) 水牢中。 一人一狼对视着,这时候比的就是心态。 谢砚池背后其实已经冷汗涔涔了,但他在气势上不能输,他必须让郁眠认为他自己是一个知道他所有底细的人。 郁眠是雪域狼族,他的族人被猎捕杀尽,被仇恨支撑着活下来的他被魔族卖到津渡商会,马上就要被当成竞拍品送上展示台。 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发展下去的话,云落会意外来到这里,按照郁眠提供的方法将郁眠救出去。 现在看来,是他扰乱了剧情,直接在云落到来之前误打误撞遇到了郁眠。 郁眠戒心极高,如果他忽然抵不住了,露怯了,郁眠绝对不会信他,答应他的要求。 当然,他现在赌赢了。 “你知道该怎么出去的对吧,但是没有人帮你,你没办法实施那个方法。” 他每说一句,郁眠的眼神就暗沉一分。 这个人类,为什么这么清楚他的事情? 谢砚池笑了笑:“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带我一起出去,很公平吧。” 话音落下,周围只剩下水波晃荡的声音。 郁眠的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砚池看。 书里写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片空蒙的碧色水云,冰冷干净,有时却又会在仇恨的怒火中苦苦挣扎,满布戾气。 而此时,郁眠那只被头发略微遮住的左眼,正在缓慢渗血。 “你的眼睛——”谢砚池对上郁眠那忽然泛起笑意的眼睛,不由愣了愣。 说实话他现在有些害怕。 这血流的,怪吓人的。 “我那只眼睛,很小的时候就瞎掉了。”郁眠平静地注视着他,“我以前住在极寒雪域,因为贪玩跑到人类的村落里被抓住,被弹弓打瞎了一只眼睛。” “我试图和他们保持距离,可是我不靠近他们,他们就会自己找来。半个月前我被他们抓住,一路送到这里,听说他们要把我卖掉。雪域狼妖很稀少,或许可以卖个好价钱。” 谢砚池的身体顿时僵住。 他真该死啊。 看书和听本人亲自讲述,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但是他现在不想听郁眠讲故事,殷昭还等着他呢。 “对不起啊,不过你不用对我卖惨的,我全都知道。” 郁眠:“……” “如果出去了外面有人埋伏要抓我的话,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谢砚池面无表情的:“我好害怕哦……你说吧,接下来怎么做,我配合你。” “你会操纵水流对吧?”郁眠薄唇微抿,“你爬上来,引水到我面前。” 谢砚池二话不说直接开爬,没过多久,就踩着钉在刑架上的粗大钉子到了郁眠的同等高度。 “现在引水吗?” “嗯。” 得到了郁眠的肯定,谢砚池直接按照之前的感觉开始用灵力引水。 也不知是不是灵力又要用尽的原因,这次的水流十分纤细,像一条细长盘旋的蛇。 谢砚池成功地让那水流停于他掌心,不再继续向前。 郁眠忽然转头,朝着谢砚池手中的水流轻轻吹了一口气。 谢砚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手中一凉,那被他束缚住的水居然就这样一点点变成了坚冰。 紧接着他手中猛然一沉,握上了一片凉的他心里发慌的冰刃。 “把这些锁链砍开。” 谢砚池心下大为震惊。 不是,用这片冰刃,砍那金属做的锁链? 他没有听错吧?这冰确定不会一砍就碎吗? 郁眠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森冷一笑。 “我刚成年的时候,凝出了整个极寒雪域第二坚硬的寒冰。第一坚硬的,是雪域魔族的祖传魔剑。现在,砍吧。” 谢砚池单手握住那冻得他的手已经失去知觉的冰刃,两眼一闭就往那锁链上砍。 只听一声清脆的断裂音,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被他砍断了的粗大锁链。 真……真的砍断了。 悬于半空的锁链失去了连结,掉落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响。 郁眠微笑着看向他:“对,就是这样,快点,把我脖子上的也砍了。” 谢砚池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郁眠的脖子和那锁链一起砍断了。 郁眠忽然“噗嗤”一笑:“砍吧,你怕什么呢,怕砍死我吗?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呢。” 谢砚池的手越来越抖,他看向郁眠那个阴冷的笑容,忽然心里一阵胆寒。 属性……对味了。 是癫癫的反派男主攻没错了。 他思考了一下,直接一跃而下,对着刑架主体基部就是一通砍。 不多时,郁眠整个人随着那轰然倒塌的刑架一起倒了下来。 后脑勺震得发疼的郁眠:“……” 谢砚池面色严肃:“这样好上手多了。我砍啦!砍死你不怪我啊!” 郁眠:“嗯。” “我砍啦!我真的砍啦!” 郁眠:“我真想砍死你。” 第33章 好大一只毛茸茸(已修) 那缠绕在郁眠脖子上的锁链被冰刃砍开的那一瞬间,手脚重获自由的黑发青年一把抓住谢砚池的手,夺过他手中冰刃,随即反手就将掐住了他的脖子。 谢砚池盯着那沾染了鲜血的冰刃,一时间瞳孔骤缩。 郁眠觉得他这样实在是有趣,动作在半空停留了一会,就将那冰刃往池水中扔去了。 忽而听得耳畔一阵细密的结冰声,谢砚池循声转头,竟发现那一池的水都被郁眠给引了出来。 这次那水流不再是细细伶伶的小蛇,而是有如双臂合抱般粗大,一路盘旋,直逼那极高的光源处。 在水流不断向上冲击的同时,它也在一寸寸地结冰,细密的结冰声在耳畔炸裂开来,直至愈来愈远,最终迷失在遥远的天幕。 谢砚池抬手,指尖触摸上那泛着森冷寒意的坚冰,不由的猛然回缩。 郁眠声音略带嘶哑:“上来。” 谢砚池:“?”上什么?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惊讶地发现,眼前郁眠的身影开始逐渐模糊,一阵冰霜薄雾忽然漫起,人类男子的身形正在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 一只漂亮威武的雪域白狼。 那洁白无瑕的柔软毛发宛若极寒雪域上初降的新雪,身体线条无比流畅完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然野性的美感。 他不过是那样轻轻瞥了谢砚池一眼,谢砚池便不由的浑身震栗。 那是野性凌厉的美。 啊,对了,还有—— 好大一只毛茸茸啊! 谢砚池勉强爬上郁眠的背部时,顿时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毛茸茸的柔软被窝。 他这辈子都没rua到过这么大的毛茸茸! “坐稳了。” 郁眠话音方落,便带着谢砚池猛然跃上那直通入口的坚冰,谢砚池差点被他给甩出去。 虽然说骑狼确实很威武,但是……这他喵的也太吓人了吧! 他都不敢回头看下面,只是紧紧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光线来源,感觉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气里都夹着冰冷的雪花。 很快,郁眠便完成了最后一跃。 白狼健壮的身躯轻盈落地,谢砚池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趴在郁眠背上,发现他们正处于一个宽阔的控制间内。 巨大的笼型升降台就在郁眠脚边,只要唤醒升降台的控制装置,那巨大的牢笼就会从入口猛然下降,一直降到水池中央。 他们刚才所在的,的确是一处非常难出去的水牢 此时有大量的水正在往控制间内流动,那水中还燃烧着让谢砚池感到无比熟悉的火焰。 而此时此刻,他们面前正是一堵被撞破的墙,墙破开的范围很大,一个郁眠过去都绰绰有余。 等他们真的走出那堵墙时,谢砚池发现他又回到了那扇铁门之后的廊道中了。 廊道中的积水越来越多,与此同时剧烈的撞击声在密闭廊道中不断响起,其中还夹杂着龙的悲鸣。 谢砚池沉声:“郁眠,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事吗?” 郁眠还真挺想知道的,但他心眼多,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求知欲。 谢砚池自顾自道:“想知道的话,就再帮我一个忙吧。” 郁眠:“……”你还真的是毫不客气啊。 话虽如此,但如果没有谢砚池的话,他很快就会变成众人争抢的商品,被那些人放在冰冷的展示台上,然后被买去自由,沦为耻辱的宠奴。 而且—— 不弄清楚谢砚池到底是什么人的话,他总觉得像把一个危险炸弹给扔出去了。 “什么事。”他沉默了半晌,回应道。 “帮我救个人,往水流来的方向跑就好了。” 郁眠冷淡的应了一声,随即开始踏水狂奔。 能重新获得自由并且肆意奔跑的感觉真好。 就算这里没有他早已习惯并且深深热爱着的万顷雪域,就算这里只有满是水与火的狭窄通道,他也……很开心。 身姿矫健的白狼于水面上飞速奔跑着,轻盈的像是根本没有沾到一滴水。 倒塌的巨大铁门很快出现在他们面前,谢砚池凝眸,看向那仍然在激烈搏斗的火狐和水龙。 可是那龙已经不是之前那条蓝色的水龙了,现在已经是四五条青色的了。 周围的墙壁早就被撞开,变得宽阔起来的场地中漂浮着许多杂物。 殷昭就这么站在水中,和他的火狐幻象一起,被那些水龙幻象围在中间。 几乎是在那些水龙发动攻击的同一时刻,郁眠载着谢砚池猛的冲入其中。 极寒的冰雪在瞬间降临,那些水龙尚未来得及吐出水流,便于瞬息间被冻结成冰。 殷昭有些诧异地抬头,只见上空忽然跃来一只白狼,那狼背上的青年急切地朝他伸出手,嘴唇张张合合,吐露出对他来说十分梦幻的字眼。 “小昭!抓住我的手!” 是幻觉吗?是幻觉让他看到了谢砚池吧? 殷昭没有伸出手,因为始终不敢相信。 可就在那白狼踏着冰渣经过他身旁的时候,他却感到腰间一紧——一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捞上了狼背。 “哥……哥哥。” 殷昭感受着身后笼罩住他的温暖,忽然扬起嘴角,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眼睛里是近乎狂热的兴奋。 谢砚池看向身前被他圈住的少年,简直是心疼坏了。 与此同时,被郁眠撂倒的行川有些艰难地睁眼。 模模糊糊的视线中,他只能看到那似乎是一个骑着狼,穿着长裙的高挑女子。 他没由来的愣了一下。 谁家好人在这里骑狼啊? 半晌,他忽然想起来,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他会报仇的! 第34章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已修) 谢砚池看都没看行川一眼,他正催着郁眠赶紧跑。 此时的殷昭似乎是太累了,正趴在郁眠背上休息。 看到那在一片洁白柔软中蜷缩着的小白团子,感觉自己心都要化了。 郁眠:“这狐狸戾气好重,我想把他扔下去。” 谢砚池:“净在这睁眼说瞎话!我们小昭多乖啊,哪里戾气重了!明明是你戾气更重!” 能明显地感受到殷昭的敌意的郁眠顿时就不说话了,闷不作声地直接变回了人形。 谢砚池抱住怀里的小狐狸,屁股着地,摔得龇牙咧嘴的。 “不是,郁眠你要变人你提前跟我说一声呀。” 郁眠垂下眼眸,那只浅碧色的狭长眼眸很直接地盯着谢砚池看了半晌,随即掩饰般快速挪开了视线。 “如果用原型出去的话,会很引人注目。你想被大范围追杀吗?” …… 津渡商会旁一茶馆中。 谢砚池混迹在人群中,压低了头顶的竹笠。 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他总算是喝上了一口热水。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回雪域吗?” “不回。”郁眠冷淡地看着他。 不弄清楚这个谢砚池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他内心片刻都不能得到安歇。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谢砚池忙着撸狐狸,头都没抬一下,压根就是没把郁眠怎么当回事。 郁眠越看越觉得这个年轻人类深不可测。 这人……怕是还知道他的其他事。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不是我的救命恩人吗?你们人类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好像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谢砚池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他抬头诧异地看向郁眠,发现这家伙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打定了主意,非跟着他不可了。 一听郁眠要跟他们一起回去,一直窝在谢砚池怀里的殷昭登时就不乐意了。 来一个谢明玉就算了,怎么又来一头狼? 他当即从谢砚池怀中探出头来,恶狠狠地盯着坐在对面喝茶的郁眠看。 异火悄悄转移至茶盏底部,在郁眠喝茶之前就将那茶水烧得无比滚烫,不过这死狼妖并不打算如了他的愿。 只见本想喝茶的郁眠忽而手中一顿,便让那茶盏停留于唇边,看向殷昭的眼神中还带有挑衅的笑意。 殷昭越看越烦,真想当场把眼前这个讨狐厌的郁眠给撕了。 可是现在还不行,他在哥哥面前一向是无比乖巧的。 要揍狼或者杀狼的话,还是背着哥哥来好了。 郁眠忽而冷飕飕笑道:“你这只狐狸的眼睛貌似有点毛病,怎么一直翻白眼呢,怕不是马上要昏死过去了。” 谢砚池闻言,慌忙低下头去查看殷昭的情况,却是被殷昭亲昵地蹭了蹭手背。 “郁眠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小昭他好得很,哪里有翻白眼。” 郁眠冷笑一声,盯着那在谢砚池怀中撒娇的狐狸,一言不发。 恰在此时,茶馆里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哎哟,津渡商会可算是出事了!” 谢砚池闻声望去,只见许多人围在一块,都在讨论津渡商会的事情。 他不由心下一紧。 他们的事情这么快就被爆出来了吗? 可是现在小玉还没有吹笛子……又或者是她已经吹过了,而那个时候他刚好还没有出来? 他心中越发感到不安。 “这次事情牵扯可大了,我刚都看见月弥海的皇族使者进去了!” 嘈杂声越来越大,谢砚池放下手中茶盏,抱着殷昭就挤进了人群中听。 *** 绘衣阁。 孔茗背对着侍女站着,受伤的一条手臂垂在身侧,还滴着鲜血,另一只手正在机械而疯狂地划烂他新设计的衣服样稿。 传信的侍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谢玉那个叛徒呢?往哪里跑了?” “好像是……津渡商会那片街区。” “狐狸呢?那个殷昭有线索了没?” “百里去找了,但是……他忽然失联了。” 孔茗手上动作猛然一顿,随之而来的是样稿被猛的撕碎的刺耳声音。 “真烦啊。” 第35章 占有欲作祟 茶馆中—— 谢砚池站在人群中听了一会,发现大家的话题大多围绕在津渡商会即将举办的那个拍卖会上。 至于他们在仓库里惹的事,似乎没有人知道,只是月弥海龙宫侍守那急切的态度让这群吃瓜群众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仅此而已。 那没事了。 谢砚池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叽叽喳喳的人群,又坐回了座位上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道如泣如诉的笛声悠悠响起。 那是—— 他看了眼有些懵的郁眠,低声道:“走。” 郁眠一从座位上站起来,周身的气场就像个越狱在逃的冷面杀手。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纷纷闭了嘴。 谢砚池:“……” 看来以后得想办法让郁眠看上去不那么显眼了。 殷昭见谢砚池没有抱他走,有些不爽地从长椅上跳下,在人群中悄然变成了少年模样。 他身上那件谢砚池给他买的新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看不出半点刚买回来时的精致模样。殷昭穿上这一身,倒像是个要饭的。 “离哥哥远一点哦。” 他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郁眠身后,眼眸中红光一闪,在把头转回去的那一瞬间,面上流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那是警告。 “要是你控制不好距离的话,我就杀了你。” 郁眠微微一愣,看向少年快速朝谢砚池走去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 那狐狸可是个坏种,身上的戾气重的比他从极寒雪域的万人坑里爬上来的时候还重。 可这家伙偏偏要装出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去靠近谢砚池,谢砚池这个没心眼的傻子居然还没有任何怀疑。 迟早……会有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他暂时还不能走,他要留下来看后续。 那边殷昭已经走到了谢砚池身边,他仰着一张漂亮且可怜兮兮的脸,拉了拉谢砚池的衣袖:“哥哥,我不喜欢那个人。” 谢砚池有些奇怪:“不喜欢哪个人?” “跟在你后面的那个。” 哦,说的是郁眠。 在原书里因为云落的原因,殷昭就和郁眠极不对付,没想到现在只不过是第一次相见,殷昭就开始讨厌上人家了。 “哥哥能不能离他远一点啊?” “现在……应该还不行?” 等避过这段时间的风波,应该就可以把郁眠送走,但现在,郁眠估计还得跟他们在一块住一阵子呢。 殷昭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又问了一句,眼睛依旧是直勾勾的:“哥哥能不能离他远一点啊?” 谢砚池看着殷昭那张脸,心下一跳,蓦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殷昭现在问他问题的样子忽然就和他们第一次在小树林里见面时,殷昭逼近他问他“是你救了我吗”的样子逐渐重合。 好像这几天的乖顺与听话都是错觉,殷昭只是个固执的想要问题答案的阴郁少年。 “如果我说现在没办法离他远一点呢?” 殷昭忽而粲然一笑:“那先杀掉他,再杀掉哥哥,这样哥哥就一直是我一个人的了。” 谢砚池被吓了一大跳。 这几天他一直被殷昭的表象迷惑,忽然忘记了,殷昭其实是个病娇反派来着。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殷昭的“病”现在才开始逐渐暴露。 他现在重新警惕一下,还来得及吗? 沉默半晌,他有些无奈道:“我会和他保持距离,小昭你不要动不动就想着杀人,这样不好。” “哥哥不喜欢我杀人吗?”殷昭又开始问他了。 谢砚池被这个问题吓得冷汗涔涔的,他赶忙道:“对,我不喜欢。” 少年却是笑的更灿烂了:“可是有讨厌的脏东西在哥哥身边,就是要杀掉,才能让哥哥变得干净起来啊。” 殷昭原本觉得只有他在谢砚池身边就好了,他可以享受谢砚池的抚摸,享受谢砚池的关心,可现在,他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谢明玉和郁眠的先后到来,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嫉妒了,嫉妒的发疯,他只想让谢砚池看着他,只对他一个人好。 占有欲在疯狂作祟,他的世界里缺少温暖,所以他固执地想要把一切能带给他一丁点温暖的东西抓住,更何况是待他很好很温柔的谢砚池。 谢砚池真的是要被殷昭说出的话给吓死了:“那你会听哥哥的话,不随便杀人吗?” 殷昭蹙起眉:“我不听,所以哥哥要注意距离。” 谢砚池要被这孩子给整无语了。 所以刚开始问他“喜不喜欢他杀人”,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得看紧殷昭了。 “好好好,我注意距离。”他轻轻叹了口气。 殷昭又拉住了他的衣袖,很自然地伸手:“哥哥牵我。” 谢砚池多看了殷昭两眼,没话说,只得牵上。 他们穿过人流,走在茶馆外的街道上时,也能听到那凄婉的笛声,真不知谢明玉是怎么做到的。 郁眠忽而指着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树问:“你是要找吹笛子的人吗?她在那。” 谢砚池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坐姿豪迈的少女正坐在树上吹笛子。 那吹笛子的人,正是谢明玉。 不多时他已经走到树下,谢明玉也看见了他,从树上直接跳下,一个踉跄就往地上扑去……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谢明玉:“哥你真狗啊,这都不扶一下的呜呜呜。” 谢砚池笑眯眯地敲了她脑壳一下:“活该,谁让你爬这么高的。话说你怎么会吹笛子,还吹的这么伤感。” “厉害吧?原主自带技能,而且她只会吹这种。”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殷昭忽然问道:“原主是什么?” 空气在那一瞬间安静,谢砚池和谢明玉互相看了一眼,都悄悄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原主,原主就是出生的意思,一出生她就会吹笛子了。” 殷昭的眸色暗了暗。 哥哥不告诉他,那他自己去查就好了。 郁眠忽而“噗嗤”一笑,大概是又觉得有趣了。 谢明玉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个子极高、身材极好的极品独眼帅哥是跟在她哥后面的——她原本以为只是路人呢。 “这是?” 谢砚池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开始给谢小玉同学介绍。 “这是郁眠。” 谢明玉:“???” 第36章 半夜翻墙被抓 短暂的懵逼过后就是恐慌。 如果这事要放在以前,谢小玉同学包会因为能亲眼见到小说男主而乐得嘴角咧上外太空,可现在,她只是感到有些害怕。 喜欢看变态和亲自同变态相处是不一样的。 原书里的郁眠在碰到觉得有趣的东西后,就会想方设法地将那东西据为己有,然后再亲手毁掉。 如果是死物那还好,但若是活人…… 虽然不知道现在这个郁眠有没有和殷昭一样崩人设ooc,但该有的警惕还是要有,她可不想把任何被郁眠认为“有趣”的机会给放出来。 谢明玉拉过心大的老哥,没好气问道:“不是,你都上哪认识的男主,你想这么快就领盒饭吗?” 谢砚池的面色有些许痛苦:“走着走着就遇到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明玉有些心虚地又往郁眠的方向瞥了两眼:“他不会要跟我们一起走吧?” 谢砚池无奈摊手:“答对了。” “所以接下来,我们——还可以去哪里?” 此时此刻,他们忽然发现,他们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除了原主赋予他们的身份和归属,他们作为自己、作为一个外来者,在这个偌大的架空世界里,其实什么都不算。 “跟我回护法府吧,我小师叔和左护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你们偷偷进去,住在我的房间里别出来,应该不会被发现。” 其实谢砚池还有后半段话没有说完。 他是打算住一段时间就走的,反正现在四个主角攻已经ooc了两个,剧情线也被他搅得乱七八糟的,而就目前来看,他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所以随便剧情怎么走咯,一切都无所谓了。 “走吧。” 两人一狼一狐很快就没入了人流之中,恰就在他们走后,一个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走进了谢砚池之前进入的那家茶馆。 他穿一身天青衣衫,气质矜贵若世家公子。 此人正是一无所获的云落。 他坐下喝了会茶,决定明天再去护法府找萧云来。 他这次还非带谢砚池回去不可了。 上辈子他对最开始的三个徒弟都是放养,尤其对不起那个看上去天资平庸的二徒弟谢砚池。 那块被砸掉的问灵石其实根本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宗门里的某些人。 他也是在那孩子死去很多年之后才知道,因为他的疏忽和不在意的态度,“没有任何后台”的谢砚池一直在被很多人欺负,那些人甚至强迫他吃下了一种药——一种可以逐渐侵蚀灵骨、灵根的慢性毒药。 一切都因为可笑的嫉妒。 从人界被捡来的可怜鬼,没爹没娘,混混沌沌过了十几年,天赋居然比他们高,还被声名显赫的剑尊收为徒弟。 这不就是踩了狗屎运吗?想想都让某些人内心不平衡。 甚至就连这个“卧底任务”的设置都很不合理,背后或许有些猫腻。 每次云落想为那孩子做些什么,都会在一些不可抗力的作用下去闭关。 天道…… 云落眸光骤然锋锐,他五指猛然收紧,将手中茶盏捏的粉碎。 *** 入夜—— 四人站在护法府后院的高墙之后,气氛跟死了一样安宁。 谢明玉看着忽然变成巨狼形态的郁眠,腿有点发抖。 已经骑过狼的谢砚池率先踩上狼背,将狐狸形态的殷昭往上一托,殷昭就自己跳到了墙头,窝在上面盯着谢砚池看。 “小玉,别怕,郁眠不会把你拱下去的。” 谢砚池朝着妹妹伸出了手,可谢明玉却一脸惊恐地看向他身后。 “上来啊。”谢砚池压低声音道。 小姑娘声若蚊蚋:“哥……哥你后面。” 谢砚池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去,被墙头边忽然出现的一张人脸给吓了个半死。 “小池啊,你这是做什么呢。” 月光下,萧云来那张眼底还泛着乌青的脸正对着他,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小,小师叔!” 小师叔你不是跟左护法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萧云来继续保持着凉飕飕的笑容:“你做什么亏心事了,不走正门非要爬墙?” “那个……那个那个……” 殷昭忽然跳到了萧云来脸上,直接把人给掀了下去。 一声闷响过后,谢砚池的心已经凉透了。 殷昭很快从墙那边翻了过来,轻盈落地的瞬间化成了人类少年的模样。 “哥哥,要我帮你杀了他吗?” 谢砚池:“……”直接心梗。 “别,小祖宗,你别吓我。他是我的小师叔,四舍五入一下,也是你小师叔。” “小师叔是什么。”殷昭非常认真的问道。 “就是我的师父的师弟,简单说来,他是你的前辈。对待前辈要尊敬,否则……” “好烦,我才不管什么前辈,他吓你,他该死。他要是因为我对哥哥不利,我就杀了他。” 殷昭习惯性地微微歪头——那是他在狐狸本体的时候经常做的动作——随即眨了眨红水晶一般漂亮的大眼睛,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嘴里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吓人。 他这样坦然地说着“杀死”,没有任何对鲜血、对死亡的恐惧与负担,好像那只是一件对他来说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谢砚池再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效问答。 所以呢,知道了小师叔是什么意思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不当回事,想杀人。 他对这个少年再次生出了一些害怕。 殷昭的世界没有那么复杂。 喜欢就留下,就占为己有,不喜欢就折磨,就杀掉。 “哥哥,怎么这样看着我。”少年仰头看着他笑。 可谢砚池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明玉也害怕,她忽然觉得,这个殷昭根本就没变,他还是那个小说里的反派病娇,今天在绘衣阁里的乖巧和温顺都是装出来的而已。 而她,还摸过对方! 谢砚池沉默了半晌,觉得还是先看看小师叔怎么样了、有没有摔出脑震荡来比较好。 “没怎么,我们先过去吧?” …… 片刻后,摔得脑瓜子嗡嗡响的萧云来一脸懵的看向围在他身边的四个人。 “谢砚池,你又出去捡人了?” 第37章 要听话,不能跟着 谢砚池最终还是将另外三个人留下了,不过只能留一晚,代价就是—— 把秘藏阁三层以下的地方都打扫一遍。 萧云来警告他,让他最迟明晚就把谢明玉和郁眠带出去,毕竟这里是护法府,不是什么庇护所。 他平时捡些小动物回来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总是把人捡回来。 …… 翌日—— 谢砚池起了个大早,就准备出门打扫秘藏阁。 他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能把妹妹和郁眠送到哪里去,这件事也就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跟他们说。 他醒来的时候,化为狼形的郁眠正缩在墙角呼呼大睡,毛茸茸的身体蜷成一大团,看上去就很柔软。 那么大的身躯,委屈在这小房间里,倒有种奇妙的滑稽感。 谢明玉睡在他的床上,四仰八叉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由奔放”。 谢砚池轻轻起身,从地铺上爬起后给谢明玉重新盖了一下被子,随后又低头看了眼在地铺上缩成一小团的殷昭,决定先不收了,还是让殷昭先睡着吧。 他看着小屋里的两只毛茸茸还有妹妹,忽然内心充满了幸福的感觉。 有大家的陪伴,真好。 这样他就不是一个人孤身处于这个世界了,就算再遇到可怕的或是未知的事情,他也能不那么惶恐了。 谢砚池转身出门去院子里洗漱,就在他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还在熟睡的殷昭却是猛的睁大了眼睛。 殷昭其实早就醒了,他后半夜根本就没睡觉,就一直躺在谢砚池身旁,盯着谢砚池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谢砚池平静的睡颜时,心里忽然感到一种没由来的满足。 小时候还没去魔界之时,那个疯子母亲会抱着他、给他唱诡异的歌谣来哄他入睡。 每次把他哄睡着了,母亲又会把他掐醒,看着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微笑,然后从家里的小糖罐里拿出一颗糖塞进他的嘴里。 他至今都还记得他和母亲一起睡的最后一个晚上,眼睛里布满血丝的女人疯狂地拥抱他,把小糖罐打的粉碎,然后捧着掉了一地的糖果,用甜蜜的表情跪着爬向他。 母亲跟他说:“小昭,我很爱很爱你,你能感受到吗?” 后来母亲死了,被殷怀景亲手挖出妖骨抽干血液死了。 可就算是那个时候,殷昭也依然没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爱。 他觉得母亲最后塞给他的那些糖好苦好苦啊。 母亲的爱是窒息的是畸形的是变态的,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把他当成了一个心爱的玩具来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罢了。 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爱,那是有目的的利用,是过于疯癫的自我幻想。 真正的爱真正的喜欢是什么? 他不知道。 往后近六年的光阴里他也不曾体会过,每天都在疼痛中度过,空气里弥漫着恶心的血腥味,伤口从来都不曾完全愈合过。 他在殷怀景的秘密山洞里看外面的光亮,从没体会过那种甜蜜的、美好的东西。 但是看见谢砚池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想起这个人所有鲜活的小表情,想起他看向自己那干净不设防的温暖眼神,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 苦味都消失了。 那是喜欢吗? 他看着谢砚池毫无防备的睡颜,想了好久好久。 他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就和他死去的母亲一样。 可是没有办法控制啊,这一切也是他最初选择留在谢砚池身边之时所没想到的。 那时候他明明是想监视对方,可现在,他只想留住那真正的、像糖一样的甜味。 因为苦了好久好久了。 内心荒原上的焦土,无比强烈地渴望着甘霖。 狐狸变成了少年,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跟在了谢砚池身后。 谢砚池刚洗漱完,打算待会就去秘藏阁,早点干完早点回来,却是被殷昭给叫住了。 “哥哥,你去哪里。”殷昭抱住他的腰,像个大清早就撒娇的小孩。 确实也还是小孩,还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孩。 他看着衣衫又变得破破烂烂的少年,忽然想起,因为昨天的变故,他给殷昭买的其他新衣服都丢了。 他们自己身上穿的,也都破破烂烂了。 哎,到头来还是改造失败! 收回思绪,谢砚池揉了揉殷昭毛茸茸的脑袋:“我出去干活,很快就回来。” 殷昭抱着他,头还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那我也要去。” “不行。”谢砚池板起张脸,“外面很危险,你别随便跟着我跑出去。哥哥要干活的话没空看着你,你要是再被为难怎么办?你忘记上次发生的事情了?” “我不怕危险,我只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谢砚池头疼。 从昨天开始,殷昭就变得很难沟通。 说话是不听的,杀人是很想的,这要他怎么办? 他简直拿这小毛茸茸没办法啊,只得无奈道:“你听话,要不然把你扔出去,别叫我哥哥。” 不成想,这话却是有奇效,殷昭忽然很紧张地看着他,求他不要把自己扔出去。 “你听话吗?” “我听,哥哥不要吓我。”难得殷昭也会被吓到了。 “那就乖乖待着,等我回来。等你小玉姐姐醒了,让她给你弄点吃的,哥哥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小笼包。” 殷昭点点头,没说话。 等谢砚池走了,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水池边,盯着自己在水池中的脸看了好久,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水池的石壁,目光抽离,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瘆人笑意。 要听话,要听话,不能跟着,不能跟着! 他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感受着精血位置的移动,空落的内心再一次充盈起来。 不能跟着,那就用心感受吧。 哥哥在哪,他都知道啊。 …… 谢砚池总算是到了秘藏阁前,小师叔的小鸟原本正停在锁阁用的晶石上,此时一见他来了,就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谢砚池又听到它骂骂咧咧了。 【这小废物真麻烦,干嘛要犯错呢,不犯错不就不用扫阁子了?还有那个狗主人,自己起不来开阁门,就派它来蹲着。它是什么很贱的鸟吗?怎么就不配拥有美好的睡眠时光了?】 谢砚池叹了口气:“芝芝,别骂了,你骂的我也想骂我自己了。” 小鸟顿住了,歪着头开始打量他。 【你听得懂本鸟说话?】 谢砚池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飙出来了。 “听得见啊,所以别骂了,吵死了你。” 【***】 也许是那句“太吵了”戳到了芝芝的痛点,这小鸟非常气愤地在那锁秘藏阁用的晶石上按了个爪就飞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说出来的依旧是一派鸟语花香。 谢砚池“嘎吱”一声推开秘藏阁的大门,看着那在晨光中游弋的尘埃陷入了静默。 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了。 他很快开始了打扫,用的是原主学的鸡肋法术。 有法术加成,速度就是快,不一会,他就扫到了二楼。 两天前那扇极高的被萧云来关掉的雕花窗户依然保持着关闭的状态,墙壁上的血迹也没有得到清理——萧云来根本就是忘了再次检查的事情。 就在他靠近那时将那个变小的小偷踢进去的角落时,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凑上前去看角落里的情况。 却意外的发现,那件衣服和里面的东西还在,甚至还在微微的起伏。 他心脏狂跳着,颤抖着手将那坨东西拉了出来。 在掀开衣服看清里面的东西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38章 只是想洗干净 那是一只猫。 一只受了伤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小猫。 小猫原本毛茸茸的毛发上沾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胸口处有一个狰狞可怕的伤口。 所以,那天那个小偷就是这只小猫?那家伙甚至一直躺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谢砚池有些无措。 在将秘藏阁的前三层都打扫完后,他又回到了小猫那,就这么蹲在地上看着这小东西勉强活着的样子,他忽而抬手摸了摸小猫尚且温热的身体。 要是不管的话,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一番思想挣扎后,他又打算往他的小破屋里捡活的东西了。 原主那鸡肋一般的初级治疗法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初步给小猫疗伤过后,谢砚池直接带着它去护法府外面的商街买了一屉小笼包。 他去买包子的时候,恰好碰上当地巡查司在街上扫荡。 “昨天津渡商会的仓库被人大闹了一场,月弥海那位龙族二皇子受的伤可重了,今天出公文排查整个魔都,这次的事情闹的可真是大啊。” 包子铺老板跟谢砚池唠嗑着,忽然就说到了这事。 谢砚池接过小笼包,跟老板道谢后就匆匆回去了。 现在整个魔界都城都被封锁了,只为了平息月弥海的怒火。他不知这次会不会查到护法府头上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魔都已经不适合他们久留了。 他心情烦乱着回到护法府,刚回到小屋门口,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谢明玉那么爱闹腾的一个小鬼,就是没人跟她说话,她也能自娱自乐的整出许多死动静。 现在屋子里这么安静,是还没醒吗? 他手腕上挂着装好的小笼包,臂弯里兜着那只受伤的小猫,就这样一把推开了小屋的门。 那小猫现在已经醒了,除了刻意摸它两下时它会喵喵叫两声,其他时候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就眯着眼睛窝在谢砚池的臂弯中,一点都不闹腾。 一切都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谢砚池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等他的殷昭。 少年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就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面带笑容地迎向了门口。 可当他看清谢砚池臂弯里的小猫后,却是猛的停下了脚步,面上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许扭曲。 “哥哥。”殷昭眉眼弯弯,有些咬牙切齿。 哥哥这是……又捡脏东西回来了? “小昭,我回来了,给你带了你喜欢的小笼包。” 谢砚池把小笼包往桌上一放,小心翼翼地把臂弯里的小猫放在地面的毯子上后,就边往里走边往床上看去,果然看见谢明玉还在睡觉——看上去睡的不是一般的沉。 奇怪的是郁眠也在睡,地都不带挪一下的。 整个屋子都被一种诡异的静默所笼罩着,遮光的帘子全都拉了起来,光线很暗,这里不像是正在经历着白天,倒更像是处于无尽的黑夜中。 真的很难想象,殷昭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坐在一片昏暗中等他回来的。 还是一直饿着肚子的状态。 “谢明玉真的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不起床,真是欠收拾……小昭啊,你很饿了吧,赶紧去——” 谢砚池正在拉帘子,一缕浅淡的金光从帘缝中透露进来,昏暗的室内顿时亮了些许。 他正奇怪着殷昭为什么不回他,却忽然被一道大力往后面拖去,手中的帘子快速滑出,那光线终究只是窄窄一条,没能扩散至洒满整个屋子。 殷昭一直一声不吭的,力气大的离谱。 “小昭……殷昭!” 谢砚池被他强行拉着往淋浴的隔间带去,始终得不到回应后有些焦灼,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叫了殷昭的全名。 全名的称呼似乎加速刺激了殷昭,他干脆直接将谢砚池甩进了盛满水的巨大浴桶中,跪在地上埋头就要扒谢砚池的衣服。 谢砚池重心不稳地跌坐在浴桶中,一手勉强扒住浴桶边缘,全身上下已经被水完全打湿,从木制浴桶里溅出来的水流了一地,像怪物的形状。 那轻薄劣质的纱质帘帷轻轻摇动着,在一片暗色中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谢砚池一脸懵地试图伸手阻止殷昭的动作,可一切终究只是徒劳,认真起来的殷昭根本没人可以阻拦。 他现在就是一头犟驴,不达目的根本不会罢休。 昏暗中谢砚池根本看不清殷昭此刻的样子,在那近乎强制性的动作中他的腰带很快被少年解开。 当少年那双带着薄茧的手触摸上浸没在水中的肌肤,并且试图揉搓就像是在拼命地洗什么东西时,谢砚池不由的浑身一抖。 “殷昭,停下!够了,我说够了!” 他脸颊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抬手就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殷昭脸上。 “啪”的一声响起,空气陷入了一种黏腻的静默。 水不再晃动,只剩下轻纱摩挲的细微声响。 殷昭沉默了半晌,缓缓地将沾满水的手收了回去。 他声音低哑着,隐隐带了一点哭腔:“对不起,我只是讨厌哥哥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我只是想把味道洗干净。” 边说着,他边将手再次按在谢砚池的手臂上,声音有些颤抖:“这里的气味,我不喜欢。” 他这种固执的家伙,一旦迷上了什么东西,就会对对方产生一种强烈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不这样做,他抓不住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一簇异火燃起,照亮两人的面庞。 谢砚池这才发现殷昭居然哭了。 这小狐狸因为他难过的哭了。 就像是被抢走心爱糖果的小孩。 殷昭心里苦涩的发慌,他想,他大概是魔怔了。 好苦好苦好苦。 “哥哥总是捡很多东西回家,我就是怕哥哥有了他们以后就不关心我了。 我不喜欢谢明玉,不喜欢郁眠,也不喜欢那只猫,我就想让你多陪陪我,我以前一个人过了好久好久,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样了。 哥哥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眼眶红红的,一把抓住谢砚池的手,低垂下头去一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哥哥你原谅我。” 谢砚池盯着他看了一会,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反手就是一个爆栗。 “滚一边去。我要真不关心你会专门跑去给你买小笼包?让你饿死得了,扶我起来。” 殷昭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耷拉着脑袋,就是不扶他。 “我让你扶我。” 殷昭抬起头来,眼睛里噙着泪光,也不知是兴奋的还是感动的:“哥哥先让我滚开的。” 谢砚池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好半晌,无奈哄道:“小昭,扶扶我。” 第39章 举刀 话音刚落,殷昭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将谢砚池从水中扶起,水声淅沥中,在目光触碰到那片裸露在外的白皙之时,瞳孔微微变圆。 少年的眼神带着纯粹的好奇和欣赏。 殷昭在心里赞叹着。 好漂亮,要是能染上一点红色或许会更好看呢。 可是不能杀了哥哥啊,他现在好喜欢哥哥,喜欢活着的哥哥。 如果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躺在这儿的话,就不能温柔地喊他小昭,不能摸摸他,不能对他笑,不能恼羞成怒地扇他巴掌了。 那有没有别的方法能让这具身体染上漂亮的红色呢…… 谢砚池被他看的有些害羞,虽然说都是男的,而且殷昭还是个小孩,但他这浑身湿透衣冠不整的样子着实是有些羞耻了。 他有些尴尬地和少年单纯的眼神对视上:“好了小昭,你出去吧,我……换身衣服。” 殷昭乖巧地点点头,给谢砚池留了一簇异火,随后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他也没有多余的动作,手都没有挨到门一下,就跟昏暗里的鬼魅一样,轻飘飘地朝谢明玉和郁眠睡觉的地方走去。 就在他走出隔间的那一瞬间,门“嘎吱”一声自己关上了。 奇怪的是,殷昭明明走了,谢砚池却感到有一道视线在暗中窥视着自己。 心脏怦怦跳动着,他环视四周,只看见被幽幽火光照的呈现出温暖之色的墙壁,还有一地的水渍。 是他想多了吧? …… 殷昭站在谢明玉床前。 其实谢明玉和郁眠并不是无缘无故陷入沉睡的,是他趁着这两个家伙睡着的时候动了一点手脚。 他不想听到这两个人说话,所以就让他们暂时闭嘴了。 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门口,抱着膝,看上去很可怜地在一片昏暗中等哥哥回来就可以了。 就算是饿着肚子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饿肚子了。 此时他的瞳仁一动也不动,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安睡的少女看。 确实长得很像哥哥…… 淡淡的烦笼上心头,他摸出一把刀——那是他和谢砚池初见那天晚上谢砚池用来捅他的。 哦不,或者说,是之前那个谢砚池。 殷昭能敏锐地感受到现在的谢砚池和那个抱着杀他的目的来接近他的谢砚池的区别。 两人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息却迥然不同。 殷昭很小的时候就会凭借他人身上的气息识人,并且绝对不会搞错也不会记错。 这一次,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哥哥,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他举起手中的刀,一想到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来分走哥哥的注意力,就觉得好烦。 心中那用幻想建造出的小糖罐上骤然出现一道裂缝,声音清脆,一点一点地刺激着他。 瞳孔骤然放大,阴郁之色布满整张精致漂亮的面庞。 锋锐的刀刃上还留有那晚他自己的血迹,可是就在那刀刃悬停于少女面容之上时,他却猛然停住了手上那危险的动作。 浑浑噩噩的脑袋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将刀往床下一扔,想起哥哥不喜欢他杀人。 更何况这是哥哥的妹妹。 他能感受到,哥哥和他的妹妹关系很好。 如果他把谢明玉杀掉的话,哥哥会伤心的。 所以,这个不能做。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是谢砚池换好衣服出来了。 青年的头发还湿着,面上沾着透明的水珠,身上带着一种清新的水汽味。 殷昭缓缓转过身来,主动走向谢砚池。 “哥哥,我帮你把头发弄干吧。” 谢砚池被他拉着坐下,少年的手轻轻抚上那片柔软的乌黑,他的手所经过之处,原本湿润的头发很快就干了。 不多时,谢砚池的头发就全干了。 谢砚池全身上下笼罩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看向少年那面带微笑的面庞时,他莫名感受到一种很平静的温馨感,转眼间就将淋浴隔间里那种阴冷潮湿的感觉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谢你,小昭。” 殷昭看见谢砚池对他笑了,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勾,床上的少女和窝在角落里的白狼顿时就苏醒了。 察觉到谢明玉和郁眠的动静,谢砚池松开了放在殷昭头上的手,随即站起身来朝床上的谢明玉走去。 “谢小玉!你可算是醒了啊!太阳都不知道把你屁股晒了多少遍了你知不知道!” 少女带着起床气的反驳声十分中气十足:“放屁!你窗帘都没拉,哪里来的太阳晒我屁股!” 谢砚池“刷”的一下把帘子拉开,顿时屋内阳光满溢,所有的阴暗都无处遁形。 殷昭就这么看着谢砚池在窗前阳光下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晒了,赶紧滚下床。” 谢明玉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随即无比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身体深处骨骼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感到全身上下无比酸痛。 她小声嘀咕着:“好奇怪,睡觉的时候明明想醒来的,却根本就起不来,现在身体还跟散了架一样的,烦死了……” 那边郁眠也醒来了,一阵冰霜过后,室内温度明显降低了不少,他化成人形朝谢砚池走了过来,面色不太好看。 “你屋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谢砚池有些怔愣:“啊?什么脏东西?” 郁眠瞥了站在谢砚池身边的殷昭一眼:“我平时不会睡这么久的,昨晚梦里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脏东西·殷昭眯了眯眼睛,看向郁眠的眼神非常不善。 谢砚池干笑一声:“你想多了吧?你一定是昨天太累了。” 郁眠点点头,就不说话了。 那边忽然传来谢明玉兴奋的尖叫声。 “卧槽!这是什么?小猫!哥你养的小猫吗?” 谢砚池心下一跳,他就说他怎么感觉有些地方奇奇怪怪的,原来是把那只刚捡回来的小猫给忘了。 此时那醒过来的小猫正试图从谢明玉手中逃脱,虽然它不会说话,谢砚池还是看出了它的一脸抗拒之色。 小猫那双漂亮的异瞳着实稀有,看上去还有点眼熟。 晶黄和冰蓝…… 谢砚池忽然手一抖,在经历了这几天和主角攻们的离谱相遇后,他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他知道这猫会变成人,所以这肯定不是什么普通小猫。 原书里第二个主角攻百里寻就是晶黄冰蓝双色异瞳,也恰好是猫妖。 所以—— 他看着那在妹妹怀中面露“狰狞”之色的小猫,有了大胆的猜想。 这小东西不会就是百里寻变的吧? 这么想着,他拿出百里狩托付给他的玉佩在这小猫面前晃了晃。 本以为小猫会有什么奇怪的反应,结果他手倒是被狠狠抓了一道,那玉佩掉在地上,根本没有得到理睬。 殷昭直接从他身后走出,一把提起这张牙舞爪的猫的后颈,就把它扔了出去。 随即一把抓过谢砚池的手,眉毛揪着,看上去好难过。 “哥哥受伤了。” 他有些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谢砚池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谢砚池将手抽回,有些尴尬道:“没事的,大不了……” 妈的,这里没医院也没狂犬疫苗啊! 第40章 师尊你也想吃小笼包吗 “我没事,我自己会疗伤。”谢砚池乐呵呵的,跟没事人一样。 谢明玉瞅瞅他,瞅瞅郁眠,瞅瞅殷昭,又瞅瞅地上的小猫,有些哭笑不得。 “哥,人生齐全了,你不是最喜欢毛茸茸了吗?你让小昭和郁眠都变成兽形,然后你就拥有了三只毛茸茸。” 殷昭原本正竖着耳朵光明正大地偷听着,此时一听到谢砚池喜欢毛茸茸,心下一动。 “砰”的一声,他就变成了狐狸的原型,轻轻一跃,跳进了谢砚池怀里,开始亲昵地和谢砚池蹭蹭。 谢明玉捂着嘴偷笑。 这小狐狸真上道。 郁眠那边却是没什么动静。 他目光很平静地看着谢砚池和殷昭互动,浅色眼眸中并未掀起一丝波澜。 他总是这样,平静而沉默,就像极寒雪域上的一抔新雪,泛着冷冽的雪光,平等地漠视每一个人。 “普通的猫?还是妖?”他忽而走到那小猫身前,蹲下身去,有些耐人寻味地笑了一下。 小猫“喵喵”叫了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懂他说话。 谢砚池抱着殷昭,原本正笑着,忽然面色一凝——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说。 “小玉,郁眠,收拾一下吧,今晚要走了。” 谢明玉蓦然一顿:“啊?” “昨晚不是被小师叔发现了,他不让你们住在这。你们可以暂时住在客栈里,到时候再想办法。” 现在也的确只能这样了,谢砚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还能到哪里去。 “不说这个了,先出去吃饭。你们肚子都饿了吧?” 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肚子就“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小昭你吃了小笼包没?都凉了哎!” “哥你偏心啊!你就给小昭买不给我买!” 谢明玉撩起衣袖就要挥拳干人,谢砚池慌忙躲开,屋子里闹的鸡飞狗跳的。 殷昭守着谢砚池买给他的小笼包,跟守着什么宝藏一样。 他阴森森地看向将目光投向他的郁眠,面无表情的:“不给你吃。” 郁眠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我不吃。凉了,还没醋,不好吃。” 殷昭对他翻了个白眼:“我就喜欢吃凉的、不加醋的。” 正说着,他一把拉过谢砚池,要给谢砚池吃第一个。 “哥哥,你吃。” 谢砚池笑:“你吃吧,小昭。” 殷昭歪着头,夹起一个小笼包递到他嘴边,神情看上去有些不解:“哥哥不想吃吗?” 问完,他又自己回答自己:“不,我想让哥哥吃第一个,所以哥哥想吃。” 谢砚池简直瞠目结舌,这什么逻辑啊。 “哥哥你想吃,所以哥哥你吃吧。”殷昭微笑着看他,手一直腾在空中。 谢明玉在一旁看着没吭声。 在她看来,殷昭这又是犯病了。 反正原书里殷昭就是这样奇怪的脾气,现在他没杀人,已经够好了,就体谅体谅他吧? 无奈之下,谢砚池“面带笑容”地接受了殷昭的投喂。 恰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小池啊,开门。” 是小师叔萧云来的声音。 谢砚池叼着小笼包去开了门。 “小师……” 他把门拉开,正笑意盈盈地准备欢迎小师叔,在看清门外来人的时候,却是浑身骤然一僵。 一种突如其来的敬畏感从心底忽然生出,并且随着那人目光的注视逐渐达到了顶峰。 他在颤抖。 因为身体在害怕。 或者是—— 原主在害怕。 “谢砚池。” 那清冷的声音先响起,明明好听的宛若清泉流石,却让人亲近不起来。 男人身形高大,眉眼冷冽出尘,他着一身天青衣衫,无端让人想到早春时节那凛冽春寒中的料峭烟雨。 谢砚池眼睛瞪的老大,在呆呆地“欣赏”完男人的容貌后,目光下意识地开始回避。 他不认识这个人啊,原主记忆里也没有这张脸。 但看他长得这么好看,估计是个挺重要的人物? 他有些紧张地把小笼包一口咽了下去,下一刻就听到萧云来的声音幽幽响起。 “哎哟,我的好师兄啊,你多少年没见过你这徒弟了?不要一上来就摆脸色,这样会吓到他的,他胆子小——” 萧云来从男人身后出现,这次没带着那只叫“芝芝”的小鸟。 “胆子小”的谢砚池已经傻了。 ??? 他师尊??? 等等,容他想想,原主师尊是谁来着? 好像是,好像是—— “云落师兄,你看看他吓得,你笑一笑嘛。” 他喵的是云落啊! 这次谢砚池是真的吓到了。 他有些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其实如果仔细回想一下,原主的记忆里还是有一些关于“师尊”的记忆碎片的。 但仅仅是有一点,并不多,都少到需要他大海捞针的程度了。 可以看得出来,云落根本就不关心原主。 这么多年了,云落不是闭关就是闭关,都没有亲自教导原主超过一次,就连原主被别家弟子欺负了也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而且要命的是,那些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一张清晰的云落的脸。 原主最开始的时候真的是生性胆小,他一次都不敢仔细看云落,每次都是大概看个轮廓就匆匆低下头去,好像多看一眼就是对师尊的亵渎。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云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找他……干什么? 然而让谢砚池更感到惊悚的是,那个在原书里宛若高岭之花一般的清冷剑尊忽然对他微笑了一下——虽然笑的很诡异,并且给他一种他马上就要死了的错觉。 “师……师尊?” 云落很快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就是嘴里说的话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刚刚在吃什么?看你好像吃的很开心。” 云落刚刚是听从了萧云来的建议的,所以他笑了一下。 他修无情道多年,如今说破道就破道,闭关结束再次回到人世中时,忽然发现自己有种手足无措的窘迫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谢砚池这孩子相处。 刚才看谢砚池吃东西吃的很开心,但是一和他对视顿时就蔫了吧唧的,他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 然而这些东西都是他以前没有在意也根本就不会在意的。 他就想说点能让谢砚池感到开心的。 但是谢砚池不开心啊,一点都不开心啊。 他屋子里两个主角攻啊,这门外又忽然来了个主角受,他都不敢想象,屋里两个和门外这个相遇会撞出怎样的火花。 所以这是老天爷在逼着他和主线剧情扯关系吗? 啊! 而且云落为什么看上去奇奇怪怪的。 他也想吃包子吗? 谢砚池挡着门不让萧云来和云落进去,眼神飘忽着:“师尊你也想吃小笼包吗?” 第41章 可以带回去吗 谢砚池话音落下,空气顿时陷入了沉静。 云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萧云来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抽什么疯了。 好半晌,这位传说中的高冷剑尊才回道:“不必了,为师早已辟谷。今天来,是想带你回宗门的,东西收一收,我们晚边就启程。” 这番话把谢砚池轰得脑瓜子嗡嗡的。 “师尊……那我的任务怎么办?任务完不成,会扣我灵点的。” 灵点这玩意就相当于现实世界中大学里的绩点,一旦被扣就会影响个人的综合考评。 他这次做下山卧底任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那个破灵点。 一旦中途退出,下山考核的成绩就会作废,成绩作废了他灵点就上不去,甚至综合灵点还会下降,到时候就会因为不合格而不能结束课程,甚至不能参加各种宗门里举办的活动。 云落垂着眼眸,很平静地注视着他。 “这重要吗?” 谢砚池:“啊?” “有为师在,扣不了。” 萧云来在后面简直是叹为观止。 传闻中他这位师兄不是一点都不关心谢砚池的吗?现在怎么还霸气护短上了? 云落说完那句话,面颊微红。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别人面说这种话,活了一大把年纪了,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谢砚池越看他这便宜师尊越觉得奇怪。 现在这个云落除了长得好看和看上去有点高冷以外,其他地方根本就对不上原书里的描述。 “弟子谢过师尊。” 萧云来看着他们一来一回,忽然笑道:“小池,这样吧,我们先进去再说。” 谢砚池扒在门框上的五指用了劲,关节处泛着白色。 他并不想让云落和殷昭还有郁眠碰上。 他最开始将殷昭和郁眠带回来,就是为了避免他们遇到云落,没想到现在却是直接给了他们直接相见的机会。 所以……他们相见以后,剧情会回逐渐到原轨吗?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少年青涩的声音。 “哥哥,外面是谁啊?” 殷昭坐在桌前等谢砚池等了一会了,可是谢砚池还在门口和别人说话。 他不喜欢谢砚池和别人待在一起很久,干脆就自己过来看看了。 谢砚池心下慌慌,现在他再怎么挡都没用了,因为殷昭已经自己走到云落面前了。 眉眼精致俊美的少年逆着阳光站着,鬼魅般“飘”至谢砚池身后,和他亲昵地靠着,举手投足间都在刻意流露着他和谢砚池的亲密,看向云落的眼神则深沉而充满了打量意味。 云落在看清殷昭的模样后,瞳孔骤缩。 记忆开关顿时被打开,那些纷乱的疯狂的碎片在顷刻间飘飞而出,似乎要将他立刻掩埋。 这个少年,他是记得的。 云落还记得自己最初救下这少年并将他带回宗门收他为徒的时候,少年装的无比乖巧,就连他都被哄骗了过去。 他对殷昭其实没什么情感,但上一世的殷昭似乎对他执念很深。 长大以后的殷昭再也不装了,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和偏执狂。 他在偏执欲望的支使下做了很多疯狂的事情。和杀人、大肆扰乱修界秩序相比,他罔顾人伦近乎病态地迷恋上自己的师尊云落都是小事。 但其实云落并未真实地和后来的殷昭发生过一次关系。 成为魔尊后的殷昭把云落关起来,不让任何人碰,不让任何人看。 他每晚都会去云落那里,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传云落是殷昭的禁娈。 可真实的情况是,殷昭每次和他做完前戏后都会忽然失去兴趣,像是打碎了自己心中的幻想一般,只是那么坐在他床前,用一种病态迷恋的眼神盯着他看。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件完美的作品、在怀念以往发生的事情、在祭奠过去的自己。 后来殷昭自杀了。 喝了点酒,在云落的面前自杀的。 很久很久以后,云落才明白殷昭这个家伙满脑子都是什么。 是极致的孤独和对爱的渴望。 可惜没有人爱他,没有人喜欢他。 云落至始至终也不曾真的喜欢过殷昭这个可怜但疯的家伙。 如果没有天道,他们不会相遇,殷昭也不会因为他并非出于本意的“好”而执着于他。 而殷昭不和他做到最后,大概也是因为明白,自己并非真的喜欢云落,只是对那些“好”有过深的执念。 这一次,云落以自己承受九道天雷为代价抵抗天道,成功让自己延迟出关,没有去密林里“偶遇”殷昭。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殷昭,却没想到,竟是在谢砚池这里再次见到了少年时期的殷昭。 这家伙—— 云落的眼神在看到殷昭紧紧贴着谢砚池的样子后骤然变得幽深。 不能让这家伙害了谢砚池。 …… “小昭,这是哥哥的师尊。”谢砚池给殷昭介绍云落的时候,心一直悬着。 殷昭随意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对云落一点都不在意。 其实他在见到云落第一眼的时候就把这个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然后觉得很无趣,索然无味的就挪开了视线。 哥哥的师尊…… 只要别碍着他和哥哥在一起,他尚且可以忍耐。 云落淡漠的眼眸瞥向殷昭看了一会,很快便收回了目光,语调很冷:“哥哥?为师怎么不记得你还有个弟弟。” 谢砚池心道:我不光有个弟弟,我还有个妹妹嘞。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 “师尊,是认的弟弟啦。如果要回宗门的话,我能不能把他也一起带回去啊?他真的很可怜,如果我不带他走的话,他很有可能会饿死的。您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他,不会让他给您添麻烦的。” 谢砚池紧张得手心都沁出汗来了。 让他为难了一个早上的问题似乎要有答案了。 如果云落不反对的话,他或许可以把殷昭他们带回宗门? “饿死?” 云落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谢砚池饿死了殷昭都不会饿死。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他的傻徒弟已经被殷昭这只狐狸给迷惑了,一如曾经的他。 “不可。”云落淡声道,“宗门自有宗门的规矩,除非他能凭本事通过宗门选拔,否则一切免谈。” 云落原本的意思只是拒绝,却没想到,他多说的那几句话却是给了谢砚池灵感。 青年的眼睛骤然亮起:“那师尊,弟子能否求您载他一程,送他到宗门参加选拔便可。” 他对殷昭有信心。 而且如果殷昭真的入宗了,也方便他看着,防止殷昭和云落有过多接触。 云落微微蹙起眉梢,思考半晌道:“可。” 这回和原书人设对上了,真真是惜字如金。 云落自有把握刷掉殷昭,只是同意带殷昭去参加宗门选拔罢了,倒也未尝不可。 萧云来看看殷昭,又看看云落,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氛围。 像是彼此抱有敌意。 这合理么? 他师兄修无情道多年,早就没什么正常人的情感了,而这个小孩也是第一次见云落师兄,哪里来的敌意! “谢过师尊!”谢砚池简直是大喜过望。 扒在门框边的手也松了开来,避开身让云落和萧云来进去的同时,他将殷昭拉到身后,有意遮住了少年的视线。 云落看着屋里的郁眠和谢明玉,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两位是?” 萧云来无奈摇摇头叹道:“师兄啊师兄,怪就怪你这徒弟太过善良。方才那个小孩其实是他捡回来认的弟弟,这两位,也是他捡回来的‘可怜人’。” 谢砚池分的贼清。 他拉着一脸懵逼的谢明玉道:“师尊,她不是我捡的,她真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说完,他又指指一脸淡定的郁眠和在椅子上蜷成一团的小猫,“这两个是捡的。” 云落额前青筋一跳。 看来他还需要多了解了解二徒弟。 这孩子原来喜欢到处捡东西。 就是怕把什么脏东西捡回来了。 他冷冽幽深的眼睛看向坐在桌前默默喝茶的独眼男人,无奈叹息一声。 可惜现在好像已经捡到脏东西了,还一捡就捡了两个。 他现在都怀疑是那天道又在暗中使坏,想方设法地让他和上一世同他纠缠的疯子们再见。 郁眠,又是一个疯子。 这家伙没什么感情,上一世对他也不是喜欢,单纯就是觉得他很有趣,所以想把他关起来做成标本。 之后发生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纯属意外。 一下子见两个瘟神,还真是火大啊今天。 云落发现自从他放弃无情道以后就比较容易心火旺。 今日尤甚。 谢砚池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心下一跳。 “师尊师尊,能不能把他们也捎上去参加宗门选拔啊?” 云落:“……” 你看我好说话是吧? 第42章 启程回宗门 云落现在的确很好说话,当然,前提是忽略他要把殷昭和郁眠刷掉的心思。 他最终同意了谢砚池的请求,就是看着殷昭和郁眠的眼神很冷。 谢砚池收东西的时候,这位外人眼中的清冷仙尊在一旁发呆。 萧云来还以为是他的天才师兄又随时随地进入参悟模式了,大气都没敢出,就在一旁守着。 殊不知,他这位好师兄是在神游。 人虽然在护法府,神魂已经接入了镜流阁。 镜流阁是镜流宗专为那些已经仙逝的大能建造的聚魂之所。 它其实并非一个具象之地,而会更偏向于修炼之人的精神识海,只需要一个镜流宗的精神接点就可以直接连入其中。 这样的地方,一般弟子是没有资格进入的,就算是长老都需要经过宗门内多重审核才能获取一次进出的资格,且一年仅限两次。 寻常人能进入其中一次都觉得那是无上的殊荣,并且会抓住一切机会询问心中疑惑、询问秘事、询问天机。 他们问了也未必会得到答案,还要看仙人乐不乐意解答。 云落却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不仅可以随时随地接入镜流阁,还和镜流阁里的先人神魂们关系很好,小说男主的光环的确很足。 在此之前,他每次进入镜流阁都是为了解决修炼中遇到的难题,可这一次,问出的问题却是有些诡异。 【请问前辈,该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好师尊】 云落一进入镜流阁,精神体就开始变得透明了起来。 话音刚落,他当即就被一群神魂围了起来,大家都以为他脑子烧坏了。 一个老头飞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似乎是在检查他的精神是否正常。 【小落,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可算是想起你还有徒弟了。】 另一个笑眯眯的俊朗男子摇着手中折扇,说起话来似乎颇有心得。 【要我说啊,这教徒弟可是个玄学,能宠就宠,但切记要有底线。】 立刻就有魂开始起哄:【哟哟哟,若是没有底线的宠呢?】 【哈哈哈,没有底线的宠就会像我们清沅剑尊一样被徒弟霸王硬上弓啊!】 方才传授“心得”的那位俊朗男子正是众魂口中的清沅剑尊,此时忽然被大家揭了老底,顿时有些难为情。 恰在此时,一股寒流忽然袭来,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踏云流而来,直奔那位清沅剑尊。 长臂一展,就是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师尊,你又背着我出来跟他们喝酒!】 云落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自从他强行破除无情道转修有情道,就时常感到困惑。 可就算是冰雪封心,也终有被暖阳融化的那一天。 人世间的情感有很多种,他也在一点一点的体会认知。 【小落,你只需记住。师门上下,理应是一家人。】 他最后走出镜流阁的时候,那位被徒弟搂着的清沅剑尊忽然对他传音。 云落有些怔愣。 …… 猛然睁眼,“胆怯”的二徒弟已经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正站在他面前,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 云落揉了揉眉心,看着谢砚池那个简陋的小包裹,一时间不太敢相信。 “你就这么点要带回去的东西?” 谢砚池笑眯眯的:“不少了,师尊。你看看,他们都是呢。” 说话间,他指了指身后的三个人和一只猫。 云落简直没话说。 谢砚池确实也挺离谱的,在外面混了两年半,一要回宗门就往里面捡人,还一捡就捡三个。 “他们三个都必须通过选拔才能留下来,猫可以养,但不要让为师看见,为师不喜欢猫。” 云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忽然皱起了眉。 “兔子也不行。” 谢砚池挠了挠头,谢明玉也面露奇怪之色。 怎么回事啊,书里明明说了云落最开始是喜欢小猫和小兔子的,要不然攻二和攻四还怎么上位? 谢小玉:“算了吧,哥,别再想着那本破原着小说了,这剧情都崩成啥样了,你还信那书里写的啊!” 谢砚池觉得妹妹说的很有道理,干脆就不想了。 很快,五“人”一猫就一起上了云落的私人飞鸢。 从护法府的小花园起飞的时候,萧云来抬头望向那离他越来越远的漂亮飞鸢,一时间竟有些泪眼朦胧。 “师兄,小池……再见。” 萧云来其实很少哭,就算是替苍鸣挨刀、肉都要被剜出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 可偏偏就是今天,他居然有了泪意。 谢砚池走了,这偌大的护法府里又只剩他一个人守着卧底的秘密了。 “傻逼,哭什么哭。你当本鸟是死了吗?” 芝芝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过来,停留在他肩头。 虽然漂亮小鸟的表情不太明显,但是它的语气一听就满含嫌弃之意。 “芝芝,幸好还有你陪我。” 萧云来难得煽情,小鸟却是受不了他了:“好了好了,哭你妈哭。他们人都走了,你也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了,赶紧出发去雪域吧,本鸟还想和高原雪鹰比谁飞的快呢!” 萧云来:“……” *** 飞鸢上—— 也许是知道有自己在,谢砚池会有些不自在,云落默默地走了出去,一个人在甲板上吹风。 云落一走出去,谢砚池感到自己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原本他是和谢明玉挨着坐一块的,就是想一起商讨一下后续的对策还有关于宗门选拔的事情,可是殷昭不知道又抽什么疯,直接面无表情地往两人中间一坐,开始给谢砚池剥葡萄。 云落的私人飞鸢设施完备,虽然他已辟谷,平时不怎么吃东西,可水果点心什么的,还是会有,问就是底下拍马屁的人准备的。 师尊不吃,那—— 就交给他谢小池来消灭就好! 谢砚池当初跟大学导师一起去参加学术研讨会,全程脑瓜子嗡嗡的。 他导师在一旁认真听讲座,参与学术讨论,他在一旁吃的乐不思蜀,到最后嘴巴太忙了,导师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亲自帮他夹菜。 在他看来,不管到了哪里,碰到好吃的如果不吃的话,那简直是对食物的亵渎。 更别提眼前的葡萄……是用灵力种出来的仙品! 谢明玉羡慕地看着有人帮忙剥葡萄的老哥,看了半天,只得无奈地一口吞了个没剥皮的。 她嘴硬:“吃葡萄不吐葡萄皮,才好吃。” 屁,其实她是不敢让殷昭帮她剥,而且她重度懒癌患者。 殷昭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亲自将剥好的如玉葡萄送到谢砚池嘴边,张口就是乖巧温顺的语气:“哥哥,张嘴。” 谢明玉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对劲啊,不对劲。 为什么殷昭对她哥这么好啊,难道—— 她哥要被殷昭杀了? 一旁的郁眠越看越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全程没有参与过他们的眼神交流一下,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靠在软座上,膝上睡着小猫,阖眸浅眠。 恰在此时,郁眠忽然睁开了眼睛,撩起窗边帘幕往外看了看。 飞鸢很快停了下来,外面人声渐杂。 郁眠转过头来,看向谢砚池的眼睛里含有一丝冷淡的、像是在等待看一出好戏的笑意。 “麻烦来了,小谢公子。” 第43章 保护一下哥哥 “发生什么事了?”谢明玉有些奇怪。 谢砚池眸光有些暗沉,就冲郁眠刚才对他露出的那抹笑,他就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恐怕和商会那件事有关。” 谢明玉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满头雾水了:“商会?你们在津渡商会惹事了?” 谢砚池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妹妹:“就是……不小心把月弥海的二皇子弄残了?” “你别告诉我,是你们三个一起弄的!” 谢砚池:“……” 倒也不必猜的如此准确。 没多时,外面果然响起声音,是负责空中管制的魔族要求查看飞鸢内部有无可疑人员。 魔界都城的领空向来交通繁忙,过往飞鸢、灵舟、魔兽坐骑数不胜数。 为了方便管理,魔界便在魔都边界处设下了一处巡查点。 七颗黑色魔晶在空中排成一线,每一颗都相互隔甚远,白日里从远处观望,可见七星相连,黑色光芒连成一片。 那色泽由浓至浅、又由浅至浓,一线起伏,宛若倒悬于天的连绵山脉,故而来往过客又将这条界线称为黑曜“山脉”。 每至夜晚,黑曜一脉便会燃起万千璀璨灯火,宛若一条白银巨龙。 此时舱内帘子被完全拉开,谢砚池向外看去,只见四下一片明亮,不远处也有几个恰好一同经过此处的骑着飞行魔兽坐骑的魔族被拦下。 督察使扇动着暗青色的魔翼,态度强硬地要求查看那坐骑上所有人的具体情况。 一旁有三个红发红眼的小魔头围着他,每只小魔手中都拿着一张纸。 可惜距离隔的有些远,谢砚池根本无法看清那纸上是什么东西。 郁眠的视力很好,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借助一些妖力看清很远之外的东西,他早就看清了那些家伙手中的纸上都是什么内容。 “你知道我说的麻烦是什么吗?”郁眠面带浅笑地凑了过来,低下头,朝有些无措的青年靠近。 他唯有的一只眼睛像藏着迷雾的碧色丛林,让人捉摸不透。 谢砚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什么?” “对啊,是什么呢?”殷昭坐的笔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郁眠,也浅笑了起来。 一道阴冷的风从脚底板吹过,舱外栏杆的阴影忽而一阵扭曲,变成模糊的一片黑影,一点点朝舱内移动。那阴影带了一点赤色,像一团灰蒙蒙的暗火。 是火,却并不温暖,反而带着刺骨的冷。 郁眠像是忽然察觉到了危险,面色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只是按住软座边缘的手骨节泛着明显的青白。 他顿了一下,随即故作亲密地凑到谢砚池耳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纸上,是我们三个的通缉画像。” 郁眠身后,是一只孤狼的影子正在和逐渐蔓延进来的火影暗中较劲。 殷昭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其实不管郁眠怎么压低声音,殷昭都可以听见,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普通凡人,听力和视力也和郁眠一样远超常人。 现在在场的,就只有谢明玉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听见了。 小姑娘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觉得那葡萄顿时不香了。 “什么啊,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谢砚池有些头疼:“我们被通缉了,外面巡查的在看画像抓人。” 谢小玉同学两眼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要回家,麻麻,我害怕。” 恰在此时,云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都出来。” 除了嗜睡的小猫继续在软垫上呼呼大睡,其他几个人都很“听话”地从舱内出去了。 到舱外一看,谢砚池发现他们现在这是在排队等检查呢。这一列往前,还有几艘灵舟。 谢砚池原本以为云落会利用他的男主光环,不走寻常路,没想到师尊他老人家还是老老实实地走了“官道”。 等待间隙,他有些无聊地靠在栏杆边上往下看去,登时被那万丈高空给惊得往后退了一小步。 后背顿时碰上一个人。 殷昭一手扶住他的腰,极其自然地跟鬼魂一样飘到了他身边。 没错,就是“飘”。 像是一阵阴风刮过,他脊背一凉,少年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可很快,他又觉得那是错觉。 因为身体随着殷昭的靠近,又逐渐的温暖了起来。 他被小狐狸那无形的火焰包围着,在殷昭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了跳动的漂亮火焰。 “哥哥,你怕高。”少年基本很少用疑问句跟他说话,他就像是有读心术一般,总能精准无误地猜到谢砚池心中所想。 谢砚池小时候特烦装逼的大人,现在却没想到,他也逐渐活成了自己以前讨厌的模样—— 怎么可以在殷昭面前流露胆怯之色!他是猛男啊! 谢砚池面无表情的:“哥哥不怕高。” 殷昭:“不,你怕。” 谢砚池急了:“我真的不怕啊!” 殷昭:“哥哥别装了,你刚刚的样子小昭都看到了。” 谢砚池:“……” 废话文学,没什么可以改变殷昭心中所想。 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少年捞起,贴心地放在温暖的掌心中握紧:“哥哥,要不我直接把这艘飞鸢弄下去吧,这么高,我也害怕了呢。” 你害怕,你害怕个der啊。 反正谢砚池一听到殷昭要将这艘飞鸢给弄下去,顿时就害怕了。 在高处待着和坠机相比,他更喜欢在高处待着。 一直在旁边“偷听”的谢明玉听的都要火上眉梢了,她几乎和谢砚池一同喊出了声。 “不行不行!不要坠机!” 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谢砚池有些汗流浃背地转向了一脸“单纯”的不解之色的殷昭。 “小昭,你怕高的话,哥哥保护你。但是不可以随便搞破坏知道吗?” 殷昭漂亮的眼睛微微的转了一圈。 他现在没有拟兽化,耳朵尾巴都被他收了起来,眼睛不是红色,而是正常状态下的乌玉黑。 黑白分明的眼睛这么一转,虽然是很灵动,但是却无端多出了一股诡异。 “好呀,哥哥保护我。” 少年眉眼弯弯,看上去很因为谢砚池方才的话而感到很幸福很快乐。 谢砚池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听到的是,殷昭又再自己对自己说话了。 “我怕高,哥哥保护我,哥哥马上要被查了,该换我保护哥哥,不让那些讨厌的魔族碰到哥哥了呢。” 低低的絮语轻盈落下,一阵狂风骤起,少年的面容在灯火照耀下显得有一丝不真切。 第44章 不能过火的梦魇 谢砚池被殷昭牵着,一时间手没法抽出。 少年却是忽然主动松开了手,他单手背在身后,指尖燃起一簇危险的火焰。 身后影子缓慢移动着,逐渐变幻成了九条尾巴的模样。 不远处忽然燃起了冲天火光。 惊慌失措的喊叫从前面一艘灵舟上传来,他们身旁一排队列中的魔兽羽翼也飞快地燃烧了起来。 周围狂风大作,谢砚池他们所乘坐的飞鸢也一阵晃荡,还是云落皱着眉加固了防护才让飞鸢免于被狂风吹动。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着火了。好端端的,在天上都能着起火来,也是奇了怪了。” 谢明玉有些困惑地往后退了一步,没敢再靠近栏杆边缘。 郁眠促狭地笑了一下:“哪里不能着火呢?火想烧到哪里,还不是看主人的意愿?” 谢砚池的手放在栏杆上,掌心触上一片冰凉。 从他的角度往远处望去,可以看见天际那本该是一线银白的“黑曜山脉”尽头已经染上了耀目的赤红光芒。 魔都郊界的今夜,恰似血光冲天。 莫名的,谢砚池忽然想到了原书里成年后的殷昭发疯血洗魔界当上魔尊的场景。 那时的场景恰好也涉及了“黑曜山脉”。 好像是说那七颗空中魔石在一夜之间全变成了猩红之色,万千怨魂紧紧缠绕着这本该一片耀目的银白界线。 新生的魔主浴血而出,他无助而迷茫地坐在累累白骨上,狐尾染血,浑身赤裸,苍白且脆弱,就像是罪欲之神亲吻过的无知天使。 …… 谢砚池倒吸一口凉气,一条火蛇忽而探至他面前,他不由倒退一步,却是被身后的少年轻轻抱住。 暗冷的风穿过火隙拂过发间,谢砚池忽然感到耳后一凉。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殷昭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他惊恐的想要一把推开对方,立刻逃离。 可是腰间的手臂抱得很紧,少年的声音有些无助和迷茫。 “哥哥,我害怕。” 谢砚池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飞快地转过身来,一边安抚“被吓到”的殷昭,一边下意识地指挥着大家做好撤离准备。 看到他如此镇定从容不迫的样子,被吓得差点哭出来的谢明玉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哥!救命!我受不了了!我真的想回家!” 饶是平日里再“威武”的少女,终究也还只是个现实生活中从未遇到过生命危险的小姑娘。 谢砚池抿着唇,面色凝重地将人都往还未被火势波及的地方带。 他不知道的是,只要是他走过的地方,那些火焰都会很乖顺地往后退,根本就不会伤到他一星半点。 “郁眠,待会要是飞鸢坠了,你直接带小昭和小玉一起走。要是顾不上我,就不用管我了。”青年清亮的声音蓦然响起。 郁眠皱了皱眉。 他虽然不喜欢这般炙热的火焰,可现在尚且能够忍受。 “那你呢?你不会以为光凭你自己就可以安全逃离吧?” 谢明玉眼眶红红的,过度的惊慌让她觉得现在已经大难临头了。 “不行,哥!要烧死就一起烧死,你留下来能干啥!我们一起烧死了说不定还能一起回去见爸妈呢!” 平日里都是妹妹跳起来“指责”自己老哥一点都不稳重,老是惹麻烦,可现在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谢明玉却忽然发现,其实从小到大,每次遇到危险,那个怂的不得了的哥哥都会是第一个挡在她身前的傻子。 谢砚池头都大:“谁说我想一个人留下逞能的!我是什么傻逼吗?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师尊还在这呢!” 云落靠在火中栏杆边,垂眸,冷静脱俗地不像个正常人。 他话少。 一如既往的话少。 看来不是不修无情道了就可以治好他性子冷淡的毛病的。 就算是他的私人飞鸢要被烧了,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反正他有钱,大不了再买一个便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安全离开这儿。 “砚池,过来。” 仙人周身的寒凉并未因这炙热火焰而消融,他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那热风吹起。 “刚好,今日为师带你领略一下何为‘水’。” 一道清润的水光在云落周身骤然出现,谢砚池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一把轻软袖剑自云落袖中被抽出。 那剑光划过之处,皆泛着粼粼水色。 这火中之水,吸引着谢砚池松开了牵住殷昭的手,一步步朝云落走去。 殷昭低垂着头,看看自己被松开的手,原本乌黑如玉的眼眸骤然转变为刺目的血红。 另一只没有被牵住的手中不知何时抓住了三张燃烧了一半的画像纸。 他就像没有任何痛觉一样,直到那纸在他手中被焚为了灰烬,才肯松手,毫不留恋地洒下了一抔灰烬。 呀,看来不能玩的太过火,还是得护住哥哥在乎的人啊,要不然哥哥会伤心的。 哥哥伤心的话,他也会伤心的。 所以等哥哥领悟到一点什么以后,他会立刻收手的。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母亲那张泛着病态笑容的面庞。 【小昭啊,不能玩太过火的游戏哦,要不然会被讨厌的。】 殷昭的神色忽然落寞了下去。 不想被讨厌,不想被讨厌,不想被讨厌! 他有些痛苦地在原地发着颤,感觉呼吸都要被那一直紧紧缠绕着他的梦魇给夺走了。 “小昭。” 一双少女的手轻轻按在他肩上。 殷昭浑身颤抖了一下,忽然猛地抬起头,红光熄灭的眼眸亮如乌玉,他看着一脸关切之色的谢明玉甜甜一笑。 “姐姐,我不想被讨厌啊。” 谢明玉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半拍。 几乎是在谢砚池在云落的示意下握上那把水剑的一瞬间,火光忽然以他们的飞鸢为中心迅速熄灭。 殷昭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 “好像做错了啊,给哥哥添麻烦了呢,下次不会这么过火了……” “真的不会了,不要讨厌我啊。” 第45章 为师赶时间 那火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像是神明忽然震怒又忽然心晴。 殷昭呆呆地看向空中划过的漂亮水光,天幕似乎要被劈开成两半,留下一道醒目的水迹。 他总是像刚才那样,时不时地会陷入过往黑暗的回忆中,浑身害怕的颤抖——因为害怕被抛弃。 刚刚的火,忽然让他想到了母亲在火里疯狂奔跑的样子。 那张漂亮的脸在火里既爱怜又嘲讽地看着他,告诉他,他玩的太过火啦,很快就要被抛弃了。 他知道母亲病了,不太正常,可是他好像也病了,从小病到现在。 很久以来,没有人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极端的心理,可他只是想要一点甜甜的糖味。 此时看着那从水光中走出来的青年,他感觉世界忽然亮敞了许多。 “小昭啊,你哭什么。” 谢砚池匆匆把剑还给了云落。 刚才云落想借这火势让他感受水元素的流动,也许是自身灵根属性为水的缘故,他领悟的很快,在云落的亲自示范下很快就体会到了和水融为一体的感受。 很奇妙,但是一回头看见殷昭哭了,真的更奇妙啊! 心口酸酸涩涩的,以为这孩子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别哭别哭,火都没了。” 殷昭上一秒表情还很很悲伤,下一秒抱上谢砚池后就平静了下来。 “哥哥,你会讨厌我吗?” 谢砚池愣了愣。 这又是什么问题,殷昭受什么刺激了吗? “怎么会讨厌小昭。” 毛茸茸又温顺的小狐狸,谁不喜欢啊! 殷昭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如果今天的火是我放的呢,哥哥会讨厌我吗?” 谢砚池:“?” 不对劲,看两眼,再看两眼。 不会真的是殷昭放的吧? 技能这么逆天的吗?那长大以后还得了!烧了整个魔界是不是都绰绰有余啊。 殷昭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眸色暗了暗。 看来哥哥还是不太能接受。 那不要让哥哥知道就好了,以后他也会尽量注意的。 他才不会被抛弃。 因为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刚才是他失控了,没有控制好度呢。 他想看见哥哥笑啊,而不是因为着火面露焦急之色。 “哥哥我开玩笑的。你看我的火,这么小呢。” 殷昭自己擦掉了亮晶晶的眼泪,眼眶微红,摊开掌心,那里正跳动着一簇堪称可怜的小火苗。 谢砚池:“……” 是挺小的哈。 云落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 一看就是装的。 他这徒弟怎么这么傻,这狡猾的狐狸一装可怜就分分钟沦陷。 殷昭的火怎么可能这么小,而且方才那火来的蹊跷,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殷昭放的。 看了半晌,云落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他现在纵使知道殷昭的真面目,也根本没有办法说服徒弟相信。 证据,他缺少证据。 内心万千思绪翻滚着,云落的眸光在触及少年不经意间展露的笑容后蓦然一顿。 等等,殷昭……会这么笑吗? 那种笑容,不是虚假的、不是悲伤的、也不是病态的,真实的就像——殷昭现在真的很快乐。 他上一世从没有真的读懂过殷昭,这一世,好像更不明白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能重活一次,拥有不同的人生轨迹,那么,别人呢?他所见到的真的是原来的那个殷昭吗? …… 此时火势已退,云落带着谢砚池劈出的那一剑让四周的空气变得分外潮湿,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里刚才燃起了大火。 不得不说云落的私人飞鸢质量就是好,被火烤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地方有损坏,甚至光亮如新。 别的灵舟和魔兽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前面几艘灵舟已经散架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羽毛烧焦的气味。 往旁边一看,还能见到一只被烧秃的魔鸟在狼狈地扇着翅膀,然后“嗖”的一下就掉下去了。 谢砚池两眼一闭,直接不忍再看。 哎哟喂,造孽。 督察使是烧伤得最严重的,照谢明玉的话来说,这哥们的翅膀直接变成烤翅了,还怪香的。 那三个红发红眼的小魔头分工扛着他们的督察使大人,一个托着头,一个托着屁股,一个托着脚,就这样吭哧吭哧地飞走了。 别的巡查人员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人都忙成一团,像是热油锅中飞溅出去的油珠,焦急万分。 再没人有闲心管他们这些剩下的人中到底有没有通缉犯,当前的安排就是扣押他们,让他们停在原处等待新的督察使到来。 此时天边那七颗魔晶石已经变成了警戒色,“黑曜山脉”正式被封锁,原本明亮的夜晚骤然黯淡,浓云像是一团张牙舞爪的怪物,在这昏暗的夜里伺机而动。 云落靠在飞鸢控制台前的座位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须臾,他锁着眉,轻“啧”了一声,直接用灵力发动了飞鸢,随后在谢砚池震惊的目光中,二话不说开着飞鸢就飞走了。 “第一次排队是礼貌,但是现在不想等了。” 还有几个刚被派过来维持秩序的魔族试图拦截他们,云落特别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就把对方给掀了。 谢砚池:w(°o°)w ?????? 这么帅的吗?所以之前老老实实排队真的是太有素质啦! “莫要学为师,真的是赶时间。” 云落边操控着飞鸢的飞行方向,边一本正经地跟他身边的谢砚池说。 谢砚池点点头。 这也确实学不了,他现在可没这个本事,以后么……那就不一定了。 谢砚池略微低头。 掌心处湿润的水意还没有散去,他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凭空捏出各种形状的小水团玩。 而这一切,从他体会到与水相融的感觉后就开始了。 所以这是……原主的隐藏天赋? 谢砚池盯着自己掌心处的悬浮水滴,内心感到异常奇妙。 那个在梦境之地骑着鱼和他交谈的青年就像幻影一般,尽管他们后来没有再见过,可谢砚池相信对方的存在。 当时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托自己替他活成原本该活成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可现在,好像忽然就摸到了一点思路。 五指并拢,将成形的水团骤然压扁,一股水蓝色的灵气绕着他的指尖缓慢流转,一点点渗透进身体深处。 云落状若随意地乜了他一眼,随即微微点头,很快将目光转移至原处。 “快到了。” 第46章 吸灵气吸晕了 飞鸢像是直接闯入了一道结界中,周身狠狠动荡了一下,连带着上面的人都颠了颠。 谢砚池扶着一旁的栏杆缓了会,颠的发昏的脑子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再次睁眼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汽让他骤然心生舒适之感。 就像是回到了本源之地,对周围的一切都心生亲近,原本盘旋于指尖的缓慢灵气也逐渐加速。 他们此时已经飞入一片茫茫水色之中。 倒悬湖水凌于头顶,飞鸢之下则是疏朗夜幕。 发光游鱼时不时从头顶游过,谢砚池抬头看向那水中之月时,真真觉得周围一切如梦似幻。 他真是怕那天上水忽然一泄而下,把他浇成个落汤鸡。 云落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 “这里是倒悬天湖,也隶属于我们镜流宗管辖,可以说是整个修界水灵气充沛程度数一数二的地方。” 谢砚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主以前在宗里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木头人兼小透明,资质平庸,修为在一众同门中只能勉强排个中等,他师尊云落以前沉迷闭关修道又不管他,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到倒悬天湖这样的地方来。 要知道,灵气越充沛的地方,对修者修炼就越有好处。 像倒悬天湖这个等级的地界,绝不是寻常弟子可以随意进出的。 现在云落忽然转了性子,甚至在带他回宗门前还带他到此地来一趟,谢砚池忽然很好奇,云落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你现在感觉如何?”云落有几分期待地看向谢砚池。 他知道谢砚池的本源属性为水,若这孩子是低阶灵根,便不会对周围的水灵气变化敏感,可若谢砚池的灵根当真如当初问灵石判断出的一样,为高阶甚至是天阶,那么他此刻的表现绝对不会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他是相信问灵石的判断的。 此时谢砚池又离开宗门长达两年半,那些给他下药的人也没有机会继续,他的灵根和灵骨应该还有救。 故而云落这次带谢砚池来倒悬天湖,是想进一步观望一下谢砚池现在的灵根情况。 “师尊,我有点晕。”谢砚池老实巴交地看向面前的云落,惊恐地发现他那飘逸俊朗的师尊忽然有了三头六臂。 他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又舍不得对自己下手,就象征性地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 一旁的谢明玉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直接非常贴心地在他胳膊上狠狠揪了两下——反正这事她以前经常干。 谢砚池一个激灵,顿时老实了。 脑袋不晕了,看师尊也不带重影了。 “晕?”云落有些疑惑地蹙起了眉梢。 他当初第一次跟随师父来倒悬天湖的时候,一直在吸收这里的水灵气,回去以后就立刻有了突破。 当时他根本就没觉得晕,就是身体筋脉会感到异常胀涩。 那其实也正常,毕竟与水高度亲和的身体一直在和这里的水灵气亲近,还吸收了很多,一时承受过多的筋脉必然会有所损伤,淤积的灵气也会导致筋脉涨涩。 但谢砚池现在却说晕? “现在还晕吗?” 谢砚池刚想说不晕了,心里忽然咯噔一跳,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晕……晕啊。”他脚下踉跄了一下,很快被殷昭一把扶住。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殷昭有些惊慌失措地扶着谢砚池坐下,满心满眼都是谢砚池现在虚弱的模样。 谢明玉也一脸惊慌,心虚得很。 坏了,不会是她那一揪给她哥揪坏了吧? 郁眠呼出一些冰霜,将周围的水汽冻结了一部分,谢砚池的面色顿时好看了一些。 谢砚池视线模模糊糊的,恍惚间听见他师尊有些迟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好像是……吸太多灵气吸晕了?” 谢砚池两眼一黑,在殷昭怀里彻底晕过去前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内心凌乱无比。 艹!他就说原主非常有潜力,绝非池中之物好不好! 瞧瞧!吸灵气都能吸晕过去! 就是他现在好像吸的太饱了,跟夏天家里那些吸血吸的昏昏沉沉的贪心大蚊子一样。 咦,这个比喻好像不太适合他这个人类…… 不管了!这穿书体验,满昏!满昏! *** 后来谢砚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宗门里的,反正一睁眼人就躺床上了,两腿一蹬,跟个活泼开朗的小僵尸一样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 师尊不在,谢明玉不在,郁眠和小猫也都不在,就一个窝在角落里睡觉的小白团子。 殷昭正抱着自己的大尾巴睡着,身体蜷缩着,靠在很边角的地方。 谢砚池看向大开的窗户,那里有一处很明显的烧坏痕迹。 谢小池:“……” 殷昭不会是翻窗进来的吧。 而且估计是翻窗的时候发现窗户锁了,干脆就把窗户那块给烧了? 虽然事实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他会有点抓马,但……嘿嘿嘿,先吸吸~ 他这一觉睡醒,身体早就将那些水灵气吸收的七七八八了,顿时整个人感到神清气爽,连伸手捞小狐狸的动作都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就在他眼冒金光打算开吸的时候,手里毛茸茸的白团子忽然抖了一下。 殷昭忽而一转头,睁开他那双漂亮透彻的红水晶眼眸,直直地和谢砚池对视上了。 也不知怎么的,谢砚池的脸“刷”的一下就变红了。 呸!谢小池,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啊!不就是,不就是想偷吸被人家发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感觉自己在殷昭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兴奋和期待的情绪。 谢砚池再次唾弃自己。 呸!谢小池,收起你邪恶的思想!你这种变态吸毛茸茸狂魔,绝对会把小昭给吓到的! 他甚至还清晰地记得自己第一次想偷吸殷昭的时候,殷昭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变态。 边这么想着,谢砚池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轻轻地把小狐狸放到了身边,正欲开口解释,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他惊觉自己竟然被心心念念的毛茸茸给反向扑倒了。 当那柔软的触感真实传来时,他整个人都呆愣愣的了。 “哥哥。” 少年青涩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亲昵的、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在索要贴贴的亲吻。 被亲吻过的脸颊像是在被羽毛轻挠。 谢砚池有些迟疑地摸上少年头顶的狐狸耳朵,这回是真的脸红得跟吗喽屁股一样了。 啊啊啊啊啊! 毛茸茸你犯规了! 萌死他了天啦噜! 第47章 记得去上课 殷昭看着谢砚池被他亲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 心中那在缓慢破碎的糖罐子顿时停止了破裂,不知是不是因为谢砚池又摸他头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一阵暖流忽而涌上心头。 那种吸引他,让他着迷的气息又加深了。 少年竖状的瞳孔骤然放大,失神一般失去了焦距,随后忽然变成了桃心的形状。 好喜欢…… 殷昭一把捧住谢砚池的脸,再次凑过去,想亲他的脸。 谢砚池单手抓住狐狸少年的手腕,另一只手无奈地戳了戳他脑门。 “别亲了,亲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殷昭顿时委屈:“就再亲一下。” 谢砚池已经要受不了了,干脆两眼一闭,“破罐子破摔”:“那只能再亲一次,快一点。”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显得他很“正人君子”,其实心里非常期待。 殷昭看着他闭上眼的矛盾样,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嘁,口是心非,明明就很喜欢自己亲他。 刚刚也是想偷亲他吧,被自己发现后就赶紧收手了。 人类就是这样,做很多事都是别别扭扭的,还特别喜欢装。 不过……他也喜欢装。 哥哥喜欢他乖巧温顺的样子,那就让哥哥以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殷昭微笑着叹了口气,随即捧着谢砚池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昵的亲吻。 蓬松毛茸的尾巴不自觉地轻微摇晃着,逐渐贴近青年的小腿,随即紧紧靠上。 墙壁上倒映出一只巨大的九尾狐影子,在殷昭低下头亲上谢砚池的脸颊的同时,那只狐狸的影子也吞没了青年的影子。 明明是极短的一个轻吻,谢砚池却莫名觉得时间过的好慢好慢,心脏的跳动声无比强烈。 也许被喜欢的毛茸茸主动亲吻就是会有这样兴奋的感受吧。 一切都很奇妙,就是—— “阿嚏!” 谢砚池感觉鼻子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推开殷昭,又接着打了一个喷嚏。 被推开的殷昭:“……” “两个喷嚏,看来有人想我了呢。” 殷昭的脸色更黑了。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殷昭一听,顿时就变成了狐狸的原型,灵活地钻到角落藏了起来。 谢砚池整理了一下衣服,下床去开了门。 门外出现一张清俊的面庞。 来人穿着一身天青色弟子服,长发向后束起,眼睛是温润的浅褐色。谢砚池能感受到,这个人对他没什么恶意。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谢砚池发现这人原主是有点印象的,好像是他的大师兄,名字叫丛流。 “二师弟。”青年微笑了一下,“师尊让我提醒你,下午记得去学宫上课。” 谢砚池本来还想给丛流一个完美微笑的,现在好了,脸笑着笑着就僵硬了。 也没人告诉他,穿书了还要继续上课啊! 谢砚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客客气气地道谢:“谢过师兄。” 他的笑容太过自然,直接让丛流看得有些怔愣了。 作为谢砚池的大师兄,他还从没见他这位沉默寡言的二师弟抬头笑过。 他甚至一直以为,谢砚池是天生面瘫来着。 两年半之前,他被长老安排,将谢砚池送到修魔交界处。 那时候谢砚池一路上一直埋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眉眼,整个人局促不安、茫然无措,一点掌门徒弟的样子都没有,就像个刚入门没多久的低阶新弟子。 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二师弟,不但放弃了那遮住眉眼的长刘海,还会看着他,大大方方地喊他师兄,跟他说谢谢。 那种放松随和的气质,简直可以说和两年半前迥然不同。 原来去魔界卧底还有这种神奇的效果吗? 丛流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有一堆,不知不觉中,他的视线在谢砚池的脸上停留的有些久了。 谢砚池还以为是自己露出马脚了,被这位师兄一眼看出他并非原主了,顿时有些紧张。 “师兄,是还有什么事吗?” “哦,确实还有一事。”丛流恍然回神,从空间戒内取出一件天青色弟子服,“宗门做了新的宗服,你下午去学宫的时候别穿以前的了,那也不合身,穿新的。” 谢砚池接过衣服,再次道谢。 是很轻软舒服的布料,和绘衣阁的质量比起来,可以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丛流:“师兄,你知道和我一起回来的那几个人都去哪了吗?一个跟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和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 丛流看上去有些疑惑。 “抱歉,我不太清楚,是师尊直接把你带回来的,我没看见有别人跟你们一起回来。不过——” 他话锋一转,继而道:“最近有很多参加宗门选拔的新人被安排到了竹玉峰住下,你要找的人说不定也被安排到那里去了,要我帮你去找一下吗?” “不用不用,多谢师兄了。” 谢砚池慌忙谢绝。 他打算到时候自己去看看,顺便熟悉熟悉这个镜流宗。 小说里这个峰那个峰的,峰可多了,他压根就记不住,自己去溜一圈,有助于加深印象,避免露馅,免得别人怀疑他不是原主。 丛流点点头,看向谢砚池的眼神有些微妙。 “那我走了,师弟你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了,反正我就住在你隔壁,你找我也挺方便的。” 直到门被关上的声音传入耳中,谢砚池才彻底回过神来。 他将衣服放一边,走到殷昭藏身的角落前,蹲下身来冲着那堆遮掩物叫了一声。 “小昭,可以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便从一堆杂物中探了出来。 毛绒团子一跃而出,跳进了谢砚池怀中。 谢砚池却是忽然提住它的后颈,眼睛微眯:“小昭,你知道他们在哪里的吧?” 他有预感,殷昭肯定知道谢明玉他们现在身处何方。 “砰”的一声,狐狸变作少年,跪坐在他面前,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眨了眨。 “哥哥,我不知道啊。” 第48章 奇怪的书 谢砚池面无表情的:“不说的话,下次不让亲。” 殷昭顿时改口:“我说我说。” 谢砚池捏了捏殷昭的脸,心道果然不出他所料。 殷昭真是越来越皮了。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个挺有距离讲分寸的可怜小鬼,现在居然会仗着自己可爱来逗他玩了。 以后不会跟谢明玉一样叛逆吧。 不过殷昭现在这样,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中已经是可以亲近的存在了? 谢砚池一番脑补,顿时心里美滋滋的。 “仗着自己可爱”的殷昭:“到镜流宗后我们就被分开了,哥哥你在这里住,我和小玉姐姐还有郁眠住在竹玉峰。这里不让随便进出,他们就没来。” 谢砚池:? 不对啊,如果他现在住的地方不让随便进出的话,殷昭是怎么进来的。 谢砚池忽然想到了那被烧坏的窗户,心里顿时有答案了。 他指着大开的窗户:“除了那个窗子,你该不会……又搞了什么破坏才跑进来的吧。” 殷昭沉默不语,只是用闪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谢砚池:“……” 好了,不用解释了,八九不离十了。 “搞了什么破坏?”不会是那种要被抓起来的错误吧。 殷昭微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那只被他给烧秃了的守界兽,果断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可爱笑容。 “其实也没有搞破坏,我化出了原型,偷偷溜进来的。” 谢砚池一开始还半信半疑的,但看在殷昭这么可爱的份上,决定不追问了。 “那就好。我下午要出去上课,你自己回去吗?还是我送你回去。”正说着,他捞起放在一旁的宗服,打算试一下衣服。 殷昭盯着他,瞳孔中像是燃起了某种奇怪的火焰:“哥哥一定要去吗?” 谢砚池也不想去啊。 谁家好人喜欢上课啊。 他在现实世界里上学卷绩点就算了,到了这里好像还要卷灵点? 原文里还真有挺多篇幅是写四个主角攻被云落收为徒后是怎么卷灵点的。 谢砚池严重怀疑这个作者是个抖m,一天不卷就浑身难受。 无奈之余,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必须得去。” 殷昭似乎有些不解:“哥哥好像不想去,所以……是刚才那个人逼迫哥哥去的吗?是的话我就去杀了他。” 谢砚池:麻了,又来了。 在魔界随便杀人的话,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因为魔界本来就挺混乱,随便杀人的事情经常发生,只要不要被抓到现行,基本都不会出什么事。 但这里是修界,还是在宗门里,这要是随便杀了人,绝对会被严查,被查出来就完了。 “小昭。不是那个人逼迫我去的。”谢砚池按住殷昭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而且哥哥是不是跟你说过,不可以随便杀人。不要再让哥哥听见这种话好吗?” 少年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红光消泯,乍一看,是有些瘆人的纯黑。 他看着谢砚池,微笑了起来:“好的,哥哥。” 谢砚池松了口气:“所以你待会打算怎么回竹玉峰,要哥哥送你吗——不能说‘不想回去’!” 殷昭眼眸中闪过一丝可惜之色:“我下午自己回去。” 语罢他将目光转向谢砚池手中的天青色宗服 ,继而道:“哥哥现在是要换衣服吗?” 谢砚池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手中的宗服:“昂,是下午去学宫要穿的衣服。” 殷昭主动转过了身,自言自语时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哥哥遵守了‘新衣服先穿给小昭看’的承诺呢。” …… 谢砚池笨手笨脚的,勉强算是把这穿法对他这个现代人来说有些复杂的衣服给穿上了。 “好了,小昭,可以转过身来了。” 话音刚落,少年就飞快地转过了身。 在看到穿上一身新宗服的谢砚池后,殷昭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哥哥,你穿什么都好看呢。” 被夸了的谢砚池顿时心花怒放,大力揉了一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爽朗笑道:“小嘴真甜,准你在这再待一会。你坐那边玩去,哥哥先收拾一下东西。” 殷昭很听话地坐在桌子前,静静地看着他忙活。 谢砚池把从魔界带回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在翻到一本熟悉的书时,顿时愣住了。 是那本从护法府的秘藏阁里借出来的书。 他居然忘记还回去,还把这书给带到这里来了! 依旧是那熟悉的手感,他随便翻了翻,在翻到开始有墨水染黑的第一张时,眸光顿时凝住,指尖不由得微微颤抖。 这一张的墨水消失了。 第一页交代了天魔和剑修故事的结局。 很简短,只有三行—— 【天魔找到了魔石,和魔灵用寿命做了交易后,他成功复活了剑修。 虽然他很想和剑修再续前缘,可是他在做完交易的那一刻就自杀了。 剑修捧着那颗泛着枯竭颜色的魔石,跪在天魔的尸体身旁,将冰冷的石头放回了原处。】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是个很玄乎的结尾。 天魔明明爱着剑修,可是为什么做完交易就选择了自杀,他为何不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和剑修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剑修将冰冷的石头放回了原处”,原处到底是在哪里? 谢砚池凝神看了会,看的心痒痒的。 不把故事说清楚的作者都该被抓进局子! 他翻过这一页,反面是一片空白。 这本书到这里其实应该就结束了,但是奇怪的是,有人用特别的方法在后面又增钉了十几页。 如果只是看书的外表,真的会以为后面都是这本书原本该有的内容,但若是打开看了的话,很容易就可以发现,后面的纸张和前文所用的纸张完全不是相同的材质。 后面的内容只有几行看的清楚,其他地方也被墨水污染了。 上面是几行很工整秀丽的手书,谢砚池扫了一眼,发现那似乎是一种类似旅行日志的记录。 【天魔历十四年,一雨天。 今天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他不同意我做御妖师,想让我继承家业,承担家族重任。 可我……怎么会答应。】 “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身后忽然响起殷昭的声音,谢砚池被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对上少年那双乌黑的眼。 第49章 别看我啊 “啊,故事书。”谢砚池把书合上,随口答道。 殷昭点点头,端过一杯茶水来。 “哥哥渴了吧,喝点水。” 谢砚池有些意外,没想到殷昭这么贴心,还会给他倒水。 他当即就接过了殷昭递来的茶水,没多想,就喝了一口。 殊不知那水里面刚滴了几滴血进去。 茶水颜色颇深,殷昭不过往里面滴了几滴血进去,血色很快就被稀释开来,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看着谢砚池毫不犹豫地喝下自己递过去的茶水,殷昭微笑了一下。 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上有一个很小的伤口——那是刚刚他无聊的时候自己咬的。 他的体质本来就很特殊,再加上这伤口确实也很小,没过一会,指尖就光洁如初,血迹也全被吸收干净了。 殷昭方才心血来潮,忽然想感受一下他先前喂给谢砚池的那滴精血是否还有很好的追踪效果。 其实按照一般规律来说,精血的效果在一个月后才会逐渐消失,但是这一次,不过过了数日,他的感知就被削弱了不少。 那只有再喂一点了。 殷昭的视线忽而又落在谢砚池刚刚合上的那本书上。 他讨厌哥哥有事瞒着自己。 那书上写的什么啊? 他会自己看的。 内心一些阴暗的想法还在不断翻涌着,他面上却熟练地挂着温顺乖巧的笑容,这让他看上去的确很贴心温暖。 “谢谢小昭了。”谢砚池喝完水,毫无察觉地对殷昭笑了笑。 殷昭继续坐回原处,一边微微地摇晃椅子,一边看谢砚池,眼睛很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其实也不需要谢砚池跟他说很多话,只是一个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谢砚池做事就会感到开心。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 …… 谢砚池自己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很多,但房间里堆了很多像是宗门送过来的新东西,他要整理完,确实也得耗费较长时间。 一晃眼中午就要过去了。 和新宗服一起送来的一块弟子令牌忽然发起了光,柔光晕染,一个发着金光的举网小人幻影被那令牌投射至半空中。 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也随之而来,在半空中怪闪的。 【学宫,金铃台入口,丛林之心,捕兽】 这是什么东东? 谢砚池有些好奇地戳了戳那个发光小人,发现自己的指尖穿过了那片金光,紧接着那小人直接用手中的金色小网捕捉了一只金色兔子。 须臾,他大概想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行字是在提示他下午上课的地点和内容。 “哥哥要走了吗?”殷昭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很敏感,现在已经大致猜到谢砚池要走了。 “嗯,待会记得赶快回去。住在竹玉峰的话,最近那边应该会交代宗门选拔的事情,要是错过了就不好了。如果过不了宗门选拔,你就不能留在这了。” 谢砚池将桌上的弟子令牌拿起,挂在腰间,顺便打了一个妹妹谢小玉同款蝴蝶结。 哎呀,今天结束了就赶紧去看看谢小玉吧。 那死丫头虽说适应力极强,但是他还是不放心。 “走了小昭。”谢砚池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呆愣愣的殷昭。 “哥哥,再见。”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就在谢砚池走出去的那一刻,一直笑容满面的殷昭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温顺乖巧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微微抬手,那大开的残缺窗户自发阖上,谢砚池刚关上的门则自动打开。 他就这么走了出去,连带着墙上巨大的狐狸影子也一起带了出去。 *** 镜流宗的学宫一共分了三个二阶入口。 金铃台通往各种实训场地,比如据说是全修界最大的宗内灵兽灵植聚集之地,又名“丛林之心”。 止戈台对接的是一个综合模拟切磋场地,经常会有好斗之人向他人送邀战书,在这里决斗的话,会有很多弟子充当观众,是个绝佳的打脸场地。 凌云台后则是专门学习理论知识的地方,这里也是文雅修士较多之地,炼器炼丹的一抓一大把。大多数人都文绉绉的,不像前两个地方,到处都是武力值爆表的家伙。 谢砚池按照弟子令牌的法术投影指示,一路到了金铃台前。 他穿行于人流之间,感觉浑身一阵僵硬,社恐症又犯了,不知不觉间,竟然开始同手同脚。 谢砚池真不是自恋,就是下意识地感觉周围人的视线都在看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一路上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过了学宫入口处的浮桥,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三个发着不同颜色光芒的圆形台。 金光闪闪的那个一看就是金铃台,冲天的浅金色光柱周围空气波动,偶尔有飞鸟穿过其中,全身都被镀上一层金辉。 这会儿已经有很多人上去了,清一色的天青色宗服,好几个提着剑,正有说有笑着。 谢砚池一想到他待会要走上那个地方,和这样一群陌生人待在一起,顿时背后冷汗涔涔。 太可怕了。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有没有面具,戴上以后鬼都不认识他的那种! 令牌的沙漏投影显示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咬咬牙,迈开长腿朝前走去。 就在距离金铃台还有五米之远的时候,一个御剑飞行的少年极限拐弯下降,直接从谢砚池面前擦身而过。 谢砚池瞳孔骤缩,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撞飞了。 尼玛,要飞的话能不能好好飞,这又是要闹哪样啊。 他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手脚冰冷,整个人都很狼狈,而那个让他差点去鬼门关走一趟的小子却是潇洒落地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急了,你没事吧。”那少年从剑上跳了下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朝谢砚池走来。 这家伙说“不好意思”的时候,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都没仔细看谢砚池的脸。 头发到处乱翘着,要是屁股后面有根尾巴的话,估计都要翘到天上了,身后的飞剑估计是个多动症患者,不停的转来转去,几乎是片刻都不停息。 被周围这么多人看着,谢砚池只感觉尴尬的很。 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很“冷漠”地回了一声“没事”,就硬着头皮往金铃台上走去。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非常像在对那个家伙甩脸色。 “不是这谁啊,居然敢对兰罄这么冷淡,不怕被那些无脑拥护者给围堵吗?” “等等,只有我注意到他挺帅的吗?” “他穿的是内门的新宗服吧,我以前怎么没在内门见过他?” 悄声议论的几个女修察觉到谢砚池飞过来的“冷漠眼刀”后,顿时噤声了。 谢砚池其实心里慌的很,什么都没听到。他因为太紧张了,没什么表情,就被误会成摆冷脸了。 谢小池:我靠我靠,怎么都在看我啊! 恰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道有些疑惑的声音。 “谢砚池?” 第50章 一群神金 谢砚池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对上方才那个傲气少年的眼睛,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很复杂的情绪。 兰罄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跟炸开了锅一样。 “我去,这是谢砚池?那个阴郁死变态?他居然从魔界回来了?” “我没看错吧!这真的是那个舔狗?他长这样?那之前我看到的是谁啊!” “他的刘海呢?他那么长的刘海呢!” “重点是他居然敢对兰罄这个态度哎,他不会是在玩欲擒故纵那套吧。” 谢砚池:“……” 谢谢,他还没有那么聋。 他抬眸看向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厌恶之色的兰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试探性道:“兰罄?” 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眼前这个叫做兰罄、据说是原主的迷恋对象的人。 兰罄长得不是秀气那挂的,世家氛围的熏陶让他自幼便心气极高,眉眼间皆是鲜衣怒马式的傲气。 就是……看着有点像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种狗子。 谢砚池这边默默打量着兰罄,那边又响起了自以为被压的很低的议论声。 “我就说吧,他就是欲擒故纵。你忘了他每天都给兰罄写信的事情了?” “刚刚装的那么冷漠,现在转过身来喊我们阿罄名字……” 谢砚池:神金,一群神金,愚人金一辈子都挖不到的神金。 他就喊了个名字,就变成他欲擒故纵了。 问题是这个叫兰罄的家伙居然还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他,语气中还带了浓浓的嫌弃之意。 “二师兄,你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谢砚池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随即快步走上金铃台。 他走上去的那一刻,周围许多人都自动往旁边挪了挪。 兰罄跟在他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谢砚池总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在盯着他看。 那种感觉简直是如芒在背,不好受极了。 没办法,他现在只能尴尬地盯着地面看。 金铃台上的淡金色光柱其实是由地面上的金色阵法符文发出的,那个传送阵法之前估计是在预热,现在已经准备完毕,金色的光芒也越发浓郁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脚下一震,心脏猛然悬起,身体像是被丢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里。 大脑中的晕眩感很快退去,猛地一睁眼,他们已经到了丛林之心。 淡金色的光芒在众人周身逐渐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葱茏繁茂的密林。 梦幻的蓝色藤蔓四处生长,许多紫色的艳丽蝴蝶时不时从他们眼前飞过。往远处望去,还可以看见一株巨大的红色蘑菇冲天而去。 谢砚池梦里都不敢这么梦,他总觉得那丛林深处有无数双雪亮犀利的眼睛正盯着他看。 然而他身边这些和他穿一样的天青色宗服的内门弟子却是见怪不怪了。 兰罄忽然走到他面前,面色有些别扭,他用只有谢砚池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话。 “二师兄,其实你不用为了向我表达心意而来上今天的课的。你连灵力都没法使出来,怎么捕兽?到时候只会给师父丢脸。” 谢砚池:“……”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又不是原主,本来穿书了要来上课就很烦,这么一说,更烦了。 而且就算他是舔狗,他也不会舔男的啊。 他包是直的啊! 不过兰罄这么一说,倒是引导着他挖掘出了原主两年半之前的一段阴暗回忆。 在那段时间里,原主甚至连最基本的灵力掌控都没办法做到,差一点就要被踢出宗门了。 兰罄的家里人找到他,说只要他愿意代替抽到卧底任务的兰罄去魔界,就会力保他留在宗门内。 要是谢砚池自己,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谁也不知道原主这个呆瓜是怎么想的,居然答应了这么危险的条件。 这一去,不比离开宗门还危险? 他虽然是社恐,但该说话的时候绝不会当个哑巴让人误会。 “不好意思啊,师弟,我灵力都使不出来的话我怎么活着回来呢?而且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你才来的,我单纯是过来学习的。” 他也没有故意把话说的很大声,刚好够兰罄听到就可以了。 省的周围一些神金听到了又要说他欲擒故纵。 兰罄愣了一下,随即冷淡的转过身,丢下一句话:“随便你,出丑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 呵呵,他才不信他这位师兄的鬼话呢。 谢砚池甚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不就是不好意思吗! 就算改变了发型确实是变得好看了一点又怎么样,还不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兰少爷昂首挺胸、自信满满地走了。 刚眼睛里进沙子了的谢砚池无奈地揉了揉眼睛。 原主皮肤脆弱,眼眶周围稍微一揉就红了一片,那沙粒刺激得他没忍住流下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不知道持什么心理的兰罄恰好在这时又回过头来偷偷看了眼谢砚池,不由大惊,猛地转过头去,边跟身边的跟班聊天,边在心里感叹。 天呐,怎么还哭了!就这么喜欢他吗! 难道是两年多没见了,太想他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谢砚池跟着众人往一处空旷的场地走去。 没过多久,一个穿一身黑色圆领窄袖衣袍的年轻女子从丛林深处走出。 她一头黑色长发高高束起,紫眸明亮,面颊沾了一些血迹,腰系一宽大褡裢,手上还提着一条死去多时的巨蟒。 “孩儿们,我来晚了!” 第51章 他想低调一点的 这女子随手就将她拖来的巨蟒往地上一砸,地面顿时震了三震。 谢砚池隐约听到有人在欢呼。 “好耶,今天居然是林长老给我们上课,终于不用见到何长老那个糟老头子了!” 嗯,虽然不知道那个何长老到底是个怎样的糟老头子,但是避雷了。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眼前这个应该就是林长老的女子,大概有点印象。 原书里有个叫林央的长老,就是黑发紫眸,说话做事都很豪气。 她原本是丹修,后来因为需要兽丹入药,就干脆自己出去猎兽了。 在别的丹修还在炼丹炉前提炼灵植精华的时候,这位姐姐已经可以只身前往近千年恶兽的巢穴单挑对方,并将那恶兽扒皮剖丹了。 因为她不单是丹修,还是阵法师,专攻爆炸伤害的那种。 只见林央干脆利落地布下了一个小阵法,随即抬脚将巨蟒的头猛地踹进阵法圈子里,嘴里念念叨叨的。 不多时,那巨蟒的身体就化为了点点亮光,消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中,而它原本所处的位置,则出现了一颗色泽如玉的内丹。 有识货的弟子不由惊叹一声:“央央!这是四百年修为的吞天蟒吧!你居然说杀就杀了,好厉害!” 林央没好气地隔空弹指,弹了那个女弟子一下:“没大没小,叫林长老。” 她取走了那枚蛇丹,顺便往腰间的褡裢里一扔,根本就没把这玩意当成珍稀物品。 四百年的吞天蟒在她这里只配坐小孩那桌,本来想再养养的,没想到这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直接暴走崩坏咬死了好多可爱的小动物,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被弹了脑瓜的女弟子压根就不怕她,依旧是笑嘻嘻的,不过这回是改口了,不叫“央央”叫林长老了。 “林长老,我们今天的任务是什么啊。” 林央低头,从她腰间的褡裢里掏出了许多绳网。 那些绳子和网都不是寻常猎兽人所用的,而是在原基础上增加了束缚能力。 她自己平时从来不用这些玩意,赤手空拳就是上,但用了的话会更方便弟子们抓捕,还能更好地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其实很多散修没钱的时候,就会兼职猎兽人,若是获得了价值连城的内丹,就会有很多人抢着来高价收购。 猎兽也是一门学问,每年宗门大比上都会专门设置一项猎兽比试,要想取胜,不能光靠个别优秀弟子,这比试其实更考验参赛队伍的团结性。 镜流宗现在让林央来教他们猎兽,其实就是在为今年的宗门大比做准备。 至于弟子们训练过程中的抓捕对象该去哪里找,这根本就不需要操心。 丛林之心里的大半灵兽都是宗门专门为宗内各种需求豢养的,只有一小部分住在丛林之心禁区内的凶兽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 只要这些弟子不要想不开跑到禁区去乱晃,基本上不会发生什么特别危险的事情。 “今天学学怎么用缚灵网和缚灵索,下课之前一人抓一只灵兽过来,抓不到不准下课吃饭。” “林长老,我抓蝴蝶可以吗?” “滚!” 听着几个弟子和林央拌嘴,谢砚池悄悄笑出了声。 他还以为修真界的长老都是须发花白的老古板,没想到林央长老居然这么“和蔼可亲”。 兰罄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此时一听到他的低笑声,没忍住,悄悄回头瞟了谢砚池好几眼。 后来由于这家伙偷瞟他的次数太过频繁,谢砚池没忍住。 “师弟,你有事吗?” 被抓了现行的兰罄猛地转过头去,跨起个小批脸:“谁看你了,反正我没看你。” 说完,他拿着刚分发到的缚灵索就走开了。 谢砚池无奈。 这个也是小朋友脾性,不知道原主喜欢他什么。 林央清亮的声音很快响起,她边带大家往丛林深处走去,边亲自示范。 谢砚池一边看一边记,也许是医学生天天背书记忆力好的原因,他很容易就将林央的动作还有她讲述的各种窍门都记在了脑海里。 很多人都在尝试操控缚灵索,一时间整个林子里绳索乱飞,不乏很多将自己同门给绑了的。 他也按着林央说的,尝试着用灵力操控了一下手里的缚灵索。 昨天在倒悬天湖吸收的灵气很好地滋养了他的筋脉,他现在对灵力的使用可以说是愈发顺畅,就好像他就是原主本人一样。 可是他意念操控了半天,灵力也注入了,那缚灵索还是跟死物一样,在他手上一动也不动的。 难道是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不过想想也是,第一次失败了也挺正常的。 谢砚池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正准备凑过去看林央刚抓到的一只巨型灵飞鼠。 可他还没凑过去呢,手里那原本和死物一样的缚灵索忽然跟脱缰野马一般迅速飞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那绳索试图将其拽回来,结果没抓紧,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缚灵索朝林央飞去。 林央明显被这迎面而来的突击给弄的有些懵,但她很快就敏捷地躲了过去,随即眼神犀利地看向这缚灵索的来源。 周围的弟子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谢砚池:“!” 他眼睛都要闭上了,根本不敢看。 可下一秒,周围就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原来是他那延迟反应的缚灵索精准地抓捕到了另一只偷偷飞至林央身后想要为同伴报仇的巨型灵飞鼠。 那飞鼠精明的很,动作是出名的快,爪子又是出名的利,林央虽然不至于被它给真的伤到,但若是谢砚池没有抓住它的话,她还是不免会受一些轻微的影响的——比如被抓掉几根她非常珍视的秀发。 “砰”的一声,两只飞鼠砸在了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林央朝谢砚池走去,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扬。 霎时间全场的焦点都在他身上了,谢砚池硬着头皮勉强回答:“谢砚池。” 林央仔细打量他了一会,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很不错啊,是第一次用缚灵索吗?” 谢砚池点了点头,人都麻了。 真是服了,他明明想低调一点的,那个缚灵索为什么这么听话啊!这下好了,他直接成大家的关注对象了。 林央猛的一拍他的肩膀,爽朗一笑:“这样吧,小池你跟我一起帮帮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起码不能再让他们随便绑同门了。” 这根本就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谢·老实人·砚池有些尴尬地看向互相捆绑的同门们,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场所。 他飞快地瞥了眼被小跟班绑得结结实实的兰罄,随后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这少爷一看就很爱面子,他才不要主动撞枪口,而且避嫌很重要。 于是他跑去帮别人解绑了,根本没管兰罄。 兰罄的小跟班得到解绑后欢天喜地地来找他,手正要放到兰罄身上的缚灵索上,却被这爷莫名其妙瞪了一眼。 兰少爷脾气傲且古怪,被他瞪了的人都很识趣,没敢帮他解开。 说不定少爷就是喜好特殊,就是喜欢被绑着呢! 然而在谢砚池不知道第几次目不斜视地匆忙经过兰罄身旁的时候,这少爷终于忍不住了。 这小子脸色很臭,语气无比僵硬地出声了。 “谢砚池。” 第52章 又吸引毛茸茸了 “?”谢砚池有些疑惑地看了兰罄一眼。 “你现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谢砚池看了他半晌,并不知道自己跟兰罄有什么话可说的,想了一会,他恍然大悟,兰罄其实是想让自己帮他解开缚灵索吧! 真是个别扭的人。 没关系,他谢小池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帮兰罄松了绑,不过为了避免这家伙误会自己别有所图,他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松完绑就走开了。 兰罄面色更僵硬了。 没了? 这就没了? 以前的谢砚池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明白了,谢砚池这是被他之前的言论和冷漠的态度伤到了。 兰罄神色复杂地看向谢砚池放松离开的背影,一想到这个人在魔界两年半几乎没有间断地给他写信表达心意的事情,忽然有些自责。 …… 毕竟都是入选了内门的弟子,脑子也还没笨到那么离谱的地步。 不多时,大家已经能完美绑缚住各种静物,同时避免把队友给绑了。 林央今天似乎真的就只打算教他们这个有些过于浅显的东西,现在看他们已经能做到最基本的了,就挥了挥手,让他们去抓灵兽了。 她还特意点了谢砚池,说他之前抓到的那只飞鼠不算数,还得重新抓一只灵兽。 谢砚池懵懵的,他刚才是误打误撞抓到的那只飞鼠,再来一次,一切都是未知。 他的同门们在规定的区域内四散开来,试图用手中的缚灵索抓住那些跑的飞快的灵兽。 可绑静物和抓活物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那些出名的猎兽人也是在经历了上百次抓捕后才能一抓一个准——当然,还有不少大佬是直接用武力制服灵兽的。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丛林之心最外围的区域,这里的灵兽大多是低阶灵兽,很多小东西都跑的飞快,试图抓他们的弟子倒像是在被它们遛,不管他们自以为埋伏的有多好,还是扑空了一次又一次。 谢砚池暗暗扶额,照这个进度,他们别想按时下课干饭了。 他埋伏在一个草丛后面,盯上了一只低阶云猫。 那小家伙刚刚拖着长尾巴在树枝间迅速跑动捕食,现在似乎是在休息。 谢砚池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缚灵索,开始向里面注入灵力。 就在他的缚灵索飞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心下不由咯噔一跳。 他自己也知道他方向歪了,动静又有些大,肯定已经惊到了那只云猫。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只云猫飞快地跑开了。 他挠了挠脑袋,有些失落地走出草丛准备去收扑空了的缚灵索。 可让他感到有些离谱的是,那只被他惊走的云猫忽然又折返了回来,开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 他往走一步,那小家伙就往前走一步,他停下,那小家伙就停下。 谢砚池心念一动,手里的缚灵索聚成一团非常阴险地朝跟在他身后的小云猫袭去,可是却被这小家伙凌空一跃,一爪子给按在了地上。 谢砚池:“……” 是他太菜了。 他不指望着能抓住这只云猫了,干脆不装瞎子,直接转过身来,面对那只云猫。 直到那只云猫优雅地靠近他,拖着长尾巴、用毛茸茸的身体对着他蹭了蹭时,谢砚池人都还是懵懵的。 毛茸茸…… ??? 这毛茸茸怎么主动蹭他啊。 其实还没穿书的时候,他就意外的很受毛茸茸喜欢,现在主动被这云猫亲近,他认为这是特殊体质又生效了。 内心虽然狂喜但还是有所戒备,他蹲下身,试探性地伸出手,发现这云猫没有要咬他的意思,才小心翼翼且飞快地rua了一把这小家伙毛茸茸的头。 然后迅速收手。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身上粘了点猫毛,还染上了一点灵兽的气息。 恰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叫。 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弟子正在被一条小型吞天蟒追,而且这群棒槌正在往他的方向飞速袭来! 谢砚池瞳孔骤缩,可就在下一秒,那方才还蹭他任他摸的小云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去,没过一会,就以极凶残的气势把那条吞天蟒给咬死了。 就在这云猫还想咬那几个弟子时,谢砚池快速飞出缚灵索,试图抓住这只云猫。 很神奇的,这一次居然捉住了。 谢砚池没控制缚灵索变紧,绳索的力度刚好够限制住这只云猫。 方才被吞天蟒追的几个弟子都一脸复杂地看向谢砚池,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些感激之意。 有些目睹了谢砚池被那只云猫主动亲近的过程的弟子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这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谢砚池吗?他不是个连灵力都使不出来的废物吗?” “嘘——小点声,他可是救了别人还抓了只云猫哎。” “不错不错,小池你可以下课了。” 林央的声音忽然传来,谢砚池顺着声音来源向上看去。 只见这位姐姐正悠闲地靠在树上看他们,她忽然纵身一跃,轻盈似燕地落地,黑色马尾在身后晃了晃。 谢砚池听她这么一说,直接松了缚灵索,把那只云猫给放了。 下课了下课了,干饭干饭。 干完去找老妹儿他们~ 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那只云猫被他放了以后没有立刻跑走,反而胆子大得很,拖着那条吞天蟒的尸体到谢砚池面前,似乎是想把这玩意送给他。 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那只云猫很快就丢掉吞天蟒的尸体跑了。 林央挑了挑眉,蹲下身,随手翻了一下那只小吞天蟒的尸体,掏出一颗泛着单薄白光的内丹。 “嚯,那小家伙看来挺喜欢你,这是它送给你的,你拿走吧。” 话落,她顿了顿,贴心地用净术把那颗带有腥气的内丹弄干净了才递给谢砚池。 直到从金铃台出了学宫,谢砚池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今天下午的经历,真是太玄乎了。 此时他完全不知道,他的同门们已经开始在背后蛐蛐他了。 “嚯!我跟你说,那个谢砚池不简单嗷,他今天不仅对兰罄甩脸色,他在丛林之心的时候还巴拉巴拉……” “是那个刚从魔界回来的谢砚池吗?” “是啊是啊,就是他。” “……” 谢小池压根不知道这些破事。他现在已经迈着非常轻快的步伐准备去干饭了。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干完再去见老妹他们。 他已经开始脑补他们再次见面的感人画面了。 哦,小昭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毕竟他们上午才见过呢。 此时他依旧没有发现,他衣服上属于那只云猫的猫毛还顽强地粘在原处。 第53章 被跟踪了 竹玉峰。 殷昭从谢砚池他们内门弟子住的云弥巅回来后,并没有立刻回住处,他在整个镜流宗到处转了一圈才回到竹玉峰。 现在才到住处没多久,他就感到精血的方位离他越来越近了。 哥哥要来竹玉峰看他吗? 想想就很让人高兴。 就连院子里那些讨厌的声音都变得可以忍受了呢。 他冰冷的眼神扫过他被安排住进的院落门口,勉强压下心口莫名生出的烦闷。 真是,看来一下都不能离开哥哥,没有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在身边,他总觉得下一刻他就要疯掉了。 他静静地站在院子门口,脚尖忽而转向,身体微微侧了过去。 谢明玉和其他来参加宗门选拔的人的嬉笑打闹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现在还不到正式进行宗门选拔的时候,从五湖四海来的候选者玩着玩着就玩到一块去了。 谢明玉性格好,很受人欢迎,又会用拳头说话,没过多久,就俨然混成了大姐大。 殷昭却不想跟任何人交谈,他从小就讨厌嘈杂的人声,那只会让他感到恶心,感到厌烦。 但他长的好看,所以他也很受欢迎,不过是和谢明玉所受到的截然不同的那种欢迎。 受欢迎固然是一件不算坏的事情,不过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骚扰。 比如现在—— 他随意瞥了眼院子门口的花草堆,果不其然,捕捉到了一双偷窥的眼睛。 那家伙从昨天就开始鬼鬼祟祟地跟在他身后了,眼神像肮脏的涎液,让殷昭很想吐。 他今早急着出竹玉峰找哥哥,就没有计较,只是设计甩开了对方,就走了,但是现在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啊。 一想到待会哥哥来看他,也会被那恶心的蛆虫给偷窥到,他内心就生出了许多阴暗的想法。 要除掉,要除掉,要除掉! 脑海里有个疯癫的声音在疯狂呐喊着,不知不觉间,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猩红之色。 当然要除掉啊,但是不可以过火。 他不会惹事的,当然前提是不能触碰到他的底线。 此时一个白裙少女恰好经过他身边,女孩一见是殷昭,俏脸顿时一红,羞赧地开始打招呼。 殷昭抬起头来,眼底的猩红与戾气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就面露温和笑意地回应了对方。 少女红着脸匆匆离开,完全没注意到殷昭眼底的笑意其实很冷漠。 其实殷昭从昨天开始就是这样。 他很会观察人类,发现只要他表现的温柔友好一些,很快就能得到对方的喜欢。 他今天早上将他受到欢迎的事情说给谢砚池听,竟意外地发现哥哥很开心。 得到这些肤浅的人类的喜欢并不难,而且这可以让哥哥开心,那么就算他为此感到恶心,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他对着院落口花丛的方向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那个人在看他,但他打算装作不知道。 用无意间流露出的美好笑容吸引对方的话,应该会很容易成功的吧? 殷昭感受着那越来越沸腾的血液效应,浑身像是被电流通过一般。 他真的是,越来越兴奋了。 在哥哥来之前,在那血液效应带来的悸动达到顶峰之前,他要好好地警告一下这个跟踪狂。 殷昭唇角挂着愉悦的笑容,没有选择进入院子,而是转身离开,故意走向了树林的方向。 现在正是晚间,大部分人都谨守规矩,很听话地不到处乱晃。 树林里昏暗一片,除了一些发光灵植制造的光亮外,再无其他光源。 殷昭嘴角噙着笑意,泰然自若地走进了那片昏暗中。 身后跟踪的脚步声很微小,但是殷昭的听力本就异于常人,他完全可以将那鬼鬼祟祟的恶心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刻意放缓了脚步,走向了一处杂草丛生的死路。 前几天被雷劈倒的巨树横在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殷昭盯着那发光萤虫照耀下的树木,缓缓转过了身。 他身后的昏暗中果然站着一个人,一个浑身都在兴奋地颤抖的变态。 一簇异火自他手心处突兀燃起,像鬼火一般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殷昭很平静地看向对方。 他记得这个人。 是昨天和他一起被送到竹玉峰且住在他隔壁的家伙。 这人据说是某某剑庄的少主,从小骄奢淫逸,有诸多不良嗜好,尤好男风。 生性爱吃瓜的谢明玉在听到这人的小道消息后立刻就告诉了他,要他小心。 这人第一次见他,那眼神就犹如附骨之蛆般。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一直跟着他。 这变态若是跟踪了一个正常人,那算那个正常人倒霉,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跟踪了殷昭。 现在是他倒霉了。 殷昭挑挑眉,在异火的照耀下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 “你好。” 那人见殷昭对他笑了,面色顿时兴奋了起来。 他看上去非常不正常地颤抖着,嘴里发出的音节都在微微晃动。 “你……你好,殷昭。” 殷昭看上去似乎有几分惊讶:“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当然。我从到竹玉峰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你了!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不屑的微笑浮现于少年面庞之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像是在刻意引诱。 “喜欢——喜欢我什么呢?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地方吗?” “喜欢……喜欢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待人温柔的样子,还有——” 殷昭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对方,内心的厌恶在这人颤抖的声音中达到了顶峰。 多么肤浅又令人作呕的喜欢。 “还有你的身体!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想说的是你的原形!” “哦?”这倒是殷昭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发展。 看来是他太急了,一不小心,让这人看到他变身的时候了啊。 “你……你会变成狐狸的吧。我,我都看到了!” “是这样吗?”殷昭阴冷地笑了一下,让耳朵和尾巴都长了出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对面那人的神情变得越发兴奋了起来 。 “你……你能让我摸摸吗?” 第54章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这位少爷的特殊癖好就是玩弄各种有妖族血脉的人类少年。 一些妖族血脉纯净一些的少年可以短暂地维持拟兽态,简单说来就是有人类的躯体,同时也有兽类的耳朵和尾巴,那简直是他的最爱。 他因为荒淫无度被家里送到这镜流宗来参加宗门选拔,时时刻刻都被身边派来的人监管着,早就憋坏了。 没想到居然遇上了殷昭这个极品。 他下意识地就将殷昭当成了有一些妖族血脉的人类,完全没有考虑过殷昭本身就是妖——还是妖魔混血的强大妖族。 “你若是肯跟我回云海剑庄,我们明天就启程,你也不用费尽千辛万苦拜进这镜流宗,我直接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真的吗?那你摸摸试试呢?”殷昭眼神冰冷地靠近对方。 偏生对面是个傻的,完全没有感受到那冰冷的杀意,他还真的上手就要摸。 几乎是在他的手摸上殷昭的尾巴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光直接砍向了他的手。 巨大的痛楚在顷刻间袭来,幽幽火光之下,可以看见他的手掌直接被殷昭随手掏出来的一把刀给捅穿了。 这是殷昭从护法府居处的床底重新捞出来的那把刀。 “喜欢么?” “啊啊啊——唔!” 他一脚踹倒对方,凑得很近,直接蹲了下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地上这个瑟瑟发抖的变态,像在看什么垃圾、蚍蜉。 幽幽火光之下,殷昭骤然变了一副脸色,先前温和笑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强烈的警告。 他直接将那刀从此人掌心中拔了出来,就在他即将举刀捅向心脏的位置时,树林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少主!少主!你在吗?” 是这变态的人来找他了。 殷昭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刀,用染血的刀刃轻轻拍了拍这人的面颊,再次露出了蛊惑人心的温和笑容。 “管好你的嘴哦,要不然——下次废掉的就是另一只手了。” “唔唔唔唔!”被冰冷刀尖触碰着的人疯狂点头,看向殷昭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话音落下,殷昭果断站起身,收好尾巴和耳朵,朝另一个出口走去。 他回到住处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谢砚池已经到了,正在和谢明玉聊天。 殷昭顿了顿,没立刻走上前去,而是特意用妖力清除了身上的血腥味才快步朝谢砚池走去。 “哥哥!” 谢砚池一抬头,就看见少年一脸兴奋地朝他飞奔而来,“砰”的一下就扑进他怀里了。 一旁的谢明玉咂了咂嘴,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昭你啊,我们上午不是才见过。”谢砚池没好气地弹了殷昭一个脑瓜崩。 可他怀中的少年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撒娇,而是猛地抬起头。 “哥哥,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味道啊。” 谢砚池有些疑惑地看向殷昭,却见少年那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一点红光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瘆得发慌的乌黑。 “什么味道……”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少年猛地拽住了手腕,往屋里拖去。 *** 话分两头。 丛林之心深处—— 下课后的林央照旧穿着那身黑衣,这回她嫌马尾碍事,直接将长发盘成了个干净利落的丸子。 轻盈的身躯在林间闪过,速度快到常人根本无法看清,不过眨眼之间,她已经徒手制服了刚又在丛林间暴动的一只高阶灵兽。 “呸,晦气。” 一张符箓自她指尖飞出,其上白光耀眼,不多时,便将那陷入狂躁状态的灵兽身上的秽气给清除干净。 做完这些后,她有些筋疲力尽地靠在一棵参天古树旁,嘴里神神叨叨的。 “老林,我受不了了,我感觉整个丛林之心都要变异了,再抓下去,我先累死。” 她身后的那棵古树上逐渐散发出许多白色光点,那些光点汇聚成一个发着光的人,飘到林央身前。 这就是林央那将神魂献祭给丛林之心用以镇守此地的师父,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就算是身为亲传弟子的林央都不知道,林央干脆叫他老林。 老林蹲在那陷入昏迷的灵兽面前,抬起光做的手扒拉了两下。 “看来急需一个灵魂纯净之人来帮助我们净化丛林之心了。” 一个月以前,丛林之心内的诸多灵兽都莫名开始陷入暴走状态,林央今早猎杀的那条有四百年修为的吞天蟒就是这个情况。 老林查看了诸多灵兽的尸体,皆发现了很诡异的情况—— 这些暴走的灵兽,都被不明来源的力量污染了。 林央同别的猎兽人每天跟猴儿一样在丛林之心里蹦跶来蹦跶去,虽说也净化了不少灵兽,但这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 要想全面净化丛林之心,必须要有灵魂至纯之人的参与,而且这个人还有灵魂受到污染的风险。 宗门一直在找愿意参与的人,但是灵魂纯净度极高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好不容易找到几个纯度勉强在中等偏上的,那几个人又不愿意冒这个风险,净化丛林之心的事情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说到灵魂至纯之人,我有一个想法。”老林忽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今天下午你给那群小兔崽子上课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一个人。” 林央懵懵的:“谁啊?” “就那个叫谢砚池的,你难道没发现吗,我养的小云猫好像很喜欢他。” 老林这么一说,林央顿时就明白了。 他们这养的云猫是老祖宗从别的仙洲带回来的,此类云猫戒备心很强,只会对灵魂至纯者产生好感。 “嗷嗷嗷,明白了,我把他抓来试一试。” 老林发着光飘到林央身后直接给了她后脑勺一个发光的巴掌:“你一百多岁了吧?怎么还这么没轻没重。你要慢慢来,诱导性的,把他拐过来。” 林央听的一愣一愣的:“老林,你好几百岁了吧,为什么说话还这么猥琐。” 来啊,谁怕谁,怨种师徒主打一个互相伤害。 老林发着光,翻不了白眼,只能叹息一声:“等他愿意来了,你带他去镜影泉试一试纯度。” 镜影泉位于丛林之心最靠近禁区的地方,那里的泉水会排斥灵魂脏污之人。 灵魂肮脏的人,一旦接触了镜影泉的泉水,肉体就会有烧灼之感,严重者直接当场痛死过去。 正相反,灵魂越纯净之人,就越能在这镜影泉中撑住,在泡泉的同时,还能吸收泉水中的天地精华。 林央自己最多只能在这镜影泉中支撑一盏茶的时间,再长了她就要晕了。 如今老林的这个提议,倒还真是不错。 “行,等有空了,我找个机会去问问那小子。” 第55章 萌凶萌凶的? 屋内—— 谢砚池被殷昭拽着一直往屋里带,他们明明都没有任何关门的动作,那门却是“砰”的一声自动关上,将谢明玉求知若渴的眼神隔绝在外。 镜流宗是修界赫赫有名的大宗门,就算是对前来参加宗门选拔的候选者也是每个人住一间屋子,屋子内还有单独的洗浴隔间。 殷昭也不说话,径直拉着谢砚池往洗浴的地方走去。 隔间墙壁上有一颗水蓝色的晶石,只要用一些灵力唤醒这颗晶石,上方的镌刻式小型法阵就会自主启动,随后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流从法阵中喷洒而下。 此时隔间里还很干燥,地面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放了一把椅子,谢砚池被殷昭拉着强行按在了椅子上。 “小昭,你说句话,你这样我有点担心。” 谢砚池被殷昭的手按着坐在椅子上,他抬起头看向对方,感到有些疑惑。 这孩子又是受了什么刺激了,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怪吓人的。 还有他刚才说什么“别人的味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这天天和除了殷昭以外的人接触,沾点别人的味道不是很正常吗? 殷昭缓缓松开了手,面上的阴暗神色一闪而逝,此时他低垂着头,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可怜和委屈。 “我问哥哥一个问题。” 谢砚池呆愣愣的,满脑子都是把孩子耷拉下去的耳朵给提起来这档子破事:“你问吧。” 然而殷昭下一句话直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是不是背着我摸别的毛茸茸了。” 狐耳少年眼眶红红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直接把谢砚池给听傻了。 殷昭看上去就要哭了,谢砚池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下,好像想起来是有那么回事,今天下午在丛林之心的时候他确实是摸了一只小云猫。 殷昭观察着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忽然开口,凶巴巴地指责他:“你摸了!” 谢小池当场投降,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昭,我是摸了,但是只摸了一下,我发誓!” 好奇怪,明明殷昭之前也没有规定他不能摸别的毛茸茸,但是他现在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背德感。 “那你还想摸几下。”殷昭瞪了他一眼,这眼神落在已经被灌了迷魂汤的谢砚池眼里简直不要太可爱。 嘿嘿,萌凶萌凶的。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殷昭从他的衣服上揪了几根猫毛下来,颇为嫌恶地捏在指尖,放到他面前给他看。 “这是……这是那只猫的猫毛。” 现在的谢砚池主打一个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他看着殷昭气的竖起来的耳朵,忽然觉得自己完蛋了。 毁了,这辈子都被毛茸茸毁了。 “脏死了。”殷昭眉毛上扬,看上去很生气。 他把猫毛扔掉,居高临下地看着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谢砚池,过了半晌,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不过神色依旧不爽。 “你以后除了我,谁都不准摸,听到没!” 殷昭话说完了,谢砚池大脑也宕机了。 不是?老天送福利?这不得赶紧点头答应! 于是他如小鸡啄米般快速点头:“不摸了不摸了。” “那——”殷昭满意地笑了一下,继而蛊惑人心一般道,“我帮哥哥把身上那只猫的气息都洗掉好不好。” 谢砚池看着殷昭笑起来时脸颊上出现的两个浅浅梨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钓成翘嘴了。 “都随你。” “呀,这可是哥哥说的,都随我。” 殷昭唇角勾起,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眼睛里的病态迷恋达到了顶峰。 他的手轻轻抚上那枚水系晶石,在力量注入的那一瞬,法阵也立即启动,清凉的水流从上方洒落,将谢砚池浇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忽然反应过来了的谢砚池一脸懵地看向殷昭:“小昭,你是有洁癖吗?” “洁癖?是啊,我有洁癖呢。哥哥不要乱动……” “果然还是要把椅子拿开吧?我去把浴桶拿来好了。” “……” 没过一会,除了水声,隔间里还响起了对话声。 “还要用力吗?这样?” “啊对对对,再使点劲……” 恰在此时,谢砚池那和衣服一起被搭在一旁的“多功能”弟子令牌忽而亮了起来。 是云落的交互传音请求。 按理说只有谢砚池同意了,请求方才能听到他这边的声音。 但他下午使用的时候忘记关闭自动接入功能了,此时他们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云落的耳中。 “不用担心我,用力就是了……” 云落感觉自己听得脑门充血,只想赶紧把谢砚池这个孽徒捉回来暴打一顿。 大晚上不回云弥巅,不利用灵气最充裕的时候修炼,居然跑出去鬼混,还给他听到了声音! 这小子完蛋了! “谢!砚!池!赶紧给我滚回来!” 师尊震怒的声音忽然开始回荡,谢砚池被吓了一大跳。 他茫然无措地一把捞过那弟子令牌,慌忙传音解释道:“师父,你听我解释,我……” 他还没开始解释呢,那令牌上的光芒就飞速熄灭了。 谢砚池一脸凝重地回头,看向手里拿着块搓澡巾,刚还在认真给他搓背的小狐狸。 “小昭,我得走了。被师父他老人家查了,再不回去估计要完蛋了。” 殷昭乖巧地点点头,身后的尾巴并没有因为水汽而不再蓬松。 谢砚池捏了捏殷昭的脸蛋,笑了一声:“你小汁搓背的手艺针不戳啊!哥改天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从水里站了起来,掐了一个新学的燥物诀,飞快地把身上弄干了,随后披着用净术弄干净了的衣服就走出去了。 殷昭愣愣的,瞳孔骤缩,神情有些呆滞,看上去像个呆狐狸:“哦,好。” 他看着哥哥走出去的背影,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方才一闪而逝的画面,忽然感到有什么热热的液体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一摸,是鼻血。 这是他第一次流鼻血。 他在原地呆愣了好几秒,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把搓澡巾往桶里一扔,追了出去。 “哥哥!我送你!” 第56章 友好的交流 谢砚池出去的时候,院子里灯火通明,谢明玉正翘着二郎腿教郁眠这位高冷男神打麻将。 郁眠一脸严肃地看着桌上的局势,完全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小动静。 此时见谢砚池匆匆从殷昭的屋子里出来,谢明玉拍了拍郁眠的肩膀,说了声“好好玩,我去去就回”后,就去找谢砚池了。 “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谢明玉狐疑地看了眼谢砚池。 刚追上来的殷昭已经学会了抢答:“搓背。” “给你搓得流鼻血了?” 谢砚池大惊,回头看了眼殷昭,果然发现这孩子捂着鼻子,有鲜红的血迹正从他指缝中流下。 “别送了别送了,小昭,你回去歇着吧。刚好我和你小玉姐姐还有点话要说,你先回去。” 谢明玉点点头,颇有些同情地看向殷昭:“让郁眠来照顾你吧。” 正说着,她还真的把正打麻将打上头的郁眠给叫了过来。 “郁眠,你打一天了也累了吧,帮我们照看照看小昭,他流鼻血了。” 并不累的郁眠有些狐疑地看向这臭狐狸:“他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殷昭:“……” 不就是流个鼻血,至于吗!还找个讨厌的家伙来照顾他! 他才不要这头讨厌的臭狼来照顾他! 谢明玉:“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啊,他上哪看去。应该是天干物燥,火气旺,你给他降降温得了。” 因为殷昭打不成麻将的郁眠微笑着看向眼前一脸防备的狐狸:“好,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没过多久,殷昭屋子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里面似乎还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但是谢砚池没听见,因为他已经拉着谢明玉向一处安静的角落走去了。 谢砚池没有意识到的是,有一双眼睛正在窥视着他——带着扭曲的怒意。 那人见他和谢明玉拐过弯,没了踪影,忽然低下了头。 他就着微弱的光线盯着自己右手手掌上缠绕的染血绷带,眼底流露出愤恨的眼神。 …… 角落—— “那小子真是,莫名其妙就把你拉走了,害得我又被他们拉去打麻将了。”谢明玉开始叨叨。 谢砚池:“……” “你到底是被迫去的,还是自愿去的。” 少女两只手放在身前戳啊戳的:“我,我无聊嘛。” “行行行,马上就不无聊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就简单说一下,不能说久,我再不回去我师父真要找我麻烦了。” 谢砚池先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那个魔石的事情吗?” 谢明玉挑了挑眉:“你居然信故事书上的内容?” “我本来也就是半信半疑,但是今天早上,我发现那本书变了。有一张的墨迹自动消失了,还多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的内容。” “真……真的?这种事情……我靠,你该不会捡到什么神书了吧。这下我真信了,那魔石说不定是‘主角得到它以后会拥有金手指’之类的稀世宝物!” 他俩平时总是看小说,对于像“墨迹会自动消失的书”之类的物品,不免会保持高度敏感性。 “所以我在想, 我们要想回家的话,可以从那个魔石上入手。” “so?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单就外观描述来说的话,它会比较像市面上卖的那种用来转换隐藏灵力的晶石,也就是那个灵晶。” 修界的灵晶和魔界的魔晶石其实是一个东西,只不过叫法不一样。 谢砚池也不知道这么区分到底有什么意义,据说这么分是因为产地不同? “没别的了?” 谢砚池蹙着眉,忽而又想起那书上一句话来。 “哦,对了,那书上还说,有些魔石被遗弃在晶矿中,难以分辨,似心形。” 谢明玉很快抓住了关键词:“‘有些’?没开玩笑吧,这么说,那魔石不是孤品,而是有很多?” 谢砚池点点头:“估计是一个种类。我猜测,就算我们真的找到了此类魔石,要想用它和魔灵缔结契约,还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有道理,这事没这么简单。不过这就没了?” “没了。” “啊啊啊啊!老哥你就是个大棒槌啊!” “彼此彼此,我是大棒槌,你是小棒槌,谁让你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还不如我呢。” “嘁。”小姑娘冷哼一声,开始皱眉思索。 “晶矿……哥,我们以后不会要挖矿吧?我不想当矿工,我想当狙击手。” “还想着玩呢,这儿可没手机,刚好治治你的网瘾。” 谢砚池话方落,谢明玉忽而抬头看了看天。 深色的辽阔天幕上方星星很少,云是梦幻地卷着的,弦月短暂匿于其后。 “想回家,想听老妈骂我了。” 少女忽而蹦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这话突兀的很,却让人心头莫名一沉。 “会回去的。” 谢砚池轻轻叹息一声,随即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谢明玉竟是罕见的没有炸毛。 兄妹俩难得温馨一回,不过那也只是片刻的假象。 没过多久,小姑娘就爆发了。 “喂!你又不经我允许擅自摸我头!我这样会长不高的啊!” “土豆地雷就是土豆地雷,长这么高干什么,哥罩你啊。” “滚啊!谁要你罩着我!不知道是谁娇弱到被我一拳捶晕!” “话说回来,谢明玉,是你把我捶进这本书的吧,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两人正如以往一样掐架着,忽然间谢砚池腰畔挂着的弟子令牌又亮了起来。 是云落又传音来了。 “谢砚池!你到底回不回来了!” 谢砚池一听那声音,直接浑身抖三抖。 “那是……你师父,云落?” 谢明玉的眼神很复杂,既有好奇又有幸灾乐祸,独独没有同情。 “你快走吧,我看书里说他的鞭子很厉害。这剧情虽说是崩了,但是武力值应该崩不了吧,嘻嘻。” 谢砚池:“……” 不嘻嘻。 “走了,有别的线索了再告诉你。谢小玉我告诉你,这个宗门选拔你必须得给我过啊!” “包过的!” 谢明玉盯着谢砚池远去的背影看了一会,随后她自己也回去了。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那房檐上正蹲着一个人,而且这人蹲在这看他们看了许久了。 晶黄和冰蓝二色在夜色中相撞,银色长发随风微微荡着,正发着簌簌的声响。 就像是风过林梢。 这人忽而低垂着头,对着心口处贴着的一块孔雀羽形状的传音石低声说话。 “大人,找到狐狸了。” 第57章 夜间修行 谢砚池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晚了。 他回到内门弟子住的云弥巅的时候,云落已经在他住的院子里站着了。 他这位变了性子的师尊正拿着根鞭子,跟一尊煞神一样背对着他,冷冰冰地站在惨白的月光下。 整个镜流宗的内门弟子百来号人,虽说都住在云弥巅,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师出同门者才会真的住在一块。 像谢砚池,兰罄和丛流三人都是云落的亲传弟子,他们就共用一个院子。 别的长老的弟子住在其他院落里,一般来说大家互不相扰。 谢砚池在听到他那跟公鸡一样桀骜的小师弟的惨叫声时,忽然就明白了宗门这么分配住处的含义——这样可以方便师尊对爱徒进行爱的教育。 “师尊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 谢砚池站在院落口,可以听到兰罄的惨叫声。 云落严厉的声音当空落下。 “为师以前没管你,是想着你可以自律,结果三四年你就学出这么个玩意?反应怎么这么慢。” 话音还未落下,他的鞭影已经追着兰罄抽去了。 兰罄要是不想被抽,就必须得反应飞快,同时他还被云落要求用剑术格挡。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寒光阵阵的,看上去好不肃杀。 兰少爷被冷酷师尊的鞭影追的上蹿下跳,竟是被激发了无限的潜能。 他一边生无可恋地被云落鞭策着疯狂躲闪,一边愤愤地思考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师尊被夺舍了。 如果不是被夺舍了,他那个对他进行多年放养的师尊为什么会忽然心血来潮要检查他的功课! 想着想着他忽然就后悔了。 要是早知道云落认真起来是这个恐怖的样子,他说什么都不要拜入云落门下。 他一分神,屁股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 “慢了。” 云落“冷酷无情”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他既然要对这几个孩子负责,该严厉的时候就要严厉。像兰罄这种有天资却偷懒的,他可看不惯。 看不惯就抽这小子几鞭子好了。 或许是兰罄的声音太过悲惨,又或许是云落的声音太过寒凉,谢砚池现在感觉自己那颗心就跟在大润发杀了几十年的鱼一样冰冷无助。 他迈进院子里的脚猛地一刹车,正要转向,打算避避风头,先在外面蹲一会再进去,结果就见一道鞭影抽到了他脚边。 “砚池,回来这么晚啊。” 云落回过头来,对着谢砚池进行了死亡微笑攻击。 原书里那张不染世俗尘埃的“绝美”面容已然变成了让人信任的模样,跟谢砚池高中时的秃头班主任一样。 “师……师父,你听我解释。” 谢砚池慌忙摆手,试图为自己辩解,然而下一秒,云落就扔了一块玉简给他。 语气森森:“最好的解释就是你的实际行动,今夜月色正好,灵气馥郁,正适合你修炼。” 谢砚池抬头看了看那被云层遮住的残月,顿时哑口无言。 他本来是想回来睡觉来着,但是他现在一看那在自动追着兰罄抽的灵鞭,感觉自己的困意已经消失了许多。 “好的师父,弟子会好好努力的。” 他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正想拿着那块玉简跑路,就被云落再次拦住。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师尊从戒子珠内掏出了一块又一块玉简。 “你灵脉有损,根基不稳,这《固灵心法》最适合你不过。” “于修者而言,吸收天地灵气的方法也很重要,这《吐纳灵蕴》也很适合你。” “……《剑语》很适合你。” “……《疾风术》也适合你。” “……适合你。” “……” 云落非常负责任地把那些承载心法的玉简都扔进了一个储物袋中,交给了谢砚池。 “去吧,夜间修行,灵气充足,大有裨益。” 谢砚池:“……”已老实,求放过。 他都不敢回头,真的要跑路了。 身后又响起了兰罄凄惨的叫声——哦,虽然那些鞭子基本就没有抽到过他,这位少爷只是喜欢嚎叫 。 兰罄见谢砚池真的跑了,顿时心如死灰。 二师兄居然不帮他,这是真的不爱了吧。 要是谢砚池知道这戏多的家伙内心所想,一定会告诉他:对不起,就没爱过。 反正他是溜了,根本就不想和兰罄这个倒霉蛋扯上一点关系。 他也没回房,还真打算听云落的话,好好修炼一下。 说实话,他现在挺想变强的,毕竟在魔石的事情有更多线索之前,他还需要面对很多事情。 有练度了,才能更好地应对那些剧情之外的事情不是吗? 于是他在屋子门口找了个地,打开云落给他的储物袋,把那个名字叫《吐纳灵蕴》的玉简拿了出来。 随即向里面缓缓注入灵力,不多时,那玉简就开始自动发光。 一个老头的幻象从那光影中蹦了出来,带着他一起吐纳,还怪生动形象的。 不得不说的是,云落给的东西可真是不错,完全不是学宫发的普通纸质心法所能比的。 谢砚池接受信息接受的很快,他闭着眼,到最后已经能完全忽略那玉简小人的指引,开始自如地运转周身灵力。 这枚玉简教他的是进阶吐纳法,效果要比原主会的好上几倍。 不知不觉中,整个小居内的灵气都在朝他的方向汇聚,他丹田处有一团水蓝色灵光在不断扩大,被不明来源的力量侵蚀的筋脉也在逐渐修复。 原主因为一些特殊的变故,修为直接倒退回了练气五层,但现在,他已然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练气九层。 再突破一下,便可以直接筑基。 对于一个内门弟子来说,筑基或许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内门中人人皆可。 但对于已经不再是少年且修为一路倒退的原主来说,这是奇迹。 谢砚池没有注意到他周围气息的变化,他现在脑袋晕晕乎乎的,这和他在倒悬天湖时的感觉很像,但是却也不太一样。 他这是—— 咳,困了。 吸灵气吸太多了,吸得人困困的,想睡觉。 不多时,他眼皮重重合上,整个人维持着打坐的姿势,低垂着头睡着了。 深更半夜,结束了速度训练的兰师傅拖着沉重的身体正准备回屋睡觉。 路过谢砚池屋子门口的时候,被正在睡觉的谢砚池吓了一大跳。 他看谢砚池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还真以为谢砚池是在修炼。 “我去,二师兄真的变了啊,怎么忽然这么努力……师尊也是,也变了……” 他边自言自语着,就被一股力量拉到一边了。 一股扑面而来的药味将他笼罩。 “嘘——” 第58章 大师兄的枸杞菊花茶 只见一脸严肃的丛流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废话,你二师兄正入定呢,别打扰到他。” 兰罄看了眼丛流手里抓的一把灵植还有脸上的炉灰,有点懵。 “大师兄,你怎么大晚上炼丹,你不是说你最瞧不起偷偷卷的人吗?” “那不是师尊忽然来检查,我得好好表现一下嘛……” 丛流瞪了兰罄一眼,在瞪了兰罄好几眼后,忽然面色舒缓。 “喂,阿罄,你要不要试试师兄刚炼的养神丹,我看你被师尊追着跑一晚上了,灵识也累了吧。” 兰罄感动地看了眼丛流。 虽然大师兄平时没少坑他,但是人疲惫到一定程度,是会放下戒心的。 他觉得大师兄好贴心啊。 居然这么关心他! 他当即就接过了丛流递过来的一颗绿色丹药,毫无防备地吃了下去。 片刻后—— “yue,呕——” 兰罄吐的稀里哗啦的,简直是被恶心坏了:“大师兄,你是加了屎进去吗?” 谢砚池睡眠浅,直接被没轻没重的兰罄给吵醒了。 刚醒来,他就闻到了一股非比寻常的气味。 一睁眼,竟发现兰罄和丛流都在他面前。 兰罄面色虚弱,丛流面色尴尬,两人和平日里的样子都有很大不同。 “师兄,师弟,你们这是?” 兰罄苍白着脸道:“大师兄炼了丹,想跟你分享一下,但他不好意思,我就帮他说了。” 说完,他递了一颗绿色的丹药过来。 丛流一脸欲言又止,随即点了点头。 谢砚池有些狐疑地看了眼这丹药的外观,心里虽然疑惑,但他想着师兄也是一片好意,于是就接过了那丹药。 一口吃下,片刻后—— “yue——” 丛流看上去备受打击:“师弟,真的很难吃吗?” 谢砚池苍白着脸:“师兄要不你自己也试试吧。” 丛流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这两位好师弟一人抓了一只手,嘴里被强行塞进了他的绿色丹药。 “yue,呕——” 与此同时,这股淡淡的“香味”从他们住的地方飘向了隔壁。 隔壁本来正趁着夜晚灵气浓郁努力修炼,忽然被一股奇怪的味道袭击了。 “我去,隔壁是在窜稀吗?怎么一股庞臭味。” “yue——我不练了,师兄,我回去睡觉了。” …… 屋子前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师兄弟三人皆面色苍白。 他们互相对视着,忽然不约而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丛流:“对不住,我想过味道会不太好,但没想到会这么……嗯。” 兰罄:“你个棒槌,又坑我。大师兄你好狠的心,居然骗师弟吃屎,我心都要碎了。” 丛流面色从容地看了看兰罄,又看了看谢砚池:“小师弟,你学一学你二师兄吧,你看看人家,多么心平气和。修道者,唯有心平气和,才能顺利进阶,要不然,容易气急攻心,走火入魔。” 谢小池:“……” 是他想心平气和吗? 不,那只是淡淡的死味罢了。 他现在只能好脾气地笑笑,就算是屎,那又怎样,吃都吃了。 他冲丛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师兄,你炼的很好,下次别炼了。” 兰罄:“支持。” 丛流苦笑了一下:“这是我的课后作业,不能不做啊。算了,我再琢磨琢磨吧。” 他话音刚落,云落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幽幽响起。 “你们——在为师的院子里做了什么?” “师尊,师尊你听我们解释!” …… 没过多久,师兄弟三人在被云落象征性虚虚抽了几鞭子后,就被发配到院子外面去罚站了。 三个人站累了,但都不敢坐下。 在不知道互相看了第几眼后,素来沉稳的大师兄丛流幽幽道:“要不?我们蹲会儿?” 大师兄都这么说了,做师弟的当然要赞同。 片刻后,三个人果断蹲下,互相挨着,像在偷鸡摸狗。 气氛,莫名的有些诡异。 “二师弟,其实你人挺好的。”冷不丁的,丛流忽然开口,看向谢砚池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忽然被夸的谢小池一脸懵:“?” “你心境平和,兰罄得多和你学学。” 兰罄:“大师兄,你就会拉踩我。” 谢砚池沉默了半晌道:“谢谢你,大师兄。你人也挺好的,喜欢和大家分享。”分享好吃的丹药。 丛流的脸顿时绿了。 这一番话像是忽然打开了所有人的话匣子,三个“深沉”的男人开始在夜里蹲着聊天,气氛也越来越好。 只能说,年轻人之间的氛围永远是个谜,他们总会在莫名其妙的场合和时间忽然聊起来。 聊着聊着,话题忽而转到了谢砚池身上。 丛流叹了口气:“砚池,师兄跟你道个歉。之前我不太了解你,听了外面的流言,对你有些偏见。其实聊一聊,是能感受到你是个怎样的人的。有些东西,还真装不出来。” 谢砚池有点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多……多谢师兄。” 兰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嘁”了一声。 “你‘嘁’什么‘嘁’。”丛流幽幽瞥了他一眼,“多大人了,脾气还跟个小鬼一样。” 兰罄没说话,眼睛却一直在瞟谢砚池。 二师兄好像真的对他没感觉了,看眼神就能看出来。 他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二师兄终于正常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他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 通宵聊天的后果就是—— 虚得像马上要去世。 翌日谢砚池脚步虚浮地走上学宫浮桥,准备走凌云台去上丹峰长老开设的炼丹选修课时,见到了同样一脸虚的丛流和兰罄。 丛流是丹修,若说谢砚池他们这些并非丹修的修士上的是小白基础课,那他每天上的就是高强度的精英课程。 他平时本来就被复杂的理论和丹药配方折磨的夜夜不得安眠,此时倒没有谢砚池和兰罄那般强烈的反应。 只见他像幽灵一样从浮桥上飘过,往谢砚池和兰罄怀里一人塞了一个小瓶子后就带着心平气和的笑容去上课了。 谢砚池:“?” 这是什么东东?不会又是什么邪恶的失败产品吧? 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其实不大敢贸然接受大师兄给的东西。 傻冒兰罄虽然被心平气和的大师兄坑了数十次,这次还是义无反顾地打开了丛流塞给他的小瓶子。 顿时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了两人的鼻子。 那瓶子里有泡开了的枸杞和菊花。 谢砚池:“……” 师兄怪养生的。 他收好了丛流给的枸杞菊花茶,往凌云台上走去。 此时凌云台上的青色阵法已经开始启动,冲天的青色光影映照在每个人脸上,时不时还有青色的灵蝶穿过身畔。 谢砚池站定,正准备再次体验一下失重的穿梭感,忽然听见旁边的弟子在兴奋交谈。 “过几天就是宗门选拔了,也不知道这届有没有天才出世呢。” “先不说天才,好看的倒是有不少。你知道吗,我昨天去竹玉峰看我弟弟,发现了一个长得巨好看的弟弟。” “你去看的真的是你亲弟弟吗?还是你看上的漂亮弟弟。” “都差不多啦~” 宗门选拔吗?终于要来了啊。 谢砚池摸了摸温热的瓶子,拧开瓶盖,默默喝了一口枸杞菊花茶。 热乎乎的,感动的要升天了。 第59章 你,很纯(已修) 炼丹的课程倒还挺有趣,反正是比需要一直挥剑的剑术课要轻松许多。 授课长老正老神在在地传授心得:“我们炼丹的时候要心平气和,对于那些心怀不轨乱我心者,要学会无视,不能被他们影响到。” 谢砚池原本正心平气和地在结丹印,忽而感觉身旁传来一阵动静。 他微微睁眼,瞥了眼刚炸完炉子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假装不看实则在偷瞟他进程的兰罄,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小子真讨厌,一直在他旁边走来走去的,烦得他真想一拳打爆这家伙的狗头。 他觉得兰罄现在就很像长老说的“心怀不轨者”,于是默念了两遍清心咒,又重新投入到了炼丹之中。 没过一会儿,两个烧得金红的丹印开始绕着丹炉飞速旋转,在那丹印被彻底打入丹炉中时,一股甜甜的香味在整个丹堂内弥散开来。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谢砚池的方向,连授课的李长老都不由走了过来。 今天大家炼的是低阶丹药甜甜丹。这东西清热解毒有止咳功效,还甜甜的,有人甚至把它当小零食吃。 就是谢砚池炼的这炉也太香了,光闻着都感觉甜丝丝的,人都有点晕了。 谢砚池看着那新鲜出炉的蜜糖色小丹药,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晕晕乎乎的。 恍然间一道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小池,你是不是甜心草加多了啊。” 谢砚池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居然是林央。 李长老走过来道:“我看着他加的,不会多的,配比应该没问题。” “那就奇怪了,为什么会这么甜。” 林央做丹修多年,早就对各种灵植萃取液颇为敏感,此时一闻就觉得谢砚池是甜心草配多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丝丝的气味,刚自外面透气回来的兰罄见大家都围在一炉丹药前,还以为是李长老示范着又炼完了一炉。 他有点手欠,平时又喜欢逗李老头玩,干脆就当着李长老的面捞了一颗走。 往嘴里一扔,嚼得嘎嘣响。 谢砚池看得有些汗颜。 他现在真觉得自己这个师弟大概是脑子有点病的,怎么问都不问就敢随便吃啊。 李长老:“兰罄!不要吃!” 兰罄:“莫?” 很快,甜味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下一秒兰罄就感觉晕头转向的,一晃眼,居然把秃顶的李长老看成了个绝色仙子。 他使劲眨了眨眼,眼前的幻觉还是没有消失。整个人沉浸在甜味里,像是醉了一样。 也许是幻觉给他的勇气,他迷迷糊糊道:“老李,你好漂亮。” 全场鸦雀无声,李长老脸上青红交错。 气的。 李长老:“混账东西,我必须得把你今天的表现告诉你师尊!” 眼看这个吃甜甜丹吃醉了的混账又走到自己面前,开始胡言乱语,谢砚池简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他炼的不是清热解毒的糖丸吗?为什么兰罄吃了以后会忽然发癫啊? …… 课后,晕晕乎乎的兰罄被丛流接回云弥巅接受师尊爱的教育了,谢砚池却被林央留了下来。 “你知道兰罄为什么会那样吗?”林央笑了笑。 谢砚池一脸懵,他是真不知道。 “是甜心草的原因。” 谢砚池有些惶恐:“是配比出了问题吗?我师弟不会把脑袋给吃傻了吧?要真傻了我就完了。” 林央“噗嗤”一笑,觉得这些小孩真好玩。 “不是配比问题。就算是配比出了差错,也不会有致幻效果。” 谢砚池紧张死了,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那——” “是甜心草的隐藏药效被激发出来了。”林央看向谢砚池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甜心草本身就有致幻效果,但一旦不加以保护就经丹火淬炼的话,那微量但极强的致幻成分就会蒸发掉。有一种情况例外——” 谢砚池心里咯噔一跳,不知为何,他觉得林长老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有点吓人。 好像在告诉他,你就是那个例外! 他确实是那个例外。 “只有至纯灵力才可以很好地提纯这种致幻成分。小池啊——” 林央语气幽幽:“你,很纯。” 谢砚池:“……” 什么叫“他很纯”,这个话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见他呆愣愣的样子,林央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不是,你这孩子为什么呆呆的啊。” 谢砚池感觉自己像被嘲笑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被嘲笑了,但是就是莫名很不好意思。 “好了不笑了。”林央总算收了那该死的笑意,示意谢砚池走近。 谢砚池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了。 然后下一秒这姐姐又笑了,这回带了点肃杀意味。她勾了勾唇,英挺的眉眼很锐利。 “小池,帮姐姐一个忙。” 谢小池有些害怕:“这个辈分不能这么乱窜,我还是叫您林长老吧。” 林央:“……”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上道。 “把手放进来。” 林央忽然拿出一个玉瓶,将里面的水都倒入了一个小瓷碗中。 那碗中之水正是镜影泉的水。 不告诉谢砚池,直接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其接触镜影泉水,这样判断出来的结果才最为准确。 如果谢砚池一旦有不适的情况出现,她会立刻终止进程,尽量让伤害减少到最低程度。 这么做,是最快最准确的。 谢砚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迟疑地伸出一根手指,往那清澈的水中戳了戳。 “?” 没任何感觉啊,这什么情况。 林长老总不会无聊到让他戳一碗再普通不过的水吧? “你有什么感觉吗?” 谢砚池老实巴交的:“凉凉的。”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林央再次发问:“现在呢?” 谢砚池更疑惑了:“凉凉的?”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林央看着面色依旧红润的谢砚池,挑了挑眉。 “你不痛吗?” 谢砚池恍然大悟,决定给林长老一个面子:“啊——有点痛!不行,真的有点痛!” 林央“哗”地把碗里的水给倒了,看上去心情很好:“演的太假了,我知道你不痛。” 谢砚池把手收了回来,表示他完全看不懂林长老的操作。 第60章 我考虑一下(已修) “听过镜影泉吗?就是丛林之心里那口温泉。” 谢砚池点点头。 他当然听过,他还知道这泉水有什么作用。 现在林央一提,他就知道方才让他试水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在测他的灵魂是是否纯洁!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灵魂居然纯度这么高! 这不正常啊! 他这种满脑子瑟瑟的人,哪里纯洁了! 不过他现在决定先装会儿傻,静观其变,看看林长老到底想做什么。 “知道就好说了。你那天上课的时候应该是看到我抓了一条吞天蟒的。那条吞天蟒被‘余秽’污染了,暴走后杀死了很多灵兽。 现在整个丛林之心都面临着被‘余秽’侵染的风险。丛林之心急需净化,而这需要一个至纯之人的帮助。 镜影泉可以起到筛选至纯者的作用,你能坚持这么久没有任何痛感,说明你很符合我们的需求。” 林央原本正面色严肃地说着这件事,说到这儿时却是顿了顿,接着坦然一笑。 “你愿意来参与净化吗?” 谢砚池没想到林央话说的这么直接,还真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 不过林央问的快,他也答的快:“不去。” 丛林之心这事他有印象,“参与净化”这件事本身就有极大风险。 在没有任何好处的前提下,像他这种修为倒退回练气期的小卡拉米,为什么要冒着被暴走的高阶灵兽撕碎的风险去当“净化大英雄”。 林央面无表情道:“丹峰灵阶以下的丹药随便你拿。” 谢砚池顿住了。 丹药分四阶,也就是低、中、高、灵四阶。 镜流宗的丹峰在整个修真界都赫赫有名,丝毫不比专门炼丹的碧髓宗差。 就算不是灵阶,单一粒镜流宗丹峰出品的高阶丹药都能让普通修者抢破了头。 怎么办,有点心动了。 不过虽然有点心动,他还是果断拒绝。 林央依旧面无表情,但额顶冒了根青筋:“灵阶以下炼丹秘籍,随便挑。” 谢小池眼睛亮了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林央额前又冒了根青筋:“最多再加一瓶灵阶丹药。我这么告诉你吧,我们很需要你,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会强人所难。” 谢小池顿时乐了,就喜欢林长老这么实诚的。 他本来是不想掺和进去的,但是—— 林央太实诚太大方了,他真的有点心动了。 灵阶丹药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更何况是镜流宗丹峰出品!这完全就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好不好? 而且林央都肯给这么多好东西了,说明这个事情确实很严重。 他顺便帮帮忙忙,也不是不可以? “林长老,您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林央:“……嗯,你好好考虑一下。” 临走前,谢砚池还不忘把他炼的致幻版甜甜丹都装进小瓶子里。 “林长老,我可以把我炼的丹药带走吗?” 林央现在看谢砚池有点头疼:“可以,你走吧。” 谢砚池美滋滋地把他炼制的带有致幻效果的甜甜丹带走了。 嘻嘻,带回去给大师兄尝尝。 作为对恶毒绿色药丸的有力反击! …… 林央看着他走出丹堂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回去要被抠抠嗖嗖的老林逮着骂了。 果不其然,她回到丛林之心的时候,老林发着光从树洞里飘出来,逮着她就问:“林央,他同意了吗?” 刚在草地上坐下来的林央叼着根狗尾巴草,眼神有点躲闪:“他同意考虑一下。” 老林一看她这死样子,内心顿时警铃大作:“你许诺他什么了?” “低、中、高阶丹药随便选?” 老林觉得这个尚且能接受,但很快,他就听见他这好徒弟的声音再次响起。 “哦,还有低、中、高阶炼丹秘籍随便选。” 老林:“……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林央把狗尾巴草吐了出去,面色淡定地为自己辩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哦,还加了一瓶灵阶丹药。” 老林:“!” “你个败家子儿!我不是让你诱哄他吗?” 林央直接冲她面前的发光老头竖了个中指,然后飞快撤走。 “抠搜猥琐老头说的就是你,我这人嘴笨,只会说点真心大实话,诱不了半点,要不老林你把我逐出师门吧。” “大胆林央,你个孽徒!” *** 谢砚池从学宫出去的时候,已然是正午时分。 他下午没课,回去的自然是慢了些。 刚回到在云弥巅的住所,门一开,一个毛绒团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谢砚池慌忙将手中的丹药瓶放在桌上,双手抱住小狐狸。 指腹触上一片细腻的柔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向心扉,让人心里生起一股暖流。 他以前就幻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 在结束了令人疲惫的学习或工作后回到家里,有可爱的毛茸茸从玄关处飞奔着扑向他——无论白昼还是黑夜。 感受着怀中的温热,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或许—— 是上天的恩赐? 没有走上邪路的小昭,每一天,都很温柔、很可爱。 “哥哥想我了没。” 狐狸变作少年,搂住他的脖子,语气温软。 眼睛又是闪亮闪亮的,盛满了狡黠的灵光。 谢砚池无奈地把少年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扒拉下去。 “你又偷偷跑过来,这么无视云弥巅的规矩是吧。” 云弥巅有规,非内门弟子,一般不得入内。 “我想哥哥了嘛。” 殷昭重新将胳膊环绕在谢砚池脖子上,整个人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直直将人往地上扑去。 “我……想你了嘛。” 最后一句像是不真切的低语,恍恍惚惚的,不似往日的撒娇语气,而是一种低沉的、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清晰的沉闷语调。 谢砚池以为那是幻听。 很快他就无暇回忆那像是幻听的语句,因为此时那毛茸茸的耳朵正挨着他的下巴,痒死人了。 谢砚池无奈地轻轻拍了拍正压在他身上的狐狸少年的肩膀,语气是无意识的宠溺。 “哎,小昭,你别压了。我腰不好,待会得爬不起来了。” 第61章 血迹与画 殷昭闻言,慌忙从谢砚池身上爬起,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边扶,边像是在自言自语:“要保护哥哥,所以也要保护哥哥的腰。” 谢砚池:“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殷昭老老实实答道:“我说我要保护哥哥。” 谢砚池欣慰地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小昭又抽什么风,忽然就扯到了要保护他,但是有这份心,还是很好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差点把刚喝进去的水给喷了出来。 只见小狐狸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还要保护哥哥的腰。” 谢砚池面露尴尬之色。 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小昭,你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但是你现在还小,应该是哥哥保护小昭啊。” 说完这话,谢砚池忽然想到,自己现在貌似在画大饼。 就他现在这个实力,还怎么保护人家啊! 不行不行,看来还是得努力修炼。 殷昭愣了愣,像是在理解这一句话,又像是在回味。 他沉默半晌,继而再次一把抱住谢砚池,笑得很开心:“那现在哥哥保护我,我长大以后保护哥哥。” 谢砚池无奈回抱住他:“那我等着那一天。” 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以后要是再长大一点,他可要不好意思了! 殷昭看着眼前人的笑容,轻轻舔了舔尖牙。 哥哥总是能一句话就让他感到很开心,真好呢。 现在看来,每天应付那些无趣肤浅的人类,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要—— 只要每天都能见到哥哥。 “对了,你小玉姐姐他们还好吗?” “小玉姐姐……”殷昭的神色有些迟疑。 谢砚池内心不由一阵紧张,谢小玉那个丫头不会惹事了吧! “她很好,就是今天早上刚打了人。” 谢砚池两眼一黑:“这臭丫头,我就说她肯定会惹事!” 他就知道,按照谢明玉那个闹腾的性格,她迟早会惹点什么事出来。 真是让人担心!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殷昭见他神色几经变换,眉峰蹙起,还以为谢砚池在生谢明玉的气。 他虽然不喜欢和别人共享哥哥,但也并不希望哥哥因为和亲妹妹之间的误会而感到不开心。 让哥哥放心会更重要些。 思及至此,殷昭连忙道:“是那家伙虐待动物在先的,不能怪姐姐。” “虐待动物?”谢砚池有些怔愣。 “那家伙从宗门脚下的云弥城买了几只宠物灵兔回来,他虐待小兔子的时候被姐姐看见了,姐姐就打了他一顿。” 谢砚池皱了皱眉。 怎么什么人渣都跑来参加宗门选拔,只能希望这人最后会被刷下去。 谢小玉打的好,只是万一在宗门选拔的时候被报复了…… 哎,他真的是不放心。还是待会再去看她一下,叮嘱她小心一点比较好。 他叹了口气:“好了,知道了,待会回去的时候哥哥跟你一起走,再去看看你小玉姐姐。不过现在我还有点事,小昭你自己玩会儿。” 殷昭乖巧地点了点头,看向谢砚池背影的眼神逐渐变得平静了起来。 也不知道谢砚池现在是去外面做什么了,但殷昭能根据精血的位置判定,哥哥没有走远。 只不过现在他好像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殷昭的眼神暗了暗。 他趁着谢砚池出去还没回来的空档,缓缓走到一间锁住的房间前。 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间房间的门就是锁住的,谢砚池也从来没有进去过。 殷昭没有钥匙,但他自有办法进去。 此时他明明没有任何动作,那门锁却是发出了“咔哒”的声响,接着就自动打开了。 殷昭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又是“咔哒”一声,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 一片昏暗中,他身后忽然冒出九条火焰做的狐尾幻影,一时间整个昏暗破旧的房间皆被照亮。 墙壁上有类似暗沉血迹的东西存在,那血迹和他第一次因好奇走进这里时所见到的一般无二。 其他地方到处堆叠着积满灰尘的杂物,地面上还有几件随意乱扔的破衣服,一张灰扑扑的床靠在角落里。 所有的帘子都紧紧拉着,光线被暗色的布料隔绝在外,透着朦胧而灰败的颜色。 一看就能知道,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殷昭不知道谢砚池住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间奇怪的房间,而且哥哥貌似根本就没有走进这里的打算。 是不想走进来,还是根本就没有钥匙、无法打开门走进来? 殷昭盯着墙上的血迹看了几秒,随即很快转移了视线。 他不是来看这墙上的血迹的,他的目标,是那血迹旁整墙整墙的画。 他今天很早就跑到哥哥住的地方来了。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他觉得好无聊,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墙上的胡乱涂鸦,就捡起地上的一块黑炭画了起来。 画的是他和哥哥,心脏和蜜糖罐子。 黑色的心脏在糖罐子里装着,他和哥哥站在流淌的黑色血液和糖浆中,互相拥抱。 他是来加一只眼睛上去的。 这是他在抱住哥哥时,忽然产生的强烈冲动。 很快,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就出现在了“哥哥”的小人形象旁。 殷昭扔掉手里的黑炭,满意而病态地微笑了起来。 许久,他察觉到谢砚池开始返回后,才走了出去。 …… 重新坐回原处的殷昭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盯着他和哥哥的画面。 他为此感到很兴奋,就好像那只眼睛是他的一样。 恰在此时,有一股甜丝丝的香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寻找那股甜味的来源。 目光最终转移到了桌上的小瓶子上。 他本来就讨厌一切苦味,他喜欢所有甜甜的、能让他心情变好的东西。 所以……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殷昭沉醉于这奇妙的香味中,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 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瓶子,也不知是怎么倒的,两颗蜜糖色的漂亮“糖珠”出现在了他手心。 是哥哥带给他的糖吗? 瞳孔微微缩小,手心里的漂亮“小糖珠”很快入了口。 当那股清甜在舌尖骤然绽放开来的时候,殷昭的狐狸耳朵忽然竖了起来。 好甜—— 小狐狸餍足地眯起了眼睛,正沉溺在这香甜之中,却是忽然间浑身一颤。 第62章 哥哥,你好香~ 舌尖上的香甜很快退去,紧接着是一种奇怪的像是幻想出来的苦味。 殷昭扒住桌子边缘,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门口。 现在哥哥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视野骤然陷入一片昏暗的红,眼前像是蒙着一层血雾。 猛然间,一双血淋淋的手揭开那层血雾凑到了他面前。 “小昭,我很想你。” 母亲那张漂亮的脸就这样无比生动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依旧带着可怕的爱怜。 殷昭猛的睁大了眼睛,身体向后退缩,无意间跌了下去,人连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不,为什么,为什么忽然会看到母亲?! 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 当那冰冷的手抚上他的面颊时,殷昭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愣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拼命地推开眼前那浑身染血的女人。 他不要,他不要回到过去! 可不管他怎么做,他的手始终都会穿过那清晰的幻想。 明知自己身在幻觉之中,却只能看着自己逐渐沉沦进去,这种感觉,当真是无比绝望。 更让他感到惊恐的是,紧接着,那个带给他无数苦难的恶魔也走了过来。 殷怀景的身影忽然从血色笼罩的衣橱后走了出来,他拿着血淋淋的刀,一步一步走近。 “小昭,到今天放血的时间了。” 殷怀景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殷昭面前的女人似的,就这样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会有点痛哦,你忍耐一下。” 此时殷昭已经退到了角落,再没有往后退的空间了。 他就这么看着恶魔手中那把刀伸向了自己,神色麻木。 猛然间,双眸变得猩红,一股灼热的火焰自他周身暴涨开来。 “滚……开!” 他拿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刀,自我防卫式地持于胸前,变成了一只恼怒的炸毛狐狸。 在那些幻觉中的人影微笑着一同朝他走来的同时,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开始和幻觉中的人影搏斗。 “小昭,我很爱你,我想你了。” “小昭,这是最后一次抽血了哦。” “小昭……” “……” 殷昭神色平静,荒芜的眼睛像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心里不断响起近乎麻木的低语。 他微微歪了下头,死死盯着那似乎是他幻想出来的恶魔,唇角骤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殷怀景,我要——” “杀了你!” “小昭!” 绝望的吼叫和那穿门而入的清亮声音骤然重叠在一起。 “哐当”一声,刀砸在地面上,麻木的少年被人拥入怀中。 眼前的血雾连带着那些讨厌的幻影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和的光晕。 殷昭有些呆滞地盯着眼前人垂落在身侧的乌黑发丝,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有些迟疑地舒展开来。 他轻轻回抱住对方,感觉自己在做梦。 好奇怪,那些东西怎么就消失了,现在的哥哥……为什么周身泛着一层柔和的光影? 虽然这样很不适应,但是确实有些好看…… “哥哥。” 他把头埋在了青年怀中,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哥哥。 …… 谢砚池简直要吓死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殷昭像中了邪一样对着空气喊叫、挥刀。 他是真怕这小鬼挥着挥着弄伤了自己,于是赶紧冲过去,先把刀夺下了。 “怎么了?你说句话,小昭。” 他有些后怕地拍了拍殷昭的背,急切地询问着。 不会是真的中邪了吧? 殷昭带着哭腔的委屈声音很快响起:“哥哥我刚刚看到了要杀我的人。” “杀你?” 谢砚池人都傻了。 这些天来他没少和殷昭待在一起,谁想杀殷昭,他还能不知道吗?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好害怕,哥哥,你让我抱抱。” 谢砚池察觉到少年抱住他的力气更大了些,一时间更急了。 不是,到底是谁要杀他家小昭啊?最好别让他逮着。 “那人往哪里跑了?” 谢砚池把怀中少年揪了出来,按着他的肩膀,无比严肃地发问。 殷昭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眼睛里漾开一圈微妙的纹路。 他下一句话直接让谢砚池的心揪了起来。 “我还看到母亲了。可是她……已经走了啊。” 谢砚池琢磨着这句话,起初是觉得心疼,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不是,这确定不是产生了幻觉吗? “哥哥,你身上为什么有甜甜的香味。” 冷不丁的,少年忽然挣脱开他的手,随即主动拉了拉他的衣袖,狐耳耷拉着,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谢砚池简直是一头雾水。 等等,甜甜的香味。 他心下一沉,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甜甜的香味,再加上他刚进门时殷昭那个癫样……这确定不是甜甜丹的问题吗! 他赶忙回头,看向他放药瓶的位置,果不其然,看见那瓶子正倒在桌面上,几颗蜜糖色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坏了,这小子偷吃他丹药! 他还没给大师兄试试呢。 不过为什么兰罄吃了以后是把大家看成漂亮仙子,小昭吃了却是看到了去世的母亲和要杀他的人? 所以说这个致幻的效果是因人而异的吧? 可以是美梦,也可以是噩梦? 哎,这玩意太猛了,还是不要拿去戏弄大师兄了! 谢砚池有些头疼地收回了停留在丹药上的视线,有些无奈地看向了他身前这个紧紧贴在他身上的少年。 “哥哥,你好香啊。” 谢砚池“虎躯一震”。 我去,这什么虎狼之词! 他简直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随即猛的把眼前这黏人的小鬼给扒拉开。 “醒醒,你给我醒醒,殷小昭!” 殷昭眨着迷茫的眼睛,看着眼前自带柔光的漂亮哥哥,有些听不清谢砚池说了什么。 他不理解哥哥为什么要推开他,于是又要凑上去和谢砚池贴贴。 “哥哥,你好——”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呢,谢砚池就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手刀。 啧。 他待会就把那甜甜丹给扔了。 祸害! 第63章 玉石小人 谢砚池一把扶住被他打晕了的殷昭,在把人整上床后,才坐回桌前。 他从桌下隔层中依次取出保存完好的玉妖令和百里狩交给他的玉佩。 这些天实在闹腾,他很难有时间静下心来修复这枚玉佩。 明后两天学宫休假,他今天下午又无课要上,便想着抓紧时间把这事给做个了结,毕竟总拖着也不是个事。 巧合的是,他中午从学宫回云弥巅的时候百里狩用玉妖令联系了他,说马上会把他的报酬寄过来。 一共一百三十万。 三十万是见面礼,一百万是修梳子的费用。 爽! 更爽的是,百里狩前脚刚通知他记得去取钱,后脚寄钱来的小鸟就飞到他的山头来了。 他刚才出去,就是去接给他送钱来的“大爹”。 那只妖川阁派来的金色小鸟给他送来的是一枚空间戒。 他当时分出一小部分灵识探入戒中,顿时被空间戒里的场景给震住了。 除了约定好的一百三十万,百里狩居然还送了他两座魔晶山。 一座水蓝色的,一座火红色的。 看品质,都是上等材质。 空间戒的天空上方还有那位阁主用抽象的手写文字写下的“真挚留言”。 对方表示这是送给他和喷火小狐狸的见面礼,如果玉佩也修完了,还会再送他几座。 他甚至还贴心地提醒谢砚池不用担心他破费,因为他们妖川阁就建在修、妖、魔三界最大的晶矿脉上,拥有着相当一部分的晶矿支配权。 家里有矿,就是底气足啊! 得,以后要和老妹组队去挖矿的话,认准百里狩。 人家都这么慷慨解囊了,这还不得好好干。 谢砚池转了转那已经戴在他手指上的空间戒,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随即他面色归于严肃,用玉妖令和百里狩留言感谢一番后,便正式开始了修复工作。 事实证明,他最近几天还是有所进步的。 他的灵力池已经由原先的一口小水洼扩大成了一个大水洼! 谁能说这不是进步呢! 这下或许可以一次性坚持更久而不脱力晕倒? 试试吧。 试试就逝逝! 灵力很快被注入玉佩中,那熟悉的白芒一闪而逝,紧接就诡异的被吞没了。 谢砚池心下奇怪,在加大了灵流后,那白芒才继续出现,只不过依旧有些许微弱。 自打上回修复了那把玳瑁梳,他大概便明白了以灵补灵的具体含义。 这其实就是用他的灵力清除弥留于器物中的污秽之气,同时修复这些器物中妖灵的本源。 现在看来,这枚玉佩中的妖灵所受的伤极其严重啊。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这枚玉佩不断吸收,这吸收的速度甚至还越来越快。 不多时,他的大水洼又见底了。 在用尽最后一点灵力的时候,那玉佩上的裂痕只恢复了五分之一的样子。 谢砚池有些脱力地靠在椅背上,额前汗珠滴落。 只能说,赚钱不易。 他盯着那玉佩看了好一会,不知为何,竟感觉那原本暗淡无光的玉佩上忽而发出了朦胧的光亮。 那光芒愈来愈盛,在达到顶峰之时,有一道亮影从未修复的裂缝中冒出,稳稳落于他面前。 这是—— 谢砚池不由坐正了身子,细细打量着这个忽然从玉佩里飞出来的小人。 这小人是一名少年,大小和那只篦妖少女差不多。 少年面色苍白,面容染血,玉石做的长发披散于肩头,在室内光线的照射下现出温润的光泽。 他身上玉石做的衣衫有许多裂缝,那些裂缝中有似游蛇般的黑气在不断冒出。 这大概就是住在这枚玉佩中的玉妖灵了。 谢砚池趴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小人的玉石长发,指尖顿时传来一阵神奇的冰凉触感。 玉石小人被他戳得捂住脑袋晃了晃,随即主动伸出双手握住了谢砚池戳他的手指。 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认真道:“谢谢你。” 谢砚池愣了愣。 这小人原本是坐在那平放在桌面上的玉佩之上的,此时却是忽然腾空飞起,落在谢砚池肩头,有些好奇地注视着他耳畔的流苏耳坠。 “原来你就是小玳的主人啊。” 小玳? 谢砚池下意识地摸上耳畔流苏,他记得这耳坠是那个篦妖少女给他戴上的。 原来那小妖灵叫小玳吗? “小玳比我先受伤,现在看来,你已经救了她了。她终于等到了你,真是太好了。” 谢砚池越发感到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她一直在等我?” 玉石小人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小玳来到妖川阁的第一天,就跟我们说,她要找她的少主。” 谢砚池心下一跳。 这话虽然简短,但是信息量属实是有些大。 难道原主的身世真的另有隐情? 他为什么感觉自己拿到的是男主配置啊! “小玳现在在这儿吗?如果方便的话,你能让我见见她吗?” 谢砚池回过神来:“她不在这儿,她回妖川阁去了。” 玉石小人看上去有些困惑:“奇怪了,她不是要找你吗……” 谢砚池也觉得奇怪啊,不过他现在想起来了另一件事。 百里狩托他修复玉佩,其实是为了唤醒这玉妖灵问弟弟百里寻的事情。 其实他也挺想知道百里寻的事情的,毕竟只有掌握了危险分子的情报,他才能放心地在这里生活。 这不得抓住时机好好问一问。 “等我将你的本源完全修复完,你就可以回到你们阁主那儿,也可以回去见小玳了。现在,我有事情要问你。” 他把这小人放回了玉佩上,伸手又戳了戳这小玉人冰冰凉凉的脑门。 “你为什么会受伤?这玉佩怎么裂的?” 玉石小人又捂住了头,似乎是太脆弱了,被他戳痛了:“现在是多少年了?” 谢砚池也不知道啊。 实在没办法,他把万能的弟子令牌拿了出来,跟看手机似的启动了一下,发光的文字就飘了出来。 【天鸢历二十六年。】 “天鸢历二十六年的话,换算成天魔历,就是二十七年。居然已经过了八年了啊。” 谢砚池面无表情地又开始戳:“然后呢?” 小人被他戳倒在地,看上去有些狼狈。 “你别戳了!”小人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道,“八年前妖川阁被袭击了,很多妖灵都被烧死了。我为了保护我主人英勇出击,玉佩就是那时候碎掉的。” 谢砚池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笑了一下,顺着问了下去:“你主人是不是叫百里寻?” 他话音刚落,小人就抬起了头,忽然开始稀里哗啦地流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体质特殊的原因,他流出的眼泪都是小玉石颗粒。 谢砚池虔诚地拿过一个小碟子,接住了对方哭出来的“小玉珠”。 玉妖灵哭泣时流下的玉石眼泪,包值钱的啊! “你……你认识我主人?” 谢砚池边接边道:“不认识啊。” 小玉人止住了哭泣,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接我的眼泪干什么。” 谢砚池面色淡定地把小碟子收好,一本正经道:“不接的话就掉在地上了,等下不好打扫。” 小玉人有些呆呆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还记得八年前,你最后一次见你主人的时候他往哪里去了吗?” 第64章 躲在窗下的猫 玉石小人努力回忆着:“当时着了很大的火,我只记得主人被压在了着火的木头下面,我去找人帮忙,但是回来的时候主人已经不见了。” 谢砚池陷入了沉默。 还不如不说。 “不过虽然我不知道主人到底去了哪里,但如果主人离我很近的话,我可以感知到主人的方位。唔——在窗外!” 玉石小人忽然兴奋地飞了起来,“嗖”地往半开的窗外飞去,看的谢砚池心惊胆战的,生怕这小人磕磕碰碰的,把自己给碰碎了。 等等,在窗外?百里寻在窗外?! 他慌忙追着那小玉人到窗边去。 被殷昭烧坏的窗户没法完全关上,此时一阵风吹过,半扇窗户可怜兮兮地在风里微微晃着,紧接着被谢砚池直接按住、完全推开。 他探了个头出去,在看清他窗子下的场景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个银发男子正狼狈地跌坐在地,长腿曲着。 在被那玉石小人欢天喜地地纠缠着的时候,他的猫耳警惕地竖了起来,面颊微红,一手向后撑地,另一戴着包裹住手指和半个手掌的黑色手套的手正掩于鼻尖前。 那双晶黄和冰蓝的异瞳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 他把那玉石小人往自己怀里一按,警惕地看向谢砚池。 “是你?” 谢砚池挑了挑眉。 他第一次在秘藏阁见这人的时候,就该想到的。 这样独特漂亮的异瞳,不明摆着是在提示他,这家伙是百里一族的人吗? 如今这玉妖灵更是直接围着对方转,这人到底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他都不用去找,百里寻早就自己送到他面前来了。 话说起来,还是他把变成柔弱小猫咪的百里寻从秘藏阁里救了出来。 “我怎么了?”谢砚池冲百里寻笑了笑,“你小子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百里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神色变幻莫测,精彩得像是个大染缸。 “你……你见到我的原形了?” 谢砚池愣了愣,随即眼眸里亮起了“邪恶”的亮光。 他笑眯眯的:“对啊,我不但见过你的原形,我还抱过你呢。” 百里寻脸涨的通红,面上闪过羞耻之色。 “话说你不好好在竹玉峰待着,偷偷摸摸跑到我窗户下干什么,百里寻。” 话音方落,谢砚池就感到颈间一凉,他低头,额前不由冷汗涔涔。 百里寻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谢砚池指了指飞在半空用手抓住百里寻头发丝儿的小玉人:“他说的。” 百里寻面色一愣。 谢砚池抓住这个机会,直接空手夺刀,一把关上窗户,把这人探进窗来的脑袋给夹了。 百里寻猛的一松手,一颗俊朗的脑袋被破窗户夹在中间,看上去呆愣愣的。 谢砚池心里啧啧称奇。 这百里寻看来真的是脑子不好使,抓他的动作也奇奇怪怪的。 这家伙站在窗外探头进来抓他,难道不会觉得姿势很难受吗? 不过一想到他们第一次在秘藏阁见面时,百里寻先是爬窗户警告他,然后二话不说就从窗户上栽下来的场景,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了。 他大概……就是脑子不好使吧? 谢砚池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阴沉沉的声音。 “哥哥,他是谁啊?” 他慌忙回头,只见殷昭正扶着墙站在他身后,半张脸隐匿在暗色中,表情平静。 谢小池:我勒个豆!这么快就醒了! “他不重要。” 百里寻:“……” 谢砚池直接松了放在窗户上的手,暂时放过了百里寻的脑袋,头都没回地就走向了殷昭,又是拉手又是摸额头的,看上去好不担心。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之前修玉佩的时候花了很长时间,殷昭醒来的其实并不算快。 “你这就醒了?脑袋还晕吗?还有幻觉吗?” 那边殷昭仰起“虚弱”的面庞,顺着谢砚池的动作拉住他的手,一脸防备地看向窗外的百里寻。 “哥哥,我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其实他现在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但是由于体质特殊,那药效已经被稀释了大半,幻觉基本上都消失了。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他的脑袋晕不晕,重点是—— 他要气死了! 刚醒来就发现哥哥在窗边,跟一个脑袋被窗户夹的人“有说有笑”! 这场景莫名让他想到了谢明玉讲故事的时候提到的一个词。 “偷情”! 等等,这家伙好像不是人! 殷昭火眼如炬地看向了百里寻头顶的猫耳,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慌忙变出了自己的狐耳,拉着谢砚池的手,挑衅一般的看向了百里寻。 百里寻:“……” 谢砚池完全没留意到这暗流涌动的场景,他一听殷昭说自己好多了,顿时就松了口气。 “那就好,下次不要乱吃东西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你要是中毒了怎么办?” 殷昭乖巧地笑了笑:“知道了,哥哥~” 他说“哥哥”两个字的时候,还特意看向了百里寻。 百里寻:“……”神经病吧! 风晒干了他的沉默,他现在只想走开。 下一刻谢砚池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小昭,你应该认识他的。他就是我捡回来的那只小猫,你还记得吗?” 殷昭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就说这家伙为什么看着这么讨厌,原来是那只被捡回来的脏东西啊。 不过讨厌是讨厌,但是他面上却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惊喜:“原来是他啊,哥哥刚才是在和他做什么?小昭也想一起。” 谢砚池笑了笑:“我这是在帮他找他哥呢。” 百里寻颇为嫌弃地捏住那只小玉人的身体,把他往窗台上一放:“我没哥,你不要乱说胡话。还有,把你的小宠物收好,记得教育教育他不要随便黏着别人。” 小玉人一脸不可置信,又掉小玉珠了:“主人!你不记得我了吗?” 谢砚池颇为严肃地重新返回桌前,取出之前装眼泪的小碟子,边接玉石颗粒,边一本正经地安慰道:“你别哭了,要哭就对着我的碟子哭啊。” 第65章 百里寻的猜疑 谢砚池边接眼泪边看向一脸漠然之色的百里寻,暗道这家伙要么是失忆了,要么是对他有防范之心故意装不记得。 眼看着百里寻就要离开,谢砚池忽然叫住了他:“慢着,我现在不管你记不记得,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百里寻:“我路过。” “……” 这么敷衍的回答,真的是生怕他不知道这是在骗人啊。 小玉人一听他们的聊天完全不带自己玩,哭得更伤心了:“主人主人,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把妖川阁的大家都忘了吗?” 百里寻皱着眉,想把这小鼻嘎一样的小东西给捉起来,这玉妖灵却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闪身飞向了谢砚池放玉佩的桌面。 只见它费力地抱着那块玉佩再次飞到了百里寻面前,一个劲儿地将其往百里寻面前送。 小玉人星星眼:“主人,你摸一摸,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呢。” 百里寻看它这么努力的模样,纵使内心不耐,也还是鬼使神差地抬手,就在他要触上那玉佩之时,那小玉人却是忽然松了手,渐渐倒了下去。 百里寻下意识就伸出手要将那玉佩和玉妖灵接住,可最后落入他手中的只有那块玉佩。 玉妖灵则化作了一道浅淡光影,被玉佩上的裂缝给吸了进去。 在握住那块玉佩的时候,百里寻骤然一愣。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这块玉佩十分熟悉——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 因为他能和器物妖灵沟通的特殊能力,他这么多年来没少在恩人的帮助下接触这方面的东西。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和直觉,并且他的灵魂告诉他,他的确和这玉佩、和这玉妖灵有极深的羁绊。 可恩人却对他说,他从未也不能和任何器物妖灵缔结契约,否则就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从未、不能? 百里寻紧紧握住手中的玉佩,内心思绪翻涌。 几年前,他家中突发火灾,是一个叫孔茗的妖修将他从一片火海中救下。 孔茗待他很好,将他当作自己的心腹培养,不仅帮他挖掘他的特殊能力,给他很多学以致用的机会,有时候还会带他去参加那些在魔界只手遮天的大人物的私人宴会。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对恩人的话深信不疑,也从没有想过去做恩人不喜他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第一次对孔茗说的话产生了猜疑之心。 有时候,自己亲身体会某些事了,就会惊慌地发现,他一直尊崇的信仰竟然可以随时处于崩塌的边缘。 那只玉妖灵…… 他正思索着一切可能性,面前忽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 谢砚池语气淡淡:“既然你不记得那小妖,也不记得这块玉佩,还是赶紧将玉佩给我。那小家伙太虚弱,我得抓紧时间修复这块玉佩好救他,不能辜负了将他和这玉佩一同托付给我的人。” 其实他已经注意到百里寻在接触了那块玉佩后神情的微妙变化了,此时他边说边留意着百里寻的反应,然后发现这家伙似乎很沉得住气。 百里寻将玉佩还给谢砚池后,就一脸高冷的要离开。 “等等。”谢砚池叫住了他,似笑非笑,“你这一走,不会就要离开镜流宗了吧?” 他赌这小登绝对会假装毫不在意,非常臭屁地跟他说“肯定会走啊”之类的话,然后他到时候去竹玉峰,准能看到百里寻还“赖”在那没走。 原书里百里寻就是前期傲娇嘴硬后期疑心重那款,他虽然也位列“四大变态老攻”之列,但变态程度和另外几位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变态属性甚至很后期才被激发出来的,也就是说,现在这个阶段的百里寻还是个正常人,谢砚池根据这家伙的前期属性就可以大致推断出他下一步的行动。 果不其然,下一秒百里寻就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不走留在这里过年吗?” 谢砚池乐呵呵的:“那太可惜了,看来以后都没法见到可爱的小猫咪了。” 他话音方落,百里寻的脸就红了起来,随即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殷昭一见百里寻走了,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他贴心地帮谢砚池把窗户合拢,语气欢快:“哥哥,你还要修玉佩吗?我帮你。” 第66章 殷小昭的云霄飞剑 谢砚池将玉佩放好:“不修了,今天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殷昭笑了笑:“好。” 两人很快便出了门,没一会,谢砚池便抱着狐狸形态的殷昭来到了云弥颠的守界兽处。 他是想着,殷昭若变成人形和他一起出去的话,肯定要经过一番严格的检查,变作狐狸,倒还可以被当成小灵兽蒙混过关。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那守界兽在他出示了弟子令牌后就把他们放走了,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懒的给他怀里的小狐狸。 殊不知,那守界兽根本不是懒得看,它那是不敢看。 殷昭舔了舔尖牙,在出了云弥颠的结界后,便从谢砚池怀中跳下,变作人形。 “小昭,你看到那只守界兽了吗?虽然我知道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方法,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下次再来的话,记得避开它,别跟它硬碰硬。” 殷昭点点头,似乎听的很认真,也把谢砚池的话放在心上 了。 “我知道了哥哥,我下次会注意的。”注意不烧它的。 谢砚池摸了摸少年的头,浅笑了一下:“好乖啊哈哈哈。” 殷昭耳根红红,头顶的触感很快又让他兴奋了起来。 这不由让他感到有些为难。 如果一摸就兴奋的话,这可不太好,会被哥哥认为是变态的吧? 殷昭现在意外地发现自己十分在乎哥哥对他的看法,这可是他过往十几年狐生中从未出现的情况。 等等,哥哥应该没有再摸过别人吧? 殷昭边胡乱想着,边避开了谢砚池的手。 “哎?不让摸了?”谢砚池有些怔愣地看着自己摸了个空的手,转而似笑非笑道,“这是不好意思了?” 殷昭没有回答他,只是忽然捉住他那只手,眼神直勾勾的:“上次那只云猫的事过后,哥哥没有再摸别的毛茸茸了吧?” 谢砚池没好气道:“小祖宗,我是这么不讲信用的人吗?从那之后我就只摸过你啊。” 殷昭勾了勾唇:“那就好。” 要是背着他偷偷摸了,那就只有把这漂亮的手用镣铐锁起来了。 谢砚池可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想的,只当殷昭这又是在犯病了。 反正这小鬼又不是第一次忽然问他这种奇怪的问题了,或许只是心里没有安全感吧? 不多时,他们已经走下了云弥巅所在的山头,在经过界碑的时候,头顶忽然压过一片剑光斑斓,一阵掺在风流之中的欢声笑语随之而来。 谢砚池不由循声仰头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内门天青色宗服的弟子正结伴向前飞去。 他们的速度很快,活像一群青色的飞鸟,倏忽间追着流云尾一闪而逝。 嚯,真羡慕。 谢砚池有些艳羡地看着那群内门弟子御剑远去,心里痒痒的,也想飞一飞。 谁还没个飞天梦呢,他小时候看那些古装仙侠剧,看着剧里的神仙飞来飞去,可羡慕了。 现在穿书了,结果原主恐高,根本就没练过御剑飞行,他要想飞,得自己学一段时间。 谢砚池正遗憾着,殷昭一个闪身就不见了,没过一会,这孩子一个闪身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把木剑。 这剑是外门弟子平时练习用的普通木剑,看外观,这似乎还是一把新剑。 谢砚池:“?你剑哪来的。” 殷昭挠了挠头:“我买来的。” “你刚才‘砰’的一下不见了,就是去买这东西了?”说来也怪,他现在都习惯殷昭的闪现技能了。 殷昭眉眼弯弯,认真道:“是呀是呀,哥哥你快点上来,我带你飞。” 话音落下,殷昭控制着这把木剑漂浮了起来,他自己往上一站,还示意谢砚池也站上去。 见谢砚池有些犹疑,他又道:“哥哥,你信我,我很会飞的。” 看着这孩子这么自信的模样,谢砚池最后还是站了上去。 刚开始的时候殷昭果真飞的很慢很稳,给人的体验感很好。 可是人大抵都是很贱的,谢砚池觉得不够刺激,在殷昭耳畔说了句“快一点”。 少年浑身猛然一哆嗦,妖力又有点不受控制,一时间他们脚下的飞剑就如一支离弦飞箭般飞了出去。 情急之中,谢砚池一把抱住殷昭的腰,在狂风里面色苍白地叫道:“靠!太快了,慢一点,你慢一点,小昭!” 与此同时,他们方才起飞的那片丛林中响起了疑惑的声音。 “师弟,你的剑呢?” “师兄,刚才有个人忽然出现在我身后,直接把我的剑拿走了 。” “啊?那是哪位长老的弟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可是……师兄,他给了我一块高阶灵晶……” “啊?真的假的?那人不会是个大傻子吧?钱多的没地方烧?走吧走吧,师弟,不要和那种人傻钱多的家伙计较,你这块灵晶都能买一千把木剑了。” ……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大傻子了的殷昭现在正在风中凌乱。 “殷小昭!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你是不是无证驾驶!怎么快了就慢不下来了!” 好不容易从剑上下来了的谢砚池抱着路旁的树狂吐,已经生无可恋了。 呜呜呜,他也有错,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坐云霄飞剑的,静茹姐姐给的吗? 殷昭手足无措地提着剑,老实巴交地站在旁边看谢砚池。他好几次想走上前去,都被谢砚池制止了。 “哥哥我错了。” 吐够了的谢砚池一脸虚脱:“没事没事,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我就不该上你的剑。 “哥哥,下次……” “下次?”谢砚池挑了挑眉,“你还想有下次?!” 殷昭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这木剑品质不太好,妖力承受阈值太低。 一旦注入其中的妖力有一瞬超过了阈值,灵敏度就会大大下降,控制的难度更是大大提升。 故而外门弟子用它来训练的时候都是在低空低速飞行。 殷昭心里唾弃着这把平平无奇的木剑,打算过段时间弄把好剑再带哥哥好好体验一番。 当然当务之急是哄好哥哥。 这事他最擅长,每一回被他弄的有点生气的哥哥都会被他引的回心转意。 应对谢砚池这种人,手段其实不需要太高明。 殷昭勾了勾唇,仗着自己可爱“撒娇”道:“哥哥别生气了,我的狐耳给你摸。” 第67章 被绿茶蒙蔽了心 最后谢砚池果然被殷昭给迷惑了,他冷哼一声:“也不是不可以……等回去再摸,现在在外面呢。” 殷昭状若无意地抬手掩住嘴唇,其实他在偷笑。 哥哥真可爱啊。 …… 两人很快就到了竹玉峰。 那群人今天没有打麻将,全都在看热闹。 院落中央正停着一辆小型飞舟,那个前几天还在跟踪骚扰殷昭的剑庄少主正躺在担架上,被人往飞舟上抬。 窃窃私语就没停过,基本上都是在幸灾乐祸。 “哎呀,真是可怜,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被打断手了。” “你可怜他?他做了多少荒唐事你知道吗?要我说,他就是活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个把他手打断的人,我是真敬佩。” “知道知道,他就是个人渣嘛。但是,手打断,还拔了舌头的话。是不是太吓人了……云海剑庄要是连带着把我们一起查了的话,这选拔……” “嘘——” 谢砚池一头雾水地听站在外圈的人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 殷昭波澜不惊道:“那个人作恶多端,被报复了吧,哥哥,我们还是……” 他话没说完,直接被亮着眼睛朝他们走来的谢明玉打断。 “哥你来啦!” 小姑娘简直是力大无穷,她背着把重剑,脚下生风。 “谢明玉你这又是在干嘛?”谢砚池一脸惊恐,生怕这小姑娘待会没轻没重给他来一剑。 “这是小盛借给我我玩的,哥你看我帅不帅。” “小盛?” 得,谢小玉这又是交上新朋友了。 “他这人可讲义气了,今天跟我一起狠狠揍了一个虐待狂一顿。不过他现在不在这,他有事出去了。” 谢砚池指了指院落中央的方向,低声道:“你们揍的,不会就是那家伙吧。” “那肯定不是啊,我顶多扇他两耳光,打断手、拔舌头这种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这家伙也是自作自受,平日里糟践了多少人现在这样子也是活该。” 不多时,飞舟旁爆出一声怒吼。 “你们镜流宗就是这样对待参选者的?这件事我一定会追查到底,还我弟弟一个公道!” 只见一名年轻女修边送着她那依旧深陷昏迷的弟弟上了云海剑庄的飞舟,边怒视着镜流宗派来处理此事的人。 镜流宗派来的弟子面色平静:“抱歉,不过宗门方面事先已经提醒过他了,后山禁地不可随便进入,如今出了意外,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那女修面色青红交错,半晌,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目送着那艘小型飞舟消失在天幕,谢明玉冷笑一声。 “他们云海剑庄连三流货色都算不上,要不是背后有天剑宗做倚仗,她根本不敢这般说话。明明是她弟弟先无视镜流宗规矩在先,如今却要怨镜流宗害了那小畜生。” 谢砚池一听妹妹这么说,大致就明白了。 如今修界五大宗分别是镜流宗、天剑宗、碧髓宗、月影宗和抱一宗。 云海剑庄或许不算什么,但若是天剑宗肯为他们撑腰,那还是不好惹的。 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云海剑庄既然依附于天剑宗,那这位少爷为何不去做天剑宗的弟子,跑来镜流宗又是做什么。 谢明玉不愧是他亲妹妹,他还没问呢,这小姑娘就开始为他答疑解惑了。 “听说那家伙因为天赋太差、人品低劣,直接被天剑宗拒绝了,托了很多关系才辗转来镜流宗参加选拔的。 哈哈,不过他还没开始,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对了,小昭,他不是还跟踪过你吗?” “什么?跟踪过你?”谢砚池一听谢明玉这么说,顿时转头看向了殷昭的方向,“他没对你做什么吧?发生了这种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殷昭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半晌,他浅笑道:“没事了,哥哥,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也没有得逞不是吗?”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已经开始回忆当时发生的事情。 那人贼心不改,竟然开始试图跟踪哥哥将他的事情都说出去。 就在他打算再教训一下那家伙的时候,却是被谢明玉碰见了。 无奈之下,他只有放过了那人,跟谢明玉说明了自己被跟踪的事。 不过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动过手了。 这件事他其实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毕竟他可是拿刀威胁过对方。 这要是传到哥哥耳朵里去了,他的形象可怎么办啊。 此时谢砚池的心头直接一沉。 小昭还真是被跟踪了。 眼前的少年正温顺乖巧地低垂着头,精致漂亮的眉眼笼于阴影之中,看上去有些委屈,完全可以说是毫无攻击力,谢砚池都要幻视出他头顶耷拉的狐耳来了。 怎么看都是那家伙的错吧? “下次再有这种事发生,一定要跟我说,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知不知道?” “啧。”谢明玉对此简直是啧啧称奇,“你真的是我哥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像,像——” 谢砚池:“像啥?” 像被小绿茶蒙蔽了双眼。 谢明玉默默收回了那已到嘴边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话挺适合她哥的,到底哪里适合也说不上来,殷昭明明也不绿茶啊…… 不过这小狐狸看着确实有几分惹人怜爱的姿色,也是风韵犹存,的确是会被盯上的那种……嗯,不对,她在想什么鬼东西。 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像我哥。” 话说完,她就想跑。 谢砚池一把拉住她:“别跑别跑,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你说事的。” 谢明玉一脸迟疑:“找我?您老不会要给我下毒吧?” 谢砚池简直是痛心疾首:“你对你亲爱的哥哥只有这么点信任吗?” 谢明玉点点头:“其实我不介意再减少一点的。” 谢砚池:(?▼皿▼)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再关心谢明玉这死丫头他就是小狗! 半秒后—— 嗯,好吧,小狗就小狗吧,反正他和谢小玉都当了好多回狗了。 两个人每次互掐完都一本正经地说再关心对方是小狗,结果每次都会在两天之内化身狗子。 “就找你说一句,爱听不听!你别再揍人了,小心一点,后天就是宗门选拔了,被蓄意报复了可不好玩。” 话喊完,谢砚池耳根红红的,谢明玉耳根也红红的,兄妹俩的脸都变得跟吗喽屁股一样红了。 “什么嘛……包注意的啊!” 小姑娘俏脸一红,走的别别扭扭的,谢砚池看得乐死了。 他今天这一趟其实主要就是来看看谢明玉,不过顺便看看大狼和小猫咪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小昭,我去看看郁眠,你要一起去吗?” 这次殷昭罕见的没有缠着他:“不去,天天看都烦死了,哥哥你自己去吧……哦,对了,不能摸他!” “不摸不摸。” 谢砚池无奈的笑了笑。 这小狐狸,占有欲还怪强的哩,这以后要是迷上哪个小姑娘,这不得折磨死对方。 虽然殷昭这次没有选择跟着他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但这恰好符合他心意。 毕竟他有事要问郁眠。 第68章 刺青 谢砚池走后,殷昭一个人回到了住处,门一关,他就将自己的衣服给脱了。 少年裸露在外的上身有许多陈年旧伤,那些暗沉伤痕堆积交叠在一起,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分外狰狞。 其中最为刺目的是他肩后的一小片刺青。 娇艳欲滴的花朵图案栩栩如生,顺着身体线条舒展开来,宛若鲜血染成。 殷昭背对镜子,转过头去,用余光瞥着肩后那朵像是正在盛开的刺青魔花,不由蹙起了眉头。 一阵密密麻麻的灼烧痛感正从那朵刺青花绽放的位置蔓延开来,像是要掀开他的皮肉似的。 方才哥哥还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是感到微微的疼痛,那痛感尚可忍耐,但是到了现在,原本轻微如蚊虫叮咬的疼痛已经逐渐变得痛彻骨髓。 这朵诡异妖艳的魔界之花是他到魔界第二年第一次病危时,殷怀景手下一位颇有名气的魔医给他刺的。 那位魔医用的一手好针,除了平日里用于治疗的金针银针,刺青针也是他喜爱之物。 此魔一般不轻易给别人施针,只有遇上了吸引他的肌肤,他才会出手,并且还会提出在对方身上留下刺青的奇怪要求。 就算是魔尊殷怀景让他给殷昭看病,他也要求在殷昭身上留下“作品记号”,着实是癖好独特。 殷怀景只是想要殷昭活着好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稀有血液和骨髓,才不在乎殷昭身体的其他部位是否完好,当然是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魔医的刺青针总会附带各种效果的慢性药物,那些药物不至于让人身死,但却足以让人在往后余生中受尽折磨。 反正是活下来了,不是吗?这间歇性发作的慢性折磨,也不是不可以忍受吧?只要还活着就可以了。 那些迫切希望家人活下去的人是这么想的,并且他们也永远无法体会到那种被魔针凌迟的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殷昭当时是被迫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那魔医刺穿皮肤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顺着魔针注入血肉的慢性药物也逐渐开始发挥作用。 那刺青起初只是花苞,但随着他的逐渐长大,每隔一段时间,花苞就会在皮肤上盛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掀开皮肉般的刺骨疼痛。 今天是他离开魔界后第一次发作。 他连那慢性毒药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找解药了。要想缓解疼痛,只有把肩头整块刺青覆盖的皮肉给挖掉。 由于体质特殊,被他挖掉的皮肉很快就会长出来 ,伤口也会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但那诅咒一般的刺青花朵并不会消失,它会继续生长,直到下次再次盛开。 殷昭扭过头,盯着那朵鲜艳欲滴的魔花看了会,很快就不做他想,拿过刀便面无表情地朝那处花朵盛开之地剜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眼睛连眨都不眨的。 刀尖刺入血肉时,他的身体还是不免颤抖了一下,额前水色涔涔,汗珠顺着鼻尖滑下。 好痛—— 要是哥哥在就好了……可要是哥哥在的话,自己是得到安慰了,哥哥却会为他感到伤心难过,他不想这样。 果然还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就好了。 手中的血刀掉落在地,一时间他周身都萦绕着一股带着奇怪的香甜味道的血腥之气。 背部紧绷,新生皮肉所带来的痛痒感让他陷入了另一种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缓了过来,背部被剜去血肉的地方已经光洁如初,就是新生之处还笼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新的皮肤上,只有一个刺青小点。 那是花种。 殷昭从地上缓缓爬起,在将那被他剜下来的血肉装进袋子里处理掉后,他才推开门朝后山禁地走去。 把东西埋在那里,可以减少被人发现的机率。 这一次没有了跟踪狂,他感到全身都放松了许多。 一路上没什么人,可就在他即将到达后山的时候,冷不丁的却是被一道清冽的女声给叫住了。 他回头一看,是谢明玉。 “小昭,你在这做什么呢?” 少女扛着重剑,刚从后山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桃色衣衫的漂亮少年。 殷昭将小袋子藏进衣袖,语气淡淡:“后山灵力充裕,适合修炼。” 谢明玉听了,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半晌,少女笑了。 “不对劲啊,你——” 殷昭顿时浑身紧绷,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有破绽。 “你今天居然跟我说了这么长的句子!” 殷昭:“……” 他没再搭理谢明玉,继续向竹玉峰后山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多远,便耳尖微动,谢明玉和她身后那桃衣少年交谈的声音便随风入耳。 “盛哥!你这重剑可真好玩,你再教我使两招呗。” “哈哈哈哈,你可是第一个拿得动我这把剑的女孩子……” 殷昭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伐,掌心已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那个人——莫名给他一种很奇怪的不适感。 但他很快就将那种不适的感觉抛于脑后,因为他已经到了禁地结界,需要认真一点了。 …… 后山脚下—— 桃衣少年接过谢明玉还给他的重剑,忽而抿唇一笑。 他眼形偏圆,瞳仁黑如乌玉,五官线条柔和,肤色则较为白皙。笑起来的时候门牙微露,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干净单纯之感。 “盛哥,真是想不到啊,你看着柔柔弱弱的,居然会用这么重的武器,佩服佩服。” 被叫做“盛哥”的少年看向眼前这个说话格外豪爽的少女,“干净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其实明玉姑娘你不用这么生分地叫我,我们也是有缘,你叫我景漓便可。” 谢明玉思考了一会道:“大兄弟,我还是叫你盛哥或者盛兄吧,你这名字太小说范了,老是提醒我我在哪里,体验感不太好。” 完全没听懂这姑娘在说什么东西的盛离有点懵。 他当初化名,特意取的“景漓”这个名字,明明都是美好的意象,就有这么说不出口吗?还有,小说范是什么东西。 “哦对了。” 正打算和盛离分道扬镳的谢明玉忽然想起了她哥叮嘱她的话,顿时停了下来。 “后天就是宗门选拔了,你小心一点。我们不是把那个虐待狂教训了一顿吗?我听说他家世不凡,要是在宗门选拔里给我们下绊子就不好了。最近这几天低调一点,绕着他走。” 盛离微笑点头,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待少女转身远去,他那双“澄澈”的眼眸才骤然暗了下来。 黑白分明,却不再单纯干净,而是盛满了兴奋的笑意。 啧,怎么可能绕着走呢,要杀了才解气啊。 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随便虐待呢! 第69章 虐待狂住在哪里 魔界,掷金池—— 自上次掷金池动乱过后,裂开的地面很快得到了翻修。 黄澄澄的金子再次铺满了池底,里面还添了许多琉璃和月弥海的明珠,灯光一照,真真是流光满池,泛着一种不真切的、满是奢靡气息的美。 身着霓裳的妖族少女舞姿轻盈,在半空飘飘若仙。 穹顶的镜子也换上了新的,倒映着下方的所有景象,一时间镜影摇曳。 最高处的一间观景厢内,纱帘半掩,透着外界奢靡的光。 忽而一声低微的痛叫声从观景厢内传出。 “大人……大人,太痛了!” “痛?” 那手持刺青针的男子微微一笑,冰凉的指尖爱怜地抚摸着少年那裸露的光滑脊背。 他像是诱哄一般轻轻道:“乖一点,很快就不痛了。” 话音落下,手中那锋锐无比且淬了慢性毒药的魔针便刺进了少年的皮肤。 少年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口中就被塞入了一团泛着血腥气的红布。 “真美啊……”男人喃喃自语着,“你说,在你的背上用针刺出一朵漂亮的花,是不是很有趣?” 他越说,那被他半哄骗来的妖族少年就挣扎得越剧烈。 男人顿时不悦了:“好不容易遇上钟意的肌肤,怎么主人就这么不听话呢?” 倏忽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伤心的往事,抬眼看了看外面的舞蹈后便垂下了头,边刺青,边就着乐声开始给几乎要痛死过去的少年讲故事。 “还记得上一次遇见让我满意的皮囊,还是在五六年前,当时那个男孩比现在的你还要小呢。 可惜,他是魔尊大人的私生子,我就是再喜欢他的皮囊,也不能在他身上作那么多次画啊。 所以我挑了我最喜欢的花给他纹上,也算是表达我对他的喜爱吧。 我今天也很喜欢你呢,所以我决定也给你刺一朵漂亮的鲜花,你喜欢吗……哦,对了,药……当年我给那孩子用的,可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的‘玉楼春’。 哎呦,想想那孩子也是可怜,我都没告诉他解毒的方式是什么呢,他还跑了,下半辈子不会都要被折磨死了吧——” 被他按住的少年痛苦地“呜呜”着,男人的眸光逐渐转冷。 “真可惜,其实‘玉楼春’根本没有可以服用的解药。只有和相爱之人有鱼水之欢,药力才会逐渐退去。可谁会爱他呢? 哈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 竹玉峰。 谢砚池刚走到郁眠的屋子前,还没敲门,余光就在屋旁的花丛中瞥见了一个白球。 那是一只正在花丛中打盹的猫。 谢砚池一眼就认出了这猫是谁变的。 这不是那个死鸭子嘴硬,说“留在这儿等着过年吗”的百里寻吗? 嘻嘻,这不就被他逮着了? 他走到花丛前,还没蹲下身来,那白猫就自己醒了。 那晶黄和冰蓝二色的异瞳就这么水灵灵地睁开了。 百里寻:“!” 不是,这个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他不是内门弟子吗?为什么这么频繁地跑到这个竹玉峰来啊! 他正要抬腿跑开,就听见谢砚池笑意盈盈的道:“百里,原来你想留在这里过年啊。” 百里寻瞪了谢砚池一眼,抬起小短腿就跑开了。 烦死了!阴魂不散的家伙! “原来是只自尊心挺强的小猫咪啊……”谢砚池故意说的很大声,然后乐呵呵地转身,打算敲门去。 那门却是自己开了。 一脸冰霜之气的郁眠站在打开的门旁看他。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看到了谢砚池戏弄百里寻的场景的,他又不是故意要看……好吧,他只是觉得谢砚池逗别人的时候挺好玩的。 “我刚好要出门。”郁眠面色淡淡,状若无意地解释道。 他边解释,边看着谢砚池的身边,总觉得空空荡荡的,少了点什么东西。 想了一会,他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少了殷昭那只总是冲他翻白眼还有露出挑衅笑容的绿茶狐狸。 不正常。 郁眠眯了眯眼眸。 殷昭那只死狐狸不是恨不得一整天都黏在谢砚池身边的吗,现在居然会放着谢砚池一个人来找他。 他脑海里正胡乱想着,下一刻就听谢砚池道:“啊,那正好,你先别出去了,我有事问你。” 郁眠闷不做声,先是侧过身,让谢砚池进去了,随后便将门立刻关上。 “问什么?” “我向你打听个人。” 郁眠挑了挑眉:“问我?可以啊 ,有条件,你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事情。” 谢砚池幽幽叹气:“这样多没意思,我想你不想让我把你的事情泄露出去吧,这样你的报仇计划可就没法施行了。” 他为什么会知道郁眠的事情?当然是因为他是穿书者啊! 这可不兴告诉郁眠啊! 郁眠:“……” 谢砚池果然知道他很多事情!甚至知道他的报仇计划! 他沉默了半晌,瓮声瓮气地道:“你问吧。” 谢砚池笑了笑:“我妹妹谢明玉是不是打了一个虐待动物的人。” “没错。” “他住哪,你告诉我。” 谢砚池抿了抿唇,眼眸中闪过一抹亮光。 也是在谢明玉走后,他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 虐待灵兽,虐待的还是兔子……这可是最后一个变态主角攻兔子精盛离出场前发生的故事。 他得找个人问问那个虐待狂住在哪里,好看看盛离在哪里。 第70章 哥哥闭眼 他只是去确认一下,那个虐待狂有没有被盛离弄死。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牵连到别人了就不好了。 也不能问殷昭,就小昭那个性子,如果知道自己要去那个虐待狂住的地方看看,肯定会不放心跟上来。 而郁眠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告诉他对方的住所后,就没有再多问。只是在他要走的时候,又确认了一下。 “你不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吧?” 谢砚池笑:“当然。” …… 明亮的室内,一个少年宛若鬼魅般忽然出现在那个正要打开兔笼的人身后。 忽然之间,整个房间都暗了下去,所有帘子自动拉上。 那人摸上兔笼的手猛然一顿,他看着那忽然出现在墙面上的影子,在目光触及那像是兔子耳朵的轮廓时,不由得浑身一哆嗦,背后冷汗涔涔。 是幻觉吧? 难道是昨天弄死的那只兔子化成冤魂来找他了? 他身体僵硬地缓缓转过身去,直直撞上一张在他面前骤然放大的面孔。 盛离头顶兔子耳朵竖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看。他戴着一个煞白的兔子面具,这让他看上去更可怕了。 虐待狂顿时被吓得腿都软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面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离拿过兔笼,冰冷地注视着他脚边的人:“你刚刚是在做什么呢?是还想做昨天的事情吗?” “不说话?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正说着,他弯下腰,将笼子放在隐蔽处,不让笼子里的小兔子看到接下来的场景。 那人见大事不妙,急得往门口爬去,嘴中发出惊恐的喊叫。 “救命啊!救——” 他那句话还没说出,就被扯着头发往里面拖去。 恰在此时,窗户边忽然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盛离猛然顿住,半晌,他叹了口气,幽幽道:“看来被注意到了呢,那就一起抓过来吧。” 紧接着,他手一松,用绳子慢条斯理地把人给绑了以后,就淡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自如的好像他才是住在这里的人。 不多时,他就再次回来了。 这一次,手边多了一个被捆得动弹不得的青年。 “你们认识吗?”盛离红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 …… 那个被捆得动弹不得的人正是超级无敌大怨种谢小池。 他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个虐待狂是否还活着,盛离有没有出手。 毕竟这个虐待狂背景不俗,这人要是出事了,打过人的谢明玉有很大的可能会被牵扯进去。 他提前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好做进一步的计划,也有个心理准备。 可他刚到摸到窗边的时候,就听到里面有不对劲的动静。 他就窝在角落里偷听了一小会,听的汗流浃背的,正打算离开,就被发现了,还被抓了过来。 他喵的!盛离可是出了名的以折磨别人为趣的恶劣兔子啊! 他是不是要寄了啊! 谢砚池心惊胆战地疯狂摇头。 他才不要和变态虐待狂扯上关系!而且 他们根本就没有关系好不好! 见他求生欲十分旺盛地拼命摇着头,盛离顿时想笑。 “你怕我?”他饶有兴趣地蹲了下去,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谢砚池看。 谢砚池被吓得差点原地去世。 这能不怕吗? 光是那个兔子面具,都能把他给吓死。 真阴间啊。 “你别怕我啊,怕我可就不好玩了。如果你不认识他的话,那我当着你的面把他给杀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反正跟你没什么关系。” 谢砚池:! 深井冰啊!就算是不认识的人,忽然在他面前暴毙了,也会给他留下心里阴影的好不好! 恰在此时,戴着兔子面具的盛离一把抓过虐待狂的头发,就把人给拖了过来。 谢小池都不怎么敢看:啧,被这么一抓,头发得掉不少吧。 那分明不是在抓他的头发,他却已经感到自己头皮一阵发疼了。 在谢砚池惊恐目光的注视下,盛离松开了手里的头发,接着又走到旁边去找东西。目光游离了一圈,他最终锁定了挂在一旁的一把黑剑。 谢砚池这次是真的慌了。 等等,这个变态盛离不会真的打算在他面前杀人吧! 闭眼闭眼!这种血腥的场景他还是不看了。 他正想闭眼,却有些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眼皮就像是被人强行撑开了一般,完全没法闭上。 紧接着盛离恶劣的笑声在他耳畔响起:“你不敢看?没事的,多看一会,就会习惯的。” 谢砚池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疯子一样的人逐渐扬起了手中的剑,他眼前就要出现鲜血淋漓的场面了,心口却是猛然一烫。 熟悉的“砰”的声响在耳边忽然响起,紧接着一双少年的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微凉,还带着一股好闻的甜香。 “哥哥闭眼,别看脏东西。” 属于小狐狸的温暖在那一瞬间包裹了他,不知怎么的,谢砚池心头的大石就是猛地落了下去。 他顿时安心了。 忽然闪现出现在谢砚池身后的殷昭眸色一暗,无比冰冷地盯着戴着兔子面具的盛离。 他方才刚从后山禁地回来,就通过他之前偷偷和哥哥结下的契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作为哥哥的契约对象,在哥哥陷入极端负面情绪的时候,在一定范围内是可以感受到哥哥的情绪波动的。 哥哥感到很害怕,哥哥陷入危险了……是谁!谁让哥哥陷入恐惧的! 心里焦急着,他也顾不上还在作痛的肩膀,直接锁定了谢砚池的位置,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谢砚池身后。 果然—— 哥哥的确陷入了危险。 这个人居然还敢绑哥哥?不想活了是吗? 在对面的兔子冲他笑了一下后,殷昭的眼睛彻底暗了下去。 他先是低下头,轻柔地对谢砚池耳语一阵。 “哥哥别怕,闭上眼睛就好了,全都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他给谢砚池松了绑,紧接着利用契约的羁绊强行催眠了谢砚池——毕竟他不希望在哥哥清醒的状态下做不好的事情。 他在哥哥心里要永远是贴心温柔的小狐狸啊。 谢砚池的眼睛终于能闭上了。 他晕晕乎乎的,眼前光影一闪而逝,那似乎是一簇漂亮至极的烈焰。 小昭……要干什么? 第71章 哥哥快夸我 盛离看着眼前放出了异火的殷昭,啧啧赞叹。 “好强的感觉,你要和我打架吗?”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面具的位置,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事态的严重性。 殷昭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才懒得和盛离废话,二话不说就开干,主打一个有效率地揍人。 盛离也不是吃素的兔子,在察觉到不对劲时,他就立刻做出了应对。 一时间整个小屋子里被两种颜色充满。 一边是炙热的火红,另一边则是浓郁的桃粉色。 巨大的火狐狸幻象和粉色的桃心兔幻象在屋子里打架,直接把虐待狂给看傻了。 他浑身瘫软,简直要被吓晕。 这什么鬼啊?妖怪打架? 这两个妖怪打完架不会要把他给吃了吧? 他莫名有种预感,自己住的屋子下一秒就要被这两个斗法的妖怪给掀翻了。 他对天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虐待动物了,真的太可怕了! 这次来了个道行颇深的兔子精,下次再来个什么猫妖狗妖,他直接嗝屁。 今天要是能活着离开这间屋子,他绝对痛改前非!真的!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誓,就真的被吓晕了过去。 那边两妖还在斗法,盛离最先露出破绽,他不由皱了皱眉,感觉自己那可抵烈火数万次灼烧的面具居然有了被烧化的趋势。 好烫—— 这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狐狸!不仅会喷火,喷出来的火还这么奇怪! 恰在此时,他直接被那燃着火焰的狐狸尾巴给抽了出去,腰腹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和炙热的灼烧感。 盛离低头一看,他身上居然烧起来了。 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他用自己的毛发变的,此时衣服着火了,无异于他那身漂亮的兔毛要被烧秃了。 盛离可以接受疼痛,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完美的毛发受到伤害。 他也不再恋战,用粉色云雾为自己做掩护,直接化成原形就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殷昭冷笑一声,逐渐收了异火。 一时间那些方才还嚣张无比的烈火都开始聚拢,化成了许多只小巧的火狐狸,亲昵地缠绕着他的手指,直至彻底熄灭。 方才他有意控制着火焰,只是让异火攻击那个戴着兔子面具的人,其他有生命体征的一个都没烧,就连屋子里那些木制家具,都只是被熏的黑了一点,并未着火。 屋内的温度也并不高,是正常温度,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当然不能烧起来,要是烧起来了的话,就会给哥哥惹麻烦了。 殷昭面色阴冷地走向那个早就晕过去了的虐待狂,在用精神力入侵了对方的识海,抹去了这段记忆后,打了一个响指,方才还在昏睡的谢砚池就醒了。 “哥哥,事情都解决了,我把那个家伙赶跑了。哥哥你快夸夸我~”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就这么蹲在谢砚池面前,大尾巴在身后轻微晃动。 谢砚池本来脑子晕晕乎乎的,现在看了这场景,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 好像冲他摇尾巴的小狗狗是肿么回事。 “小昭真厉害。” 谢砚池顺着话抬手摸了摸殷昭毛茸茸的脑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在这孩子面上看到了一种享受的神情。 昏睡前的记忆也纷纷涌入脑海中,脑袋痒痒的,看来又在长脑子了。 他看着又在日常出卖萌相的小昭,刚想笑一笑,可他一回忆起自己睡着之前发生的事情,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卧槽,小昭这是和变态兔子直接打了一架啊! 他顿时有些紧张地把少年拉过去,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果然,在殷昭的手背上发现了一道皮肉翻开的划口。 他抓着殷昭的手,顿时心疼死了。 “痛不痛?” 殷昭眨眨眼,一脸善解人意不愿让哥哥担心的样子。 “我没事,哥哥,只要你没受伤、没看到脏东西就好了。” 谢砚池顿时感动了,用灵力给殷昭初步治疗了一下后,直接把小狐狸给捞怀里紧紧抱住了。 “不行,待会你跟哥哥回去,我去找大师兄要伤药,可不能让我们小昭的手留疤了。” 殷昭被抱着,在谢砚池看不到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唇角。 其实按照他的体质,那点小伤,完全可以自动痊愈,皮肤也能立刻恢复得干净如初。 他是故意控制着,不让那伤口自动痊愈的,他甚至还在谢砚池醒来之前将伤口破坏了,让受伤的地方看上去更吓人。 反正他知道,哥哥一定会很紧张地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的。 现在不就是他预料之中的场景吗? 谢砚池看不到殷昭现在的表情,他边抱着少年,边猛然想起了一个被他遗忘的人。 那个虐待狂呢?不会已经被捅死了吧?! 他松开了抱住殷昭的手,赶忙往旁边看去,发现那个虐待狂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并没有如他预想中一般被一剑穿心。 忽然被松开的殷昭抿了抿唇,看向那个被他抹去了记忆的虐待狂时,眼神像是能杀人。 “哥哥,我们快走吧,我把他的记忆给抹去了,只要我们在他醒来之前走掉,不会有任何事。” 谢砚池有些意外:“你还能随意抹去别人的记忆,这不会对他的智力有所影响吧。” 殷昭悄悄掐了自己一下。 早知道不说这个了,哥哥看上去好像并不喜欢他这么做。 “只是使用了一点精神力而已。哥哥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今天是迫不得已嘛,他要是记得的话,肯定会去找长老告状的。” “以后注意一点,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这么做。” 谢砚池眸光一转,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小昭,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方法,能知道我在哪里啊。” 殷昭的笑僵了一下。 第72章 我会兴奋的! 谢砚池只是觉得奇怪。 为什么每一次他到一个按理来说殷昭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时,殷昭都能精准无误地找到他。 之前在妖灵酒馆的时候是这样,这次来找虐待狂也是这样。 要不是这是个玄幻的架空修真世界,他都要怀疑殷昭在他身上装gps了。 思绪纷飞着,谢砚池轻轻叹了一口气。 “小昭,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殷昭看着哥哥问他话的样子,就知道,今天是必须得将这个秘密给交代出来了。因为哥哥的样子,完全就是不信这是巧合。 他抿了抿唇,低垂下头,提前做出认错的乖顺模样。 他知道,只要摆出这种姿态,再给出一点合理的解释,哥哥就有极大的可能性会相信他。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想关心哥哥,想知道哥哥在哪里,所以才一直监视着哥哥,哥哥……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他舔了舔唇,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砚池,试探性地开始说话。 “哥哥,小昭其实有个特殊的能力,可以随时知道哥哥在哪里。” 谢砚池闻言,大脑顿时空白了一瞬。 随时知道? 他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只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你看,但你却对此一无所知一样令人感到恐惧。 就算是再亲密的关系,也要给对方留下一点私人空间吧? 说真的,他现在有点生气。 “哥哥……你生气了。” 殷昭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谢砚池情绪的变化。 他之前看谢砚池表情就预想过哥哥会不高兴,但是他其实很难理解,哥哥生气的点是什么。 在他看来,他时刻关注着哥哥,就是在表达自己对哥哥的喜欢。 哥哥讨厌他的喜欢吗? 心好像要碎掉了。 他想着想着,双眸逐渐染上一层血色。 下一秒,青年微愠的声音将他从疯病发作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废话,我当然生气。我问你,你是不是经常查看我在哪里。” 殷昭抠着指甲,掩下眸底的血色,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谢砚池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小子没少偷看他。 “殷昭。”他这次叫了殷昭的全名。 “我问你,如果换做是你,无论是吃饭还是上厕所还是洗澡,我都在背后查看你的位置,甚至还会在上厕所这么脆弱的时候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想。” 殷昭认真思考着。 他知道,这一次,必须认真回答哥哥的问题,哥哥都叫他的全名了,这说明哥哥对这次的问题很重视。 半晌,他决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认真地告诉哥哥。 “哥哥,我会——”他看着谢砚池“期待”的眼神,蓦的红了脸,“我会兴奋的。” 谢砚池:“这就对了……嗯?啊?!” 兴奋? 他差点就要被殷昭这个小混蛋给气晕了。 兴奋是个什么鬼啊! 他错了,他就不该问殷昭这个问题的,因为这孩子的思维貌似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算了我直说吧。我不喜欢你经常查看我的位置,这样会让我觉得缺少隐私空间。我觉得再亲密的关系也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所以小昭, 你以后如非必要,别老是查看我的位置。” 殷昭连忙点头:“哥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随便看哥哥的位置的。哥哥你不生气了吧?” 谢砚池叹了口气。 他看着殷昭的样子,甚至怀疑这小孩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好了好了,你要是真能忍住不看,我就真不生气了。” 一听他这么说,殷昭立刻提出要和他拉勾勾发誓。 谢砚池简直要被这小狐狸给逗笑了。 他发现,他完全没法真的生殷昭的气。 “殷小昭,你几岁了?还玩拉勾勾,幼稚得怪可爱的。拉吧拉吧,拉完勾就要遵守诺言知道吗?” 谢砚池无奈之下,只得伸出小拇指开始和殷昭拉勾。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做过了,如今再次做这个动作,还觉得怪羞耻的。 他不知道的是,和他半开玩笑的态度不同的是,殷昭是十分认真地对待这次拉勾的。 少年愣愣地盯着两人交缠勾绕在一起的小拇指,开心得想哭。 他很小的时候就渴望像别的小妖怪一样有可以拉勾勾的对象,可是一直都没有。 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愿意和他拉勾勾听他发誓。 后来去了魔界,就更没有人了。 他的执念就留到了现在。 而现在,哥哥成为了他的很多第一次。 第一次拉勾的对象,第一次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哥哥,谢谢你。” 谢砚池愣了愣,他垂眸看向勾着他小指的少年,不知道殷昭在高兴什么。 “好了没?好了就赶紧走吧。” 他抽出手指,胡乱摸了一把殷昭的头,迈开长腿就要离开。 殷昭边回味着方才的摸头杀,边赶忙跟上。 在经过一处杂物堆积的隐蔽之处时,他忽然警惕地拉住了谢砚池。 “哥哥小心,这里有点不对劲。” 他能感受到,那里留存着盛离的妖力。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一道淡粉色的光芒就从杂物堆中迸发出来,殷昭直接用异火将其吞噬。 于此同时,杂物堆直接倒塌,其后藏着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殷昭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怔愣。 那是一笼小兔子。 他看谢砚池就要走上前去将兔笼提起,赶忙自己先伸出了手。 谢砚池很坚持:“必须得把这笼兔子给放生!” 殷昭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要养兔子,就没什么问题。 两人很快离开,一路向后山的方向走去。 那里最适合放生灵兽,管理后山的长老也很有爱心,这笼小兔子应该是安全了 。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他们转身走了没多久后,有几只小兔子又折了回来,咬住谢砚池的衣角,似乎是想带他去某个地方。 殷昭盯着那几只小白兔看了许久,眼神幽幽的,指尖已经燃起了一簇火焰。 烤兔子……应该很好吃吧。 他边这么阴暗地想着,边跟在谢砚池身后,和那灵兔一起往后山里面走去。 越走越靠近禁地,灵气也越发充裕。 在一处杂草掩映的地方,那几只灵兔终于停了下来。 它们借着靠近禁地处充裕的灵气顺利化形——原来也是几只兔子精。 为首的小男孩矮挫挫的,头上两只兔子耳朵竖着,仰着头、扯着谢砚池衣袖说话的时候会露出两颗雪白的门齿。 此时小男孩弯下腰扒开杂草,捧着一只兔子来到了谢砚池面前。 “大哥哥,求你救救阿离吧。” 谢砚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接过小孩捧着的小兔子,定睛一看。 好家伙,这小兔子看上去奄奄一息的,肚子还烧秃了一大块。 第73章 饿的头脑发昏 殷昭眯了眯眼睛,生气得想喷火。 眼前这只兔子就是化成灰了他都认得出来。 这不就是那只和他打架的死兔子吗? 这兔子当时跑掉的时候,他还特意派了一只火狐去补刀,把这死兔子给打出严重内伤来了才彻底收手的。 这家伙,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还被哥哥用手捧着! 早知道就把他的毛给烧光了! 变成秃兔子了,看他还怎么吸引哥哥的注意力!哥哥肯定连摸都不愿意摸一下的吧!更别说捧了! “大哥哥,你是好人,你救救阿离吧。” 忽然变成好人的谢砚池一脸懵:“你们都可以变成人,照顾它的话,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谁知道这几只小兔子精齐刷刷地摇头。 “不行不行!阿离没有了毛毛的话,会找歪脖子树老爷爷上吊的!大哥哥你帮他养毛吧!” “还有!阿离的毛跟我们的都不一样,必须用你们修士的回春丹才可以养好!我们没有回春丹,不能阻止阿离上吊自杀!” 说完,这几个矮墩墩的小兔子精还对着已经陷入超绝毛茸茸诱惑陷阱的谢砚池作揖。 殷昭在一旁,脸都要跟锅底一样黑了。 他是不可能忍的,小嘴一张,就开始说出惊人的真相。 “哥哥,这几只兔子和绑你的面具兔子是一伙的!” 谢砚池抖了抖,直接把手里的盛离给抖了出去:“啊?” 哎哟我去,他刚才捧着的是盛离啊。 殷昭看到盛离“吧唧”一下就掉在地上了,顿时笑了。 他和谢砚池又靠得近了些,踮起脚尖,轻声道:“哥哥我不会记错的,他的毛就是我烧的。” 谢小池:汗流浃背。 原剧情里,殷昭和盛离原本只是互相看不顺眼,但之后两妖真正结下梁子,是因为殷昭在一次争夺云落的拉扯中烧秃了盛离。 将自己的毛发视若珍宝的盛离怎么会忍。 他每每照镜子,看到自己那没有修复完的皮毛,都会怒从中来、气急攻心,挑个有空的时间就去找殷昭报仇了。 如今虽然所有剧情都被打乱了,但是“殷昭烧秃盛离”这个剧情点却是完美地留了下来,甚至还提前发生了。 他真是哭笑不得。 得赶紧把盛离的毛发给养好啊,要不然这兔子到时候日日找小昭寻仇。 思及至此,他只得看向那几只小兔子精:“我就不把他带回去了,这样吧,等我有回春丹了,我就到这里来送给你们,怎么样?” 语罢,他蹲下身来,简单地给盛离治疗了一下,就匆匆起身,和殷昭一起离开了。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的手触摸到盛离的兔子头的时候,盛离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小道缝。 盛离其实已经醒了,被谢砚池抖出去“啪唧”一下掉地上的时候醒的。 可他分明是醒的,却在被摸头的时候有点犯困。 感觉自己像沐浴在阳光里一样,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点舒服。 只有灵魂纯净的人或妖的触摸才能让他有这样的感受。 他喜欢吃纯净的东西…… 盛离身旁忽然响起软糯的小夹子音。 “阿离阿离,我看到你睁眼啦!你快点站起来,我们去找歪脖子树老爷爷,他或许会有办法让你的毛长出来一点的!你一定可以等到回春丹的!” “是呀是呀!阿离不可以找藤蔓上吊啊!” 盛离:“……”头疼,本来他是没想到自己秃了这件事的。 “你们几个臭小鬼,要不是为了去救你们,我才不会和那只臭狐狸打架,也不会被烧成这样。” 盛离完全睁开了眼,一阵桃粉色烟雾散去,他衣衫破烂地出现在了小兔子精们面前。 “我过几天会去解决了虐待你们的人,现在还差抓你们的人。是谁把你们抓起来的?告诉我,我帮你们宰了他。” “不认识,但是好像不是镜流宗的修士,他们长了黑色的小翅膀!” 盛离皱了皱眉。 他和这些小兔子精在竹玉峰的后山禁地里住了很久了。他们和丛林之心以及禁地里其他灵兽不一样,他们不仅有类人灵智,还可以化形。 简单说来就是修妖道修成功了,已经不再是“兽”,而是“妖”了。 能进入禁地,能让有千年道行的妖丧失逃跑能力,还长着黑色的翅膀……这镜流宗里,混入了什么鬼东西啊。 “妖力恢复了吗?”他瞅着眼前这矮挫挫的、萝卜地精般的一排小兔妖,神色淡漠。 “恢复了!” “以后见着陌生人就跑,别心眼这么大,还在那瞎晃悠。这次是你们恰巧被买回镜流宗了,我才能救你们,下次呢,我希望没有下次。” “知道了……” “行吧,我们一起去给绒绒送朵花。” 绒绒是因为妖力被锁而被虐待死的一只小兔妖。 盛离在禁地里给它堆了一个小土包。 *** 云弥巅。 兜兜转转,说要拿祛疤药膏的谢砚池最后还是带殷昭回了云弥巅。 快到小院门口的时候,谢砚池一听院子里传来的惨叫声,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等真的走到门口了,他一看院子里那道颀长清冷的身影,心都死掉了。 丸了,师尊怎么又来了! 兰罄在里面鬼哭狼嚎的,他今天被抽的罪状是因为在上炼丹课的时候调戏长老。 “我看你真是饿的头脑发昏!连李长老都要调戏!为师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尊师重道这几个字会写吗?以后再这么混账的话,就滚回兰家去!” 第74章 新的日志 云落自打重生以后,每天不是在无语中度过就是在无语中度过。 就比如现在这个小徒弟兰罄。 他刚和副宗主商讨完宗门选拔的一些事宜,就接到了学宫的处分通知。 理由是扰乱课堂秩序。 细问一下,原来是上课时公然调戏长老。 他抽了个空来看兰罄,结果这孩子在睡懒觉。 好了,多说无益,直接开抽。 于是谢砚池就看到了现在的场景。 “小昭 ,你从窗户那边进我房间吧。”谢砚池有些无奈。 殷昭点了点头。 反正他只是想和哥哥待在一起,从哪里走都无所谓。 谢砚池则硬着头皮走进院子,还没走个两步,就对上了云落泛着寒意的面孔。 云落忽而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回来了?” 谢砚池强装镇定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 他和一脸萎靡的兰罄,一脸淡然的丛流一起站在了云落的面前。 “明天跟为师去一趟流云阁,为师有礼物要送给你们。” 三小只齐刷刷点头道谢。 云落又笑了。 “那现在,阿罄去门口罚站吧,记得边站边背心法,为师要检查的。” 兰罄麻溜地滚出去了,云落又看向丛流。 他没有多说,因为他对丛流一向放心,只是将一张古老丹方交给了对方。 “再接再厉。” 谢砚池眼看着大师兄走了,要轮到他了,顿时有些紧张。 他来到镜流宗五六天了,除了平时学宫上课、学一些理论参加一些实践活动外,只要不是和妹妹还有毛茸茸们在一起,他就会练习云落给他的那些心法。 因为之前修为倒退的原因,他的修为掉到了练气,经过这些天的修炼,他卡在了练气到筑基的瓶颈期。 虽说 这是一个槛,但是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这么难突破才是,可他就是卡在了这里。 自上次在倒悬天湖吸收完水灵气,筋脉打通了一些后,这些天来,筋脉似乎又自己堵上了。 丹田处始终像有一团浊气,在阻挡他突破。 他本想着再试着练几天,实在没办法了再去麻烦师尊,结果这么快,云落就又来了。 师尊要是嫌弃他是小菜鸡的话,他还是赶紧把身体状况说一说吧。 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云落只是用灵力探了一会,就看出了他的状况。 “卡在练气多久了?” “两天。” 云落笑笑:“正常,你这是中毒了,灵气淤积无法有效吸收才导致了现在这个情况。” 中毒? 谢砚池有些懵。 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那么原主修为倒退,是否也是这个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去魔界卧底之前,原主应该就中毒了。 而这,是书里没有交代的内容。 接下来云落的话更是让他心头一跳。 “是慢性毒药。你现在有印象,之前有谁跟你走的很近吗?又或者,最近有人给你送东西吗?” 谢砚池摇摇头。 原主没有这段记忆。 云落顿了顿,神色逐渐温和下来:“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小心些便是。后日为师带你治疗一下,很快就可以突破的,就是过程会有些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云落是特意挑在这个时间点给谢砚池洗髓洗灵根的。 那些淤积的灵气可以用作缓冲,让谢砚池到时候没有那么痛苦。 可毕竟是洗髓啊,哪能不痛苦呢? 谢砚池点点头。 云落又想起一事来:“少去竹玉峰,马上就是宗门选拔,记得避嫌。” 谢砚池有些汗颜。 师尊这是知道他往竹玉峰跑的事情了。 一阵点头后,他就回屋了。 云落看着他转身回屋的背影,眸色暗了暗。 谢砚池总是往竹玉峰跑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因为他时不时会查看殷昭还有郁眠的动向。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只狐狸和那头狼,都十分老实本分,并没有作妖。 不过再老实本分不惹事又有什么用,他是不会让这几个家伙通过宗门选拔的。 …… 谢砚池找丛流要了祛疤药膏后就匆匆回屋。 一回到屋子里,就看见殷昭在百无聊赖地摇椅子玩。 “小昭,过来。” 殷昭很听话地朝谢砚池走了过去,受伤的手也伸了出去。 看这小孩这么自觉,谢砚池顿时笑了。 清洁过后开始上药,药膏质地细腻,敷在伤口上的时候冰凉一片。 殷昭一动不动地盯着谢砚池看,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样子刻进心里。 他忽然出声:“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小昭好想收藏起来。” 谢砚池随口应道:“人怎么收藏?” 殷昭笑而不语。 半晌,他似乎很开心道:“小昭今天可以不回竹玉峰,住在哥哥这里对吧?” 谢砚池一想到自己这几天都不适合再去竹玉峰,便答应了下来。 殷昭也没一直粘着他,少年似乎有点困,很早就睡下了。 谢砚池给他掖了掖被角,点燃了灵火灯,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坐回了桌前。 手再次打开那本书的时候,他其实有些颤抖。 他在打赌。 赌那本书上会不会又出现新的内容。 而他,赌对了—— 脏污的一小部分墨迹果然自动消失了,随之出现的,是新的日志内容。 【天魔历十六年,雨天。 好烦啊,最近总是在下雨,出去找食物也很不方便呢。 好在有小茨陪着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蹭着他,还是很暖和的(笑脸)。 这个破房子老是漏水,丹火根本烧不起来,果然还是要等晴天再炼药。 现在还差月渊花,就可以炼制出魔灵喜欢的贡品。马上就可以得到指引,知道适合我的魔石在哪里了。 只要许愿,母亲就可以复活,父亲也可以原谅我,支持我继续做御妖师吧?】 这是—— 谢砚池瞳孔骤缩。 看来今天是解锁了大秘密啊。 终于有了找魔石位置的具体方法了,虽然不全,但是起码知道了关键物品。 他需要月渊花。 话说,月渊花是什么鬼东西。 而且目前看来,他似乎需要学会炼丹。 要学的,好像越来越多了……呜呜呜—— 谢砚池从云落给他的储物囊中摸了一本心法出来,叹了口气,决定滚出去练一会。 他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殷昭。 小昭还在睡。 真好,真幸福,这个年纪还睡得着。 他这几天熬夜修仙,已经习惯不睡觉了。 让孩子再睡睡吧,等正式入了宗门,估计也要开始不睡觉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在经过转角时,却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阴森的冷意。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刚好来到了他的身边。 可是这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又看了两眼,他走开了。 与此同时,转角处那间并未被谢砚池看见的被锁上的房间内—— 殷昭在墙上画的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忽然眨了一下,随即流下了一滴黑色的眼泪。 【好痛——】 【为什么死不掉,为什么不让我入轮回,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外面的人,你有好好替我活下去吗?】 【你是善良的我,还是邪恶的我?】 墙上的血迹开始错乱,像怪物一样变形扭曲。 那只眼睛又眨了一下,俨然变了一副眼神。 【嘘——小声些,被天听到了就不好了。】 【现在除了天和气运之子,没有人能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这是属于我的房间,是你很久很久以前住过的哦。】 第75章 以后还给摸吗 谢砚池刚走出去,殷昭就从床上翻身下来。 他没有睡着,他怎么可能睡着。 他在床上侧着身子,一直在看着哥哥。 他看到哥哥又拿出了那本书,似乎还颇为吃惊。 哥哥不打算给他看,那他就自己看就好了。 正这么想着,殷昭已经来到了桌前,拿出了谢砚池刚刚放好的那本书。 他看的很快,面色也越发古怪起来。 哥哥是想找那魔石吗? 这种东西,真的会存在吗? 月渊花,他会留意的。 不过,哥哥要找这魔石做什么。是有什么很难完成的愿望吗? 想到这,小狐狸不由有些失落。 哥哥有愿望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他也可以帮忙实现愿望的。 看完,殷昭将那书放回了原处,然后变成狐狸,从窗户跳到了院子里,缩在小角落里看哥哥打坐。 谢砚池住的这处小院灵气确实充裕,殷昭虽然有魔族的血脉,但他总归是妖,平日里修炼也需要天地灵气的滋养。 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也开始进入修炼状态了。 小院子空气中的灵气顿时被分为了两股,一股富含水元素的涌向了谢砚池,另一股富含火元素的则涌向了殷昭。 与此同时,正在屋子里炼丹的丛流有些纳闷地看着自己那丹火忽然变弱了的炼丹炉。 炼丹炉的丹火有三种方式可以点燃。 其一是靠聚灵阵收集周围富含火元素的天地灵气用于燃烧,其二是直接烧火系灵晶,其三,也就是最不实际的,则是用大阵引天地灵脉之气。 他一般开一个小聚灵阵吸吸院子里的火灵气,丹炉的火都旺得不行。今儿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这火元素怎么这么稀薄了! 他又开了几个聚灵阵,效果还是不佳。 这火不给力,他没法烧炉子啊。没法烧炉子,就没法炼丹。没法炼丹,就可以睡觉了。 好的,睡了吧! 师尊会谅解他的! 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的丛流露出了一个幸福苍白的笑容。 *** 翌日一早,谢砚池从睡梦中醒来,这才发现,他昨天练着练着,又睡着了。 就无语。 好吧他其实不是不睡觉,他只是习惯了大晚上练着练着就睡着而已。 体内淤积的灵气似乎更多了,好在不是不能排出,只是微微膨胀。 他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天天吸灵气而且不排出去,最后会变成什么肿样。 修为依旧是练气巅峰,卡在那里, 一动不动的。 微微叹气,心态摆平,他准备回屋冲个凉。 等进屋的时候,殷昭已经醒了。 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像个体面的小豆腐块——这可比谢砚池军训时叠得好看多了。 “哥哥我走了。” 小狐狸等他回来了才提出要走,看来是一直在等他。 谢砚池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殷昭好像长高了许多,长得好像也更水灵了。 是错觉吗? 他不动声色地站在殷昭旁边,用眼神比划了一下,惊讶地发现殷昭确实长高了——比之前高了半个头的样子! 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殷昭被谢砚池这么看着,怪兴奋的。 “啊,没什么,就是小昭你……是吃了什么能迅速长高的丹药吗?你这,都比昨天高半个头了。” 殷昭笑了笑:“哥哥,我昨晚进阶了,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进阶还能长高……看着倒是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 谢砚池有些失魂落魄。 以后殷昭要是再进阶的话,是不是很快就要变成肌肉猛男了? 那他到时候岂不是要失去现在这么可爱的少年狐狸版小昭了! 万一以后不让摸了又该怎么办! 殷昭听到了他的小声嘀咕,眸色不由暗了暗。 哥哥不喜欢他长高吗? 下一秒,谢砚池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小昭,以后要是再长大点,还……还给摸吗?” 说完,谢砚池就闭嘴了。 脸蛋红红的,自我定位为一个变态。 殷昭眉眼弯弯:“哥哥,都给你摸。” 最后话尾,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低沉了些。 当然给摸,只要哥哥别不想摸了就行。 可是如果他长高了不可爱了,哥哥会不会重新喜欢上别的毛茸茸? 思及至此,殷昭那张漂亮的面孔顿时有些阴沉。 那可不行。 他不会一直保持现在的模样,那就让他快点长大吧,让哥哥提前适应一下。 哥哥绝对不可以只喜欢现在的他,要不然他会伤心的。 伤心了,会做什么呢……那就说不准了。 “那哥哥,我走了,你要记得想我。” 就像我总是想你一样。 …… 殷昭从窗户跳了出去,踩在阳光洒满的草地上,每根毛发尖都漂亮得像在发光。 是很温暖的颜色。 谢砚池在窗户前看他看了半晌。 第76章 流云阁 冲完凉,换上干净的宗服,谢砚池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和兰罄还有丛流汇合出发前往流云阁的时候,他有些惊讶地发现,他那素来像吊死鬼一样虚弱的大师兄今天居然红光满面,反倒是以前天天活蹦乱跳的兰罄像鬼魂一样幽怨。 丛流:“早上好呀~” 兰罄:“不好。” 谢砚池干笑两声,在这两个阳间人和阴间人之间选择当一个半死不活的阴阳人。 也许是因为昨天睡得很好的缘故,丛流现在生机勃勃的,人也更加平和,他瞥了一脸幽怨之色的兰罄道:“小师弟,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师尊也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是不是把心法记得更牢了?” 兰罄刚要发作,好指控师尊收买了大师兄,下一秒他挠挠头,发现好像又确实是这么回事。 谢砚池看了兰罄一眼,觉得这人真的越看越像个呆子。 兰罄能拜入云落门下做亲传弟子,可不是单凭家世的。 照原书里的说法,这小子可是非常稀有的天生剑骨。 当年入门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剑修长老抢破头了要他,结果这家伙最后非要拜入态度神秘莫测的云落门下,私下里的理由就是,云落不管事,他可以边修炼边浪。 但奈何人家天赋异禀,每天学跟别人一样的东西,最后领悟的却比别的弟子要多。 总结一下,他这位小师弟是个有天赋但脑子有点呆的笨蛋剑修。 呆子兰罄手中忽现一道红色剑芒,他按照昨夜所背心法,倏然间一剑挥去,那剑气势如破竹般把院落门口石狮子的头给干脆利落的削下来了。 兰罄不由瞪大了眼睛:“确实,我怎么感觉我最近在师尊的鞭策下,进步了许多。” 谢小池嘿嘿一笑,善意地提醒道:“小师弟,你刚刚好像破坏了师尊的私人财产。” 丛流喝了一口丛氏秘制枸杞菊花茶,舒服地喟叹了一声:“是啊,今晚估计又要挨抽了。” 兰罄:“!” *** 流云阁之所以取名“流云”,是因为它建立在云端。 谢砚池跟在丛流身后,抬脚踏上那通往云端之阁的登云阶时,忽然有种自己在上朝的错觉。 待爬完最后一级登云阶,眼前便是像云中神仙居住之地一般的流云阁,四周一派云兴霞蔚之景。 引路仙鹤将他们引入流云阁一层后便出去了。 谢砚池有些好奇地看向四周,一眼就看见那角落处摆着一张棋桌。 只见一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棋桌前,在跟自己下棋。 “那是管理流云阁的景长老景沅,说起来,他还是我们师尊的师兄,我们该叫他一声师伯。”丛流小声提醒道。 师弟可能不认识景沅,但他经常被长老派到这里来借法宝,早就和景沅熟了。 兰罄撇了撇嘴,嘀咕一声:“师尊原来还有这么一位师兄。” 谢砚池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那位仍潜伏在魔界的小师叔萧云来来了。 不知道萧师叔现在过的怎么样? 那边兰罄刚嘀咕完,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身后 。 景沅笑眯眯的:“你师伯我只是不喜欢出门,就一直窝在流云阁里,没想到你居然不认识我。我倒是经常听你师尊说,他打算多抽你两鞭。” 兰罄不动声色地往丛流身边挪了挪。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师伯。 谢砚池心道,按云落之前那个性子,他能和大家多说两句话都不错了,他们上哪知晓这种宅家师伯的存在。 他这边心里刚嘀咕完,下一秒景沅的视线就转到他身上来了。 “这就是我们从魔界回来的阿池了吧……嗯?你身上居然一件像样的法宝都没有,待会记得好好薅宗门一笔……” 谢砚池不敢说话。 他知道这位师伯应该是一个很有趣很有亲和力的人,但是他一被陌生的长辈靠近,就有点浑身僵硬。 “好了景沅,你废话真多,把他们带上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谢砚池循声望去,只见云落正悬浮在高处,一身白衣,像个男鬼。 清冷的男鬼。 噗嗤。 他有点想笑。 但好在他自制力一流,很快止住了笑意。 景沅挠了挠头,给他们身上一人贴了一张升空符:“懒得给你们开传送阵,自己飞上去找你们师父吧。” 谢砚池还没来得及发表疑惑,就感觉自己像被绑在火箭上了一样,“嗖”的一下就飞上去了。 他勉强控制好身形,和丛流还有兰罄一起飞过了半空中的一道光屏。 本以为还要继续往上飞才能赶上师尊的进度,没想到在穿过那道屏障之后就直接平稳落地了。 四周一片光影灿烂,不知道有多少珍宝被光匣装着悬浮于身侧。 “选一样。”云落的声音很快和他人一样消失了。 谢砚池惊觉大师兄和小师弟也不见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片辉煌灿烂之中。 他试探性地将手伸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光匣,感到有一阵神秘的推力将他强行推开。 看来是这个光匣中的宝物拒绝被他拿走。 原来如此,所以云落说让他们拿一样走,并不是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的拿走任何一样,而是要经过珍宝本身的同意,才可以将看上的珍宝拿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听到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三水,你为什么把他推开啊,他不是你一直想找的水灵根修士吗?】 【太菜了!他这么大把年纪了,居然只有练气!】 谢砚池:“……” 感觉被冒犯到了。 【其实我觉得他的天赋还不错的啊,变异单水灵根,就是好像中毒了哎……如果能洗一洗灵根和灵髓,还是大有可为的。快来我这里,我跟你走~】 【看看我呀~】 【不要靠近我!】 一片纷乱中,谢砚池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珍宝在说话,每个光匣子都在闪,里面的珍宝正在表达喜欢或者是不喜欢的态度。 隔着层光晕,每个珍宝看上去都十分精致漂亮,无论怎么看,每一个放在外界,估计都是要被一众修士打破头争抢的宝物。 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 他甚至不太明白原主修的到底是什么。 剑道?器道?还是别的什么? 原主似乎有意将这段记忆抹去,为的是让他自己重新抉择一次。 谢砚池最终看上了一把玄剑。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摸上那个装着玄剑的长条形光匣的时候,一道暗青色的流光忽然从光影深处猛然冲出,直接把那玄剑给抽了出去。 第77章 龙吟 谢砚池有些呆。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手腕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给缠上了。 低头一看,手腕上竟是绕着一条暗青小龙。 一时间,众多珍宝皆开始避而远之。 【呀!那煞神怎么跑出来了!姐妹们快跑!】 【可怜的人类~】 谢砚池:“?” 恰在此时,他好像又听到了一道着急忙慌的怒吼。 【都别跟小爷抢!】 那声音方落下,他手腕上的小青龙就自动飞离手腕,霎时间,一阵幽青光芒大作,那方才还是装饰品一般的小青龙就在他面前变成了一把暗青色金属做成的鞭子。 那鞭把包裹着一层柔软黑玉,鞭身的每一节都呈现出暗青色的金属光泽,金属节段之间则用一种看似脆弱实则无比坚韧的银色细链相连。 谢砚池握住那悬浮于空的鞭把之时,顿觉一阵寒流从掌心传入四肢百骸,与此同时,鞭节上的雕刻符文骤然亮起,这是已然认主了。 “煞神?”谢砚池有些哭笑不得。 认完主的鞭子又变回了小青龙缠绕于谢砚池的手腕上。 【嗝~人类,你先别走,我把我的伴生兄弟也叫过来跟你。】 这小青龙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下一刻,光影深处就传来一阵龙鸣,只见一道润玉般的白芒压过,水汽蒸腾中,那刚飞来的小白龙便化作了一柄白色利剑。 【嗝~小白,你看,我把这个人类抢过来了,是你一直在找的变异单水灵根修士哎。】 【小青,问过别人意见了吗,就强行认主。】 【嗝~】 那小青龙一直在打嗝,打着打着,小白龙也归附到了谢砚池的手腕上,整个龙形手链便分为了青白二色。 小青龙和小白龙本就是孪生兄弟,带走一个另一个也得跟着一起走。 妥妥的买一送一。 【嗝~人类人类,你还可以反悔哦,我们很讲道理的。】 谢砚池笑了。 他才不反悔。 买一送一,他们还双向奔赴,多好啊。 这下师尊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了。 谁也不能说他拿的是两样法宝哈哈哈。 他直接带着小青小白出去了。 其他珍宝的光影逐渐淡去,谢砚池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流云阁的一层。 兰罄和丛流早就出来了,此时见他终于出来,便有些好奇地走近了些。 兰罄因为上一次在炼丹课上吃错药公然调戏大家还被谢砚池旁观了全过程而感到有些羞耻,所以他都不好意思问谢砚池。 丛流则一脸幸福地抱着一个可以全自动生火的火系灵晶做的缩小丹炉直接问道:“二师弟,你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谢砚池给他们看手腕上的游龙手链:“这个。” 兰罄“嘁”了一声:“给你机会,你就拿条破手链。我回兰家可以给你整一箱一模一样的,你要不要。你要的话我立刻让人给你送一箱来。” 谢砚池神秘兮兮:“嘘——” 兰罄一脸懵:“嘘什么嘘?”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阵龙吟。 兰罄一回头,直接对上两个龙头,吓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抱着丛流小腿喊妈。 “这可不是普通的手链,这是——” “这是‘龙吟’。” 云落和景沅一齐走出,面上皆带有欣赏之色。 景沅冲谢砚池竖了一个大拇指:“有眼光,乔副宗主一直想让龙吟认他为主,就没成功过,没想到这两条小龙居然接受了你。” 云落淡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了得之处,我猜他无非是沾了变异水灵根的光。” 一下就被师父说中真相的谢砚池挠了挠头。 师父说的可真没错啊哈哈哈。 云落又补了一刀:“砚池,你做好准备,游龙鞭不是那么好练的,清影剑也没有那么好掌控。” 游龙鞭和清影剑,合起来便是龙吟。 这两个,没一个是好掌握的。 就算是再顶级的器物珍宝,要是落到庸人手中,也不过尔尔。 谢砚池沉默了半晌。 他起步晚,原主又好像什么都不会,这也便意味着,他必须得付出比寻常人要多数十倍的努力。 云落见他沉默了,忽然道:“现在还可以反悔,你把它放回去,解了契,重新挑一个,也是可以的。” 景沅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向谢砚池。 空气沉寂了半晌,蓦然间被青年清亮的声音打破。 “我想好了——我不反悔。” 知难而退算什么。 他分明感受到清影剑和他适配度很高,没试就退缩的话,像个呆瓜。 云落笑了一下:“那走了。” 这话好像是对三小只说的,又好像是对景沅说的。 景沅又坐回了他的棋桌前:“你们走吧,不要打扰我下棋。” 云落嗤笑了一声,径直走到他对面,修长手指执起一枚莹白如玉的棋子,“嗒”的一声置于棋盘之上。 “下的真菜,重新来一局吧。” 片刻后—— 流云阁大门訇然闭合,门口两只仙鹤看了四人一眼,丝毫不感兴趣地飞走了。 “你们回去吧。”云落淡声道。 三人慌忙退下,就是下登云阶的时候腿有点抖。 太高了。 …… 流云阁内—— 方才还在门外的云落此时又出现在了阁内。 景沅已经收好了棋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位师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龙吟是被老三锁起来的。” 老三就是如今镜流宗的副宗主乔绫。 说起来,云落这么多年也就只当了一个挂名掌门。 他这么多年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宗门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乔绫在管理。 景沅、云落、乔绫还有萧云来四个,出自同一师门,乔绫排行第三。 景沅认为大家关系好,所以就算乔绫当了副宗主,他私下里还是会叫乔绫“老三”或者“小三”。 云落直接回视,眼神很平静。 “我把禁制解除了。” “你……” “本来就是宗门的共有财产,不能因为他想要,他是宗主,但没法得到,就把东西给直接锁起来不是?机会是大家的。” 流云阁本来就是镜流宗用来存放宗门珍宝的地方,像龙吟这种有神识且没有认主的宝物,自然也会放在这里温养。 每年流云阁都会对极有天赋的弟子开放一次,供其挑选宝物。 今天刚好是开放日。 而云落想着他的三个弟子都还没有进来选过,便直接打了申请。 兰罄和丛流是已经通过资格检验的了,唯独一个谢砚池没有得到通过,因为宗门对他的天赋认证还停留在“中下”,今年估计还会直接更新成“下”。 云落为了让他进来,是付出了代价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代价,他都觉得值。 洗髓洗灵根后,到底是“无上阶”还是“下阶”,很快就可以见分晓了。 景沅叹了口气:“不过能拿走龙吟也是他的本事,要知道每年就算是有资格进来的弟子,也未必能拿到东西出去。他是……得到了灵根的认可吧?” 云落轻轻“嗯”了一声。 “那就奇怪了,他的灵根,应该不差吧?没有无上阶,也应该是高阶,这几年是什么情况?” 云落笑了一下:“我怎么知道。” 景沅瞪了他一眼:“你是他师尊,你说你怎么知道。 话说你现在忽然变了这么多,我差点都以为你这是被夺舍了!算了,宗主大人,你一直保持这样就好。 龙吟的事情我会跟老三说,只希望他别气死,然后给你徒弟穿小鞋。” 云落还是波澜不惊:“他也是宗主,这么多年,气量早该有了。而且,你不说,他也知道龙吟认主了的。” 景沅:“这是什么意思?” 云落看都没看他,直接出去了:“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 戒律堂。 乔绫站在刑架前,和那混入宗门被抓起来的魔族对视。 他身边是戒律堂的高级鞭使——顾名思义,专门抽人的。 “宗主,这是刚从竹玉峰后山禁地抓过来的。” 乔绫淡声问道:“他当时正在做什么?” “宗主,好像是在猎杀竹玉峰后山灵兽。” “哦。你出去吧,我亲自审问他。” 一听乔绫这么说,那高级鞭使顿时想起戒律堂那可无视宗主的规矩来了:“可宗主,戒律堂有规定……” 乔绫回头,冷冷乜了他一眼:“我让你出去。” “……是。” 第78章 涂药 那高级鞭使退下后,整个刑堂顿时被一股肃杀之气所笼罩。 不出片刻,乔绫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他自爆了,处理一下尸体。” 那高级鞭使大为震惊。 这才一小会儿,怎么就自爆了! 乔绫颇为嫌恶地看了眼月白衣袍上溅到的血迹。 待彻底走出了戒律堂,他脚下蓦然一顿,不由看向了流云阁的方向,眼神骤然变得极为犀利。 谁拿走了龙吟? 他本打算待会再去请求一次结契,结果龙吟居然直接被人拿走了!不对,他不是在龙吟上下了禁制吗?是谁把那禁制解开的? 他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迹,双瞳倒映着那抹猩红,指尖微微蜷缩。 *** 谢砚池拿到了龙吟,但是只能用游龙鞭,不能用清影剑。 他坐在院子里,抬手撑着腮帮子看那小青龙在半空中卖力地扭身子表演给他看。 “人类人类,看了我的青龙舞,你不可以生小白的气哦。他不是故意不出来的,他只是生病了。” 谢砚池面无表情地鼓掌:“他只是生病了,所以它需要我的水灵根滋养,所以你才会抢着和我结契。” 小青不说话装死,只是扭得更努力了。 谢砚池冷笑一声:“人家是翩若惊鸿,你这是宛若蛆虫。我不能让你们白嫖我的灵力,你得尽责,让我抽两鞭玩玩先。” 小青立刻乖乖变成鞭子,把自己交给了谢砚池。 “看不出来,你是真为小白着想啊,为了它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小青:“当然!请随意!” 谢砚池没练过鞭子,此时只象征性地对着地面抽了两下。 金属和地面相撞的声响很悦耳,“啪”的几下,鞭梢处那一直隐藏于鞭身内的一排锋利刃片也伸展了出来。 谢砚池寻思了一下,他记得云落除了剑,鞭子也使的很好,光看他老人家天天抽小师弟那个劲就能感知到。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打算把师尊的独门鞭法给学到手。 恰在此时,丛流美滋滋地准备去炼丹室里启用他新得的全自动生火丹炉——那可是用火系灵晶经特殊工艺打造的炉子!使用它,就等于在烧奢华的火系灵晶,而且还不用担心灵晶被烧完! 谢砚池一眼就看到他了,顿时想起一件事来了。 “大师兄,我问你一件事。” 丛流驻足,一脸疑惑。 “你知道月渊花是什么吗?” 谢砚池回想起日志上的内容,推测月渊花是和炼丹有关的植物。 大师兄不就是丹修吗,正好可以问问。 他还寻思着,大师兄要是知道这花在什么地方的话,他有空就去摘花。 然而丛流接下来的话直接打碎了他的梦。 “那可是几乎绝迹了的药花。现在要想得到一朵,得去拍卖会,而且动辄就是惊天价格,没钱是得不到的。” 谢砚池沉默了。 “一百三十万能买月渊花的哪几部分。” 丛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的也太美了,还哪几部分,这顶多买一根针尖一般细的花刺。” “两座灵晶矿,高阶的那种,够不够?” “还差好几座呢。” 谢砚池投降了:“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赚钱吗?” “哈哈哈,做器修、符修、丹修都赚钱,你可以偷偷交易你做出来的东西,只要不被宗门抓到,准可以赚得盆满钵满。千万不要学你小师弟兰罄,做什么纯剑修,好多纯剑修都是穷鬼。” 说到“穷鬼”两个字的时候,丛流刻意压低了声音,因为兰罄刚好经过。 “还有啊,你要是能得到丹峰的炼丹秘籍,随便炼个高阶丹药走地下交易卖给药行,迟早能赚好几座灵晶矿。” 其实丛流还有话没有说完。 要不是他当初是个剑修,还没有料到自己日后会跑去炼丹,他估计会努力拜入林央门下。 但是这种话是不能说的,而且他也挺喜欢现在的师父。虽然云落在炼丹方面给不了他像林央那样的指导,但也还是不错的,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努力啦! 不过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二师弟你不会是想买月渊花吧?” 谢砚池挠挠头:“没有,就是之前听人说起,然后我对炼丹也挺感兴趣的,就一时好奇随口问问。” 丛流幽幽叹气:“师弟你还是好好练鞭子吧,学炼丹太累了,你练鞭子练剑好歹不会秃头,不像我,再过几年就该秃了。” 看着大师兄逐渐远去的背影,谢砚池心里已经初步有了一个想法。 丹峰的炼丹秘籍……嘿嘿,那就和林长老做个交易吧。 …… 翌日谢砚池按云落嘱咐的,没有去竹玉峰见妹妹和小昭他们,云落答应教他鞭法,就拿了几条普通金属鞭子让他先练着玩,过几天洗过灵根修养好了再开始正式练习。 挂了鞭彩后,就是练习画圆和舞花。 第一次练习,他没少抽到自己,冷硬的金属抽打在皮肤上时,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距离他能正式开始向鞭子中注入灵力,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路需要走。 体能也要重新开始练,一整天下来,他直接累得瘫倒在床上,不由感慨前几天过的真是神仙日子。 真的空闲下来后,他忽然有点怅然若失,总感觉身边少了点什么。 窝在床上转着手腕上的游龙手链转了半晌,他终于明白心里为什么感到空落落的了。 是因为小昭不在他身边。 小狐狸一向喜欢黏着他,他不去找,小昭就会自己找过来。 今天……不来么?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刚想完殷昭,窗户口就探进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哥哥~” 小狐狸翻窗而入,在即将跳到床上之时变成了少年模样。 谢砚池原本正趴着,殷昭忽然偷袭,直接压在了他身上。 温热的肌肤互相贴着,殷昭从身后环抱住他,呼吸时喷洒出的热气轻柔地摩擦着耳畔。 “今天来晚了,哥哥有没有想我?” 伤口被压,谢砚池吃痛的“嘶”了一声,殷昭如有所觉,飞快地起身,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刚好在想你,你就来了。”谢砚池疼的有些面色扭曲,但最后还是尽量笑着回应。 殷昭的笑意很快消失,他面色微沉地看向谢砚池:“哥哥,你受伤了?” “小事。”谢砚池不甚在意地坐起身来,指着桌上的药膏,“嘶——现在刚好该涂药了,小昭你帮我把那个药膏拿过来。” 殷昭一声不吭地下床,拿着膏药盒子走到床边,就在谢砚池伸手要接的时候猛然收手。 他抿着唇,看上去不高兴,嘴里说出来的话,语气却是极温柔:“我帮哥哥涂。” 谢砚池愣了半晌,呆呆地点头:“哦,好。” 殷昭眸色微暗地看向重新躺下身去,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的哥哥。 谢砚池为了方便他涂药,自己就把衣服脱了,露出了上半身。 殷昭拧开药膏盒子,指尖是泛着清香的细腻药膏。 他低垂着头,看着青年劲瘦白皙的腰身上被鞭子抽打出来的痕迹,轻轻地将药膏涂抹均匀。 谢砚池抱着被子,被那阵清凉感刺激得颤抖了一下。 “痛吗?”殷昭眼神闪烁。 “痛个屁,是太凉了。” 殷昭涂好了药,语气更为低沉:“哥哥这伤,是怎么得的?有人打你了吗?” 谢砚池没好气地打断他:“没人打我,是我在练鞭子,自己抽到自己了。” 殷昭:“哎?” 第79章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谢砚池给他看手腕上的游龙手链。 “小青,该出来营业了。” 那小青龙只得飞了出来,变成了那根漂亮的金属鞭子。 “今天师尊带我去流云阁了,拿了新的宝物。这是小青,也就是这根鞭子。还有个小白在睡觉,是一把剑。” 殷昭抬手握住黑玉鞭把,有些诧异:“宗门里还有这等宝物,要得到它,并不容易吧?” 谢砚池抿了抿唇。 这怎么说呢,他也是在从流云阁出来后不能反悔了, 才知道自己被这个小青摆了一道。 现在的情况,说难听点,就是小白一直靠着吸他的灵力修复自身。这契约要是现在解开了,对他自己还有伤害。 不过路也是自己选的,没理由埋怨谁,只是和之前的预期有些不一样而已。 “还好还好,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老是会自己抽到自己哈哈哈。” 殷昭看着谢砚池对自己笑,心里忽然生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不希望哥哥受伤,可在这个事情上,他得尊重哥哥的选择。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经历的。 “哥哥,加油。” 谢砚池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也是啊,明天选拔加油。” 镜流宗的宗门选拔开始之前,会提前对参加选拔的修者开放竹玉峰作为居住地,顺便让他们体验一下在镜流宗的生活。 五大宗里,镜流宗也是血脉歧视最少的宗门。 他们甚至允许半妖前来参加选拔,不过历年来,通过选拔的半妖是少之又少——毕竟这还是以人族修士为主要力量的宗门。 殷昭和郁眠就是以半妖的身份参加选拔的,然后不知道为何,百里寻也跑去登记报名,加入了他们。 当然,参与选拔的前提,是要经过初步的天赋筛选。 谢明玉和三只毛茸茸都顺利地通过了初步筛选。 “听说内门弟子可以旁观选拔过程,哥哥会来看我们吗?” “如果没有事的话,一定会去看的。” 殷昭坐在床边,看向谢砚池的眼神亮晶晶的:“那我一定好好表现~” 谢砚池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脑门:“说什么呢,我就是不看,你也得好好表现,知道吗?” “知道了,哥哥~” 谢砚池又“瞪”他:“明天那么大的事儿呢,你还跑我这里来,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殷昭直接装没听见,把自己的大尾巴往谢砚池手边送。 “哥哥,你抱着我的尾巴睡吧,我就特别喜欢这么做,可舒服了。” “真拿你没办法……”嘿嘿,毛茸茸的大尾巴~ *** 翌日一早,殷昭早没影了。 云落一大早就通过弟子令牌传音给他,让他去云弥冷泉。 谢砚池悲催地发现自己竟是忘了和师尊今日有约。 看来今天是没法去看明玉和小昭他们了,不过这才选拔第一天,应该不会被刷下去的吧? 他也来不及多想,收拾了收拾就出发去云弥冷泉了。 …… 云弥冷泉在云弥巅深处,越往里走,就越能感受到刺骨寒冷。 谢砚池穿过结霜的草木,脚下一阵冰裂声。 四下草木都笼上一层寒霜,连穿过云层投射而下的光影都是冷清的,泛着一种单薄易碎的灰蓝。冰棱的透明亮光穿过林间罅隙,折射进瞳孔中,苍白明亮,却并不温暖。 很难想象,他刚从花开烂漫的山腰走来,一转眼,就踏进了十里寒凉。 云落让他一直往里面走,走到能看见冷泉的地方。 又走了好一会,他总算是走到了。 就在他走到的那一刻,树上有鸟雀惊飞,抖落一枝冰霜,云落穿着白衣,从冰枝间走出。 谢砚池心里咯噔一跳。 坏了,配上那惨暗的天光,师父比昨天更像男鬼了,清冷的等级也更上一层台阶。 “过来,为师先帮你引导一下淤积的灵气。” 谢砚池闻言赶忙走过去,在云落的示意下盘膝而坐。 云落眼睫微垂,一掌打通滞涩灵脉,又一掌引得淤积灵气涌向灵根灵髓。 若是平时,这灵根灵髓旁长期有如此充裕的灵气,并不会起到灵气的滋养效果,这只会让灵根灵髓受到压迫。但短期内,还是可以有很好的保护之效。 谢砚池正感受着身体中的奇妙变化,忽而背部又猛地受了云落一掌,他人直接“扑通”一声,栽冷泉里了。 谢砚池:“……” 他真是敢怒不敢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浸没在水中的墨色长发像交缠的水草一般漂浮着,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湿漉漉的黑色脑袋从水面冒出一半,幽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岸边的云落。 云落看着二徒弟幽怨的眼神,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嗯,不小心拍重了,下次轻点。 “师父,你……” 谢砚池欲言又止,那些即将爆出口的脏话都乖乖地滚回了肚子里。 惹不起,不敢惹~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说,这冷泉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现在泡在里面,只是觉得冷,并没有别的特殊感受…… 他正这么想着,忽然感到一阵密密麻麻的像是被蚂蚁啃啮的痛觉开始从灵根处蔓延开来。 谢砚池:“!” 不过片刻,巨大的痛楚便像沉重的巨浪一般将他淹没。 “砚池,忍一忍……等泉中之药起效了,才是洗髓的开始……” 云落的声音很轻,就像是隔着一层水幕,怎么样也无法清晰地传达进耳中。 在视线陷入黑暗的前一秒,谢砚池觉得自己要死了。 痛死的。 与此同时—— 丛林之心。 “今年的选拔,需要你们通过这丛林中的所有考核。切记,不要靠近中心禁地,考核任务会随时根据进度更新,届时将会通过随身令牌提醒诸位……若有弃权者,可直接捏碎令牌宝珠……” 须发皆白的长老正在进行最后的规则讲解。 一身杏粉衣衫的少女正懒懒地靠在一旁,四下微瞟,有些心不在焉。 谢明玉早就将规则背得滚瓜烂熟了,此时听那老头说话,自然是没什么耐心。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有看见那昨日还教她怎么玩重剑的桃衣少年。 奇怪了?盛兄呢?他难道不是来参加宗门选拔的吗? 看了一圈没看到人,她也不再找盛离,目光倒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也是心不在焉的殷昭。 “你发什么呆呢。” 殷昭慢慢抬头,眼神有些阴沉:“啊,昨天没有睡好。” 他的目光不由瞥向丛林之心上空临时搭建的观席。 有万阵峰的长老在那边调试投射法阵。 许多穿着天青内门宗服的弟子坐在观席上,有些在给自己的亲人加油。 他看了好几遍,都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身影。 “嚯,师兄师姐们可真热情。被这么多人看着,都有点施展不开拳脚了呢。”谢明玉小声感叹着。 殷昭的神情则愈发阴郁。 第80章 你只是个弟弟 选拔正式开始的时候,殷昭手中通行令牌上镶嵌着的宝珠一闪,他眼前所有景象便一阵扭曲,再一睁眼,人就已经被传送到了起始地点。 四周一片草木葱茏,但并没有谢砚池他们当时所见那般色彩奇异。 这里是丛林之心的最外层区域,灵植妖兽皆是等级低下,最高危险系数的妖兽不过一百年修为。 内门弟子若是在此,根本不需要像林央教他们捕捉百年以上妖兽那般行动。但是对这些修为大多只有炼气期的参选者来说,危险的程度是刚刚好的。 殷昭捏着令牌,眸色微凝。 此时那令牌宝珠中飞出几行白色小字。 他大致看了一会,心下顿时了然。 第一重试炼,是要求他们在当前区域内坚持一天。 期间可能会面临各种妖兽的袭击,同时他们还需要在丛林中收集宗门事先放置好的积分宝珠。 此次通过初级资质筛选的参选者共有三百五十六名,翌日积分榜单更新,前一百七十八名参选者将有资格进入第二重试炼。 “待会你们都跟着我走。”谢明玉神秘兮兮地拉过殷昭、郁眠和百里寻,漂亮的杏眼弯成月牙状。 这事她熟啊,只要不出岔子的话,那些积分宝珠的位置还有具体怎么解开宝珠周围禁制的方法她都知道。 嘿嘿,终于轮到她装逼了。 不过让她感到有些扫兴的是,她面前这三个家伙,一个比一个冷漠。 殷昭就不用说了,从一开始,那张俊美漂亮的脸就跟别人欠他几百万一样,臭的不得了。 郁眠一直高冷的很。 百里寻则时刻一脸警惕,好像背后有人要谋杀他。 好在这三个家伙虽然都不回应她,却是很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 “玉姐,加油啊!我们终点见!” 少年少女清亮的声音在耳畔随风而去,谢明玉侧身看去,原来是她这几日在竹玉峰新交的朋友。 她冲对方扬了扬手,忽然觉得还不赖。 在参加宗门选拔之前,她是想象过这其中的明争暗斗还有各种歧视排挤的,毕竟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玉姐,呵呵——” 郁眠冷着一张脸,开始面无表情地“嘲讽”她——这家伙嘴贱的很,这几天就没少让谢明玉心梗过。 “你还‘呵呵’上了,你有什么不满的。” 郁眠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人家叫你一声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姐了。这些人类狡诈的很,你最好小心一点,什么时候被背刺了就不好说了。” 说完,他就别过脸去了。 那只清冷的碧色眼眸微微泛起波澜——他这是又想起自己那些被人类和魔族屠杀的族人了。 谢明玉眼睛一亮:“哟~郁眠你这是在关心我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没白教你打麻将,孩子都知道关心姐姐了。” 郁眠的脸黑了一瞬,但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浮动。 “矮得跟土豆地雷一样,还当上姐了,呵呵。” “呵呵”这个词,是他跟谢明玉学的。 谢明玉自己平时不太爱用这个词,郁眠却是对这个语气词青睐有加。 殷昭本来就讨厌郁眠,相比之下他还更喜欢谢明玉一点。 此时郁眠嘴贱,又在那高冷着一张俊脸、歪着嘴“呵呵呵”,听得殷昭烦死了。 他想在谢明玉面前表现一下,好让谢明玉回去在哥哥面前夸自己,干脆就开始帮谢明玉回怼。 然后郁眠又开始“呵呵”了。 “殷昭,我知道你为什么帮土豆地雷说话。” 郁眠斜瞥了殷昭一眼,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嘲笑。 “不管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他好像都迟钝的很,什么都不知道呢。” 谢明玉听得一头雾水。 这两只毛茸茸说什么呢。 殷昭那张俊美漂亮的面孔则顿时阴沉了下来。 郁眠嘴贱的又开始补刀:“这么容易生气,你果然只是弟弟。” 他一直喜欢挑衅殷昭玩,之前在云落的飞鸢上的时候,他就没少做这种事。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敏锐地发现殷昭对谢砚池的态度更特别了,挑衅起来也更有劲了。 “只是弟弟”几个字刚落下,殷昭身后虚幻的异火尾巴就朝着郁眠抽去。 郁眠敏捷一躲,周身一阵寒气一直往外冒,开始和殷昭的火气相抗衡。 眼看着殷昭就要派出他的火狐狸大军攻破郁眠的寒冰防线,谢明玉叉着腰往两妖中间一站,怒吼一声。 “够了!给老娘停下!” 她的声音太豪迈,殷昭和郁眠都不由自主地听从了她的指挥。 “现在才刚开始多久,你们就要打起来,像什么样子!再不走的话,积分宝珠都被别人拿走了,你们难道想被淘汰吗?” 郁眠:“土豆地雷说的没错,弟弟,我们现在不能打架,你被淘汰了就不能和他一直待在一起了。” 谢明玉终于忍不住了:“那个‘他’是谁啊?” 殷昭闭口不言,只是冷冰冰地往前走。 郁眠终于笑了一下:“小昭喜欢的人吧?” 谢明玉:“!” 什么什么?小昭有喜欢的人了? 真想不到啊,没有喜欢上云落的小昭开始有别的心仪对象了。 听上去,殷昭喜欢的人如果不是宗门里的,就是一同参加宗门选拔的人了吧? 殷昭转过头来,警告性地看了郁眠一眼:“你不要乱说话。” 谢明玉笑得合不拢嘴。 啧啧啧,她都懂,她都懂,小昭这是害羞了。 等见到老哥,一定要好好分享一下这个惊天大瓜啊。 与此同时,一直在旁边观察三人互动的百里寻悄悄捂着嘴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三个人好幼稚啊。 下一秒,谢明玉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百里寻没来得及收起笑,顿时有些尴尬。 他掩饰性地咳了两声:“我没有笑。” 谢明玉长叹一口气,扫视了三只毛茸茸一遍,语气逐渐开始变得严肃来。 “你们要是敢扰乱我的bking计划,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殷昭,你要是再动手,我就让我哥一个月都不见你。” “郁眠,你要是再嘴贱惹事,你就别想从我和我哥嘴里问出你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百里……百里要是再口是心非,我趁你晚上睡着偷偷撸你猫毛。” 殷昭,郁眠,百里寻:真是可怕的女人! 现在好了,三只毛茸茸都默不作声地跟在谢明玉身后,一路上还十分默契地相互配合,把那些试图攻击他们的妖兽都打跑了。 百里寻有妖川阁后人的血脉,对妖兽的靠近十分敏感。他一感受到带有攻击意图的妖兽靠近,就会提醒大家做好准备。 三只毛茸茸把那些不知好歹来靠近的低阶妖兽收拾完,郁眠用冰水把这些妖兽洗一洗,殷昭再用火烤一烤,都可以做烧烤了。 谢明玉就是有些遗憾,周围没有可以用来调味的灵植。 在击退第三只骚扰他们的妖兽后,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咒骂声。 四人停下了脚步,躲在草丛后没出声。 第81章 忽然有名了 “你们这些半妖还真是下贱,就你这样,还妄想跟我一起通过宗门选拔?别做梦了!真是笑话!” 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漂亮少女正用剑指着地上一个衣着褴褛的狼狈少女,满脸嫌恶之色。 穿鹅黄衣裙的少女应该是哪个家族的小姐,举手投足间皆是高傲之色,手上拿着的青色长剑也绝非凡品。 她弯下腰,从那瑟瑟发抖的白衣少女的怀中强行抽出通行令牌,随即站起身,冷笑一声。 “你就在这等着妖兽把你咬成碎片吧,我看你没了令牌还怎么出去。反正你是孤儿,你就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哦对了,你也不要想着外面的人会看到这里,我已经把这里的探测晶石给砍碎了。” 那白衣少女慌忙爬起身,沾满血的手抓住面前少女的裙摆,凌乱的黑色长发遮住她半张小脸,秀丽的面庞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 “姐姐,我求求你了,你把令牌还给我吧。我不参加选拔了,我活着出去就可以了。” “你还想活着出去?真是想的够美的。” 谢明玉在草丛后面听的一肚子火。 她这是碰上典型的以强欺弱的场景了。 郁眠忽然拉住她,摇摇头:“同情心不要泛滥。” 谢明玉本来也不打算管这个事,但是那个白衣少女一看就是受伤流血了。 如果没有令牌的话,她短时间肯定是没法出去了,血腥味会吸引更多妖兽。 再加上附近的探测晶石也被毁了,到时候这个被人歧视的半妖少女说不定真的会被妖兽撕成碎片。 “我就帮她拿回令牌,不会多事的。” 听谢明玉这么说,郁眠松开了手。 三只毛茸茸都跟着谢明玉一同走了出去。 那鹅黄衣裙的少女显然被谢明玉他们吓了一跳。 “你们要干什么?我身上没有宝珠。” 殷昭不喜欢废话,解释都不解释,直接就简单粗暴道:“把令牌还给她。” 那少女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有本事就帮这下贱的半妖来拿啊。我劝你想清楚了再动手,你惹得起剑林西宫家吗?” 谢明玉皱了皱眉。 这位西宫小姐脾气还真大。 她正要再谨慎地交涉几句,殷昭却是直接动手了。 不过片刻,这方才还嚣张无比的少女就被殷昭给制服了。 西宫雪恶狠狠地盯着殷昭冷漠的面孔,在听见不远处有人喊“小姐”的声音后,面上骤然一喜。 百里寻提醒道:“有人来了。” 郁眠皱了皱眉:“殷昭,放手吧,拿到令牌就可以了。” 殷昭这才松了手。 西宫雪气恼地捡起被打落在地的青色长剑,朝西宫家那些来找她的人的方向跑去。 跑的时候还不忘嘲讽一声。 “你们就帮她吧,到时候可别后悔。这种下贱的半妖,只会拖你们后腿。本小姐还急着找宝珠呢,先不跟你们计较。” 那边很快传来关切的声音。 “阿雪,你没事吧?你刚刚一声不吭就跑掉,真是吓死我们了。待会找到的第一个宝珠就给你……” 谢明玉晃了晃脑袋,没再听。 她扶起受伤的白衣少女,将令牌递给她。 “你没事吧?” 白衣少女紧紧握住手中的令牌,感激地看向她,看上去似乎很感动:“谢谢你们。” 谢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没事。你要坚持不住你就把令牌上的宝珠给捏碎了吧。” 少女站起身,虚弱道:“不行,我不能出去,我若是进不了宗门的话,西宫家的人会把我抓回去,把我卖掉的。” 谢明玉沉默半晌道:“随你,那我们先走了。” 白衣少女点点头,将遮住眉眼的长发别开,露出一个清纯的笑容。 “谢谢你们。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白怜。” “谢明玉。” 白怜也没继续问殷昭他们叫什么,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走开一段距离后,郁眠忽然笑了一下。 “看不出来,土豆地雷,你还挺有爱心,呵呵。” 谢明玉真想跳起来揍这家伙。 “郁眠,你又嘴贱是吧!” 郁眠:“对不起,我不说了,呵呵。” 谢明玉:“……” 恰在此时,百里寻皱了皱眉。 “我怎么总感觉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殷昭淡声道:“管他什么东西,烧了就是了。” 对上和哥哥无关的事情,他总是格外的没有耐心。 现在,他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想哥哥了。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有没有到场来看他呢? 谢明玉没好气道:“殷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超雄!” 殷昭不解:“超雄是什么?” 谢明玉:“……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改。” 边拌嘴着,她成功地发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宝珠藏处。 没费多大功夫,她就解开了宝珠上的禁制。 谢明玉乐呵呵的:“小昭,第一个给你。” 郁眠撇了撇嘴。 百里寻:“偏心。” 谢明玉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我才不偏心呢,待会看你们表现给你们积分咯,带你们装逼。” 殷昭默不作声地接过谢明玉给他的宝珠。 令牌里顿时发出一道金光。 那金光显示的是一个积分榜。 现在殷昭的名字出现在了榜首的位置。 没过一会,其他三人的令牌也发出了金光,显示的内容都是那个积分榜。 这也意味着,所有参选者都知道殷昭是榜首了。 殷昭:“……”忽然就有名了。 谢明玉笑嘻嘻的,带着三人继续探索,然后把找到的宝珠都分了。 过了大半天,他们四人的分数都遥遥领先,在积分榜上可显眼了。 有时候偶然遇到别的参选者,还能听到别人议论他们。 骄傲的玉玉:“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郁眠:“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 殷昭,百里寻:“支持。” 谢明玉神秘一笑:“其实,我是先知。” 没一个人信她。 百里寻忽然压低了声音:“小心一点,那个东西又跟上我们了。” 第82章 洗髓成功 与此同时,云弥冷泉—— 这半天对谢砚池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生不如死的那种。 冰冷的药泉下好像有无数把尖刀在刺向他的身体,他被细密的疼痛层层包裹着,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悲惨地呐喊着。 可是没有人会拉他,没有人能将他从这巨大的痛楚中解救出来。 云落帮他洗髓洗灵根的时候也很无奈,他只能默默听着这个孩子声嘶力竭的喊叫,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疼痛,是现在的谢砚池必须经历的——如果他想活成他本该活成的模样的话。 那个下药的人他会找到,并且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怀疑对象。 但是在强有力的证据被找到之前,他只能选择先沉默,先专注于眼下的事情。 “砚池,你忍一忍——” 无奈的叹息响起。 可云落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他禁不住的想:到底是为什么呢?那个人要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做这种事情? 毁掉一个人的人生,对方又能得到什么? 权?名?还是利?亦或只是可怕的个人兴趣? 云弥巅深处,惨叫声只能被冰霜掩埋。 除了云落,没有人知道谢砚池此时的痛苦。 也不知疼了多久了,久到身体都已经开始习惯那种锥心的疼痛,这场令师徒二人都无比煎熬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 湿漉漉的脑袋从水下浮出,谢砚池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很像一个水鬼。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 疼痛—— 疼痛神奇的消失了,并且是完全消失。 原本滞涩的灵脉现在已经完全畅通,灵力无比顺畅地在体内循环流动着。 他用灵识去探灵根和灵髓,那里本该是黯淡一片,而此刻竟是一片清亮如玉,萦绕着一层淡淡水华。 在彻底吸收完那些先前淤积于体内的灵气后,他的修为也突破了练气,直接进入了筑基中期,丹田处的真元已然转化为了液体真元。 所有进入筑基期的修士都会凝结出修道根基,有些人是奇花异草,有些人是飞禽走兽,还有些人是神兵利器等等。 这些根基形象,大多是根据修士自身的能力天赋和所修的道来凝聚的。 谢砚池发现自己居然凝出了三个东西。 一把剑,一个像学校食堂用来煮饭的大铁锅,还有一根鞭子。 剑和鞭子可以理解,大铁锅是什么?这意味着他以后很会干饭吗? 他这才刚从水里浮上来没多久,就好奇地探索着自己的身体,探索得不亦乐乎的。 猛然一阵寒风吹过,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水里泡着呢。 呃,别泡发了。 谢砚池环顾四周,这里好像只有他自己,没有看到师父的踪影。 他湿漉漉地从冷泉里爬上来,刚上岸,衣服上就结了薄薄一层冰霜。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那冰枝掩映中传来一声略带疲惫的轻笑。 一双修长的手拨开冰色枝条,露出其后一张美得雌雄莫辨的面孔来。 是云落,也是师父。 “你可算是舍得从水里醒来了。” 谢砚池:“哎?”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从水里醒来? “在水里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溺死,看样子是真的明白了和水融为一体的感觉。” 谢砚池挠挠头。 怪道他觉得自己现在神清气爽,原来是在水里已经睡上了一觉。 “走近些。” 云落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沙哑。 谢砚池刚走到他身旁,就被云落摸了摸头。 头顶顿时一阵暖融,他的头发和身上的衣物在顷刻间变得干燥温暖。 “谢谢师父。”谢砚池笑着看向云落,却在触及那抹银白时愣住了。 云落的头发一直是黑如墨染,可现在,却有一抹突兀的白现于其中。 “师父,帮我洗髓洗灵根的话,您的身体也有很大负荷的吧?” 云落愣了愣,随即无所谓地笑道:“你看不起你师父呢。” 话音落下,他的眸色不禁晦暗了几分。 于他来说,帮徒弟洗髓洗灵根并不是什么难事。真正难的 ,是抵抗天道的约束。 就在前不久,他又被雷劈了。 又或者说,他每次做出会改变巨大节点的事情,都要承受天雷的惩罚。他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天道抹杀了。 一个已知晓天机,并且甘愿以自身寿元为代价扰乱既定规则的人,应该是不被容许的存在。 谢砚池看着云落有些苍白的面庞,忽然有些心酸。 师父这一看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今天是宗门选拔,为师待会必须去丛林之心看看,你就在云弥巅休息好了。 哦,对了,接下来的一整年,你每天都需要来这里泡药泉,这样才能彻底清除你体内的余毒。” 说完,云落就走了。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云落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冰林之中。他周身萦绕的水气也在顷刻间凝结成冰渣,簌簌落于地面。 听师尊的语气,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去凑热闹看宗门选拔。 可是他答应了小昭的啊! 如果没有事了的话,就要去看小昭的。 现在都迟了大半天了吧? 谢砚池沉吟了一会,决定现在就去丛林之心看看,注意不被师尊看到就好了。 他一路冲刺下山,在奔跑的过程中对老天爷发了无数遍誓,他明天就要去学御剑。 跑着跑着,恰好在半山腰遇到了兰罄。 “小师弟,你要去哪?” 谢砚池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冲兰罄露出了一个笑容。 兰罄被他这样吓到了:“我去丛林之心给师姐送东西……二师兄,你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谢砚池一听兰罄要去丛林之心,顿时眼前一亮:“太好了,小师弟你送我一程吧。” 兰罄迷迷糊糊的,就带着谢砚池朝丛林之心飞去了。 飞的时候,他脑子有些懵:等等,二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看了?是错觉吧? 也不知是不是带了谢砚池的原因,兰罄的剑飞的格外稳,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在别人面前就特别喜欢表现自己。 这边刚到学宫门口,兰罄正等着二师兄夸他一句呢,谢砚池直接跳下剑匆匆忙忙往金铃台跑去了。 兰罄:“……” 伤心了,二师兄还真是去投胎啊。 等他刚走到金铃台前,发现上一趟传送已经结束,他恰好没有赶上时,更伤心了。 …… 谢砚池赶到丛林之心的时候,时间已将近傍晚。 投影法阵将丛林中的影像投射到巨大的晶石镜中,将最精彩的部分供给在场的内门弟子观看。 这倒是很像另一种形式的直播。 谢砚池到的时候,那晶石镜中正显示着金色的积分榜。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四小只的名字,四个人直接占据了榜单前四名,并且是遥遥领先的程度。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第一关是肯定可以过的了。 他正高兴着,那巨大的晶石镜中却是忽然变成了一片黑暗。 第83章 明玉坠崖 四下一片哗然。 “这好像不是今天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吧?之前西宫家的人遭到妖兽袭击的时候,好像也黑过一次。” “万阵峰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负责投射法阵的长老急得满头大汗。 谢砚池往那边一瞥,只见兰罄也在。 他一个剑修往那里跑干什么,他又不懂阵法。 兰罄也看见他了,立刻就给他传音,示意他过去。 谢砚池一头雾水,但还是过去了。 刚到兰罄面前,这小子就把一大袋充能晶石往他怀里一塞。 “二师兄,帮我一个忙。”兰罄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他指了指那边正在专心查看法阵状态的白衣女子,面色羞红。 “我有东西忘在云弥巅没带来,你先帮我给褚师姐打打下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二师兄你帮帮我!” 谢砚池顿时了然。 他们兰罄这是春心萌动了,怪道来的时候说什么要给师姐送东西呢。 这忙必须得帮。 “放心放心。”他拍了拍兰罄的肩膀,“你快去吧。” 兰罄闻言,顿时无比感激,赶紧御剑回云弥巅了。 谢砚池守着那袋充能晶石,在一旁看那位白衣师姐和长老一起给法阵注能。 他本以为法阵是只要启动就可以一直生效,现在看来,也需要考虑到续航问题。 “帮个忙,把充能晶石放到那里。” 一道清冷女声在耳畔响起——是那位褚师姐。 褚师姐并没有抬眼看他,估计连这里换人了都不知道,但是声音很明显是在对着他的方向说话。 谢砚池不由暗暗感慨,小师弟的感情之路可能不会太顺。 他赶忙上手帮忙,等法阵重新是满能状态了,观席前的巨大晶石镜中的画面也恢复了。 褚师姐松了一口气,衣袖一挥,面前便出现数十面水镜。 她身旁一名万阵峰长老指着其中几面空无一物的水镜,面色凝重。 “方才都是小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丛林里的探测晶石和投射法阵的连结被人恶意破坏了,待会我去申请进入权限,小褚你跟我一起去里面看看具体情况。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褚灵点点头,手边镜象又变了一批。 观席那边的画面只是丛林中的一部分情况,还有很多画面并没有对外完全开放。 谢砚池盯着褚灵手边的一面镜像,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那是—— 四小只那边的。 画面中谢明玉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悬崖前,她让三只毛茸茸去引开守护崖边宝珠的守护兽。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居然把积分宝珠藏在崖灵草边。 这处悬崖已经很接近丛林之心外缘边界,守护崖灵草的守护兽修为是外区所有妖兽中修为最高的,都是一百年左右。 其实最大的问题不是百年修为,而是数量。 那株崖灵草边的守护兽居然有三头。 画面中谢明玉让殷昭、郁眠还有百里寻分别引开那三只守护兽,她自己去拿最后一颗宝珠。 谢砚池看着妹妹慢慢走向悬崖边,有点提心吊胆。 “师弟,你想看这面吗?” 褚灵终于是注意到他了,见他一直盯着其中一面水镜看,只当他是对这一面水镜中的情况特别感兴趣。 此时谢明玉正处于画面中央,谢砚池挠了挠头:“是我妹妹。” 褚灵浅笑了一下:“没事,你看吧,这事别声张就行。宗门是不让我们对外公布所有影象的。” 谢砚池道了谢,还没看几秒,就瞳孔骤缩。 此时那画面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白色身影。 那白影目的极强地直接扑向了正蹲在悬崖边试图解开崖灵草周围禁制的谢明玉,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埋着头在努力解开禁制的粉衣小姑娘就被推了下去。 “明玉!” “土豆地雷!” 他惊慌失措的喊叫和水镜中响起的呼喊声重合在一起。 下一刻,那面水镜中的景象就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水波荡漾。 方才背过身的褚灵有些困惑地转过身来。 “师弟,怎么了?” 谢砚池面色苍白地指着那面水镜,想说话,却有些语无伦次。 “又有画面消失了?” “不是。”谢砚池的指尖都在颤抖,“我妹妹……我妹妹被人推下悬崖了!” 褚灵面色大变:“就是刚才消失画面的水镜吗?” 谢砚池红着眼:“没错,褚师姐,你知道现在要怎样才能进去吗?我要去救我妹妹!” 他真的是急死了。 如果他今天没有来这里,如果他没有帮兰罄给褚灵打下手,如果他没有刚好看到那面水镜中的景象,他甚至都不会知道妹妹被人推下悬崖的事情。 可现在的情况好像是,就算他看到了,他也不能立刻就跑到悬崖边把妹妹拉上来。 他都不敢想象,那样单薄的一个小姑娘,掉下去会发生什么。 他现在只能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小玉不是还在合欢宗培训过一段时间吗?她应该可以撑到自己去找她的吧? 可是——没事个屁啊! 他也没管褚灵的阻拦,直接往丛林之心的传送入口跑去。 “师弟!”褚灵的声音被他抛在身后,很快湮于人声鼎沸中。 “你不能过去。” 一双手猛然伸出,拦住了他。 那是一名暂时看守传送入口的内门弟子。 “让开。”谢砚池抿了抿唇。 这个时候他才不想遵守什么破规矩,要罚就等他回来了再罚,他现在只想赶紧去找妹妹。 那个内门弟子还是拦着他,不肯放他进传送口。 “我妹妹在里面出事了!她有可能会死你知道吗?” “我不管是谁要死了,你都不能进去。你要去申请,申请过了才能进去。现在里面在进行选拔呢,扰乱选拔秩序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我不会扰乱秩序的,我只要找到我妹妹就行。” “让你进去了,就是破坏秩序,你得走流程啊。” 谢砚池也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确实是在给别人添麻烦,也确实是在无视规则,可这种时候,他的理智好像都消失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那些狗屁规则,他只想进去! 走流程?那又要多长时间! 他们的争执很快引起了旁人的关注。 高空长老席中—— 一身红衣的乔绫瞥了下方的传送入口,在感受到龙吟的气息后眸色骤然一凝。 “那是谁家的弟子?” 云落正欲阖眸休息,此时闻言,一往下瞥了眼,顿时就不困了。 这臭小子,在干什么呢。 “是我徒弟。” 乔绫淡淡道:“师兄,你得管好自己的徒弟啊。你看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下面传来一阵骚动。 “拦住他!” 谢砚池竟是直接抽出了游龙鞭,强行进了传送口。 乔绫面色微妙,云落则一脸头疼。 *** 坠落—— 谢明玉用遍了她学过的法术,可是好像都没有什么用,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摔死了的时候,一双坚实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她。 扭曲的风流中,殷昭的面容有些变形。 “小昭?”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下一秒,她就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往上抛去,她的身体被一群火做的狐狸簇拥着逆向往上升去。 她被簇拥着回到悬崖上的时候,那些火狐狸则开始逐渐消失。 谢明玉惊魂未定地跪坐在地上,她看着那似乎有万丈深的悬崖,腿都在发软。 那棵崖灵草边的宝珠还在,但是她用来存放之前得到的那些宝珠的袋子却被打开了,里面的宝珠消失了一小半。 恰在此时,她的令牌投射出了一道金光。 那张积分榜正徐徐展开。 她的积分少了五十分,排名直接掉到了五十名以后,好在并未是半数之后。 【第一重试炼已结束,恭喜通过的参选者,希望你们明日能再获佳绩。】 第84章 玉楼春 “土豆……明玉,你没事吧!” 刚刚解决完一只守护兽的郁眠和百里寻拎着守护兽的尸体匆匆走来。 郁眠的狼耳上沾了血迹,他的利爪还未收回,正深深地嵌入守护兽的血肉中。 他刚才在和崖灵草的守护兽周旋的时候,只是余光瞥见了一道白影将谢明玉往悬崖下扑去,并没有来得及看清那白影到底是什么。 奈何那守护兽一直对他纠缠不舍,他赶时间,直接痛下杀手,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一道红光托着小姑娘到了崖边。 现在看来,谢明玉似乎没事。 百里寻蹲下身,把谢明玉扶起来,看着地上放宝珠的袋子沉吟良久。 “应该是一直跟着我们的那个东西干的。” 郁眠环顾四周,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殷昭还没回来吗?” 在他的印象中,殷昭的实力绝不比他差,不过是一只一百年修为的崖灵草守护兽而已,怎么处理这么久还没有处理好? 蓦然间,方才那崖边的红光从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想浮现在他心头。 殷昭,不会—— “小昭为了救我,掉下去了。” 谢明玉有些失魂落魄地盯着悬崖,身体还在微微地颤抖,声音中都是浓浓的自责意味:“怎么办?他不会出事吧!” 百里寻温声安慰道:“没事的,他的令牌还在身上,如果遇到生命危险的话——” 说着说着,他就止住了。 谢明玉脚边赫然是被殷昭“丢弃”的令牌。 三人正欲直接去悬崖下找殷昭,可就在那令牌中的金光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们直接被传送出了丛林之心。 再一眨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丛林之心的入口,还有巨大的晶石镜。 谢明玉站稳,宝珠般明亮的眸子向入口上方望去。 只见那些穿着天青内门宗服的内门弟子还有长老列席上的宗门前辈都纷纷离去。 残阳如血,所有人的衣衫都被染上一层血色。 那些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参选者神色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忧。 她草草扫视一眼,看着通关者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心里只是觉得很难受。 其实这一天下来,他们也不完全是一帆风顺的。 毕竟姓名在榜,还是有很多修参选者组团来抢他们的宝珠的——这并不是不被允许的事情。 每次殷昭都会臭着脸第一个站在她身前保护她,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她在哥哥面前多说几句好话,现在还……代替她掉下了悬崖。 她绝对要在老哥面前夸死小昭!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小昭掉下悬崖的事情上报,希望宗门很快就会派人去搜救。 “我已经跟管事长老上报了。”郁眠从不远处走来。 他和百里寻看上去都有些无措,两只毛茸茸好像都不怎么会安慰小姑娘。 百里寻点点头:“管事长老说很快就会派人去搜救,我们现在也进不去,只能寄希望于宗门了。走吧,回去休息,明天的试炼绝对不会比今天轻松。” 小姑娘低垂着头,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她哥了。 老哥要是来看她,问起殷昭的话,她要怎么说? 她当然知道自己老哥对小狐狸的喜欢,傻子都看得出来。 应该会急死的吧? 她咬住下唇,直到咬的唇瓣生疼,猛然抬起头来,语气冰冷。 “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推我的人找出来。”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推她的话,殷昭根本就不会掉下去。 郁眠摇了摇头:“我没有看清那是个人还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个白影,我觉得不是人。” 百里寻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我当时是感受到有一部分很不稳定的非人气息,也不是很纯粹的妖族,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谢明玉拿出那个装有宝珠的袋子,冷笑一声:“还有一点,那个家伙拿走了我的积分,我的第一,没了。” 她咬了咬牙:“别让老娘知道那是个什么鬼东西,知道了直接锤爆他的脑袋。” 郁眠不由想:若……没有脑袋呢。 这话他最终还是没敢说,说了这小姑娘指不定把他头给拧下来当球踢。 *** 悬崖下。 殷昭蜷缩着身子,虚弱地躺在嶙峋石块边。他的狐尾无力地靠在石面上,额前是已凝结的血痕。 即便他的体质十分变态,也禁不起万丈高空这么一摔。 没有摔死真是万幸,但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这个悬崖下有一股恶心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身体自愈。 他的眼睛缓缓转动着,试图寻找那道在暗处窥视他的眼睛。 “小魔头。” 他听见一道年轻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如潮水一般,将他包裹。 殷昭皱了皱眉。 在说他? 他有天魔血脉的事情鲜少有人知道,而且他平时会有意遮掩,刚才那个声音的主人却知道他是“魔种”。 这很难不让他在意。 他慢慢从冰冷且沾满血迹的石面上爬起,将那根当胸穿过的锐器果断拔出,霎时间鲜血溅了一手。 要是普通人飞速摔下来的时候被这么一根锐器当胸穿过,直接就毙命了。 可殷昭的恢复力异常恐怖,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将那锐器往旁边一扔,摇晃着身体朝着那股恶心气息传来的地方走去。 “在这里。” 那沙哑的声音轻笑着,从一个山洞里传来。 殷昭站在那爬满紫色藤蔓的洞口,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黑暗的内里。 轻嗅,鼻尖萦绕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他猛然蹲了下来,在洞口干呕不止。 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熟悉了,好像只要他踏进那个黑黢黢的山洞,他就会再次被殷怀景抓起来,抽血挖髓。 “这就受不了了?”那个声音不屑地笑着。 殷昭缓了一会,径直走进了山洞,身后被紫色藤蔓封住。 一走进山洞,那股血腥味更加浓郁。一盏如豆灵灯在昏暗中摇曳,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锁链锁住,他只要稍有动静,锁链上系着的铃铛就会叮叮当当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殷昭走到男子面前,借着异火的光芒勉强看清眼前这人的具体处境。 这人的手腕竟是被萦绕着魔力的钉子给钉在了石壁上,胸口肋骨以下血肉外翻,一根泛着微弱光芒的极细锁链锁住了中丹田处的灵根。 男人忽然抬起头,直直和殷昭对视上。 “快五年了,你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我吓疯的。” 男人眼睛里却是荒芜一片,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犀利。 他盯着殷昭看了好一会,终于是没有忍住,疯疯癫癫地发出了笑声。 “太神奇了……你身上居然有‘玉楼春’的味道,除了我和我师弟,可没人再知道这药的配方。” 空气骤然一凝。 第85章 哥哥是他唯一的解药 殷昭阴沉着脸,一把拉住了那根锁住男子灵根的铁链。 “什么玉楼春。” 男人笑道:“我的师弟很早就背叛镜流宗了,他现在应该在魔尊手下当魔医,混的风生水起吧。小魔头,他是不是也给你刺青了?” 殷昭猛地拉紧了手中的锁链,男人面上顿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你想要什么。” 男人面色抽搐着,说出的话却是语气轻松:“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你抓紧时间把我杀了就行,这日子过的着实是太痛苦。” 殷昭有些意外。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种要求。 他本以为这人会让自己把他放出去,结果居然是让自己杀了他。 他拽住锁链的力道越来越大,男子的神情也越来越痛苦。 “玉楼春,没有具体解药,但是……有解救之法。你若是想一辈子都陷入痛苦折磨之中,甚至早早结束生命的话,你大可现在就弄死我。” 殷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他只听见了“早早结束生命”这几个字。 自己……会很早死掉吗? 不行,他不能死,他要一直在哥哥身边活着。 要是他死了,哥哥的身边有了别的亲密之人…… 那场景,光是想想都很窒息。 殷昭手上的动作略微放松,男人面上的痛苦有所减轻。 “你是不是最近几些年来发作的次数变多了?而且发作的间隔也变短了,我猜……现在大概是三个月一次。” 殷昭微微皱眉。 男人说的非常准确。 “玉楼春,是我专门为报复负我之人做出来的,唯有鱼水之欢可解……咳咳。” 男人话说一半,猛然咳出一口鲜血,原来是殷昭再次拉紧了手中锁链。 少年双眸赤红。 “淫毒?” 殷昭一想到自己需要和旁人做那种事情才能缓解疼痛,换取寿命,顿时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个人。 可是现在就杀了的话,反倒是遂了这人的愿。 “此法虽可解毒,但前提是,对方……与你两情相悦,并且心甘情愿!” 殷昭愣了愣。 两情相悦的前提是他也喜欢着对方。 他可曾喜欢过谁吗? 那张总是温柔地对着他笑的面庞蓦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逐渐温柔了下来。 除了哥哥,他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也就是说……哥哥是他唯一的解药。 可哥哥喜欢他吗? 他边想着,手中的动作不由更重了。 “你这么快就要让我实现死亡的心愿了吗?” 男人一脸陶醉地享受着殷昭用锁链拉他灵根的痛感。 “你不想知道离开丛林之心的方法吗?” 这是个疯子,一个一心求死的疯子! 殷昭反应了过来,随即松了手。 他得离开这,回到竹玉峰拿到明天的通行令牌。没有令牌的话,他没法参加明天的选拔。 “西边,有一片迷雾。穿过那片迷雾,有传送法阵。不过应该有很多年没启用了……哎呀,不好了,他要来了,你快动手杀了我吧,刀在地上,我脚边。” 殷昭弯下腰,果然在男人脚边摸到了一把刀。 他也确实感受到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在逐渐靠近山洞。 “快点,捅进我的心脏。” 男人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去,他的神色开始变得十分严肃。 殷昭举起了刀。 转息之间,山洞中寒光闪烁,血腥味愈发浓郁。 …… 一身红衣的乔绫拨开洞口的紫色藤蔓,面上本来带着些笑意,可当他手中的灵火灯将山洞内的场景照亮时,他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缓缓蹲下身来,盯着那把插进男子心脏的刀,眼神如刃。 片刻,他狠狠踹了地上的灯盏一脚,带着满身杀气走了出去。 *** 迷雾林。 谢砚池捂着口鼻,用灵力屏蔽开周身迷雾后,在发光的小青龙指引下,匆匆前行。 他不可能真的从悬崖上跳下去找谢明玉,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下降到悬崖底的传送法阵,却被守阵人告知那是宗主专用。 谢砚池也不和那人废话,反正已经打破了规则了,不怕再打破一次。 游龙鞭出手,小青相助,一番威胁之下,守阵人只得给他开了传送法阵。 一路降到崖底,便是一片迷雾林。 守阵人在小青的胁迫下告知他,穿过这片迷雾林,就能到达悬崖正下方。 天色已黑,现在他已经在迷雾林中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林中迷雾有迷幻之效,他有时不慎吸入一些,眼前会出现一些幻象。 有时他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家里,妈妈煲好了山药排骨汤,穿着围裙叫他去吃饭。明玉神秘兮兮地把小说藏到他的房间里,警告他不要告诉妈妈…… 就在刚才,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云弥巅,房间的窗户半开着,小狐狸从窗户跳下,扑进他怀里。 小昭…… “小心!” 小青忽然出声提醒,谢砚池还没来得及反应,怀中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躯体。 那个人在迷雾中跑的很快,脑袋大概也不是很清醒,就这么和同样在赶路的谢砚池撞上了。 腰被一双炙热的手抱住,敏感的腰窝处顿时传来一阵酥痒。 谢砚池浑身一抖,想要推开那具炙热的躯体——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这不是遇上变态了吧? 迷雾林里黑黢黢的一片,小青忽然没了声,连个光都不提供了。 谢砚池直接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于鼻尖。 他一拳打中对方小腹,只听一声闷哼。 一个微弱迷茫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喃喃响起。 “哥哥。” 小昭? 是幻觉吗? 谢砚池愣了半晌,在嘴唇被一片温热贴上时,大脑里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第86章 亲吻 唇瓣上蓦然传来一阵撕咬的痛感,牙关被撬开,少年无师自通地开始攻城掠地。 谢砚池被亲得喘不过气来。 许久许久,终于是被松开。 眼前忽而亮起一簇暖色异火,双眸迷离着,恰对上一双可怜兮兮的、泛着氤氲水色的眼睛。 心上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小昭,你——” 他爬起身来,伸出手想要抓住看上去已经陷入幻觉、情况不妙的少年。 还不等他抓住殷昭,少年就主动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便搂住了他的腰。 小狐狸像是喝醉了一般,弯成月牙状的眼睛映着火色焰光,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星星。 他忽然伸出一根染着血的手指,轻轻抵在谢砚池被他咬破出血的唇瓣上,弯着眼眸轻“嘘”一声。 “嘘——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哥哥。” 谢砚池的心跳不由错漏了半拍。 耳垂旁传来一阵热气,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却在说着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话。 “哥哥,我好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说完,少年忽然傻笑了起来,他一把将谢砚池按着靠在树上,踮起脚尖再次吻了上去。 不同于第一次那热烈而野蛮的撕咬,这一次,是温存的、小心翼翼的,像是在亲吻珍宝一般。 “哥哥,你只能是我的……” 谢砚池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心跳烈如擂鼓,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不甚成熟的、小心翼翼的亲吻和话语破土而出。 他的面色骤然涨的通红。 小昭这……这是在干什么啊! 刚刚那个,可是他这个万年单身狗钢铁大直男的初吻啊啊啊! 而且他居然一点都不反感! 疯了吧!他真的是疯了吧! 小昭一定是迷雾吸多了,产生了幻觉,才这样亲他,跟他说那种话的,对吧? 他纠结得想咬手指,一边深感震惊,一边自我说服,正要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少年,殷昭又黏黏糊糊地凑了过来,还要亲他。 就在即将亲上的时候,林中忽然出现一道耀眼白光,紧接着便是水汽蒸腾。 云落寒着张脸,毫不客气地一把提起殷昭衣领,把人给扔了出去。 他看着被他扔在地上面色迷离的殷昭,面色愈发冰冷。 “死狐狸,滚远点,本座的徒弟也是你能碰的。” 本来跑过来找头脑发昏的徒弟还要帮他应对宗门那些老古板就已经够烦了,怎么刚找到就看到猪要拱自家白菜! 他才刚给谢砚池洗了髓洗了灵根,这小子好不容易水灵了一点,怎么就被啃了!还是被殷昭这个死变态给啃了! 他要被气死了啊! “师尊?”谢砚池有些诧异地看向一脸寒霜的云落,感觉大事不妙。 他总感觉师尊下一刻就要抽出鞭子狠狠地抽小昭一顿了。 他慌忙拉住云落衣袖,解释道:“师尊你冷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云落转头,本来面色是极冷的,可他一和谢砚池对视上,顿时就笑了。 “为师想什么了?” 谢砚池看着云落的笑容,没吭声,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总感觉他马上就要和小师弟一样挨抽了。 半晌,云落冷声道:“那个小姑娘没事。” 谢砚池闻言,猛然抬头:“哎?” 云落看向倒在地上已然晕厥的殷昭,神色复杂。 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殷昭这样缺乏感情与同理心的家伙,居然会主动救人,甚至不惜以自己掉下悬崖为代价。 可这也并不能代表什么。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殷昭今天救了人,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大概是不会懂得爱是什么的,他只是……习惯性地对自己熟悉的人或物有占有欲。 没有爱的占有欲……最后只会走向毁灭和崩坏。 明天,他会给殷昭设下难题,他有把握,让殷昭被困于其中,无法走出。 思索至此,云落眼底神色微闪:“是他救了那个小姑娘,所以现在你不用找人了,跟为师回去领罚。” 谢砚池也终于是冷静了下来。 小玉没事,小昭也刚好被他碰上,现在真正有事的人,就是他了。 他无视规矩,强闯丛林之心,甚至用鞭子威胁守阵人……随便说一句,他都一定是要受罚的。 他自是认罪的。 空中忽然飘起了细密雨丝。 云落不动声色地于背后施法,凡他和谢砚池走过之处,皆是干燥无雨,就连周围的迷雾也被驱散开来。 独独没有给“可怜”的殷昭遮雨。 “走。” 云落是想直接把殷昭给打醒,然后让他自己跟着出去。 然而下一秒,云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好徒弟着急忙慌地把那小子给背了起来。 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人给颠着了。 云落只得没好气地帮殷昭也遮了雨。 “明天早上自己去戒律堂领鞭刑。” 这件事云落也帮不了他,毕竟当时这么多人看着呢。 鞭刑这事,还是副宗主乔绫一口定下的。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谢砚池好似对此浑然不在意。 “我会提前打好招呼,让他们抽轻点。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你自己闯进去,肯定是要受罚的。” 谢砚池忙不迭地点头。 他料到师尊会这么说了,毕竟是身在宗门。 然而云落下一句话却是让他颇感意外。 “下次若还有此类事情发生,直接用令牌联系为师,为师帮你解决。 给你们内门弟子发放的令牌难道是摆设吗?这都想不起来用。” “谢谢师父 。” 谢砚池忽然笑了起来。 师尊虽然看着冷冰冰的,话也不是很多,拿鞭子抽人的时候也很吓人,但他,有时候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 云落沉默半晌,忽然主动转移了话题。 “你……和你背上那小孩,是什么关系,为师看到他……亲你了。” 谢砚池:“……” 他刚刚想错了! 师尊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温柔,简直就是恶魔啊啊啊啊! 第87章 未知的情感 想了一会,他硬着头皮答道:“是关系很好的弟弟。” 云落蓦的轻笑了一声,紧接着,就没在说话。 谢砚池背着轻飘飘的少年,在一片潇潇雨声中一声不吭地跟在云落身后,已经就着云落那有些莫名其妙的问话展开了思索。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他居然该死的回忆起少年那个迷糊的、带有侵略性质的亲吻来。 【哥哥,我好喜欢你——】 【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哥哥,你只能是我的。】 一回想起这些话,他的脸就飞速地烧红了起来。 胸口酸酸涨涨的,那是一种全新的、未知的情感。 绝不是对毛茸茸的怜爱,也绝不是对亲人朋友的亲昵。 他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只知道,当小狐狸那双亮晶晶的、全都装满了他的眼睛望向他时,他的世界会忽然变得很安静。 一瞬间的安静,静到呼吸和心跳全然无声,只能感受到温暖的幸福。 他忽然有些迷茫。 因为他发现,那种神奇的幸福感,只有小昭能给他。 那是——什么呢。 …… 与此同时,靠在谢砚池背上的少年已经清醒了过来。 殷昭刚睁眼,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好闻气息。 他这是……正在被哥哥背着。 这也是幻觉吧? 这片迷雾林中的迷雾,可真是神奇,可以让人陷入甜蜜美好的幻想之中。 他陷于这美好中,都不是很想醒来。 哦对了,他……好像亲了哥哥。 也只有在幻象中,他才敢这么做,才敢跟哥哥说喜欢。 他知道自己自私偏执,知道自己内心阴暗。 他怕自己一旦对着真实的哥哥表露了心迹,就会越来越疯狂。 那样,会把哥哥给吓跑的吧? 他果然,还是适合暂且将一切埋藏于心底。 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弟弟,可比让哥哥感到害怕要好多了。 他想要一点一点攻占哥哥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那样的话,哥哥离不开自己了,就应该能接受一点他疯狂的喜欢了吧? 既然眼前这个哥哥是幻象的话,再亲一口,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他微微侧过头,盯着谢砚池白皙的脖子,垂眸,正欲咬去,忽而听得谢砚池诧异开口。 “小昭,你醒了?不要对我脖子吹气,怪痒的哈哈哈。” 殷昭猛然回神。 不是幻象? 那之前的亲吻呢? 哥哥都知道了? 云落不满的冷哼声从前面传来,殷昭这才发觉,谢砚池正背着他,跟在云落身后。 他得救了。 哥哥果然来找他了。 虽然他不喜欢哥哥的师尊,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不喜欢,但这人应该是陪着哥哥一起来找他的吧? 殷昭一番脑补,本来已经对会陪着哥哥的云落生出了几分好感,可云落下一句话直接让云落在他这儿的好感度清零。 “醒来了就自己走路,又不是腿断了,非要人背。” 谢砚池惶恐。 师尊怎么这么说话。 要不是他事先知道这一次的云落和殷昭没有任何交集,他差点以为师尊和小昭结下仇怨了。 从一开始,师尊好像就不怎么待见小昭吧? 殷昭附在谢砚池耳畔,善解人意地小声道:“哥哥,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说话的时候,他有些出神地盯着青年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面前的白皙脖子。 想咬。 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事,我背着你。”谢砚池低声对殷昭说完,又对着云落道,“师尊,小昭他毕竟是从悬崖上摔下来,肯定是受了伤的。” 云落在心里暗暗冷笑。 就殷昭那个体质,只要不加以干扰,他就是受了再重的伤,也能自动痊愈。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 “是为师欠考虑了,接下来一段行程,为师带他走吧,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明天的事情别忘了。”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丛林之心外。 不远处站了一个提着灵灯的人。 那人一见他们,便缓缓走了过来。 待看清了来人,云落不由微微皱眉。 “阿绫,你怎么来了。” 一身红衣的乔绫又走近了些,目光在谢砚池和殷昭身上游移了半晌。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是寝食难安。”他的目光扫过谢砚池手腕上的游龙手链,忽然笑了起来,“现在看来,孩子们都平安无事。” 云落也笑了笑。 殷昭盯着那面上带着温和笑意的乔绫,却是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他在悬崖底的山洞周围感受到过。 就是这个人,在他要杀掉那个男人时,忽然接近山洞周围的。 这气息……是魔! “这就是那个掉下悬崖的孩子?” 乔绫忽然走到了殷昭面前,看上去满脸关怀之色。 “是。”云落很简短地答道,“若没有别的事了,我便带这孩子回竹玉峰了。” 乔绫忽然看向被谢砚池牵着的殷昭:“等等。” 灵火灯下,乔绫的面旁泛着一层暖色,可在殷昭看来,那颜色却是再冰冷不过。 越是阴暗冰冷的东西,越喜欢将自己包裹进温暖之中用以伪装。 “你在悬崖下,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殷昭和乔绫直直对视着,看上去有些疑惑:“没有。” “那就好。”说着说着乔绫就转向了云落,“近来丛林之心不安全,异化可能已经蔓延到了外层。师兄你们先走吧,我和林央有约,待会还要一起去中心巡查。” 云落愣了愣:“辛苦了。” 谢砚池仔细打量着乔绫,在听他说到丛林之心的异化之时,不由心下一跳。 那不是林央跟他说的那件事吗? “林央找我了,我先行一步。” 乔绫提着灵灯,飞身朝丛林深处而去。 谢砚池回头,看向那被蒙蒙细雨所笼罩的丛林之心。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巨大的丛林就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那些发光灵植所散发出的斑斓光芒,是这野兽瞳眸中闪烁的寒光。 不远处有一些发光小点越靠越近——是那些去悬崖下找谢明玉的人。 “走了。” 云落皱了皱眉,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的天气。 “你不能御剑,用传送符回云弥巅。” 云落记得,谢砚池恐高,从他第一天在人界救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是如此。 于是他直接往谢砚池背上贴了一张传送符箓,不出片刻,谢砚池就消失在了原地。 云落基本上是什么都会,但只有鞭子和剑是用的最好的。 不过基本的传送符,还是不在话下的。 现在只剩下他和殷昭了。 第88章 三千登云阶 一和云落单独相处,殷昭就烦的要死。 但云落是哥哥的师尊,他得给云落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故而一路上他表现的非常乖巧。 但是云落好像并不吃他这一套。 走之前,这位冷冰冰的仙尊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问了他一个问题。 “本座若让你和砚池分开,你会怎么做?” 殷昭笑了笑:“那就追到哥哥身边去。” “真心喜欢?” “真心。” 云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你才多大,不要信了迷雾林给你的幻觉,这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喜欢两个字。” 殷昭火气“噌”的一下就升了起来。 他殷昭认定的喜欢,就是真的喜欢,永远的喜欢。 还有什么叫他才多大,他长大不就好了! 他看着云落转身离去,头顶的雨又下了起来。 很密很密,很快就将他的头发给打湿了。 “小昭!” 隐隐的有呼喊声穿过雨幕传来,他愣神,看见两个光点正朝他的方向而来。 很快,他就被谢明玉一把拉住了。 他本来是很抗拒的,但是少女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却让他诡异地停下了推开的动作。 一把伞倾斜过来,为两人遮挡雨水。 是郁眠。 “行了,我又不是死了,你哭的跟叫魂一样。” 殷昭最后还是有些嫌弃地推开了谢明玉。 少女泪眼汪汪的:“我真的以为你要摔死了!” 郁眠“咳”了两声:“没事了就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谢明玉这才松开了殷昭。 三人一起朝住处走去的同时,有两人恰好经过。 撑着竹伞的少年亲昵地揽着白衣少女,笑道:“阿怜,你听说了吗?今天选拔的时候,有一个人被推下了悬崖!” 白怜小声道:“怎么会发生这种恶毒的事情,那个被推下去的人也太可怜了吧。” 少年用充满怜爱的眼神看着白怜,原本说笑的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下去。 “所以啊,阿怜你要小心,像你这种柔弱的女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坏人了。有些人,为了通过选拔,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白怜看向为她撑伞的少年,秀丽的面庞上满是感动。 “不过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好阿怜的。” 白怜摸着手腕上温润的宝珠串,温柔地笑着:“好。” *** 翌日—— 所有通过第一关的参选者都拿到了今日试炼的通行令牌。 今日的试炼是爬完三千阶登云梯。 爬登云阶的时候,参选者会被幻象所缠绕,并且越往上爬,所面对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也就是说,参选者不仅要有足够的灵力和耐力以坚持到最后,他们还需要直面各种诱惑和自己内心最为恐惧的事情。 其他参选者所恐惧的事情,都是他们在被问心灵给迷惑住后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是殷昭并不只会被问心灵所纠缠,因为云落要亲自给他编制噩梦。 云端,流云阁照常开放,又宅了一天的景沅在流云阁上方坐上了观席。 他一看那些正在努力爬登云阶的少年少女,顿时乐了。 “这流云阁门口啊,每三年都要这么热闹一回。不过每年的宗门选拔啊,也就爬楼梯这么一段最好玩。 我记得当年兰家那个兰罄可好玩了,爬到一半忽然跪在台阶上哭,也不是身体坚持不住了。 后来我逗他,问他看到什么了,他居然跟我说,他看到有人抢他猪蹄吃,可把他给急死了。 还有像什么‘金童玉女’爬到一半闹掰了,回家就退婚的事情可真是精彩。 考验人性才有趣,像昨儿那个找宝珠啥的,就跟小孩子闹着玩似的。” 林央有些疲倦地笑了笑:“怎么就闹着玩了,反应能力,探索能力,也很重要的好不好。” 景沅不理会她,反倒是打趣起来了:“我们小林长老昨晚是去偷乔宗主养的山鸡炖汤喝了吗?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 乔绫淡笑道:“景长老不要乱说话,林长老昨晚是和我一起清理丛林之心的污秽了。” 景沅“啧啧”两声,凑到乔绫耳边低声开玩笑道:“小三,当了宗主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哈,比我有责任心多了。” 乔绫的面色僵了一瞬,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景长老今年还是不打算收徒弟吗?” 景沅连忙摆手:“不收不收,我自己玩都来不及呢,没空收徒弟,林央你呢?” 林央揉了揉眉心:“今年想收几个能帮我烧火的弟子,前几年收的那个孩子出宗历练去了,每天自己烧火也着实是烦。” 景沅恍然大悟:“懂了懂了,收几个烧火童子是吧。” 在座诸人都笑了起来。 林央无奈笑道:“什么烧火童子,明明是亲传。今年应该是最后一次收徒了,会多收几个。” 正说笑间,景沅手边出现了一面幻镜。 那镜中的少年赫然是正在专心爬楼梯的殷昭。 景沅挑了挑眉:“这个好,你要是不介意他是个半妖的话,他绝对可以帮你把丹火烧的比你本人烧的还好,他可是有高阶异火。” 他话音刚落,一直不吭声的云落忽然道:“我来考考他。” 在场诸人都无比惊讶,云落却依旧淡定地浅笑着:“身负高阶异火,着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人才的要求也理应更高些。” 从来不曾中途缺席过宗门选拔的乔绫则站起身来:“忽然想起戒律堂还有些事尚未处理,我去去就回。” 两个宗主都说了他们平日里绝不会说的话,大家一时间都有些愣愣的。 那边云落则已经闭上双眸,看上去是已经分出神识开始考验那个身负异火的少年了。 …… 殷昭冷眼看着那些纷纷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的人,他自己则无比坚定且快速地往上爬着。 登云阶一共三千阶,他每爬一阶,就在心里默念对应的数字,随着数字的增加,他离哥哥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一想到以后就可以和哥哥在一个宗门里生活,他就觉得很幸福。 哦对了,还要找机会试探一下哥哥,看看他昨天亲的,到底是幻象还是……真的哥哥。 “小昭啊,你是变态吧!” 少女的感叹声从身后传来。 谢明玉喘着气,费了老大劲才勉强追上殷昭的步伐。 “你都没有遇到诱惑的吗?” 殷昭不理她,跟没有听到一样,甚至还越爬越快,就像没有感受到那越来越强的威压似的。 “天呐天呐,不愧是男主,就是逆天!” 谢明玉又被一个问心灵缠住了,这一次,那个问心灵抛出了一本po文。 玉玉·呐喊版:这个考核也太逆天了吧!连她老家特有的产物都能搞过来! 纠结了一番,她还是选择了继续前进,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殷昭已经领先她十几个台阶了。 她瞥了旁边正在吵架的矫情小情侣一眼,顿时乐了。 “你连背都不愿意背我一下!你就是不爱我了!” “小清,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你看我,我也没力气了啊。” “你没力气了?你刚刚不还是扶那个女的吗?你要是腻了我就直说,回去我们就退婚!真是个废物!” 谢明玉听的暗暗咋舌。 越往上走,看见的奇葩越多。 还有人直接激动地从登云阶上跳了下去,也不知道是看见什么好东西了。 更有以头抢地,痛哭流涕,对着冰冷阶梯忏悔罪过者。 有人害怕幻象,就有人迎难而上。 只听“刷”的一声,她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凌厉破空声,吓得她差点从登云阶上滚下去。 只见昨天在丛林之心见到的那位西宫小姐高举长剑,如临大敌,对着虚空一阵狂砍。 谢明玉默默擦了一把汗,一连拒绝了好几本不同设定的po文,吭哧吭哧地往上爬,就想离西宫雪这个颠婆远一点。 吓死玉玉了。 她爬着爬着,却惊讶地发现,原本遥遥领先的殷昭忽然停下了。 第89章 哥哥的声音 殷昭猛地止住了步伐,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正在缓缓朝他走来的熟悉身影,神情平静。 他已经爬了一千两百阶了,虽然他看上去无比轻松,但那些幻象是一点没放过他。 这一千两百阶里,有无数的诱惑和纷扰,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于他而言,那些对于别的修士来说可能是天大的诱惑的东西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除了哥哥,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都是虚的。 从头到尾,他想要的,只是哥哥和哥哥带给他的温暖。 诱惑之后,出现的就是一些对于以前的他来说像是噩梦一样的东西。 在妖界的时候被其他妖怪合起伙来欺负殴打,在魔界的时候被吊起来抽打、抽血…… 幻象的效果十分强大,他甚至还能感受到那些痛感觉。 若是放在以往,他早就被激怒了,可现在他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想着哥哥,觉得自己可以完全摆脱过往了。 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没有办法,完全忘掉过去。 那个逐渐靠近他的人,是母亲。 母亲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那里还插着一把魔刀。 女人浑身是血的走近,周围的阶梯好像都被鲜血浸染了。 下一刻,女人声嘶力竭的呐喊就在他耳边响起。 “都怪你!殷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我就不会死!” 殷昭缓缓垂下头去,不愿看眼前的场景。 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记忆。 虽然母亲疯疯癫癫的,很多行为也很令人窒息,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第一次陷入生命危险的时候,是母亲救下了他。 然后殷怀景就当着他的面,一点点把母亲的血给抽干,然后挖出骨髓,挖出心脏。 那个丧心病狂的魔头甚至想让他把母亲的心脏给吃掉。 “都怪你!都怪你!” 宛若魔音的声音让他愧疚,让他头疼,让他想吐。 好苦!好苦!好苦! 心里又感到一阵发苦了。 与此同时,正操控着神识让殷昭陷入梦魇的云落看着殷昭痛苦的模样,忽而微微叹了一口气。 上一世,他也是很后面才知晓,这是殷昭心里真正恐惧的事情。 那个无法无天的暴虐魔头,其实一直都活在深深的内疚之中。 殷昭对自己的母亲,既爱、又恨。 云落并不觉得自己这一行为有什么实质性的错误。 他只是在将殷昭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给单独拎了出来。 今日试炼的规则就是这样,如果殷昭始终无法克服内心的恐惧,不敢直视悲惨的过往的话,那他就没有资格进入镜流宗。 他回想着上一世殷昭在被人提起母亲死因时崩溃发狂的模样,又看了看少年此时呆滞的模样,心道果然。 果然,殷昭还是没能走出过往。 果然,没有人能带着殷昭摆脱这层阴影……嗯?等等! 在云端盘膝而坐的仙尊猛然睁开了眼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云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重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击碎了幻象的少年。 这怎么可能?明明上一世直到死,殷昭都没有放下这一段过往,为何现在居然能直接毫不犹豫地斩断这段记忆! “一千二百零一。” “一千二百零二。” “一千二百零三。” “……” “两千……零一。” “……” 身形瘦削的少年慢慢的,一步步的第三千阶迈近。 他走的越来越吃力,额前汗如雨下,面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嘴角甚至还被压迫得溢出了一丝血迹——他正在和心魔战斗,将自己弄出了内伤。 到了两千五百阶以后,他甚至开始了手脚并用。 是真正的爬了。 “两千……九百八十。” “两千……九百……八十一。” “……” 观席前,景沅简直看直了眼。 “受压迫这么严重的妖族血脉,我还是头一回见。不是说老祖宗对半妖没意见的吗?” 林央也觉得奇怪。 又不是魔,只是一个半妖,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 “这样下去的话,是要出人命的。” 景沅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真是,怎么就非要进我们镜流宗呢?虽说我们是不排斥半妖,但他去当个妖修,也完全没有问题啊。” 云落用衣袖拂去嘴角鲜血,眸色沉沉。 他低估了殷昭。 看来有什么东西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恰在此时,林央面露欣赏之色:“他若成功登顶了,我要了,你们谁都别跟我抢,我就是要这样肯吃苦的徒弟。” 一直关注着殷昭的景沅忽然又叹了一声:“你这收徒计划怕是要泡汤了,他还是倒下了。” 林央看着镜中少年倒在阶梯上一动不动的场面,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真可惜——” “哎?等等!” …… 殷昭的头靠在冰冷的登云阶上时,脑海中混乱一片。 耳边魔音乱舞。 尖刀刺入血肉的声音,女人疯疯癫癫地唱歌的声音,殷怀景残忍的笑声…… 还有—— 哥哥的声音! 他硬是在那纷乱的声音中仔细辨别出了独属于谢砚池的声音。 青年的声音是那么清亮,就像一阵清风,在被辨别出的那一瞬间,将所有繁杂的声音悉数清空。 【小昭,选拔加油。】 他缓缓地从台阶上又爬了起来。 眯着眼,逆光望向那第三千阶登云阶。 第90章 鞭刑 “两千九百九十八。” “两千九百九十九。” “三千!” 少年唇角染血,一边忍受着酷刑一般的强大威压 ,一边说出了那个他期盼已久的数字。 膝盖碰在冰凉光滑的阶梯上,他有些脱力地向前伏去,但唇角依旧噙着笑意。 “哥哥……我做到了,我是第一个爬上三千登云阶的人……” 【恭喜你。】 蓦然一道清冷男音在他耳畔响起。 殷昭向云端看去,视线恰好和面无表情的云落对上。 云落在恭喜完殷昭后,很快就扭开了头。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 他听到了殷昭在爬上第三千阶后自言自语时说的话。 难以相信,支撑殷昭走下去的,居然是他那个傻乎乎的二徒弟。 他不由想起了在迷雾林里看到的亲吻场景,还有昨夜和殷昭的对话。 上一世直到死都没能学会爱人的殷昭,现在对砚池的喜欢居然有这么深? 他正愣神间,林央已经分出一部分神识为殷昭缓解了痛苦,她还吩咐一个小弟子去将殷昭扶起来休息。 看的出来,她是真喜欢殷昭这孩子。 景沅看向在座诸位长老,笑着“警告”大家:“你们,一个都不许跟我们小林长老抢,知道不!” 大家都笑了。 “那不行,我们也喜欢有天赋还吃苦耐劳的小徒弟。小林长老,我们公平竞争~” 林央也笑:“最后还是得看这孩子自己的意思。毕竟是第一名,有挑人的资格不是?” 云落听着众人的闲聊,不由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有点吵。 很快,诸位长老的话题就转移到了别的参选者身上。 “这个叫谢明玉的孩子也不错……” “这个半妖,天阶冰系,也不错,是不是叫郁眠?” “……” 听着听着,云落就忍不住了。 他睁开眼,看向那被独眼青年半拉着爬上第三千阶的粉衣少女,心下生起淡淡烦躁的同时,也不由觉得,到目前为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非常奇妙。 郁眠那么高冷的一只雪域白狼,根本就不会接受别人靠他那么近。 还记得当初,他被郁眠抓去雪域的时候,这狼直接把他关进了雪宫里。 虽然外面的风言风语传的非常精彩,但这位狼王其实非常排斥和他接触。 郁眠甚至不惜打造了一个巨大的冰笼,这样就可以隔着笼子观察他然后以他为原型雕刻冰雕作品了。 没错,每一个谣传他们颠鸾倒凤的夜晚,郁眠这位勤劳的颜控都在废寝忘食地雕刻。 他还不许云落穿厚实的衣服,被剥夺了灵力的云落都被冻成狗了,弄得一向非常有素质的仙尊大人每天都想对郁眠翻白眼。 怎么,长得好看是他的错吗? 结果现在他居然看见郁眠非常好脾气地拉着那个小姑娘的手,硬是把人给拉上了第三千登云阶。 真是活见鬼了。 啧。 全都乱套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云落会紧紧地盯着殷昭和郁眠这两个危险分子的。 …… 与此同时,戒律堂。 谢砚池一大早就乖乖地跑戒律堂来排队挨抽了。 他本想着早抽早完事,而且师父跟他说打过招呼了,会抽轻点,他也没怎么担心。 结果到地了,一个高级鞭使看了他的弟子令牌一眼,就把他领到一个小房间坐着了,说他犯的事比较严重,要晚点抽。 他往那阴冷潮湿的小房间里一坐,就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坐了半晌,终于进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 他一看那发亮的皮鞭就肉疼,尤其是这男人还带着一身不好惹的阴冷气息。 “可以趴下了,哦,记得把身上所有法器都上交,以确保传递真实的力度。” 谢砚池愣愣的,半晌反应过来,这是怕他戴防御法器“作弊”呢。 他就将手腕上的游龙手链摘了下来,交给了男人。 男人冷淡地点点头,将游龙手链装进了一个小盒子,然后就拿着盒子走出去了,没过多久,他再次走了进来。 “一等警告,锁灵鞭,一共三十鞭。”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明了具体情况,然后当着谢砚池的面试了试鞭子。 “啪——”的一声,直接把谢砚池听的浑身一激灵。 他自己练的是金属鞭,抽起东西来时,虽然会比皮鞭更为凶狠,但是皮鞭的声音也是真的很有威慑力。 这都还没开抽呢,他就已经老实了。 试完了鞭子,男人冷漠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回荡着。 “开始了,放轻松。” 越说放轻松,谢砚池越紧张。 他还没准备好呢,那凶猛的第一鞭就抽下来了。 黑亮皮鞭自空中划过,像是将空气划破了一般,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脊背上。 谢砚池不由浑身一颤。 尖锐的剧痛像电流般于一瞬间从背部传遍全身,皮肉在刹那间炸裂开,更让他感到痛苦的是,这一鞭下去,他的灵力似乎也被那锁灵鞭短暂封住了。 他双眸紧闭,牙齿不自觉地咬紧,在汹涌如潮水的痛苦将他淹没的同时,喉咙中挤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第二鞭接踵而至,背部像是被利刃疯狂切割。 也不知道第几鞭后,谢砚池已经要晕厥过去了。 在陷入昏迷之前,他脑海中就一个想法。 他再也不要信云落的话了! 师尊就是个大骗子! 说好的抽轻点呢!这力度,哪里轻了!这真的不是要他命吗! …… 乔绫一直坐在刑室墙后的小隔间里用水镜看着刑室里的场景。 他听着谢砚池发出的痛苦呻吟和喊叫,看着青年背上绽开的血痕,唇角微微勾起。 单手托腮,另一手则慢慢打开了那名鞭使之前递给他的小木盒。 随着“咔哒”一声,那精巧的机关被他轻松解开,盒盖被掀起,露出里面装着的游龙手链。 “真漂亮,原来青龙和白龙合体以后是这个样子的。” 他喃喃自语着,瞳孔中红光一闪。 乔绫将那手链拿了出来,在自己手腕上戴了一会。 他盯着那温润如玉的手链看了好半晌,忽然有些恼怒。 自从他堕魔以后,他就经常这样喜怒无常。他平日在所有人面前都竭尽全力地隐藏自己的脾气,可一旦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就很难控制住情绪。 他摸着胸口的位置,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 今天的愤怒,来源于“嫉妒”。 没过一会,刑室内就安静了下来。 乔绫将手链摘下,放回了盒中,他自己则推开门,拿着盒子走进了刑室之中。 “副宗主。” 正在收鞭子的鞭使一看见乔绫,顿时变得无比恭敬。 乔绫淡淡点头:“你出去吧。” 这鞭使还是他临时调换的。 他特意找了一个古板之人,这样可以确保每一鞭都是打得十分真实的。 此时那鞭使应声退下,乔绫则慢慢靠近了谢砚池。 他蹲下身来,将游龙手链给谢砚池戴上,接着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青年苍白的面孔看了好久。 “你命真好啊。” 看了许久,乔绫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给你洗了记忆让你忘了当时发生的事情,又给你下了药。 以防万一,还找了个理由把你送到魔界去,甚至还让你去杀那么危险的魔族。 结果你居然活了下来,云落现在还对你这么上心。” 他蹲在地上,歪着头,用一种很扭曲的表情盯着谢砚池看。 半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现在你还拿走了‘龙吟’,可真是让人羡慕的孩子啊。 你不能怪我心狠,谁让你四年前看见我魔化发作的样子了呢? 哎,好命的孩子,你就再睡会吧。” 乔绫温柔地笑着,拿出了一块手帕,往他面前这昏死的青年面上捂去。 第91章 大郎该喝药了 谢砚池感觉自己睡了好长一觉,等他睁眼时,却惊讶地发现,刑室内不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身穿月白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他身边,为他疗伤。 男子见他醒了,便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冲他温和一笑。 谢砚池一看那笑,一个激灵,猛地想起,自己昨晚还见过对方。 竟是那位乔宗主! “多谢宗主……呃,嘶——”他正要起身,却是在挣扎间拉扯到了伤口。 乔绫贴心地扶住他,淡笑道:“叫什么宗主,叫师叔。方才过来处理些事务,才知道那鞭使受人指示,故意往重了抽你。你放心,师叔我已经把他给处理了。” 正说着,乔绫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小玉瓶。 “把药喝了,有助于调理身体,等会我送你回云弥巅,刚好找你师尊有些事。” 谢砚池接过小玉瓶。 不知为何,一听乔绫说“把药喝了”,他就想到了那句“大郎,该喝药了”。 吓得他一个激灵,赶紧回了神。 “多谢师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乔绫对他笑,他就瘆得慌。 所以他虽然看上去的确很爽快地把药给“喝”了,但实际上,他是假喝。 直觉告诉他,这真是给“大郎”喝的药。 他硬着头皮冲乔绫恭敬一笑,忽然间,嗅到了一股有些令人恶心的味道。 他这个身体现在真的变得很奇特,不但可以让毛茸茸的小动物主动亲近,还能识别出每个人身上独特的感觉。 他将这定义为“敏感度”。 殷昭给他的感觉是“温暖,可爱,软乎乎”。 而乔绫却让他一瞬间想到了“阴沟里伪善的蛇”。 他打算回去后,把这药拿给大师兄看看。 乔绫说要送他回云弥巅,他虽然不是很想接受,但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 乔绫见谢砚池喝下了药,还十分珍惜地将药瓶收了起来,微微勾起了唇角。 “走吧,我送你回去。” 谢砚池“真诚”地发着好人卡:“师叔,你人真好。” 乔绫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很大的波动起伏,他的回应都是那种看上去很平和的微笑。 回去的路上,他忽然看向了正在看风景的谢砚池。 “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四年前,你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想到现在的变化居然这么大了。 对了,你还记得四年前我送你的熏香吗?” 谢砚池心下一紧。 原主压根就没有四年前的记忆,他上哪回忆熏香去啊。 纠结了一番, 他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抱歉,师叔,我以前经历了一些变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乔绫顿了顿,倏而笑了起来。 “没事,不记得没关系。明天我让人给你们师兄弟三人都送点。养神香,对身体好。” 谢砚池慌忙道谢。 两人聊了会,很快,云弥巅的轮廓就出现在了谢砚池面前。 大老远的,谢砚池就听到了一个让他熟悉无比的大嗓门。 下剑的时候,他一个踉跄,被一阵轻柔灵力恰好扶起。 刚要伸手的乔绫愣了愣。 只见云落正缓步走出。 谢明玉那死丫头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哥!从今以后,你有新的师弟师妹了哈哈哈哈!” 云落皱了皱眉,这丫头嗓门可真大。 他那小破院还真是要越来越热闹了。 说实话,他本来不想收徒弟的,谁知道这几个糟心的家伙是一下都没放过他。 到了最后选择要拜入的师门时,林央还有别的长老都对殷昭抛出了橄榄枝,唯独他两眼一闭,根本不想看。 结果人在云端坐,“祸”从天上来。 缓过来了的殷昭“扑通”一下就给他跪下了,要拜他为师,还说什么非他不可。 他看这小子是想拜入他门下和他那傻徒弟待在一块吧! 不过,如果让这小子拜入了林央或者别的长老门下,殷昭要是有点什么异常,他还真控制不了。 收了,严加管教,再让他满意之前,殷昭休想碰他那傻徒弟一根手指。 人生就是如此无常,他永远都想不到,下一秒的他会做出怎样违背最初想法的事情。 一个殷昭就算了,后面又来了个谢明玉。 云落对谢明玉有印象。 谢砚池坚持说这小姑娘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云落对此存疑。 但从谢砚池为了这小姑娘不惜破坏规矩也要冲进丛林之心的事来看,他们的感情真的很深厚。 他严重怀疑,眼前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也是冲着谢砚池去的。 他就像一个工具人,是殷昭和谢明玉用来和谢砚池联系的桥梁。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落有一些无语。 本来是不打算收谢明玉的,但是他好巧不巧,又想起来那天意外听到三个混账徒弟在那不练功偷懒聊天,说什么好想要个小师妹的事来了。 他思考了一会,默默地接受了谢明玉。 那三个小傻子该高兴坏了吧,他们也是有小师妹的人了。 结果收完了谢明玉,那个郁眠还有百里寻也想拜入他门下,云落感觉林央的眼神都想杀他了。 及时收手,不收了。 狼和猫,就现在看来,确实需要关注,但完全没有把他们收为徒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视的必要。 这两只的情况和殷昭的不一样,他们只是癖好独特,没有特定环境不会发作。 但殷昭不一样,殷昭要疯就会疯的最彻底。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云落收了谢明玉和殷昭,林央收了那位西宫家的小姐西宫雪还有一个叫白怜的半妖少女,郁眠和百里寻都入了万阵峰。 思及至此,云落收回了翩跹思绪,他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那位平时很少见到的师弟。 总感觉,最近见到乔绫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有些奇怪。 看上去,乔绫这次不单纯是为了将谢砚池送回来,他找自己有事。 云落颇为淡定地看向谢砚池,温声道:“带你师妹回去,为师等会去看你。” 第92章 他们真的很想要一个小师妹 谢砚池被谢明玉扶着走回了他们住的小院子。 边走,他边问:“你是师妹,师弟是谁?”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 好像下一刻,殷昭的名字就会从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 谢明玉嘻嘻一笑。 “是小昭哦,开心吧? 我跟你说,小昭今天爬登云阶的时候遭了可大的罪了,还吐血了。 云落说那个乔绫把你送回来了,他本来也要跟着来,我没让,直接给他按床上让他休息了。 等回去,我慢慢跟你说小昭的事。” 谢砚池本来是挺开心的,可是一听小昭为了爬登云阶还吐血了,顿时心急如焚,就要火速赶回去。 谢明玉看着自己老哥那个急样,本来想嘲笑顺便吐槽一番,但她一想到小昭救了她的事情,顿时不吱声了。 小昭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狐狸,别说她哥,她要是不知道殷昭现在情况挺好的,她也得急死。 “好了好了,你——” 她话音未落,就看到谢砚池一脸痛苦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了?” 谢明玉顿时慌了神,她的手一按在谢砚池的背上,谢砚池的表情就更精彩了。 “嘶——别碰,我背估计被抽烂了,屁股也疼。” “抽?”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今天出去,是挨抽去了?” 谢砚池:“……这不是我当时以为你掉下悬崖了,我就冲进去了,直接违纪,得了一等警告,抽了我三十鞭呢。” 说完,他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亲口说出为这死丫头着急的话,还怪不好意思的。 谢明玉手上的动作顿时小心翼翼了起来,连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躺着吧。” “哎,不对,你不用收屋子的吗?我记得我们那小院里的空房都跟堆破烂的地方似的……” 谢明玉又嘻嘻了。 “回去你就知道了。” …… 片刻后,谢砚池被谢明玉搀扶着站在院子里,一脸无语地看向了那两个喜气洋洋迎上来的人。 丛流:“小师妹,我们已经帮你把房间给收出来了。” 兰罄:“小师妹,这个法器送给你~” “小师妹……” 玉玉:“看到了没。” 兰罄和丛流一看见谢砚池,顿时就萎了。 兰罄跟个猴儿似的,拿着法器的手“嗖”的一下缩了回去,开始左挠挠右挠挠,浑身不自在,好像这手不是他的似的。 嗯,大意了,居然让二师兄看见他这般失态的模样…… 丛流也收敛了兴奋的表情,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把他准备的丹药礼物收到了身后。 谢砚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你们怎么这么好笑哈哈哈哈!” 兰罄恼羞成怒:“哪里好笑了!” 谢砚池坏笑:“小师弟,你平时不是很桀骜不驯的吗,怎么现在,哈哈哈,现在开始主动向小师妹献殷勤了。” 兰罄的脸涨得通红:“我是真的很想要个小师妹啊!隔壁丹峰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都能有可可爱爱的小师妹,我也想要个小师妹,这样我也可以有需要我保护的小师妹了……” 越说,他气越不足。 丛流在一旁没吭声。 不过兰罄说的有一点他是很赞同的。 谁不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师妹呢? 谢砚池看了眼自家那个看上去可可爱爱实际上力气大到惊人的小女孩,在心里默默为兰罄的幻想节哀。 到时候估计不是兰罄保护谢明玉,而是谢明玉保护兰罄了。 兰罄一见谢明玉还扶着谢砚池,便走上前来,拍了拍谢砚池的背:“小师妹,你快去休息吧,你二师兄就交给我们了。” 他刚拍完,谢砚池就面目狰狞,发出了一声惨叫。 兰罄被吓得一阵手抖,赶忙跳了开来。 丛流一脸担忧:“这是怎么了?” …… 片刻后,谢砚池屋内—— “嘶——”兰罄看着谢砚池背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哪个缺德的家伙,下这么狠的手啊。想当年,我每隔七天去戒律堂领一次鞭罚,没一次是打成这样的。” 丛流没好气地看了兰罄一眼:“你犯错挨抽,你还自豪上了。” 兰罄立刻仰头望天。 丛流又转向谢砚池;“这是用什么鞭子抽的?我看不是普通鞭子吧。” 谢砚池老老实实回答:“锁灵鞭。” 丛流立刻面露同情之色:“那是戒律堂抽人最疼的鞭子,这样吧,我去给你熬点药,你这几天最好都在床上休养,不要乱动了。” 谢明玉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在听到丛流说锁灵鞭是戒律堂抽人最疼的鞭子后,顿时就忍不住了。 她窝了一肚子的火。 “什么狗屎戒律堂!紧急情况,救人还有错了。” 丛流被吓了一跳:“这可不兴说啊,小师妹。” 兰罄“嘁”了一声:“大师兄,你真是怂的要死。小师妹说的一点没错,戒律堂就是狗屎。 要不是顾忌着那戒律堂堂主是乔师叔的徒弟,我早就把戒律堂搅翻天了。” 丛流叹了口气:“少说点少说点,等下说多了师父知道了又要抽你了,小心下一个被抽的这么惨的就是你。 都散了吧,小师妹爬了这么久登云阶,赶紧回去休息一下。 兰罄你赶快去练剑,师父不是说今天要抽查你吗? 我懂医术,我留下来照顾二师弟就可以了,你们留在这还给我添乱。” 兰罄顿时苦瓜脸了:“小师妹,我们走。” 谢砚池一看见兰罄那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样子,就想笑。 他这个三师弟,真的活的就像个乐子似的。 在把谢明玉还有兰罄支走以后,丛流才在谢砚池床边坐了下来。 “砚池,你想跟我说什么?” 方才,谢砚池给他传音了,说是有事需要单独聊聊。 谢砚池从储物袋中拿出乔绫给他的药瓶。 “想请师兄帮我检查检查这药的成分。” 丛流愣了愣,接过那药瓶温声道:“好,明天告诉你结果。 对了,你这是锁灵鞭打出来的伤,记得不要涂普通伤药,等我把专门的药物做出来了你再用药。 我看你的伤口之前有人给你处理了,但是用的是普通伤药,反而让伤口变得更严重了。 真的要小心啊,本来七天就能好的,现在估计没半个月都好不了了。” 谢砚池脑海里蓦的闪过了乔绫那张脸。 “你现在躺着就好,我去给你配药。” 丛流就要转身出去,谢砚池却是再次叫住了他。 “大师兄,我们的小师弟……现在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丛流笑了笑:“小师弟啊,他今天爬登云阶的时候受了内伤,回来没多久就睡着了,应该是灵识受损比较严重,需要休息。” 谢砚池心下一阵刺痛。 “没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了。” 丛流很快走了,谢砚池趴在床上,轻轻闭了眼。 有点无聊。 无聊了那就来修炼吧。 说干就干,他很快就调整了气息,趴在床上开始了修炼。 修炼说白了不就是吸收天地灵气然后运转体内灵力吗?坐着只是方便运转,谁说趴着就不能修炼了! 谢砚池就这样趴着开始运转起了体内灵力,虽说刚开始确实是有些不适应,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练着练着,就又困了。 人家修炼是越练越精神,他倒好,直接助眠了。 很快,他就不受控制地入睡了。 体内丹田处,有水蓝色的光影还在不断壮大。 那些灵气并没有因为他的入睡而停止入体,正相反,入睡以后,身体对于灵气的吸收竟是更加顺畅了。 当然,睡着的谢砚池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睡着了还能继续修炼,也不知道,他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了。 少年推开门,轻轻地走到他床边,看上去很难过。 “哥哥。” 殷昭俯下了身,侧过头,轻轻亲了一下那正处于睡梦中的青年的面颊。 第93章 小师弟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小狐狸垂着眼睫,静静地盯着谢砚池看。 看了半晌,他站在谢砚池床边,伸手解开了缠绕在青年背部的绷带。 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眸中生起怒火。 谁干的! 他要杀了那个人! 因为拆绷带的动作,谢砚池似乎有些难受。 殷昭喃喃自语着:“哥哥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边自言自语着,他边摸出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手腕上划去。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滴下,流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 非常神奇的,那些血液很快就被吸收干净,所过之处,伤口也在加速愈合。 殷昭的恢复能力异于常人,就连血,也有很好的疗伤效果。 是很珍稀的血液。 可是他现在完全无所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他只有看着自己的血流过哥哥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他才放心。 因为恢复能力非常惊人,他手腕上的伤口总是很快就能全部愈合,所以殷昭需要不断地拿刀划破手腕的皮肤才能继续放血。 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动作以后,谢砚池背上的伤口才算是完全恢复如初。 殷昭苍白着脸,微笑的时候面颊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把所有东西都收好以后,再次走到谢砚池床边,俯下身,在青年蓬松柔软的头发上亲了亲。 “哥哥,好梦哦。” *** 谢砚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睡着。 脑袋……脑袋直接抵在了地上。 天呐,他昨天睡着的时候就是这个鬼畜的姿势吗? 应该没有人进来看见吧? 要是被谢明玉那个死丫头看见了,不知道又要怎么笑话他了。 啊,对了,他睡了这么久了,小昭应该也醒了吧,他要去看看,嘿嘿。 起身的时候,他本以为会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疼痛,可很快他就惊讶地发现,竟是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片刻后,谢砚池看着镜中自己那光滑的脊背陷入了沉思。 发生了什么? 大师兄难道会魔法吗? 昨天那还跟恶魔一样折磨着他的伤口就这么水灵灵地消失了? 伤好了就是好啊,他现在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心满意足的谢砚池穿好衣服就直接出门了,他打算去看看小昭住哪间屋子。 刚走到院里,就闻到一股香味正从大师兄的炼丹房里传来。 那香味,绝对不是丹药能发出的,那是……食物啊! 烤鱼,鸡汤,红烧肉…… 啧。 谢砚池一闻那个味,就忍不住了。 虽然筑基以后他就不会再感到饥饿,但是还是不能抵抗这样的香味诱惑。 走着走着,他的腿就自己拐弯了。 “吱呀”一声推开炼丹房的旧木门,一股香味酣畅淋漓地扑面而来。 谢砚池看着炼丹房里的场景,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他的妹妹谢小玉同学,正在大师兄用来煎药的锅里煎鱼。 兰罄则守着大师兄刚从流云阁得来没几天的火灵晶炼丹炉,不亦乐乎地往里面加各种调味灵植。 大师兄闷声不吭地在一旁帮忙择菜。 小昭……小昭在谢明玉的“指点”下,正在煮汤,甚至还穿上了一件临时裁剪出来的围裙! 这是什么鬼? 炼丹房爆改厨房? 谢砚池在门口悄咪咪看着,没敢出声。 他看见兰罄加完了调味灵植就跑到谢明玉旁边想帮忙打下手,然后收获了小师妹一个冷酷无情的“走开”。 他又灰溜溜地跑到殷昭旁边,试图“调戏”正十分认真严肃地盛汤的小狐狸。 “小昭,你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尾巴,求你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真的半妖狐狸呢。” 兰罄求殷昭求了好久了,殷昭都没答应他,就是不给他看。 他现在看着殷昭心情似乎还不错,不死心地又凑上来尝试,不过最后结果还是一样。 殷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冷漠道:“滚。” 丛流无奈道:“三师弟,你还是过来帮忙择菜吧,小师弟小师妹都嫌你烦呢。” 听到这里,谢砚池真的是蚌埠住了。 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炼丹房里的四个人一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朝他转过了头来。 “哥哥!”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的,把刚盛好的汤往桌上一扔,围裙都没来得及脱,就朝谢砚池走去。 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都非常讨好地露了出来。 兰罄在后面看的眼睛都直了。 不是,小师弟这个脸怎么比书翻的还快啊? 他们半妖都这样的吗? 第94章 你们在炼丹房里干什么 谢砚池一看见小狐狸这样,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 小昭,真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可爱啊。 他一把拉过殷昭,温声询问:“身体舒服些了吗?” 殷昭点点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转过身,拿过一个小碗盛汤去了。 兰罄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不不不,搞错了,应该是他们三个都是多余的。 这里只要有二师兄和小师弟就可以了。 谢明玉看着自家老哥和小狐狸旁若无人的互动,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你先别管小昭身体舒服不舒服,先管好你自己吧,你背上不是还有伤。” 谢明玉看向谢砚池的眼神有些担心,她现在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昨天看到的狰狞伤口。 谢砚池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背上的伤口全都好了。” “好了?” 他这话直接吸引了一直默不作声的丛流。 谢砚池看着一脸惊诧之色的大师兄,有些怔愣。 “不是大师兄你把我治好的吗?” 丛流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我,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谢砚池心下奇怪。 既然不是大师兄,那到底是谁把他治好的? 他正疑惑着,小狐狸将一碗盛好的汤放到了他面前。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哥哥你的自我恢复能力很好呢?” 谢砚池:“啊?” 殷昭没有回应他的疑问,只是一脸期待地转移了话题:“哥哥你喝。” 谢砚池看向他面前那看上去十分美味的汤,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看上去好好喝的样子。 那边谢明玉有点“嫉妒”:“小昭!这汤明明是我教你做的,第一口居然不是给我喝!呜呜呜,伤心了。” 兰罄是个懂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人,在谢明玉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自己找了个碗给自己盛了一碗,还顺便给大师兄也来了一碗。 与此同时,谢砚池一听谢明玉这么说,顿时乐了。 他飞快地伸手拿过那碗汤,然后故意走到谢明玉面前,直接“咕嘟咕嘟”地开始表演,喝的时候还特意分了个享受的眼神给小姑娘看。 “小昭亲手盛的第一碗就是不一样,某些人是无福享受咯~” 谢明玉一看见谢砚池那个贱样,简直是气的牙痒痒:“你个饿死鬼投胎,你就喝吧!我才不要跟你喝一样的汤!” 她还以为谢砚池这个讨厌鬼穿书以后变成一个温柔的好哥哥了呢。 现在看来,屁!分明还是那么贱! 谢砚池直接无视了小姑娘愤恨的眼神,喝汤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 殷昭在一旁看着他,虽然看上去很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么紧张。 好想得到哥哥的夸奖…… “怎么样?”小狐狸攥紧了围裙边角,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谢砚池笑了:“好喝啊,真的很好喝!” 殷昭松了一口气。 他一看见谢砚池因为餍足而笑得眯起来的眼睛,也不由咧开嘴笑了起来。 少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小尖牙,面色绯红,看上去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真的吗?” 谢砚池点点头,非常自觉地拿着碗自己又去盛了一碗。 “当然是真的,真的很好喝。” 那边兰罄也跟着点头附和:“好喝!小师弟我爱你!” 丛流是个含蓄的人,他只是很简单地给了一个“好喝”的评价。 谢明玉看了眼自己那因为一时分神已经煎焦了的鱼,又看了眼那三个都说好喝的人,也馋了。 可是她刚才还跟谢砚池说,她才不要和谢砚池喝一样的汤。 啊啊啊啊,臭老哥,讨厌死了! 谢砚池一眼就看出了谢明玉内心的矛盾,半晌,他有些无奈地重新拿了一个碗,给生气的小姑娘盛了一碗。 谢明玉看着递到自己手边的汤,顿时愣住了。 要放在以往,谢砚池只会继续气她,没轻没重地把她给气哭了以后才慌忙赔礼道歉。 所以谢明玉同学在学了拳击以后一般都不跟谢砚池废话的,抬手就是揍。 现在谢砚池居然主动给她盛汤? 算了,她就勉为其难地原谅臭老哥一回吧。 “唔,谢谢。” 小姑娘接过谢砚池递给她的汤,正要喝,谢砚池忽然笑了一下。 “快喝吧,大馋丫头,噗哈哈哈哈。” 谢明玉:“……” …… 最后小姑娘还是冒着星星眼把那汤给喝了,因为蜜汁炖仙鸡还要一会才能好,她决定再做些好吃的。 自从穿书了,她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现在入了云弥巅,大师兄的炼丹房可以生火做饭,小院附近的灵植圃里又有很多灵气充裕的食材,她甚至还在附近抓到了疑似野生的仙鸡,谢明玉的做饭之魂立刻就开始熊熊燃烧了。 “我说,小师妹,你又要搞什么东西啊。” 兰罄一脸好奇地看着谢明玉的动作,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谢砚池边笑边给小狐狸解围裙:“她炒菜呢,三师弟你就等着吃吧。” 边说着,他就过去给谢明玉帮忙了。 多亏了一个爱做饭的妈妈,他们兄妹俩从小耳濡目染,也很会做菜。 殷昭也想帮忙,谢砚池捏了捏少年的脸,笑了笑:“小昭你就看着吧,我们俩很快的,不需要帮忙。” 谢明玉“嘁”了一声:“我现在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双标狗。” 谢砚池嘿嘿一笑:“有本事你也可爱一下,哥哥我包宠你的。” 谢明玉轻咳了一声,然后开始夹着嗓子说话。 “哥~” 谢砚池:“……” 他还没吐呢,谢明玉先吐了:“不行不行,可爱不了一点,你就宠小昭吧,我是一点不嫉妒。” 谢砚池回头,对着呆呆地看着他的小狐狸笑了一下。 “小昭,听到没,你小玉姐姐夸你可爱呢哈哈哈。” 殷昭也咧着嘴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点点难过。 他看着谢砚池和谢明玉斗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浅淡的割裂感。 哥哥他……莫名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 谢砚池并没有察觉到殷昭那一瞬间的低落,他转过头继续做菜。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菜总算是做好了。 五个人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品,都不由食指大动。 就在他们打算大快朵颐时,炼丹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股冷冽寒意在一瞬间席卷了所有人。 “你们——在炼丹房里干了什么?!” 第95章 盛情难却 云落泛着寒气的脸出现在了门口。 兰罄惊得筷子都掉了。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除了殷昭,其他四个人都心惊胆战地看着云落走进了炼丹房。 云落冰冷的视线扫视过那平时用来煎药此刻却装着煎糊了的灵鱼的锅,他额前不由青筋一跳。 在看到那居然装着蜜汁炖仙鸡的炼丹炉时,他额前又爆了一根青筋。 “师尊,是我把炼丹房给师弟师妹用的。” 丛流慌忙起身,赶在云落说话之前开始解释。 云落深吸了一口气:“隔壁的长老丢了一只宠物仙鸡,你们这鸡——” 谢砚池心下一紧,不由暗道坏了。 这鸡不会就是隔壁长老丢了的那只宠物仙鸡吧? 不是,哪个长老兴趣爱好这么独特,养只鸡当宠物啊? 边想着,他也站了起来: “师父,鸡是我抓的。” 殷昭虽然不知道哥哥为什么一脸害怕之色,但他觉得他也有必要参与一下:“鸡是我杀的。” 谢明玉一脸老实:“师父,鸡是我炖的。” 兰罄颤颤巍巍地把掉在地上的筷子捡了起来:“师父,鸡……是我吃的。” 云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闻着炼丹房里弥漫的香气,深吸一口气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五小只本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尤其是兰罄,已经做好了再被抽一顿的准备,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居然没有立刻惩罚他们。 云落看了眼那看上去很好吃的蜜汁炖仙鸡,轻轻叹了一口气。 “炖都炖了,你们吃吧,吃完记得来领罚。” 边说,他边多看了那炼丹炉里的蜜汁炖鸡一眼。 他虽已辟谷多年,但不知为何,今日看见这炖鸡,那些世俗的口腹之欲居然该死的被勾起了些许。 虽然他也有点想吃,但是,嗯,他是师父,他不可以出这洋相。 眼看着师父就要出去,谢砚池却捕捉到了云落面上一闪而逝的“欲望”。 “师尊,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点?” 云落立刻回头,正色拒绝:“口腹之欲不可有,有乱道心。” 谢明玉看师尊回头回的这么快,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也跟着谢砚池开始劝说云落一起吃饭。 最后的场面就衍变为云落被五个徒弟一起劝说着一起吃饭。 片刻后,因盛情难却的云落只得皱着眉答应了他们。 兰罄一本正经道:“师父,我们又不是天天吃,只是偶尔放纵一下。生活也需要乐趣,对不对?” 云落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你的生活是不是乐趣太多了,所以你进步的这么慢。” 兰罄缩了缩脖子,默默吃饭,不说话了。 谢砚池捂着嘴偷笑。 完咯,三师弟今天注定是难逃鞭劫。 一顿饭下来,氛围还算融洽,云落面上那一闪而逝的意犹未尽的表情让谢砚池更加确定,自己最初的做法没有错。 “师父,那惩罚……” 云落斜睨了五小只一眼,心满意足地起身走了。 “什么惩罚,这次就算了。待会为师再准备一只仙鸡,你们给隔壁长老送去赔礼道歉就是了。他那人,并不是非那只仙鸡不可,他只是单纯喜欢养鸡。” 五只徒弟:“……” 反应过来后,他们全都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道:“多谢师父!” …… 待云落走后,五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经过一番分工合作,炼丹房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除了丛流还要继续留在炼丹房里研究新的丹药配方,其他四人都走了。 谢明玉要回去午睡,兰罄也绝非他看上去那么闲。 谢砚池打算稍微休息一会,就继续修复百里狩那枚玉佩。 之前他一次只能修复五分之一的样子,如今他是特意等到修为提升至筑基才开始第二次修复的。 根据目前的灵力池大小估算,还需要一到两次,他就可以将玉佩完全修复。 他打算待会顺便跟百里狩说一下百里寻的事情。 如今百里寻已经在镜流宗内安顿了下来,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把百里狩叫来,而不用担心找不到百里寻踪迹之类的事情发生。 说实话,他还挺好奇,百里寻选择留在镜流宗的真正原因。 反正绝对不会真的是为了过年。 他边想的出神,脚步不自觉地迈了出去,冷不丁地被殷昭拉住了手。 “哥哥,我有事想问你。” 谢砚池猛然回神:“去我房里说吧。” 他正欲抽出手,少年反而握的更紧了。 谢砚池无奈地笑了笑,沉默着纵容了殷昭的行为。 少年像是尝到了甜头,渐渐地开始尝试十指相扣,见谢砚池没有反感,他微微弯起唇角。 现在又是一只兴奋的小狐狸了。 耳畔忽然响起青年无奈宠溺的温和声音:“等再长大一点,你就会觉得自己现在这个行为很幼稚了。” 殷昭只是笑:“怎么会,我还想一直牵着哥哥的手呢。” 谢砚池只当这是少年的玩笑话。 “哪有一直牵哥哥手的,以后你就牵你媳妇去了,到时候我可要拿这话来笑话你了。” 殷昭笑眯眯的:“那哥哥当我媳妇吧。” 谢砚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胡言乱语。” 说这话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有些触动的,但他下意识地就将那种触动埋在了心底,并不打算去触碰。 殷昭的眸色暗了暗。 不过就算谢砚池认为他是在胡言乱语,他也不会放手,因为他珍惜每一个能和哥哥十指相扣的机会。 谢砚池就这么牵着殷昭进了他的屋子。 殷昭已经来这里很多次了,但这还是他头一回以云落弟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里。 进了屋,谢砚池将门一关,看向低垂着头的少年。 “问吧。” 殷昭的面上忽而浮上一抹红晕。 “哥哥,其实问题很简单,我就是想问问,你那天在迷雾林遇到我的时候,我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96章 渡气 谢砚池一个激灵,又想起那个亲吻来了。 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口,而且他还没理清楚当时那个感受到底是什么,于是他慌忙摇头否认,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殷昭笑了笑:“没有就好。其实我就这一个问题,但是现在哥哥不可以赶我走,因为我想和哥哥多待一会。” 正说着,他已经非常自觉地变成了久违的毛绒团子,开始和谢砚池亲昵地贴贴。 谢砚池抱着小狐狸在桌前坐下,有些哭笑不得:“小昭啊,我发现你真的是非常懂怎么拿捏我的。” 殷昭装听不懂,又往他怀里蹭了点。 谢砚池任他窝在自己怀里,很快便开始了玉佩的修复工作。 玉石小人再次出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健康的样子,让谢砚池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是,他这次,居然一次就成功修复完了一整块玉佩。 殷昭看着他又拿出了那块玉妖令,不由皱了皱眉。 他讨厌那只总喜欢叫他喷火小狐狸的臭猫,毫无疑问的是,他马上就要看到百里狩那张讨人厌的脸了。 玉妖令上流光回转,不多时,百里狩的影像就出现了在了谢砚面前。 “谢公子,喷火小狐狸,又见面了。” 谢砚池边摸殷昭毛茸茸的脑袋以表安抚,边将那块修复好的玉佩展示给百里狩看。 “阁主,玉佩修好了。” 百里狩大喜过望:“哦?这么快就好了?我还想着你灵力池浅,应该要耗费不少时间。” 谢砚池没吱声。 他自己也没想到,在师父给他洗髓洗灵根之后,他的修炼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一样。 他要是现在跑出去跟别人说,他十几天前还是练气,现在就已经要筑基后期了,别人估计把他当成神经病。 “答应你的魔晶矿很快就会送到,届时你将玉佩交与信使便可。” “百里阁主,还有一事!”谢砚池连忙叫住百里狩,“阁主的弟弟……已经找到了。” 百里狩的面色骤然一凝,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你是说,你找到我的弟弟阿寻了?” 谢砚池点点头:“他现在就在镜流宗万阵峰,但是就目前来看,他好像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百里狩有些怔愣:“不记得了……好了,我知道了,过两天,我会亲自来镜流宗,我就不派信使来了,到时候你直接把玉佩给我就行。” 谢砚池还以为他听错了。 什么?百里狩要来镜流宗?行动力这么强的吗? 殷昭一听百里狩要来镜流宗,简直是要烦死了。 他的私心是,哥哥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这很明显是不现实的,以后哥哥身边的人只会多不会少,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成为哥哥心里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百里狩隔着一块玉妖令都能感受到殷昭的怨气。 “啊呀,谢公子快哄哄你家小狐狸吧,他一看见我,就气得要喷火,脾气太暴躁了,我先去准备前往镜流宗的相关事宜了。” 他话音落下,镜像也随之消失,玉妖令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谢砚池低头看去,只见小狐狸正舒舒服服地躺在他腿上,看上去温顺可爱极了,哪里暴躁了。 真是乱说话。 现在玉佩修好了,他又闲不下来,忽然想起师父之前嘱咐他的,要日日去云弥冷泉泡着,才能清理体内余毒,当即就准备前往云弥冷泉。 “哥哥你去哪?” 殷昭一看见谢砚池起身,还拿了干净的衣物,顿时敏感了起来。 “泡澡。” “哥哥一个人泡吗?没有别人了吧?” 谢砚池暗暗扶额。 早知道他就该等小昭走了再准备衣服的,就现在这个趋势来看,殷昭又要跟着去了。 跟个小跟屁虫似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殷昭就一本正经道:“不行不行,我也要去,我帮哥哥守着,不能让别人看见哥哥。” 谢砚池哭笑不得:“深山老林的,还有禁制,不会有别人的。” 殷昭果断摇头,非常认真地坚持:“哥哥,我帮你守着。” 最后谢砚池根本拗不过殷昭,只得同意让他跟去。 小昭真的总是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有特别的坚持。 很快,一人一狐就出发前往云弥冷泉了。 云弥巅深处依旧是之前那般寒凉。 殷昭怕谢砚池冷,就抓住谢砚池的手,用异火给他暖身子。 谢砚池听着脚底传来的冰枝碎裂声,感受着从两人手掌相握处传来的温暖,感到世界忽然安静了。 真想……一直和小昭这样下去。 他微微低头,因为个子比现在的殷昭高,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少年头顶那个可爱的发旋。 殷昭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便仰起头来,冲他傻笑。 谢砚池也笑,可笑着笑着,他就忽然很难过。 一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忽然袭击了他。 他意识到,如果继续按照他的原计划,他最后会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小昭了。 但如果……许下的愿望是,和小昭一起回去呢? “哥哥,以后来这么冷的地方,都要带上我,我可以给你暖手。” 少年认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谢砚池深深地看了眼殷昭。 人真的是一种很贪心的生物,拥有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他们一路到了冷泉边,谢砚池按照云落教他的方法解开了周围的禁制,进去以后,又重新布下禁制。 “小昭,这里真的很安全的,不信你看这禁制。” 谢砚池边脱衣服,边试图向殷昭证明这里真的很安全。 殷昭则慌忙转过头去,面色绯红。 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谢砚池在说什么,耳边只剩下脱衣服的声音。 他之前并未设想过这样的场景,现在忽然置身其中,直接变成一只呆狐狸了。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捂住了脸,变成小狐狸后跳到了一边的草丛里。 “小昭?小昭?” 没有得到回应。 谢砚池一脸无奈。 不是说要守着他吗?怎么现在自己跑到一边不出来了。 他也没再管殷昭,直接整个人都没入了水中。 神奇的是,就算是在水下,他也完全不用担心会窒息。 水就是他,他就是水。 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和水融为一体的感受。 丹田处的水蓝色光影继续壮大,颜色也在逐渐加深,隐隐还有金色光晕从中散发,但其中有一抹暗色时不时会出现。 谢砚池在感受着体内水灵力快速流转的同时,忽然发现,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去。 沉沉的困意将他席卷,这和他之前修炼时感受到的类似,甚至要更为汹涌。 手脚也逐渐没了力气,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陷入无尽的沉睡。 冷泉泉水清除毒素时会让他感到疼痛,而此刻,那疼痛越发剧烈,和那日洗髓过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想挣扎,可最后只能任凭身体下沉。 要死了吗? 死的这么窝囊? 谢砚池觉得有点可笑。 就在他闭上眼睛,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腰忽然被人扣住。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少年正在给他渡气。 第97章 他好像更听你的话 竹玉峰,禁地。 乔绫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两个背后生有黑色翅膀的魔族。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森冷地盯着其中一个魔族。 “听说你前几日随意捕杀了很多禁地里的灵兔?” 那魔族浑身一颤,不敢抬头。 乔绫又转向另一个魔族,这回声音里明显带了怒意。 “还有你,居然不经我同意就擅自对云海剑庄的人动手,还砍手挖舌,那个草包的灵根也被你挖出来私吞了是吧?” 正说着,他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 “如果不是宗门选拔没有出事,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今天把‘诅咒’转移到丛林之心的禁地以后,你们就给我滚回魔界。 我和殷怀景是有交易,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接受你们的监视。” 那两个魔族都不吭声,只是低头卖力地开始从地底挖出将要被转移的“诅咒”之物。 乔绫冷笑一声,看这两个魔族看了一会以后,就走到了一边,开始想别的事情。 现在算来的话,他那天在刑室里给谢砚池下的毒应该彻底起效了。 真是让人嫉妒的孩子,在经历了洗髓洗灵根之后居然很快就恢复了昔日的水准。 那没有办法了,他只有将其毁掉,再夺取那绝佳的变异水灵根,这样,龙吟就会是他的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腰间一块黑色令牌忽然一阵发烫。 乔绫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向他面前出现的魔族幻影。 那魔族穿一身黑色衣袍,面色阴冷,双眸血红,面上有一道细长刀疤横过眼下。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感觉他下一刻会抬手杀人。 “殷怀景。” 乔绫笑了一下,但很快,面色归于狠戾。 殷怀景的幻象逐渐靠近,在距离极近的时候,乔绫猛然伸出手要掐他。 但最终只是落了空。 “你还是这么暴躁,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你这样的蠢货居然能在镜流宗里隐藏这么多年。这是不是说明,你们镜流宗的其他人是比你更蠢的蠢货?” 乔绫双眸充血,恨不得将眼前的魔头千刀万剐。 殷怀景越发得意了起来:“别生气,乔宗主。要想守住你的名声和命,你就得帮我做事啊。” 乔绫喃喃自语着:“名声?命?” 殷怀景笑道:“对啊。当初要不是我放了你一命,还让你回到镜流宗,你能有今天吗?从永远低你师兄一等、资质平庸到只有中阶水灵根的师弟,一跃成为众人景仰的宗主,你难道不喜欢这样吗?” 乔绫忽而低垂下头,用手捧住脸,肩膀耸动,看上去像是在哭。 但殷怀景知道,乔绫这种虚伪的人是不会真的哭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乔绫就面目狰狞地看向他。 “所以我得到这一切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堕魔,对吗!” “对。” “为了保住我的名声……我必须得配合你。” “没错。” “可是——”乔绫猛地瞪大了眼睛,“你现在提出的所有条件,都像是要毁了镜流宗。你之前跟我说,在丛林之心埋下的东西只是需要那里的灵气滋养,并且不会对丛林有所损害,可是现在,情况怎么不是你说的那样!” 殷怀景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你是傻子吗?居然信我说的话。” “你!” “蠢货,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做,我明天就让你身败名裂。” 乔绫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那道幻影,感觉喘不上气来。 从一开始,他就陷入了殷怀景的圈套,并且再也出不来了。 因为殷怀景太懂他了。 他根本,没法放下他如今获得的一切。 “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杀一只狐狸。” 乔绫愕然:“狐狸?” 殷怀景点点头,笑道:“他就在镜流宗里,云落刚收了他为弟子,名字叫殷昭。” *** 云弥巅。 谢砚池躺在床上,眼前是面色严肃的云落。 “怎么回事,毒素怎么还多了,性质也和之前的不一样了。你最近见了谁?” 谢砚池扶着隐隐作痛的头,把自己最近几天见到的人都说了出来。 在说到乔绫的时候,云落猛然制止了他。 “见了你乔师叔?见了几次?什么时候见的?” “见了两次。第一次是我闯进丛林之心那晚,师父你也看见了的,第二次是在戒律堂,然后他送我回来,师父您也看见了的。” 云落沉吟良久,没说话。 恰在此时,丛流喜气洋洋地探了个头进来。 “二师弟!我提前——” 一看见屋里的云落,丛流顿时就蔫了。 云落皱了皱眉:“进来,把话说完。” 丛流只得拿着谢砚池给他的小药瓶走了进来。 “你提前干什么了?” 丛流老老实实道:“我提前把二师弟让我分析的药物成分给分析好了。” 云落拿过小药瓶,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谢砚池。 谢砚池赶忙解释道:“这是那天乔师叔给我的药。我闻着挺好闻的,想让大师兄帮忙分析一下成分。” 笑死,他怎么敢在师父面前直接怀疑师父的师弟。 云落神色闪烁,看向丛流,挑了挑眉:“说说结果。” 丛流的表情有些怪异:“都是很普通的成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云落垂眸。 今天乔绫送了批熏香来,说是给他的徒弟。 他检查了一遍,也没有任何问题。 是他多心了吧? “行了,丛流你出去吧,为师要给你二师弟疗毒。” 正说着,他又看向了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殷昭。 说起来,还是殷昭把谢砚池带回来的。 如果没有殷昭,他这二徒弟可就完了,在水里溺死都有可能。 看来得快点抓到那个下毒的人了,要不然谢砚池真的很危险。 现在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下毒的人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在他们的面前。 云落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对殷昭说话的时候,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相对柔和。 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殷昭的看法也在一点点改变。 “殷昭……你也出去。” 殷昭就跟在原地生根发芽了一样,就是不动。 他神情阴郁地盯着云落:“疗毒痛吗?” 云落挑了挑眉:“当然痛。” “那我不走,你就是打死我都不走。我要陪着哥哥。” 云落简直哭笑不得。 他就知道,不能把殷昭当个正常人看。 谁会在自己师父面前这么嚣张。 这崽子,真的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拜入他门下,也单纯就是为了他的二徒弟。 云落并不生气。 他还会笑着让殷昭滚出去。 “出去,不然为师真的抽你。” 谢砚池一听云落这话,当即就慌了。 “小昭,你出去吧,你不出去的话,我真的不高兴了。” 殷昭听了谢砚池的话才万般不舍地跟丛流一起出去了。 待门被关上,云落稀奇道:“真有意思,他好像更听你的话。” 谢砚池简直是汗流浃背。 云落一看二徒弟这个怂样,顿时笑了:“你放轻松,接下来有你痛的。” …… 片刻后,丛流边听屋子里传出的惨叫,边无奈地拼命抓住要冲进去的殷昭。 “小师弟,你不能进去啊!” 他话音未落,就因殷昭转过来的那张脸说不出话来了。 少年漂亮的面孔上布满了泪痕。 小师弟……在哭。 “我进去了就会扰乱到疗毒过程的对吧?” 殷昭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一下。 丛流心惊胆战道:“小师弟,是这样的没错,你要冷静啊!” 他终究是没能拉住殷昭。 但殷昭并没有选择继续冲进屋子里,他就这样带着满身寒气走出了院子。 第98章 真是励志的人生 殷昭一路到了戒律堂。 路上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哥哥痛苦的声音,他真的很想发疯。 他要杀了所有让哥哥感到痛苦的人。 前几日对哥哥施以鞭刑的人,第一个该死。 他已经了解过,锁灵鞭,根本就不是那么抽的。 那个抽鞭子的人,是恨不得让哥哥去死。 狐狸自有迷惑之术,殷昭很容易就混进了戒律堂,并且得知了那天是谁打的谢砚池。 他一脸森冷地来到了鞭使平日里换衣服的地方,接着便和鬼魅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那个人,应该就在这里—— 少年骤然变得血红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搜寻着,直到看见了一个倒在血泊中的、扭曲的身体。 “啊,已经死了。” 殷昭蹲下身来,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谁杀的……是谁杀的呢?” 他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那被残忍剖开的身体。 原本存在灵根的地方此刻已经是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团乌黑的已经凝结成块的血。 他想到了那天在崖底山洞看见的男人。 一样的被剖开身体,一样的以灵根为重要目标。 殷昭蹲着思考了半晌,越来越觉得烦人。 他缓缓伸出了手。 瞳孔中倒映出异火的光芒,那艳丽的色彩愈发旺盛,直至开出一朵荼蘼火花。 他站起身,淡定自若地和所有因为走水而慌忙逃离的人一起离开。 把这个戒律堂烧成灰或许也不错。 现在,该回去看哥哥了。 *** 殷昭再回去的时候,谢砚池依旧在里面受罪。 他就一直耐心地坐在外面等。 丛流生怕他又冲进去,就小心翼翼地坐在门口陪他等。 “小师弟,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殷昭面无表情的:“杀人放火。” 丛流尴尬笑道:“小师弟你真会开玩笑。” 殷昭回头看他:“我没有开玩笑,你再吵,我也杀了你。” 丛流都不敢和这孩子说话了。 他总感觉殷昭不是在跟他闹着玩。 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云落出来了,却是听他老人家匆匆道:“戒律堂烧没了,我过去一下,你们好好照顾砚池。” 丛流看向殷昭的眼神有些惊恐。 难道……是真的? 小师弟没骗他,真的是去杀人放火了? 他正震惊着,那边殷昭已经急切地走了进去,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根本就不想让他进去。 丛流思考了一会,默默地走开了。 他是个识趣的人,不该他掺和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掺和进去的。 与此同时,屋内—— 面色苍白的谢砚池看着一进来就忙得脚不沾地的殷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小昭,你歇歇。我只是疗毒的过程比较难受,结束了马上就可以活蹦乱跳的。” 他想下床证明自己现在是个四肢健全的正常人,可在殷昭眼里这就是危险举动。 少年十分严肃地将谢砚池强行按回了床上。 “哥哥,从今天开始,别人给你的东西,你一概不要接触,用我给你的就行。” 谢小池:“哎?” …… 其实谢砚池在疗完毒后的第二天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活蹦乱跳的根本就不像是昨天惨兮兮的那个人。 修炼的时候,泡冷泉的时候也都不会再感受到困意,生活好像逐渐步入了正轨。 他每天都会按照云落的嘱咐去云弥冷泉泡一个时辰,只不过每一次都不是一个人去的。 自从发生了上次那件事,殷昭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一个人去泡着。 不管课业有多忙,只要谢砚池的行程和他的课有冲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请假陪谢砚池去云弥冷泉。 不管他请多少次假,都没有长老会管他,因为殷昭在课业方面简直就是变态大魔王。 不过入学宫两周左右,他就已经成了各位同窗口中的传奇、长老口中的奇才。 课是随便听的,作业是完成的飞快的,每周考核必然是当第一的——不管是战斗还是理论。 哦,对了,人也是长得非常好看的。 听说他原本还是个半妖? 有着如此受大众歧视的血脉,却走出了如此热血的道路,实在是太励志了! 他甚至还是云落仙尊的关门弟子! 重重buff叠加下来,殷昭已经成为了许多少女心动不已的对象。 在她们看来,殷昭平时沉默寡言,那是高冷;殷昭跟别人说话像人机一样彬彬有礼,那是有素质;殷昭经常在野外进行耐力训练,那是勤奋对自己要求高。 而实际上的情况却截然相反。 殷昭沉默寡言,是因为厌世;殷昭说话跟人机一样有礼貌,是想让哥哥满意;殷昭经常在野外进行耐力训练,是在陪哥哥锻炼体能。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的眼里只有哥哥。 云落说谢砚池之前中毒,可能是吃了或者碰了含有毒药的东西,于是殷昭就开始每天坚持给谢砚池送饭。 他甚至为此专门找了谢明玉学习厨艺。 又一日,谢砚池刚下了课,殷昭便如期而至。 他这些天下来,也算是改变了以往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因为性格好,交了不少朋友。 此时那些朋友都在一边笑着起哄:“哟~你家小师弟又来了~” 殷昭自从学会做饭以后每天都来找谢砚池,每次中午来的时候都会提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总是装着各种各样好吃的食物。 他这样连着来了好几天,谢砚池周围熟悉的朋友都认识了他。 每次一见殷昭来了,大家都要开玩笑,说什么好羡慕好羡慕。 谢砚池看向那边探出的狐狸脑袋,面上顿时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收了剑,在一阵玩笑声中朝殷昭走去。 第99章 追魔 殷昭这些时日里得了天地灵气的滋养,越发长开了,甚至可以说是脱胎换骨——起码和谢砚池初次见他时相比,可以说的上是判若两人。 少年穿着天青宗服,一头黑亮长发束成高马尾,眉眼立体而深邃。 他面容虽是俊美漂亮,却也不失男子气概。 因为很少笑,旁人多半以为他那双乌黑的眼一直都是清冷如寒月,可只有谢砚池知道,小昭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璀璨星河。 因为少年只对他笑。 今日也是这样。 殷昭迎面走来,看见他时笑得很开心。 梨窝浅浅,犬齿尖尖。 不只是谢砚池看的呆愣愣的,他周围的朋友也看呆了。 “阿池,你家小师弟长得是真好看啊!” “我家那个小师弟长得歪瓜裂枣的,还特皮,我每天都想抽他。” 谢砚池心道,这可是男主,那长得能不好看吗? 殷昭听了周围人的议论,顿时不笑了。 真是一群肤浅的人类。 “哥哥,我们走。” 谢砚池看着殷昭拎着一个杏粉小布包,一脸严肃的样子,顿时就想笑。 少年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分明是俊美清冷的样貌,可一配上这小包,就有种说不出的憨傻。 谢砚池被殷昭拉着去了学宫后的小花园。 他们已经一连在这里吃了好几天午饭了,因为找的位置很隐蔽,平时根本就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这里就像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一样。 殷昭低头打开小布包,拿出里面的食物,动作十分熟练。 谢砚池垂眸看着殷昭,发现少年的睫毛很长。 他看的正出神,殷昭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哥哥?吃饭了。” “嗯?哦。” 谢砚池摸了摸鼻子,猛然回神,对着殷昭露出了一个呆愣愣的笑容。 笑完,他就接过了殷昭递给他的食物。 因为太好吃,他吃着吃着就会弯起眼睛,还没把食物咽下去,就开始竖大拇指。 殷昭吃的很慢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光顾着看谢砚池了。 “哥哥,你之前还说要给我做小笼包。算了算了,以后我给哥哥做吧。” 谢砚池有些不好意思:“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殷昭看着他,似乎有些委屈:“所以哥哥当时只是随口说说哄我玩的吗?” 谢砚池慌忙摆手:“不是不是,过几天我就给你做。” 妈的,他真的是受不了小昭那个委屈的样子,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殷昭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就开心了:“我等着……哦,哥哥你很喜欢吃这个芙蓉卷吗?你把我的也吃了吧,我吃不下这么多。” 谢砚池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显得我很能吃啊哈哈哈,那我吃了?” 殷昭将自己那份芙蓉卷往谢砚池面前送,眉眼弯弯:“哥哥你吃吧。” 谢砚池接过殷昭递过来的芙蓉卷正要开吃,花丛旁的一条下坡小道上忽然滚落了几个不明物体。 那不明物体会动也会叫,“砰”的一下就撞到了两人坐着的石头上。 谢砚池定睛一看,是之前在竹玉峰见到的那几只小兔妖。 一只小兔子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哎哟,疼死我了。” “咦,好香!” 下一刻,三只小兔子齐刷刷地扒着石头边缘,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谢砚池手里的芙蓉卷。 殷昭的眉心突突地跳。 谢砚池:兔子能吃芙蓉卷吗?哦,不对,他们是兔妖,应该是可以吃的。 就在三只小兔子馋得流口水时,一道急匆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只见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粉衣少年着急忙慌地从那条下坡小道跑了下来,他一看见那三只兔子正在讨要谢砚池手中的食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干什么呢!” 三只兔子一听少年的声音,顿时惊得兔耳朵都竖起来了。 “阿离来了!快跑!” 殷昭才不会让这几只兔子就这么跑掉,他冷笑一声,饭也不吃了,直接逮着三只兔子就往盛离面前送。 “管好你家的兔子。” 盛离也神色不悦。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永远都记得殷昭烧他毛的那件事。 就现在,他的毛还没有养好。 不过他看向谢砚池的眼神就温和多了。 盛离记得谢砚池,更记得这人身上那种纯净的气息。 至纯之体,应该很好吃吧? 殷昭见盛离的眼神,顿时就不舒服了,他站起来往谢砚池面前一挡:“你看什么呢。” 盛离冷哼一声:“心眼真小,我又没看你。” 他转身就要带三只兔子离开,一只小兔子忽然扒拉他衣服,可怜兮兮的:“阿离,你就让我吃一口吧,我真的好饿。” 盛离瞪了那小兔子一眼:“毛毛,贪吃的兔子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原本就要拉着小兔子们离开,末了还是没忍住,有些别扭地转头看向谢砚池和殷昭。 “我只提醒一次,宗门里有魔,我在追他。” 盛离自从出生起就住在竹玉峰,他虽然不是什么好兔子,平时也不喜欢和这些修士混在一起,但是他骨子里还是热爱着镜流宗所处的这片土地的。 之前小兔妖们说是长着黑色翅膀的人掳走了他们,经过一番分析,盛离惊觉竹玉峰的禁地里有魔族的气息。 他很快便明白了那个长着黑色翅膀的是什么东西。 是魔啊! 什么魔能在禁地里来去自如? 盛离都不敢想象。 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魔在镜流宗里为非作歹的。 就在前不久,他又察觉到了新的魔族气息,便从禁地一路追到这里,要不是那三只捣蛋鬼偷偷跟着跑出来让他操心,他现在估计都逮着那魔头了! 现在偶然碰到谢砚池,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魔?” 谢砚池忽然觉得手边的芙蓉卷一点都不香了。 “保真?话不能乱说。” 盛离揉了揉眉心:“愚蠢的人类,爱信不信。” 谢小池沉吟。 书里写了,盛离一旦开始说“愚蠢的人类”,那么他接下来说的话都必然是真的。 看来是真的了。 他赶忙叫住盛离:“等等,你是说,你一路追到了这里?这里有魔族的气息?” “准确说来,是你们的学宫里面。” 盛离的眼神穿过小花园里繁盛的植被,眼神犀利。 “可惜我进不去。走了,到此为止,下次再追。” 谢砚池再次叫住了他。 “我带你进去,如何?” 盛离有些诧异。 “你不怕我扰乱学宫秩序吗?” 谢砚池拿出游龙鞭,面无表情:“那就只有抽你了。” 正说着,殷昭忽然闪现在盛离身后,直接按住了他的要害。 盛离:“……有话好好说,我不会捣乱的。” 第100章 殷昭是个神经病 “进去之前,需要你配合一下。” 谢砚池手握游龙鞭,上下打量着盛离,忽然神秘一笑。 若不是有兔子面具遮挡,盛离现在露出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他看了一眼谢砚池手里的游龙鞭,身体有一丝僵硬,再回味一下那个略带神秘的笑容,顿时感到大事不妙。 “需要我配合什么?” “第一个选择,摘下面具,打扮成跟我们一样的宗门弟子。第二个选择,变成小兔子,我们把你揣兜里带进去。” 盛离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偏偏谢砚池还继续一本正经地道:“你不肯摘面具的话,这不就明摆着告诉别人,你不是镜流宗的弟子吗?那就只有变成小兔子,然后我们把你带进去了。” 盛离摸了摸自己的面具,咬牙切齿道:“我选第二个,现在就走。” 谢砚池笑道:“这就对了。”边说,他边转头看向了殷昭,“小昭,就用那个小布包把他装进去吧。” 盛离一脸抗拒地看着即将靠近他的殷昭,发出了尖叫:“我自己进去!” 片刻后,一只肚子秃了一块的小兔子非常嫌弃地自己跳进了杏粉色的布包。 盛离还没来得及调整至一个舒适的坐姿,另外三个活宝就争先恐后地跳了进来。 “嘻嘻,阿离!我们来啦!” 差点被一屁股坐扁的盛离:“艹!滚啊!” 那只叫毛毛的小兔子还非常陶醉地嗅了一下布包染上的食物香味。 “好香哦~” 谢砚池蹲下身,抱着肚子笑抽了。 殷昭提醒道:“哥哥,包太小了,装不下四只兔子。” 盛离立刻尖叫道:“毛毛,你们快点走开!今天是不可能带你们去的!” 片刻后,以毛毛为首的三只小兔子分别领了一个芙蓉卷,开开心心地回他们在竹玉峰的老家了。 谢砚池有些同情:“带孩子真不容易。” 盛离:“快走!” 殷昭二话不说,提着装了盛离的杏粉小布包就和谢砚池一起朝学宫的方向走去。 …… “在那个方向。” 盛离示意谢砚池往金铃台的方向走。 “金铃台?” 谢砚池有些诧异。 金铃台可是通往丛林之心的平台,若这魔族的气息的确是往那里去了的话,那么丛林之心…… 他不由想到了林央跟他说的“余秽”。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总觉得这魔族的出现,和那余秽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果是往丛林之心去了的话,那我现在可能没法立刻带你们进去。” 若非有课程设置在丛林之心,寻常弟子是没有资格随便进入丛林之心的。 他需要通行资格。 盛离从布包里探出了脑袋:“进不去的话就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谢砚池俯下身,戳了戳盛离毛茸茸的脑袋。 “我是说没有办法让你们立刻进去,但等一会再进去的话,还是可以的好不好。” 其实他自有计划。 这段时间里,林央不止一次来找过他。 自从大师兄告诉他,月渊花需要花很多钱才能买到,而炼制高阶丹药可以快速赚钱以后,他就动了以炼丹秘籍为交换条件和林央进行交易的心思。 而现在,他急需一个丛林之心的通行资格。 毕竟谁也说不好,这次之后,那些魔族又会出现在哪里。 他们需要抓住这个机会。 那么交易可以从现在开始了。 他当即就开始联系林央,那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传音请求。 刚接入传音,谢砚池就听见了一阵刀剑砍肉和汁水喷溅的声音。 林央那边的背景音极其嘈杂,隐隐约约的,还可以听见爆炸的声音。 【有事说事,我正忙着呢。】 女子语速极快,隔着令牌听,总有一丝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谢砚池赶忙道:“林长老,我想好了,我答应你参加丛林之心的净化。” 又是一阵爆炸声。 【条件。】 “炼丹秘籍。” 【你倒是会选……你来丛林之心找我吧,现在有空吗?】 “我已经在金铃台这边了,就是没有通行资格,没法进入丛林之心。” 那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倏而响起了类似于空气摩擦的刺耳声响。 林央的声音越发模糊不清。 【给你开了传送阵,你直接在外区等我,我很快就来。】 传音被匆匆终止,谢砚池笑了笑:“搞定,走吧。” 殷昭忽而深深看了谢砚池一眼:“哥哥,什么净化丛林之心,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谢砚池暗暗扶额。 这事三言两语可说不清,他只得哄道:“这都是挺久以前的事情了,以后有事我都跟你说好吧?” 殷昭这才算满意。 盛离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眼神在这两人之间跳来跳去。 他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关系好暧昧。 不过一想到谢砚池的游龙鞭,他顿时就打消了评论的想法。 如今通行的事情解决了,谢砚池和殷昭当即便穿过浮桥,打算上金铃台。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柔女音。 “殷昭!” 谢砚池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容貌清丽的白衣少女正急匆匆地跑来。追上他们以后,少女面色羞红地递过一枚剑穗。 “殷昭,上次的事情谢谢你,我正想着去找你呢,没想到居然直接在这里就碰到了。我之前弄坏了你的剑穗,就重新做了一个,还请你收下。” 殷昭皱了皱眉,虽然很不耐烦,但是因为哥哥在身边,他本来想说“滚开”的,现在只能尽量礼貌。 “你是谁?” 白怜脸黑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做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伤心模样。 “我是白怜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殷昭依旧冷冰冰的,丝毫不因眼前少女的柔弱姿态而被触动半分。 “不记得。我还有事,麻烦你让让。” 白怜面上装出来的温柔笑容直接冻结了。 这是她第十次接近殷昭了,殷昭就这么回了她一个“不记得”! 此人真的是她见过的最难搞定的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盯上的人,就没有一个不会臣服于她的裙摆之下。 上一个冤种,在不知道她才是将谢明玉推下悬崖的人的情况下,还一个劲地说什么会保护好她,要她小心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在遇到殷昭之前,她靠着那些冤种过得非常好。 若不是看中了殷昭的潜能,她才不会甩了之前那个帮她爬上登云阶通过选拔的傻子以营造痴情人设。 现在看来,是她失策了。 就算是当着别人的面,殷昭也不会给她一点面子。 正恼怒着,她不由将目光转向了殷昭身边的谢砚池。 青年长身玉立,面容清俊,一双浅褐色眼眸温润如水,耳畔别一流苏。身上分明是最普通不过的天青宗服,站在那时,却是十分惹眼——不是那种锋利的好看,而是温润的、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好看。 这应该就是殷昭的那位二师兄了吧,看上去可比殷昭好搞定多了。 白怜心下一动,正要靠近谢砚池,却是被 一阵威压猛然推开。 她对上了一双泛着森冷寒意的眼眸。 少年嘴唇翕动,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滚远点。” 白怜愣了愣,在被那股阴冷气息笼罩的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殷昭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她慌忙抹了一把眼泪跑开了。 “哥哥,走了。” 殷昭温声催着谢砚池,和之前对上白怜时阴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谢砚池并未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只是看着白怜忽然跑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疑惑。 第101章 厮杀 金铃台的传送很快启动,一阵失重感过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丛林之心入口处林央特意为谢砚池而开的又一法阵。 盛离晕头转向的:“怎么又要传,你们人类总是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可晕死我了。” 还没晕个两秒,他就因忽然察觉到了一股非常浓郁的魔族气息而猛然清醒了过来。 “快传快传!就在附近!别跟丢了!” 谢砚池和殷昭当即就快速走到传送阵中央,金色光芒一闪而逝,他们总算是真的进入了丛林之心内部。 落地的那一瞬间,依稀可以看见两个生有翅膀的黑色身影走进了密林之中。 谢砚池身边粉色烟雾骤然散开,原来是盛离又变回了人形。 粉衣少年依旧戴着那不能摘下的兔子面具,衣袖挽起,似乎马上就要大干一场。 “跟上跟上。”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跟个粉色炮弹似的弹了出去,谢砚池和殷昭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迅速跟上。 一时间一粉一红一青三道残影自林间闪过,速度快的惊人,行动间惊飞了不少鸟雀。 也不知盛离吃什么长大的,跑起来的速度奇快无比。 谢砚池本以为他这些时日练习的踏惊鸿已经很快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潜能根本就是挖掘不尽的。 此时他脚下生风,残影不断,每踏风一次,便会有惊鸿之影生于脚下。 一路飞驰了许久,他们已然进入了丛林之心的中央地带,那两道黑色身影又出现在了三人视野之中,就在他们放慢速度打算逐渐靠近之时,一阵尖锐的鸟鸣突兀响起,震得人耳膜几欲撕裂。 “哥哥小心!” 殷昭一边提醒,一边一尾巴就将一只双眼猩红的巨大白鸟给抽了出去。 半空中顿时响起凄厉的嘶鸣。 谢砚池仰头看那一群自上空压下来的巨大白鸟,感觉自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些白鸟身形庞大,密密地连成一片,翅翼展开足以遮蔽天空。原本洁白如新雪的羽毛已然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双瞳则猩红如血,尖锐的喙缘闪烁着摄人寒光。 翅翼扇动间,掀起阵阵狂风,吹得三人衣衫猎猎作响。 “看来是发狂了。”盛离轻飘飘点评一句,随即一个箭步飞跃而出,粉色衣袂在风中上下翻飞。 殷昭也开始攻击这些发狂的鸟类,让人有些诧异的是,这些发狂的白鸟似乎感受不到烈火灼烧的疼痛,他们争先恐后地扑上来,张开巨大的尖喙,势必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粉色与红色的光影间倏然飞出一道暗青幽影,金属节鞭向高空飞去,在绕住猎物的那一瞬间骤然收紧,鞭身上一排细小尖刃随之张开,深深勾入血肉之中。 青衣青年脚踏清风骤然跃起,腕上使力,沉重如铁的金属长鞭便绕着那只发出凄厉嘶鸣的白鸟向地面猛然砸去。 一个鞭花衔接着一个鞭花,如此循环往复,凛冽寒光间,谢砚池似又有新的领悟。 他不再拘泥于平日里训练时所练习的死板招式,在面对活物时,眼前开始浮现出云落示范时的各种招式。 起初他还难以跟上这些白鸟的速度,一连抽飞几只发狂白鸟后,就已经逐渐熟悉了节奏。 恰在此时,一只绕至后方的白鸟迅猛而至,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谢砚池踩着一只白鸟的尸体,脚下一蹬,身体向上腾飞,在腰身后仰翻转的同时,腕上游龙手链忽然绽出一道白芒,小青龙缠于银白长剑之上,带着粼粼水色现于他手中。 就在那白鸟张开血红的尖喙向上冲去,直击腾于半空的他时,谢砚池手握剑柄,毫不犹豫地一剑捅进了这白鸟嘴中。 凌厉长剑钉着白鸟身体,狠狠扎入土中。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谢砚池还又在这白鸟喉中翻搅了几下。 “呼——总算是解决了。” 此时他半跪在地,双手还牢牢握住清影剑剑柄,因为过于用力,染血手背上青筋凸起。也许是方才动作太快,人还微微喘着息。 用来束发的暗红发绳早在打斗中散开,谢砚池循声侧着脸看向踏着一片白鸟尸体朝他走来的殷昭时,一头乌黑长发垂落一侧,另一侧的耳垂处,暗色的流苏耳坠则顺着面部轮廓紧贴着,同那猩红血色一道,越发衬得他肤色白皙。 “哥哥……”殷昭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谢砚池,不由得看呆了。 哥哥身上染血的时候,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真想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啊。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谢砚池的每一个动作,眼睛里满是病态的痴迷。 谢砚池则缓缓站起身,费力将清影剑从地上拔了出来。 在被拔出来的那一瞬间,青白双龙交缠在一起,化为流光重新附于他手腕上。 小青:【嗝~累了累了,我和小白睡觉去了,等会要打架了再出来。】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抬手戳了戳已经归于一片死寂的游龙手链。 “你俩这懒货。” 盛离有些好奇地走上前来:“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两下子,本以为你得靠着这臭狐狸保命。” 谢小池:“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这下知道我是真的能抽你了吧。” 盛离立刻捂紧了自己的面具,夹着尾巴走前面去了。 “赶紧走,待会再来一波变异白鸟,你现在这情况估计只能跑了。魔族的气息也淡了许多,他们估计已经走远了,再不走得跟丢了。” 谢砚池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幽幽叹息:“确实得赶紧走,我们得赶在被长老逮到之前追到那两个魔族。” 三人又开始继续赶路。 这一回盛离绕错了好几次方向才彻底跟上那两个魔族,而这一跟,他们已然来到了禁地入口。 谢砚池扶额:“禁地?这事情……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清楚得很,今天要是直接闯进禁地了,可是又要去戒律堂挨抽了。 “不行不行,这事绝对不简单,很多事情我们都不太清楚,直接硬闯跟上去的话像个呆瓜,我们现在需要一个大佬兜底。” 盛离呆愣愣的:“所以这个大佬是?” “大佬是我师父啊。” 谢砚池掏出弟子令牌就开始滴滴云落。 说真的,在这个宗门里面,最靠得住的前辈就只有师尊他老人家了。 云落几乎是秒接,虽然语气依旧是冷冷的,但是可以听的出来,他真的已经很耐心了。 谢砚池把所有的事情精简了一下转述给云落听。 他说完以后,云落那边有半晌没出声。 谢砚池有点忐忑不安,还以为师父他老人家是生气了。 “师父?” 他试探性地喊了云落一下,没有应答,反倒是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杂音。 谢砚池正疑惑着,忽而听得云落那边响起了谢明玉的大嗓门。 【师父!你怎么偷吃我做的糕点啊!您好歹给我留一个啊!】 云落略有些慌张但仍旧强装淡定的声音立刻响起。 【什么糕点,为师只是来看看你大师兄的丹炼的如何了。】 谢小池:“……” 片刻后,云落才想起来回复他。 【你们放心进去追,为师帮你们搞定那群老东西。】 谢砚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搞定了。” 盛离若有所思道:“有一说一,你挺会摇人帮忙的。既然没有后顾之忧了,那我们快走吧。” 谢砚池点点头,拉了拉忽然停留在原地不动了的殷昭:“小昭,快点走了。” 这一拉,却是没有拉动。 殷昭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脚下像是生了根一般。 “小昭?” 没有回应。 少年的瞳孔,在看清一抹穿过林间走向禁地的黑色身影时,骤然缩小。 他像是看见了怪物。 第102章 哥哥,我的火狐幻象帅不帅 那高大的黑色身影走得越发慢了起来,蓦然间,男人猛地回过头,冲着殷昭的方向笑了一下。 血口张开,双眸猩红,眼下横过一条细长如蜈蚣的刀疤。 是殷怀景。 殷昭在看清那笑容后,面色骤然变得苍白。 那魔见状,笑得更加肆意了。 殷昭不受控制地向后微退一步。 谢砚池很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一把将他扶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密林深处。 只有一片空荡荡的密林。 枝影交缠,鸟雀飞起,一切如常。 那里—— 分明什么都没有。 “小昭,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殷昭用力握住谢砚池的手,摇了摇头。 “我没事了,哥哥,我们继续走吧。” 盛离轻哼一声:“莫名其妙。” 谢砚池有些担心地又往殷昭方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奇怪了。 刚才小昭的样子,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很快他就没再多想,因为那两个魔族加快了步伐。 他们似乎对禁地很熟悉, 目的性极强地就朝着镜影泉边走去。 就在距离镜影泉不远的一株参天巨树之下,他们忽然停下了脚步,其中一魔从储物袋中拿出了要埋的东西,另一魔则开始挖土。 “他们好像在埋东西。” 盛离埋伏在草丛后,看向那两个魔族的眼神十分犀利。 谢砚池小声道:“就是不知他们埋的是什么。” 盛离冷笑一声:“反正我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砚池又往前挪了挪,盯着那两个埋完东西就打算离开的魔族,眯了眯眼睛。 “盛离,你和小昭一起去把他们抓过来,我去看看他们到底埋了什么东西。” 盛离和殷昭都点了点头,随即化出兽形,就像是丛林之心中本就存在的灵兽一般自然地朝那两个看上去毫无防备的魔族靠近。 待他们的身影距离埋物之处较远之时,谢砚池才放心地从埋伏的草丛中走出,随即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那巨树之下。 这棵巨树年岁久远,远观是黛色参天,走近了看,可见得柯如青铜根似磐石。它就这般落落盘踞于此,青苍冠盖上隐隐萦绕着一缕黯淡黑气。 越靠近埋物之处,树根越是呈现出一种灰败之色。 谢砚池心中那不好的猜想越发清晰。 他缓缓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腕上的游龙手链,轻轻呼唤一声:“小白,干活了。” 那手链上立刻青芒一闪,小青龙应声飞出。 【嗝~我来了我来了,以后要打架就先找我,小白伤还没养好呢。哎?不对,这里也没人要跟你打架啊。】 谢砚池笑眯眯的,指了指脚下的土。 “叫小白挖土呢。” 小青若是有人类的面庞,此时一定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有没有搞错!小白可是天阶灵宝,你让他挖土?】 谢砚池握住那已经自动落入他手中的银白长剑,斜瞥了小青龙一眼: “让你挖了吗?你在这鬼叫。” 要不是这小青龙只能变成鞭子,挖不了一点土,他绝对会让小青来干这活的。 小白好脾气地劝道:【没事的小青,只是挖点土而已。血都能沾,碰点土又怎么了。】 小青“嘁”了一声,扔了一句“暴殄天物”后,就钻进手链里不说话了。 谢砚池握着清影剑,心里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 小青说的没错,他还真是暴殄天物,别人都是用灵剑来杀敌,他倒好,直接拿来挖土了。 剑毕竟是剑,用来挖土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顺手的,但总比直接徒手挖强。 那两个魔族埋东西埋得还挺深的,谢砚池挖了好一会,剑身才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一个精巧的黑匣子。 匣子沉甸甸的,摇晃两下,还能听见其中传来相互碰撞的声响。 谢砚池也不再犹疑,直接就将匣子打开了。 “咔哒”一声,那匣子应声而开。 在看清匣中的东西后,谢砚池不由瞳孔骤缩,被吓了一大跳。 那居然是五颗新鲜的心脏! 也不知是用什么方法保存的,那匣子中的心脏全都保持着新鲜的模样。 每一个心脏都有拳头大小,表面血管纵横交错且微微湿润,周身萦绕着缕缕黑色魔气。 谢砚池手一抖,直接将匣子给扔了出去。 真是活见鬼了! 就在他扔匣子的同时,原本安静的天边忽然响起一阵爆炸声。 耀目的火红与金粉在一瞬间侵染了整片天幕,巨大的火狐狸和粉色的兔子幻象出现在天空之上,随着那巨大的轰炸声变得愈发壮观起来。 谢砚池暗暗捏了一把汗。 小昭他们弄出这么大动静来,看来今天想不被那些长老发现都不可能了。 就在下一刻,他腰间的弟子令牌骤然亮起。 是林央。 谢砚池刚接入传音,那边就响起女子急切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你没到处乱走吧!】 谢砚池正要随便搪塞过去,殷昭忽而带着一身火焰闪现在他身后。 少年拖着一个已然陷入昏厥的魔族,兴奋地看着他道:“哥哥,刚才我弄出来的火狐幻象帅不帅?” 谢砚池看了看眼前少年那闪亮的眼睛,又看了看被他拿在手中的令牌。 他该说什么好呢? 骂是不舍得骂的,为难也是真为难。 现在林央已经通过小昭的话知道了他们现在在禁地的事,并且那个大动静还是他们搞出来的! 那边林央明显是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隔着令牌就使出了狮吼功。 【谢!砚!池!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外区等我的吗!你倒好,居然还带着别人私闯禁地!】 殷昭也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就摆出了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 与此同时,那个晕过去的魔族似乎有了苏醒的迹象,殷昭慌忙又抬起手,给了那魔族心口一拳,把对方再次打晕后,继续低头认错。 谢砚池叹了口气,对着令牌说了一堆好话后,果断切断了传音。 一旁也拖着一个陷入晕厥状态的魔族的盛离不禁“噗嗤”一笑,幸灾乐祸道:“惹祸了吧,臭狐狸,叫你炫耀。” 殷昭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对上谢砚池的时候,却是满脸的乖巧和歉疚。 “好了好了,不怪你。”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殷昭的肩膀。 只是想向他炫耀帅气的火狐幻象的小狐狸又有什么错呢。 “现在你们抓住了魔族,我们应对长老的时候也有底气了。” 盛离踢了踢地上那两个魔族的头,一脸不爽。 “这两个家伙,还挺能跑的,实力也不错,绝不是什么普通魔族。对了,他们埋了什么东西?” 一提这个,谢砚池的面色就不太好。 他一回想起那心脏血淋淋的模样,心里就有些恶寒。 他弯下腰将那被他扔在一旁的匣子捡起来,再次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顿时愣住了。 匣子里的心脏不见了,只剩下了 五颗泛着冰冷光泽的猩红晶石。 先前他所见到的,只是障眼法的结果! 谢砚池将匣子果断合上,眼神犀利地盯着地上那两个魔族。 “我们上当了。” 盛离:“哈?” “这匣子里的东西和我最开始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估计起初是用了障眼法,为的就是伪装。他们真正的目的绝不只是埋东西这么简单。” 殷昭不由又回想起了他在林间看见的殷怀景。 那魔头的微笑宛若噩梦一般紧紧缠绕着他。 现在想来,那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迷惑他、引诱他的手段,他也果然被下意识产生的恐惧和愤怒迷惑了心智。 若是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可以发现,他们追魔的过程顺利得有些惊人。 除却一些像是偶然发生的小插曲,几乎没有任何阻挠发生。 那两个魔族的抵抗也只维持了一小会,他们很快便束手就擒,好似真的屈服于此。 可当真如此吗? 其实只是他们被耍了而已,这两个魔族只是在逗他们玩。 殷昭忽然眸光微动,只见那原本正倒在盛离脚边的魔族忽然苏醒,手中握住一把利器就直朝谢砚池捅去。 他一把拉过谢砚池,在将人拉进怀中后,自己则徒手接下一刺。 就在这变故陡生的短短几秒之内,另一魔族脱离了他的桎梏,当即便张开巨大魔翼,向高空飞去。 那手持利器的魔族则洒出一片粉末,霎时间,空中洋洋洒洒飘起纷纷柳絮般的粉尘。 凡是触及粉末之处,皆会产生炙热灼烧之感。慌乱之中,他们只来得及用灵力荡开这些粉末用以自保,而那两个魔族就这样逃离了他们的视线。 盛离爆了粗口:“艹!真被耍了。他们根本就是装死,拖到现在才跑,是不是故意要把我们拖在这里。” 丛林之心禁地入口上空忽而亮起数道耀眼剑芒。 紧接着便是风声呼啸,悠悠长钟仿若自云中荡开,传至三人耳中之时,带着一丝遥远的不真。 谢砚池抱着那装有猩红晶石的匣子,抬头仰望着从鸦青天际飞速压过并且逐渐放大的几个黑点,顿感不妙。 那是宗门的长老。 那两个魔族,不会是故意拖到现在的吧? 如今魔没有抓到,匣子里又只有几块普通的灵晶,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没有适当的理由来解释自己闯入禁地的理由。 “你们擅闯丛林之心,已触宗门门规,还不跪下领罚!” 一名中年男子自剑上跳下,看向谢砚池他们三人之时,眉宇间皆是压不住的怒意。 一身朱衣的乔绫于男子身后走出,温和俊秀的眉眼间满是无奈。 他缓缓走到谢砚池身边,余光扫过那黑色木匣,忽而压低了声音。 “小池,你这样,真的叫我难办。” 说完,他便退后了一步。 此时林央恰也匆匆赶来,她一见到被围在中央的谢砚池,顿时两眼一黑,正要开口为他说话,只听乔绫面色淡然地开口。 “此事情节严重,触犯门规的弟子理应被送去戒律堂——” 谢砚池低垂着头,不由又想起那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锁灵鞭了。 就在他以为又要被罚抽锁灵鞭时,天边忽而响起一道清冷男音。 “送什么戒律堂,我看谁敢把他们送戒律堂去。”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朝那道水蓝光影看去。 只见一名白衣剑修正御剑而来,飞至众人身前之时,镜流剑上水光闪烁。 这白衣剑修发也不束,任凭一头水墨长发散开在风中飘荡,清冷阴柔的面庞上神情倨傲,周身剑气翻涌。 是云落。 “云师兄,您怎么来了?”乔绫微微一笑,压下眼底晦暗之色。 云落干脆利落地收了剑,抛出一枚芥子珠,只见柔光流转间,两个被缚魔索紧紧捆住的魔族便从半空跌落。 正是先前从殷昭和盛离手下逃脱的那两个魔族。 “是我让他们一起跟着进来的,这不,追魔呢。” 边说着,云落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乔绫。 乔绫看上去似乎很惊讶,在看向那两个魔族时,眼中所流露出的,的确是真切的厌恶。 与此同时,四下一片哗然。 “宗门里何时进了魔!” 谢砚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感激地看向云落,云落则微笑着回视。 云落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这两个魔族身上:“是谁指使你们来的?说出来,或许可饶你们一命。” 他所谓的饶命其实就是将这两个魔族关起来,永不放出。 那两个魔族闻言,都缓缓抬起了头。 谢砚池发现,他们似乎都看向了人群中的同一个方向。 不知道在看谁,在和谁眼神交流。 他正要顺着目光一探究竟,忽听得一阵惊呼。 那两个魔族竟是直接倒下了! 他们倒下的毫无预兆,口角还流着带有血色泡沫的涎水,白眼向上翻起,七窍流血,肌肉一阵抽搐。 林央上前查看情况,看了半晌,不由无奈摇头。 “死了。” 死了。 这短短两个字,像是巨石一般投入了水中,立刻掀起一阵泛滥涟漪。 乔绫缓步走出,面色凝重:“自杀么?看来他们早有准备……行了,今天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我会将尸体处理好,进一步的调查,就要劳烦师兄一起帮忙了。” 殷昭贴在谢砚池身边低声道:“不是自杀,他动手了。” 谢砚池愣了愣,很快明白了殷昭话里的意思。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懂。 再联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他看向乔绫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如果乔绫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 细思极恐。 那边乔绫依旧神色自若,在谢砚池他们即将离开之时忽然叫住了他们。 “但是,对这几个弟子的惩罚——” 第103章 两魔相见 云落挑了挑眉:“惩罚什么?我都说了,是我让他们进来的,要罚罚我。乔副宗主,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罚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要看看对方触犯规矩的动机?如果今日不闯这禁地,岂不是让这魔族跑了?若是因为今日的疏漏而对宗门造成影响,这是否又是弟子的过错?” 乔绫笑道:“是我过于死板了,多谢师兄提点。” 云落走到乔绫身边,状若无意道:“阿绫,尸体还要托你好好处理了。” 乔绫点了点头:“师兄,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处理了。” 长老们很快将两个魔族的尸体带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唯有林央和云落没有走。 云落留下来,是要带徒弟回云弥巅,林央不走,则是为了拦谢砚池。 “林长老,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云落还以为林央是来找茬的。 林央正色道:“宗主,我借你徒弟用一用,他还要帮我们净化丛林之心呢。” 云落皱了皱眉,待他明白林央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后,看向谢砚池的眼神有些幽然。 “小兔崽子,出息了啊,参与净化这么危险的事情居然不和为师商量就擅自答应。” 谢砚池心底一凉,以为自己又完了,结果云落只是轻叹一口气。 “罢了,你有为宗门出力的心,也挺好的,我也没必要事事为你做决定。”正说着,他幽幽瞥了林央一眼,“林央,我把人借给你了,你可要把他完整地还给我啊。” 林央简直头皮发麻。 云宗主什么时候这么在意徒弟了? 对了,按照云落之前三个月一大闭,七天一小闭的作风,他现在不应该在闭关吗?为什么感觉最近见到他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啊? 心里虽然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嘴上却还是要非常诚恳地保证一番的。 “肯定会确保小池的安全的。” 云落这才算是满意。 “这样吧,我还有话问他,待会我直接把他带到老林那里去,你看可以吗?” 林央点点头,转身便走,丝毫不留恋。 谢砚池眼睁睁地看着林央就这么走了,留下他们三个面对神秘莫测的师父。 哦不对,准确说来,是他和小昭两个。 那该死的兔子盛离已经开溜了。 可云落是谁,他又怎会注意不到那已经开溜的小兔子。 他手中长鞭一勾,就将盛离毛茸茸的身体一鞭勾住,然后甩了回来。 小兔子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即化作一个戴着兔子面具的狼狈少年。 谢砚池看着盛离被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默默地捂住了脸。 简直没眼看。 殷昭则暗暗的幸灾乐祸。 素来注重个人形象的盛离要疯了。 他记住云落这个傻逼了! “砚池。” 云落似笑非笑地盯着谢砚池看,谢砚池被盯得心里发毛。 “你怎么和这兔妖混在一起的?” “路上偶遇,魔族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 云落面色阴沉地提着鞭子,死死地盯着盛离的面具看:“哦?这么说,这可爱的小兔子还是大功臣了。” 死兔子,都跑到他面前来了,还和他徒弟待在一块,真是看的糟心。 盛离真是看这摆臭脸的老男人第一眼就十分不喜,当即就炸毛了:“你他妈说谁可爱的小兔子呢?信不信老子吃了你。” 云落直接一鞭子给他抽飞了。 “砚池,他是食人兔啊,和他待在一起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云落看都没看被他抽飞的盛离一眼。 上一世,四个神经病,他唯独跟这盛离是真的睡过。 所以看盛离也是越看越讨厌。 鲁莽而又神经的兔子,直接烤了算了。 谢砚池并不知云落心中所想,只是暗暗感叹,这剧情偏的太离谱了。 云落不仅没有在此之前对盛离展开救赎,现在甚至还抽上了。 这一定是平行世界吧,简直是太魔幻了! “行了,走了,我带你去找林央。殷昭自己回云弥巅,不准跟那兔子走一起知道没?” 殷昭冷哼一声。 笑话,他怎么会主动和那死兔子走一起。 死都不可能。 *** 地下密室。 乔绫面色阴冷地走到一个冰晶盒前,触摸上那冷到极致的盒盖之时,他兴奋地颤抖了一下。 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五颗新鲜的还在跳动的心脏。 和谢砚池当时见到的一模一样。 其实谢砚池见到的假心脏就是他指使那两个魔族用障眼法变的。 他的本意是逗那几个小孩玩,没想到云落抓住了那两个魔族,差点让他露馅。 为了以防万一,他直接对那两个魔族下手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他们,是有一定风险的,但他对自己瞒天过海的手法十分有信心。 没有人会看见的。 现在,威胁消除了。 他要看看,殷怀景让他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居然是心脏,这心脏貌似还会对周围的灵植产生污染。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殷怀景的指使下埋过好几次东西了。 那么之前埋的,不会都是心脏吧?殷怀景埋心脏做什么? 乔绫盯着那跳动的心脏,缓缓摸上了自己的胸膛。 他感受着胸腔那处有力的跳动,蓦然间心口传来一阵刺痛,几乎是转瞬之间,殷怀景的传音便幽幽响起。 “乔绫,我要过来见你。” 乔绫顿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殷怀景,你不用来的,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哦?你真的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乔绫硬着头皮道:“真的。” 他话音方落,密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一下,一下,就像是要将他最后的防线击溃。 乔绫的面色骤然变得无比苍白。 殷怀景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弄。 “开门,乔绫。” 乔绫最后还是颤抖着手,将密室的门打开了。 门缝只开了一小条,紧接着就被门外的人猛地推开。 一双青筋暴起的手迅猛地伸了进来,像是要了乔绫的命一般狠命掐住了他的咽喉。 随之而来的是恶狠狠的几个耳光。 窒息与疼痛同时降临,在殷怀景终于松手的那一瞬,泛着铁锈味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口鼻。 乔绫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舔了舔唇角的血,随即被眼前高大的黑衣男人一脚踩在脚下。 “乔绫,你胆子肥了啊?敢骗我,还敢杀我的人。” 殷怀景看上去很愤怒,眼底横过的那道疤痕看上去分外可怖。 乔绫被他踹得闷哼一声,连忙求饶。 “我已经用您的样子迷惑了殷昭,我很快就可以杀了他了!” 他选择用殷昭的事情来转移话题,也确实好像有一点用。 殷怀景冷哼一声,这才放过了他。 “乔绫,你不想明天就身败名裂吧?那就动作快一点,赶紧把盒子里的东西埋掉。这件事很重要,如果有什么差池,你的名声,你的地位,可全都完了。哦对了,既然你说了,那也要快点把殷昭给杀了。” 乔绫慌忙点头:“是!” 幽闭狭仄的空间里响起一声不屑的笑声。 “狗东西,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得爬完啊。” 乔绫咬牙切齿,看向殷怀景离去的背影时,眼里闪过不甘的暗光。 第104章 一起睡 入夜—— 殷昭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不修炼,不点灯,也不找哥哥。 他就这么呆愣愣地抱膝坐在床边,盯着黑黢黢的窗口看。 他的脑海里全是在禁地时看见的那张属于殷怀景的笑脸。 自他从禁地回来开始,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有些阴森可怖的笑脸。 蓦然间,窗外似有什么东西飞速闪过,殷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里看,在一张煞白的和殷怀景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窗户边时,他瞳孔骤缩了一下。 异火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窗户上那张脸还是没有动。 甚至还颇为挑衅地对他笑了一下。 “殷昭,你过来。” 殷昭以为自己是幻听,但那声音确确实实在他耳边回荡着。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殷怀景怎么会在这里?这真的不是什么缠上他的鬼魂吗? 就在这时,那张脸动了。 “过来,我在门口哦。” 殷昭深呼吸了一下,紧接着下床推开了屋子大门。 一片昏暗中,那张脸尤为醒目。 他眨了眨眼,那脸便离他远了许多。 他每往前走一步,那脸就远一些,直到消失不见。 殷昭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跑进了炼丹房。 他知道,今夜哥哥在那里。 …… 与此同时,炼丹房内。 “二师弟,你怎么忽然想着要学炼丹了?你不是器修吗?丹修可不好做啊。” 丛流边旁观谢砚池炼丹,边有些好奇地问道。 谢砚池随口糊弄道:“忽然感兴趣了而已。” 丛流看着这个只是“忽然感兴趣了”的师弟手中的成型丹药,有些愁眉苦脸。 “一次就炼成了高阶丹药,你跟我说你只是感兴趣?你是来抢我饭碗的吧?” 谢砚池挠挠头。 他没有告诉丛流的是,他不完全是因为兴趣。 更多的,是为了钱。 没错,他已经从林央那里得到了丹峰的炼丹秘籍,这几天只是试试水。 马上他就要去私下倒卖高阶丹药然后赚钱去买月渊花了。 不过真实情况远没有丛流想的那么夸张,在此之前,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偷偷蹭了好多节高级炼丹课程的,平时也有在丛流不在时实操过许多次。 丛流忽而提议道:“要不我们让三师弟帮你试试这丹吧。” 谢砚池正想说这真是个好主意,炼丹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紧接着,少年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随即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哥哥——” 殷昭的声音很小,还带着一点哭腔,像是受了委屈来找他撒娇哭诉。 谢砚池被这么一抱,人都傻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丹不丹的。 “小昭,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我们回房间说好不好?” 丛流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砚池就这么把殷昭给拉出去了。 “丹,丹,丹!哎,你丹不要了啊?!不要的话,我替你拿给三师弟了啊!” 谢砚池压根就没听清丛流在说什么,他把殷昭带回了自己屋子,点了灵灯,按着少年肩膀在椅子上坐下。 他发现少年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穿的衣服,头发凌乱,眼圈红红。 “做噩梦了?” 殷昭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他。 谢砚池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做什么噩梦了,跟哥哥说说,说出来了,就没那么怕了,哥哥在这陪你呢。” 殷昭紧紧环着他的腰不肯松手,闷闷地叫了谢砚池一声“哥哥”,可把他给心疼坏了。 “哥哥在呢,小昭别怕。” 殷昭将头埋在谢砚池怀中,忽然特别想哭。 只有哥哥,只有哥哥会这么温柔地在他感到害怕的时候跟他说“小昭别怕”。 他不受控制地想:要是能再早一点碰见哥哥就好了。 与此同时,他也真正地确定了,现在这个哥哥,和之前要杀他的那个人,完全不是同一个。 只有在哥哥这里,他才可以撒娇,才可以委屈。 哥哥不会因为初遇时他的无礼和野蛮而抛弃他,害怕他。 哥哥的温柔无法装出,只有他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爱这个温柔的灵魂。 殷昭就这么紧紧抱着谢砚池,忽而觉得殷怀景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有了哥哥的支持和陪伴。 少年最后还是小声啜泣着,说出了他的“噩梦”。 谢砚池听完,不由握紧了拳头。 小昭就是不明说名字,他都知道那个魔头是谁。 这个殷怀景还真是阴魂不散。 “小昭,这样吧,你今晚别回去睡了,跟哥哥住一起吧。” 殷昭顿住了。 虽然心里很高兴并且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但他还是装作十分惊恐委屈的样子主动爬上了谢砚池的床。 在炼丹房里忙活了大半天,再加上白天还追那两个魔族追了那么久,谢砚池也确实是累了,洗漱了一下便也赶紧上了床。 他打算等小昭睡着了再躺着修炼会。 虽然躺着修炼什么的听起来很无耻,说出去还会被一群人追着打,但是——今天太累了!就让他躺着炼会儿吧! 他吹灭了灵火灯,钻进了被窝里。 一片黑暗中,他忽然感到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手边传来一阵柔软触感,指尖微动,摸上了一片毛茸茸。 那是小狐狸的尾巴。 第105章 深夜来访 翌日一早,谢砚池便醒了。 而殷昭起的比他还早,他一睁眼,就听到少年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哥哥你醒啦。” 像是在专门等他起床。 谢砚池揉了揉惺忪睡眼,发觉殷昭已经将他今天要换的衣物全都整理好拿出来了。 少年有些拘谨地看着他,须臾,有些羞涩道:“哥哥,我帮你梳头发吧。” 谢砚池脑子迷迷糊糊的,低低应了声好,就被殷昭按在了椅子上。 少年指上缠着那暗红发绳,轻轻抚上那如瀑的乌黑长发,动作十分轻柔。 谢砚池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终于把自己给坐醒了。 他手残的很,平时就是拿着发绳随便绕圈圈乱绑一通,至今都没弄明白殷昭那种很好看的高马尾是怎么扎出来的。 该说不说,小昭还是十分心灵手巧的。 等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两人终于是推开门一起走了出去。 迎面就撞上了也正要出门的谢明玉。 小姑娘一脸懵逼地看着从同一扇门里走出来且看上去动作亲昵的谢砚池和殷昭,面上闪过一抹狐疑之色。 “你……你们,昨晚睡了?” 话刚说出口,她就猛地捂住了嘴。 呸,说错了。 哎呀烦死了,大概就是他俩昨晚住一块的意思罢了。 殷昭淡淡道:“嗯。” 谢砚池无奈笑道:“小昭昨晚做噩梦了,我就让他在我房里睡了一晚。” 玉玉:“啧啧,你就宠他吧。” 殷昭面色微红,跟谢砚池道别后就御剑飞走了,看上去是被说害羞了。 谢明玉再次对此感到叹为观止:“纯情狐狸火辣辣啊!” 谢砚池简直是满头黑线。 “你每天都在看什么?” “我手机都没了,我能看什么?话说我们要是就这样回了家,是不是可以戒掉手机了。” “你?痴心妄想。” “啊啊啊!贱人!” “……” 兄妹俩胡扯了一阵,终于是正经了起来。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本书吧?” 谢明玉点点头:“怎么,又有新线索了?” “算不上新线索,只是之前没跟你说。要通过那魔石唤醒魔灵的话,我们需要炼制贡品。而目前所知,贡品的原材料中有一种叫做月渊花的东西。” 谢明玉面色古怪,显然是又联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我怎么觉得,这有点像邪术?居然还要炼制贡品。” 谢砚池幽幽道:“都召唤魔灵了,能不是邪术吗?对了,忘记说了,这月渊花老贵了,估计把你卖了都不够买一朵花瓣的。” 谢明玉:“……” “所以我现在在通过炼丹努力赚钱,有空你也来学一下,我们一起到地下黑市卖高级丹药,迟早有一天暴富。区区一朵月渊花,拿下。” 一提一起卖丹药,小姑娘顿时感兴趣了。 “我靠,这个听上去好牛逼的感觉,你说有一天我们会不会成为地下黑市最强药商。” “什么毛病,还没开始卖呢,就开始做梦了。行了,晚上到炼丹房来找我,到时候再说,我该走了。” …… 时间很快到了晚边,殷昭又开始有些魂不守舍,谢砚池问他,他却没有再说原因,只是一直坚持说自己没事,已经好多了之类的话。 谢砚池猜,殷昭只怕是又看见殷怀景了。 但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是,小昭忽然回想起殷怀景的契机又是什么?总不该是无缘无故地想起吧? “晚上要是还会做噩梦的话,就到我那边去睡,我估计会晚一点回去。” 跟谢明玉一起进入炼丹房的时候,谢砚池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殷昭越到晚边,就越是消沉,唯独那双眼睛,依旧是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他的。 胸口处的心脏跳动得极有规律,一下一下,却有些过于沉重了。 就好像——今晚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他想他或许是多虑了。 这里是师尊的院子,除了宗门里的熟人,又有谁能够进来? 殷昭冲他露出一个笑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好多了。 “哥哥,你去炼丹吧,我不打扰你。” 谢砚池抿了抿唇:“那好吧。” 从今晚开始,他就要正式开始研究林央给他的炼丹秘籍。 昨天的高阶丹药并不难炼,论品级的话,那顶多是一众高阶丹药中最差的一款。 而他现在要和研究的,则远远没有那么好炼。 无论是对原料还是火候和炼丹手法,都有极高的要求。 谢明玉是去给他打下手的,他们顺便还要继续商讨一些以后的对策。 此时殷昭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大师兄今晚要住在丹峰,这炼丹房已然归他们使用。 房门一关,谢明玉就开始“啧啧啧”。 谢砚池当然知道妹妹在“啧”什么,但还是要装一下不知情。 “你啧什么?” 谢明玉阴阳怪气道:“晚上要是还会做噩梦的话,就~到~我~那~边~去~睡~” 谢砚池:“……” “他是不是已经十五岁了?而且过了七月七就十六了吧。我今早看弟子令牌,今儿是这个世界的六月八号,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左右,这小子就要十六了,他怎么还这么黏你啊。你也是,就这么宠着他。” 谢砚池笑:“还没成年呢,没成年的在我这都是小孩。等他十八岁了,我肯定就不会跟他一起睡了。” 谢明玉眨眨眼:“也是哦。对了,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吧,小昭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你跟他关系这么好,你应该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吧?” 谢砚池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心也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小昭有喜欢的人了? 他居然都不知道。 谢明玉幽幽叹息一声:“算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呆子,啥都看不出来吧?” 谢砚池沉默半晌。 还真看不出来。 所以那天在迷雾林里,小昭迷迷糊糊地对他说喜欢,是错把自己看成了喜欢的人吗?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感觉他好像马上就要知道,自己对小昭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似乎是很危险的想法。 “看秘籍吧!死丫头!别在这聊些有的没的!” 他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强行将两人都扯进了另一个话题。 没过一会儿,那沉寂多时的玉妖令居然亮了起来。 有许多天没有再联系的百里狩竟是主动联系了他。 “前段时间有事耽搁了,今天才有空来镜流宗。你在云弥巅吧?我过来找你。” 小姑娘贼兮兮地凑上前来:“你对象?” 谢砚池没好气道:“对象个头啊,我老板。” 就在两人收拾东西,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百里狩时,炼丹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这么快的吗?” 谢明玉边嘟囔着,边打开了门。 在看清门外之人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是郁眠和百里寻。 兄妹俩邪魅一笑:“哦吼,都别走了,今晚必须看场认亲大戏。” 第106章 小猫恢复记忆 百里寻和郁眠站在门外,还没说话,就被谢明玉一把给拉了进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一狼一猫都有点懵逼。 像被绑架了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找你说玉佩的事情的。” 百里寻看上去有些尴尬。 其实他最开始选择留在镜流宗,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那块玉佩。 他想弄清楚自己和那玉佩的关联,以及孔茗欺骗他的理由。 至于郁眠,他也是来找谢砚池的。 这段时间万阵峰的事情有点多,好不容易得了空闲,干脆就和百里寻一起来追问自己的事情。 谢砚池刚拿出那块已经修复完整的玉佩,住在玉佩里的玉石小人就飞了出来,兴奋地一跃而出,在百里寻面前转圈圈。 “主人主人,你又来啦!” 百里寻颇有些嫌弃地看着玉石小人,但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头。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弄清楚我身上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那种……为自己而活的感觉了。” 这是实话,就连这次留在镜流宗,也是他第一次违背孔茗的意愿。 百里寻捏住玉佩一缘,直直地看向谢砚池。 谢砚池则捏住玉佩另一缘,没有放手。 “你想见你哥哥吗?他或许能帮你找回记忆。” 百里寻愣了愣:“哥哥?” 话音方落,炼丹房的房门就被一阵灵力推开。 云落和百里狩的交谈声传入所有人耳中,紧接着便戛然而止。 空气陷入了一瞬的沉寂。 良久,百里狩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死水一般的沉默。 “阿……阿寻?” 百里寻拿着那枚玉佩,缓缓转头看向了身后一脸惊喜之色的百里狩。 谢砚池和谢明玉都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一抬头,就对上了师父询问的眼神。 但师徒三人都没说话,将时间留给了百里家这对失散已久的兄弟。 百里寻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眼前和他长得十分相像的百里狩,整个人都呆住了。 “阿寻,我是你哥啊,你还记得我吗。” 百里狩按住百里寻的肩膀,神情激动。 百里寻就和块木头一样低头站着,一言不发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 半晌,他缓缓抬起头,边感受着玉佩深处传来的极强吸引力,边直直地盯着百里狩。 “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说着,他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胸膛道,“这里——好像缺了点东西。” 从通过宗门选拔的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都有想很多。 时间越长,越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重要的东西好像都被剥夺了,脑海中还时不时地回想起一些奇怪的画面。 飘飞的火焰,倒塌的木梁,焦黑的衣摆,缺成两半的玉佩,还有——始终无法握住的双手。 再过后,便是一闪而逝的孔雀绿和血红。 这些都不能深想,一想的久了,头就会很疼。 百里狩激动地一把抓住百里寻的手,眼眶中含着泪,声音都打着颤。 他早就没了妖川阁阁主稳重的模样,若是说让他为了百里寻放弃整个妖川阁,他估计都是愿意的。 “你闭眼,放松心神,让我进入你的识海。” 百里寻深深地看了百里狩一眼。 识海可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进入,整个人被弄废都有可能。 但现在,他一想到前几日从魔界传来的讯息和命令,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不想再在思考中挣扎了。 “你进来吧。” 说着,百里寻便闭上了眼睛,任由百里狩进入他的识海。 云落正色道:“百里阁主,我替你们护法。” 一旦开始神识交流,双方都会陷入非常脆弱危险的境地,云落这么做,可以说非常体贴。 百里狩点了点头,低声道谢后便正式开始了识海修复。 谢砚池和谢明玉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都不敢出声,跟两个小鹌鹑一样安安静静地等着。 只见百里寻眉心处现出一道白印,随着白光愈发强盛,他的神色也愈发痛苦。 待百里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时,百里寻眉心处的白印中则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色魔力。 “咳——” 百里狩猛地向后倒去,云落立刻分出一缕灵力将他托起。 “好强的魔力。” 云落皱了皱眉:“魔?” 百里狩看着依旧紧紧闭着眼,似是正在做着痛苦挣扎的弟弟,眸中闪烁着怒火。 “有魔族封闭了他的识海,也就此封锁了他的记忆。我刚才试图解开魔力封锁,直接就被反噬了,所幸现在封印已经解开。” 在百里寻睁开双眼的一瞬间,百里狩的语气都明显软了下去。 他顾不得自己唇角的血迹,慌忙扶住了身子摇晃着的百里寻。 “阿寻,你怎么样?” “哥……”百里寻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短时间内回忆起所有被尘封的记忆的痛苦。 他感觉自己像被割裂了开来,现在的自己在一端,过往的自己又在另一端。 “我——”他喘着气,眼泪溢出,“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当年妖川阁火灾过后,我被一个叫孔茗的妖族捡了回去,他告诉我,我的家人全死在了火灾中,是他收留了我。” 百里寻的眼神有些涣散,接着他讲述了很多他在孔茗的“庇护”下生活的事情。 讲到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时, 他胸口那孔雀尾羽形状的传音石忽然亮了起来。 孔雀绿照亮了百里寻的面庞,在其余四人的注视下,百里寻面色沉静地接入了传音。 孔茗慵懒的声音从传音石中传出:“百里,最近过的怎么样?” 那声音一响起,百里狩就要冲上去摔石头。 谢砚池慌忙拉住了他。 现在可不适合暴露百里寻身边有人的事实。 百里寻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无异。 “大人,我最近过得挺好的。” “那就好。”孔茗顿了顿,终于说出了他真正想问的话,“我让你找的那个叫殷昭的小孩,有线索了吗?” 谢砚池心中疑惑。 那个孔茗找小昭干什么? 他紧紧地盯着百里寻,倒要看看百里寻会说些什么。 百里寻似乎有些诧异:“好久之前我不是就传音给您,告诉您我找到他了吗?您昨日还传音给我让我准备好,您要派人来动手杀他了——” 说到这,百里寻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止住了。 周围空气顿时凝滞。 谢砚池彻底忍不住了。 云落皱了皱眉,在他眉心一点,谢砚池这才猛然从那些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但与此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殷昭那魂不守舍的模样。 心脏猛然跳动着,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孔茗惊讶的声音在炼丹房中回荡。 “我根本就没有接到过你的传音,也从来没有让你准备好参与杀人!你确定你当时是在跟我说话吗……我知道了,是殷怀景,是殷怀景拦截了你的传音妖术。我就说那魔头今天怎么出魔都了……” 传音被匆匆切断,谢砚池直接冲上去拽住了百里寻的衣领。 “原来你留在宗门里是为了监视小昭?如果今天你哥不来,你没有恢复记忆的话,你他妈是不是就要准备对小昭动手了!” 第107章 我是来杀你的 “老哥!冷静冷静!” 谢明玉一把拉住谢砚池,试图将他拉回来,然而貌似没有什么用。 谢砚池其实也明白,这件事就怪不了百里寻。 他只是一想到有人要害小昭,就感到很生气。 他看过小说,知道殷昭之前过的很苦很难。他甚至无法将那些悲惨的过往和那个会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的少年联系起来。 手还拽着百里寻的衣领,但是他其实已经逐渐冷静了下来。 若要说还气,也只是气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所幸百里寻今夜恢复了记忆,他要去看看小昭,小昭,应该没事的吧…… 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炼丹房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丛流一脸惊慌失措地对着门内喊:“砚池!小师弟他魔怔了!你快出来看看!” 谢砚池愣了半晌,大脑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预感成真了。 云落叫住丛流:“你慢慢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丛流咽了口唾沫,一向淡定的面庞上难得浮现出了惊慌之色。 “我刚从丹峰回来取东西,就看见小师弟拿着刀站在院子里,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我一靠近他,他就举刀要砍我,连眼睛都变成血红色了。” 丛流话说到一半,谢砚池就推开门冲了出去。 云落神色微变。 就算他不是很喜欢殷昭,但少年近些时日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不发癫的话,也勉强算是个好弟子。 殷昭既然喊他一声师父,他还是要去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郁眠似乎有些震惊。 真难相信,那个之前天天和他挑衅的小绿茶这么快就疯了。 谢明玉则在谢砚池推门而出的那一刻就抬腿追了上去。 “哥!你别想太多,小昭不会有事的!这不是还在师父的院子里吗!” 百里狩一听谢明玉嘴里蹦出来的名字,顿时若有所思。 “小昭……所以是喷火小狐狸出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阿寻,你也一起。” 一时间屋内几个人全都跟着出去了。 待到了院中,哪里还有殷昭的身影。 地上丢了一把孤零零的映着月色的寒刀。 谢砚池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折身回去,跑向了自己住的屋子。 屋里的灵火灯依旧亮着,床铺整整齐齐的,地上倒着一张椅子,门—— 大开着。 天边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将原本深蓝一片的夜空染成了焰色一片。 百里狩抬头,颇为震撼地看着那翻涌的火云:“这是哪里着火了?” 云落的眸光很冷:“丛林之心。” 他倏而转向谢砚池,对青年伸出了手。 “走,砚池。” 谢砚池直接跳上云落的剑,师徒二人径直朝丛林之心的方向飞去。 谢明玉猛地拍了拍郁眠的肩:“你去不去?” 说着说着,小姑娘就抛出了一把飞剑,见郁眠点了点头,她直接给郁眠腾出了一个空位。 “要走就赶紧上来,别磨磨唧唧地启动你那个什么狗屁飞行法器了。” 百里狩则直接召唤出了一只契约灵鸟,他和百里寻一起坐上去后就开始赶路了。 就留下一个丛流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谢明玉的大嗓门远远地传来:“大师兄!你留下看家!” 丛流叹了口气。 就在他转身准备去取他今晚特意赶回来要拿的东西时,兰罄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孩子正抱着一个枕头,揉了揉几乎睁不开的眼睛。 “大师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怎么这么闹腾。” 丛流的叹息声更重了。 整个院子里,就三师弟成天睡的最香。 “你往天上看看,都着火了,你还睡的着吗?” *** 一道火光正在丛林里奔跑。 殷昭追着那道一直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的黑影,大脑乱作一团。 那个黑影的脸长得和殷怀景一模一样。 从闯入禁地那一天开始,就时时刻刻都在缠绕着他。 【你好像很在乎你的哥哥?那我杀了他如何?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地杀了他。若是不想我这么做,那就跟我来。】 这是对方前不久刚对他说的话。 他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因为他而陷入危险。 就算明知道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陷阱,他依旧会跟上去。 他要……彻底解决掉这个噩梦。 那黑影一路引着他再度进入了丛林之心的禁地,最终到达了镜影泉边。 殷昭被火焰裹挟着,所过之处,皆燃起了火光焰色。 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苏醒,他发现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异火了。 甚至连异火的颜色都不再是他熟悉的纯净之色 ,而是染上了肮脏的污黑。 眼前的黑影终于清晰了起来。 脸依旧是殷怀景的脸,身形却不似殷怀景那般魁梧健壮。 正相反,这人纤瘦的很,身上挂一件朱红衣衫,朝他走过来时还特别注重走路的姿势。 待黑烟消散,殷怀景的面孔彻底变成了另外一张他十分眼熟的面庞时,殷昭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乔绫! “ 你……不是宗主吗。” 既然是宗主,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现在还随便用杀人来威胁别人? 最重要的是,乔绫为什么会知道殷怀景是他的噩梦? 一连串的疑问在殷昭心底翻涌。 但有一点从一开始就很确定—— 乔绫就是个坏种。 “我当然是宗主啊。”乔绫越走近,面上那扭曲的笑容就越是明显。 殷昭看着他面庞上冒出的黑色魔纹,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身为宗主居然入魔,你这辈子也是完蛋了。” 乔绫被殷昭戳到了痛处,一道红色残影一闪而逝,他就这么闪至殷昭身后,指间现出一道寒光,直朝殷昭袭去。 殷昭一个翻滚躲开那极为狠厉的一击,随即甩出九条火尾,朝乔绫抽去。 乔绫袖中飞出近百把短剑,染了魔息的剑气猛然荡开,一时间黑红二色在半空相撞。 “反应挺快。” 乔绫衣袖高高扬起,那些短剑全都朝向殷昭聚拢,好似下一刻就要将他贯穿。 “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是想跟我打架吗?” 殷昭的双眸已经完全变成血红之色,他毫不畏惧地迎着那些短剑走去,巨大的火狐幻象在他身后出现,恶狠狠地瞪着浮于高处的乔绫。 乔绫“噗嗤”一笑:“不是啊,我不是找你过来打架的,我是来杀你的。” 恰在此时,一道粗犷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乔绫,不要跟他废话,赶紧动手。” 第108章 救他 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魔族面色沉沉地出现在乔绫身后。 这回是真的殷怀景了。 乔绫一听殷怀景这么说,立刻就收起了笑容,挥袖间,那些森冷短剑飞速地朝殷昭门面袭去。 “殷怀景……怎么又是你!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殷昭看着那逐渐迫近的一抹黑,只觉得浑身冰冷。 时隔多日,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殷怀景的监视。 他时常会想,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可仔细想了想,错的根本就不是他。 他从来都没有错。 那就让这些混蛋去死吧。 必须要除掉他们,不能让他们威胁到自己和哥哥的生活! 殷昭边这么想着,边毫不躲闪地朝乔绫走去。 数十把短剑飞速穿过他的身体,可他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向前走。 伤口不断被创造出来,又不断自动愈合,他就像一个怪物一样穿过剑雨,逐渐逼近对方。 殷昭没有选择闪躲,因为那样太慢了。 他解决问题的方法通常没有那么复杂,不过是直接走过去,然后拧下对方的脑袋。 乔绫几时见过这样的对手,他甚至都有些手足无措。 精心准备的百剑雨,压根就没被殷昭放在眼里。 他不由得想:这家伙真的是普通的半妖吗?殷怀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告诉他? 但很快他就来不及多想了,因为殷昭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少年身上还插着数十把没有来得及拔掉的短剑,鲜血已然将他身上的天青宗服浸染。 那张苍白漂亮的面庞上蜿蜒下一条小蛇一样细细伶伶的血迹,眼尾的三道红痕似烈火般熊熊灼烧着。薄唇微抿,勾起一个阴冷至极的笑。 “不要发呆啊。” 少年鬼魅一般飘至乔绫身后,干脆利落地拔下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把短剑就朝乔绫捅去。 乔绫完全没有想过还能这么干,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在那短剑已经插入一半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极速和殷昭拉开了距离,并且将那短剑拔了出来。 “疯子!” 他吐出一口血水,内心无比焦灼。 他不敢相信,殷怀景居然就这么在旁边看戏。 这魔头不是要杀殷昭吗?为什么现在一点都不急,这是在将他当猴看吗?! “你居然还敢分心。” 殷昭又从身上拔了一把剑下来,闪身后便一手拽着乔绫的头发,另一手则握紧短剑剑柄,毫不犹豫地就要插进乔绫脖子。 乔绫有些惊恐地扭动着。 他是想得到名声和地位,但生死关头,他还是更惜命。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少年披头散发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那双血红的眼睛燃烧着怒火,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活像是个来索命的恶鬼。 这回是真的踢到铁板了。 他也是真的意识到了殷怀景这魔头的恶毒。 殷怀景根本就不在意他是死是活!这魔头需要的只是一枚棋子。 就在那剑刃即将刺穿他的喉咙时,乔绫耳畔忽然传来了殷怀景的不屑轻笑。 “本座就知道,你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连个小鬼都杀不死,真是让本座失望。还好本座早有准备,来了现场。” 一道罡风震开殷昭手中的短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殷怀景终于出手了。 殷昭被那暴涨的魔气掀倒在地,可他很快就爬了起来,拔下又一把短剑,像一头绝望的幼兽一般朝着殷怀景刺去。 但幼兽不管如何凶悍,始终都是“幼”兽。 “你逃不掉的,殷昭。不管当时你多么努力地逃了出去,你现在不还是被我抓住了? 死了多好啊,死了,你就解脱了,也算是为了本座的魔道大业出一份力了。” 殷怀景钢铁一般的手指掐住少年苍白染血的脸颊,随即他就将殷昭狠狠摔在了地上,抬起脚踩在了少年的身上。 脚下一阵碾压,骨骼都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乔绫,把本座让你埋在树下的东西都挖出来。哈哈哈,今儿可真是方便,就在这里把仪式完成了吧,就用这小子的血再试一回。” 乔绫背后冷汗涔涔。 他看的出来,现在的殷怀景已经陷入疯魔状态了。 而且这魔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不是最开始跟他说好的那般简单。 殷怀景根本就不是简单地来杀个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甚至有可能会毁了丛林之心!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乔绫勉强稳住声线:“殷怀景,我劝你理智一点。你可以把你让我埋的东西还有殷昭都带回魔界。 在魔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你不能在这里动手。 外面现在着了这么大的火,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到时候别说我要暴露,你想做的事情也有可能根本就做不完。” 殷怀景缓缓转过了头:“你在教我做事?” 顷刻间,一柄魔剑直抵乔绫喉间。 乔绫闭上了眼睛。 是他错了。 他现在真的醒了。 他根本就不该和这种擅长得寸进尺的恶魔妥协。 殷怀景可以将他从剑下救下来,也可以随意用一把剑结束他的生命。 而他因为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根本就不敢反抗。 但就现在来看,这丛林之心着了这么大的火,很快就会有人来。 若是今日一定要身败名裂的话,那他也不用让殷怀景这魔头如愿…… 就在殷怀景和乔绫僵持着时,死寂的空气中忽然响起一声痛苦的咳嗽声。 “咳——” 一直被殷怀景踩在脚下的殷昭直接咳出了一口鲜血。 身上好痛好痛,感觉马上就要散掉了。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倒下啊,他还要回去。 哥哥知道他不见了的话,一定会着急的吧? 现在的他就像一根随时会断掉的稻草,最后支撑着他挺直脊梁爬起来的执念是对哥哥的想念。 这般想着,他的手艰难地摸上那手边掉落的短剑,然后趁着殷怀景稍微不注意,直接一剑扎向了对方的小腿。 就在殷怀景皱眉抬腿的那一瞬间,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一个翻滚滚到了边上。 “啊,小崽子,你真是找死啊。”殷怀景直勾勾地盯着一脸防备之色的殷昭,眼中杀意弥漫。 他们很快就厮打在了一起,殷昭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力量,居然还有力气和殷怀景进行高强度的战斗。 一番厮打之后,两人同时举起手中利器朝对方刺去。 两双血红的眼睛相对视着。 殷昭虽然看上去很凶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紧张。 这是当下唯一的机会,如果殷怀景的剑比他快,那他就会被当胸穿过。 虽然不至于死亡,但也就此失去了最佳的进攻机会。 几乎是转瞬之间,那把沾染了不知多少无辜者鲜血的魔剑已然距他极近。 殷昭知道,自己还是慢了。 可身体已经来不及避开了,他只有—— “殷怀景!有人来了,别打了!赶紧走啊!” 蓦然间,乔绫急切的声音在殷昭耳边炸开。 紧接着,殷昭便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大力推开了。 一道青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把将殷怀景扑倒在地。 染血的魔剑穿过那片青色,剑刃还在滴血。 殷昭跌坐在地,看着那个一把按住殷怀景,身体已经被魔剑贯穿的人,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喉中不由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哥,哥——” 第109章 将逃 “砚池!” 云落连剑都来不及收,一道缚魔索就将殷怀景给捆住,随即就要将谢砚池从地上给拉起来。 可是殷昭根本就不让他靠近谢砚池半分。 他只有在边上站着,一边守着殷怀景,一边一脸复杂地看向那已经暴露出面上魔纹的乔绫。 良久,叹息一声。 “阿绫,何至于此。 ” 语毕,他手中长鞭飞速飞出,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住乔绫腰身,手腕收力,硬生生地将人给拖了过来。 乔绫那身质地上乘的朱红衣袍在地上一阵搓磨,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可他并不反抗,只是沉默。 半晌,才干巴巴憋出一句话来。 “师兄,我会死吗?” 云落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垂着眼睫反问:“你觉得你该死吗?” 问完,他便没有再看乔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殷昭和谢砚池那边。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谢砚池给扶起,在看见那柄穿过青年身体的魔剑时,他感觉自己就要崩溃了。 他现在连替哥哥将那把剑拔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哥哥,你不要吓我。” 泪水已经流了满脸,混着血水淌下。 少年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哭腔:“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他就是捅穿我我都没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殷昭猛地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哥哥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特殊体质。 哥哥—— 单纯就是想保护他。 “小昭啊,没事的,死不了,你让开点。” 谢砚池皱着眉,纤长手指摸上那魔剑剑柄,随即握紧,用力一拔,那染血魔剑便从他的身体里出来了一部分。 他五官皱起,疼得想哭。 殷昭哭着求他:“哥哥你别拔了,我心里疼。你等一等,师父肯定有办法让你不痛的。” 哭着哭着,殷昭就求助性地看向了云落。 这是他第一次叫云落叫师父。 殷怀景的嘲笑声在云落身后响起:“还等着无痛拔剑呢,越拖,这剑上的煞气可越能侵入体内,这小伙子,只怕是要废咯。 话说,殷昭,你居然会为别人流眼泪,下次我当着你的面杀了他可好——唔!” 只听“啪”的一声,云落直接一鞭子抽在了殷怀景脸上。 殷昭手背上青筋暴起,虽然现在很想杀了殷怀景,但他现在要守在哥哥身边。 其实殷怀景说的没有错,谢砚池已经能感受到煞气的入侵了。 “小昭啊,把眼睛闭上,看不见,心就不会疼了。” 谢砚池乌黑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眼前这泪流满面的少年。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昭,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话,却没想到,越安慰,少年的泪越汹涌。 云落的叹息声轻轻响起:“殷昭,闭眼。” 这像是命令一般的语句落下的那一瞬,殷昭的眼睛就被一道强大的力量被迫着闭上了。 云落淡声道:“你自己拔,还是为师帮你拔?” 谢砚池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的殷昭,双手抚上锋锐的剑刃。 他皱着眉,咬牙低声道:“师父,我自己来。” 说罢,他也闭上了眼,随即毫不犹疑地握住剑刃,将整把魔剑拔了出来。 匆匆赶来的谢明玉恰好见到了她那怕疼的哥哥自己将一把长剑从身体里拔出来的场景。 她要被吓疯了。 直接跳下飞剑,一个箭步冲到谢砚池身边。 郁眠,百里狩和百里寻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哥,哥!你没事吧! ” 谢砚池冲小姑娘扬起一个虚弱的苍白笑容:“小玉,你说我们这像不像在拍电视剧?” 谢明玉红着眼怒吼一声:“你神经病啊!你在这个时候还开玩笑,也太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了吧!” 殷昭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抓住谢明玉的手臂,非常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你不许骂他神经病。” 郁眠看着浑身是血的殷昭,皱了皱眉。 他平时虽然和殷昭不太对付,但是现在看见殷昭这个样子也说不上高兴,甚至还有点同情。 “行了,你俩别又斗起来了。现在是不是该处理处理这两个家伙了。”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殷怀景和乔绫身上。 百里狩看见殷怀景的时候,颇有些惊讶。 “殷怀景?你胆子这么大的吗?居然敢只身闯进镜流宗?哦,不对,你旁边这位乔副宗主,应该是你的同伙吧?” 乔绫面色铁青。 殷怀景则神色自若,他甚至摸着云落在他脸上抽出来的血痕,笑盈盈道:“百里阁主,好久不见。今儿可真热闹啊。哦哟,怎么又来人了。乔绫,你要跟本座一起走吗?” 乔绫猛地抬头,只见天幕上方有许多小光点正在靠近。 一只巨大的透明水龙横亘过原本火光满溢的夜空,顷刻间,淅淅沥沥的小雨就淋了下来,又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 乔绫身上的衣衫全被打湿,雨水顺着他瘦削的面庞滴落,那双浅灰色的暗沉眼睛在一瞬间闪过了很多东西。 有对名声将毁的恐惧,有对死亡迫近的害怕,亦有对殷怀景的怨恨。 他知道天边那些光点是什么,也知道那水龙是哪位长老的灵宠。 他马上,就要被当众审判了! 殷怀景淡定从容的好像他才不是什么阶下囚,他精准捕捉到了乔绫面上那些细微的变化,并且再次用言语发出了邀请。 “乔绫,听说你们镜流宗的水刑很恐怖哦,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 乔绫低垂着头,颤抖了一下。 很快,那些他不想听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天边龙吟阵阵,紧接着景沅诧异的声音便落入了他耳中。 景沅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只让乔绫一个人听到。 “小三,这是怎么回事?” 乔绫没有开口解释,连眼睛都没有看向景沅。 云落正色道:“乔绫同魔族勾结,在任期间已然堕魔。” 一时间四下哗然,那些前来救火顺便查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长老全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的副宗主,居然已经堕魔了? 可看乔绫面上的魔纹,一切又造不得假。 再回想往日种种细节,当真是细思极恐。 还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殷怀景。 “所以这场火灾,也是乔绫和这魔头造成的?” 殷怀景笑了笑:“是啊是啊,是我们做的。乔绫,你想好了吗?要和我走吗?” 乔绫淡淡“嗯”了一声。 殷怀景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景沅颇为痛心地对着乔绫吼道:“乔老三!你是连罪都不肯认了么?师尊当年教你的东西都被你喂狗了吗?!” 乔绫看向景沅的眼神颇为复杂。 半晌,他点了点头:“师兄,我怕死。我不求你原谅我的自私,从今往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师弟了吧,是我让师门蒙羞了。” 景沅怒目圆睁:“乔绫!” 在场诸人忽然都警惕了起来。 “不好!他们要跑!” 也不知殷怀景是用了什么邪术,他的身体居然直接化为了一阵黑烟。 捆魔索散落一地,紧接着一道寒光直接割断了束缚住乔绫的绳索。 茫茫雨幕中,弥漫的黑气在一瞬间将众人和殷怀景还有乔绫隔开。 “乔绫,把我让你挖的东西一起带走。” 就在众人被黑气纠缠的同时,云落冷眼看着殷怀景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和乔绫说话的样子,直接用镜流剑破了周围黑气,脚下一蹬,整个人便似一道清冷水光朝那两人要逃跑的方向飞去。 殷昭也飞速跟上——他现在满腔怒火,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殷怀景。 郁眠直接将那些雨水全部冻结,化为冰质锁链供为己用,以助追捕。 百里狩则边召唤契约妖兽,一边淡笑道:“殷怀景,说起来我们也有许多年没有打过架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和殷怀景还有乔绫大战一场,然而就在下一秒,事情完全走向了一个从未预料过的极端。 第110章 匆匆三年 本该和殷怀景一起逃之夭夭的乔绫竟是直接将殷怀景拽了下来。 两魔自半空坠落,在冰链封锁和茫茫雨幕中“砰”的一声坠入了下方的镜流泉。 刹那间,痛苦的惨叫响彻周围。 镜流泉的泉水,对肮脏的灵魂可是有极强的腐蚀作用。 已经堕魔的乔绫和本身就是罪大恶极的魔族的殷怀景掉进去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乔绫!你在干什么!”殷怀景的一条手臂已经逐渐被腐蚀成了黑色的液体。 他没有想到,这个胆小怕死还虚荣心极强的乔绫居然敢做背叛他的事情! “哈哈哈!” 乔绫感受着身体被灼烧时产生的痛觉,跟疯了一样将殷怀景的身体往镜影泉里死死按去,就是不放他起来。 “殷怀景,我已经身败名裂了,谁还在乎你那些威胁啊!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殷怀景毕竟还是魔尊,活了这么多年的老油条了,自然有脱身之法。不过在脱身之前,他的神魂还是受到了很大的损伤。 乔绫就这么在镜影泉里泡着,在看到殷怀景的身体又和之前逃脱缚魔索时一样,化成黑烟带着从地下挖出来的东西逃跑后,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那魔头又逃了。 现在,他该接受审判了。 可是他不敢和那些人对视啊。 他那可笑的自尊心已然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落的身影出现在他逐渐模糊的视线中。 乔绫从镜影泉里站了起来,惨然一笑:“师兄,我不敢看他们啊,你直接给我一个痛快吧。” 云落回头瞥了那些正欲穿过黑烟朝他们走来的长老一眼,手腕微动,镜流剑便出现在了他手中,但他并未朝乔绫刺去。 “乔绫,先跟我……”回去。 他话还没说完,手中镜流剑的剑刃已经被乔绫握住,直接捅向了乔绫自己。 纯净的水中漾开一片猩红。 云落将镜流剑从血肉中抽出时,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他提着染血的剑,看向朝他走来,同样一脸沉寂的景沅。 “他死了。” *** 丛林之心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大。 乔绫早已堕魔,并且还同魔族有所勾结。 这件事带来的轰动已然盖过了殷昭引起的那场火灾。 云落也有意帮殷昭隐瞒,一时间事情的焦点全都聚集在已经死去的乔绫身上,无人会过多关注殷昭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他为何会追到丛林之心,又为何会同乔绫扯上关联,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人遗忘了。 【你要记住,这是好事。】 翌日午后,殷昭端着药碗站在谢砚池房前,眼底乌青一片,脑海中则回荡着云落跟他说的话。 林央刚从里面出来。 她是来看谢砚池的,顺便告知谢砚池以后可以减少去丛林之心参与净化的次数了。 自从昨夜那件事结束,“余秽”所带来的影响就如落潮般迅速褪去。 直到今日早上,已经没有灵兽发生异变了,而之前那些因为受到影响而陷入癫狂状态的灵兽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 大家都猜测,这和殷怀景带走的地下物品有关。 没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乔绫从头到尾都是知情者。 一夜之间,名声赫赫的乔宗主已然沦为了众人唾弃的堕魔者。 林央从谢砚池屋里出来的时候猛地摇了摇头,在告诉自己不该再想这些后,她注意到了门口正端着药碗的殷昭。 十五六岁的少年,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只是他有些纤瘦苍白,垂眸沉思时,并不似那种色彩鲜亮的春日绘景,倒是更像繁景谢幕后的一抹清冷余白。 殷昭也看见了她。 那张漂亮的面孔上泛开了一抹笑意,林央不知道的是,那是装出来的。 “好好照顾你师兄。” 殷昭端着药碗,幽深的眼睛看不到底。只听他一字一句认真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屋内—— 谢砚池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听得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他睁开眼,见是殷昭。 小狐狸给他端药来了。 “哥哥,喝药。” 殷昭坐在他床前,将一根玉勺递到他嘴边。 谢砚池看着玉勺中的褐色液体,一脸抗拒地皱了皱眉。 殷昭半哄道:“哥哥,我特意多加了糖的,一点都不苦。” 谢砚池这才皱着眉愿意尝试一口。 药液沾到舌头,泛开丝丝甜意,他不由的舒展了眉头,眼睛都不自觉的带了笑意。 殷昭静静地看着他笑,随后拿出一块手帕,细心地替他将唇角残留的褐色液体擦去。 谢砚池看着少年冲他扬起笑容,眼前忽然一花,困意不自觉上涌。 “哥哥,快睡吧。” 随着“哒”的一声,盛有催眠药物的玉碗被殷昭轻轻放在桌上。 少年温柔地注视着那已经闭上眼睛陷入睡梦的青年,慢慢靠近,伸出手解开了谢砚池身上的衣服。 随后便是割腕放血,和上次一样开始疗伤。 “哥哥,要快点好起来啊。” …… 后来大概过了三日,谢砚池的身体便好的差不多了。 就是让他下床随便来个唱跳rap都没问题。 与此同时,乔绫身死,云落则开始接手乔绫之前做的事情,他已然不再是之前那个挂名掌门。 丛林之心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百里寻没有选择跟百里狩回妖川阁,郁眠也继续留在了镜流宗。 盛离时不时会被那几只小兔子拉着来蹭吃蹭喝——当然谢砚池严重怀疑是盛离自己想吃。 云落每次见盛离来蹭吃蹭喝,都摆冷脸,然后偷偷吃掉盛离的那份,还以为没人发现。 除了愈发黏人的小昭总是给他制造一些特别惊喜,生活开始变得很平静。 三年一晃而逝,谢砚池已然练成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游龙鞭法。 这三年内他忙着疯狂修炼,已经一脚踏入了元婴境界,除了练鞭子练剑,高阶炼丹师资格证都考了,现在就差进军地下黑市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最近,却是忽然出现了一件让他感到非常烦心的事情。 这件事就是—— *** “就是你喜欢上那个人了!” 小屋内,谢明玉猛地一拍桌,虎视眈眈地盯着面色通红的谢砚池。 “根据你跟我描述的所有特征,我谢明玉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你,绝对是喜欢上了那个男的!” 有哪个男的会觉得另一个男的身上有令人安心的气息?有哪个男的会盯着另一个男的脸看觉得他好漂亮?又有哪个男的动不动就和另一个男的一起抱着睡觉?反正我知道关羽和张飞不会这样。 老实交代!那个男的是谁!” 谢砚池压根没听清谢明玉在说什么,他已经把谢明玉那句话等量代换成了“他喜欢上小昭了”。 “我我我,我有事先回去了。” 他一紧张,说话都结巴,慌忙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被自己绊倒。 谢明玉:“卧槽!真有情况!” 谢砚池自己都忘了他是以什么心情回到住处的。 一推开门,他就看到了笑意盈盈朝他走来的殷昭。 脑海里顿时回响起魔音。 【你喜欢上他了!】 都说心里有鬼看什么都不自然,谢砚池“嗖”地一下转头就要走。 手腕却是被人一把握住,身体被一阵大力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被抵在墙上,笼进一片阴影中。 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青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里水光潋滟。 “哥哥最近都疏远我了,真让人难过啊。” 草草草,太近了!他们以前也挨得这么近的吗! 第111章 这就受不了了? “哥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青年低沉蛊人的声音自耳畔传来,那股好闻的熏香气息侵入鼻中,谢砚池已然慌了神。 他低垂着眼,都不敢抬头看殷昭。 因为他知道他只要抬眼对上殷昭那张俊美漂亮的脸,他的脑子就会更加混乱。 心脏怦怦跳动着,自谢明玉提点之后,那种心动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跟自己说,那都是错觉。 在他这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一旦认清了自己心里的喜欢,他也不会再犹豫,就像现在,他那乱糟糟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想该什么时候表白,要怎么样表白才不会吓到小昭了。 小昭一直把自己当哥哥看,自己忽然表白的话,肯定会吓到他的吧? 要是小昭害怕他不理他了怎么办,啊啊啊,烦死了! 他这边正自顾自的头脑风暴,完全没有注意到殷昭那越来越黑的脸色。 殷昭现在有点生气。 他其实是一只很小心眼的狐狸。 哥哥的变化他全都看在眼里,还拿小本记在心里。 哥哥没有和他一起吃饭,哥哥不来看他,哥哥和别的女人说笑……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记得清清楚楚。 而最近,他无比敏锐地发现哥哥变得更奇怪了。 不仅故意疏远他和他保持距离,还总是在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分心。 哥哥明明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所以哥哥现在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在想除他以外的人吗?那怎么可以,他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哥哥只能是他的,只能想着他! 他守哥哥守了三年,这三年间除了偷偷亲吻和拥抱以外,根本就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他想等自己有能力保护哥哥了再去示爱——他真的不想看到三年前哥哥为他挡剑的事情再发生了。 可是现在哥哥却在他面前想别人? 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在勾引哥哥啊! 殷昭光是脑补就气的要发疯。 他不知道谢砚池正在紧张兮兮地想着跟他表白的事情,还以为哥哥闷声不吭的就是不在乎他了。 “哥哥,你,的确是有事在瞒着我吧。” 殷昭的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那双含情的狐狸眼顿时变得无比犀利,在看向眼前这被他逼在墙角的青年时已经盛满了侵略气息。 谢砚池再呆瓜也听出殷昭的不高兴了。 他猛地回神,在想好表白日后开始了拙劣的遮掩。 “没,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小昭呢。”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酥麻,是殷昭的手轻轻摸上了他的耳垂。 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捏着他的耳垂,暧昧地反复揉搓着。 “哥哥,你骗人。” 谢砚池只觉得一阵电流从被揉捏的地方传来,身体下意识地有些瘫软。 他背靠着墙壁,勉强能站稳。 “哥哥撒谎的时候耳朵会变红,现在,已经很红了啊。” 说着说着,殷昭生气的语气逐渐转变为了委屈。 “哥哥现在不仅疏远我,还骗我。哥哥要是讨厌我了就直说,我也不会继续出现在哥哥面前惹哥哥讨厌。” 俊美高大的青年就这么站在那,狐耳耷拉着,那双原本亮晶晶的漂亮眼睛里是满溢的伤心。 说到难过的地方,他还眼眶微红,开始掉眼泪。 谢砚池脑子“轰”的一下就宕机了。 以前没意识到自己对小昭的喜欢时,他就见不得小狐狸哭,现在意识到喜欢了,忽然看到殷昭因为他哭,心里就更难受了。 “算了,哥哥要是实在不想跟我说的话,我走便是。是我越界了,我不该管哥哥的私事的。” 殷昭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要走。 谢砚池顿时慌了,抬手就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等等,小昭,你听我解释!” 殷昭红着眼回头看他:“解释什么?哥哥最近总是对我不坦诚,我都不敢相信哥哥的解释了,我——” “我喜欢你!” 谢砚池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这句话喊出口。 话说完,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随后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了眼前的青年。 让他有些失望的是,殷昭的面上是空白一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这比直接流露出厌恶的情绪还要让他感到难受。 他害怕不确定,害怕未知,但是他并不打算退缩。 “小昭,我忽然跟你说这个,吓到你了吧。你不能接受这样的话也没关系,我——唔!” 他话说到一半,却是直接被殷昭一把拉到了怀里。 殷昭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简单粗暴地把谢砚池按在墙上狠狠亲了上去。 边亲,边哭。 这次才不是什么装出来的眼泪,这是真正的喜极而泣。 殷昭简直要高兴疯了。 他做梦都不敢想,哥哥居然会主动跟他说喜欢。 所以哥哥之前心不在焉的,都是在想他吗? 哥哥真的是—— 太可爱了啊。 两唇分离,涎色迷离。 他捧着青年那张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脸,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泪光。 “哥哥,你再说一遍,你喜欢我~” 谢砚池早就被他那来势汹汹的吻给亲的面色迷离,此时只能氤氲着双眸,面色绯红地看向殷昭那张被侵略性的欲望所侵染的俊美面孔。 他喘着息,被殷昭引导着迷迷糊糊地道:“我……我喜欢你。” 殷昭唇角勾起,眸光潋滟,那双摄人心魄的狐狸眼就这么牢牢盯着谢砚池的脸,在谢砚池又说完一遍喜欢他后,理智已经土崩瓦解。 “哥哥,我也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我真的好高兴好高兴,哥哥你知道吗?你主动跟我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感觉我都要疯了。 我没有被哥哥讨厌,我一直被哥哥喜欢着……” 他捧着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再次深深地吻了下去。 一时间室内水声响起,间或响起轻微的求饶声。 “哥哥,这样可不行啊,不过是亲了亲,这就受不了了? ” 殷昭根本就不打算放过谢砚池,直到把人亲的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把谢砚池放开。 喘息的间隙,他又默不作声地撕下了身上衣服的布料,将谢砚池两只手的手腕绑在了一起。 随即便迫使谢砚池将双手向上高举,他则一手将那被绑在一起的手腕按在墙上,一手抚上那劲瘦腰肢。 谢砚池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当殷昭那双温热的手放在他腰上时,他顿时敏感得腰身一颤,口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喘息。 喘息很快就被深吻再次堵住,这下是真的想反抗也反抗不了了。 “小昭,小……昭……唔……” 殷昭忽然停止了亲吻,手也松了开来,只是无比放松地将脑袋搭在谢砚池的肩上,漂亮的狐狸眼满足地眯成一道缝。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能喜欢我。” 他闭上眼,咬着谢砚池的耳朵低声道谢。 全身心地感受着青年身上那令他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时,他觉得此刻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狐狸。 谢砚池涨红着脸,有些羞赧地小声道:“我也……谢谢你能接受我的喜欢。” 两人都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并且得偿所愿,这番话说下来,直接把他们自己都说害羞了。 “小昭,能不能把我的手腕松开啊,绑得太紧了,有点疼。” 谢砚池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红的简直不像话。 殷昭低笑一声。 真的是, 哥哥真的是太可爱了。 他将埋在谢砚池肩上的头抬起来,凑到谢砚池面前,笑道:“哥哥你主动亲我一口,我就帮哥哥解。” 谢砚池本来没那么红了的脸又被挑逗得开始爆红。 “你!” 殷昭又凑近了些,眨着眼道:“亲一口嘛。” 谢砚池看了看眼前这张着实是好看的脸,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认命道:“就亲一口。” 殷昭笑着“嗯”了一声。 谢砚池就这么闭着眼睛,仰着头,飞速地在殷昭唇上“啄”了一下,随后迅猛地睁开眼:“亲了。” 殷昭温柔地低头看他,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不行哦,亲得太快了,哥哥要像我之前那样亲才行。算了算了,哥哥不会吧,那我再教哥哥一次吧。” 说完,他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谢砚池,就又亲了下去。 谢砚池晕晕乎乎的,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回亲吻了。 这臭小子,想亲就亲,怎么找这么多借口! 不对啊,不能再亲了,再亲嘴就亲肿了,待会出门被别人看到了要怎么解释啊!说嘴巴是被蚊子叮肿了吗? 两人又黏黏糊糊的亲了一会,殷昭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放开。 谢砚池“瞪”了他一眼:“现在亲完了,快给我解开!” “好好好,我这就给哥哥解开。” 殷昭正要伸手去给谢砚池解开手腕上绑的布条,谢砚池却是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直接问道:“话说,小昭你为什么这么会接吻?” 殷昭的吻技不像是第一次接吻的人,谢砚池不由心下生疑。 殷昭一听他这么问,顿时红了耳朵。 他跟个傻大个似的呆站在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好意思的东西似的,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砚池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他这人占有欲其实还挺强的。 如果小昭和别人有过的话,他虽然不至于不能接受,但是还是不免会因为占有欲而感到不舒服。 “不说算了。” 殷昭一见他有点不开心,也不憋着了。 “我说了的话,哥哥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谢砚池“嗯”了一声。 他倒要听听,是什么事让殷昭觉得他听了会生气。 殷昭本来都要开始说了,又急匆匆地加了一句:“哥哥也不要觉得我是变态,好不好?” 谢砚池听了这句话,已经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变态?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喜欢哥哥了。我不好意思说,怕哥哥讨厌我,就……经常趁哥哥睡觉的时候偷偷亲哥哥。” 话音刚落,谢砚池的面色已经鲜红欲滴。 所以小昭也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像刚才那样亲他吗? 想想都好——变态啊! 不过小昭说很久以前就喜欢他,他忽然感到很高兴是怎么回事…… “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 殷昭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砚池面色的变换,忽然有些后悔这么诚实了。 要是哥哥觉得他是变态讨厌他了怎么办。 他垂下眼睛,狐耳耷拉着,立刻摆出一副认错的模样。 下一刻,青年羞愤的声音便在他耳畔炸开。 “以后只准对我这样知道不?” 殷昭眼前一亮,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我只喜欢哥哥啊,怎么会对别人做这种事!” 谢砚池红着脸:“知道了知道了,别磨叽了,快给我把手腕解开。” 殷昭这回才真的开始替他解手腕上绑着的布料。 待那布料彻底解开,可以清晰地在那白皙的肌肤上看到明显的红痕。 殷昭盯着那道红痕,眼神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砚池被他那直勾勾的眼神盯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好看的。” 殷昭呆愣愣的,下意识脱口而出:“哥哥哪里都好看啊。” 谢砚池脸皮薄,真的是被这狐狸说的脸羞红无比。 “好了,好了——” 他正要推开又将头埋在他颈窝像腻腻歪歪的青年,身上却是忽然一重,殷昭闷哼一声,听上去很难受。 谢砚池还以为殷昭这又是在耍小把戏了。 “小昭,我答应了师尊下午去帮他做事的,待会就该走了。” 殷昭没动,身上的肌肉却是开始颤抖了起来。 闷哼声中的痛苦越发明显。 谢砚池猛然意识到,这次真的不是殷昭在跟他耍小把戏了。 小昭—— 真的很疼。 “小昭,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殷昭感受着后肩处忽然绽开的疼痛,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那该死的玉楼春,偏偏这个时候毒发了。 不过,哥哥会愿意帮他吗? “哥哥,我后肩疼。” 他抬起头,有些期冀地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谢砚池。 “如果我说我这是中毒了,只有哥哥能帮我解毒,哥哥愿意帮我吗?” 谢砚池:“你这不是废话吗!” 殷昭进一步试探道:“那需要……才能解毒,哥哥还愿意帮我吗?” 谢砚池:“……你没骗我吧?” 第112章 你想好了吗(已替) 谢砚池觉得殷昭在逗他玩。 要解毒,必须得通过那种方式? 光是想想,脑子就要烧起来了。 “别闹。” 殷昭笑了笑,自知是他失言了。 哥哥把他的话当成玩笑话,其实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当年他掉下悬崖,那个被囚禁在山洞里的男人告诉他唯有和真心相恋的恋人做那种事才能解毒。 当时他就明白,哥哥是他唯一的解药。 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他是不会强迫哥哥和他做那种事情的。 他们才刚刚互相确定了心意,他并不想用这个毒来为难哥哥,这样倒显得像是他目的不纯。 不过是挖掉后肩延伸至背部那块被刺青覆盖的血肉而已,过去三年,他不都一个人挺过来了? 他一个人痛一痛而已,不打紧。 等哥哥以后心甘情愿了,他也可以解毒,多好。 思及至此,殷昭尽力用笑容掩盖着他的痛苦,轻声道:“哥哥,其实我没有中毒,只是觉得哥哥很可爱,想逗逗哥哥而已。” 谢砚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是头回见有人这么开玩笑。” 殷昭微微蹙起眉,忍着疼痛,继续笑道:“哥哥不是还和师尊有约?快去吧,不要让师尊等久了。” 谢砚池愣了愣。 看殷昭刚才那个黏糊样,怎么看都是想继续和他待一会的,现在倒好,怎么忽然这么贴心,还为师尊考虑。 不过殷昭说的也在理,就刚才那一会,已经快到他和师尊约定的时间了。 他可不敢放云落鸽子。 三师弟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被师尊实打实地“鞭策”着,每次旁观,他都会深深感慨师尊的鞭力。 就算如今他已经练了三年游龙鞭,他还是觉得自己和云落差了一大截。 “那我走了?” 他从殷昭怀里直起身,忽然又被拉住了手。 一抹笑意在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从面上绽开。 心里甜滋滋的,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感觉吧? 他以前看室友在和女朋友打视频的时候傻笑还十分不屑,现在看来,他以前可真装。 殷昭忍着疼,开始低头为谢砚池整理被扯乱的衣服。 “哥哥难道想这样去见师尊吗?” 谢砚池红着脸:“刚要整理呢,你就……”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我们天生一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有这么厚的。” “那从今天开始,哥哥就要习惯一下脸皮很厚的我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呢……好了,哥哥快走吧,师尊该等急了。” 殷昭为谢砚池整理好衣服后便松开了手,虽然他在尽力露出笑容,可是那来自玉楼春的毒效却是愈发严重了起来。 刺骨的疼痛宛若浪潮,一次又一次地叠加拍打,他虽然能忍,但就快要遮掩不住面上的异样了。 等哥哥放心地走了,他就能开始挖掉刺青了。 谢砚池沉默了半晌,就在要转身离开之时,猛地踮起脚尖,仰着头主动亲了亲殷昭的唇。 那是告别吻。 “走了。” 殷昭有些失神地抚上刚被那片柔软所触碰过的嘴唇,他盯着谢砚池转身离去的背影,还处在回味之中。 还记得他第一次在丛林之心悬崖下的迷雾林里亲哥哥,那时候是他踮起脚尖,现在,倒是哥哥要踮起脚尖来亲他了。 噗嗤—— 真可爱啊。 待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来。 屋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哦,还有无尽的疼痛。 三年前这毒便是三月一发,到了现在,已然变成一月一发,并且情况也越来越严重了。 必须得及时处理。 殷昭皱了皱眉,不再遮掩面上的痛苦。 他在镜子前脱下衣服,露出狰狞的后背,手握尖刀,正要猛地扎进去硬生生将那血肉挖掉,屋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刚离去没多久的谢砚池直接扑了上来,一把夺掉他手上的尖刀,看着他后肩至背部那栩栩如生到有些可怖的刺青,声音颤抖。 “我就知道不对劲……你说没有中毒才是骗我的吧?” 殷昭沉默了半晌,只是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哥哥,把刀给我好不好?” 谢砚池红着眼,豁出去一般把那刀扔在一边。 他径直把殷昭拉到床边,接着把人往床上一推。 “给你干嘛?给你自残?不就是……做吗!” “哥哥,你当真想好了?” 殷昭眸色闪烁,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想好了。”谢砚池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怒视他道,“不许再随便伤害你自己,要是那样真的能帮到你,那是再好不过,要是不能……你就是个骗炮的王八蛋!” 殷昭一脸懵。 骗炮是什么? “你到底做不做?” 看着眼前青年那有些羞恼的青涩模样,殷昭忽然觉得那些疼痛也算不得什么。 他也没试过,不知道那方法是否真的管用。 眸中欲海翻涌。 他压抑着热火和痛觉,眸光轻瞥,诱哄性的轻语着。 “哥哥,上来。” 屋门被一股灵力推着闭合,接着直接锁上,所有帘子也都被拉紧,顷刻间,整个室内陷入一片昏暗。 一缕天光勉强穿透帘布,虚虚投射在青年那完美的轮廓上。 可以看见,但昏沉,又看不太清。 衣物脱落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清楚,直接让人神经紧绷。 那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眸子正脉脉含情着——他在渴望。 渴望得到安抚。 修长的身影逐渐走近,随即有些羞涩地贴近。 不过一息之间,便是天旋地转。 虔诚的吻密密匝匝地落了下来,谢砚池只觉眼前一阵动荡,疼痛与欢愉交织着,恍惚中,背上滴下了滚烫的泪水。 小昭在哭。 他哭着说—— “谢谢你,哥哥。” 那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他边哭边继续。 在新一轮动荡又开始之时,一双眼睛骤然失焦,薄唇随之张开。 银丝拉扯,风声浅吟。 满室风光旖旎,直到那天光渐暗,动静才彻底停歇。 第113章 新任务 谢砚池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后背抵上青年结实健壮的胸膛,腰畔则被一条蓬松狐尾卷住,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跟散了架一般疼痛。 那些疯狂的画面悉数涌现在脑海中,他蓦地涨红了脸。 两人的身体贴的极近,他稍微一有动静,殷昭就感受到了。 一双温热的手从后面抱紧了他,青年低沉的声音贴着耳畔暧昧地传来。 “哥哥,你醒了。” 细密的吻轻轻地落在后颈,像柳絮拂面般让人觉得微痒,可很快,尖牙就开始不安分地摩挲着后颈那片细腻的肌肤,小心翼翼地轻咬下时,一阵轻微的刺痛便清晰地传来。 谢砚池感受着紧贴在他身后的那份炙热,猛地一个激灵,就把殷昭给踹下床了。 刚踹完,方才用力的身体深处便传来一阵疼痛。 谢砚池轻蹙眉梢,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明显是晕圈了的狐耳青年。 “还来?你是真有精力啊。” 殷昭捂着通红的脸,呆呆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仰头看向一脸羞愤之色的谢砚池。 只见如瀑的墨色长发披散在青年那白皙修长的身体上,仅有一条薄被遮掩。 暧昧的红痕在那裸露于外的白皙肌肤上随处可见,偏偏当事人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角度看上去有多么蛊惑狐心。 “哥哥,要是生气的话,就再踹我一脚吧。” 谢砚池是真没话说了。 好半晌,他才转移了话题,无奈问道:“你的毒解了没?” 殷昭缓缓从地上爬起身,自觉地转过身,将裸露的后背完全展现在谢砚池面前。 “没有解完全呢,但是好多了。” 谢砚池伸出手,轻轻触摸上那片满是抓痕的温热肌肤。 刺青花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吓人了。 鲜红色褪去了一部分,褪色部分只剩下了青黑色的线条。 看来是起作用了。 但是这个解毒方法真的是……太离谱了吧!跟解春药似的! “这毒——是怎么来的?在魔界的时候吗?” 殷昭眸色微暗。 如果要说清楚这毒的来历的话,他就不可避免地要将自己的身世和过往悲惨的经历全部展现在谢砚池面前。 虽然撕开伤口很疼,可是他愿意将自己最原本的模样展现在哥哥面前。 “哥哥,其实……我不是纯粹的妖族,我是妖魔混血。” 谢砚池愣了愣,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接下来,小昭估计要将自己的过往说出来了。 虽然他已经提前通过小说知道了所有,但他愿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听小昭说一遍。 殷昭在床边坐下,倾身过去,用自己的额头亲昵地抵着谢砚池的额头。 “哥哥,你把识海打开,我带你看看这毒的来历。” 谢砚池闭上眼睛,对着殷昭开放了自己的识海。 很快,一股柔和的力量便牵引着他的灵识进入了一方陌生地界。 意识沉浮着,在一片灰暗色彩中被迫停下。 谢砚池“睁开眼”,看到了一片血红暗色。 被暗红灯光照亮的小房间内,上身赤裸的少年四肢都被锁链紧紧拴住,一个黑衣男人手中正拿着刺青针在少年背上刺上鲜艳的花朵。 那针头构造极为特殊,在刺破皮肤时,会将一种透明液体同时注射进血肉之中。 一时间,那原本就伤痕累累的背部已经是鲜血蔓延。 少年痛苦的惨叫声清晰地传入谢砚池的耳中,听得他心如刀绞。 哪怕之前已经有做过心理建设,可此时此刻亲眼见到这残忍的场景时,他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即就要冲上去把那个黑衣男人的骨灰给扬了。 可是手却穿过了一片虚无。 这里只是回忆,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并不能改变小昭过往所经历的一切,他只能做一个无能为力的看客。 “我的生父是如今的魔尊,他为了修炼魔功,就把我关起来抽血挖髓用以入药,后来有一次我病倒了,他让这个魔医来给我治病,这魔医有给人刺青下慢性毒药的习惯。那毒,就是这时候进入我身体里的。” 一道透明的灵识从身后抱住了谢砚池,语气听上去很放松,殷昭似乎是已经放下了这段过往了。 谢砚池心里闷得发慌,光听着就心疼。 “小昭,你一定很痛吧……” 殷昭笑了笑:“哥哥别难过,我现在已经有哥哥了,早就走出这件事了。” 两道透明的灵识靠在一起,就这么一起走过那段暗淡无光的记忆。 谢砚池难以形容他此时的感觉,只是在意识回到现实世界中时紧紧地抱住了殷昭。 他语气认真:“小昭,以后哥疼你。” 殷昭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他随即又靠近了点:“那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呢,放在桌上的弟子令牌“刷”的一下就亮了起来,闪的谢砚池眼睛疼。 “卧槽!我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谢砚池都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直接翻身下床,一脸惊恐地拿过那弟子令牌,在发现是云落的传音交互请求时,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他他他放了云落的鸽子啊! 殷昭也瞬间明白了那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 室内一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谢砚池最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接入了传音。 下一秒,师父他老人家那能把他冻成冰块的冰冷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 谢砚池默默地看了眼这不可言说的房间,有些心虚地道:“师父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事情已经结束了,结果你连个脸都没露,你最好给我一个足够让我信服的理由。” 谢砚池正要强行瞎编一通,弟子令牌却是直接被殷昭拿了过去。 “师父,二师兄在我这里。我旧疾复发了,二师兄为了救我一直忙到现在。师父你不要怪二师兄,要怪就怪我。” 云落其实知道一点殷昭中了“无可解”的慢性毒药的事情,但是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此时对殷昭的话,他也是半信半疑。 “殷昭,你不要因为他是你师兄,你就帮他说话。” 这三年来,云落看着殷昭一步步走上“正途”,虽然对殷昭还是保持着戒备之心,但是也不暗中妨碍殷昭和谢砚池相处了。 在暗中考察了殷昭数十次后,他发现,殷昭根本就不会伤害谢砚池半分。 就是让殷昭自己死,都不肯对谢砚池发疯的那种。 云落一度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现在殷昭在谢砚池旁边帮谢砚池说话,语气诚恳,听上去跟真的似的。 “师父,弟子所言不敢有半分虚假。若是胆敢欺骗师父,便是天打雷劈,弟子已经起誓了。” 殷昭一本正经地跟云落扯着,反正他说的都是真的,哥哥确实是为了帮他解毒才“忙”到现在,他并不怕天打雷劈,不过是适当地隐瞒了一些不宜展示的部分而已。 最后云落还是勉强相信了殷昭的说辞,反正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直兄友弟恭的两人会滚到床上“忙事情”。 “行了,砚池你待会到主峰来找为师,为师有事要当面跟你说。” 扔下这句话,云落就匆匆切断了传音。 在应付完云落后,谢砚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昭,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跟师父坦白我们的事情比较好。” 殷昭笑意盈盈的:“我都可以,哥哥想什么时候说就说。” 谢砚池也不想这样一直偷偷摸摸下去,搞得跟偷情似的。 “等师父心情好点就说吧,在那之前你最好收敛一点,知道了吗?” 殷昭笑了笑,一边点头说“好”,一边又非常厚脸皮地凑了上去。 开了荤的狐狸,食髓知味后便再也无法抑制那强烈的渴望了。 狐尾卷住劲瘦腰肢,身影相叠,某只狐狸又在求亲亲了。 “哥哥,再亲一个吧。” “不亲!再亲嘴都给你亲肿了,你要我怎么见师父!” “好吧~” *** 宗主居住的主峰—— “怎么来的这么晚?” 云落挑了挑眉,在看到谢砚池脖子上的白色绸带时,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这是你们小年轻现在流行的穿衣风格吗?” 谢砚池缩着脖子,心虚的很,都不敢吱声。 云落也没多想,很快说起了正事。 “修魔交界处的高阶秘境过几日就要开了,为师想让你带内门的几个师弟师妹们去历练一番。放心,这次不只你一个带队的,丛流,兰罄都会跟你一起去。” 谢砚池点了点头。 云落又道:“除了领队,为师还有一事想让你帮忙留意。” 正说着,他递过了一张泛黄的画纸。 在看那画纸上画着的东西时,谢砚池不由愣住了。 第114章 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那看上去像是古老画卷里随意撕下来的一张纸上正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花。 旁边的簪花小楷写了注释,名字叫—— 月渊。 这三年来,他在拓印版本上看过无数次这朵花的模样,但是对它的了解始终止于书面。 月渊花,就像是永远只存在于故事中一般,叫他无处寻觅。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 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在谢砚池那不自觉带上希冀的眼神的注视下,云落淡声道:“还记得三年前和乔绫在一起的那个魔族吗?” “殷怀景?” 谢砚池面色微变。 这三年来殷怀景很谨守本分,并没有再闹出过什么大乱子,整个魔界也和修界井水不犯河水的,云落忽然提起殷怀景,倒叫谢砚池有些意外。 是那魔头又作妖了吗? 云落点了点头:“你小师叔传消息来了,说那魔头自三年前回到魔界就进入魔宫禁地闭关,最近几天刚出关,就将魔宫里的后妃全都杀了,似乎是在准备什么仪式。 殷怀景这几日也会去那处高阶秘境,据说是要找这月渊花。” “等等师父,这月渊花不是已经快要绝迹,只在拍卖会上有吗?” 云落挑了挑眉:“那拍卖会的月渊花又来自哪里呢?” 谢砚池顿时明白了。 “这处高阶秘境每十年开放一次,每次开放都会在秘境里的月流谷里新生一朵,花一旦被摘下,最多保持药效三日。而据说此花可救死人医白骨,故而每次一出现在拍卖会上就会被天价收购。 由于效期太短,若非必要,各大宗门并不会专门派人去秘境里抢夺月渊花,去的大多是商会的人,这花不过是卖给一些不敢直面死亡的傻子的罢了。” “具体是怎样的天价?”谢砚池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云落见他这副紧张模样,轻笑一声:“你想要?” 谢砚池也笑:“徒儿就是好奇,到底能不能救死人。” 云落倏而暗了面色:“假的。” 他沉默了半晌,转头朝窗外看去。 云落现在居住的地方位置极好,打开窗户便能看见那蛰伏在遥远天幕下的一线明亮苍绿。 就像是点燃了万千灯火才能创造出来的梦幻奇景。 那是天地灵脉的光亮。 “那里很好看对吧?”云落的情绪有些低沉,就像是回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谢砚池呆愣愣的点了点头。 “用你师祖的命换来的。”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谢砚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过云落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 “当年修魔大战,魔族一度压至宗门灵脉,你师祖以身护宗,倒在了灵脉之上。 我当年只身一人闯进月流谷,从各大商会派出的精英队伍里抢了一朵月渊花,就是想用它救你师祖一命…… 现在想来,当初可真是愚钝。这月渊花救不了死人,亦医不了白骨,倒是能引来邪祟恶鬼,让亡灵占据躯壳,造成复生假象。” 悲戚之余,谢砚池有些意外。 他从未想过,这月渊花竟是一种邪花。 现在他更能确定,那本书上所记载的是邪术了。 说来也是他傻,这三年来他问了大师兄、问了丹峰长老、问了百里狩,偏偏忘了问他这个日理万机的师父。 现在倒好,知道月渊花消息知道的最清楚的还得是他师父云落。 “罢了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们镜流宗也在蒸蒸日上,只要无愧于先人的付出便已足够……砚池,你是还想问什么吗?” 谢砚池抿了抿唇:“那师父您为何不将这花的真实效用公之于众?这样也不会有人再去买了。” 云落眸中闪过一抹冷色:“那也要他们肯信。” 被永生欲望纠缠的贪心之人,又怎么听得进去那将他们的幻梦一举击溃的真相? 谢砚池最后问了一个他最想询问的问题:“师父,这花既然会招惹邪祟恶鬼,那是否也会和魔灵有所牵扯?” 云落愣神,看向谢砚池的眼神骤然变得有些复杂:“魔灵?你从哪里得知这种东西的?是之前在魔界的时候接触了什么东西吗?看来我得好好说你小师叔一顿了。” 谢砚池一时间都不敢想那画面。 一场时隔三年的数落! 小师叔不得无语死啊。 “不怪小师叔,是我自己当年听护法府里的人说的。” 云落正色道:“别和那些东西沾边,那将会让你追悔莫及。若是在秘境里找到了月渊花或是发现了殷怀景他们的下落,就立刻通知为师,我们绝不能让那魔头得到此等邪物。哦对了,月渊花乃至阴之物,你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谢砚池慌忙点头答应。 就算没有师父的嘱咐,他也绝不会让殷怀景得到月渊花。 十年仅此一朵,并且只有三日有效期,他说什么也得抢过来,拿来炼药。 今夜得知的消息十分重要,他得赶快回去告诉谢明玉。 “行了,你退下吧。” 谢砚池应声退下,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被云落再次叫住。 云落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别扭的走姿,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是腰疼吗?为什么这么走路。” 谢砚池:“……师父,徒儿今天走路摔了一跤,把腰给扭了。” 云落顿时面露嫌弃之色。 “多大人了,走路还会摔跤,你赶紧走吧,今晚别又摔一跤。” 谢砚池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把门给关了,正要召唤出清影剑回云弥巅,忽而感觉指间一热,只见一只小火狐正绕着他的无名指转圈圈。 那小火狐还会张口说话。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床都给你暖好了~” 谢砚池老脸一红,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戳了戳那小火狐。 手指刚戳上去的一瞬间,只是感觉被一阵温暖所裹挟,并没有产生灼烧的炙热感,但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指尖传来一阵被舔舐的酥痒感,随着那小火狐的游走,温热且暧昧的触感便沿着手指爬向了手腕,又贴着白皙的肌肤,在衣袖开口处来回逡巡,好像下一秒就要继续深入。 手腕被轻舔的感觉太过羞耻,谢砚池面颊涨红,在一阵隐秘的快感中近乎咬牙切齿道:“殷!小!昭!快收回你的灵识!” 那只附加了殷昭灵识的小火狐很“老实”地又重新盘绕在了他指尖。 “哥哥,快点回来,我在床上等你哦~” 话音方落,那火直接灭了,指尖尚留一抹余温。 谢砚池耳根通红地开始召唤清影剑。 小白龙自手链中飞出,却并没有立即变成银白长剑,只是颇为心虚地看了谢砚池一眼。 “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话刚说完,水光一闪,小白就飞快地变成了一柄通体修长漂亮的银白长剑,稳稳地悬浮在了谢砚池面前。 谢小池:“……” 殷昭真的是!现在为什么会这么不正经啊! 可他虽然在“吐槽”着殷昭的不正经,但一回想起殷昭那句“在床上等他”,就不可抑制地羞红了脸,同时默默加快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清影剑骤然加速的一瞬间,身边所有景象都开始变得虚幻模糊。 那深蓝天幕下压着的青苍灵脉已然成为一道光影之线,追着他一路向前。 迎面而来的晚风清爽有力,他在自由的风声里疾驰着,心脏极富节奏地一下一下跳动着,心头倏然漫上一种炙热的幸福感。 小昭在等他回去呢。 …… 原本需要十分钟左右的行程最后硬是被谢砚池压缩到了五分以内。 他匆匆下了剑,就看到了正在院子里那棵葱茏花树下等他的殷昭。 这男狐狸精很知道怎么善用自己的美色,花前月下的,直接把谢砚池给看迷糊了。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啊。” 那双狭长漂亮且极具魅惑力的狐狸眼低垂着瞥向眼前的青年,语气听上去有些幽怨。 谢砚池有些迷糊地摸了一把某狐特意露出来的大尾巴。 殷昭眼神幽暗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白色绸带看。 谢砚池嫌绑得太紧发闷,便在御剑回程的时候将那绸带松了松。 那些还没消干净的暧昧红痕露出了些许,让那白皙修长的脖子看上去很好咬。 殷昭舔了舔舌头,喉结微滚,年轻的身体很快就热了起来。 想咬。 想要。 他低头倾身,随即诱哄性地咬耳低语。 “好摸么?” 谢砚池沉浸在美色和毛茸茸的暴击里,忽然体会到了纣王的快乐,迷迷糊糊地就“嗯”了一声。 殷昭低笑一声,瞳孔中纹路漾开——他刚刚用了点狐族魅术。 随即便一把搂住那劲瘦有力的腰肢,把人往房里带。 他轻轻舔了舔那白皙小巧的耳垂,低声道:“哥哥,回去摸,想摸哪里就摸哪里。” 谢砚池正羞恼地要推开他,却是瞳孔骤然失焦,口中轻喘出声。 滚烫的掌心在腰窝处使坏一般地掐了掐,在怀中人腿软轻哼的一瞬间,殷昭便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一脚踹开房门,再用灵力把门砰的关上。 没有点灯的幽暗房间里,那交错的炙热呼吸变得越发沉重。 殷昭低下头,轻轻吻住怀中人上下滚动的喉结。 暧昧的低语声含糊不清。 “怎么办,毒没解完呢,我好热啊。” “哥哥你帮帮我好不好?” 异火燃起,将那张满脸潮红的清俊面庞照的愈发清晰。 平日里温和如清风明月的哥哥,如今就这么眼角含情,眸色迷离地躺在他怀中,白皙修长的脖子后仰着,上面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殷昭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这毒确实没有完全解开,他也确实好热。 一看到哥哥这样子,就好热。 满脑子都是哥哥上次哭着喊他名字的样子。 “放……放我下来。” 殷昭眸光沉沉地将谢砚池放了下来,眼神像是要把他拆了吞吃入腹一般野蛮,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是无比温柔。 “好伤心啊,哥哥真的不打算再帮帮我吗?” 正说着,他忽然面色一变,有些痛苦地颤抖着身体。 谢砚池想去扶他,却被他退后一步避开。 身体里下流的欲望在疯狂叫嚣着,嘴上仍旧说着温柔体贴的话。 “我不会强迫哥哥的。” 话音落下,谢砚池没好气地主动逼近了一步,拽着他的衣服领子就强吻了上去。 他笨拙地模仿着殷昭亲他时的样子,努力地撬开牙关,探了进去。 殷昭被他鲁莽的动作撩拨得暗爽,直接抬手扯掉那用来束发的暗红发绳,手指插入发中,开始了热烈回应。 口中湿热纠缠之时,殷昭却猛地被咬了舌头。 一阵刺痛从舌尖蔓延开来,不管感官如何,他心里并不觉得疼,只是又给咬爽了。 那咬了他舌头的“罪魁祸首”则眼含水色地瞪着他,面色涨红地开始轻斥。 “笨蛋,谁说我不愿意了。不管你是为了解毒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我都愿意。我是心甘情愿地爱你这小狐狸精,又不是只在你毒发的时候才肯跟你做。你听懂了吗?” 殷昭呆愣愣地傻站着,眼泪毫无预征地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心迹表露和那次脱口而出的“我喜欢你”一样,都是一个木头最真诚最热烈的告白。 何其有幸,他这个生来似乎就不被世人所爱的妖怪,终于彻底拥有了独属于他的热烈暖阳。 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哥哥。 谢砚池被他哭哭啼啼的样子给弄得心疼死了。 他看得出来,小昭在这份感情中始终缺乏足够的安全感,所以才会总是以毒发为由来试探他。 可爱并不需要那么多理由。 他的小狐狸,可以对他肆意妄为。 谢砚池又一把拉过了殷昭那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领,低声命令道:“张嘴。” 殷昭感觉自己都要疯了,被勾得魂都要没了。 一阵热吻缠绵后,他夺回了主动权,在那腿向上抬起的一瞬,他手臂骤然发力,托着腿就将人放在了桌上。 谢砚池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腿勾腰,手腕猛的发力,直接把殷昭的脸往自己面前带。 殷昭低笑一声:“哥哥,你自找的,待会你就是哭着求我我都不会停下来的。” 谢砚池“嘁”了一声。 “爱哭鬼,明明刚才哭的是你。” 殷昭笑着直接把人带着往床上一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眉眼温柔。 “那我就……一边哭,一边让哥哥哭好了。” 他埋首下去,欲望已然达到顶峰。 室内很快响起了暧昧的低吟。 “哥哥,快叫我名字。” 谢砚池不叫,殷昭就继续,终于是逼出了那颤抖的声音。 “呃……殷,殷昭。” “哥哥,我在。” …… 许久,青年脊背靠上床身,头皮发麻,直接叫出了声。 “呃,呃……受不了了,你放开我。” 他喘着气抓着被单想向床下爬,却是被猛地握住脚腕给拽了回去。 “别急啊,哥哥。夜晚……才刚刚开始。” 他将他彻底拽了回去,和他融为了一体。 虔诚的吻密密匝匝地落下,满怀爱意地到达每一处地方。 “我爱你,哥哥。” 第115章 我是奸夫 翌日—— 谢明玉同学一大早就收到了后日出宗去高阶秘境历练的消息,她正高兴着,立刻就想将这事分享给她哥。 她今早就没见她哥出门,于是吭哧吭哧跑到谢砚池屋门前敲了敲门。 敲了大半天都没人应,她还以为是勤奋好学的老哥又出门学习去了,正欲转身离开,那门却是被人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 “小玉?” 谢砚池的眼神有些闪躲,看上去很是心虚。 谢明玉瞅了眼他脖子上的白色绸带,神色有些微妙。 “你这是?在自己屋里也要这么穿,你不热吗?” 下一秒,玉玉面色大变:“卧槽,你不会被撅了吧?” 话糙理不糙。 只能说不愧是老妹,火眼金睛的,一猜就中。 谢砚池脸皮薄,被这么一说,脸立刻就红了起来。 谢明玉看他那反应,感觉世界都要塌了。 “艹!你真的被撅了啊!奸夫在哪里?在你屋里吗?!妈的谁撅的你啊!你不是说你是钢铁直男吗!” 谢砚池面色涨红:“小玉,你听我说——” 他正要说呢,一条手臂就从身后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后脑勺顶上了非常有弹力的健硕胸肌。 殷昭从身后抱住他,眸中燃火,面上写满了占有欲。 他目光沉沉地瞥了谢明玉一眼,凉飕飕道:“我是奸夫。” 随即动作越发亲密,就像是在宣誓主权。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滞,谢明玉被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们!” 谢明玉看着殷昭手臂和脖子上那些红色的吻痕和抓痕,又看了看谢砚池脖子上的白色绸带,小脸涨的通红,脑海里顿时闪过许多黄色画面。 自己偷偷看黄文和亲眼见到如此淫荡的场面,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啊!尤其是当事人还是自己亲哥! 刺激!简直是太刺激了! 小姑娘被震惊和兴奋冲昏了头脑,她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两人过往相处的种种,眼神逐渐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这么说……这两人的奸情其实老早就开始了? 嘿嘿嘿,好磕。 她看着殷昭无比亲密地搂着谢砚池脖子的样子,又想起了原书里说的“新生魔主一夜能战八次”的描述,赶忙抬起手捂住嘴巴,试图遮掩自己那逐渐扭曲的笑容。 谢砚池还不知道他妹什么德行,光看那逐渐变态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了。 他无奈地转移了话题:“行了,你找我什么事?” 谢明玉假装严肃地清了清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得到了后日去秘境历练的资格。” “可以啊,我是领队,到时候肯定好好关照你。” 谢明玉“嘿嘿”一笑:“哥你放心吧,我到时候一拳一个,根本不用你操心。小昭……小昭也去吗?” 她眼神闪烁,满怀期待。 殷昭懒懒地拿出弟子令牌,顿时,一行金色小字就悬浮于空被投射了出来。 “嗯,要去。没事了的话,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连反应的机会都不给谢明玉,“砰”的一声,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 谢明玉在门口呆愣愣地站了好一会,然后爆发出了猴子一般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正打算回屋在床上激情滚两圈,就看见兰罄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了回来,脖子上绑了根天青绸带。 等等,有些眼熟是怎么回事。 “小师妹,今天有人做饭吗?” 兰罄看上去蔫了吧唧的,眼底还泛着乌青。 谢明玉有些狐疑:“你也被撅了?” 兰罄有些迷茫:“什么被撅?” 两人说话间,那院落门口站了个身量高挑的白衣女子,谢明玉记得这个漂亮师姐。 这不是兰罄追了三年的褚灵师姐吗? 当年宗门选拔的时候,兰罄为了在褚灵面前混个脸熟还特意跑去打下手,后面若不是他有东西忘拿了让谢砚池帮忙顶着,她哥也不会看见她被推下悬崖那一幕。 此时褚灵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院子门口,因为有禁制,她进不来,就只能在门口求助性地看向谢明玉。 “三师兄,你女神来找你了。” 谢明玉抬手戳了戳一脸萎靡之色的兰罄,可兰罄并没有她预料中的那般高兴,反而是——有些惊慌。 “别!别让她进来!” 谢明玉一脸懵:“啊?” 合着这是心碎了?不想追了? 下一秒,一个和“她哥跟殷昭在一起搞基”一样炸裂的消息就进入了她的耳中。 “什么女神,她她她是个男的!” 玉玉脑瓜子嗡嗡的。 她又瞅了眼院子门口那清冷高挑的白衣“仙女”,深感震惊。 好好好,竟是女装大佬! 今天的故事好精彩啊,她已经按捺不住,想回去写同人文了。 在宗门里吃瓜还挺香。 那边褚灵仍旧是女子打扮,声线却不再伪装,他就在外面喊:“阿罄,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兰罄顿时炸了毛:“你给老子滚!老子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你!” 谢明玉颇有些同情地看着破碎的三师兄,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看那个遮脖子的绸带就知道,三师兄这是被女装大佬给撅了。 她决定做顿饭好好安慰一下身心受创的三师兄。 “我不放他进来,三师兄,你去歇着吧,今天我做饭。” …… 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虽然他们这一个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辟谷,不再需要吃饭了,但在谢家兄妹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养成了吃饭的好习惯。 谢砚池一上午都窝在屋里处理事情——他如今在宗门里已经不再是个纯粹的内门弟子,有时候还要帮着那些长老处理各种琐事,权当锻炼处事能力。 其实不是他不想出去,主要还是身体不允许,再加上身边又有殷昭这个粘人的男狐狸精。 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殷昭总算是找到机会跟他亲密了。 谢砚池瞥了他一眼,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掉了那双已经伸到他腰畔的手。 宠是得宠,但是他身体吃不消啊。 “待会要出去,别弄了。你怎么天天跟个欲求不满的样子似的。” 殷昭脸皮特厚地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不是只对哥哥你才欲求不满嘛。” “小流氓。” 第116章 牵手 殷昭眨了眨眼,非常熟练地开始利用狐耳和狐尾装可爱。 谢砚池看着他那副卖力的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年殷昭一旦露出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和狐尾,立刻就会化身纯洁可爱的软萌小天使,但是成年以后的殷昭,再露出那身行头,已经不再可爱了,但是—— 很色。 尤其是他还衣衫不整。 谢砚池温柔笑道:“小昭啊,你长太高了,摸不了头了。” 殷昭眸色暗了暗,随即很自觉地坐在了椅子上。 一双含情狐狸眼向上仰视着他的太阳,他将所有獠牙利爪全都收起,毛茸雪白的狐耳颤了颤,一双手直接将青年往身前拉。 他随即环绕住谢砚池的腰,埋头亲昵地蹭了蹭,语气像是在撒娇:“哥哥,现在能摸到了。” 谢砚池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 “好了好了,该出去了,别让大家等我们。” 殷昭舔了舔唇,喉结滚动,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很听话地松开了环绕在谢砚池腰间的手。 两人腻腻歪歪地出了屋子,到院子里的时候又很适当地拉开了些许距离,但是绝对比平日里要更加亲密。 待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那些人时,谢砚池简直一脸懵。 今儿可真热闹。 云落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谢明玉忙着上菜,大师兄抱着他的枸杞菊花茶乐呵呵地傻笑着,百里寻正趴在桌角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睡觉。 向来喜欢蹭饭的郁眠和盛离正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打架——盛离一向如此要强,就算是碰上兔子的天敌也绝不认输。 就在这白狼和粉毛小兔子打架的间隙,那只叫毛毛的小兔子正带着另外两只小兔子在那给盛离摇旗呐喊。 “阿离加油!阿离加油!” 至于三师弟……怎么感觉面色跟吃了屎一样臭。 难道说大师兄又给他吃了绿色丹药? 谢砚池猛地摇了摇头。 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除了这些老熟人,还有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衣女子。 好像是……叫褚灵吧? 谢砚池还记得自己初次见到褚灵,就是在宗门选拔的时候。 听说褚灵是万阵峰年轻一辈中实力最强的阵法师,因为容貌出众、实力强劲,身后总有一群追求者。她性格又很孤高冷傲,可是被喻为万阵峰的高岭之花。 等等,三师弟不会是把人追到手然后带回来见家长了吧? 谢砚池那边正浮想联翩着,云落凉飕飕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宗门最近在流行这样的穿法吗?你三师弟怎么也这么穿。” 谢砚池和兰罄对视了一眼,在看到对方脖子上的绸带后,眼睛里都浮现出了深深的震惊。 唯一的知情者谢明玉猛“咳”两声。 “咳咳!吃饭了!郁眠,盛离,你俩别打了!待会又得留下来修理草坪。” 一听开饭了,那方才还在奋力给盛离摇旗助威的三只小兔子果断抛弃了他们大哥,冒着星星眼凑了过去。 云落头疼地看了眼院子里的毛茸茸们,觉得他真是疯了。 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经过他的刻意躲避,这四个毛茸茸的小畜生没有变成上一世那个鬼样子,但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还心平气和地同这四个家伙共进午餐。 不过这热闹的样子……好像也不赖? 那边郁眠和盛离已经停止了斗殴,谢明玉上完了菜,跑去看他们。 “哎呀,怎么打这么凶,都留下伤口了呢。” 某只心高气傲的兔子狠狠瞪了郁眠一眼——其实自打盛离第一次来蹭饭和郁眠起了摩擦,他对郁眠就一直是这个态度,因为他虽然咬的凶狠,但一次没赢过。 盛离瞪完郁眠就化出了人形,依旧戴着他那三年都没有摘下过的兔子面具,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自己的那份食物,然后有些心虚地瞥了云落一眼。 “你不准再抢我的食物。” 云落都要被气笑了。 他没把这死兔子赶出去就不错了,现在怎么还搞得他像个强盗似的。 云落思考了一会,直接非常老练地喊了喊小徒弟:“明玉,明天吃麻辣兔头。” 谢明玉回头喊了声“遵命”,就又低下头给郁眠看伤口。 “小兔子咬的可真狠呐,都给你咬了块皮毛下来。”女孩子低垂着头,细心地给郁眠清理伤口涂药。 郁眠那只苍绿的清冷眼眸中蓦然出现了些许波动。 若换做任何一个除谢明玉以外的人和他贴的这么近,还要抓住他的手给他疗伤,他绝对会直接把人给撂倒,然后丝毫情面都不留地走开,但现在—— 他默许了。 药已经涂完了,谢明玉下意识地仰起头来,冲郁眠笑了笑。 在对上那只正盯着她看的苍绿独眼时,他们两个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随即,两人都有些慌乱地移开了眼睛。 谢明玉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郁眠的手给松了开来。 “记得去吃饭。” “嗯。” 少女走回桌边的时候都有些同手同脚,而这一切,都被静观全场的谢砚池收入眼底。 谢砚池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唇角微微勾起。 死丫头,被他抓到猫腻了吧。 没过多时,大家都在院子里坐得齐齐整整的,谢砚池置身其中,没由来的觉得很温馨很幸福。 若是三年前的他,是绝对不敢想象如今这个画面的。 可是如今,那些看上去好像很离谱但又确实很美好的事情已经成真。 当初他和妹妹一同来到这个陌生的架空世界,除了书里所讲述的东西,他们什么都不清楚,他们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无处可去。 可现在,他身边有了爱人,有了面冷心热的傲娇师父,有了一起受罚的怨种师兄弟,还有很多可爱的毛茸茸。 放在身侧的一只手忽然被一股温热所包裹。 是小昭在偷偷牵他的手。 “哥哥,那几只蠢兔子又在为争食物吵架呢。” 谢砚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随即用力回握住了殷昭。 十指逐渐相扣。 第117章 云落:不准始乱终弃 谢砚池忽然感到有一道探究的视线正投射在了他身上。 他一个激灵,直接对上了云落那满是怀疑的眼神。 云落的目光如有实质,似冰刃般割过人脸。 在那冷冽目光的注视下,谢砚池莫名就有了一种当着老父亲面和小情人偷情的错觉。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 察觉到不对的殷昭很配合地松开了手,却在将离未离之时用指尖覆着的那层薄茧轻轻磨了磨青年手心那片柔软。 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耳畔又传来了那只为他一人所能听到的舒适喟叹。 【哥哥,你说我们像不像在偷情?】 谢砚池的脸顿时红了。 小昭在说什么鬼话。 虽然……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手随即有些不自在地抬了上去,被薄茧蹭过的地方似乎还保留着那份触感。 许是他们后续太过正常,云落也没有继续看他们,但就在殷昭再次腻腻歪歪地开始伸手缠着谢砚池时,一道破空水刃径直劈在了他们面前的桌上。 所有碗碟在一瞬间腾空飞起随后定住,那张上了年头的实木圆桌从中裂开,一分为二。 直接把在场的人和毛茸茸都看呆了。 谢砚池浑身一僵,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和殷昭的手还紧紧地牵在一起。 十指相扣。 “你们——” 云落抬眸,冲小情侣阴森一笑。 “解释解释?” 天知道云落在察觉到不对劲的苗头然后又抓到了现场后是有多么心碎。 他对殷昭的意见确实是少了很多,但是也并没有完全消除。 他试图告诉自己,眼前这两小鬼只是师兄弟情谊深厚,但是——谁家师兄弟吃饭的时候手牵手还十指相扣啊! 他将殷昭收到自己身边重点看管,担心这担心那,生怕殷昭一发疯祸害其他人,现在他好不容易放心了,结果殷昭这死狐狸跟他养的小白菜搞到一起去了?! 合着是盯上他二徒弟是了吧? 有那么一瞬间,云落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有关殷昭那变态般的占有欲的窒息画面。 他怕傻乎乎的二徒弟受伤。 可就算是在他那严厉到有些冰冷的视线的注视下,这两个十指相扣的年轻人还是没有退缩。 殷昭牵着谢砚池的手站了起来,眼睛里还淌着对哥哥那纯净赤忱的爱意。 既然都被当场揭穿了,那就没有隐藏的必要了。 “还望师父准许我和二师兄在一起。” 青年的声音清亮坚定,大有一股就算云落不答应他也绝不放弃的意味。 在场的几人和毛茸茸们都开始津津有味地吃瓜。 云落眉心突突地跳。 然后他就默默地看着他的两个好徒弟开始一唱一和,只为征得他的同意。 某只狐狸还发了很多毒誓。 殷昭……真的变了。 云落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那坚定的眼神,恍然大悟时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恍恍惚惚想起了三年前他在迷雾林里见到的那个亲吻;想到了宗门选拔时殷昭拼了命地爬上那三千阶登云阶,就连将要昏迷时嘴里都要喊着“哥哥”的场景;想到了在丛林之心里二徒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为殷昭挡下一剑的样子…… 他还想到了很多很多。 本来是将要遗忘的记忆,此刻一切隐秘不宣的情感却忽然得到了具象化的展示。 那并不是殷昭单方面固执的迷恋,那是有来有回总有回响的双向奔赴。 他早该想到的。 殷昭的改变,并不是因为他云落有多么努力地避开了所有节点,只是因为—— 殷昭真正遇到了在乎他的人。 眼睛里流泄出来的真诚爱意无法伪装,那是云落从未在殷昭眼中看到的东西。 震惊的情绪转变得很快,他心头逐渐漫上一种名为高兴的情绪。 一道水光自他袖中飞出,那裂成两半的圆桌被他收入芥子珠中,随后一张新的桌子便稳稳落地,那些腾空的碗碟被一股轻柔的灵力托着落于桌上。 谢明玉惊得筷子都掉了。 云落站起身来,淡淡道:“换张桌子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临走前,还装作随意地瞥了殷昭一眼。 “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要是敢始乱终弃,为师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走了。 院子里沉寂片刻,随后响起了一片兴奋的“嘿嘿”声。 谢小玉给谢砚池和殷昭竖起了大拇指:“勇士,小心被扒皮。” 兰罄:“啧啧啧,二师兄,小师弟,真是深藏不露啊。” 郁眠看向殷昭,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恭喜,得偿所愿。” 盛离简直不敢相信,那令人讨厌的臭狐狸居然先他一步找到了对象。他直接把三只小兔子的头按进了盘子里。 “吃吃吃!就知道吃!” 三只小兔子一脸茫然,发出了心碎的声音。 最懵逼的当属大师兄丛流。 不是,他也就平平无奇炼了三年丹吧,二师弟和小师弟到底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 然后他想了半天,发现自己脑子里除了各种丹药配方就是丹药配方。 丛流:(ˉ▽ˉ;)... 小情侣被围在中间,就算是殷昭这么个脸皮厚的,一时间都有些促狭羞涩。 谢明玉“奸笑”:“哦哟哟~稀奇稀奇,我们宗门脸最臭的殷某居然还会害羞~”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家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妹:“好了好了,你别逗他了。” 玉玉:“你就宠他叭,死恋爱脑~” 云落走后,这顿饭吃的更欢快了,等分工收拾好东西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一直不吭声的褚灵几步追上了一瘸一拐走进屋里的兰罄,然后直接关了门,里面似乎传来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动静。 盛离心满意足地领着三只小兔子走了,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谢明玉正遗憾着不能亲眼目睹女装大佬霸气堵人的刺激场景,冷不丁的却是被郁眠拉了下衣袖。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有一闪而逝的慌乱。 “我……研究了新的爆破阵法,你要不要来看?” 少女强装淡定,但其实手心里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好……好啊。” “啧啧。”谢砚池津津有味地旁观着,再次给谢明玉记下了一笔。 那边殷昭已经跟个怀春少女一样“娇滴滴”地喊他了。 “哥哥,别看了,我们回房吧。” 某只小心眼且时刻都想跟哥哥黏在一起的狐狸直接一把拉过谢砚池的手腕,将人带进屋里后,就“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只有丛流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怎么回事?是什么,在三年的时间里将大家变成了这样? 够了,他心疼自己!他还是跟他的丹过一辈子吧。 第118章 做噩梦了,要亲亲才能好 前往修魔交界处参加高阶秘境历练的日子很快到来。 殷昭昨晚死缠烂打地在谢砚池这住下了,一大清早醒来,发现自己正窝在哥哥怀中——是毛茸茸的狐狸形态。 青年睡得很沉,羽睫纤长,眼下是一圈淡淡的乌青,他躺在那,像沉睡的松竹。 因为今日要出发,殷昭昨夜还是收着了些。 不知是不是睡得太沉的原因,他从谢砚池怀中跳下床变作人形时,青年仍旧是双目紧闭。 密不透风的窗帘遮住外界微弱的光亮,殷昭站在床头,回头看向床上那正在一片昏暗中沉睡的爱人,心头越发柔软。 可就在下一刻,他心头蓦然一悸,敏锐的目光飞快地转向了廊道拐角那间没有锁的房间。 时隔三年,他再次感受到了那个古怪房间的召唤。 没错,他最开始注意到那个房间,是因为感受到了那房间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自从他将房间墙壁上的黑色罐子改成了红色爱心,他就再也没有进入过那间房子。 他其实在里面什么都没有见到。 只是觉得很阴冷,很阴冷。 他希望红色的爱心能温暖这处阴冷的地方,但冥冥之中他的直觉告诉他—— 【停下!不要再靠近那个地方!】 好像继续靠近就会给他和哥哥带来不幸。 只是,为什么是今日?为什么要在今日再次呼唤他走近? 他一动不动地继续站在昏暗中,耳畔传来一阵嗡鸣。 【快来,我们帮你改造了你的画哦。】 殷昭面色骤然一变,这次他没有再犹豫,而是选择径直走了进去。 他的画,全是他心路历程的记录,不可以被毁掉! 门原本紧锁着,却在他来到门口的一瞬间随着“咔哒”一声而后被诡异地打开。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开,投射进窗外那苍白单薄的天光。 他在墙上画的红色爱心已经变成了一朵红色的花。 那只巨大的黑色眼睛冲他眨了眨,随后缓缓流出了红色的眼泪。 血红的液体一点点淹没了地面,在漫过他双腿的时候,却并未带来液体的湿润感。 一切都是幻觉。 在那血水即将从窗口流下时,他一晃神,看见了一个消瘦的、沉郁的黑色身影像幽鬼一样忽然出现在了窗沿。 脸转过来的一瞬间,殷昭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那分明是哥哥。 一个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的哥哥。 他迟疑地在虚幻的血水中跋涉而行,还未靠近窗边,那黑色身影就一头扎了下去。 张开双臂,像一只黑色的阴郁的鸟,受伤了,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他手脚冰凉地站在窗边往下看去,只看见了源源不断往下倾泄的红色水流。 【你到底是谁?】 殷昭终于忍不住了,他在一片红色中大声质问。 墙上的图案在“水下”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声音好像传达不出去,隔着层似水非水的东西,闷得他心慌。 【我是谢砚池。】 话音落下,殷昭愣了愣,随即眸中燃起愤怒。 说谎!哥哥明明就在睡觉,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掉下去的那个,也是谢砚池哦~】 殷昭转身想走。 这里简直是太诡异了。 三个哥哥。 这怎么可能! 就在他即将走出这间诡异的屋子时,身后那个阴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不想知道,你的哥哥,为什么变了这么多吗?从想杀你,到满心满眼只有你,这很奇怪不是吗?】 脚步猛地顿住。 红色积水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那的确是幻觉。 殷昭缓缓转过头,和墙上那只黑色的眼睛对视。 【你说。】 那声音听上去很是愉悦:【这里——其实是一个平行世界。而你,是这里的气运之子。】 【你的哥哥,是外来者哦。】 外来者,是什么意思? 【他的灵魂来自异界,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你,回到原本的世界,而你——将彻底失去他,除非你把天道摧毁。】 殷昭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的面庞隐匿在黑暗中,像一尊沉寂的雕像。 他说:“继续。” …… “小昭?小昭!” 青年急促的声音叫醒了殷昭。 他失焦的双目在那一瞬间猛然回神。 环顾四周,殷昭发现自己并没有站在那间阴森的房间中,而是就这么站在廊道转角,脚底倏然吹过一阵寒风。 房间没有了。 是在一道威严的自称是天道的声音响起时忽然消失的。 他迷迷糊糊的,不太信,又信了一点。 照那个诡异的声音的说法,他活在一本小说里,周围发生的一切本都该在天道的操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原本不该爱上哥哥,他会在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个夜晚就杀掉哥哥,然后病态地迷恋上师父云落。 郁眠、盛离、百里寻,这些都将是他的情敌,他最后会自杀,然后浴血新生,毁掉所有——包括他憎恨的和依恋的一切。 而他的哥哥,原本身处异世,意外流入此地。如果不想让哥哥走上原书的死亡剧情,他就得利用这个世界的漏洞来摧毁天道。 只有天道崩塌了,哥哥才能活下去。 【之所以找上你,是因为你是气运最强盛的气运之子啊,你有最大的概率摧毁它。其实你的哥哥也在寻找摧毁天道的方法呢,你跟着他,尽可能帮他就好了。】 这太荒唐了。 一定是假的,是幻觉吧? 他垂眸,看向眼前长发披散的清俊青年。 哥哥的眼神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衣衫并未整理好,就这么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肌肤,欢好过后留下的红痕显得无比明晰。 是他的,哥哥是他的,哥哥不可以离开他! 殷昭眸色骤然晦暗了几分,他忽然低下了头,捧着谢砚池的脸,亲了亲青年的额头。 “哥哥,我帮你梳头发吧。” …… 手指迷恋地拂过那柔顺似锦缎的墨色长发,像是抚摸过什么稀世珍宝。 殷昭站在谢砚池身后,照旧撒着娇调戏哥哥,只是不经意间问了问:“哥哥,你之前有进过廊道拐角的那间房间吗?” 谢砚池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什么房间,那里没有房间啊。” “那应该是我睡懵了,有点头晕眼花,看错了。”殷昭笑了笑。 蓦然,他又轻轻叫了谢砚池一声。 “哥哥。” 谢砚池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搂着他的脖子,让他俯下身来,随后在他面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怎么这么黏人,动不动就要叫我一下。” 殷昭又凑近了些,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他小心翼翼地问:“哥哥,你会离开我吗?” 谢砚池摸了摸他低垂的头,温和笑道:“你又在假设什么奇怪的东西,我怎么会离开你。” “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我吗?” 谢砚池也意识到了些什么,他面色变得有些严肃:“是谁跟你说了些什么吗?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一直都在我未来的计划之中,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殷昭将头埋在谢砚池肩头,餍足地弯了弯眉眼。 “哎呀,好喜欢哥哥。” 谢砚池微微一愣,忽然感到脖子上传来了一阵温热湿润的触感。 镜中映出殷昭那张眼泪汪汪且充满色欲的俊美面庞。 他舔了舔唇,红润舌尖一闪而逝。 这小狐狸,正经不过三秒。 “昨晚做噩梦了,要哥哥亲一下才能好。” 殷昭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摸上了自己的唇。 “要亲这里。” 妖孽抬眸冲镜中坐着的青年明媚一笑。 温和好听的声音随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自己低头。” 殷昭闻言,便缓缓低下了头,面颊却是冷不丁地被一双好看白皙的手掐住。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冲他笑了笑,随即掐着他的面颊仰头亲了上去。 今早的所有亲密接触都极为克制,毕竟他们也不想在出发前擦枪走火,那可不太礼貌了。 这个吻也是如此。 宛若蜻蜓点水,虽是浅尝辄止,却也恰到好处。 殷昭被亲开心了,眼睛都亮晶晶的。 就算接下来要提起那让他极度不喜的“荒唐经历”,也都没有那么不舒服了。 “我们小昭做什么噩梦了,跟哥哥说说。” 第119章 等下把你卖掉 殷昭斟酌着语句。 他并不想将那诡异房间内的见闻直接讲给哥哥听,因为那样会让哥哥担心。 他最终选择以“噩梦”的方式述说。 “我梦到……我在一个小树林里杀了哥哥,然后师父把我带回了宗门,我最后杀了好多人。” 谢砚池抿了抿唇。 这梦,可真是离谱。 怎么那么像在讲述原本的剧情? 在他暗暗吐槽的同时,殷昭其实也在默默观察他的面部表情。 若是一切真如那诡异房间里的声音所说,那么哥哥的表情绝对不会正常。 可他并没有在谢砚池脸上看到任何慌张的迹象。 哥哥只是很温柔地抱住他,跟他说:小昭不要怕,哥哥知道你不会随便杀人,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谢砚池定定地看了眼面前似乎被噩梦深深困扰着的青年,心口沉甸甸的。 他并不是不惊讶,只是——根本就没把那剧情放在眼里。 规则早就被打破了。 但是殷昭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面色蓦然一怔。 “我还梦到——哥哥其实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最后哥哥抛下我走了。” 谢砚池:“……” 不是,是作者给你这孩子托梦了吗?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个头极高的青年又逼近了一步,将刚站起来的谢砚池逼到了墙角。 他虽然比谢砚池要高出不少,但是神情动作却又像是委委屈屈的小动物。 “一梦到哥哥会离开我,我就被吓死了。” 谢砚池轻轻拍了拍殷昭的背,声音有些低沉。 “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的。” …… 很快,这事就像个小插曲一样过去了,殷昭也没有再提此事,好像已经恢复了正常。 谢砚池边最后检查着芥子空间里的东西,边回头看在梳尾巴毛的殷昭。 小昭还是太缺乏安全感了,居然会因为梦而这样害怕,他得保护好小昭啊。 “过来。”终于检查完所有东西的谢砚池冲殷昭招了招手,青年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去,外面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天际尽头泛着一点紫白。 还是很早。 但是大家好像都已经准备好了。 没错,他们一个小院的所有人都要出发前往高阶秘境! 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正盘膝坐在浮空剑上,嘴里叼着个大饼,桀骜不驯的眼神让她看上去流里流气的。 “啧啧啧,还没结成道侣,就天天搁一个屋里睡 ~” “好了,差不多了,你们都上来吧!”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院子里停着的那辆巨大飞舟上传来。 只见丛流正一脸和气地站在那飞舟上招呼他们,三师弟兰罄已经舒舒服服地坐上去了。 丛流看上去很开心:“还是第一次开这么大的飞舟呢,待会去接其他同门~” 谢砚池愣了愣:“师父不去吗?” “最近妖川阁那边的魔晶矿被魔族侵占了不少,我们镜流宗又和妖川阁有合作,师父最近有在忙那边的事情,估计没空管我们。” 兰罄乐呵呵的:“不去好哇,可以少挨点打。” 谢明玉顿时嘻嘻一笑:“三师兄,你这个年纪还要被师父抽,我真是佩服你哈哈哈。” 兰罄深吸一口气:忍住!这可是他的小师妹!再嘴欠也要忍住! “行了,快上来吧,小情侣坐一边去,别碍着我们这群单身狗的眼。” 谢砚池眨了眨眼:“你真的是单身吗?你昨天不还出去约会了吗?” 小姑娘面上染上一层绯红:“什么约会!那个就是看一看!我就看了看然后就回来了!” 丛流一听他们谈这个话题就心酸:“行了,你们都别吵,我才是最孤独的那个。” 谢小玉:“打住!有我们陪着你,大师兄你居然说孤独!嘤嘤嘤!罚你当一天司机!” *** 飞舟从云弥巅出发,飞到宗门入口时,那巍峨高耸的石门之下,站着十几个年轻男女。 很多都是陌生面孔,但是有几个实在是熟人。 褚灵、郁眠、百里寻都来了,林央三年前收的两个女弟子也来了。 谢砚池定睛一看,这两个女弟子里就有个是当初见过一面的白怜。 白怜看上去很受欢迎,从一上飞舟开始,就有几个师兄师弟一直围着她团团转。 也不知这白怜脑子怎么想的,不坐舔狗身边,非要往他和殷昭这边的空位走去。 谢明玉回头看了眼那边氛围诡异的三人,忽然心头警铃大作。 玉玉:不对啊,这个白怜怎么给他一股子绿茶的感觉。 看起来像是会破坏她cp的坏女人。 她当即一个箭步冲到了那空位前,抢在白怜先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哟,老哥,你说今儿天气真好是不?” 白怜吃了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挑了个靠近的位置就坐了下去。 殷昭难得看谢明玉如此顺眼。 谢砚池只是笑笑。 飞舟很快起飞,就在离地的那一瞬间,一道粉色的身影忽然蹿了上来,然后滚到了殷昭脚边。 没什么人注意到这死动静,倒是殷昭使坏地用脚尖踢了踢那小粉球。 刚好踢到谢砚池脚边。 谢砚池低头,在看到盛离那圆滚滚的兔子屁股时,简直是满头黑线。 他一把提起盛离的兔耳朵,有些头疼地低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盛离:“我也去高阶秘境,听说那里有助力毛发生长的灵植,我的毛养了三年了,还是没有养回来……都怪殷昭。” 谢砚池警告他:“搭顺风车可以,但是不能变成人形,不许高声尖叫,小昭,你把他毛烧秃的,你负责管他。” 殷昭点点头,接过盛离,露出了一个有些阴森的笑容。 盛离:“……” …… 作为此次的带队负责人,谢砚池自然是要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跟大家交代清楚。 丛流在那边开飞舟,他则开始跟所有人讲述注意事项。 “注意事项就是……看到好东西一定要抢过来。” 所有人:“……” “我们分小组行动,一组七人 ,可以自行组队。宗主说了,如果在今年的试炼里,我们镜流宗是灵点最高的宗门,每个人都可以进流云阁挑选一件高阶珍品。” 整个修界都很重视这十年一次的高阶秘境试炼,修盟会根据每个宗门的战利品价值给宗门算灵点,此次试炼的灵点最后会被加权放到修界宗门综合排名的计算之中。 谢砚池话音方落,飞舟上所有人立刻骚动了起来。 他们都没奢望过流云阁里的灵阶珍品,就算是高阶的,也已经够他们炫耀半辈子的了。 “到了修魔交界,飞舟就要被唤回,到时候我们就按照分好的队伍入住客栈。” 说是自行组队,最后谢砚池果然还是和毛茸茸们待在了一个小队,再加上谢明玉、丛流和兰罄,怎么看都像是他们七个合起伙来孤立其他人。 盛离:“我呢我呢!” 谢砚池凉飕飕瞥了他一眼:“你?等下就把你发配到魔界黑市去卖掉。” 第120章 双头鸟突袭 一路飞行还算平稳。 除了谢砚池和他的七人小队、白某和她的几位舔狗,在座众人对彼此其实都不算太熟。 但毕竟出自同宗,聊上个两句,其实都可以很快相熟,所需代价不过是趁着自家师尊不在,将关于自家师尊的八卦说出来搏大家一乐罢了。 “我师尊男的,喜欢男人。” “我师尊被女人骗光过裤衩。” “我师尊其实是秃子,生发灵液都不管用的那种,你们看到的头发都是他用法术做出的幻象。” “我师尊每次打坐其实都在睡懒觉,睡着睡着还会翻白眼那种。” “……” 终于轮到谢砚池他们了,谢砚池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师尊……喜欢偷偷吃东西,特别喜欢吃甜的,被发现了还不承认,然后长了几颗蛀牙。” 话音一落下,大家都笑了起来。 “啊啊啊,宗主看上去冷冰冰的,怎么会是喜欢偷吃甜食的小可爱啊~” “注意言辞,要是被宗主知道你说他可爱,你估计要被踢出镜流宗了哈哈哈!” 谢明玉“嘿嘿”一笑:“哥你完蛋了,我要告发你说他偷吃甜食的事情,等着吧,你马上要被师父抽了嘿嘿嘿。” 谢砚池立刻笑道:“大家不可以向宗主告发我啊,要不然我就惨了。” 几个师弟师妹都捂着嘴笑:“知道啦,谢师兄。” 谢砚池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面上泛着笑意的同时又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三年前他是一个连小师叔萧云来的门都不敢敲开的社恐人,三年后的今天他却可以和一群此先不甚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开玩笑。 他确实变了许多。 “行了,乐子说完说点正事。这次秘境之行,各大宗门都很看重。 听说隔壁天剑宗光是新晋的金丹修士就派了五名,碧髓宗的医修全身是毒,至于另两个综合门派月影宗和抱一宗,新一代亲传也全都参与。 我记得天剑宗有个天佑剑骨,刚满十六,就到了金丹境,今年剑门大比可是出尽了风头。” “慌什么。”谢砚池笑了笑,“他们有他们的天佑剑骨,我们也有我们的,虽然这剑骨可能年纪比人家大了些,你说是不是啊,三师弟。” 正在当司机的傻孩子兰罄有些不好意思:“别,二师兄太抬举我了,我也就吃饭厉害一点。” 谢明玉“怒吼一声”:“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三师兄,支棱起来!” 兰罄也燃起来了,“嗖”的一下把飞舟开到最快速度,幻想自己是一柄穿梭在云中的飞剑。 丛流头疼:“算了算了,阿罄你别开了,还是我来吧。” 被大师兄嫌弃了的兰罄默默地坐了回去。 “碧髓宗的丹修呢,也不是很好对付……” “不慌!我大师兄的绿色药丸比他们的毒药还要给力!” 丛流都不忍心继续听下去。 小师妹真的不是在说反话吗? “月影宗收的阵法师……” “我们万阵峰的褚师兄,郁眠还有百里寻也不差,林长老的两个亲传也不是吃素的!” “……” 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最后所有人都被谢明玉说的充满了自信。 谢砚池看向谢明玉,低声道:“可以啊,这么会说话。” 谢小玉:“那是,做人首先要有自信,我们好歹也是五大宗之一的镜流宗,不能输了气势!” 少女坐在风中,鹅黄衣裙被大风吹起。头上淡粉色猫眼石做的桃花簪闪烁着轻浅透亮的光,和她那双亮晶晶的杏仁眼一样漂亮明媚。 不说这是个力大无穷的野蛮剑修,谁能把他们家小师妹和那些仙气飘飘的小医修分开啊。 谢砚池隔空弹了小姑娘的额头一下:“有自信是好事,但行事不要过于鲁莽。” 谢明玉捂着脑袋:“哎哟!知道了!” “入境后记得每隔三日互报一次平安,玉牌做媒,金影为信。这样——” 谢砚池解下他腰间镜流宗特意为此次出行制作的互联玉牌,修长手指夹住美玉边角,随即往高空一掷,刹那间金光绽放,空中浮现出几个金字。 【必不负君】 殷昭学他模样,将自己的四个金字变成了“此生不渝”。 谢明玉笑笑:“小情侣就是恩爱~” …… 一路上谢砚池作为领队,因为长得温和俊秀,再加上和他说话时也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他就没少被师弟师妹们“调戏骚扰”。 殷昭一个人默默坐在谢砚池旁边,心烦意乱地听着他们说话,面色沉沉,心里酸的不得了。 这本该是他和哥哥的相处时间,现在却忽然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人,真是吵死了。 他屁股后忽然冒出一条尾巴,试图吸引哥哥注意力,可惜没用。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然后殷昭爆发了,“砰”的一下炸开了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然后直接变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殷昭:“?” 他原本只是想伸出九条尾巴引起哥哥注意的,但是因为醋坛子炸了,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 然后师姐们的手就都伸出来了。 “早就听闻殷师弟有狐系半妖血脉,今日一见,真的好可爱啊!” 殷昭直接当场炸毛。 谢砚池慌忙一把抱住小狐狸,温和笑道:“方才过了镜流洲,天地灵气忽然少了,他一时没控制住形态才变成这样。我这师弟脸皮薄,还请师姐们手下留情,放过他吧。” 他们并没有和大家挑明关系,那几个师姐只当他们是师兄弟关系好,所以谢砚池这么护着殷昭不让她们摸。 飞舟上有独立小舱,谢砚池抱着某只一看就知道不开心了的小狐狸匆匆走到无人舱内,刚进入一片昏暗,怀中温热就跳了出去,紧接着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就压了上来。 他被死死压在墙边,疯狂索吻。 “别生气啦。” “我没生气。” 殷昭冷着脸,把人抱在怀中,身体紧紧相贴,手不安分地摸上了腰畔。 抱着抱着就红了眼眶,又开始了他惯用的撒娇语气。 “哥哥不许跟他们说话,吵死了。” 谢砚池抬手轻捻殷昭发红的耳垂,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朦胧。 “怎么办,我也生气了。你当着我的面在他们面前变成小狐狸,你脏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阵缠绵热吻过后,殷昭伏在他肩头纳闷低语:“哥哥跟谁学的,怎么会说这种话。” 谢砚池垂眸瞥他:“跟某只喜欢撒娇的小狐狸学的。” 殷昭被他说脸红了,直接扭过头去不理他,但身体依旧放松地贴着他,从身后环抱住。 “哥哥就在这陪我,别出去了。” 谢砚池刚要回应,舟身忽然一阵猛摇,紧接着外面传来女子的惊叫声。 谢砚池面色微变,殷昭也适时松手,两人一同朝舱门外走去。 舱门一打开,一股惊天风浪便迎面而来,吹的衣衫猎猎作响。 只见一只巨大的双头鸟正在疯狂地撞击舟体。 方才惊叫的是那个叫白怜的女修,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看上去惊慌失措、极度害怕。 谢明玉则直接抽出青色长剑,脚踏惊鸿步一个纵身便借高物跃向高空,凌厉剑气化为数十道青色羽斩,直奔这双头鸟要害而去。 随着那双头鸟一声愤怒嘶吼,谢砚池腕上青影一闪,那暗青色的金属节鞭便握于手中。 “明玉!左下四十五度方向!” 他脚下忽而延伸出一条空中冰路,一个粉球踩着那冰一路狂奔,借着体型优势一骨碌跃上鸟背,利爪横抓,划出一道淋漓血迹。 褚灵带着几个万阵峰弟子在后方起阵。 “用绞杀阵,开三个围住它!坐标不要放歪,就按照之前教你们的去做。” 殷昭周身异火暴涨,他和谢砚池极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小昭,跟上!” 话音方落,两人便化为两道残影,朝那愈发凶猛的巨型双头鸟迅猛飞去。 第121章 撒娇男人最好命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暗青色的游龙鞭便彻底伸展开来,金属节段闪烁着凛凛寒光。 在紧绕住那双头鸟的头部时,鞭身上一整排利刃悉数冒出,直勾的那双头鸟鲜血淋漓,发出凄惨的悲鸣。 正在鸟背上上蹿下跳的盛离冲殷昭喊了声:“臭狐狸!快过来一起咬它!” 殷昭才不理他,只是手中幻化出异火刃,在谢砚池用游龙鞭牵制住那双头鸟时放出漫天火雨。 本以为那双头鸟很快就会被异火折磨死,但让殷昭感到颇为奇怪的是,这双头鸟就算被烧了,也丝毫不惧他的火焰。 那双失去理性的眼睛里血丝密布,凶煞至极。 在看清鸟喙上蔓延的魔纹时,殷昭不由有些吃惊。 这双头鸟居然已经魔化,那纹路不似寻常魔纹,红中泛着黑,色彩鲜艳诡异。 他们方过了镜流洲,现下已经处于天水洲境内。 这里虽比不上镜流洲魔物清除的彻底,但如此巨大的魔化双头鸟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飞舟行道上攻击过往人群,着属实是有些奇怪。 这鸟要么是刚魔化,要么是漏网之鱼,要么就是被人带来的。 殷昭更偏向于最后一种可能。 不过就算它十分强悍,在场十几名内门弟子也不是好惹的。 众人合力围剿,不至于打不过这么一头笨重的双头鸟。 只是半路出了些许差池。 “你在搞什么,为什么布了三次还能把方位弄错,林长老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褚灵看向连续三次都配合出错的白怜,没忍住加重了语气。 纵然他能理解现在情况紧急,很容易紧张失误,但也着实是生气。 毕竟白怜所体现出来的能力可不像是能参加此次秘境试炼之人所该有的。 由于这位师妹的失误,那双头鸟险些冲破压制,差点就让他们之前的努力白费。 那边郁眠和百里寻慌忙共同补阵,总算是同大家一起,合力杀死了那只双头鸟。 冰路当空断裂,那只魔化的双头鸟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在无人在意之处,殷昭挥袖拂过半空,将那枚妖丹握于手心,随后将其丢进芥子袋中,便飞快地踏着那碎冰折返于飞舟之上,一个飞身纵跃,随即稳稳落地,衣袂随风荡起。 “哥哥,你没受伤吧。” 显然,他是完全忽略了谢砚池方才用带刺的金属鞭子狠狠抽打那双头鸟的样子了。 谢砚池正在收鞭子。 温润的黑玉鞭柄被握于那白皙手掌之中,越发衬托得青年那双手白皙修长。 明明手上动作是在收鞭,却莫名有一种冷淡的性感。 “我没事。” 谢砚池顿了顿,忽然想起了某只之前还在鸟背上作乱的兔子。 “等等,盛离不会被你烧死了吧?” 他脚边的衣摆忽然被蹭了蹭,一道微弱到只有他和殷昭才能听见的声音恹恹道:“没死。” 盛离没死,只是又秃了一点,罪魁祸首依旧是殷昭。 “殷昭,你得赔钱,赔我的精神损失费。” 殷昭没理他,转头就用要把他扔下去的假动作吓唬他。 盛离:“太过分了!” 与此同时,白怜的面色不甚好看。 她这一路爬上来,其实水分很多。 她的综合素质和那些凭真本事上来的同门相比,不敌人家二分之一。 若是没有那些师兄的帮衬,她根本参加不了这次的秘境。 褚灵方才当众给她难堪,她心里其实很不爽来着。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的,她却是很快红着眼睛开始给褚灵道歉。 “好了好了,现在问题已经解决了,下次注意便是。” 和事佬谢砚池立刻横插其中。 这还没到秘境开启的地方呢,可不能因为某个人伤了和气。 “如今舟身受损,得先降落找个停泊仙港修一修飞舟,然后顺便理理那双头鸟的来历。” 谢明玉戳了戳丛流:“大师兄,降落降落。” *** 天水洲的渡灵港算得上是修界第二大港口,来往飞舟飞鸢数不胜数,热闹非凡。 丛流在引渡人的指引下将飞舟缓慢停入港口,四周嗡鸣声响起,泊位的浅蓝色旗帜当空扬起,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丛流提议:“在这休息一晚吧,舟身修理大概要花两个时辰,那时候都天黑了,出行不太安全。” 大家都没有异议,在将飞舟托付给渡灵港过后就一同出发前往客栈。 最近是旺季,他们一连跑了好几家客栈都被告知已经住满,最后只找到了一家还有房间的客栈。 那掌柜的一见他们一行人的修者打扮,便有些感慨。 “最近可真是热闹啊,好多从镜流洲那块过来的修士路过我们天水城,都说要去参加什么月渊秘境的试炼。道友,你们也是去那里的吗?” 谢砚池颔首微笑。 那掌柜扫了眼他腰畔那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玉佩,眼中精光闪现:“诸位道友,只剩下九间双人上房了,一间一百中阶灵晶。” 谢砚池:“?” 他没听错吧,一间上房一百中阶灵晶?他虽然有的是灵晶,但他不是大冤种啊。 来这之前,他们已经问过了好几家客栈,得知在天水城里,在客栈里的一间上房里住一夜,大概价位是五十中枚阶灵晶。 现在倒好,这掌柜直接给他们来了个翻倍。 这不明显是把他们当人傻钱多的大冤种了么? 怪不得这里还能有空余房间,原来这是家黑心客栈。 他正要跟这掌柜理论,那边谢明玉直接阴森一笑。 “哥,这事你别管,交给我就行。” 谢砚池有些惊慌地看向她:这丫头要干什么? 谢明玉不慌不忙地走到柜前,看向那掌柜甜甜一笑:“你好。” 那掌柜愣了愣神。 眼前这少女面容白皙,穿一身鹅黄罗裙,梳着惊鸿髻,粉色猫眼宝石做成的桃花簪插于发间,俏脸上满是少女的纯真。 反正怎么看怎么像性格温软可爱的小仙子。 然而下一秒,这长得漂亮可爱的小仙子直接扛起一把重剑往桌上一砸,差点没把客栈老板祖传的梨花木桌给砸烂了。 周围进出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一看他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帮派来客栈里闹事。 少女流里流气地挑了挑眉:“便宜点呗,一间五十枚中阶灵晶,我还免费帮你修坟。” 她也没想占便宜,报的是合理价格。 掌柜被吓了一大跳,他又心虚,生怕这伙看上去就不好惹的人真把他的宝贝梨花木桌给当场劈废了,慌忙点头答应。 谢明玉看出了他看向那桌子时的心疼,于是笑着摸了摸那张梨花木桌。 “这桌子质量看上去不错。” “不要五十,四十就可以!” 少女的手这才从那桌上恋恋不舍地放下。 恰在此时,一旁走出几个怒气冲天的蓝衣修士。 “什么!你收他们四十一间,却收我们八十一间,真把我们当傻子耍是吧!” 为首的年轻剑修不知道前因后果,只听到了掌柜收谢砚池他们一间四十枚中阶灵晶的话,顿时气炸了。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谢砚池若有所思:“什么,八十?可是他之前分明问我们要一百一间上房。” 旁边有房客奇怪道:“可是我是五十一间上房。” 谢砚池摇摇头:“哎呀,太过分了。” 谢明玉点点头:“就是就是!”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看戏,那掌柜脸色涨的跟猪肝一样红。 “都四十可以了吧,待会我把多出来的灵晶都退还给你们!” 谢明玉“嘻嘻”一笑:“我们人多,打个折呗~” 掌柜:“……” 片刻后——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房间分配了。 不算盛离,他们一行二十人,一起是十二个男生八个女生,能住的却只有九间,这着实是不好分房。 但这对于毛茸茸们来说,却挺好解决的。 他们睡觉没必要用人形,只用小巧的兽形又不是不能睡。 于是乎除了不能在大家面前说话的盛离以外的三只毛茸茸都表示要和谢砚池住一个屋。 其他同门都面露惊讶之色。 “四个人睡一间,这会不会有些挤了?” 百里寻:“其实我只需要一张椅子就能睡。” 毕竟是小猫咪,占地面积不会很大。 盛离从谢砚池的袖子中探出一个头来,默默地想:他需要的空间就更小了。 可惜头还没全探出来,就被谢砚池一把按了回去。 那边殷昭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商量:“郁眠你可以单独睡一张床,毕竟你变成狼的话需要的空间就会更大,我不介意和哥哥挤一张。” 郁眠:“……” 所以你为什么不能和百里寻一样睡椅子呢?反正都是一小坨毛球不是吗? 殷昭才没空搭理郁眠,他已经在和谢砚池撒娇了:“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谢砚池呆愣愣地点点头:“哦,挺好的。” 郁眠:啧,撒娇男人最好命。 第122章 意外更新的魔书 很快,大家都安顿了下来。 为了让房间看上去不那么拥挤,毛茸茸们一进屋就很自觉地变成了兽形。 异瞳白猫轻盈地跳跃至一张椅子上,随即慵懒盘卧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 小兔子跳上桌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自己现在的模样非常满意。 殷昭则将谢砚池扑倒在床,毛茸茸的雪白狐尾轻轻晃动着,随即抬起小爪子按在青年胸口。 郁眠默默转过头,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他早该想到的。 “哦,对了,哥哥,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一道白芒一闪而逝,刚刚跳至床边的小狐狸直接变成了一个正托着腮笑眯眯地看向谢砚池的狐耳青年。 殷昭那骨感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捏着一颗泛着浑浊红光的妖兽内丹。 一时间房间里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来。 谢砚池接过那枚内丹仔细查看:“这是那只双头鸟的妖丹?” 郁眠冷声道:“看来那只双头鸟魔化了。” 他曾经还住在雪域的时候,族里的白狼被那些丧心病狂的魔族迫害进入魔化状态,若是不将其杀死,就会让更多的族狼陷入危险。 那时的郁眠一边流泪一边亲手杀死那些魔化的白狼,当魔化白狼的肉体化为黑色颗粒消散时,就会出现这样泛着浑浊红光的妖丹。 殷昭点了点头:“没错。” 谢砚池皱了皱眉:“不对劲,我们今天走的是天水洲的飞舟官道,按理说根本不会有魔化妖兽的出现。” “哥哥。”殷昭的眼睛骤然暗了下去,“我觉得今天的突袭……有幕后黑手,那只鸟的目标是我,我在它身上感受到了殷怀景的气息。” 殷昭是到死都不会忘记殷怀景身上那种极特别的恶心气息的。 谢砚池回想起当时战斗的场景,面色不由变得有些苍白。 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那么回事。 那只双头鸟并没有刻意攻击其余人,就算他当时用游龙鞭故意挑衅都没能激怒对方,那只鸟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是放在殷昭身上的。 “还有一点,我当时距离他极近,发现它的魔纹不对劲,是红黑相间的……它是有主人的魔奴。” 全红的是生来便有魔族血脉。 全黑的是后天魔化而成,但仍保持自由之身。 红黑相间的则是被动魔化,是已经和主人有了契约关系的魔奴。 根据红色的明暗程度还可具体辨别魔化等级的高低。 若是将那有主的双头鸟和殷怀景联系起来,答案昭然若揭。 三年前殷怀景就想在丛林之心杀了殷昭,听说那魔头最近刚出关没多久,他又来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砚池面色凝重:“小昭,如非必要,你这段时间都不要一个人行动。” 其他三只毛茸茸也都点了点头。 盛离:“臭狐狸,你求我,我就保护你。” 百里寻还带着困意:“我可以让我哥罩你。” 郁眠:“你要是真被追杀了,我勉为其难可以帮你逃跑。” 殷昭:乱七八糟。 他有点无语:“我看上去需要你们的保护吗?” 谢砚池揉了揉他的脑袋:“大家是在关心你。” 殷昭耳后根顿时泛起了一层薄薄绯色。 大家关心他……嘁,他才不需要。 “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不能继续留在天水洲了,这里有点危险。” …… 临睡前,谢砚池从芥子珠里拿出了那本很久都没有更新过的魔书。 自从发现这书会自动更新,他就养成了每天翻阅一遍的习惯。 然而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自从三年前给出月渊花的线索后,这书就跟死了一样,再没更新过半点。 今夜本来也只是照旧检查一遍罢了,不料却有了意外之喜。 书——更新了。 【天魔历十六年,晴日。 好不容易有了好天气,小茨看上去很开心。今天院子里还开了它最喜欢的花,真是好事成双。 唯一不足的一点,大概就是我弄丢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孔雀尾羽。 没有孔雀尾羽做点缀的贡品是不完美的……啊我真是不明白,召唤魔灵为什么要孔雀一族的祝福,这不是邪术吗?】 更新来的很突然,突然冒出的新线索也很突然。 谢砚池真的很好奇,这本书的更新到底有没有讲究?若有,又是什么触发了它的更新? 他真的很害怕,在得到月渊花之后的三天以内,这本书还没有将所有线索都标明出来。 那样便等于白费了一朵月渊花。 要想成功,就只有再等十年。 真是令人抓狂。 现在看来,除了月渊花,他还需要孔雀的尾羽。 在这个世界,华丽的尾羽是孔雀一族的重要之物,若是有孔雀愿意将自己的尾羽赠送与人,此人便得到了孔雀的祝福。 那么他又该到哪里去找一只孔雀给他祝福? 脖颈忽然被温热的手臂缠上,殷昭从后面俯身下来上来,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按照每日的习惯,在他面颊上亲吻了一下。 “哥哥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睡觉。” 青年身上好闻的淡雅熏香钻入鼻中,谢砚池垂了眼睫,正欲合书——他不想让殷昭掺和进这件事来,太危险了。 殷昭却是直接伸手抵在了魔书新增的那页纸上。 “月渊花、孔雀羽……都是很神秘美丽的东西啊,哥哥如果感兴趣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找来……” 谢砚池忽然打断他:“不用不用,都是看着好玩的。” 殷昭的眼睛染上了一层暗色,但谢砚池看不见。 亲昵的低语在耳畔响起,带了些许沙哑:“那快点去睡觉。” 谢砚池还没反应过来,桌上的灵火灯便直接熄灭,室内陷入彻底的黑暗,他腰间骤然一紧,整个人直接被殷昭拦腰抱起,随即一起往床边而去。 “他们都在这,你注意点,别动手动脚的。” “我不动手动脚,我就抱一下,求你了哥哥,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那你变成狐狸我抱你,你那玩意贴着我又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错了哥哥~” 两人全程用脑内传音交流,对床的郁眠什么也听不见,只知道这两人睡一张床上去了。 啧。 郁眠默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俩,紧紧闭上了眼睛。 室内彻底安静了下去,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可没过多久,房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第123章 开门开门 那声音起初很小,也许是许久没有人回应,门外那人用的力气也越来越大了。 深更半夜,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着实是有些诡异。 谢砚池从睡梦中被惊醒,一睁眼,半条魂都差点被吓掉。 只见四双幽幽发光的兽瞳都在黑暗中盯着他看。 被吓得彻底清醒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小昭他们的眼睛。 殷昭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立刻紧张兮兮地睁着那双幽幽发光的红色眼睛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虽然他平时都是黑色眼睛,不过只要变成了兽形,眼睛就会很神奇地转变为红色。 谢砚池都没敢和他对视:“……点盏灯吧,大晚上的,你们四个这样看我我有点害怕。”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响起。 谢砚池:更害怕了。 殷昭化人后赶忙在指尖燃起一簇火焰,霎时间,大家的脸都被他的异火给照亮了。 盛离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我去开门?我看他敲的还挺急的。” 郁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嫌弃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大傻子。 百里寻打了个哈欠,随即幽幽道:“你连外面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给他开门?这么猛的吗?小兔子。” 盛离当真是极威猛的,他直接撸起袖子道:“怕他干什么,直接干就不是了。” 殷昭忽然笑了一下,他背对着谢砚池,面庞则朝向盛离的方向,比了一个口型。 盛离瞪大了眼瞅他,回味了半天,才猛然反应过来,殷昭这是在骂他“蠢货”呢! “你!” 殷昭向后靠在谢砚池怀里,颇为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我怎么了?” ”行了,你俩别闹了。“百里寻出声提醒道,“这客栈里有妖的气息,那妖……还是冲我们来的,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妖?” 百里寻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明黄符箓夹于指尖,随即快速向其中注入灵力。 没过多久,那符纸上用鲜血画出的符纹就逐渐亮起,一阵疯狂摇动后,整张符箓即刻便开始燃烧。 “这是什么符?”谢砚池有些好奇。 “应妖符。”百里寻淡声道,“可以用来感应周围有没有妖,当然,我不会把你们的妖气和别的妖的弄混。” 他天生就有感知妖物的能力,无论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 这大概就是百里一族血脉的力量,他那天也是突发奇想,便用自己的血画了一张经过改造的感应符,然后对准了玉妖灵,没想到真的成功感应到了玉妖灵的存在。 后来他又拿到外面试了很多次,确认是真的有用后,进一步测试出了这应妖符的有效范围。 大概是……周围二十米以内。 周围的妖物越强大,应妖符晃动的力度就越大。 他方才是直接用血脉之力再次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客栈里就有了如此强大的妖气。 那妖气还十分纯一,也就是说,只有一只。 绝对是只大妖。 使用应妖符,不过是为了更具象的展示那大妖的存在和具体方位。 谢砚池看着眼前这夹着一张燃烧得正旺的应妖符的猫耳青年,不由有些感慨。 “厉害,阵法师和符修果然是相通的,精髓都是画阵法符文,不过有大有小,载体不同。你这符能感知到妖物的具体方向吗?” 百里寻那双异瞳紧紧盯着那晃动幅度越来越小的符箓,在火焰终于稳定地倾于同一个方向的一瞬间,淡声道:”在楼上,不是门外。” 谢砚池翻身下床,没什么表情地朝门口走去:“所以,外面可能是个人,对吧?” 他的脚步声和那些被扰了清梦的人一样暴躁,一切都听上去很自然。 大家很快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说妖的气息偏向于楼下,并不在门外,可是谁又能保证,在外面敲门的一定是个人? 那妖既是冲他们来的,他们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谢砚池走到门口过后不久,那敲门声就停了下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外面响起了一道他无比熟悉的女声。 “哥!你在吗?” 谢明玉的声音听上去很着急。 尽管外面的的确确是妹妹的声音,谢砚池放在门把手上的手还是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声音里还带着睡觉被吵醒的不爽:“这么晚不睡觉干什么,吵死了。” “哥,和我住一起的白怜不见了,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她。我已经问过和她师姐西宫雪了,她也说联系不到。她要真出事了,那可是要算到你头上的。你快出来,我们一起去找她!” 谢砚池不动声色地开始联系谢明玉。 然而下一秒,门外的人便有些奇怪道:“哥你这是干什么,我就在这里,你用令牌联系我做什么?你不信我说的话?” 谢砚池沉默半晌,继续问:”你什么时候问的西宫雪?“ ”就刚才啊,这不是没有线索,我才来找你吗?“ 很快,谢砚池就转而开始联系西宫雪。 如果真如门外的”谢明玉“所言,那么西宫雪现在应该是醒着的。 很快,令牌里就传来了少女不耐的清冷声音:“谢师兄,请问您现在有什么事吗?” 有回音,而房间里面的墙壁都有吸音处理,所以——西宫雪现在并不在客栈的房间内。 谢砚池神情有些微妙,他用了隔音法术,在确保外面的人听不见后才问道:“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有和我师妹有过交流吗?她不见了,我很着急。” “又一个失踪了?她刚才还问我白怜去哪里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也注意点,早点回来,别到时候也失踪了。” 西宫雪:“……”这都被你发现了。 …… 切断传音联系后,郁眠幽幽道:“这不是说的没错?假不了吧?” 谢砚池:“?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的警惕心和盛离一样离谱?\"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继续审问:“你是直接用令牌联系的,还是和她见了面?” “见了面啊。她还偷偷溜出客栈去玩呢。不是,哥,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怀疑我?” 谢砚池不吃她这套:“垂死病中惊坐起,接。” “暗风吹雨入寒窗。” “风雪压我两三年,接。” “我笑风轻雪如棉。” 谢砚池面色略轻松了些:“可以啊,都答对了。” 一旁的四只毛茸茸都一脸懵逼:“这是什么诗?” 谢砚池看了他们一眼,暗道,这世界里可没这些诗,你们能知道就有鬼了。 “应该是没问题了,这诗只有我们家乡的人才知道。”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哥!你到底开不开门啊。” “开了,开了,你别急。” 谢砚池直接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谢明玉。 少女身上还穿着白日里那条鹅黄罗裙,她站在廊道里,头上的发饰被廊灯照得明晃夺目。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和谢砚池几乎同时向对方冲了过去。 第124章 给你弥补一个遗憾 谢砚池一鞭子抽开数把从少女袖中飞出的银色尖刀,连带着将房间的门给一同抽烂了。 鞭身上的倒钩深入木制大门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整扇从中裂开一半的门随着游龙鞭的落下一同砸在地上,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又是一阵发力,水蓝色的灵力直接注入其中,彻底将这门一分为二,小青龙也顺利脱身。 谢砚池一手刀砍下去,伸出手准备接住少女的一瞬间,发现谢明玉的手臂诡异地垂了下来,就像——被傀儡线牵着的人偶 。 殷昭警惕地看向四周,与此同时,百里寻手中的符箓骤然爆开,他被炸得跌倒在地,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一阵低笑声忽然传来,只见一个身着一身华丽锦衣的精致男子镇定自若地从楼梯上下来。 “怎么做到的啊,你的反应居然这么快,还能猜测到你妹妹有问题……难道是我操控的不够好吗?” 他不过是轻轻一抬手,还 躺在谢砚池怀中的谢明玉就忽然动了一下,整条手臂都以一种极为诡谲的姿势被“提”了起来。 若是细看,可见几根极细的丝线自男人袖中飞出,紧紧缠绕在少女手腕上。 谢砚池慌忙要将那丝线割断,可是没有用,也不知这丝线是用什么材料做的,根本就割不断。 越割,还缠绕得越紧。 没过一会,谢明玉的手腕上就出现了一道醒目的红痕。 他凝眸,目光定定地看向男人腰畔的孔雀羽饰,神色愈发阴沉愤怒。 “不说原因?那可真是太令人遗憾了。” 在男人正欲抬手再次操控谢明玉的时候,殷昭直接一把火将那丝线全部烧断,少女的手臂顿时垂了下去。 “哎哟,你就是殷昭?你这天狐异火可真是名不虚传。” 男人一脸惊奇之色地看向殷昭,那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什么珍稀的小宠物。 是那种轻视的、鄙薄的、自以为是人上人的眼神——看的殷昭想立刻用九条尾巴抽死他。 什么东西,也敢用这种眼神看他。 男人又将目光转向了站在谢砚池身后的百里寻。 “还有阿寻,你居然在这里。三年前你擅自和我断开联系,今日再见,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孔茗。”百里寻的目光很冷静,像是淬了千年的寒霜一般。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你抹去我的记忆,骗我说我的家人全都死了,还控制我,只允许我做你想让我做的事情。 在你身边的那几年,你总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傀儡,一个只为你所用的傀儡。 你让我觉得你是我的恩人,可是——你才是那个放火烧了我的家的凶手!我所有的不幸,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怎么还有脸问我我有什么想对你说的?” 孔茗看上去有些遗憾:“你都知道了啊,那太遗憾了呢。” “遗憾哥,你怎么又遗憾上了。” 方才在谢砚池怀里疼得直抽搐的少女这时勉强坐了起来,她一把推开她哥的手,虽然又是疼得龇牙咧嘴,但这并不妨碍她顶着一张虚弱的脸怒视孔茗。 “你不是想知道我哥是怎么发现我不对劲的吗?我这就先给你弥补一个遗憾,待会打你的时候你少哭点。” 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孔茗了,那么早就手握对方个人信息的谢明玉现在自有办法对付他。 孔茗老神在在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将近:“说说看?” 谢明玉冷笑一声,和谢砚池对视了一眼。 “答案就是,我才不会说什么正确答案!你操控我,逼我说正确答案,就是你最大的败笔!真正该说的明明是——” “垂死病中惊坐起,小丑竟是你自己!” “风雪压我两三年,老寒腿加脑膜炎!” “老哥,上!揍他!” 四只毛茸茸都撸起袖子就要跟着谢砚池一起上,郁眠的面色尤为冰冷。 当那强大的威压迎面而来时,孔茗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轻视了眼前这些人。 但没关系,他要认真了。 巨大的风浪很快将整个客栈掀得天翻地覆。 许多住客都被吵醒了,然后一脸惊恐地在即将崩塌的廊道里疯狂奔跑。 掌柜崩溃的声音在整个客栈里回荡。 “老天爷!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第125章 威胁 齑粉碎石随着法术攻击不断下落,谢砚池站在青色水光中,清浅的眸光投向那些正在拼命奔逃的无辜之人,越发凝重。 “郁眠,百里,你们能开防护阵法吗?” 郁眠方硬接下一道孔雀羽刃,狼耳上被割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一边将受伤的谢明玉护在身后,一边抬手凝聚冰系能量准备在一阵乱象中攻击孔茗。 他微微喘着息,似乎有些不解:“当然能开,不过我们要是开了阵法,就不能帮你了。” 谢砚池淡声道:“ 你和百里放心开阵,把那些无辜之人保护好,剩下的交给我就可以了……还有——”他忽然深深地看了郁眠一眼,“保护好明玉。” 谢明玉在那嗷嗷叫:“我不需要保护,我要和你一起揍他!你不能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爽!” 谢砚池简直是哭笑不得。 他发现不管是什么时候,谢小玉这个死丫头都有办法逗他笑。 “好好待着吧你。”他没好气地把正要跟过来的谢明玉往郁眠那里一按,“郁眠,这臭丫头就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他便扭头逆着风,和殷昭一起,在青白双龙的掩护下一步一步朝孔茗走去。 “二师兄!我来助你!” 年轻人响亮有力的声音穿过嘈杂风声和巨大的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谢砚池回头一瞥,只见一身红衣似火的兰罄正御剑破空而来,他身后还跟着数名镜流宗弟子。 看那架势,正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后方郁眠和百里寻已经和褚灵等人一起开始布下巨大的法阵,只见天青色的阵法符文开始缓缓转动,冲天光柱逐渐向四周扩展,延伸成淡青色的薄薄光幕。 虽单薄,但无比坚韧。 不管孔茗的孔雀羽刃有多么疯狂,始终都砍不进这光幕以内。 谢砚池放心了,看向方落地至他面前的兰罄:“大师兄呢?” 兰罄指了指法阵的方向:“大师兄在那里给受伤的人疗伤呢 。这家客栈里还是普通人居多,很多人都伤得很重。这妖族还真是狠毒,竟然在这样的地方动手,真不怕遭天谴。” 谢砚池忽然道:“师父以前教过我们,剑不可为杀生而举,但可为护他人而落。这里的落,是斩落。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兰罄当然明白谢砚池的意思:“正好,有理由动手了,我今天一定和大家一起努力,争取把他的脑袋给砍下来!” 饶是向来不把那些大道理放心上的殷昭也点了点头。 他知道,哥哥说要护的“他人”是光幕以内那些和他们素不相识的普通人。 可他知道自己是个小气而自私的人,他要护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和他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他想保护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哥哥一个人而已。 如果硬要说战斗的理由,哥哥选择的是为护众人而行,那他就选择为守一人而战好了。 此时此刻,谢砚池身后那些镜流宗弟子都气势加倍,大有要将孔茗生吞活剥了的意思。 谢砚池浅浅勾了下唇角,随即转身逆风而去。 他的高马尾被风吹得高高扬起,耳畔的流苏耳坠也无比凌乱,手里的清影剑却从来都不曾动摇半分。 不过是顷刻间,数名镜流宗弟子便化为几道残影随他飞出光幕的保护范围。 这孔茗着实是狡猾,他用孔雀羽化出自己的模样,不过一息之间,就变出了无数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羽人。 这些假的孔茗杀伤力也同样不低,他们方离开防护光幕的保护范围,就分别被紧紧缠上。 每一剑砍上羽人的脖子时,都像落了空一般叫人难受,只能劈散一堆羽毛。 谢砚池和殷昭相隔不远,他们一路杀死了许多假象,已经越来越靠近彼此了。 就在他们即将汇合之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了孔茗的声音。 【你一定不想让你妹妹出事吧。】 谢砚池浑身都僵住了。 【我的傀儡丝可没那么容易就被烧干净,不想让她出事的话,你就自己走过来,不要让那小鬼跟着。我在——这里。】 耳畔一阵嗡鸣,谢砚池探出灵识,跟着指引看向了无数纷飞羽毛深处的一道高挑身影。 倾洒的月光之下,他好像看到了一只孔雀的影子。 “哥哥!” 手掌被人猛然握住,他猛地回过神来,发觉他周围忽然围上了一整圈面色苍白的孔茗。 每一个都眼神空洞,像是无神的木偶,他们每做出一个动作,手臂都像是在被无形的丝线所牵扯着。 诡异的是,每一双眼睛都在看他,但是那些“孔茗”都不攻击他。 “哥哥,待会你抓紧我的手,我直接——哥哥?!” 殷昭话都还没说完,就被谢砚池一把抱住,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带着调转了一下身位。 下一秒,一根锋锐无比的异化羽毛就被谢砚池抬起手臂用灵力荡开——那原本是冲殷昭而去的羽刃。 【不要带那小鬼一起来,不要告诉他我和你说过的话,这是警告。】 啧。 怪恶心的。 谢砚池非常不爽。 这孔茗到底想干什么? 找他?找他做什么? 而且对方把事情弄的这么大,真的不怕天水城派人来抓他吗? 他皱眉略微思索片刻,却见殷昭毫不犹豫地将手指咬破,随即将血涂在他被擦破了一点点的手背上。 殷昭都要心疼死了:“哥哥以后都不用帮我挡,我不会有事的。” 谢砚池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殷昭。 小昭满心满眼都是他,可他还有很多别的牵挂。 孔茗一句话就用妹妹拿捏他,他若是照做,就会让小昭又为他担心;他若不照做,妹妹万一真的有危险怎么办? 这对殷昭来说并不公平。 他不能因为那些话轻易慌了阵脚,他是穿书者啊,再想想……孔茗的弱点。 …… 片刻后,他在那些诡异的注视下,开始和“孔茗”交涉。 【你……也有个妹妹,她嫁给了魔尊,对吧。】 顷刻间,所有“孔茗”的眼珠子都僵硬地转了一下。 眼神很阴冷,像是背后操纵的主人正在透过这些毫无生气的眼睛窥视他。 第126章 掳走 几乎是一息之间,数十根傀儡丝从无数堆叠的孔雀羽深处穿出,直朝清影剑的剑身上绕去。 谢砚池能明显感知到有一股大力正在通过那些丝线和他暗中较量。 他蓦然放手,手中剑影便似水光般飞了出去,紧接着便划过半空,周身白芒暴涨,青白双龙的巨大幻象在一片水汽蒸腾中若隐若现。 随着龙身的出现,整柄清影剑都消失在原处,随即化成一条小白龙和游龙鞭化成的小青龙一起穿行于那些傀儡丝的包围之中。 双龙来来回回穿行数十次,故意同那些追踪丝线周旋,因为本身只是幻影,那些无法将它们束缚住的傀儡丝在历经了一次又一次地扑空后全都缠绕在了一起,打成了死结。 谢砚池和殷昭对视一眼,两人极为默契地同时穿过无数缠绕红线,直奔傀儡丝的来源。 兰罄他们则自左右两侧用剑和那些新发出来的丝线纠缠斗争,以助谢砚池和殷昭更好地冲破红线封锁。 孔茗无奈的叹息在空间回荡—— 【真讨厌,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反正你跟我走了,他也会追来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几乎是在清影剑归于谢砚池手上,并且插入那站立于孔雀羽和红线深处的孔茗胸前时,那个真的孔茗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瞳眸中闪过诡谲梦幻的瑰丽色彩,十指微张,紧接着那些红色傀儡线几乎在顷刻之间悉数断裂,连于他手指上的丝线若潮水般往回涌,将谢砚池紧紧地包裹于其中。 “哥哥!” 殷昭一见孔茗这番举动,面色顿时沉了下去,他硬生生用被割得血淋淋的手扯断那些拦路的红线,拼尽全力,只想快一点跑到哥哥身边。 谢砚池听见了殷昭的呼喊,他猛地回过头去,隔着万千交错红丝中的缝隙和奋力奔来的青年遥遥对视。 他们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眼神交汇,可就在指尖即将相触的那一瞬间,却被迫骤然拉开距离。 红色的浪潮将所有缝隙堵得严严实实,并且在不断缩小茧中空间。 在被一股不知名的陌生力量吸入空间的最后一秒,谢砚池隔着那红色浪潮,长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不堪,他在一片呼啸中听见了声嘶力竭的两个字。 “哥哥——” 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他还是被吞没了。 …… 殷昭疯了一般地冲到谢砚池先前所站立的地方,随即有些惊恐地发现,那深处红色旋涡之中的青年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随孔茗消失于原地。 风暴逐渐归于宁静之时,一道清脆的声响传入他耳中。 只见一个通体呈现出青绿色的游龙手链忽然从半空掉落,其上有一道幽微亮光一闪而逝,但很快就归复于沉寂暗淡。 殷昭有些僵硬地缓缓蹲下,他伸出颤抖着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游龙手链从地上捡了起来。 都怪他,都怪他!如果不是他疏忽了,哥哥又怎么会被孔茗抓走! 不过刚才那股带走哥哥的力量着实是有些古怪,那似乎不是什么妖术,而是—— 领域的力量。 那领域的威力十分可怖,就算他的反应力向来一流,也完全没办法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立刻反应过来。 所以是迟了。 拥有领域的人很少,别说是镜流宗,就算是放眼整个修界,也是屈指可数。 一个拥有领域的大妖,若真想要绑架哥哥,那么大可在暗地里偷偷摸摸进行,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挑人这么多的地方和这么特殊的时间动手。 这是生怕不引人注意吗? 还是说,孔茗其实另有打算,绑架只是个幌子? 殷昭边面色沉沉地思考着,边感受着哥哥体内血契的存在。 虽然他答应过哥哥,不再使用这份能力来探知哥哥所在之处,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 “小师弟!你没事吧!” 兰罄匆匆落地,飞快地跑到殷昭身边想要查看殷昭的情况,却被殷昭黑着脸躲开。 在看到殷昭手里的游龙手链时,他心里不由咯噔一跳。 “二师兄他……”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有一道白影似疾风一般从天而降。 那是一柄通体修长漂亮的银白长剑,在猛地扎进泥土之中后,剑穗被逐渐平息的风吹得微微扬起。 一阵悠然的嗡鸣声在四下荡开,像是风的呜咽。 清影剑。 殷昭在看见清影剑开始化龙的时候,整双黯淡的眼睛在一瞬间都亮了起来。 他一把将兰罄推开,朝那插在泥土中的长剑扑跪了下去。 双手死死地抓住剑柄,眼神急切的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小白!小白你告诉我,我哥他发生了什么……” 于一片朦胧水雾中逐渐现出龙身的小白正欲开口,却化为一道流光被强行吸入了游龙手链中。 清影剑消失在原地,殷昭手中的游龙手链也由青色变成了首尾衔接的青白二色。 认主了的灵级宝物,一旦离开主人一定距离,就会变成死物一般的存在,除了主人,谁都无法将其唤醒。 殷昭眼睁睁地看着小白龙就这么从他面前消失,他呆呆地注视着握空了的双手,面色顿时变得无比煞白。 兰罄回头看向那几名跟着他的镜流宗弟子:“你们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师兄师姐们就可以了。” 那几名弟子见现在气氛不对,赶忙照做离开。 兰罄这才转过身来,有些无奈地走到仍旧跪在地上的殷昭身旁,试探性道:“小师弟,你要不先起来 ,我们回去跟大师兄他们一起商量对策,实在不行还可以找师父……” 殷昭本来是一动也不动地在盯着手心里的游龙手链看,兰罄忽然这么一说,他直接猛地站起身来,将兰罄搭在他肩上的手给甩了开来。 “滚开。” 青年那张俊美的面孔上气压极低,那双看向谢砚池时常常是眸光潋滟的狐狸眼中早就没了半分笑意,他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冷漠而疏离,处处透露着防备和不信任。 兰罄被他撞的趔趄了一下,神情都有些恍惚。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师弟。 在他的印象里,小师弟只不过是脾气不太好,但是还是很听劝的。 可现在看来,真实情况绝非如此。 小师弟听的可不是他们的劝,他是看在二师兄的面子上才愿意听一听的。 而现在二师兄遇到危险了,小师弟好像……失控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下一刻,殷昭就召唤出了一把飞剑,丝毫不在意他的存在,“嗖”的一下就飞没影了。 兰罄:“哎!小师弟!你去哪儿啊!你这让我咋跟师父交代啊!” 第127章 再回梦境之地 与此同时—— 谢砚池艰难地睁开双眼,感觉身上那些捆绑住他的红色傀儡丝正在逐渐松弛。 可就算是被松开了,他也不能立刻获得行动的自由。 那傀儡丝上或许是有麻痹性的药物,他现在感觉整个身体都绵软无力,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来。 他坐在一片荒原之上,仰头望向那泛着孔雀绿的广阔天幕,惊觉自己之前好像来过这里。 那是还在魔界的时候,天空也是如同现在这般苍凉诡谲,流云依旧,颜色和华丽的孔雀尾羽十分相像。 莫名的熟悉感让他有些心悸。 这里的熟悉感并非指他在魔界时便来过这里,而是……像某种更加久远的记忆。 不是来过一次,而是十次、百次、上千次。 他有些不安。 孔茗将他带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孔茗!你出来!不要故弄玄虚!】 他对着荒原大喊,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里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天上的流云忽然停止了流动。 许是那傀儡丝中的药物起作用了,他感觉眼皮忽然变得十分沉重。 闭眼,灵识飘飘忽忽的,竟是再次进入了久违的梦境之地。 …… 梦境之地。 谢砚池再次看见了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 这一次,神情阴郁的少年没有再骑那头蝴蝶做成的大鱼。 他无比凶狠地将手中的尖刀捅向了一道孔雀妖的幻影,在取下对方的孔雀尾羽时,忽然回过头来,那张血迹遍布的面庞对着谢砚池露出了一个隐秘的笑容。 紧接着,他便赤着脚,踏着一地的鲜血朝谢砚池缓缓走来。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这一刻相对而立,谢砚池莫名产生了一种奇妙的荒谬感。 少年将手中的孔雀尾羽塞到谢砚池手中,面带微笑。 【想要这个东西,就和我一样,动手杀了他。这一次,希望你不要再死了。】 谢砚池看着手里那根漂亮华丽的尾羽,心下震颤。 这个“他”到底是谁?! 对方为什么会知道他需要孔雀尾羽? “希望你不要再死了”,又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毛骨悚然,总感觉对方时时刻刻都在暗处监视着他。 他心头还有很多疑问,可是对方却忽然消失了。 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红色的蝴蝶。 虚无缥缈,根本就抓不住。 紧接着,谢砚池忽然感到一阵剧痛,一股强大的威力竟是直接将他的灵识给驱逐了出去。 隐约之中,他好像听见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当空响起—— 【将这极恶之魂押回去,若再有下次,直接将他劈的魂飞魄散!】 谢砚池在荒原之上醒来之时,怔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看了半晌。 哪里还有什么孔雀尾羽的影子,都是幻象,都是假的。 要不是三年前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这是又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了。 恰在此时,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自那广阔天幕上的裂隙中出现。 孔茗优雅落地,手中执扇,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谢砚池顿时警惕了起来。 “不要紧张,谢公子。在下只是想和你聊聊天,顺便做个交易。” 谢砚池冷笑一声:“我现在是被你强行绑来的,这里还是你的地盘,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过一介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和你谈条件,不用这么假惺惺。” 孔茗叹了口气:“真让人伤心,不过我喜欢你这性子,那我就有话直说了。” “我想让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等等,他们? 他注意到了孔茗所说的“你们”两个字。 下一秒,孔茗就若有所思地看着天幕上那被人强行撕扯开的一道豁口,啧啧称叹。 “这么快就来了吗?” 只见一道瑰丽的焰色身影自那巨大的豁口中忽然出现,原本稳定的孔雀羽形状的浮云都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红色。 一只巨大的火狐朝荒原狂奔而来,凭空掀起一阵热浪。 孔茗勾了勾唇,将身体无力的谢砚池往身边一揽,故意做出一副亲密的模样。 他知道这样会让某只狐狸特别生气,反正他喜欢看热闹,当真是好玩极了。 谢砚池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完蛋,感觉大事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面色阴沉的殷昭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双眼睛像是在看什么死物一样狠狠地盯着孔茗放在谢砚池肩上的手,布满了血丝。 他也不说话,抬起手就是攻击。在孔茗松手后,他就飞快地伸出手,搂住青年腰身,将人往身边一拉,生怕谢砚池又不见了似的。 孔茗看的津津有味:“有趣有趣。” 一柄剑忽而直指孔茗眉心,但殷昭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发现自己的力量被压制了,根本就没法完全使出。 孔茗用扇面抵住剑刃,从容不迫道:“小谢公子,你愿意听我继续说吗?” 只是可惜,就算不想听,也不得不听了。 因为谢砚池和殷昭现在正在孔茗的绝对领域里,做什么都在孔茗的掌控之中,除非他们不惜以损耗本源为代价强行逃离这里。 谢砚池听了孔茗的话,面色冷然。 就算他还没有强大到拥有领域的力量,也因此败下阵来,但也没必要摆出一副卑微求饶的姿态。 从孔茗大费周章将他们弄到这里来的举动来看,这人绝对有求于他们。 “不是说好的交易么?可现在这么看,怎么倒像是强迫。” 孔茗闻言,展颜一笑,手中骨制折扇“啪”的一声打开,顷刻间,天上的浮云都流动了起来,谢砚池原本无力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力气。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过后,他们便被瞬移到了一间雅致小屋内。 第128章 帮我杀了殷怀景 精致的傀儡侍女举止僵硬地将茶水端了上来,随后又十分得体地退下。 谢砚池看着手边的茶盏,发觉自己除了站不起来不能离开这张椅子以外,身体其余部位都恢复了正常。 他和殷昭对视一眼,都十分警惕。 孔茗对他们面上的警惕之色毫不在意,只是淡定从容地拍了拍手,一只傀儡丝吊着的人面蛛从天花板上坠了下来,那丝线上还吊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谢砚池看着那人面蛛就一阵头皮发痒,孔茗却是爱怜地摸了摸它,随后将那小盒子取了下来。 盒子打开,其中铺着的锦帛上静静地躺着一根华丽尾羽。 “谢公子说的对,交易就该有交易的样子,这样吧,不如我先拿出我的诚意。” 他将装着漂亮尾羽的盒子推至谢砚池面前,似笑非笑。 “被祝福过的孔雀尾羽到底有多珍贵,想必不用我说了吧。我的要求不多,你们坐下来听我把我要说的话说完,若是同意交易,我就撤走你妹妹身上所有残留的傀儡丝,这尾羽也是你们的。” 谢砚池:“……” 这孔茗……真是的!直接就狠狠拿捏他了! 被祝福过的孔雀尾羽,在这个世界,可是极其稀有的珍贵宝物。更别提谢砚池现在要召唤魔灵所需要的原材料里就有这样东西。 不见血就能让对方心甘情愿地将被祝福过的孔雀尾羽送给他? 不对劲。 他倒要听听,这孔茗到底要提出个什么样的交易要求来,才对得起这根尾羽的价值。 “那要是不答应呢?你又要怎么做呢?” 孔茗挑了挑眉:“那就把你们关在这里啊。反正这里是我的领域,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且……你旁边那位可是自愿进来的。 说句实话,有人要我杀了你们,若不是我心善,你们现在估计已经生不如死了。 你们若不肯答应我,那我只好继续完成任务了,要不然到时候我被怪罪了 ,丢了饭碗,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谢砚池:“……” 得,反正就是不打算放过他们的意思。 那边殷昭的面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了,谢砚池轻轻地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安抚性地轻轻摸了一下。 他倒要听听,这孔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反正他知道孔茗的把柄,并不怕最后的交涉。 “你说吧,最好说的有说服力一点。” 孔茗笑了笑,语调略有些低沉。 “我想让你们帮我,跟我一起——杀了殷怀景。”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只剩下了傀儡侍女关节转动的干涩声音。 谢砚池不由暗暗吃惊。 这孔茗不是殷怀景的人吗?现在居然要让他们帮忙杀了殷怀景。 这是反目成仇了? 不过在这个要求提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孔茗有点抠了。 毕竟对方的要求是“杀掉殷怀景”。 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将小命交代进去的事情。 一根羽毛,一条命,孰轻孰重? 啧,忒抠了些。 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殷昭,生怕殷怀景这个名字又勾起殷昭那些不好的回忆。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殷昭看上去很正常,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是非常依恋地继续扣着他的手,不让他将手拿开。 好像只要和他牵牵手,就能治愈好所有的不开心。 “杀了殷怀景?理由呢?说说看。我们不接受毫无缘由的交易,万一是陷阱,你和殷怀景其实是一伙的,要对我们图谋不轨怎么办。” 孔茗面上闪过一丝狠戾之色。 “我以前还真和他是一伙的,这次来抓你们,也是按照他的命令。” 谢砚池面色微动。 他就说,他们和这孔茗无冤无仇的,孔茗忽然这样针对他们是什么意思。 孔茗继续道:“原先的命令是杀了那小狐狸,不过我不打算那么做。挑人多的地方闹事,将你们带到我的领域里来,也都是做给殷怀景看的,好让他知道,我按照他的吩咐对你们动手了。” 正如他所坦白的那般,他这次的目标本来并不是谢砚池,殷怀景最初给他的任务就是杀了殷昭。 他并不打算当条听话的狗,他不但不杀殷昭,他还要让殷昭帮他杀了殷怀景。 毕竟他们父子俩,都是体质特殊的怪物,只有他们才能真正地杀死彼此。 不过直接从殷昭那里入手实在是有难度,毕竟殷昭生来就有惊人天赋和变态体质,对付他,可不像对付那些普通人类修士一样容易。 就算最后将殷昭抓了起来,好好沟通的概率也不大。 但是从谢砚池那里入手就不一样了。就算谢砚池实力的确不错,但这年轻人没有领域,这就是差距。 他可以先将谢砚池带入领域,到时候殷昭自然就会乖乖进来。以谢砚池为要挟的话,可以在殷昭和他打架之前争取到一点交流的机会。 而殷昭也果然如他所料,为了谢砚池义无反顾地闯进了他的领域。 与此同时,听了孔茗的说辞的谢砚池对此有些质疑。 “你原本就是他的人,现在又跟我们说什么要杀了他,我们怎么信你?你今天可以背叛殷怀景,明天说不定就能出尔反尔置我们于不利。” 孔茗苦笑了一下:“你之前不是问我,我是不是也有个妹妹,她是不是嫁给了魔尊。是,没错。” “而我那唯一的妹妹,七日前惨死在了魔宫里,是殷怀景亲手杀的。” 最后一字说完,孔茗的眼底已然是一片猩红。 第129章 交易 “七日前,殷怀景出关,将后宫所有妃嫔都杀了,我妹妹也没能幸免于难。” 谢砚池沉默半晌继续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孔茗冲那傀儡侍女招了招手,对方很快就捧着一面镜子走了上来。 “我给你们看留影镜里的内容你们就知道了。这面留影镜本是我妹妹宫中的饰物,现在被我带回来,权当一份念想。” 谢砚池看着孔茗沉重悲伤的面容,不由有些动容。 那悲伤不似作假。 太真了。 在孔茗的示意下,傀儡侍女缓缓转动着关节,将那面留影镜呈到谢砚池和殷昭面前。 孔茗似乎不愿再多看,将留影镜启动后就站在那面挂满藏品的墙壁前踱步。 留影镜中的景象逐渐清晰了起来。 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开满繁花的后宫庭院。 小宫女在擦拭庭院里的秋千,没过一会,一道活泼明媚的身影就进入了留影镜的留影范围之内。 少女穿一身轻薄纱衣,腰畔缀着孔雀羽饰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了一路。 待她转过身来时,便可见一张精致俏丽的面庞。 少女坐在秋千上荡得分外开心,可没过一会,她就被一道力量扼住喉咙,从秋千上摔了下来。 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画面之中,男人背部生有一对巨大的魔翼,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匍匐在地的少女面前,直接将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接着便毫不留情地抬手当胸穿过。 殷昭看的面色苍白,胃里一阵翻涌,那种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山洞之中一般。 在殷怀景即将掏出少女的心脏的那一瞬间,画面被猛然切断。 孔茗慢慢地转过身来,语气有些冷淡:“现在能信了吗?” 谢砚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先不论孔茗到底是个怎样的妖,但无疑,他对自己的妹妹有很深的感情。现在孔茗为了让他们相信自己所言属实,不惜将伤口撕开,只为让他们看到“事实”。 他沉默半晌,声音沉重:“抱歉。” “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将事实展现在你们面前了而已。 像我妹妹一样惨死于殷怀景手中的女子数不胜数,从前我想着反正事不关己,便不曾在意。 事到如今,这种事发生在我的至亲身上之后,我才知道过去的我错的有多么彻底。 我要杀了这魔头,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不光是为了我妹妹,也是为了所有惨死于他手中的无辜之人。 但仅凭我一人的力量还不足以杀了他,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谢砚池紧紧盯着孔茗的脸:“那又为什么是我们呢?连你都打不过殷怀景的话,我们一个元婴,一个金丹,又拿什么去和殷怀景斗?” 孔茗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你旁边那位,和殷怀景一样,身上都有天魔的血脉。天魔后人有一种飞速愈合的能力,我们寻常的妖根本跟不上他的愈合速度,只有殷昭,才有真正杀死殷怀景的可能。” 话说完,他见谢砚池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免有些意外。 “你似乎并不惊讶?” 谢砚池笑笑,殷昭则一脸骄傲。 “哥哥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好惊讶的。” “你们可是修界五大宗中镜流宗的弟子,你就不怕这事被人知道了,他们将殷昭归为异端邪类,然后连累到你吗?” 谢砚池无所谓道:“错的从来都不是血脉,而是人心。若是他们要对小昭不利,那我就带着明玉和小昭离开宗门,时不时给师父他们报平安就好了。我们又不是非待在镜流宗不可,只要是有家人的地方,都可以成为家。” 殷昭边听,边泪水盈盈。 哥哥真好,他这个没有家的怪物,也成为了哥哥的家人。 孔茗颇为羡慕地看了眼他们紧紧相握的手,随即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睫。 “说的真好,只要是有家人的地方,都可以成为家。” 谢砚池猛然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对刚失去妹妹没多久的孔茗来说,不啻是一种打击。 “抱歉。” 孔茗强颜欢笑道:“无事, 二位若肯助我杀了殷怀景,便是再好不过。” 谢砚池看了眼殷昭,两人开始传音交流。 【小昭,你怎么看?】 殷昭紧紧扣住谢砚池的手,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之中。 【我都听哥哥的,哥哥要做这件事,我就做。】 谢砚池深深看了眼殷昭,随即转过头来,和孔茗对视。 “若是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呢?” 孔茗连忙保证:“放心,我只是需要你们帮我拖住他,最危险的事情不会要你们做的。” 一直默不作声的殷昭却忽然拒绝道:“不,让我来。” 谢砚池和孔茗都略有些惊讶。 青年目光决绝,带着强烈的厌恶:“请让我亲手杀了他。” 孔茗眸光微亮。 他知道,交易成功了。 接下来无需多言,只要交代好计划便可。 “你们是要前往月渊秘境对吧?” “你调查的还真仔细。” “那不是被迫吗。殷怀景最近正在准备一场大型邪术祭祀,据我所知,他大肆杀害后宫女子,是为了取心献祭。 而献祭所需之物,恰好就出现在这秘境之中。月渊秘境开放的这几日,他也会前往秘境寻找他需要的东西。 在秘境这几日,将会是他身边守卫最松懈的几天。届时我会将他的方位告知于你们,我们就在他附近汇合,到时候可能需要殷昭配合我。” 正说着,孔茗看向了面无表情的殷昭。 “我会假意将你束缚住献给殷怀景任他处置,你趁他松懈之时动手便可。 不过我放你们回去之后,你们在队伍里也要多加小心,尽量装出被我迫害的样子。 殷怀景这人生性多疑,我怕他不相信我,在你们的队伍里安插眼线。” 谢砚池点点头,拿起装有孔雀尾羽的盒子就要起身离开。 孔茗也果然说话算话,将领域打了开来。 广阔的天幕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就像是一只泛着冰冷绿光的巨大眼睛正在缓慢睁开。 走之前,谢砚池忽然折返了过来。 孔茗:“?这又是怎么了?” 谢砚池指了指他的心口处:“不行,你得发个血誓,我才能信你。你要是敢出尔反尔,你就出门被天雷劈死。” 孔茗:“……好好好,我发誓。” 第130章 人齐 与此同时,客栈中—— 谢明玉提着一个药篮跟在丛流身后,她后面还跟着刚跟来不久的郁眠,三人刚从最后一名受伤的住客那里返回。 “这还没进秘境呢,我怎么感觉我们就已经在历练了。” 少女边碎碎念,边想换只手提药篮。她现在那只手被傀儡丝伤过,所以提东西提一会就有些累了。 郁眠眼疾手快,直接接过她手中的药篮。 “你手不舒服的话,还是我来吧。” 高大的独眼青年接过药篮后就没再敢看谢明玉,只是提着那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小巧的药篮默默地跟在后面。 谢明玉的耳根微微泛红。 丛流满心满眼都是刚才治疗受伤住客时对方对他们投来的感激眼神和说的那些感谢话语,他一时间心潮澎湃,根本没有注意到谢明玉和郁眠那点动静。 “小师妹,其实从我们离开宗门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踏上了历练的道路了。历练并不一定要去秘境才能进行,我们离开宗门,在这人世间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算是我们的历练。” 谢明玉点了点头。 大师兄说的其实很对,今日这场意外下来,她也有很多新的感触。 她还记得她哄一个受伤的小姑娘接受治疗时,那小姑娘哭唧唧地抓着她腰畔上的玉佩,用稚嫩的童声对她说“谢谢姐姐”。 她嘴笨,形容不出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具体感受,只是知道,心里很感动很感动。 他们三人匆匆走回会合处,发现并不是所有人都回来了。 谢砚池、殷昭、兰罄和他们带走的那几名剑修都还在外面没有返回,林央长老的两个女弟子白怜和西宫雪也不见踪影。 褚灵眉头紧皱:“再等等吧,我刚联系了阿罄,他说很快就到。” “那白怜和西宫雪呢?有谁能联系上她们吗?” “联系不上。”一名暗恋白怜的符修摇了摇头,“我找她找了好久了,但是一直都找不到人,传讯令牌也联系不上。” 谢明玉惴惴不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之前她就发现和她住一块的白怜不见了,才跑去找西宫雪问情况,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被孔茗给利用了。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不仅是白怜失踪了,就连西宫雪,也可能出事了。 郁眠面色沉重:“不好说,之前谢兄不是和西宫雪联系过?那时候她就应该不在客栈房间了。” “再派几个人去找找吧,天亮之前如果还是没有结果的话,只能请示宗门长老了。” 没人真的想把事情闹到请宗门长老的地步,那可不是挨顿骂这么简单的事情。 众人这边正在着急忙慌地讨论,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处有两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上锁的小房间内—— 一个身穿客栈小二服饰的年轻男人将浑身颤抖的白怜按在门缝前,逼迫她去看她那些同门。 地上是两块已经被摔成两半的通讯令牌。 两人身后还静静地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青衣少女——这正是和白怜一起失踪了的西宫雪。 “他们正在找你呢。” 小二打扮的年轻男人阴森森地附在白怜耳畔,边说,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白怜惊恐的模样。 “不,不对!你不是人,你是魔!” 白怜在察觉到那股包裹住他的魔息时,顿时慌了手脚。 “蠢货,就算知道我是魔,又能怎么样?他们不会发现你就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的,我只要动动手指,就能直接捏死你。” 眼见自己真实身份被拆穿,殷怀景也不再伪装。 白怜身后的影子骤然拉长,就连那双禁锢住她的手也长出了黑色指甲,粗糙的手背上伤痕遍布,那是殷怀景特意留下的光荣伤疤。 他这次来,其实是不信任孔茗。 没想到孔茗的确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但就是有些蠢,居然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不过尽管如此,殷怀景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孔茗,因为孔茗已经知道了自己杀了他那个最疼爱的妹妹的事情。 孔茗那么珍视他的妹妹,会不会因为愤怒做出背叛自己的事情呢? 殷怀景很期待,刚好他想除掉孔茗很久了。 孔茗如今在魔界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要威胁到他了。 边这么想着,他手上的动作也越发重了起来。 白怜被他掐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想活吗?” 殷怀景忽然松手,将白怜往地上一扔。 惊恐到有些失语的白怜跪在地上疯狂点头。 她看的出来,她眼前这个高大恐怖的魔族,是真的强大到抬起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那现在如果我让你做两件事,你就可以活着回去,你愿意做吗?” 殷怀景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白衣少女,眸中闪过一抹兴味。 白怜拼命点头。 只要能活下去,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好啊,那你……就把她杀了吧。” 殷怀景指了指躺在一边一动也不动的西宫雪,面上没什么表情。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白怜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殷怀景。 可男人的神色非常冷漠,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 “要么我杀你,要么你杀她,你自己决定吧。” 白怜颤抖着双手接过殷怀景递过来的一把刀,狠狠心,最后还是颤抖着爬到了西宫雪身前,两眼一闭,举刀狠狠插了下去。 西宫雪顿时被痛醒了,她睁开眼,一脸惊恐地看着高举血刀向她扎来的白怜,开始了剧烈挣扎。 白怜见她醒了,索性心一横,用妖力压制住刚醒来没有任何防御的西宫雪,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召唤出武器,举着血淋淋的刀就是一阵乱捅。 直到身下人血流如注,再也没了动静,她才颤抖着手将那刀往地上一扔。 随着“哐当”一声,她有些脱力地跌坐在地,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白裙溅满了鲜血。 “大……大人,可以了吧。” 殷怀景满意地笑了笑。 “第一件事你完成的很好,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核。至于这第二件事么,我要你在镜流宗的队伍里当我的眼线。 特别关注那个叫殷昭和谢砚池的,他们做了什么都要跟我汇报。能做到吗?” “能……能做到!” 殷怀景笑着拂了下衣袖,白怜便惊觉自己被瞬间转移了出去。 她已经离开了那间晦暗且充满血腥味的房间,白裙上的血迹也消失了,好像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一想到自己将西宫雪捅得身上全是血窟窿的样子,就面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涌。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耳畔蓦然传来一阵惊喜的呼喊。 “阿怜!可算是找到你了!” 只见长街尽头忽然出现几道天青身影,为首之人,便是她当前攀上的符修师兄。 忽然被活人温暖的气息包裹,白怜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靠在师兄怀里崩溃大哭。 不明真相的师兄只当她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一番安慰后就带着白怜回客栈了。 …… “奇怪,西宫家传信来,说是西宫雪回家了。她自己也给我留了音,说的也是要回家。” 客栈里,丛流看完刚从宗门发来的消息,面色看上去很凝重。 “西宫家出了大事,她作为西宫家的嫡系血脉,必须得回去。” 褚灵叹了口气:“可惜了,看来她只能错过这次机会了。” 人群中,刚回来的白怜手脚冰冷。 西宫雪哪里是回去主持大局了,分明是被她捅死了。 只能说,那个威胁她的魔族……真的很厉害,很有本事,居然能蒙骗大家到如此地步。 刚回来没多久的兰罄有些着急:“现在就差二师兄和小师弟了,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找。” 他话音方落,没过一会儿,客栈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巨响。 大家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狼狈不堪地从刚被砸出来的大坑里爬了上来。 这两人正是被孔茗的领域给弹射出来的谢砚池和殷昭。 谢明玉眼泪汪汪:“齐了!人齐了!” 第131章 一起吹风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距离天亮也不远了。 一行人小憩了一会,便打算匆匆上路。 奈何那些被他们所救的旅客对他们太过感激,一大清早的,他们刚从经过法术轰击的“危房”里出来,就被一群生怕扰了“仙人”休息的群众给围住了。 谢明玉看着外面乌泱泱一群人,虽然挺高兴,但也不免生出几分头疼。 这些人,有的是来道谢的住客,有些是周边来看热闹的本地人。 让她撸起袖子上场揍人完全没问题,但让她听别人不停地对她说谢谢,她还真有些受不了。 就在少女躲在后面等着正式出发时,一道高挑的身影从人群中走过,随即走上前去维持场面。 谢砚池换了一身玄黑法衣,衣襟前有银丝绣着的松竹云纹,腰畔坠着传音玉令,他走上前时,整个人的气质温润而又随和。 谢明玉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曾经的社恐哥哥就这么镇定自若地和那些陌生人交谈着,她忽然发现,她好像有点不认识谢砚池了。 丛流环抱双臂,温声道:“二师弟也是越来越稳重了,我怎么感觉他比我还适合当大师兄呢。” 谢明玉眸光微飘:“社恐真的可以变成他现在这个样子吗?” 兰罄打了个哈欠:“可能?” 丛流 :“归根结底还是要看一个人所处的环境吧,社恐未必就要当一辈子的社恐,如果身边有很多积极向上的同伴,再加上经历的人事多了,心态还是会有所改变的……我把这叫做成长。” 谢明玉捂着嘴笑:“大师兄你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跟宗门里那些老头子一样,听上去好有道理哦~” 丛流无奈道:“行了行了,我们也该去帮帮他,他看上去还是有点紧张啊。” “走走走!” 小姑娘一蹿就蹿进人群中了,看上去像一只灵活的粉色小蝴蝶。 郁眠起初是一脸懵的看着谢明玉一下就蹿到她哥身边去的举动,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笑了一下。 跟他一起在万阵峰求学已久的百里寻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稀奇地盯着他看了几秒。 “你笑什么。” 郁眠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眼神闪躲:“啊,没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可爱。 看出猫腻的殷昭不由冷笑一声,随后就要穿过人群到谢砚池身边去。 郁眠那只苍翠的眼眸中精光一闪:“殷昭,你别笑,我们以后说不定真就成一家人了呢。” 殷昭鄙视道:“谁会跟你是一家人。” “哦。”郁眠耸耸肩,“你要是跑去吹枕边风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吹枕边风? 殷昭面色微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想到了些有的没的。 一狼一狐颇有些较劲地并肩往自家对象那边走去,只留下半知半解的百里寻和“慧眼如炬”的盛离在原地。 百里寻有些疑惑:“他俩在说什么,什么一家人,什么吹枕边风。” 盛离“啧啧”叹道:“郁眠想入赘谢家,殷昭跟郁眠不对付,肯定要去吹枕边风,让他家那位给郁眠施加压力制造困难咯。” 百里寻:“?” …… 镜流宗一行人乘坐修好的飞舟再次踏上前往月渊秘境的路途时,天光已然大亮。 谢砚池靠在飞舟栏杆上,边吹风边看和飞舟并肩飞行的几只青色飞鸟。 他单手托腮,发丝略乱。 那双浅色眼眸中盛着流云和飞鸟,在一双手从身后环绕而上牢牢圈住他的腰时泛起了些许波澜。 “哥哥怎么丢下我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看风景,太过分了。” 殷昭低头,依赖性地埋在谢砚池肩颈处,圈住青年腰部的双手绕至前方,手指相扣。 谢砚池侧过头,垂眸看向那个在阳光下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毛茸茸脑袋。 “现在就不是偷偷看了,你不是自己过来了吗?” 殷昭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微微弯起。 两人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风吹着,在难得的静谧中,世界好像忽然安静了下来,就像他们之前一起牵手前往位于云弥巅深处的云弥冷泉时一样。 “小昭,孔茗说的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能亲自动手吗?”被抱了一会,谢砚池忽然开口问道。 殷昭闷闷地又“嗯”了一声,随即像是发泄不满似地在谢砚池脖子上咬了一下。 “嘶——” 谢砚池试图让殷昭放开他,最后的结果却并不如意,那双手反倒是将他抱的更紧了。 后颈的肌肤碰上一片湿润的温热,随后逐渐漫上一层薄红。 “哥哥,我现在不想听你提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殷昭听上去有些委屈。 谢砚池无奈地笑了笑:“好,不提了。” 殷昭这才将手从他腰间放开,随后也学着谢砚池的样子将双手搭在飞舟栏杆上。 两人并排靠着,一起在风中看着云层中的青色飞鸟,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会互相对视一眼,随即莫名其妙地笑出声。 他们都很放松,并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的舱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有一双眼睛在偷偷看他们。 …… 白怜将舱门拉开一半,她就这么站在阴影里看着那两道并排相靠的身影,不由自主地看的有些失神。 直到扒住舱门的手指太过用力,指间都泛着一层青白,她才猛的转过身去,慌慌张张地将舱门关上后,背部靠在舱门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殷昭居然和谢师兄是那种关系。 白怜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见周围无人后才放下心,凭空写出第一封说明殷昭和谢砚池的关系的密信后,就按照殷怀景教她的方法将密信发送了出去。 目视着那浮空字符全都消失后,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时,她面前便出现了浮空回信。 【很好,继续】 第132章 降落蛇林 又飞了两日左右,修魔交界处的界线才算是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说是界线,白日里倒不是很清晰,只能看见山脉连绵起伏,遥遥一片苍绿林海。 也许是他们在夜晚抵达边界的缘故,从飞舟上向下俯瞰时,可以看见两条奇异光流正顺着山脉走向一路绵延。 白色光流自修界而来,红色光流则从魔界汇入,两条光流在界线处相撞,却并不相融,这正是天地灵气同浑浊魔气的强行交汇。 山南为纯正灵气馥郁之地,山北则为污浊魔气缭绕之土。 “第一次见,还真是壮观。” 谢砚池从飞舟上向下看去,一时间不由感到有些震撼。 与此同时,也有多艘飞舟正停在半空,距离他们并没有多远。有不少人御剑飞离舟身,正向下方交界线处行去。 此时无论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无比热闹。一看便知,大家都是守在这等着秘境开放。 镜流宗一行人按照事先分好的小队,依次御剑飞离飞舟。 谢砚池召唤出清影剑,脚踏银白流光,似飞矢般朝修魔两界交界处的红白光流飞去。 殷昭自然是要跟上的,一时间半空中便划过一道紧紧追随着那道飒沓白影的火红焰芒。 “这么快的吗。”兰罄一见他们飞的这么快,当即来了兴趣,只见红衣青年身影迅捷,脚下火红灵剑也猛然加速。 饶是一向都是慢悠悠的丛流也默默给自己乘坐着的丹炉形飞行法器添了把灵火,就为了跟上他这几个精力异常旺盛的师弟。 “喂喂喂!能不能等等我!” 谢明玉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就在她也要跟上时,衣袖忽然被一个小毛球给拽住了。 盛离没有灵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谢明玉:“能不能带带我——” “不能。”郁眠毫不客气地一提兔子后颈,直接将盛离提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我带你。” 百里寻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直接召唤出他哥帮他契约的飞行妖灵,默默飞走了。 盛离扒拉着郁眠的衣袖,一身精心打理过的兔毛顿时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他就这么在风中凌乱,虽然很想再跟郁眠打一架,但是对生命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他的“愤怒”。 七道流光划过天际,宛若七颗正在燃烧的星星。 两个时辰后—— 地面震荡,空间扭曲,修魔交界处的红白光流竟隐隐有了相融之势。 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一股巨大的吸力随之而来,像困兽张开深渊巨口,将众人一口吞食了进去。 在那巨大裂缝轰然闭合之时,交界山脉底部的两道光流终于完全融合,整座山脉随之散发出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光芒。 月渊秘境已开启,但和往年相比,似乎有些地方不太一样。 …… “嘶——” 一阵天旋地转后,谢砚池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在一片黢黑之中试探性地叫了一下殷昭的名字。 “小昭?” “哥哥,我在。” 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殷昭的手旁边伸过来拉住了他,谢砚池心下松了一口气。 腰畔的传音玉令亮了起来,谢明玉他们分别发送来了传讯口令。 玉令散发出的光芒将周围的环境勉强照亮了一小部分,不远处也亮起几个小光点,谢砚池循着亮光摸过去,没过一会就找到了大家。 百里寻点燃了一张照明符,再加上殷昭的异火,众人周围很快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在看清他们现在所处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后,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是稍微转个身,就可以和数条倒挂在树枝上的石制蛇头相对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蛇林,那些石蛇就这么倒挂着,密密麻麻的,虽然不能动,但是看上去非常逼真。 一想到他一路走过来所触碰到的那些冰凉坚硬的东西就是这些石化长蛇,谢砚池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怕蛇的兰罄直接两眼一闭,直愣愣地呆站在原地,红剑护体。 “不是吧,我们运气这么不好,刚开始就这么阴森?” “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谢砚池环顾了一圈四周,“万物都是阴阳相伴而生,越阴森危险的地方,就意味着好东西也可能越多。我们这次来,不就是要找好东西吗。” 兰罄抱着剑小心翼翼地走着,全程目不斜视,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出事。 谢明玉直接抬手摸着那些石蛇玩,和兰罄完全是两个极端。 丛流“哈哈”笑了笑:“阿罄,你看看你,胆子怎么还没小师妹大。” “太恶心了。”兰罄撇了撇嘴,还是死都不肯看一眼。 其实也不怪他,主要是这些石蛇太逼真了,除了颜色跟石化了一样,其他地方跟真蛇几乎没什么区别。 他们一路走过去,这片蛇林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越往里面走,那些倒挂石蛇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看的人简直头皮发麻。 谢砚池看着直接上手摸那些石蛇的谢明玉,有些不放心。 “小玉——” 谢明玉回头瞥了他一眼:“我自有分寸,哥,你放心吧。我只是觉得这些石头有些奇怪,就想摸摸看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谢砚池面色微凝,在一股冰冷黏湿的触感忽然触及他的胳膊时,他猛地反手擒拿,低头一看,只见那是一条正在他手中拼命挣扎的竹叶青。 几乎是在这条竹叶青就要咬上他手臂的一瞬间,游龙鞭闪电一般直接绕在蛇身上,紧接着便将那条竹叶青给狠狠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感受到手边传来异动的谢明玉面色一沉,青色长剑嗡然出鞘,直接一剑削了一排石蛇。 石块坠地的声音很沉闷,紧接着响起的便是一阵细密的像是有什么生物在破壳而出的响声。 兰罄不过是往地上看了一眼,就被吓得一剑往地上插了下去,直接将一截刚破石而出了一半黑色蛇身给劈成了两半。 在照明符的照射下,那半截在地上蠕动的蛇身居然开始了新的一轮生长,就连树上被砍断的连接处也传来了蛇破石而出的声音。 整片蛇林似乎都在骚动,好像下一刻,所有的石壳中都会有真蛇爬出来。 第133章 吃丹药不 丛流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早进入镜流宗的,早在十年之前,还是少年的他就跟随当年的师兄师姐参加过一次月渊秘境的历练,故而他对这个月渊秘境里的一些东西还算是有所了解。 此时看着那满林蠢蠢欲动的石蛇,他的面色不由有些难看。 “趁着那些蛇还没有全部出来,我们得赶快走!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只要出了这片蛇林,我们就安全了。” 话音刚落,丛流面前就弥漫起了一层冰雾,郁眠身处冰雾之中,原本高大健美的人类男子躯体逐渐变成了一头巨大的白狼。 随着冰雾的弥漫,周围那些石头上都蒙上了一层冰霜,漂亮的霜花纹路逐渐蔓延开来,像是开了一树的冰花。 威武高大的白狼向下俯视着那些和现在的他比起来特别小巧玲珑的同伴,苍碧的眼眸犀利无比。 “上来。” 闻言,大家也都不再犹豫。 小白猫叼着粉毛兔子轻盈地一跃而上, 紧接着雪白的小狐狸也跳了上去,三只毛茸茸占据不了多大位置,宽阔的脊背几乎都留给了剩下几个人类。 谢砚池翻身而上,顺便伸手将谢明玉给拉了上去。 兰罄这是头一回骑狼,整个人兴奋的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被丛流敲了一下脑壳才恢复了正常。 “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个死样子,能不能坐好。” 兰罄捂着被狠狠敲了一下的脑门,立刻开始认错:“我错了大师兄!我这就坐好!”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身下的巨狼就开始猛然加速狂奔。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蛇林中无数长蛇破开石壳,争先恐后地开始对他们穷追不舍。没过多久,他们身后就已经形成了一批规模不小的蛇潮。 “艹!你们不要过来啊!” 谢砚池坐在狼背上本来就已经够颠簸了,此时身后还响起了三师弟那在风中散开的哀嚎,兰罄甚至还在疯狂拉他的腰带防止自己摔下去,他整个人顿时有些不好了。 恰在此时,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整排倒挂长蛇,谢砚池正欲用清影剑将那些长蛇悉数斩断,他身侧忽然有一道红影“嗖”的一下就蹿了出去。 原来是兰罄。 兰罄边鬼哭狼嚎,边踩着火红灵剑,飞的比郁眠全力以赴的奔跑还快,随后就是一阵乱中有序的疯狂灵力攻击,硬生生地为谢砚池他们开辟出了一条几乎没有任何危险的平坦道路。 谢砚池:“……” 丛流:“原来恐惧真的可以挖掘出一个人无限的潜能。” …… 这段令人疲惫的奔逃进行了许久,他们才算是摆脱了身后的蛇潮。 沿途的石蛇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确实是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 郁眠最后停下来时,谢明玉直接飞快地跳下了狼背,对着路边的树就开始呕吐。 等她吐得差不多了,谢砚池才扶着她查看她的情况。就连平日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殷昭也跟在一旁,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谢明玉白着张小脸,双眼紧闭,额头冰凉,看上去很难受。 郁眠似乎有些自责,在问过谢砚池的意见后,他缓缓倾身,冰凉指尖在少女额前停留了许久,谢明玉的面部表情这才舒展了开来。 “是我方才没有控制好温度,过多的极寒之气影响到她了。我刚刚帮她疏导出了体内多余的寒气,现在应该好多了。对不住,是我的问题。” 谢砚池轻“哼”了一声:“确实是你的问题。” 郁眠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谢砚池又继续道:“行了,没什么错的对的,小玉她人没事就好。刚才要是没有你,我们根本做不到这么快摆脱蛇潮。” 他还欲说些什么,方才还病恹恹的谢明玉立刻就元气满满地“复活”了。 女孩子杏眼一睁,对着郁眠就是兴奋一吼。 “郁眠!还能带姐飞一回不!太快了哈哈哈……简直比御剑还刺激……” 谢砚池:“……” 没救了,这死丫头又搞这死出。 这是完全忘了刚才那个吐得撕心裂肺、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是谁了是吧! “行了,她好了,没必要管了。”谢砚池摇了摇头,毫不留恋地转身从谢明玉身边离开,朝丛流和兰罄那里走去。 兰罄也好不到哪里去,高速疾驰后的他面色苍白,扶着树就是一阵干呕,身后的火红灵剑像是在嘲讽他一样,不停地转来转去,比他这个主人有活力多了。 “阿罄辛苦了,来,吃颗丹药压压惊。” 丛流贴心地从药囊找出了一瓶炼了许久都没用上的固元丹,打开瓶盖就倒了两粒出来,然后往兰罄嘴边递。 兰罄虚弱地看了眼丛流手里那颗丑陋的丹药,轻嗅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扭过了头。 大师兄炼的丹药其实挺好的,就是长得有点丑,闻起来也很一言难尽。 丛流见兰罄一脸抗拒,幽幽道:“良药苦口利于病,阿罄,你——” 兰罄:“我不吃!” 百里寻手里拿着张安定符,看兰罄和丛流看了会,最后还是走了上来,将符咒递给了他们。 “这个或许可以缓解一下你们的不适。” 丛流看了眼那看上去很乖巧的猫耳青年,让人吃药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就不明白了,他炼的丹药绿色又健康,三师弟为什么就这么抗拒吃呢? 边这么想着,他边接过了百里寻递过来的安定符。 “谢谢,吃颗丹药不?” 百里寻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跑了。 丛流又转向了刚走来没多久的谢砚池:“二师弟,吃丹药不?” 谢砚池在丛流期待的眼神中干笑着接过了他手里的固元丹,然后将猫在旁边小草丛里蔫了吧唧的盛离给一把拎了出来,直接把丹药往盛离嘴里一塞。 盛离的嘴巴咂吧了两下,眼神呆愣愣的,这一看就是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等就着口水将那颗丹药给咽下去后,他直接”砰“的一下变出了人形。 戴着兔子面具的粉衣少年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开始愤怒地指责谢砚池。 “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搞得我……我……”哎,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比之前还要有精气神了,甚至连妖力都充盈到了巅峰?! 谢砚池笑眯眯的:“搞得你怎么了?” 盛离老老实实地答非所问:“是好东西。” “盛离?你怎么也来了?”丛流记得这个经常到他们院子里去蹭饭的小兔子。 此时见盛离吃了他的丹药后情况有所好转,他又从药囊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温声道:“快试试这个,这个效果也很好的。” 虽然方才的固元丹效果甚佳,但吃的时候,那个味道实在是让盛离难以忘怀。 他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再吃就补过头,要爆炸了。” 丛流有些遗憾地将丹药收了起来,随后正色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事了,那我现在就在这把我知道的关于这个地方的所有事情都说一说吧。” 第134章 我等你 “十年前师父为了锻炼我,就让我跟着一群师兄师姐进了月渊秘境历练。那一次我们一共去了二十人,最后有三个人没能回去,他们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蛇林里。” 谢砚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永远地留在这里……他大概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丛流轻轻叹息一声,继续道:“十年前,这片蛇林首次被人发现。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片林子里都有什么危险的东西,那三个死去的师兄是为了掩护大家才葬身蛇腹之中的。 不过当时我并不在蛇林的队伍之中,也是后来回了宗门,听那些从蛇林中侥幸逃生的师兄师姐说了才知道,只要跑出了这片蛇林,那些石蛇就不会继续追上来纠缠。 这片蛇林应该是整个月渊秘境中已知的危险系数最高的地方,接下来大家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那当年那几名师兄师姐只是从蛇林里逃出来了,其他什么也没得到?” 丛流愣了愣:“是的。” 谢明玉挎着张小脸,幽幽道:“地狱开局。” 谢砚池和丛流走在前面小心翼翼地开道:“如果不想继续在这片蛇林中寻找宝物的话,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尽量不要再把那些石头里的蛇给引出来了。” 兰罄哭丧着脸:“快走吧,我们还是去安全一点的地方找宝物比较好,这鬼地方也太恶心了。”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大动静,生怕再引来一次蛇潮。 方才那一次的逃跑,已经消耗了他们一部分体力,若是再来一次,后续寻找宝物的过程肯定会有些乏力。 可这片蛇林好像根本就没有尽头,沿途除了石头就还是石头,一点好东西的影子都没有,他们时不时还要被路上偶尔出现的巨大石蛇给吓一大跳。 走着走着,谢明玉小跑上来,将谢砚池往旁边一拉—— “老哥,书里写这地了吗?”少女一脸疲惫地看着谢砚池,看上去很是烦恼。 “没写。”谢砚池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听天由命咯。” 话音方落,谢砚池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猛的抓住。 他一回头,便看见殷昭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哥哥,你们说的是……什么书?”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谢砚池忽然有些不敢看殷昭的眼睛。 他没有想到本来走在前面的殷昭会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问他“那是什么书”的时候,神色陌生而又冰冷。 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上,他始终都对殷昭有所亏欠。 因为隐瞒,因为无法彻彻底底地坦诚相待。 可是他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如果真的把这种事说出去的话,怕是会被当成神经病的吧? 见谢砚池沉默,并不说话,殷昭的眼神越发晦暗滚烫。 万一那只眼睛说的都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只是被那本书创造的一个角色呢?哥哥不肯说,是在为什么而犹豫? “小昭,其实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很久了,等出去我就跟你说,好吗?” 思忖片刻,谢砚池还是做出了那个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决定。 “哥!”谢明玉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随即低声道,“你是真不怕泄露天机出门被雷劈啊!” 谢砚池没理会谢明玉,只是按着殷昭的肩膀,抬眸和他对视。 “等我准备一下,好吗?” 殷昭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等你,哥哥。” 谢明玉识趣地走到一边去了,她才不想掺和进小情侣之间的事情。 殷昭要是能接受且不伤害谢砚池的话,自然是再好不过。 就算不接受,她也依旧是哥哥的亲人,她始终都会站在哥哥这一边的。 恰在此时,前面传来了兰罄一惊一乍的声音还有一些像是在激烈打斗的响声。 “前面好像着火了……哎?你们怎么跑后面去了,说什么呢,我也要听。” 谢明玉凭空踏步飞身跃上没有倒挂石蛇的树枝,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又轻盈落地。 “听什么听啊,前面哪里是着火了,那明明是在打架抢东西啊!” 只见前方光芒骤然变得更加旺盛,原本漆黑的天幕被照得犹如白昼。 炙热的狂风迎面吹来,一条巨大的火蛇拔地而起,三角形的狰狞蛇头自上向下俯视着所有人。 谢砚池将清影剑猛的插入地面,以此为支柱勉强站稳,衣衫被吹的猎猎作响。 无数石块被热风卷走,粗壮的火红蛇身盘亘在地面上,像是一座火红巨山,而那条巨蛇身旁,明显是两个门派的弟子正在争夺被巨蛇守护的一株火红灵植。 丛流看着那几名修士身上穿着的紫色和蓝色宗服,有些头疼。 “是月影宗和天剑宗的人,这两个宗门的人最是好斗。这蛇估计是那株灵植的守护兽,惊动了守护兽的话,这蛇潮……也不远了。” 谢砚池定定地看着那株尚未被夺的火红灵植,在放出灵识感受到那株灵植周围强大的能量波动时,眼睛猛然亮了起来。 第135章 缺德,但不用打架 “大师兄,那灵植有万年往上的修为。一株万年灵植可以让我们镜流宗大概排名第几?” 丛流咽了口唾沫:“暂时稳居前三是没问题了。” “好了。”谢明玉眼冒精光,“来都来了,反正都很危险,还不如豁出去,带点好东西走。” “这怎么抢,他们要是联合起来针对我们怎么办。” 丛流是老实人,想不出除了用武力,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跟那两个大宗门的人抢东西。 谢砚池跟殷昭耳语了一阵,随即笑了笑:“把宗门令牌都给摘了,衣服尽量划烂,再往脸上抹点泥,修为都收着点,压到筑基。” 兰罄:“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我新做的衣服啊!” 殷昭直接往兰罄面前一站,然后用凉飕飕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盯着这大少爷看,好似兰罄不照做的话,他就要动手杀人灭口了。 最后兰罄还是狠狠心,把他那件新做的昂贵红衣给划烂了。 没过一会,原本意气风发的一群年轻人都变得灰头土脸的,看上去像一群狼狈不堪的小宗门乞丐。 他们不说的话,谁还能知道他们是修界五大宗之一的镜流宗的新锐弟子。 在整个修真界,各大宗门的弟子间尤爱攀比修为,但凡是有点能耐的,绝不会藏着掖着,巴不得对方被自己的万丈光芒给闪瞎眼。 出身剑道世家的兰罄真的很不能理解谢砚池的做法。 不是要抢东西吗,就他们现在这副弱小者的姿态,怎么震住对方? 谢砚池没来得及跟他解释,就在那条巨蛇被短暂制服的时候飞快地卡点入场了,只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跟上”。 只见他一个狼狈的摔倒,就这么流畅地出现在了刚刚将月影宗弟子击败的一众天剑宗弟子面前。 一名身穿蓝色法衣的天剑宗剑修一脸防备地将剑对准了他。 “什么人!” 谢砚池颤抖着声音道:“我是天水洲青城派的弟子,我们青城派的人刚刚被石蛇袭击了,大家都伤的很重。” 那弟子颇为优越地挑了挑眉:“所以呢?” 谢砚池眼含泪水:“几位道友能不能帮个忙,把我们几个带出这片林子就行。我们可以把我们得到的所有东西都给你们!” 他看上去惨兮兮的,周身灵力波动又只有筑基,一番试探后,那名剑修放下了警惕,看向谢砚池的眼神带上了若有若无的轻蔑之意。 谢明玉适时进场,哭哭啼啼的:“哥!大师兄他快不行了!” 丛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不行了,就被小姑娘猛拍了一下脊背,随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然后他就被同样一身狼狈的师弟师妹扶着走到了这群天剑宗弟子面前。 兰罄很上道,一下就领悟到了精髓,开始为“中了蛇毒”的大师兄哀嚎。 除了殷昭,另外三只毛茸茸都没跟过来,他们就在不远处盯梢,随时观察蛇潮动向。 那几名天剑宗的弟子面色微妙:“这秘境我们也是头次来,应付这些蛇本来就已经够累的,哪里有空带你们。 要我说,你们这种小门小派的,就别来这种高阶秘境凑热闹。” 就在这几人面露不耐之色要转身去挖那株万年灵植时,谢砚池急急忙忙地将一个低阶储物袋递了过去。 “这些东西道友可还看得上眼?” 为首的天剑宗弟子一脸嫌弃地接过那储物袋,刚要嘲讽两句,扫了两眼那袋中之物后顿时面色微变。 他直接收了储物袋,语气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好说好说,不就是带几位道友出这片林子吗,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说完,他又转过头去,指挥另两个人去挖灵植。 谢砚池看上去很是惊讶:“那是什么灵植,长得可真好看!起码得长好几百年才有这样的品质吧。” 那两个挖灵植的剑修强忍着笑意道:“嗯,百年的。” 谢砚池眼底暗光一闪,他听到后面几个人说他们是“乡巴佬”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能让我师弟摸摸吗?他是个盲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高品质的灵植呢。他就摸一下,不会破坏灵植的。” 一名女剑修颇为“怜悯”地看了扮演盲人的殷昭一眼:“没事,摸吧。” 殷昭在谢砚池的搀扶下走到灵植前,像模像样地瞎摸一通,最后终于顺利地摸上了。 在那株灵植周围的火焰忽然腾飞之时,他还猛的缩了一下手,似乎是被吓到了。 那几个天剑宗弟子看他们的眼神越发轻蔑,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殷昭的手摸上那株灵植时,灵植周身的火焰非常短暂地变成了他的异火的颜色。 火焰包裹之下,其实根本看不太清灵植的具体模样,就连什么时候被调包了也无从知晓。 “谢谢。”殷昭继续装瞎,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他平日里就总是演戏,此时演起来根本就没什么压力。 天剑宗的弟子都被他们骗住了,还真以为他们就是一个落难的无名小宗门,宗门里弟子不是残了就是瞎了。 “行了,走吧。” 天剑宗一行人将那株“万年灵植”收好,正欲出发,可下一秒,那被他们制服住的火蛇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开始了剧烈挣扎。 如山的巨大蛇身疯狂扭动着,尾部用力拍击着地面,地面几欲碎裂。 猩红的蛇瞳愤怒地盯着那几个动手挖走它所守护的灵植的天剑宗弟子,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攻击了过来。 一片混乱之中,郁眠化为一只巨狼凌空跃过,在那火蛇喷火的一瞬间,谢砚池他们几人在火焰的遮掩下飞快地跳上狼背,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弥漫火海之中。 “师兄!那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不见了!不会是……被蛇吃了吧!” “再看看,他们还活着不?能救一个是一个。” “看一圈了,一个人影都没了。” “哎,那只有先走了,等出了蛇林,让人去通知青城派的掌门人。” 数道蓝色身影急匆匆地飞驰而去,而那暴怒的火蛇却并没有追上去,它就像被困在此地了一般,只能暴躁地用蛇尾拍打着地面。 过了许久,所有动静才彻底停歇,原本可怖的火蛇竟是沉入了破裂的地面,而原本生有那株万年灵植的土壤中忽然冒出了一张人脸。 那火红灵植,本是长于此人面上。 此时此刻,被强行撕开的人脸开始不断地流出黑色液体,那张人脸上骤然出现了一个阴森诡异的笑容。 黑色液体不断渗入土壤之中,在新的一株幼苗冒出之时终于停止了继续渗出。 …… 狂奔许久,在确认周围暂时安全了之后,郁眠停了下来。 殷昭将一直被他拢于袖中的火红灵植拿了出来,立刻交给了谢砚池。 谢明玉从谢砚池手中接过那株灵植,一脸稀奇:“哎哟我去,居然真的弄到手了!” 兰罄一脸稀罕:“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谢砚池笑着拍了拍殷昭的肩:“小昭利用异火覆盖使了一些障眼法,然后快速调换了东西。” “所以他们拿到的是?” 谢砚持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石头变的植物。” “噗呲——到时候直接被气死哈哈哈哈。” 丛流也有几分好奇:“二师弟,你当时给了他们什么东西,他们怎么立刻就变了态度。” 谢砚池淡淡道:“一袋子百年以上的妖兽内丹?” 妖兽内丹这东西可稀有了,因为开灵妖兽真的很难杀。 “不是,你真给内丹啊!” 谢明玉没忍住笑了出来:“怎么可能,那其实都是我俩炼制失败的丹药,同样也是用了点从师父那学来的障眼法。” 丛流大为震惊。 他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人做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这么干。 虽然太不道德了,但是——真的可以不打架哎! “那不得赶紧走,他们要是追上来可就不好了。” 谢砚池有些无奈地指了指地上散落的一大片半截石制蛇身:“可是我们好像又绕回来了。” 第136章 腹有人面 他们的的确确是回到了最初遭遇蛇潮的地方。 根本—— 走不出去。 谢砚池脑袋一阵钝痛,紧接着孔茗的声音便猝不及防地在他耳畔响起。 【殷怀景现在带人去蛇林了,他应该是要去那里找东西。你们在哪,我帮你们引路】 殷昭附在谢砚池耳畔低声道:“哥哥,孔茗问我们现在在哪。” 谢砚池面色微凝。 看来不是幻听。 他们现在走不出这片蛇林,而殷怀景也要过来找东西,这片诡异的蛇林里……到底有什么? “靠!又有蛇!” 兰罄忽然尖叫了一声。 只见地面上爬过一条长蛇,那蛇忽然立了起来,在看清那膨大蛇腹的模样后,他都要被吓晕过去了。 “人……人脸!” 那条蛇膨大一圈的蛇腹上居然真的长了一张人脸! 那似乎是一张婴儿的脸,随着蛇信的吐露,婴儿的啼哭声在林中响起,并且越来越响,听的人头皮发麻。 真的很难想象,当年那些前辈到底是怎么从这个阴森可怕的地方跑出去的。 那条蛇目的性极强地直冲谢砚池而去,它的目标是谢砚池身上那株万年灵植。 殷昭骤然闪身挡在谢砚池身前,丝毫不惧蛇咬,抬手就直接掐住蛇头,火系灵力迅速注入,不过片刻,就将那条试图伤害谢砚池的蛇给爆头了。 火红焰色在视野中摇晃,血肉四溅,婴儿凄惨的啼哭戛然而止,四周的一切寂静的可怕。 【我们也在蛇林,孔茗,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我提前布了传送阵……等等,你要走?】 【不,我不走,你来帮忙,把我的同门都带出去,然后我们立刻就去找殷怀景,如何?】 【位置传我,我很快就到。】 谢砚池面色沉静地看着那颗滚落在他脚边被炸的看不出原样的蛇头,心下明白,当务之急是赶紧带大家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个未知的危险地带找寻到稀世宝物的概率虽然会比其他相对安全的地方更大,但在看到那蛇腹上的人面时,他就想清楚了,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他虽然对这个地方不了解,但他对这种蛇略有所知。 是在宗门的妖灵异志里看到的—— 这种蛇名唤“怨奴”,专靠吸食怨念为生,腹部有一膨胀处,其上可见人脸。 这处月渊秘境位于修魔交界处,本就是灵气和魔气交融的混沌产物,万物又是阴阳相伴而生,所以这里除了那些纯净的灵气孕育之物外,也理所当然的会有阴暗浑浊之物的诞生。 而现在的他们,应该是恰好落入了阴邪之处。 进入秘境后的起始出发地都是随机的,或许他们就是很不幸? 只怕就连他们最初从那几名天剑宗弟子手中得来的万年灵植也有很大问题。 思及至此,谢砚池直接将那株灵植给扔了出去。 几乎是在那抹火红飞离他手的一瞬间,细密的破壳声纷纷响起,许多腹有人面的蛇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地扑向那株灵植。 凄厉的啼哭声响彻四周,简直是魔音乱耳。 一条“怨奴”在厮打中夺得了那株灵植, 在它张开血盆大口将那株灵植给吞吃了以后,腹部的膨胀处又胀大了一圈。 谢砚池清晰地看见那张婴儿的面庞逐渐变成了一张年轻少女的面庞。 那灵植真的是怨气富集之物! 其余没有争得那株灵植的长蛇都忽然暴起,围着那只正在发生蜕变的蛇发起了攻击。 一时间整个场面无比血腥,谢明玉看着几百条蛇疯狂地啃咬着一条蛇的场面,没忍住吐了出来。 就在这愤怒到扭曲的蛇群将攻击的獠牙转向了他们八人时,那浓郁的血色中忽然有一道绿影破空而来。 华丽的孔雀羽做成的箭矢密密匝匝地落下,年轻的公子翩然落下,执扇而立。 第137章 伪神 在看清孔茗的脸后,兰罄顿时警惕了起来:“他就是在客栈里袭击我们的那个人!” “别紧张。”孔茗微微一笑,他手中骨扇打开的那一瞬间,地面下倏然爆发出了一道浓绿色的光柱。 魔界阵法师特有的法阵符文缓缓升空,一道空间裂隙竟然就这么被硬生生地随着那光柱的到来而被撕扯了开来。 就在下方的蛇潮逐渐上涌,要将他们给吞没之时,谢砚池一把将谢明玉往法阵里一推。 “快走!” 谢明玉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和哥哥一起走。 “哥!你要干什么!” 谢砚池拔出清影剑,身边小青龙浮空盘旋,一股潮湿水汽扑面而来,他温润俊朗的面容逐渐让人看不太清。 “我等会就跟上,你们先走,我和小昭断后。” 兰罄手持火红灵剑,身上破烂红衣迎风而动:“我也留下断后,大师兄你自保能力差些,你先走!” 其余三只毛茸茸:“我们——” 孔茗轻“啧”了一声:“一个都不准留,我只要谢公子和小狐狸。” 他话音刚落,许多傀儡羽人就将除了谢砚池和殷昭以外的其他人全都推搡进了法阵之中。 孔茗衣袖一挥,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直接把法阵给闭合了。 浓绿光影一闪而逝,堆积的羽毛随风而散,谢明玉的手刚从那道空间裂缝中探出一点,就被一股不可控力给推了回去。 巨大的羽印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最终弥散于天幕。 孔茗悬浮于半空,身后绿色翅翼缓慢拍动。 谢砚池和殷昭骑在小青龙身上,皆垂眸看向下面喧嚣的蛇潮。 孔茗皱了皱眉:“不好打,只要他们的怨气来源还在,这蛇潮只会一遍又一遍地卷土重来。” “怨气来源?” “笨啊,万物皆有起源,不然你还真当它们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这蛇林很可能只是个表象,更有趣的东西……应该在更深的地方。” 殷昭直接一把火剑指向孔茗喉间:“所以你知道来源在哪吗?” 孔茗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啊,但是殷怀景应该知道,这不是要带你们去找殷怀景吗。” 一枚孔雀羽斩直指蛇潮中央下方,随后如霹雳一般飞速斩下。 “殷怀景……就在这下面!” 谢砚池和殷昭对视一眼,从小青龙身上纵身一跃而下,随那羽斩飞速坠下。身后青白双龙交相缠绕,伴着他们下坠的同时也挡住了蛇潮的攻击,水风挤进发隙,遇火蒸腾。 半空划过惊人耀芒,远远观望,就像是三颗坠星。 浓绿,水蓝,火红。 颜色浓郁得完全无法化开。 …… 蛇林外。 谢明玉跌坐在地,懊恼地挠了挠头发。 “大骗子!说什么会跟上来!结果人呢!” 恰在此时,她腰畔的传音玉令传出了谢砚池的声音。 “小玉,你们先去完成灵点任务,那株万年灵植被那些蛇吃了,你们要从零开始了。不用担心我,我和小昭很快就会出来找你们。” 谢明玉对着玉令喊:“你人呢?喂?喂喂喂?!” 可是谢砚池再没回应她。 玉令归于一片沉寂。 周围的气压很低,谢明玉从来都不屑哭的,可是她一想到那可怖的蛇潮,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臭老哥!又擅自作主地把她给排除在计划之外! 郁眠俯下身来看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小手帕递到她手边:“你不是说你最讨厌哭唧唧的人了吗?” 谢明玉一把夺过手帕,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擦了擦,很快又把头转了过来,有些别扭道:“走!打怪去!” 她应该……相信哥哥的! 再不济身边不还有个殷昭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 月渊秘境外乌云遮天蔽日,阴云聚集成团,厚重压抑的氛围蔓延至整个修、魔交界。 边陲小镇上的居民都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家中,生怕降下倾盆暴雨时自己会在外面淋雨。 倏然间,聚集的阴云中央冒出了一线耀眼光亮,那光芒逐渐绽放,原本昏暗的云层像是包裹着一颗巨大光球。 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坐于云端,额前金色纹路恰似一柄天羽羽斩。 他对面坐着一名黑衣少年,若是谢砚池在此,定会惊讶地发现,这少年正是出现在他梦境之地中的那位。 黑衣少年身体近乎透明魂魄状,他就这么被白衣男子的威压给压的动弹不得,完全无法动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月渊秘境的规则不就是顺其自然吗?你现在故意安排他们降落在蛇林又是什么意思!” 白衣男子手中执棋,随手落下白子,漫不经心道:“如你所见,我要杀了他们。” 黑衣少年怒然道:“你不要以为你是天道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样迟早会让世界崩塌,规则崩坏!” “可是现在——规则已经崩坏了啊。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将不该出现的异端全部抹杀而已。 砚池,我已经抹杀了你一百三十二次,在这一百三十二次的故事重启中,你一直都是最清醒的那个。 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每次重来,都能觉醒出自己的意识? 真希望我第一百三十三次杀你的时候,你能坚持住,不要彻底灰飞烟灭啊。若是你真的彻底死了,故事可就不完整了。” “你这个伪神!若是没有我们……唔!” 黑衣少年还欲挣扎,却是被自云端降下的锁链给强行拖走了。 “你说的对,我是伪神。若是没有你们,我就不会成为天道。所以为了避免世界崩坏的到来,你——不能再重启故事了。锁住你,纠正偏离的轨道,世界才会继续运转下去。” “人们依旧信奉我,没有人会反抗我,没有人知道世界的真相,而我,将会永存于世。” 刚落下没多久的白子从中破裂开来,白衣男子垂眸轻瞥云下众生,蓦然勾起唇角。 天光骤亮。 第138章 染血少女 谢明玉他们被传送到的地方是一处正常密林——是多走几步就可以看见其他宗门弟子的那种。 为了抢夺宝物或是稀有灵植妖丹而进行的打斗随处可见。 谢明玉他们先是扮可怜迷惑对手,然后趁对方松懈立刻开始武力镇压。这招虽然简单套路化,但是偏偏就是屡试不爽。走半天下来,完全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也不知是不是太有缘,他们六人居然在半路上和白怜所在的小队短暂相会了。 丛流将褚灵拉到一边询问战况:“收获如何?” 褚灵心不在焉地道:“挺好的,抢了不少好东西。” 说完,他的眼神就不自觉地飘向了兰罄的方向,在看到青年身上破破烂烂的红衣时,他顿时有些担心。 “你们是遇上什么特别强劲的敌人了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谢师弟和殷师弟呢,他们怎么不在。” 丛流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接下来要解释的一大段话,就脑壳发疼。 “说来话长啊……” 另一边—— 白怜趁着休整的时候悄悄躲到了一棵巨树后面,开始给殷怀景传信。 【谢砚池和殷昭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叫做蛇林的地方,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她刚将信传出去,后背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白怜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快速转过头去,只见谢明玉正一脸诧异地站在她身后。 “你刚刚……是在传信吗?” 谢明玉指了指那只刚从白怜指尖飞走的黑色蝴蝶。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看那只蝴蝶好看,所以伸手碰了它,没想到它一点都没被我吓到呢。” “确实挺好看的。”谢明玉点了点头,目光随意向下一扫,忽然猛地凝住。 只见白怜露在衣袖外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串圆润宝珠。 那种特殊样式的宝珠她只在三年前的宗门选拔上见过。 是积分宝珠。 还是最高等的积分宝珠!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所有最高等的积分宝珠都被她给拿走了,后来她中途被推下悬崖,那些高等积分宝珠也随之丢失了一部分。 她并不知道白怜将这些积分宝珠串起来戴在手腕上到底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她更想知道的是,这些本该被宗门回收的宝珠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怜手上。 白色身影……悬崖…… 她的面色骤然苍白了些许,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猜想逐渐浮上心头。 是白怜。 当初她帮助了白怜,可白怜却将她推下了悬崖!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再次回想并对此加以推测时,她还是不免情绪上头。 既震惊,又愤怒。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串戴在白怜手腕上的宝珠道:“你这手链还挺好看的。” 白怜似乎有些害羞:“那是别人送我的。” 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腕上的串珠,将手往回缩了缩。 这些积分宝珠原本就是品质上乘的滋养之石,经过镜流宗的特殊处理后,可以很好地安抚她的躁郁症状。 她一旦陷入狂躁之态,就会变成丑陋的食人鸟,所以每次情绪躁动之时,她都会将私藏的宝珠做成的手链戴上。 她不允许自己以丑陋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而这几日,在殷怀景的压迫之下,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今天只是临时戴一下,没想到就被谢明玉看到了,真晦气。 听了白怜的话,谢明玉的目光逐渐冷了起来。 撒谎。 “小师妹!我们该走了!” 丛流的呼喊声从前面传来,谢明玉朗声回应:“来了,大师兄!” 走之前,她冲白怜笑了笑。 “再见。” *** 蛇林内—— 孔雀羽斩将那蛇潮劈成了两半,紧接着便将那看似坚实的地面给从中劈了开来。 竟是中空。 巨大的裂缝开始出现,其下,是黢黑的深渊。 九尾妖狐的尾尖燃起烈火,似黑暗中的引路火星。 不知坠落了多久,脚底才触碰到松软湿润的泥土,再次仰头向上看时,最后一点来自外界的光亮也被完全阻隔在外——裂缝自动阖上了。 孔茗轻“啧”一声:“哎呀,真的是别有洞天啊,殷怀景那老东西还真是有好多我不知道的惊喜呢。” 殷昭直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手臂上青筋暴起:“别废话。\" 孔茗用扇子柄捅谢砚池:“你快管管你道侣,脾气好差。” 谢砚池白了他一眼:“哪里差了,我看正好,你倒是挺贱的。” 孔茗:“过分!太过分了!我们现在不该是战友吗?待会见到殷怀景的话,我们可是要一起跟他打架的啊!战友的精神呢?” 谢砚池面无表情地把他的扇子柄给推了回去:“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殷昭松开孔茗的衣领,走回了谢砚池身边。 地下的空气分外潮湿阴冷,他紧紧握住谢砚池的手,试图将温暖的温度传递给手掌冰凉的谢砚池 。 没过一会,两人就顺理成章地十指相扣了。 孔茗在前面走着,什么都看不见,嘴里开始碎碎念:“哎哟,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被殷昭的异火包裹的无比温暖的谢砚池轻笑一声:“很冷吗?还好吧。” 孔茗飞快地回过头来:“少嘴硬,我比你修为高那么多,我都觉得冷,你怎么可能不冷,你要不站我那位置感受感受……哎?!你们——” 他看着十指相扣的两人,忽然就止住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好过分呐……真的好过分。” 他摇了摇头,又把脑袋转过去,然后继续前进。 忽然有一步像是踏上了浮空,三人心脏都是猛然一跳,紧接着,周围的环境不再如之前那般单调死板。 在异火的光照下,能看见不远处一堆房屋的轮廓。 脚下是弯弯曲曲的小道,泥土黑而湿润,早已干涸的水池里都是死鱼,偶尔可以看见几块田地,里面都种着之前那条巨大火蛇守护的那种火红植物——现在看来,他们似乎不该叫那种东西为灵植。 那一田,都是聚集的怨念。 前面好像是一个村庄,再次仰头向上看时,竟是可以看见一片飘着几朵云的天幕。 地下有天,有房屋,有田地,有干涸水池…… 很奇怪,感觉是地下的某类幻境。 破败的房屋在昏暗里静静伫立着,不能被光照射到的地方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暗沉沉的,像缄默的鬼怪。 孔茗指着不远处道:“那里好像有个人……是人吧?” 谢砚池和殷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村庄大门处,站立着一道身影。 “小心点为好,我感觉不是人。”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看清那个“人”的具体样子后,谢砚池还是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是一名少女。 一名脖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的少女。 少女转动着血丝遍布的双眼,带着一身的血腥味猛地凑到谢砚池面前,露出了一个有些狰狞的苍白笑容。 “大哥哥,你终于回来啦!” 第139章 往事 这一靠近,少女的面容便显现的越发清晰。 那凌乱如枯草的发间有两根断角,沾满血污的苍白面庞上覆有些许淡青色的细小鳞片。 还真的不是人。 谢砚池看着他面前那骤然放大的面孔,一时间心情复杂。 听这少女方才说的那句话,他们似乎认识。 可这真的不是喊错人了吗?他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就在他疑惑的同时,倏然间,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他耳畔响起,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自他身旁擦过。 在看见那道身影的一瞬间,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立刻涌上心头。 在看见黑衣少年那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孔时,谢砚池惊觉,那竟然是在他的梦境之地出现过多次的神秘少年。 孔茗托腮:“这是什么情况,这人为什么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谢砚池无奈:“我也想知道啊。” 殷昭抬起的手直接穿过了那两人的身体。 “假的,都是幻象 。” 孔茗的面色有些难看。 他在蛇林里和谢砚池他们联系上后,就跟殷怀景说他再次抓到了殷昭。 方才殷怀景又传信来催他,让他把殷昭给带过去。 殷怀景传给他的位置明明就在这里,可是为什么这里只有一片幻境? ”我们得赶紧离开这片幻境,再赶不过去的话,殷怀景要怀疑我了。“ 谢砚池直接抬起脚跟上了前面两人。 对于现在一头雾水的他们来说,他们确实也没有别的方法离开这片幻境。 与其避开,不如直面,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到一些破绽。 “走吧。” …… 进入村庄后,沿途可以看见许多村民。所有人似乎都很不待见那名少女,好多小孩都在朝她身上扔东西。 诸如“妖女”之类的字眼可以反复听到,少女从始至终都只是缩着她那破了一个大洞的脖子,一句话都没有说,和她最初在村口见到黑衣少年时开心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谢砚池跟在后面,当那些石头菜叶和鸡蛋通通穿过他的身体时,他下意识的就伸手想用灵力替那女孩挡下那些东西。 几乎是在他动手的同一时刻,黑衣少年干脆利落地拔出长剑,用剑气将砸向少女的东西全部荡开。 长剑嗡鸣,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孩顿时被吓得撒腿就跑。 少女仰头,对着黑衣少年再次露出了一个些许狰狞的笑容——其实她也想笑的好看一点的,可奈何她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怎么笑,都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惊悚。 “谢谢你——”漏风的喉咙中发出又粗又长的声音。 一直默默旁观的孔茗不由得摇摇头:“也是可怜,这不会是怨魂生前的回忆吧?” 谢砚池心不在焉的:“还真有可能。”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了,他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却不知道从哪一刻已经开始将自己代入了。 好像他就是那个黑衣少年,拔剑的是他,被感谢的也是他。 …… 没过多久,他们便跟着进入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可以看见地上铺着一张脏兮兮的薄毯,一个小孩正蜷缩着躺在上面。 没有床,就连用来裹住身体取暖的都只是薄薄一块破布而已。 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蜷缩在薄被里的小孩慢慢坐了起来。 “姐姐!” 那是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她单薄的就像一片薄纸,唇色淡薄,面色苍白。 少女跪坐在地,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小女孩面颊上的紫色鳞片。 “这是我前几个月捡回来的妹妹,她跟我一样,都是人和蛇妖结合的后代。” “你已经不是蛇妖了吧?我看你的角——” “嘘!”少女连忙将话题打断,在将人拉到角落里后才继续了方才的话题。 黑衣少年指了指少女头顶乱发间的断角:“你修炼成龙了,对吗?可是,龙角为什么断了?” 一说起这个,少女的面色顿时黯淡了下去:“我经常帮村长降雨,每次下雨,我都会被天雷劈,角是最近被劈断的。 小时候母亲丢弃我离开了村子,是村长一直接济我,我才活了下来。 后来一直不下雨,村里新来的祭司说只有把我和妹妹烧死,神明才会重新降下福泽。村长因为一直保护我们,经常遭受恶意攻击。 如果再不下雨的话,他有可能会被当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给活活烧死。 我想报答村长的恩情,所以一直帮忙降雨。但我不明白的是,我做的明明是好事,天道为什么要用天雷惩罚我。” 黑衣少年一把按住少女的肩膀,语气微妙。 “有没有一种可能,天道——本来就是错的。 你永远都无法改变这个村子最后因干旱而死的结局,你也改变不了村长和你自己的结局,因为这个错误的天道限制了你们所有的出路。” “恩人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一年前告诉我凡事皆有可能的人明明就是你啊!” “是啊,凡事皆有可能。可如果这次我改变不了你们的结局,我将不再相信这句话。” 黑衣少年话音方落,一直在旁观的三人忽觉脚下一震,眼前所有画面都开始变得支离破碎,最后又重新拼组成了全新的场景。 谢砚池重新站稳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火场之中。 周围围着一群村民,而火场的中央则立着两个巨大的火刑架。 身上伤痕累累的少女和须发皆白的沧桑老者都被绳索牢牢地捆绑于上。 不过眨眼,熊熊烈火便燃烧了起来。 一名祭司打扮的中年男子嘴里念念有词,周围的村民都为成功除去两“妖”而欢欣雀跃。 就在火焰正盛的时候,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黑衣少年才姗姗来迟,他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虚弱的小蛇。 他救下了蛇妖少女的妹妹,却没能改变蛇妖少女和村长被当成异端活活烧死的结局。 谢砚池站在火焰之中,忽觉周围画面又开始快速变换。 这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是被洪流淹没的村庄。 巨大的水龙从河底飞出,龙鸣响起之时,天边雷声轰轰,暴雨倾盆。 当年那被黑衣少年救出的小蛇已经成功化龙,开始对整个村庄进行报复。 所有村民都被活活淹死,就在那条水龙即将离去之时,云端忽然降下一道天雷,直接将它从天上劈落,一击毙命。 巨大的龙身猛的砸进暴涨的河流之中,激烈的水花四处飞溅,模糊了视线。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静默地站立在雨中,任凭雨水将他浇得浑身湿透。 威严的声音自云端降落,清清楚楚地砸进谢砚池耳中。 【第一百三十一次了,你还没想清楚吗? 若是最初你没有擅自救下那蛇妖,她还能死的轻松一点,不至于被火活生生烧死,这条好不容易化龙的蛇也不会因为复仇而被我劈死。 这个村子最后的结局本来就该是灭亡,然后成为后人成长的历练之地。 你在试图证明什么?用你愚蠢的行为干扰所有事情的走向吗?】 紧接着又是一道天雷劈下,黑衣少年闷哼一声,整个人摔进了河里,再无声息。 他手中滑出了一个生锈的铃铛——这是他初次救下那名蛇妖少女时,对方送给他的。 少女当时说,若是他再来村子,只要摇响铃铛,她就一定会到村口来接他这个大恩人。 可现在这铃铛已经生锈,再也无法发出当年那般清脆的声音了。 …… 洪水最终最终还是退去了,尸体在土壤中腐烂,怨念始终笼罩着这片破败的土地,火红的植物和成群的蛇从地下生出。 最后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的场景就是他们见过的蛇林了。 孔茗若有所思:“所以……这是这片蛇林的来历?” 谢砚池感觉脑袋乱哄哄的,烦人的很。 他揉了揉眉心,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嗡鸣。 “哥哥!” 他隐约能听见殷昭惊慌失措的喊声,可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眼皮不由自主地阖上,意识再次来到了梦境之地。 那个黑衣少年就站在他梦境之地的中央,一步步朝他走来。 “刚才的那些幻想都是你设置的?” “嗯。故事看完了,我们谈谈。我没时间了,我得赶紧把真相都告诉你。” 第140章 我曾经是你 “所以——你到底是谁?” 黑衣少年走上前,定定地看着他:“我曾经是你。” 谢砚池:“……你真的想认真跟我谈谈吗?” “啊,这样说你可能没法理解,我来具体解释一下吧。你和我的灵魂,合起来就是我们共同的过去。 我们第一次觉醒自我意识反抗天道的时候,原本完整的神魂被意外劈成了善恶两魂,善魂逸出了这个空间,前往了你生活的那个世界,恶魂仍保留着觉醒之后的意识在现在这个世界不断轮回。 你拥有的是纯净的一半善魂,我则是内心深处恶念聚集而成的一半恶魂。” 谢砚池:“……” 真的是一句比一句荒谬,跟编故事哄三岁小孩玩似的。 不对,三岁小孩听不懂这么绕的东西…… 可在质疑的同时,他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黑衣少年所说的话倒是和他之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对上了。 当年丛林之心被余秽污染的时候,林央来找他,说他的灵魂纯净度极高。 若这黑衣少年所言属实,那么这一点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纯净的善魂……不是,他怎么还真在认真思考啊! “你其实还是很难相信吧。”黑衣少年笑了笑,“那你回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间,你是不是经常会觉得有些场景很熟悉。” 谢砚池心下一跳。 被说中了。 他一共进入过两次孔茗的领域,第一次是在魔界的时候,第二次是那日在客栈中。不过两次进入,他却每一次都觉得那里的场景似曾相识。 诸如此类的熟悉感时常会有,他顶多是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深究过。 心头有一个猜想开始浮现,他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我在孔茗的领域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动手杀了他,然后夺走了他的尾羽,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嗯,可以这么理解。这个世界时间的流逝比你那里要快多了,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独自轮回了一百三十三次,我也记不清你说的是第几次轮回时发生的事情了。你之所以能看见我的过往,就是因为我们本质上是同源的。” 若不是为了维持形象,谢砚池的嘴已经张成了一个“o”了。 轮回了一百三十三次?所以他面前这个家伙居然死了一百三十二次吗! “不是,你每次都是怎么死的啊。” “死法有很多种,外出遇到洪水被淹死,住的地方着火被烧死,和野兽争夺食物然后被咬死…… 这些都是很丢人的死法,事实上最常见的死法是在试图改变自己命运的途中被你现在的道侣给烧死。” 黑衣少年耸了耸肩,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只能说你不愧是纯净的另一半,居然能把那个殷昭变成现在这样。看来我们的确已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个体了。” “那你要孔雀的尾羽又是做什么,你不会也是想召唤魔灵吧。“ “单纯好奇那本书上写的故事罢了,不过我从来都没有进行过召唤的最后一步。” 谢砚池:“!”这家伙居然也知道那本魔书的存在! “村庄的那件事,是你上一次轮回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一提起这件事,黑衣少年的面色便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去,他冲谢砚池伸出手心,那上面正静静地躺着一个生锈的小铃铛。 他看上去有些难过:“那次死的也很窝囊啊,是被天道劈死的。我要是再被抹杀一次的话,就真的魂飞魄散了,所以我想办法把你拉了进来。 现在是第一百三十三次轮回,但我灵魂的力量太薄弱了,没法驱使躯体行动,只能寄希望于你了。 我这次来找你,是从天道那里逃出来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急着把事情都交代清楚。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谢砚池:“明白是明白了,但是——” 黑衣少年直接打断了他:“明白了就好,你是想回到那个世界的,对吧。” 谢砚池忽然沉默了。 他当然想回去。 若是三年前的他,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说“对”,可现在他开始变得贪心,他不仅想回去,他还想和小昭在一起。 他舍不得在这个世界里认识的所有同伴。 回去的话,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大梦一场;可若是不回去,生他养他的父母又该怎么办?更何况现在小玉也在这里。 黑衣少年轻笑一声:“你想回去,但是你对这个世界也产生感情了,对吗?” “是。”谢砚池有些苦涩道,“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自己的感情。” “我的建议是,别想了。你不如直接把召唤魔灵的东西全部找齐,然后利用世界规则的漏洞,摧毁这个世界,然后把你舍不得的人都带到你那个世界去。 这件事若是成了,你一举两得,若是成不了,你也没别的办法回去。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就是罪人,我到时候以死谢罪。” 谢砚池:“你这个想法……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第一百三十一次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召唤魔灵成功把这个世界弄垮了!” 谢砚池好像知道这家伙的死亡次数为什么会高达一百三十二次了—— 对于天道来说,这真的就是恐怖分子。 还是能不喝孟婆汤回档重开的那种。 “你现在应该还差月渊花和一缕神魂——” “神魂”二字刚落下,梦境之地的上空就隐隐有雷声传来,翻滚的云层中有银白夹紫的电蛇若隐若现。 黑衣少年赶忙停止了这个话题:“我不能再说了,你到时候自己看书,书上会写的。我若是再把天机泄露给你,天道就该顺着他的雷找来了。你放心,我被他抓回去之前,我会帮你的。” 谢砚池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要跟着我?” “对啊!梦境之地留不住魂,我也不能让你一直昏睡对不,你帮我找个载体,越简单操控越好。” 越简单操控越好…… 谢砚池脑中灵光乍现:“好,你等着。\" …… 再次睁开眼时,谢砚池发现自己的头正枕着殷昭的腿。 眼前忽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殷昭那张俊美漂亮的面庞在眼前放大,两人的嘴唇差一点就要贴在一起了。 谢砚池:“!” 小昭这是在做什么! 他一个激灵就把殷昭给推开了。 殷昭见他醒了,原本阴沉沉的面庞顿时雨过天晴,那双形状漂亮的狐狸眼雾蒙蒙的。 “哥哥,我刚刚想给你渡灵力来着……” 孔茗一脸复杂地在旁边看着他俩:“既然醒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上路了。” 第141章 紫眸龙女 三人继续上路,现在他们周围的环境和初次降落时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 当时整个地下都是黑黢黢的一片,若没有异火的光照,什么都无法看清。 而现在他们走出了黑衣少年设置的幻境,四下开始出现散发着幽微光亮的小飞虫和花草。 脚下的土壤越发湿润,似有淅沥水声自不远处传来。 让谢砚池不免在意的是,那原本闭合的地面好像又被什么东西给劈开了,仰头向上看时,可以看见紫色的电蛇鳞牙从裂缝中劈下。 黑衣少年的神魂有些意外。 【这天雷怎么这么快就劈下来了?快走快走!】 谢砚池侧身躲开一道细雷,随手撕下一条衣服布料就将黑衣少年的神魂注入其中,随后便干净利落地将布条缠绕于手腕上并打了个结。 这便算是为对方找了个暂时的载体了。 黑衣少年:【喂!你这也太草率了吧!】 与此同时,那雷声越来越大,劈落在他们身边的电蛇也越来越粗壮。 “快走。”孔茗面色一凛,猛地缩回了被闪电余威伤到的手,“这雷的威力非同一般,看样子……像是在追着我们劈。” 殷昭索性让九尾都燃烧起异火,这样方便看路。 他们一边被那些天雷追,一边飞快地往殷怀景所在之处靠近,直到眼前出现一条河流,三人才被迫停下了脚步。 河水泛着一层诡异的紫色,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谢砚池看着河岸边在发光萤虫的照射下显现出一抹艳红的大片植株,不由心下一沉。 有了被蛇潮攻击的经历后,他清楚地明白,这种植株含有极高浓度的怨气。 那么,殷怀景在这种怨气浓重的地方究竟是要做什么? 倏然间,一道追上来的惊雷径直劈进了水中,随电蛇而来的银白光芒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暗紫的河水四处飞溅,裸露在外的肌肤被那河水打湿的一瞬间,接触的地方顿时传来一阵痛觉。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惊雷劈落于河中,谢砚池率先飞身想要掠过河面,可就在他的足尖点上水面的一瞬间,一个吸力极强的漩涡凭空出现,还是殷昭用力将他拉回,他才没有被吸进去。 湿透的身体向后倾倒,随即被殷昭抱了个满怀。 可回到岸上后也并不安全,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那凭空出现的漩涡中飞出了一道修长高挑的紫色身影。 漫天水花中,一个黑发紫眸且额前生有一对龙角的女人自高空向下俯冲,速度极快地伸出了一只长有细密鳞片的利爪朝他们袭去。 殷昭抱着谢砚池猛的一侧身,谢砚池虽然没有受伤,他自己的后背却是被抓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这一次伤口愈合的速度极为缓慢,被抓伤的地方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色怨气。 三人都警惕地盯着这个从河里忽然窜出的奇怪女人,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讨厌,一波又一波地闯进我的地盘搅人清梦,还把天雷引了过来,想死直说,我这就成全你们。” 女人话音刚落,她那双紫眸便寒光一闪,身后是忽然暴起的冲天水流。 紫色的腐臭河水将三人的身体包裹,在一股诡异的吸力作用下,他们被席卷着带入了河面之下。 “扑通”一声砸入水中后,便是一阵短暂的窒息感。 谢砚池本身就是水灵根,到了水中不至于无法呼吸,殷昭和孔茗则强行用灵力隔开水层,看样子还能暂时坚持一会。 落到河底的时候,他们已然身处于一座水下宫殿前。一同落下的除了殷昭和孔茗,谢砚池惊讶地发现还有别人。 那是一个额前生有一对龙角的蓝眼青年,这蓝眼青年身旁还围着一群侍卫模样的人。 谢砚池越发觉得对方十分眼熟。 这不是当年那个被殷昭痛揍了一顿的月弥海二皇子行川吗? 真是有缘,时隔三年,他们居然在这个地方再次相见了,不过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们。 “你们也是被那疯女人给带到这里来的?” 行川一脸愤恨地朝谢砚池他们三人走来。 殷昭也认出了行川,不过他也不打算主动和对方叙旧,毕竟当年他一时怒火上头,可是将行川给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还折断了对方的龙角。 也不知道行川是用了什么灵丹妙药,那断掉的龙角居然恢复得完好如初。 谢砚池:“疯女人?” “就是那个紫色眼睛的龙女。”行川脾气不好,当即就有点暴躁了,“我正被蛇追呢,那个地忽然就裂开了,我直接就掉到了地下的暗河里,然后那个疯女人就出现了,说什么我打扰到她了。你们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他这次是和父皇大吵了一架,然后干脆离家出走,跟着商会来到月渊秘境找那据说整个秘境只有一朵的月渊花。 本来他们已经率先找到了唯一的一朵月渊花,但就在要伸手摘花的那一瞬间,天上忽然劈下一道惊雷,直接把整个地都劈裂了,他们一行人全都掉了下来。 现在月渊花没了,他们还被一个神经病一样的龙女抓到了这里来,想想都来气。 他可是月弥海的皇族,难道还打不过这区区一条河龙吗? 谢砚池指了指行川身后:“疯女人来了。” 行川猛地转过头去,殷昭顺势将谢砚池往旁边一拉,为那道迎面冲来的紫色龙魂让路。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行川直接被一股强劲的水流轰了出去,身上那华贵的锦服都被无数水刃给割得破破烂烂的。 好半晌,他才在青龙侍卫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脸上的蓝色鳞片掉了好几片,全都混着血液在水里飘着。 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紫色龙魂弥散的地方。 紫眸女子面色冰冷地站立着,她那头柔顺如绸缎的黑色长发一直在随着水流的变化而缓慢飘动。 被绑缚在谢砚池手腕上的布条自己解了开来,在水里飘着,黑衣少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是亡魂。你还记得那个被烧死的蛇妖少女吗?现在这个龙女,就是她化龙成功后被天雷劈死的妹妹。经过我前几次轮回的经验,她应该就是怨气的来源。 你不是有净化的能力吗?可以试着找找她的骨骸然后帮她净化一下遗骸,说不定能从根源上把问题给解决了。】 【你既然知道可行的方法,那你前几次轮回为什么不把这事给做了。】 【大哥,我是恶魂,我没有净化的能力啊!天道就是如此不公,我轮回了一百三十三次,能力居然还不及刚回到这个世界的你,造孽啊!】 谢砚池:…… 【顺便提一嘴,她的遗骸存留处有很多月渊花。】 “?!” 第142章 真的是你啊 眼见着那紫眸龙女已经化为一道水中残影冲杀上来,谢砚池手腕上的游龙手链亮了起来,小青和小白都有些兴奋地从中飞出。 这是它们第一次见到同为龙魂形态的对手,一时间都有些跃跃欲试。 小青:“嗝~让我来让我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小白也是,小白吸了那么久你的灵力来修复神魂,现在简直强的可怕!” 小白:“……嗯,我们先去跟她周旋一段时间。” 那边行川也已经化出龙身,水下忽现四龙,这还真是十分难见的壮观场面。 倏然间,一抹火红的幻影也加入了其中。 行川猛地回头,一看见殷昭的狐狸幻象顿时就傻眼了。 他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殷昭的火狐幻象的,当年那一次被单方面痛揍,简直就是他一生的耻辱! “是你!” 殷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放心,这次不打你了。” 行川顿时被刺激了:“我肯定比你先打败那个疯女人!” 殷昭都懒得理他,直接随火狐幻象飞了出去。 孔茗看向那正打的不可开交的四龙一狐,心口的黑色传音石骤然滚烫了起来,他不由面色大变。 “快让殷昭停下来,殷怀景就在宫殿里面!我们得赶紧过去。” 说来也是巧,他顺着殷怀景发来的位置消息一路找,都没能找到具体位置,而现在被这龙女带到了这里,却是阴差阳错找到了。 这里动静那么大,他不信殷怀景感受不到。 谢砚池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想什么呢,现在停下来,你是想害死他吗?如果今天杀不了殷怀景,我给你赔罪,只要是在我力所能及范围之内,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他边说,边在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开始凝聚灵力。 他本就是水灵根,此时在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体内的水灵力充盈的快要溢出。 只想自保找殷怀景的孔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砚池也投入了战斗之中。 殷昭在水中的行动并不如在岸上那般敏捷,谢砚池倒是相反,只见他宛若游鱼般快速闪至殷昭身前,直接替殷昭化开了一道紫色龙息。 两人短暂地相视一眼,随即一同张开灵力盾,红蓝两股灵力逐渐交融,一同抵抗着龙女的紫色龙息。 另三条龙在分散着龙女的注意力,随着一道绿色妖力的加入,原本用于盾守的灵力直接转换了攻击状态,一鼓作气压了过去。 紫色的耀眼光芒转瞬即逝,随着一声悲哀的龙鸣,龙女的身体直接被死死压制于下。 谢砚池回头看了眼后来加入的孔茗,冲他笑了一下。 孔茗当即便转过头去,将手里那沉重的沾水扇子瞎摇一通。 ”不直接击溃魂魄吗?“ “压制住她就行了,不要下杀手,我可以帮忙净化。” 孔茗撇了撇嘴:“要不你在这净化吧,我先带殷昭往里面走,我怕殷怀景察觉到这里的动静觉得这里不安全然后跑了。要真是那样的话,今天可就全白费功夫了。” 殷昭冷冷地盯着孔茗看:“你觉得可能吗?” 孔茗:“……算了,你动作快点吧。” 一旁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行川终于忍不住了,他盯着谢砚池道:“等一下,那个是狐狸,你是不是当时那个个儿特高的孔雀侍女。” 边说,他还边拿出了一块绘衣阁侍女统一发放的手帕。 谢砚池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 那条手帕拿出来的一瞬间,诧异的不只谢砚池一个,孔茗也大吃了一惊。 绘衣阁是他开的,阁里侍女的衣服和手帕也都是他亲手设计的,他能不认识这手帕吗? 当年月弥海二皇子在津渡商会受了重伤的消息可是惊动了整个魔界高层。 恰好在那一天,他被手下一个叫谢玉的侍女刺伤,而行川又捡到了绘衣阁侍女的手帕,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真的是你啊!身高也对的上,声音……” “是又怎么了?”殷昭猛然贴近,眼神阴鸷,“你想做什么?” 行川:“……也没什么,我看他长得挺好看,想认识一下。” 行川身后的侍从一脸奇怪:“殿下,您当时不是说您迟早要杀了……” “闭嘴!杀什么杀,天天打打杀杀的,有辱斯文,我可是高贵的月弥海皇族!” “我看杀了你挺好的。”殷昭的声音凉飕飕的。 他在听到行川说“我看他长得好看”时,就已经很不爽了。 他的哥哥自然是长得好看的,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人给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哥哥的容貌。 行川现在这么说,无异于在踩他的警戒线。 不过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生气就动手的殷昭了,现在的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安分守己,什么时候可以随心所欲。 行川被他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瞥了一眼,顿时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谢砚池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 ,真不是我。” 开玩笑,那时候他可是穿着女装,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孔茗忽然看向行川开口道:“二皇子殿下,你是说当时有孔雀侍女在场,她还留下了这块手帕?” 行川看着孔茗那张陌生的脸,有些疑惑:“你是?” “我是绘衣阁的阁主孔茗,或许我可以帮你查清楚当年那个孔雀侍女是谁。” 行川简直大为震惊:“你就是孔茗?不对啊,我父皇跟我说,你是个相貌丑陋的糟老头子,你知道自己丑,所以这么多年你从来都不露面。 不过如果你真的是孔茗的话,那你应该看得懂这手帕上绣的是什么字了吧。” 行川将手帕递给孔茗,指着手帕边角的两个奇怪的字符。 孔茗不过随便扫了眼那孔雀一族特有的字符,顿时就愣住了。 “谢玉。” 居然真的和那个谢玉有关系! 一听孔茗把谢明玉曾经的化名给说了出来,谢砚池暗道不好。 他可不能让谢明玉再和孔茗见面,到时候被认出来了可就不好了! 他边这么想着,殷昭忽然凑到他耳边低声示意他看前面那座水下宫殿。 “哥哥,你看那边。” 谢砚池顺着殷昭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道红色光柱忽然从眼前的水下宫殿中冒出,像是要冲出河面。 与此同时,一道极为强悍的天雷径直劈入了水中。炽热的白穿透紫色水体,为周围的一切镀上了一层银辉。光线在水中折射,逐渐扭曲,进而形成无数浮动的光斑。 雷击的轰响以一种低沉的、几乎能感受到的震动传遍了整个水域。 恰在此时,那一直被他们压制得无法动弹的龙女亡魂忽然暴起,在奋力挣脱了束缚后直接化成巨大的龙魂形态,无比愤怒地朝那红色光柱亮起地方向飞去。 孔茗简直是心急如焚:“那里就是殷怀景在的地方啊,快点追上去,别让他被惊跑了!” 那黑衣少年的神魂也道:【龙女的遗骸应该就在那一块,时间太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你们快跟上去看看吧。】 谢砚池、殷昭和孔茗三人当即就要追上去,行川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好不容易把那龙女给打跑了,你们又追上去做什么?” 然而没有一个人理他。 行川对着他的侍从冷笑一声:“嘁,我们走,回去找月渊花。” 那几个侍从小心翼翼的:“殿下,那花要是也从上面掉下来了的话,那还能找到吗……” 行川当即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闭嘴!我说能找到就能找到!” “是!您说的是!一定能找到!” 第143章 一同坠落 小青小白的龙魂不同于普通亡灵,它们可以载人。 孔茗一个人坐在小青背上被晃荡得苦不堪言。谢砚池和殷昭则一同坐在小白的背上,倒是平稳的很。 他们一路追着那龙女飞往宫殿上空,那光柱竟是直接将整个宫殿的顶部都给冲破了。 眼见着那道紫色身影飞到光柱中时就向下冲去,谢砚池和殷昭也紧紧了上去,孔茗则直接被小青龙给甩了下去。 坠落的过程很迅速,待他们都稳稳落入宫殿内部的时候,直接被眼前的场景给震住了。 只见那幽深的水下宫殿中心,正静静地躺着一头巨龙的遗骸。 红色的光线透过紫色的水层,化作斑驳的光影,生硬地投射在古老的石墙上。 而那冷硬的骨骸上,开满了紫色的月渊花。 一道生有一对黑色魔翼的高大身影悬浮于龙头之上,他猛然回头之时,眼下的那一道狰狞伤疤特别的抓人眼球。 是殷怀景。 而殷怀景身边还有几人,其中两个居然是三年未见的左护法苍鸣和小师叔萧云来,还有一个和苍鸣站在同等位置的女子应当就是魔尊的右护法。 谢砚池和萧云来深深地对视了一眼,但两人都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谢砚池心下清楚,殷怀景现在应当是在进行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不会把左右护法全都带来。 而萧云来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这也意味着他这么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他终于获取了魔尊的信任,打进了魔界内部,成为了魔尊的心腹。 “终于来了?刚好,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差你们了。” 殷怀景那双暗沉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殷昭和孔茗看了许久,他忽而笑着扬起了手,一串红色的魔纹在他的操控下飞速旋转着,随后强行烙印在了那巨龙骸骨之上。 所有月渊花都在符文落下的一瞬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当那些红色的纹路彻底附着在龙骨之上时,一道紫色龙魂无比愤怒地从一旁冲出,径直朝殷怀景撞了上去。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随着一声尖叫,巨龙那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了紫色火焰,怨念聚集而成的一大群蛇从火焰生起的地方游了出来,整个水域顿时被一股强烈的怨气所笼罩了起来。 殷怀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云来,你不是说你会对本座忠心耿耿的吗?这些就交给你了。” 萧云来薄唇紧抿,应声而去,开始和那龙女交手。 “二位护法,殷昭和孔茗就交给你们了。”殷怀景忽然将头转向了谢砚池,“至于这个年轻人,就让本座来会会。” 一条粗大的锁链从殷怀景手中飞出,快而狠地飞向了谢砚池。 小青龙迅速飞回谢砚池手中,化作暗青色的金属长鞭。 金属相撞的一瞬间,整个水域都响起了一道巨大的嗡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一身破烂黑衣的青年手持长鞭,清俊的眉眼间丝毫不见怯懦之色。 “哥哥,你小心,我很快就把他们给解决了来帮你!”殷昭边跟苍鸣打着,边分神喊了谢砚池一声。 殷怀景一听,顿时笑了。 “真是稀奇,殷昭那孩子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本座可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 谢砚池冷笑一声:“巧了,我对你也挺好奇的,我真想知道,你是怎么这么像畜生的。” 殷怀景面色一沉,也不再多说,手中魔链再度飞出。 他其实压根就没将谢砚池放在眼里,故而一边在和谢砚池交手,另一边还在吟唱咒语,随着魔链的飞出,那红色光柱中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炼药炉,看样子像是从别的空间转移过来的。 不得不说,殷怀景的实力确实很强,就算是在分心的状态下,也能让全力以赴的谢砚池感到吃力。 稍有不慎,他的脚腕就被那魔链给紧紧缠绕住了。整个身体随着那根绕在脚腕上的魔链被拖着拽向前方。 谢砚池不由得眉头紧蹙。 殷怀景的目标不是小昭吗,现在来抓他是……为了威胁小昭?! 情急之中,他直接将游龙鞭切换成了清影剑,随后狠狠地朝那魔链砍去。 虽然是成功将那链条砍断了,却也在动手砍链条的时候给了殷怀景可乘之机。 又一根魔链抓住机会从后突袭,这次直接缠在了谢砚池的脖子上,硬生生地将他整个人从地上吊了起来,然后甩向了那红色光柱中的巨大炼药炉。 在看清那炼药炉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后,谢砚池感觉自己恶心的都要吐出来了。 那里面装的全都是人心! 他忽然就明白,殷怀景为什么要将后宫那些妃子杀光了。当年殷怀景让乔绫埋在丛林之心里的东西也是心脏……这心脏,是有什么特殊用途吗? 他正想着,脖间链条骤然一紧,原来是殷怀景将链条收短了,他的脖子直接被殷怀景给掐住,只要这魔头一松手,他就会掉进那个恶心的炼药炉里。 “殷昭,别跟苍鸣玩了,你看看这里呢。” 殷怀景站在龙骨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面的殷昭。 此时殷昭刚刚收拾完苍鸣,正拖着苍鸣那被他揍得头破血流的身体走了两步。他一看见谢砚池被殷怀景掐着,双眸顿时变得一片猩红。 “哎呀,苍鸣你可真是个没用的东西,连个狐狸崽子都打不过,我要你有何用。” 殷昭把苍鸣往旁边一扔,自己则飞身上去,直奔殷怀景要害而去。 他要杀了殷怀景!他今天一定要杀了殷怀景! 殷怀景见他杀气腾腾地来,并不闪躲,只是在那拳头离他只有极近的距离时,掐着谢砚池的脖子挡在了自己面前。 殷昭猛地收回了手。 “不想让你喜欢的人被我扔下去的话,你就自己进去。” 殷昭似乎有些迟疑:“此话当真?若我下去,你就放了他?” 殷怀景边操纵着炼药炉下的火燃烧起来,边直勾勾地盯着殷昭笑道:“当然。” “不行!小昭你别听他的!” 也不知殷怀景是不是故意的,他手上的力道忽然松了些许,谢砚池勉强能用沙哑的声音拼命地喊殷昭的名字。 可殷昭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转向了殷怀景:“好,我跳,你要说话算话。” “小昭!你……唔!” 脖子上的手猛然用劲。 “闭嘴!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你记住了,如果不是为了你,他根本就不必去死。” 殷怀景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而谢砚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殷昭转身朝向了炼药炉的方向。 “孔茗,你也别打了,你要是想要你妹妹的遗物,就把你所有的尾羽都拿出来。” 一道墨绿身影快速闪现至殷怀景面前,那正是身负重伤勉强暂时摆脱了右护法的孔茗。 这向来潇洒恣意的孔雀公子此时却是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看向殷怀景的眼神就像是要扒了对方的皮,可他终究还是不敢。 他怕自己真的动手了,妹妹那可能存在的遗物就真的被毁了。 他最终还是颤抖着手将自己剩下的尾羽全都拿了出来。 殷怀景还嫌不够:“你要给这些尾羽祝福,我才能用啊。” 孔茗真的很想杀了殷怀景,在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殷怀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他,所以在看见他并没有真的抓住殷昭后一点都不生气。 这魔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把他也给算计了进去。 要他给这种魔族祝福?真是——太恶心了! 可是他不能不做,如果是骗他的,那他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殷怀景的。 殷怀景满意地接过了孔茗双手递来的孔雀尾羽,直接就用一团黑色魔气将那些尾羽全部包裹起来,然后往下面的炼药炉里扔去。 “好了,殷昭,你可以下去了。” 殷昭沉默着,回头深深地看了谢砚池一眼。 他好像就要跳下去了,然而下一秒,他忽然猛回过身来,手中火刃快准狠地捅进了殷怀景的胸口。 “老东西,你让我下去我还真下去啊。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信你说的那些鬼话。” 殷怀景被他捅了个猝不及防,飞快地反应过来后直接毫不犹豫地把手中魔链松了开来,谢砚池当即就掉了下去。 殷昭也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下去。 第144章 召唤魔灵 青白双龙飞快地自炼药炉上方穿过,勉强算是接住了谢砚池,殷昭拼命地加速,在将人拦腰抱住时,有些意外地发现他无法将谢砚池带走。 那条魔链仍缠绕在谢砚池的脖子上,一股魔力自链身上传递出来,紧紧包裹着谢砚池的身体,将他的身体限制在了能掉进炼药炉的范围之内。 殷昭在捅殷怀景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追下去极限救援的准备,可是殷怀景的恶心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 隔开了所有水的红色光柱中,下方的烈火越烧越旺,就算他们不再坠落,那些火蛇也会自动蹿上来。 谢砚池沙哑着声音喊道:“小白!” 小白龙应声化成清影剑落入殷昭手中,有了主人的应允,它可以短暂地为殷昭所用。 殷昭一把握住剑柄,一剑朝那魔链上砍去,终于是赶在火焰将他们吞没的前一秒抱着人飞离了炼药炉上方。 殷怀景冷笑一声:“就算你不下去,这些年从你身上抽出的血液也够用了。”他单纯的,只是想殷昭死。 话音落下,那红色光柱中开始有红色的血液倾倒而下,也不知殷怀景是用什么方法储存那些血液的,近十年过去,那些血液居然还保持着刚离体时的新鲜。 谢砚池看着那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血流,越发确信,这红色光柱是用来空间转移的。 装有心脏的炼药炉还有大量的血液,都是殷怀景事先准备好的,然后通过那道光柱转移到这里来。 血液全部倒进炼药炉后,那些月渊花被魔力裹挟着进入炼药炉中,在花朵进入其中之时,液面上方开始有黑色的烟雾出现。 龙骨上的符文越发明亮,破顶的宫殿上方水流疯狂涌动着,好像马上就要冲破宫殿的防水屏障,将整个宫殿全部填满。 黑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成型,谢砚池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孔雀尾羽,月渊花……他要做的事也需要这些东西,有没有一种可能,殷怀景也在召唤魔灵? 他正这么想着,耳畔响起了黑衣少年的声音 。 【 不用紧张,殷怀景十有八九会失败。之前有好几次轮回,他也是这么加料的,根本就召唤不出魔灵。】 【他真的是在召唤魔灵?!】 【根据我的经验来看,是这样没错的。你可以打开那本书看看,上面应该出现了新的材料。】 谢砚池闻言,立刻从芥子珠内取出了那本魔书,果然,继上次的“孔雀尾羽”后,上面又出现了一种新材料。 “心脏”。 对上了。 【他接下来应该会用那个光柱传送一堆心形魔石进那个炉子,如果这次还是失败了的话,我合理怀疑,是他找的魔石有问题。】 黑衣少年话音方落,那光柱中还真的掉了一堆石头出来。 黑烟中的东西越发有型,宫殿上方的防水屏障已经隐隐有了破裂的趋势。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和那龙骨主人的亡魂周旋的萧云来刻意放水,不再拦着对方,任那紫色龙魂冲向了已经开始从符文处破裂的骸骨。 萧云来的本意是让那龙魂干扰一下殷怀景,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实力强劲的紫色龙魂在冲进龙骨上方的黑烟中时,直接被吞得连渣都不剩了。 黑烟中的东西在吞噬了那道紫色龙魂后,直接膨大了好几圈。 只听“咔嚓”一声,那防水屏障随着龙魂的逐渐消亡开始破裂,有紫色的水流从破口处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追之此地的数道惊雷。 殷怀景愣了愣,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出现现在这种意外。 谢砚池趁乱唤出小青龙:“小青,去,给我带朵龙骨上开的花回来。” 小青龙应声而出,飞快地飞至巨龙遗骸旁,绕了一圈后带了一朵月渊花回来。 “哥哥,这花很危险。” 殷昭看着那朵紫色的月渊花,面色变得有些晦暗。 果然,哥哥还是想召唤魔灵回家。 他将偷看魔书时看到的内容和那只黑色眼睛告诉他的话还有哥哥平时一些奇怪的表现结合起来,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了。 他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可是现在谢砚池让小青带花回来的行为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哥哥想离开。 谢砚池听了他的话后并没有选择将月渊花扔掉,而是将其装进了芥子珠内。 “没事的小昭,我自有分寸,只是准备带回去研究研究。” 殷昭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那散发出愈发强大的威压的黑烟一眼,拉着谢砚池就要逃离这处即将崩塌的水下宫殿。 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杀了殷怀景了,孔茗的计划从最开始就注定是无法实现的,因为殷怀景从未真正的信任过他的任何一个手下。 此刻的殷怀景大概是魔怔了,他在一片混乱中张开双臂,做出一副拥抱黑烟的姿态,嘴中不断喃喃自语着。 “伟大的魔灵之主,快些降临吧!” 他不停地念唱着咒语,整个宫殿都在疯狂的水流中分崩离析,他自己则被那黑烟包裹了进去。 谢砚池明显感觉到殷怀景身上的气息不一样了。 那是——更为强大的气息,强大到他不由得浑身颤抖。 黑衣少年有些震惊:【坏了,这次不会真让他成功了吧?】 第145章 魔之死 下一秒,那些灌进宫殿的河水便裹挟着在场所有人冲出了宫殿的上方,最后竟是一路冲出了河面原来的高度,就连那巨大的龙骨也不例外。 龙骨摔在岸上,发出一声闷响,被摔得几乎要散架。 谢砚池一个激灵往上面看去,原本只是稍微裂开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开裂,昏暗一片的地下被地上的天光照的无比明亮,周围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时有蛇和人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上面掉下来,很多东西掉到一半就被密集的天雷给劈得灰飞烟灭了。 掉下来的人,很多都是这次来参加秘境的宗门弟子。 看得出来,他们从上面忽然摔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完全懵的状态。 不知是不是幻听,谢砚池居然听到了谢明玉的声音。 “哥!你怎么也在这?!” 一个狼狈不堪的粉色身影忽然蹿到了他面前,居然真的是谢明玉。 “你是不是也从上面掉下来了,呜呜呜,我就说,我们活该是兄妹,掉下来都能掉到一块……” 谢明玉泪眼汪汪的,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一道惊雷忽而劈落在她身侧,谢砚池把小姑娘往旁边一拽,当即有些紧张道:“其他人呢?” “都掉下来了,哥,你说这秘境是不是要塌了啊,那我们……还能活着出去吗?” “别瞎想那些有的没的。” 谢砚池正安慰着妹妹,一道黑影从河里迅猛飞出,那正是被黑烟所包裹的殷怀景。 他已然完全变了个样子,一头黑发全都变成了白色,面容骤然苍老了数十岁。 殷怀景就这么盯着黑烟里那团蠕动的东西,兴奋地大笑。 “哈哈哈哈!魔灵大人,真的降临了!” “不对。”殷昭附在谢砚池耳边道,“他好像被反噬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殷怀景现在状态不对,但是他已经陷入了疯魔,对此根本就没有在意。 高空的云层疯狂翻卷着,一道金光随着天雷轰然降下,将原本悬浮于空的殷怀景给劈了下去。 这发展是谢砚池万万想不到的。 黑衣少年也无比震惊:【这是……天道出手了?】 原本以为天道追来会先抓他,没想到却是直接劈了殷怀景。 那这是不是说明,现在的殷怀景正在进行破坏天道法则的事情?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雷云中降落,让人听了不自觉的想要臣服。 在场诸人齐刷刷跪下去了一片,谢砚池和殷昭强撑着没有跪下去。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了天道的声音——和在梦境之地听见的一模一样。 【罪魔殷怀景,企图放出恶灵破坏世间秩序,应予抹杀,达成死亡结局。】 话音方落,又一道惊雷狠狠地朝殷怀景狠狠地劈了下去。 “不!不!”殷怀景目眦尽裂,“魔灵大人,你帮帮我!魔灵大人!” 可哪里有什么魔灵,那即将成型被放出的魔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就消散了。 他失败了。 殷怀景不能接受。 他按照禁书所述,准备了十几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他可以确保,他找的所有东西,他念的所有咒语,都是严格按照禁书上记载的来的。 怎么会失败!怎么可以失败! 他的魔道大业—— “殷怀景破坏了天道法则,想要达成原书里不存在的结局,所以天道要将他抹杀。 你也是因为试图改变结局,而被抹杀了一百三十二次,现在仍在被追…… 这么说,这个天道完全就是人机啊!不符合规则的通通都要抹杀是吧!” 谢砚池一脸懵。 眼见着那道天雷就要将他劈死,殷怀景几乎用尽了全身魔力才抵消了大半天雷威力。 就在一小道天雷余威继续降下时,他用剩余的魔力将一个白裙女子从一群跪着的人中提了出来。 那正是白怜。 殷怀景如今剩下的魔力完全无法抵消那道天雷余威。 他过于自负,很少强行控制别人,当前唯一能操控的竟只有一个弱小的白怜。 “师兄!师兄救我!”白怜惊慌失措地疯狂喊着师兄,可这种时候,又有谁能救她呢。 因贪生怕死和恶魔妥协的那一刻起,她就该做好死亡的觉悟。 殷怀景控制着白怜飞到他身前,用肉体硬生生地为他挨了一劈以作缓冲。 白怜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劈死了,可殷怀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要逃走。 “小昭,抓紧时机。” 谢砚池轻拍殷昭肩膀,两人对视一眼,如离弦利箭般追了上去,游龙鞭缠绕住殷怀景的魔翼,上面的金属利钩穿破了厚实的魔翼,将力竭的殷怀景给拖了回来。 谢砚池忽然松手,小青很自觉地继续束缚住殷怀景,殷昭和谢砚池则一同握住清影剑的剑柄,狠狠地捅进了殷怀景的心脏。 天魔族的后裔虽然拥有无限复原的能力,可若是心脏停止了跳动,他将无法再进行自愈。 霎时间鲜血四溅,殷怀景身上的伤口逐渐不再自动愈合。 谢砚池和殷昭一同握在剑柄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沉重的呼吸交相缠绕,他们眼中—— 皆是释然。 虽然是趁魔之危,但这更像是上天在给他们机会。 “你做到了,你亲手杀了他。” “不,哥哥,是我们一起杀的,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我。” 魔尊已死,按理来说,天道应该将天雷都收回去,可让谢砚池心下一跳的是,那些天雷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为密集,直接朝他和殷昭的方向追了过来。 这回真的是奔着他身上黑衣少年的神魂来的。 【要不我从那布条上下来吧,天道是冲我来的。我们早就不是一体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目标,你若是能继续活下去,也算是延续了我们共同的生命。】 正说着,那黑衣少年的神魂就自动飞离了谢砚池手腕上绑着的布条。 然而就在他飞离的一瞬间,一道紫色的微弱龙魂就从即将散尽的黑烟中飞了出来,硬生生地替他们扛下了一道天雷。 黑发紫眸的女子面容苍白地冲着黑衣少年神魂所在之处笑了一下。 她像是在说“谢谢”。 这一次,是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第146章 离开秘境 随着龙魂的破散,那龙骨也化作了漫天粉末,随风而去,就连周围的怨气也随之散去。 龙女的怨气从来都不是针对某个人,她只是恨这天道不公,恨这既定的命运夺走了爱她的姐姐。 她感觉自己好像活在一个由他人编写的故事里,自己永远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和选择权。 不过她要死了,这些都无所谓了。 随着龙骨化为粉末,那些骨中生出的月渊花也被雷电轰击成了碎片。 反抗天道的龙魂为大家争得了一线希望。 他们所处之地的空间开始出现裂缝,很显然,这一部分即将崩塌。 天道只能暂时收回天雷,将注意力转向了空间裂缝的修复。 “走!” 殷昭拉着谢砚池的手,谢砚池则将谢明玉从地上拉了起来,三人匆匆飞身进那裂缝之中。 天旋地转—— …… 不知道眼前黑了多久,再次睁眼时,他发现自己已经一头栽在地上了。 高空中的裂缝在逐渐闭合,有人在源源不断地从那道裂缝中摔出来。 很多人都受了重伤,甚至有人从那道空间裂缝里出来后直接废了。 天道并不关心芸芸众生的死活,它只在乎这个世界最后的走向有没有被改变。 它的的确确,是个伪神。 “哥哥,你没事吧。” 殷昭爬到谢砚池身边,就算自己满脸血污,也毫不在意,只是非常紧张地检查着谢砚池的情况。 “我没事。” 谢砚池不敢相信,他就这么从月渊秘境里出来了。 这秘境马上要塌了,也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 不出他所料的话,各大宗门连恢复元气都来不及,今年估计不用把月渊秘境里的成绩算进综合灵点中了。 “谢公子,喷火小狐狸!” 上空响起熟悉的声音,谢砚池循声向上望去,只见坐在一只巨大坐骑上的百里狩正在向他们招手。 驮着百里寻和盛离的郁眠刚好赶在裂缝关闭之前从高空跳出,狂风大作中,他能无比清晰地听见盛离的尖锐暴鸣声。 异瞳白猫和粉毛兔子都瘫坐在白狼宽阔的脊背上,蔫了吧唧的。 听到自家哥哥的呼喊,百里寻这才打起了几分精神。 百里狩驱使着他的飞鸟坐骑降落,他们周围顿时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这位许久未曾见过的妖川阁阁主无比心疼地弯下腰,将精神萎靡的小白猫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然后拍了拍身后的鸟背。 “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妖川阁休息一下,离这很近的。” 也许是察觉到谢砚池有所顾虑,他当即贴心道:“我已经派出妖灵去寻找你们镜流宗的弟子了,等找到了,我会将他们全都在妖川阁里安顿好的。 你放心,你们镜流宗和我妖川阁之间有合作,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而且谢公子你不还拿着我给你的玉妖令?你可是我们妖川阁的座上宾。” 百里狩其实是不放心他弟弟,所以从月渊秘境开启的时候就守在秘境入口处了。 现在看来,他的坚持是正确的。 百里寻窝在他哥怀里,睁开眼,一脸虚弱:“上来吧,我们阁里的妖怪不会吃了你们的。” “行,都快上来。” 谢砚池率先上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后面上了鸟背。 所幸这只飞鸟够大,载这么多人完全没问题。 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飞在云端,朝妖川阁靠近了。 殷昭也许是太累了,眼睛眯着眯着,就有些灵力不支,缩在谢砚池怀里变成了脏兮兮的小狐狸。 谢砚池将他又抱紧了些,在穿过云层的时候,他忽然就想起了月渊花。 所有人都以为月渊秘境里每十年才会出现一朵月渊花,殊不知,在地下深处,那珍稀的月渊花却是开满了整条巨龙的遗骸。 确实如师父所言,那花聚集了怨念,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月渊花,真的只剩下一朵了。 那一朵就在他的芥子珠内。 三日后,花身就会腐败,他必须在三日之内做出决断。 要么真的走,要么永远留在这里。 他绝对要——带小昭走。 他轻柔地摸了摸熟睡的小狐狸,逐渐垂下了头,用额头轻抵那片柔软。 黑衣少年的神魂飘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谢砚池和殷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